《她的唯一解》 第1章 第 1 章 祝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归国假期，竟会被祝子诚那个小混蛋搅得一团糟。接到表哥祝岩的电话时，她正在S市一家奢侈品店里试鞋。导购小哥嘴甜，连连夸她身材好、颜值高，祝岑听得心花怒放，再想到一会儿还得替小外甥“救场”、表哥又爽快转来一笔“劳务费”，她心情大好，二话不说就买下了刚试的两双鞋，外加一进门就看中的手袋。 多年没回国，祝岑几乎忘了s市周五的下班高峰会比平时提前几小时降临。更不巧的是，祝子诚就读的学校正好位于市中心核心地段，是所声名在外的名校。结果就是，祝岑非常不幸地被卡在了车流中，寸步难行。祝岩和老师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可三点半一到，她离学校还有五个红绿灯。 在她常居的城市，几乎从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堵车场面。祝岑有些烦躁地瞥了一眼腕表——那是去年表弟祝嵩送的卡地亚，表针不急不缓地走着，每一下都像划在她心上。她扭头看向座位上显眼的橙色购物袋，心一横，抽出两张百元钞票塞给司机，用还算流利但语感生硬的中文说了句“不用找了”，随即拉开车门、拎起纸袋，拔腿就朝学校方向狂奔。 姚哲敏第一次见到祝岑，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她坐在家长接待室里，看着腕上父亲几个月才送的百达翡丽，心里正嘀咕这位家长的时间观念实在堪忧，下一秒，门就被“砰”地撞开——祝岑提着两个硕大的橙色购物袋，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 九月的S市依旧闷热。祝岑顶着一头扎成高马尾的蓝发，圆润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挑，脸上还带点未褪的婴儿肥，五官精致却不失柔和。她身穿白色背心搭配牛仔热裤，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一个叛逆不羁的高中生，而非来参加家长会的大人。 她伸手向姚哲敏问好，动作幅度有些大，不经意间扯动了上衣，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腰肢。 “您好姚老师，我是祝子诚的小姑。” 来的路上，祝岑从表哥祝岩那儿听了些姚哲敏的事。虽只是临时代表家长见面，但她深信“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老话。祝岩说，这位姚老师教书刚两年，剑桥毕业，教学水平和质量都是一流。祝岑心里还暗暗觉得有剑桥毕业跑来教初中的小崽子们有些大材小用。此刻她悄悄打量对方：姚哲敏比她这个170的还要高些，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利落的短发下是一张藏在黑框眼镜后的脸，眉眼英挺，鼻梁很高。 只一眼，祝岑就懂了为什么初中那帮小鬼私下叫她“冰山美人”。 “对不起啊姚老师，我忘了会堵车，被卡在路上了……” 姚哲敏从她略显生硬的中文语序中，立刻判断出眼前这位“叛逆高中生”大概是个长居海外的华裔。 “请坐，祝小姐。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用英文交流。” 祝岑眼睛一亮。姚哲敏的嗓音偏低，还带点闷闷的质感，让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国内电视上看动画片，那只总睡不醒的懒羊羊。 “这次请您来，主要是想谈谈祝子诚同学的学习问题。” “啊！我知道！” 凭着小时候在国内上学的记忆，祝岑迅速抢答。被老师叫家长，无非两种情况：不是跟人打架，就是考试考砸了，反正不可能是因为表现太好。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姚哲敏倒很有耐心，听她用颠三倒四的中文讲完，却摇了摇头，转身打开电视屏幕，开始播放课堂监控录像。 祝岑托着下巴看视频。里面的姚哲敏和眼前的气质略有不同，更添了几分身为人师的严厉。她有些走神，目光悄悄落在对方被光线勾勒出的高挺鼻梁上。 直到祝子诚那一句——“My aunt and her girlfriend is a good match.” 姚哲敏按下暂停键，转过身来，耳尖似乎有些泛红。 祝岑却完全摸不着头脑。她不懂为什么停在这句看似普通的话上，心里甚至暗暗期待屏幕上会放出什么“侄子课堂大打出手”的动作片戏码，或是“反复讲仍出错”的愚蠢问题。 “您为什么停在这里，姚老师？这句话怎么了？” “祝女士，您认为用‘match’这个词造出‘我姑姑和她的女朋友很登对’这种句子，完全没有问题吗？” 祝岑在心里暗骂一声Damn，臭小子怎么逢人就透露她的性取向？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地耸耸肩——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这个句子语法没错逻辑也没错……不过说到语法和逻辑那我肯定是外行人，姚老师，您是老师，您说对不对？” 祝岑的琥珀色眼睛小猫似的亮晶晶，直勾勾望着姚哲敏。对方转过头去熄灭屏幕，无意识地摸了摸耳朵。 “句子是没错，但不适合在课堂出现。希望家长能和学校一起，适当干预学生这类‘不恰当’言论。” 祝岑当即想反驳，可刚蹦出一个中文词就卡了壳。突然的沉默让她显得底气不足，于是立刻切换成流利的英文： “艺术源于生活，很多小说都在写女性或者是男性之间的爱情。既然作者能写，就说明现实中有其依据，我是不太相信他们可以毫无根据地杜撰出那么多细节的情节，更何况，哪条法律规定女性只能和男性恋爱？这世界上甚至有人和椰子树结婚！” 那时的祝岑并不知道，在她二十多年的认知里，爱和性向生而平等是基本常识；可在她的故土，在庄严的中学校园里，“两个女人很登对”这样的话，几近禁忌。 她更不可能知道，当她激动地站起来为侄子辩护、甚至爆了几句粗时，对面的姚哲敏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等祝岑说完，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太激动了。但她并不后悔——家长若不站出来表态，处在青春期或许有些叛逆的孩子又该如何守住自尊？ “不好意思姚老师，我有点激动了。总之在这件事上，我不认为祝子诚有错。” 她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坐回椅子。对面的姚哲敏却好像走了神，镜片反射出微晃的光。祝岑本想提醒，又觉得自己刚才也失了态，索性沉默。 不大的接待室一时异常安静，直到祝子诚和几个哥们毫无章法地撞开门，哐当一声撞上祝岑的椅背。 “姚老师！诶？小姑！” 孩子们叽叽喳朝祝岑打招呼。姚哲敏回过神，拿起反扣在桌上的手机。 “听祝子诚爸爸说，接下来一周有关于祝子诚的事务会交由您负责。方便的话，我们加个微信吧。” 祝岑点点头，从挂着柴犬挂件的手袋里拿出手机。扫码时，她又一次瞥见了姚哲敏腕上那块价格和颜值都很高的百达翡丽。 这个美女老师，品味真不错。祝岑心想。 准备了好几个月总算要把这个故事写出来啦，努力努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因为临时接手了祝子诚这个小混蛋的“抚养权”，祝岑的活动范围一下子被限制在了s市。祝岑做饭只停留在能吃阶段，带小孩更是没什么经验，最适合祝岑的看小孩方式就是周末窝在父母买的小洋房书房里监督小混蛋写作业，再靠着国内发达的外卖软件一天吃上四顿美味的外卖。 作为一名全美名校高GPA毕业的生物医学工程系硕士，祝岑对付初中数学可谓是手到擒来。初一的学生还没有学物理和化学，不然她可以打包教学，连自己当年学习有机化学的学习真经她都能传给祝子诚一份。 周日晚上，祝子诚啃着祝岑点的双拼dominos披萨，灌下一大口冰可乐，响亮地打了个饱嗝。 “小姑，我们姚老师是不是超好看？” 祝岑非常认同现在小孩的审美，也完全同意侄子的总结。她的记忆不算太好，唯一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姚哲敏那高挺的鼻梁（因为她自己没有）和腕上价格不菲的百达翡丽。她含含糊糊地“嗯”了两声，手指却迅速点开绿色社交软件，滑到与姚哲敏的聊天界面。 加好友那天她就注意到了，姚哲敏的头像是只小猫，不太像网图，结合姚哲敏给她的感觉，祝岑猜她家里应该是真的养了一只。同龄人的朋友圈多少是会有些自拍的，祝岑原本打算点进去再认认脸唤醒一下自己的记忆，谁知道姚哲敏的状态仅一个月可见，仅有的几条还是转发学校公众号的推文。 祝岑为自己堪忧的记忆里默哀两秒，又想吐槽姚哲敏像个老年人一样的朋友圈，最终放下了手机。 “好看是好看，但是小混蛋，你就不能再学校好好表现吗？姑姑我也想出门好好玩啊，要是你再被老师叫去谈话，我这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假期不是全耗在陪你听老师训话上了？” 祝子诚撇撇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是很快又补上一句如果老师非要找他麻烦他也没办法。他拿起吃完了的披萨盒走向厨房，嘴里还不忘吐槽： “尤其是姚老师！我敢打赌，她肯定盯上我了，开学还没有两周，她估计连我们班同学的名字都记不全，但现在绝对记住我了，并且她肯定印象非常深刻！” 祝岑嚼着菠萝块，心里却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丝期待，希望姚哲敏真的能像祝子诚所说对他“印象深刻”，尽管后果完全会完全违背她“好好玩一玩”的初衷。 收到姚哲敏信息的时候祝岑正在超市买意大利面。小混蛋跟着她连吃好几天的外卖终于腻了，除了白人饭，祝岑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意大利面了。结账的时候她才注意到锁屏上弹出两条信息，都来自二十分钟前： “祝小姐，您下午有空吗？” 或许是看她迟迟没有回复，五分钟后对方又补了一条： “这次和上次性质不同，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来学校一趟。” 祝岑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她把东西放回家，吃完午饭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原本她下午就没什么事，不是躺着刷手机就是跑去店里逛逛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去学校见姚哲敏一面，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嘴角有点压不下去了？ 她快速回了句“您定时间”，拦了辆的士就往家赶。 姚哲敏这次约祝岑在办公室见面，这个点很多老师都有课，只有零星几位老师还在工位上，邻座稍微年长的数学老师刚刚巡堂回来，喝了口茶就迫不及待地跟姚哲敏吐槽。 “刚才在走廊看见个蓝发小姑娘，哦呦，那个裙子短是短哇我看什么都遮不住的。我们学校什么时候允许学生染头发还穿成这样了？” 蓝头发？ 姚哲敏第一时间能联想到的，并且在这个时间会出现在学校走廊的蓝头发女孩只有祝岑一个。她下意识瞥了眼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早，看来上次祝岑的迟到确实是个意外。想到祝岑那个明媚张扬的身影，姚哲敏的心跳没来由地快了一拍。 她正要解释一下这位视校规为无物的并不是学生而是家长，一抬眼就看见办公室的窗外出现了一颗蓝色脑袋。 那个蓝色脑袋正被一群小屁孩簇拥着走近。 老教师显然也注意到了，低声用方言嘀咕了一句“要命”，起身要去门口赶人。 “姚老师！” 姚哲敏和老教师同时望向门口。那一瞬，姚哲敏感觉自己的呼吸微微一滞，祝岑就站在门口，午后温暖的阳光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型，短裙之下的双腿笔直修长。裙子倒是真如老教师所言短的可以，她只是抬手打个招呼，裙摆又往上移了几分，露出一截白皙柔嫩的大腿。 姚哲敏清晰地听到老教师啧了一声，却不自觉地别开视线，耳根微微发烫。 祝岑大概率是没听见，她的目光全落在姚哲敏身上，甚至没注意到老教师皱起的眉头，她小跑到姚哲敏的办公桌前，路过老教师身边时还脆生生地打了声招呼，说了声“老师好！”她的声音软软的。 老教师冲她点了点头，处理完那帮孩子后就回了座位，这位老教师正是祝子诚的数学老师，姚哲敏觉得有必要介绍一下。 “张老师，这位是祝子诚的姑姑，祝岑小姐。” 得知祝岑的真实身份后张老师明显愣了一下。姚哲敏知道这些“老派”的教师很难接受家长这般打扮，但终归不是打扮成这样的“鬼特货”学生，态度终究缓和了不少。 “你好子诚姑姑，这小子除了数学课上过于活跃外，别的都挺好的。上周周考他还拿了年级第一…” 祝岑听到这个眼睛一亮，“谢谢您！我也不知道这小混蛋像谁，总是三天两头惹事给我找事干…大概是像他的亲叔叔？您放心，我保证好好和他谈谈，不让他总是在课堂上捣乱。” 张老师礼貌地笑笑，回座位忙去了，姚哲敏拉过椅子，示意祝岑坐下。 祝岑乖乖坐在她旁边。虽然这回穿得比上次还火辣，但她多少意识到讨论孩子的学习情况时应该严肃些，于是正襟危坐，甚至悄悄把自己因为坐在更显短的裙子往下拉了拉。 上一次她们之间隔着桌子，这一回基本上是紧贴的状态，姚哲敏能把祝岑的小动作和面上的小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她身上好闻的香水味也比上次更佳明显。 姚哲敏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变快了。 “姚老师，祝子诚这小混蛋又犯什么事了？在您课上又乱说话了？还是他把他亲叔叔的性取向昭告全天下了？” 祝岑越说越激动，声音不自觉扬高。姚哲敏清楚地听到张老师方向传来一声不自然的咳嗽，祝岑也听到了，她有些尴尬地转头对张老师比了个抱歉的手势。 呃，所以小姑喜欢女生，小叔喜欢男生？ “不是。上次和您交流后我也思考了一下，觉得您说得有道理，这类事件不会再特意联系家长。今天找您是为了别的事情。” 姚哲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眼神却有些不受控制地注意到了祝岑因为说话而有些微微嘟起的薄唇。 姚哲敏从桌上拿起一本厚厚的英语习题册，虽然心疼这帮孩子一学期要写完这么多题目，但是一想到自己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似乎也没有那么心疼了，更何况这些都是为了他们好。 按理说，初一的英语知识大部分是对小学的复习，在他们这种顶尖初中，多数学生都是考进来的，对于一般现在时、现在进行时和基础一般过去时的掌握理应熟练。 至少大部分学生都是这样的，姚哲敏上课和批作业一直都很顺利，直到今天早上批到了祝子诚的作业。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在明显该用一般现在时的句子里，祝子诚全部用了一般过去时？虽然他不规则动词的过去式拼写无误，看得出他有超前学习，但在这种简单的题目上出这种问题，分明是在故意显摆？ 祝岑翻开练习册，小小一页上，红叉的数量触目惊心。 虽然在纯英语国家出生长大，但应付应试英语语法还是让祝岑头疼。她想起在国内读小学的那两年老师教的：看到now一定要用现在进行时。但是显然这一些句子里压根没有now。 “他怎么错这么多？我记得他英语还可以的呀，每年寒暑假来我那儿英文说得挺溜的…这做得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咦？不过这些动词过去式的拼写没错吧？等等，让我看看…姚老师，呃，用一般过去时这些句子好像也能说得过去吧？” 祝岑指着作业本上的句子，姚哲敏垂眸，看见她细长的手指带着紫色长美甲，点在题目上：She always __________ (study) hard in school. 祝岑的手很好看，精致的长甲更添气质，只是她的手和身高倒是完全不符，这双手小的有些离谱… 姚哲敏就突然联想到这双手被自己握在掌心的感觉，大概，很软？ “用过去式的话，翻译成‘她以前在学校总是刻苦读书’也没有什么问题？说不定这个人现在已经上班不上学了呢？” 姚哲敏收回打量祝岑手型的目光。祝岑说得不无道理，很符合她海外成长的背景，作为英语母语者，这么理解也是正常。但在国内学生六年多的英语学习里，她敢说以前的老师一定和他们强调过：看到always基本用一般现在时，除非句尾出现明显的一般过去时标志ago或者yesterday。 “这道题的标准答案是studies，这一面很多题都是类似的问题，都该填一般现在时，但祝子诚全用了一般过去时。他能正确拼写不规则动词的过去式确实值得表扬，但在这类明显题目上错误率这么高，我想…” 姚哲敏话未说完，祝岑就插了进来。 “英语不像数学物理化学那种科学学科只有一个答案，不是吗？它更加像语文的阅读理解？语言是用来表达情感的，表达方式不同很正常吧姚老师。我认为没有唯一的固定答案才是常态。” 又是一长串语序混乱，非常“祝岑”式的中文，姚哲敏对此并不意外，和上次的对话如出一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直率又有些莽撞的祝岑，却让她觉得有些可爱。 “不过姚老师，我完全理解您！非常感谢您对祝子诚的关心，我一定积极配合。但我虽然英语对话完全没问题，应付考试的语法这些完全就是门外汉，恐怕这些还得经常麻烦您了！” 姚哲敏抬眼看向祝岑，大概是因为室内空调开了太久，有老师打开了办公室的窗户，祝岑散落的蓝色发丝被风吹起，她伸手将蓝发别到耳后，对姚哲敏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梨涡笑。 那一刻，姚哲敏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她看着祝岑明媚的笑颜，突然意识到，或许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个像夏日阳光般灿烂的女孩子，早就已经在她心里占据了特别的位置。 第3章 Chapter 03 所谓的“经常麻烦姚哲敏”，指的是每周一和周五放学后，姚哲敏会单独为祝子诚进行一小时的课后辅导。祝岑曾试图用她那套“小费文化”的思维给姚哲敏支付酬劳，但被对方婉拒了。一想到姚哲敏腕上那块价值几乎抵她十年薪水的手表，祝岑也就没再坚持。 今天学校下课早，下午最后一节又是社团活动。姚哲敏提前告知祝岑，祝子诚所在社团的老师这周不在，她可以直接去教室接他回家。 祝岑当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免得祝子诚又在晚高峰打车折腾半天，回到家饿鬼投胎似的翻箱倒柜。不过她对学校布局一无所知，连办公室都要靠小孩带路，更别说找教室了。 姚哲敏一眼看出她的茫然，简单收拾了下桌面，亲自领她去了教室。祝子诚一见祝岑，立刻大呼小叫起来，但瞥见她身旁的姚哲敏，顿时收敛不少，迅速收好书包溜到祝岑身边，规规矩矩说了声“姚老师再见”。 姚哲敏似乎另有事要处理，何况有祝子诚在，祝岑也不至于迷路。祝岑也向她道别，姚哲敏浅浅一笑，转身离开。 回程的车上，祝岑提起即将开始的单独辅导，祝子诚完全不顾前排还有司机，当场哀嚎起来，抱怨道：“我早说了姚老师不会放过我的！这下好了，都不是盯上，是单独加练！说出去笑死人，我不得被她整死啊？” 司机显然被这大嗓门吓了一跳，祝岑连忙用不太标准的吴语道歉，一面低声警告祝子诚别总是大呼小叫，又说姚老师是为他好，不然怎么别的小孩不找偏偏给他“开小灶”。 “还能为什么？因为你英语太烂了，小混蛋。” 祝子诚看着小姑“面露凶光”，总算老实下来，小声嘟囔：“晓得了。” 祝岑见他态度软下来，又想起张老师夸他数学好，便不吝啬地夸了他两句。小混蛋很是受用，刚才那点委屈瞬间烟消云散，脸上甚至冒出点类似祝岑的小得意。 祝岩准时回家，从外地给祝岑带了手信，感谢她照顾儿子，又顺口问起祝嵩的近况。祝岑一一应答，也提了姚哲敏课后辅导的事。 祝岩当即表示有机会一定要亲自去学校谢谢姚老师，随后接走了小混蛋。 甩掉“拖油瓶”的祝岑兴奋不已——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假期，她可以乘高铁、搭飞机四处游玩。虽然这也意味着她没什么正当理由再见那位美女老师，但她深信机会总会来的。大不了回美国前，以感谢辅导为由请姚哲敏吃顿饭？尽管以对方的性子，未必会答应。 想到姚哲敏，祝岑不自觉点开那个小猫头像的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对方叫她去学校。她点进朋友圈，动态大多仍是转发学校的公众号推文，不过一小时前，她破天荒发了一张live照片。 没有配文，画面里是头像那只小猫，仰面躺在瓷砖上，露出软软的小肚皮，一只眼睛半眯着，小爪子在空中轻挠。 可爱得过分。祝岑忍不住笑了。外表冷冰冰的姚老师，私下竟养了这么会撒娇的小萌物，反差实在太大。她顺手点了个赞。 假期来之不易，祝岑乘高铁去了趟北京。疫情前她也来过，这已是第三次。作为看清宫剧长大的00后，她对故宫怀有特殊情结，加之本身热衷灵异故事，对这座百年宫阙更有种说不清的微妙情感。 当然，她也忘不了京城那条街上的美味麻辣小龙虾。 祝岑选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附上定位。很快点赞和评论涌来，她瞥见姚哲敏的头像，也许是因为之前点赞的礼尚往来，也许另有原因。祝岑没多想，却见消息栏又弹出小猫头像，姚哲敏评论道： “这家小龙虾很好吃。” 这家店虽不算隐蔽，但也绝非人尽皆知。祝岑没来由一阵惊喜，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们口味多少有些一致？那日后约饭的成功率，是不是也能高几分？ 还没等她细想，手机弹出一条私聊消息。 是陈澈和邓锡文的三人小群。这两位是她在美国读本科时的同系同学，当年全系只有他们三个中国人，关系一直不错。毕业后虽各奔东西，但仍常在群里插科打诨。 “祝大美女在国内呢？”兄弟间的调侃扑面而来。 祝岑回了个呲牙表情。 “有时间咱仨聚一顿？追忆一下似水年华～”邓锡文提议。 陈澈秒回ok，祝岑也没意见，爽快答应：“我最近都空，定好时间地点发我就行。” 说来也巧，这唯三的中国面孔竟算得上同乡：祝岑是S市人，陈澈来自邻市，邓锡文则是陈澈的隔壁市人。在国内，这三座城常被一并提及，一如他们三人。 邓锡文将地点定在S市一家泰国餐厅，祝岑很喜欢吃泰国菜，她倒是很感谢兄弟这么多年还记得她的喜好。祝岑觉得没有打扮的必要——当年一起泡实验室熬通宵，谁还没见过谁的鸡窝头？ 老友重逢，相谈甚欢。祝岑得知邓锡文转行去了上海某金融公司，陈澈则回家继承了家族医药企业，只剩她仍坚守本行。她开玩笑说以后还得请“陈老板”多关照，给她开“天价工资”，陈澈笑着应和。 饭后三人请服务员帮忙合影。祝岑被两个大男人挤在中间，勾肩搭背冲着镜头傻笑，仿佛又回到大学时代，心无旁骛，整天泡在实验室里。 临走时，陈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拉住祝岑，问她能不能陪自己参加一个艺术展。“工科生实在不懂欣赏这些，”他无奈道，“但主办方是朋友，推不掉，还要求带女伴。只能靠你了，突然回国、衣品好、长得漂亮，勉强算和艺术沾边的祝大美女。” 为朋友两肋插刀，祝岑义不容辞。她爽快答应，陈澈感激不尽，立刻发来展讯和定位，甚至表示没合适衣服他可以报销。 如果对方是祝岩，祝岑肯定坑他一笔，但朋友之间就算了。她摆摆手：“太客气了。” 不过陈澈的话提醒了她。这次回国主要为休假，带的衣服在爷爷奶奶看来都是“破布”，日常穿穿还行，去艺术展未免不够郑重，当然也不是晚宴，倒不必礼服上身。 祝岑本着“被看好的艺术细胞”，去商场买了一套得体的装备：日系飞袖上衣配牛仔裤，刚好呼应祝岩“送”的手袋和她的 vintage 皮带。价格适中，却恰到好处。 但她能帮陈澈撑的场面也仅限于此。面对那些奇形怪状的艺术品，她和陈澈一样一头雾水。若是专业相关，他们还能侃侃而谈，但眼下只能配合演出。陈澈陪主办方朋友聊天，祝岑则在展品间晃荡，慢慢踱到画作区。 除《蒙娜丽莎》这类老少咸宜的大众经典外，祝岑还能欣赏些抽象和超现实主义作品——或许因她骨子里也住着抽象与超现实的灵魂。她总觉得这些笔触与自己相通，能多少读懂些画家想表达什么。 展厅里有幅作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全白背景，正中一滴不大不小的墨点，若非画布上那个粗暴的血红色叉号，祝岑几乎要怀疑作者是不是交了一块白布上来。 “您喜欢这幅画？” 一道清亮的女声从身侧传来。祝岑本能地转过头。 对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气质一眼便知是艺术家。她的容貌……竟与姚哲敏有几分相似？个子也比祝岑略高。但—— 祝岑总觉得那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异样，又疑心是自己想多了。刚刚认识的人呢，怎会无端抱有恶意？看她一身昂贵的设计师连衣裙和精巧胸针，祝岑觉得定是自己多心。 “啊，是的。不过我没看到画名，有点好奇。我猜它的意思是……” “是一种纯粹的、不容玷污的占有。” 玷污？祝岑看向那点墨迹。血红色的叉号大概是抗拒的姿态。但或许还有别的解读？比如作者可能只是讨厌空白？ 对方似乎察觉到她的沉默，声调恢复如常，顺手理了理黑色的卷发，向祝岑伸出手。 “抱歉，我是这幅画的作者，邹卓。刚才可能有些冒犯。” 祝岑连忙摆手表示无妨，伸手回握。邹卓的手也符合她对艺术家的想象：指节分明，修长精致，连指甲都细心护理过，与她自己的紫色长甲格格不入。 “你好，我是祝岑。” 她似乎看到邹卓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转瞬即逝。一定是错觉，祝岑告诉自己——只是普通社交，乱读眼神一定是熬夜多了出幻觉了。 “很高兴您喜欢我的画。方便加个微信吗？” “当然可以。” 在美国这种场合加个ins或snapchat再正常不过。祝岑爽快答应，互加好友后一时无话，气氛微妙的尴尬。直到陈澈终于聊完，来找她开溜吃饭。 “认识您很高兴！下次见！”祝岑朝邹卓挥手，小跑着奔向陈澈。 邹卓望着她和陈澈的背影消失在展厅门口，嘴角扬起的弧度渐渐落下，笑容褪去。 第4章 Chapter 04 陈澈为感谢祝岑今日替他撑场面，特意订了s市一家很有名气的西餐厅。然而在艺术展上祝岑耗了太多脑细胞欣赏艺术，祝岑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混乱，食欲缺缺，就随意点了一份沙拉。 “真给我省钱啊？”陈澈切着牛排打趣道。 祝岑正用叉子戳起一颗小番茄闻言眨了眨眼睛。这番茄很好吃，清甜的味道在她嘴里化开，她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刚才那位是你认识的人吗？”陈澈似乎很无意地问出这个问题。 祝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认识的人是指邹卓。 “你说那个美女姐姐吗？不算吧，刚刚认识的，她就是我看的那幅画的作者。” 陈澈是知道祝岑性取向的，一听到她喊了“姐姐”，脸上一下子就露出了那种“我懂了”“你不要装了的”揶揄的表情。 “收起你那些猥琐的想法，”祝岑没好气地冲着陈澈翻了个白眼，“纯粹是因为我站在她的作品面前发呆人家才来和我说话的。” 陈澈笑了笑，表示他是开玩笑的。 “不过能让我们Hill驻足欣赏的，让我来猜猜，又是幅超现实主义抽象派大师的作品？” “Bingo！”祝岑用叉子往嘴里塞了两片叶子，用那只闲着的手对着陈澈比了个大拇指。 “Hill，你最近…谈新恋爱了吗？还和Clara住在一起？” 陈澈的语气很随意，并不是打探的样子，只是老友间的关心。Clara是祝岑的前任，也是移民的华人，比祝岑大了快要一年，学得心理学。她们大二在一起后就一直合租，即便大三和平分手了两个人依旧住在一起。祝岑的感情观一直都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干脆，没有那些狗血的纠缠，分手之后也还能做朋友。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好聚好散，谁也不欠谁的。 “目前真没有，以前天天不是忙着读书就是打工，现在书是读完了，天天忙着工作，哪来的时间谈恋爱。”祝岑耸了耸肩，“不过确实还和Clara合租来着。” 陈澈对听到这个答案并不惊讶，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猜到了，你这家伙，感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去得比退潮还快准狠。” “当然。” 祝岑叉起最后一片生菜，说得理所当然。在她的恋爱观和恋爱史开始的那一天她就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归根结底，她似乎生来就是要比别人会更容易心动，就像是他们实验室里高速且精准运行的设备，总能一下子精准地捕捉到别人身上的闪光点，然后一头扎进去，用自己的一腔热情开始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但这种上头的劲也退得飞快，有点像是被夏日骤下的雷阵雨浇灭的火种，呲啦一声，剩下的就只剩一片灰烬。 值得庆幸的是，祝岑深谙该如何退场，她只要撒个娇，并诚恳地表示以后还是最好的朋友。这招屡试不爽，她那幅真诚的娃娃脸和甜腻的语调总能让对方生不起气来，甚至可能还会认可她 —— 分手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她的ex-list越来越长，朋友圈也随之扩大。 祝嵩曾经说她就是个渣女，一个享受着被很多人喜欢，被很多人偏爱，却又总是把每一段关系维持在安全距离之外的，说出去要被人笑死的，只玩柏拉图恋爱的、又自私又可爱又温柔的渣女。 “刚刚那个画家姐姐我看着挺好，长得应该也对你胃口？我说你俩也都是抽象派大师，说不准呢… 微信加了没？要不把握一下呗？” 对胃口？祝岑仔细回忆起邹卓的长相，确实是漂亮精致。但要说更贴合她审美点的…那种让她只第一次见面就有点忍不住想要靠近的，甚至几天不见就有点想念的，还让她愿意抛弃假期去见的，似乎只是对姚哲敏。 这种奇妙的感觉在她身体上持续的有点久，高中的时候她也曾因一面之缘喜欢过一个学姐，不过没两天那种强烈的思念和少女怀春感就荡然无存。所以这次的感觉久到有些让她觉得不安，这不太像她。 “微信倒是加了，不过Eric，人家不一定喜欢女的好吗？我要是直接发了‘嘿姐姐贪恋吗’，人家不得直接拉黑我。” 祝岑熟练地用玩笑的语气掩盖那一闪而过的怪异情绪，将话题紧紧锁在邹卓身上。 可是明明说得都是邹卓，但她脑子里闪过的全是姚哲敏那张清冷的脸。姚哲敏确实让她心动，但对她的那种超乎寻常的在意却已越界。她习惯的是在感情里游刃有余，是轻松掌控而不是这种无措的，莫名发酵的好感，更不是那种莫名的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错觉。 “你说得有道理。”陈澈总结陈词，“得了Hill你还是回去了再找吧，你反正也只是回来休假的，要是真谈上了没两天就得异国恋对别人完全不负责，你就当我啥也没说吧。”他举起杯子。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一下子浇灭了祝岑心里对姚哲敏的那点不该有的妄念。 “是啊。” 祝岑立刻表示赞同，陈澈的话为她提供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理由来回避那份让她惴惴不安的心动。反正这也是她最擅长的不是吗？及时抽身。反正假期也就快没了，维持现状，好好告个别，然后她俩依旧退回做朋友，或者是老师和学生家长的安全距离，这才是她最熟悉的节奏。 就这样吧，也挺好的。祝岑举杯和陈澈碰了一下。 玻璃杯刚刚接触到唇瓣，祝岑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是微信。祝岑下意识地以为又是祝岩给她临时来活了，解锁后看到却怔住了。 发消息的人是邹卓。 她抬头对上了陈澈探究的目光，用不着说话陈澈就能从她的表情里猜出七八分，刚才好不容易变平静的眼神再次燃起八卦之火。 “是邹卓，刚才那个美女姐姐。”祝岑把手机屏幕转向他。 消息倒是很简单：祝小姐，我是邹卓，冒昧打扰，您似乎对vintage很有兴趣？s市有家很不错的古着店，或许您会感兴趣。下面附了一个定位。 陈澈顿时激动地像本科最后一个学期所有学科都拿了A 的成绩那样激动：“你就看着吧，我说了什么来着！Hill啊，你这张脸和这身材，完全就是男女通杀！这一看就是对你有兴趣，精准狙击好吧！而且这店一看就是小众宝藏，一般人肯定找不到！” “你可拉倒吧，还男女通杀，”祝岑又对着他翻了个更大的白眼，“我看你也没被我杀到啊。” 这话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一个玩笑，虽然以前陈澈真的喜欢过她，不过祝岑也懒得去管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和邹卓这种闲谈才是正常的节奏。有一样的爱好，彼此试探，简单直接目的明确，没有负担。 至于那些让人有些恼火的、心烦意乱的、持续性的期待和失落，发生在她身上就像是DNA的双螺旋结构可逆了一样。 姚哲敏靠在沙发上手机屏幕的光映照在她冷静的脸上，虽然平日里工作需要早睡早起，但是在碰到不需要早起的前一天夜晚，姚哲敏还是会坚持5G冲浪。 祝岑的消息就在这个时候弹了出来，又是她那种祝式中文，这回还来了一长串。 “周六晚上您有空吗姚老师？非常感谢您对我们家祝子诚的照顾，我想要代表我们家请您吃顿饭，不知道您方便吗？” “请您一定一定不要推辞！” “我休假就快要结束了下周二就得回美国了，我很希望您能来！” 消息的后面还跟了一个双手合十眼巴巴恳求的emoji。 姚哲敏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她似乎可以想象到祝岑发出这些话时那种有点着急又带着撒娇意味的样子。这种情绪的外露和她平日里的克制截然相反，倒像是往平静的湖面投了个石子，在她毫无波澜的内心泛起了不容忽视的涟漪。 她实际上知道祝岑要回美国了，消息来源是祝子诚前两天和她无意间提了一嘴而非祝岑亲口告知，虽然她知道祝岑不亲口告诉她这事很合理，但是心里却有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快要忽视的失落。 “回美国”这三个简单的字像是一块冰冷的界碑清晰地横在她们俩之间，这让姚哲敏有一丝无力的遗憾，倒不是对失去控制权的懊恼，而是对一段可能刚刚冒了点头，却不得不戛然而止的连接的惋惜。 姚哲敏又不是傻子，她当然能看出祝岑对她的那份毫不掩饰的好感，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神纯粹又热烈，像是崇拜又或者是某种显而易见的吸引。 祝岑的性取向是在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就被迫公开的，但祝岑大概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个直的，所以才能那样直接且热烈地向她靠近。但是，她… 那多少算是个秘密，在这种情形下她下意识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大概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和对对方的审慎。 说爱倒是有些超过了，但这份鲜活又炙热的好感，确实触动了姚哲敏。她欣赏祝岑身上那种生命力，也被她的光芒所吸引。 但是，去还是不去？ 理性告诉她去了大概意味着让这份好感肆意生长，平添烦恼。但是她的内心那一块不习惯退缩的部分替她做好了决定。 未来会怎么样谁知道呢。姚哲敏突然想起来自己读高中的时候看得一部日本电影，明天或许不会到来，所以一定要把握自己当下的心态。所以怎么能为不确定的未来而错过当下的美好呢，哪怕只是去道个别，她也希望着这是一场由她主导，她也能够坦然去面对的告别。她想要给这段短暂的相遇一个郑重的结尾。 这顿饭，是感谢，也是她给予自己的一个机会，一个好好再见的机会。 祝岑选的是一家需要提前预定的日料店，环境清幽，口碑也很不错。姚哲敏欣赏这种细心和品味，这让她感到很舒服。 她到的时候祝岑已经在了，祝岑这回也没有扎头发，蓝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没有再穿她那些性感的小衣服，而是选了一条清新的碎花连衣裙，减弱了几分平日里的张扬，多了几分温婉，也让她的年龄看上去又变小了几岁。 看到祝岑的时候姚哲敏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祝岑也看见她了，娃娃脸上扬起笑，甜得似乎能沁出蜜来。 “姚老师你来啦！！快看看想吃点什么？” 祝岑的声音总是这样，带着点天然的活力。 姚哲敏也唇角微扬，一种想要照顾到对方的情绪自然流露，“我没什么忌口，你来定就可以。”她把选择权交给了祝岑，她有些享受对方因为她的信任而有些雀跃的小模样。 这是包容，而非退让。 席间的话题大多围绕着祝子诚展开，祝岑叽叽喳喳地问着，姚哲敏大多数时候则是安静地倾听，在轮到她回答的时候会在祝岑期待的注视下简短却精确地给出回应。她喜欢看祝岑因为她的回应而眼睛发亮的样子，这会给她一种自己被需要的满足感。她也发现自己今天的话比平常密了些，这是一种自然地倾泻，也是对那份热烈回应的馈赠。 “回美国之后有什么打算吗祝小姐。” 在所有菜品上齐后姚哲敏轻声问道，这个问题里夹杂着她一贯的不易察觉的关切。 “哎呀姚老师，不要这么客气啦，现在又不是在学校里，你喊我祝岑或者是Hill就好了。”祝岑嗔怪地看了姚哲敏一眼，自己却还一口一个“姚老师”叫得欢。 “嗯好。” 姚哲敏的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回去继续努力工作呀，然后攒钱，攒假期，买包、旅游，还有…养一只柴犬！” 祝岑掰着手指数着她的to-do list，眼睛亮晶晶的。 “那你呢姚老师？你会一直教祝子诚到毕业吧？” “嗯，如果没什么意外，会带到他们毕业。” 后来她们聊得更多，姚哲敏罕见地分享了自己在英国的一次恐怖经历，那个惊现的跟踪事件。她看到祝岑听得睁大了那双杏眼，一连说了好几句“幸好你没事”，虽然知道这大概是出于礼貌，但对方毫不掩饰的关切让她心里那处惯常坚硬的地方微微松动感受到了点点暖意。这是一种情感的交换，她接收成功。 她也听着祝岑分享某年感恩节假期被她爸妈抛弃，她和朋友们脑子一热去肯塔基的肯德基总店朝圣，结果临时起意完全忘了感恩节的肯德基不开门，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去吃了个闭门羹只能靠不远处的麦当劳拯救的故事。 姚哲敏笑出声，她是真心觉得祝岑又可爱又有趣，更多地是被她身上那种纯粹的快乐感染。 餐厅柔和的灯光下气氛好得有点不像话，姚哲敏看着对面笑靥如花的女孩突然觉得如果祝岑能待得久一点，或许…她会主动伸出手靠近她，或许还会开始一段关系。但现实是祝岑马上就要离开了，并且她的理性告诉她异国恋太过艰难，她也不愿意开始一段压根看不到未来的感情。 就这样吧，今天晚上的回忆温暖又美好，停在这里，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饭后两个人在餐厅楼下告别，姚哲敏是自己开车来的，祝岑叫得车则是已经打着双闪停在路边等她。 “姚老师，我们也算是朋友啦！”祝岑眯着眼睛笑，像只心满意足的小猫，“这次回国可以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 “那就…再见啦！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见啦！” 其实她们都清楚，实际上这个以后的概率约莫于0 。姚哲敏点了点头，她完成了这场郑重的告别，她看着祝岑亮晶晶的眼睛，清晰地带着一丝真诚的祝福，叫出了那个可能只有一次叫出口的更亲近的称呼： “再见Hill，一路平安。” 听到她叫了自己英文名的祝岑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些，像是吃到了喜欢猫条的小猫，她转身跑向车子，在拉开车门前又回头用力地朝姚哲敏挥了挥手。 “再见姚老师！” 姚哲敏站在原地目送着车子汇入车流消失，夜色里她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只是那双平日里鲜少有情感色彩的眼睛里似乎注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留恋与温柔。 她主动选择了这场告别，这场告别也体面又坦然，只是她心里那处刚刚被温暖过的地方此刻却空落落的。 这一章出现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在修改第六章了...一些年纪大了的词不达意和间歇性失忆...总之很感谢能看到这里，我还在努力ing[玫瑰][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Chapter 04 第5章 Chapter 05 祝岑走后姚哲敏和她的联系自然如预料般戛然而止。成年人的世界里，所谓“下次见”和“常联系”多是出于礼貌的客套，当真你就输了。有关于祝岑的消息零星几次都是从祝子诚叽叽喳喳的闲谈里漏出来—— 什么“小姑说回国一趟把嘴养刁了，现在吃什么东西都味同嚼蜡”，或者是“小姑说她忙得像个奥特曼一样，好想放假”。 姚哲敏觉得“味同嚼蜡”这个成语和“奥特曼”这种比喻不像是祝岑会说出来的话，但听着祝子诚絮絮叨叨复述那些带着祝岑气息的琐事时她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只是祝子诚咬着笔杆，对着完形填空愁眉苦脸她也不便让笑意在脸上停太久，很快就收敛心神，恢复成那位冷静自持的姚老师。 她偶尔也会在召见学生家长的时候对着那间熟悉的家长会客室短暂走神，有时候办公室窗外有人影掠过她也会下意识期待——期待那一抹鲜亮的蓝色会突然出现，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喊她“姚老师”。 起初，她将这一切归咎于正常的戒断反应，或者是自己太过清闲才导致的胡思乱想，于是她更勤奋地备课，更频繁地去泡健身房，试图用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和体力消耗麻痹自己，让自己的大脑和身体没余力去再想她。 但这一切不过是表象。人总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所幸国庆假期很快来临，早在暑假的时候她就和父母计划好了国庆的东京之行，换一个环境，或许就能换种心情？她这样告诉自己。 然而举家出游意味着家里的雪饼无人照看，姚母本来提议将猫带回他们那给家里的保姆阿姨照顾，姚哲敏也觉得放心，却忘了保姆阿姨国庆也要休假旅游，同事适时推荐了一家宠物寄养店，口碑不错，但姚哲敏下班了还是亲自绕道去店里考察了一番。 店内整洁明亮，工作人员也都是年轻人，对待小猫小狗温柔耐心，姚哲敏心下认可，交了定金并仔细和老板交代了雪饼的习性。老板养的德文猫很亲她，赖在她怀里不走，她便抱着猫和老板交谈，气氛很是融洽。直到小狗寄养区传来几声吵闹的吠叫，老板歉然一笑，表示那三个孩子总喜欢吵架她不去劝不行，姚哲敏笑着点了点头，老板便匆匆赶去“劝架”。 姚哲敏抱着温顺的德文猫坐在休息区等候，小猫在她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眯起眼睛享受起她指尖轻柔的挠下巴服务，就在这时门上的风铃清脆一响——有人推门而入。 姚哲敏下意识抬起头，看清来人的瞬间她脸上的柔和顷刻间冻结。 S市从来不算大，所以遇到熟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碰见这个人。 邹卓。 “敏敏？”邹卓姿态娴熟地走进来，仿佛只是来一家自己常来的店看看的姿态，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小德文身上，“你来这里做什么？要养新孩子了？” “别这么叫我。”姚哲敏立刻蹙起眉，虽然在国外这是她的标准称呼，但是她一向讨厌这种省去姓氏的过分亲昵的称呼，尤其是从邹卓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令人不适的粘腻。 邹卓却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笑道：“不是要养新的孩子吗？那就是要寄养雪饼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亲自照顾它呢敏敏。”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姚哲敏眉心更紧，指节无意识地收紧，拂过德文猫柔软的背毛，她实在是不明白邹卓是怎么能如此坦然地说出这种话——当初在英国是邹卓执意要养的雪饼，又在分手后嫌麻烦想把雪饼直接丢在英国。最终还是姚哲敏不忍心办齐了雪饼的回国手续，独自将雪饼带了回来，并把它当成了亲孩子。 她懒得与邹卓多费唇舌，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邹卓仿佛察觉不到她的抗拒，反而凑得更近，用手支着下巴眨眼笑道：“还是说你要出去旅行了敏敏？叔叔阿姨也要一起吗？如果雪饼没人照顾的话我可以帮忙的呀。一个电话的事情，等你回来了请我吃顿饭就好了，别那么见外嘛敏敏。” “我不敢把雪饼交给你。”姚哲敏的声音淬着冰，“还有邹卓，我叫姚哲敏。” 她知道自己冷下脸的时候气场慑人，班里的学生私下里都喊她冰山老师她也是知道的，此刻她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凝成实质，连怀中的小德文都轻轻瑟缩了一下。她安抚地拍了拍它，不再看邹卓一眼。 邹卓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她讪讪地收回了手。空气骤然沉默，只剩下宠物店里隐约的猫叫狗吠，姚哲敏视她为空气，直到老板好不容易劝完架返回接走了德文，姚哲敏才起身离开。 老板连声道歉，又说如果她赶时间其实可以直接把猫交给邹卓照看，老板说“她们很熟的”。 姚哲敏礼貌地弯了弯嘴角，心中却在权衡是否应该重新找一家店寄养——她不想和邹卓再有丝毫牵扯，即便只是间接的，可是转念一想老板专业又可靠，看着是绝对不会让邹卓接近雪饼的。 最终她压下疑虑保持了原计划。 30号晚上十点半姚哲敏和父母抵达东京，好长一段日子没来姚哲敏到真是有几分想念。甫一出羽田机场，姚父预定的车便将他们送往港区可以看到东京塔的酒店，姚母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明天的购物行程，姚哲敏自然是附和——她自己本身也是个购物狂，尤其爱收藏手表和手袋，平日里忙着工作无暇放纵买买买，难得假期又有她老爸买单，她绝对不会错过这绝佳的好机会。 姚母上次在代官山一家沙龙店遇到了她的“宝藏托尼”，执意要带女儿去体验一下，代官山恰有几家姚哲敏心仪的店铺，她便应允了下来。 至于那位托尼的技术是否真如传说中那样神乎其神，当姚哲敏看到一个顶着湿发贴头皮造型的姑娘从她面前飘过的时候她就已默默持保留态度。但为了不扫母亲兴致她还是请一位看上去不会翻车的女理发师简单修理了发梢。 午间母女二人在附近随便找了家轻食店匆匆解决午餐，姚哲敏惦记着旁边那家极简风格的香水店，她本身就钟情收藏香水，家中甚至专门买了个小冰箱存放这些瓶瓶罐罐。 店内陈设着数十种香型，对于选择困难症的姚哲敏而言堪称甜蜜的折磨，钱虽然不是问题，但她也不能把每一瓶都买回去吧。好在店员英文流利，根据她的喜好推荐了两款木质调香氛，前者沉稳规整，她便要了50ml。 而后，姚哲敏拈起第二支试香纸，同样是令人安心的创木香底，却隐约缠绕着一丝清甜，更添几分柔美。 等一下。 姚哲敏的动作顿住，这个味道…太过熟悉。 理性沉静的木质香中，跳脱着一丝少女般的甜腻。 这是祝岑身上的味道。 每一次靠近时，那缕若有似无的香气总会抢先一步攥住她的感官。所以，祝岑一直用的就是这一支香水吗？若她长期使用那必然是极其钟爱的，这究竟是巧合，还是… 心底那些被强行镇压的情绪再度蠢蠢欲动，姚哲敏握着试香纸，望着那瓶香水怔忡出神，直到店员上前询问是否还有需要的她才恍然回神，撇了一眼价签，轻声道：“这一款请再加两瓶100ml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两瓶一样的。 夜晚，东京塔在窗外铺开一片殷红的光晕，姚哲敏失眠了，面前那杯麻烦酒店管家特意热好的牛奶已逐渐凉透。东京塔明晃晃地亮着，不是很恰当的一个比喻，让她想起祝岑看向她的时候那双总是亮的惊人的眼睛。 这个时候祝岑在做什么呢？ 东京时间深夜十一点半，如果是美东的话，此刻是上午十点半，祝岑大概早已投入了新的一轮的忙碌，自从她回了美国后朋友圈就一片寂静，姚哲敏自然觉得地这个时候她私聊问候有些唐突，即便…她确实真的有那么些在意她过得如何。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微信消息来自祝岑： “姚老师，国庆快乐！希望还没晚，祝祖国繁荣昌盛！” 确实也快要国庆节了，祝祖国繁荣昌盛[紫心][紫心][紫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Chapter 05 第6章 Chapter 06 祝岑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心不在焉地拆着黑五的战利品，另一头的Clara正利落地收拾着行李，感恩节假期将至空气里都弥漫着躁动的气息，祝岑爸妈要飞去巴哈马晒太阳，那个小岛的度假屋价格昂贵祝岑囊中羞涩，便和表弟祝嵩约好去拉斯维加斯找点乐子，Clara则是要回家和家里人去road-trip。 Clara三下五除二收拾妥当，过来帮对着一堆盒子发呆的祝岑，本着“黑五打骨折等于不要钱”和“去拉斯维加斯必须有几件战袍”的原则，祝岑买了一堆在Clara看来几乎是“破布”的亮片小短裙。Clara一边拆一边发出不赞同的“啧啧”声。 祝岑的心思显然就不在这一堆快递上，Clara都快帮她拆完了她还在用小刀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同一个纸盒。 “从国内回来以后你就魂不守舍的，”Clara开口，声音温和但是异常精准，“之前看你忙也没问你，怎么了，我们的小希尔？” Clara比祝岑大半年，除了长在祝岑的审美点上她更是个沉稳可靠的姐姐，祝岑工作上遇到难题或者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常常会去蹭她的免费心理咨询。 但跟前女友聊自己对另一个女人有好感这件事…听起来多少有点惊世骇俗。虽然过两天就和祝嵩高谈阔论，但那小子实在是不靠谱。祝岑憋得太久了，更何况上次她发完那句“繁荣昌盛”后姚哲敏回了个“谢谢同乐”就没了下文。 这祝福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想到这里祝岑有点烦躁地把手里的快递盒啪地扔在地毯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还记得我回国的时候抱怨过祝子诚那小混蛋被老师教训，连累着我去学校的事吗？” Clara眨眨眼，回忆了几十秒点点头示意她继续。祝岑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不妥想打住，但Clara是学心理学的，立刻抓住了核心。 “所以，你别告诉我，你爱上了子诚的老师？”Clara挑眉，眼神里有一丝戏谑，也有一闪而过的复杂，她很快补充了一句，“Wow, that’s so funny.” 祝岑没心思解读她最后那点情绪，“爱？那太严重了，只是…有点好感吧，that’s all.”话说出口，心里堵着的那点情绪似乎散了不少，她拽回快递盒摒弃小刀开始暴力拆卸，速度快得惊人。 “所以，你哪位老师姐姐近况如何？”Clara问。 祝岑头也没抬，耸耸肩：“不晓得，平常不联系她也不发朋友圈。上次国庆的时候我给她发‘祝繁荣昌盛’，她回了个‘谢谢同乐’就没了。”她把撕碎的纸盒甩到一边，又用英文嘟囔了一句：“She’s probably busy being a perfect teacher in China rn.” “祝繁荣昌盛？？”Clara简直想劈开祝岑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这词老派得连她爷爷奶奶都未必会用，人家看到这祝福没拉黑祝岑就不错了，甚至都有可能当成群发骚扰信息。 Clara太了解祝岑了，那几块被甩飞的纸盒就是她内心烦躁的最佳写照，她心里肯定还在意着那位老师否则根本不会这样。Clara心里莫名地有点发涩，想安慰安慰祝岑，却终究力不从心。她起身拍了拍祝岑的肩晃去厨房打算给她弄个她最喜欢的番茄炒蛋。 祝嵩是拉斯维加斯大道北边希尔顿的常客。感恩节期间全美涌入这座罪恶之城的人潮推高了房价，房间更是紧俏。祝岑是Lesbian，祝嵩是Gay，两个人又是无话不谈的表姐弟，为省钱和省资源，他们直接订了一间套房。 祝嵩是个酒鬼，刚来美国的时候得知买酒要满21岁时直接对着祝岑哭天喊地，祝岑也只比他大了几天而已，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每次回父母家的时候让老爸祝天宙买了酒再托运回去。祝岑自己滴酒不沾，这样也好，免得祝嵩这酒鬼喝大了又随便跟别人跑了害她打911满世界找人。 祝嵩对拉斯维加斯熟得像第二故乡，祝岑来过几次，周边的羚羊谷、死亡谷、胡佛大坝都逛过，祝嵩本身就对这些没兴趣，他的人生信条只有四件事：喝酒、看秀、睡觉、购物。祝岑对前两个不发表看法，注意力全集中在最后一件上。 第一晚祝嵩就拉着盛装打扮的祝岑去了大道上最火爆的夜店，祝岑穿上新买的亮片超短裙，祝嵩对着她吹口哨：“老姐果然正！这身材这小脸，不得把那些洋妞全部比下去！” 祝岑懒得理他。夜店里音浪震耳欲聋，她待了没几秒就晕头转向只想找个地方坐下喝可乐，祝嵩却像上了发条表示要去“寻找目标”，祝岑随他去，但用口型警告他不准跟别人回家。 其实祝岑明白祝嵩拉她来Vegas的潜台词，他想让她试试新恋情冲淡那份对姚哲敏不切实际的念头。但是显然，在这里找伴侣不适合她。靠近她的不是男人就是攻击性太强的欧美姐姐，一个都不在她的择偶谱系里。 好在有个来搭讪的帅哥是学材料工程的，不谈风月两个人聊专业知识聊了一晚上。在狂乱的背景音乐下，两个人竟然深入地探讨起了人工心脏瓣膜的材料选择，祝嵩来喊她回酒店时他们甚至互换了联系方式。 “老姐你咋回事？”回酒店的车上，微醺的祝嵩在副驾驶上大呼小叫，“你不是只喜欢姐姐的吗？怎么跟个大帅哥聊得这么热火朝天？天哪！老姐你受什么刺激了？你变直了？” 祝岑不想跟醉鬼理论，打着方向盘拐上北上的大道。 “既然这样！”祝嵩来劲了，“今晚老弟带你看猛男秀！嘿，好几个头牌都是我哥们，必须让他们给你来个VIP互动，绝对物超所值，哈哈哈！” 他言出必行，当晚就把祝岑拽去看他“哥们”的演出，并成功让他们对祝岑进行了“额外关照”。 猛男们“前赴后继”地来到她卡座边互动，贴身热舞、拥抱、邀请摸腹肌，甚至请她上台。祝嵩和周围的白人大妈大姐一起疯狂起哄，祝岑只能硬着头皮上台配合了一段尴尬的捆绑play，台下尖叫连连，她脸上的笑却僵硬得要命。 平心而论，虽然没什么实战经验，但是在无数文艺作品的“熏陶”下，祝岑隐约察觉自己有些特殊的癖好，这是她深藏的秘密，此刻这种近乎被当众剖析的展示只让她觉得莫名的紧张和厌恶。 表演结束亮灯后祝嵩原本还想去找哥们聊几句，但看到祝岑一脸便秘的表情他怂了，怯生生叫了句“老姐”。 “老姐你到底咋了？感觉你这两天都不太对劲，喝酒聊人工心脏瓣膜，赌场走神，看秀像上刑…工作受刺激了？包又没抢到？还是…”他顿了顿，试探道，“…被人甩了？” 前两个原因没让祝岑表情波动，但最后一个，让她的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祝嵩瞬间瞪大眼睛，像发现了新大陆：“OMG！你真被人甩了？哪个不长眼的敢甩你？？” 说“甩”并不准确，她们甚至没正式开始过，但某种程度上，有确实是被甩了。 祝岑没说话，祝嵩立马摆出情场老手的架势拍了拍她的肩，“哎，老姐，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中国有句老话，天涯何处无芳草！信我，你一定能找到下一个更好的！” 但愿吧，但至少，下一个决不会在拉斯维加斯。 隔天晚上祝嵩又想拉她去看什么猛男秀或猛女秀，一想到台上那些近乎**的身体和直白的暗示祝岑就头皮发麻。她婉拒了祝嵩的邀请却还是开车把祝嵩送去了目的地，再三叮嘱不准跟别人回家后自己转头去看了O秀。 她以前没看过这种大型水上杂技表演，至少听起来正常多了。 她花大价钱买了前排票，演出确实震撼，坐得又近，祝岑甚至被飞溅的水花淋湿，颇有身临其境之感。中场有一段极美的水幕秀周围惊叹声四起，祝岑却望着那片晶莹的水幕，莫名愣住。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会从那片水幕里看到姚哲敏低头时垂下的睫毛？ 那晚接回祝嵩后祝岑失眠了，祝嵩倒是早已梦会周公，她却异常清醒地拿着一瓶墨西哥可乐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霓虹灯闪烁的拉斯维加斯大道，忽然觉得自己和这座光怪陆离的罪恶之城格格不入。 来这里的人不是寻找刺激就是在寻找刺激的路上，估计有不少像她一样“失恋”的人来寻求慰藉，但她大概是最失败的那个，不仅一无所获甚至看场杂技都能联想到那个人。 祝岑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这事说出去能把人给笑死。 手机突然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祝岑本来不想管的，这个点怕不是APP推送，但又怕是国内亲戚的消息，她放下可乐拿过手机。 微信消息，来自姚哲敏。 姚哲敏？ 祝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手忙脚乱地输入密码，却因为激动激动接连按错。 “Happy Thanksgiving.” 非常简单的一句话。 祝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可短暂的喜悦过后，是无孔不入的酸涩。 怎么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呢？没有称呼又隔了这么久。是群发的消息吗？是突然想起她了吗？姚哲敏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一连串的问号涌入她因熬夜而停摆的大脑，她紧紧盯着对话框，手指悬在空中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权衡再三，祝岑对着窗外拉斯维加斯的夜景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Happy Thanksgiving too. In Vegas with my cousin.” 她不指望姚哲敏会回复她，她几乎已经把那条信息定性为群发的礼节，但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回这样一句？ 祝岑不知道。她把手机扔到一边，窗外的拉斯维加斯依旧霓虹璀璨，不远处的Sphere还换上了可爱的emoji表情，她显得更像个异类了。 姚哲敏没头没尾的一句祝福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涟漪散尽后留下的是一片更深的、更加令人窒息的寂静。 祝嵩在梦里嘟囔了一句说明天还要带祝岑去看钢管舞。 祝岑回过神，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用遥控器缓缓拉上窗帘，将窗外的一切疯狂彻底隔绝。 仿佛这样就能一同隔绝心底那份再次翻涌不休的悸动。 第7章 Chapter 07 至于姚哲敏有没有回信，答案显而易见——没有。 祝岑早已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明白姚哲敏的消息不过是条群发的礼节性问候，可是理智归理智，心里的那点微小的期待落空的时候，祝岑的心里还是泛起一阵细密的难过，她甚至有点埋怨起微信为什么不能像iMessage那样能出一个对消息表达情绪的功能，至少那样她单方面的独角戏不会显得如此苍白尴尬。 感恩节假期结束祝岑和祝嵩回纽约工作，把what happens in Vegas， stay in Vegas 的信条彻底贯彻落实。重回纽约祝岑立刻回归了起的比狗早睡得比鸡晚的打工生活，她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个月不到就是圣诞节，圣诞了她就可以回c市家里躺平睡觉。“加油祝岑，你是最棒的！”。她每天都这么给自己加油打气。 或许是工作太过投入又或许祝岑本身就有点体虚，在高强度的工作碾压下，她每天回到家就只剩下倒头就睡的力气，什么买包、吃东西，所有的**都被强烈的睡眠需求剥夺殆尽，连最基本的生理冲动和购物欲都变得微弱，更别提她对姚哲敏那点辗转的小心思了。 没到周末Clara就会和祝嵩这小子一拍即合一块整活，拉着她去布鲁克林参见各种派对，美名其曰劳逸结合。Clara很懂她，介绍给祝岑的几位姐姐全都精准命中她的审美：比她高，比她年纪大，气质上也是1 。 其中一位姐姐也确实和祝岑看对了眼，加了她的联系方式之后就约她去Soho喝下午茶，祝岑去了。这位姐姐外表对祝岑的胃口，连聊天也能料到一起去，两个人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那天祝岑时隔数月罕见地更新了一条朋友圈——没有合照也没有露脸，只有两杯茶和两份精致蛋糕的照片。 祝嵩和陈澈这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很快就在那条状态低下贱兮兮地问是不是有行情，祝岑懒得理他们，正打算关掉手机去楼下健身房，却看见姚哲敏给这条朋友圈点了赞。 姚哲敏知道她的性取向，这张照片虽未露脸，但指向性连陈澈这种直男都能一眼看出来，祝岑觉得姚哲敏多少能猜到。 猜到了又能怎么样？喜欢女人的人是你啊祝岑，又不是姚哲敏。姚哲敏，那个听到“我姑姑和她女朋友很登对”都要皱起眉毛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像会是喜欢同性的样子。她会和你吃饭，会回你的消息，所有的一切大概都基于你是祝子诚的姑姑以及她为人师表的礼节而已。 尽管这么想着，祝岑的手指还是不听话地点进了姚哲敏的朋友圈——一如既往一个月可见，零星几条状态依旧是学校公众号的推文，朋友圈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她通过头像点进聊天框，对话还是停留在那条拉斯维加斯的夜景上，霓虹闪烁，此刻却照不亮祝岑的内心。 真可惜啊，现在她连想看一眼姚哲敏那张精巧的脸都找不到门路，只能像个痴汉一样反复点开那片空白的朋友圈，祝岑叹了口气。 与其守着一个物理距离遥远、性取向成谜的姚哲敏，不如把握眼前这个对自己展露好感的姐姐，这样似乎才更“划算”一些。但是祝岑心里很清楚，她又是在努力说服自己了。两个多月了，类似的内心台词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若真的有用的话，“姚哲敏”这三个字也不至于至今还在她心里兴风作浪。 为了所谓的“新恋情”也为了即将到来的新一年，祝岑下定决定必须斩断对姚哲敏那点可悲的念想。她意识到每次发朋友圈姚哲敏的点赞都会触发她点开对方动态的冲动，这简直是个无限死循环。 于是祝岑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把姚哲敏的朋友圈权限设置为“仅聊天”。 这样总能杜绝很多不必要的可能了吧？祝岑心想：必须move on！ 但事实证明祝岑还是个不够成熟的成年人。尽管迈出了这艰难一步，但做完这一切后心里却空落得厉害。那个和她约会的姐姐约她去新泽西的六旗乐园散心，坐着过山车从高处俯冲下来的时候确实爽得让祝岑什么都给忘了，可当她独自躺回床上，那股空虚感反而变本加厉。 她只好旁敲侧击地向Clara寻求心理咨询，Clara告诉她做出这一步并不容易，所以需要时间慢慢适应，这些全都是正常现象熬过了这一阵就好。 祝岑谨记这份专业建议，虽然心里难受但是看着被锁在“仅聊天”背后的姚哲敏确实不再掀起任何波澜，她又觉得自己做了个明智的决定。 直到老天爷和她开了个玩笑。 就在她照常检查邮箱准备下班时一封来自直属大老板，抄送HR的邮件静静地躺在她的收件箱里，标题很长，但祝岑扫了一眼一下子就锁定了那个关键词： China。 “中国”和“人事部”这两个词同时出现祝岑只用了一秒就猜出了这封邮件的大意。点开邮件快速预览，果然是公司和中国的一家医药企业有新合作，明年启动新项目，需要派遣美方技术人员支援，兼具技术背景和华裔身份的她就成了头号人选。 但这并不是让祝岑最震惊的部分。 最让她瞳孔地震的是邮件里白纸黑字地写明的合作方所在地： S市。 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直属大老板的私人短信就追了过来，意思更加直白：这是大老板的意思，外派期间的薪资待遇全部按照美国的标准来，项目结束后返美直接安排晋升。 这并不是在给祝岑画大饼。美国的职场同样讲究人脉资源，祝岑的老父亲祝天宙是中西部高校附属医院的外科医生，在业内有不少熟人。祝岑的学历和能力固然出色，但毕竟还年轻，这个行业混得风生水起的也都是男性，于是一段海外项目的成功经验无疑能为她的晋升之路增添更硬的筹码。 祝岑当然知道这机会可遇不可求，但是… 回s市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重返那座有姚哲敏的城市，且在祝子诚这层关系的加持，祝岑注定避不开与对方的碰面。所以她真的要回去吗？回到那个充满未竟情感的地方？ 她知道贸然决定不够理智便回了短信表示感谢提携但需要时间考虑，周一上班的时候会给他最终答复。 祝嵩不是能商量工作大事的人，他只会大呼小叫地让她回去拿下美女老师姐姐，而她爸妈，尤其是她爸，很可能在这次工作调动中暗中使劲，自然肯定也支持她回去。唯一能给她理性建议的，只剩下Clara。 祝岑长话短说讲完来龙去脉，Clara皱着眉听完，摸了摸鼻子开口问道：“嘿Hill，你诚实地告诉我——is it JUST about the job?” Clara特地用了英文，并在“just”上咬了重音。学心理学的到底不一样，一句话就撕开了所有伪装，祝岑有种被瞬间戳破的无力感，但为了那点可怜的面子，她仍试图反抗。 “Of course! What else could it be?”祝岑的声音比平常高了不少，透着一股虚张声势的尖锐，Clara和她自己听到这声音都愣了一下。 Clara叹了口气，衣服果然如此的表情：“See？你连自己都骗不了还想着骗谁？从理性角度而言你应该回去，晋升的机会可遇不可求；从感性角度你也认为你应该回去，很显然，你对那位老师姐姐，余情未了。” 祝岑想反驳，被Clara硬生生打断：“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你只是想听我说出来，好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回去的理由——‘看，也有人认可我，所以我的选择就是正确的’。” 她说对了，在地铁下班回家的路上祝岑就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内心并没有挣扎多久，似乎只用了几分钟，那个“想靠近姚哲敏”的潜意识**就轻易占据了上风，但她毫不犹豫地为这点小心思套上了“职业发展”的华丽外衣，再寻求到身边人的认可，这个选择就会显得异常合理。如果将来有人问起来，她只要说这是一个不能拒绝的职业机会就能把自己对姚哲敏那些翻腾的心思摘得干干净净。 周一祝岑恢复了老板和HR的邮件，接受了外派。 第二天她就向人事部递交了护照和更多资料。回国用探亲签证即可以但工作需要办理更复杂的工作签证，所幸这些复杂流程都有公司包办。 她把决定告诉了父母和祝嵩。父母一如她所料完全支持，祝天宙再次寄来了小洋房的钥匙。祝嵩则咋咋唬唬地在祝岑请客吃饭的烤肉店嚷嚷：“你看！我就说你在国内有情人吧！” 有情人？这算哪门子的情人，不过是她一个人的单相思。 签证办理地很顺利，和同行的同事们都拿到签证后祝岑开始收拾行李，预计要在s市待一年左右，四季的衣服都得准备，不过上次回国她已领略了淘宝的神奇，倒也不担心，衣服不够的话大不了现买。 她在衣帽间翻翻找找，一不小心翻出了自己第一次见姚哲敏时穿的那件小背心。 中国现在是冬天，穿这个回去？s市的湿冷魔法攻击能把她冻成冰棍，真是脑子不清醒了。祝岑把那件小衣服扔到一边，嘴角却控制不值地流露出一丝快得几乎抓不住的，微微上扬的弧度。 祝岑，你只是回去工作的。仅此而已。 至于姚哲敏那边，那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她听见心里的那个小人再一次对自己重复道。 第8章 Chapter 08 由于中美假期差异和工作需要展示专业性，公司为祝岑一行人定了提前一周飞往上海浦东的机票，公司提供了住房补贴，但是祝天宙早已将家里的钥匙给了祝岑，虽然家和合作公司有点距离需要跨区通勤，但住在自己家里总比租房子或者住酒店自在，省下的住房补贴正好可以用在交通上。更让祝岑满意的是她这次才发现家门口的地铁能直达公司楼下，只需要每天早起一些通勤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国内的工作环境更为严谨，祝岑也将那一头标志性的淡蓝色的头发染深了些，毕竟原先那个张扬的颜色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谙世事的小孩而不是一位专业的工程师。 侄子祝子诚得知她回国的消息后兴奋不已周末便跟着哥哥祝岩来找她吃饭，祝岑给他们都带了礼物，给祝子诚的是一套美国限量发行的乐高模型。小混蛋高兴得手舞足蹈，一口一个“姑姑最好”、“姑姑最好看”、“最喜欢姑姑了”。 祝岑当然知道这话里掺了不少水分多半是为了哄她开心，但看着侄子灿烂的笑脸，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还是悄悄钻进了她的脑海——姚哲敏最近在做什么？ 眼下能打探到姚哲敏消息的似乎只有眼前这个小混蛋了。如今的孩子大多早熟，可是祝岑怎么看都觉得自家侄子傻里傻气的，她如果直接问起姚哲敏大概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吧？小混蛋多半也只会认为她是在关心他的学习情况。 “小混蛋。”祝岑伸手拿过祝子诚正需要的那块乐高，打断了他的拼装过程，“这几个月你的英语学得怎么样了？一般过去时和一般现在时搞明白了没有？别告诉我这么久你还是一窍不通哦。” “我又不是戆大，”祝子诚伸手去抢她手里的零件，嘴里还不忘吐槽，“我现在的英语成绩可好了！最近一次月考我三门主科总分进了年级前十呢！” 说到年级前十时祝子诚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看来这小子倒也不是真的蠢，毕竟能考到这个名次。 “姚老师真是辛苦了，能把你这个小倔驴的语法给捋顺了，你没把姚老师气个半死吧？”祝岑把乐高还给他，毕竟问学习只是个幌子，她的真实用意藏在后面。问得太直白或许小混蛋察觉不到，但是祝岩和她嫂子可不傻，万一看出端倪就麻烦了。 “姚老师？”祝子诚放下手中的乐高，眨了眨眼，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哦！姚老师之前还问起过你呢小姑。” 问起过我？ 祝岑感觉自己像是瞬间通了电。如果说她先前是一盏电量即将耗尽的台灯，那么此刻她的灯芯——也就是她的眼睛，一定骤然亮得惊人。 “姚老师问起我了？她问了什么呀？”她尽力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急切，一旦表现得过于激动很可能引来祝岩的注意，万一祝嵩那家伙也和祝岩通过气，那他们一合计就能猜出她那个所谓的“情人”是谁，以祝嵩那种精神病加大嘴巴的体质，绝对会飞回来给她出一堆馊主意！ “也没什么，就是有一次她突然问我你最近怎么样，小姑，我记得你们不是有微信的吗？而且小姑你的朋友圈也不是一直更新的吗？难道姚老师不玩朋友圈？她也太土了吧。” 你们姚老师是有我微信，虽然她自己不爱发朋友圈，但是她会给我点赞。不过她现在看不到我的朋友圈，因为我把她给屏蔽了，要是这样她还能看见，那才是真的见鬼了。 这话祝岑不可能说出口。她只是呵呵一笑说了句“哦这样啊”。也不怪祝岑说她傻，这小傻子转眼又乐呵呵地摆弄他的乐高去了。 这没什么。祝岑告诉自己，大概率只是姚哲敏突然看不到她朋友圈随口一问罢了。以姚振那颗聪明的大脑，肯定也能猜到祝岑“做了点什么”。祝岑警告自己不要过度脑补，她的首要任务是工作，是赚钱，是升职。 “那你继续保持你的英语成绩吧，你姑姑我可不想再被叫到学校听老师训话了，而且，”她补充道，“我现在是回来工作的，也没那个闲工夫。” 祝子诚幽怨地转过头，一脸无语地对着祝岑点了点头。 周一上午十点祝岑和几位同事准时出现在元生集团的会议室，作为技术人员她对对方集团的行政结构并未做过多了解，那是她公司的行政人员需要操心的事，她只隐约记得资料上写着元生的总裁姓姚。 前几天看到这个姓氏时她确实愣了一下，不过姚在s市并非罕见姓氏，尽管姚哲敏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暗示着她家境优渥，但…不会这么巧吧？元生是她家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祝岑觉得自己都可以去买彩票了。 公司的翻译逐一介绍了元生集团的高层，祝岑和他们一一握手。 当第一眼看到那位姚总裁时祝岑就觉得莫名有些眼熟，这个姓氏和那张让她产生某种幻视的面容让她瞬间晃神。这不是一个专业技术人员该有的状态，她立刻收敛心神换上得体的微笑向他问好。 那份隐约的眼熟并非空穴来风，很快答案便自行揭晓——就在会议即将开始时一个人从会议室的后门悄无声息地快步走了进来。 会议室很大，祝岑又坐在前面按理说很难注意到后门的东京，更何况那人的动作很轻。 但祝岑的目光就是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猝然相撞，均是一愣。祝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骤停了一秒，但她很快率先回过神将注意力强行拉回即将开始的会议。姚哲敏则是快步走向那个最末尾的不起眼位置坐下。不过在收回目光的刹那，祝岑似乎瞥见姚哲敏的眼皮极不自然地快速眨动了好几下。 姚。 祝岑瞬间明白了这家公司和姚哲敏的关系，眼前这位姚宁理总裁想必就是姚哲敏的父亲。 真像是在耍我玩。祝岑心想，先是在她将姚哲敏设置为“仅聊天”后把她派回国；当她下定决心专注工作又告诉她，她几乎成了姚哲敏父亲的下属？ 真是一出好戏。 整个会议期间祝岑都有些心不在焉，除了轮到自己发言和讨论关键事宜时她能保持百分百专注，其余时间她的脑子几乎被坐在会议室最后面的那个女人完全占据。 姚哲敏今天穿了一身颇为正式的白色西裤套装，和她在学校或者私下聚餐时的穿着截然不同，更贴合她清冷的外表，倒真有几分霸道冰山总裁的意味。祝岑不合时宜地想姚哲敏这身白色套装倒和她今天的黑色西装套裙颇为相配。一黑一白，像是天生的组合。 会议终于在祝岑的走神中结束。临别时姚宁理叫来了姚哲敏，这并未出乎祝岑的意料，姚宁理先用中文向一行人介绍女儿的身份，翻译随后英文复述了一遍。 “这位是小女姚哲敏，目前在本市一所学校任教英语，曾在英国留学英文水平尚可，今天让她来旁听一下…” 姚宁理似乎还隐约提到了日后将由姚哲敏接替公司的话，不过翻译省略了这一段，祝岑觉得这很正常，女承父业，天经地义。 在姚宁理的引荐下姚哲敏和祝岑握手。姚哲敏脸上带着浅笑祝岑也报以微笑，内心却在飞速权衡该用什么称呼。叫姚老师？那等于直接告诉所有人她们相识，虽然谈不上尴尬，却总觉得不自然。叫姚小姐？又显得刻意疏远，仿佛在拼命掩饰什么，可她又有什么好掩饰的呢？ “好久不见祝小姐。” 姚哲敏的声音将祝岑从思绪中拉回，她用了祝小姐而非元生其他高层称呼的祝工程师，并且清晰地强调了“好久不见”这四个字。姚宁理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察觉到两个人之间可能有些渊源，他笑着对祝岑说姚哲敏和她应是同龄，如果以后在s市有什么需要可以找姚哲敏。 他并未提议让两个人交换联系方式想必是猜到她们早已走了。 祝岑微笑着点头应下。 会后双方公司的行政人员去交涉细节，祝岑的同事们则要求参观实验室和设备层，祝岑因需与技术总监进一步讨论一些技术细节留在了会议室。当她提出需要查看更精细的实验数据后技术总监便返回办公室取资料。 一时间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她和尚未离开的姚哲敏。 姚哲敏离她并不算远，祝岑只要微微侧头就能看见她高挺的鼻梁和扇子般浓密的睫毛，她今天化了妆比平日更显精致，也…更漂亮了，祝岑似乎还在空气中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是她最常用的那款香水的味道，她自己今天也喷了同款，但或许是因为用得太多导致嗅觉疲劳，除了刚刚喷上，她通常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可此刻那股冷静中带着一丝甜腻的香气却如此清晰地萦绕在她鼻尖。难道，姚哲敏也用了这款香水？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漏了半拍，但询问香水未免太过私密。她定了定神，还是选择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 “姚老师，这没想到您就是姚总的女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个世界…哦不，应该说s市可真小。” “是啊，很意外。”姚哲敏回以一抹淡淡的微笑。 祝岑忽然想起祝子诚提到的年级前十立刻补充道：“听祝子诚说他前段时间考试进了年级前十，英语也进步很大，这一定是姚老师的功劳，谢谢您！” 姚哲敏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轻轻摆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我看了合作企划书，祝小姐这次会在国内待上一年左右？” 她连这个都注意到了？不愧是姚老师。祝岑点头承认，心下却不禁疑惑她为什么特意提及时间。各种可能在她脑中飞速闪过，总不会是她也想发生点什么吧？这念头太过荒唐，立刻被她否决了，她更倾向于认为姚哲敏只是单纯想找个话题。 幸好技术总监很快返回，祝岑的中文虽然有时语序颠倒，但在阅读数据报告和技术交流上毫无障碍。姚哲敏对她和技术总监点了点头将会议室留给他们悄然离开。 傍晚结束第一天工作的祝岑疲惫地回到家。一进门她便踢掉那双为了显得“正式”而折磨人的高跟鞋，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应对复杂的人际关系本来就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半路还杀出个姚哲敏，简直让她一个头两个大，比大学时为凑学分选修的哲学课还伤神。 姚哲敏。 这个名字连同她今日清冷又夺目的身影如同烙印般灼烧祝岑的思绪。她几乎要相信这背后有某种宿命般的恶意玩笑。每一次当她耗尽力气试图将这份不合时宜的心动埋葬，总会有新的力量将她推回原点，回国，回s市，直到今天直接将她送到姚哲敏的领地之内。尽管姚哲敏只是以元生“公主”的身份旁听不参与决策，但这透露的信息已经足够多：只要姚哲敏想，她随时可以出现在公司，而作为打工人的祝岑总不能一见她就转身请假溜走吧？ 当然主观上祝岑也不想溜走。 这都不再是巧合，这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围剿，目标就是她那颗从未真正安分过的心。 她是唯物主义者，不信神佛也不忍命运。但此刻所有关于偶然的科学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一个疯狂的念头破土而出：也许，她和姚哲敏之间就是存在着一种蛮横的不讲道理的引力。强大到似乎可以扭曲时空跨越太平洋，将她一次次拉回这个漩涡中心。 她之前所有的心理建设，那些关于距离，关于现实，关于不该的理智分析，在再次见到姚哲敏的那一刻彻底土崩瓦解。Clara说得对，她就是在自欺欺人，什么放下什么向前看，全是鬼话。 她对姚哲敏，根本就是余情未了，是执念深种。 这种情感不像她过往那些轻松开始又体面结束的柏拉图关系。它更凶猛也更不由分说，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占有欲和渴望。它让她在会议上失控地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身影，让她因为对方可能使用了同款香水而心跳失序，让她现在像个戆大一样反复回味着那短暂握手时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 距离？现在她们之间的距离可能只隔着一部电梯的钢缆，就那点物理距离，在她汹涌的情感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性向不明？帮帮忙吧。就算姚哲敏真的是座冰山祝岑也觉得自己体内奔涌着足够融化她的炽热岩浆。 一个更清晰也更坚定的念头取代了所有犹豫，她不能再逃了。命运或者说别的什么东西已经把机会甩在她脸上了，她如果再退缩就不像是那个敢爱敢恨的祝岑了。 如果爱情太过奢侈的话，但做朋友总归是可以的吧？她可以名正言顺地靠近她，观察她，在看似比较安全的界限内贪婪地呼吸有她在的空气。她会有无数次机会去试探去确认所谓的性取向。如果…姚哲敏的世界里真的有那一扇可以为她打开的门… 想到这，一股混合着紧张和期待甚至是有些破釜沉舟的兴奋感驱散了祝岑的疲惫。祝岑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念头通达的瞬间她就已经从大衣口袋里抓出手机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轻颤点开了那个在她心里有着不少分量的聊天界面。 姚哲敏只是旁听对集团事务想必了解不深，直接问合作细节显得片面又不专业；再问祝子诚的事又像是在没话找话。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哒哒地敲击着，必须找到一个自然又能顺利聊下去的理由。 目光落在姚哲敏头像上那只小猫上，有了！ 祝岑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飞快起舞，每一个都带着斟酌，既要自然得体又要藏匿不住那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靠近： “姚老师，晚上好，冒昧打扰，想请问一下s市有没有比较靠谱的柴犬售卖店家？看您好像很喜欢小动物或许您有所了解？我在考虑养一只柴犬，非常期待可以得到您的建议，谢谢！”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她将手机紧紧捂在胸口仿佛这样就可以按住那擂鼓般疯狂跳动的心跳，接下来便是等待，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充满甜蜜和未知的煎熬。 第9章 Chapter 09 祝岑忍不住怀疑姚哲敏是不是个老年人，再不济那个加她的账号也该是个不常用的工作号，否则这回复速度实在令人担忧。毕竟她昨天下午发的消息她居然隔了一天一夜才回！幸好祝岑刚来这两天工作不算繁重，否则以她的记性大概连“等姚哲敏回复”这件事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姚哲敏消息来的时候祝岑正挤在s市晚高峰的地铁里，好在她是个瘦高个能勉强挤上车，只是整个人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高高举起手机寻求一线空隙看消息。 “不用客气，s市有几家不错的柴犬犬舍相关信息我已经整理成文档发给您，以下是具体名称和地址供参考，如果需要进一步了解或者专业协助可以联系这几位经纪人，我也会一并推荐他们的名片给您。” 文字下方果然附了三家犬舍的名称地址和定位，还有三位经纪人的名片和一个文档。车厢拥挤祝岑举着手机看得手酸，随手点开文档扫了几眼——内容显然是姚哲敏特意整理的，条理清晰信息周全，一眼就能看出是花了心思的。 不愧是姚老师，做事就是细致严谨。祝岑心里莫名漾起一丝甜意，不过这份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地铁到站刹车，她整个人险些扑向前面的女孩，祝岑尴尬地道了歉，赶紧收回举得发麻的手臂。 想养柴犬并不是硬找的借口，祝岑本身就是狗控，尤其钟情柴犬那种贱贱的蠢萌笑容，初中的时候她就动过念头，可惜妈妈对长毛动物过敏；后来读书工作又因为太忙了一再搁置。其实她现在已基本具备养狗条件，虽然工作忙，但是时间固定从不把活带回家，之所以迟迟没养，只有一个原因，她受不了离别。 祝岑至今记得小学时养的小兔子离开那天她哭得撕心裂肺，从那之后她再也不敢轻易让一个小动物成为家人。 但既然话题已经打开，她的目的也很明确她就不可能只回一句“谢谢”就结束话题。从地铁站走到小区的几分钟里祝岑大脑飞快转动，琢磨着下一个借口和说辞。S市的冬天冷得刺骨，手指在屏幕上敲几行字就冻得发僵。 “太感谢您啦姚老师！您推荐的肯定靠谱！但我从来没养过宠物，心里实在是没底…虽然有些冒昧，但还是想问问，如果您哪天方便，能不能陪我一起去看看，帮我参谋一下？当然如果您没空也完全没关系，一切以您的时间为准！” 写完这段话祝岑停在人行道上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语句通顺没有错别字才按下发送键，又附上一个从Clara那偷来的玲娜贝儿可爱表情包。 发完消息她把手机塞回口袋，以上次姚哲敏的回复速度她根本不指望能很快收到回信，寒风扑面，再在街上多站一分钟她觉得自己就要冻成冰棍。 在过去的情感里祝岑向来是被追求的一方，从不需要主动找话题，这次角色互换但那些恋爱经验倒是没白费，若只是回一句谢谢那话题必然终结，所以必须找个理由把姚哲敏约出来。至少这个借口，看起来不算太牵强吧？何况姚哲敏看着就像是对养宠物很有经验的样子，而且姚宁理不也说过“有事找姚哲敏”吗？现在事来了。 到家后祝岑累得不想做饭随便点了外卖打发，等过完年天气暖和点她打算去爷爷奶奶家蹭饭，省钱又省事，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了。现在她放下手机拿出电脑处理未完的工作，正好利用等外卖的时间，两不耽误。 工作到一半手机突然震动，祝岑以为是外卖小哥急忙点开，她最不愿意耽误别人的时间，有其是外卖员这种分秒必争的职业。 出乎意料不是外卖消息，而是微信提醒，发件人：姚哲敏。 一月午后阳光暖融融的，祝岑出了地铁跟着导航找犬舍。她原本以为国内的公共交通足够发达没必要买车，现在才发现自己片面了，至少这类犬舍光靠地铁公交是到不了的。过完年她就去买车，顺便还能借机敲老爸祝天宙一笔买车钱。 这家犬舍更像国外专业育种员的风格和市区常见的宠物店不同，是个带大院子的三层小楼。祝岑刚走到保安看守的大门口就听见里面柴犬哼哼唧唧的叫声，可爱得让人心软。 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SUV，祝岑正要掏手机发消息，车门开了，姚哲敏走了下来。 今天的姚哲敏又和前几次见面时不太一样，齐肩黑发依旧，但没戴眼镜，漂亮的眼睛毫无遮挡地迎上祝岑的视线。祝岑冲她笑笑，下意识移开目光避免和她直接对视。 “下午好姚老师！我刚才走错了路，多绕了两个红绿灯，您等很久了吗？” 姚哲敏走到她身边，她本就比祝岑高，今天还穿了带跟的靴子，祝岑目测身高已经超过一米八，驼色大衣衬得她身材比例极佳，手上拎着金棕色铂金包，搭配得体。走近的时候，祝岑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 和又高又美又飒的姚哲敏相比，祝岑穿得像是个单纯来看狗的高中生：潮牌棒球服、运动鞋、双肩包。她俩站在一起活脱脱一副“职场精英和邻家小妹”的对照画。 “下午好Hill。”姚哲敏微笑回应，“我也刚到不久，我们约的是两点，现在才一点五十。” 祝岑的关注点完全不在时间上——她听见姚哲敏叫她Hill，那是她之前提过的称呼，没想到过去这么久姚哲敏还记得。而她自己，明明对人家“有想法”，却还固执地喊着“姚老师”… 保安开门后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大叔从小楼里迎出来热情地招呼她们参观院子里的成年犬舍，也就是小狗们的爸爸妈妈住的地方。狗狗们活泼健康，即便是半露天的住处都干净整洁，看得出主人用心，这家犬舍确实靠谱。 看完“家长”，大叔带她们进了小楼，提前抱了两只五个月大的小柴犬等着，祝岑一见到毛茸茸的小团子就忍不住“嗷”了一声，随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问能不能抱。 “当然可以，抱进来就是让两位亲近的，它们是兄弟，疫苗都打全了。我再去带其他宝宝给祝小姐看看。”大叔乐呵呵地走开，祝岑看了看姚哲敏，又望向脚边扑过来的小柴团，忍不住抱起那只赤黄色的小胖墩。 小家伙软乎乎的，看着胖其实没什么重量。成年柴犬已经能让祝岑血槽半空更别说是幼崽版了。小狗似乎也很喜欢她，湿漉漉的鼻子蹭蹭她的指尖，又用没长齐的小牙轻轻咬她，不疼，只让人心化。 姚哲敏看着被小柴犬迷得晕头转向的祝岑有些想笑。另一只小狗不甘冷落围着她打转，小尾巴摇成螺旋桨哼哼唧唧求抱抱。姚哲敏被缠得没辙，放下包弯腰把这只小肉团也抱进怀里。心满意足的小柴犬又哼了两声，用犀利的小豆眼盯着她，水汪汪的确实让人沦陷。 “哇姚老师，你真的很招小动物喜欢诶！” 其实从刚才小狗撒娇开始祝岑的目光就悄悄移了过来，她一直没出声静静地看着姚哲敏从无奈到宠溺的表情变化，忽然想起追星时粉丝常自嘲“比不上哥哥的狗”。她以前还嗤之以鼻来着，现在倒是真心觉得姚哲敏这幅恐怕只对小动物展现的温柔，她也比不上。 “听说小动物和小孩最能分辨好人坏人，看来姚老师一定是大好人，连小狗都这么黏你。” 姚哲敏被她这番言论逗笑，手一直轻抚着小柴犬毛茸茸的脑袋，问道：“怎么突然想养柴犬了？” “不是突然，我一直很喜欢柴犬，从小就想养。但以前在家里得听妈妈的，后来读书工作又心有余而力不足。”说完祝岑就意识到漏洞，她现在不也在上班吗？不也一样忙？那约姚哲敏出来干嘛？不能给她太多的反应时间，否则以她那剑桥大脑准能猜出用意。 祝岑赶紧转移话题：“姚老师是养了只小猫是吗？超级可爱的。” 姚哲敏点点头，却似乎不想多谈猫，反而是把话题拉回柴犬：“是对养宠物有什么顾虑吗？如果需要我可以提供一些建议。” 祝岑不确定她是否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但顾虑确实存在，她收回逗狗的目光，看向姚哲敏和她怀里的小柴犬，轻声开口： “是啊，顾虑挺多的，最怕的…是它们有一天会离开，我特别受不了分离。”祝岑没提小兔子的事，只举了另外一个例子，“大学时妈妈那边的一个表姐来找我玩，陪我住了一周，她走的时候我去机场送她，回家面对空空荡荡只有我一个人的卧室就哭得不行。你看，连这种普通的分别我都一下子缓不过来，怎么承受得了朝夕相处的小生命某天突然从我的生命里消失呢？” 姚哲敏怀里的小柴犬像是听懂了祝岑的悲伤语气，应景地叫了两声。 “哎，不说这个了，太沉重了。”祝岑收起黯然，重新扬起笑容，“当然也怕带着小狗飞来飞去麻烦，虽然现在中美航线已经可以让小狗进客舱和我待在一起啦，但是十几个小时连人都难受更别说小动物了。我现在经济上没问题，时间挤挤也有，但飞行问题不能不考虑。它要是我的孩子我不能光顾自己也得替它着想对吧？不然凭什么养它呢。” 姚哲敏有些怔住。她完全认同祝岑的想法，这才是真正负责的宠物家长该有的觉悟，她点了点头。 “可是它们真的太可爱了，我快扛不住了…我在这边待一年左右，到时候它也长大一点了，也许坐飞机不会太难受？”祝岑揉揉小狗的脸，“好纠结啊，到底养不养呢？姚老师你觉得呢？…算了算了，还是再让我想想吧，毕竟是一条小生命呀。” 姚哲敏抱着小狗望向蹲在地上和小柴犬玩得开心的祝岑，清晰地听见自己冰封的内心，又一次裂开了细小的缝隙。 第10章 Chapter 10 姚哲敏从未刻意否认自己对祝岑那份悄然滋长的情愫，只是这一切都严严实实地封存在心底，至少在当下她不会让过多情愫流露到祝岑面前。上次送别祝岑回美国的那顿日料之后她硬生生地将那颗微微裂开缝隙的心重新修补完整，虽然她们后来偶尔有过简短的微信交流，但那些客套的寒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再后来，她甚至失去了查看祝岑朋友圈的权限，她不傻，她当然注意到了。 她也敏锐地察觉到了祝岑的那些小心思，她又不是木头人，更何况她还比祝岑年长几岁。祝岑看向她时亮晶晶的眼神、说话时无意间扬起的尾音，都在悄悄传递着什么。那天在姚宁理公司的会议室重逢时姚哲敏的惊讶一点不亚于祝岑，只是她掩饰地更好。而祝岑表面上逻辑清晰地发表着观点可轮到别人发言的时候，她转笔的速度快得几乎要飞起来——她的心思显然早就飘远了。 所以当祝岑发来那条关于柴犬的微信时姚哲敏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潜台词：她在找话题。不过这个话题选得确实高明，恰好是姚哲敏擅长的领域。抛开“找话题”这个动机不谈，姚哲敏还是认真地整理了所知的所有柴犬犬舍信息做成了详细的文档，这花了她不少时间所以回复消息晚了。 甚至连祝岑后来那个略显“得寸进尺”的请求都在姚哲敏的预料之中，既然都努力找话题了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结束？况且周末她本来就空闲，出去看看小柴犬也不错，更何况同行人是祝岑。 姚哲敏一直认为所有的一见钟情都离不开“见色起意”。祝岑那张娃娃脸和明媚的笑容，还有她那过分受造物主偏爱的身体曲线都昭示着她大概率在感情中不缺乏追求者也不会是一个对感情一窍不通的人。虽说用外形来判断祝岑在感情中是否处于被动多少有点以偏概全，但可能性很大，这点与姚哲敏恰好相反。在此认知上每当祝岑用那双闪着星光的眼睛带着些许崇拜望向她时，姚哲敏会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 而真正让姚哲敏对祝岑好感倍增的是她对小动物的态度。虽然这本该是每个准宠物家长应有的责任心，但有了邹卓那个“前车之鉴”，祝岑的那番话瞬间在她心里加了不少分。看着被小柴犬逗得笑眼弯弯的祝岑，姚哲敏不禁想这个蓝头发小姑娘和她的缘分或许比想象中更深。 怀里的小柴犬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姚哲敏的指尖，姚哲敏轻轻挠着它的下巴，小家伙舒服得眯起眼睛。她看着蹲在地上和小狗玩得正欢的祝岑，一句话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我觉得你会是个很好的家长Hill。” 这是她的真心话，说完她就意识到今天祝岑大概率会带一只小柴犬回家。 祝岑仰起脸眼睛亮得惊人：“真的吗？”她的尾音雀跃地上扬，“其实刚才我也想了好久，我觉得我可以胜任柴犬妈妈这个角色！不过它们是兄弟诶，听说双胞胎最好放在一起养…我只带一只回家另外一只会不会难过？” 这跳脱的思维让姚哲敏忍不住想笑——果然祝岑还是个比她小了几岁的孩子。她刚想开口，老板大叔就抱着一只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的小奶狗进来了。 就连姚哲敏都被这只小奶狗的可爱冲击到，更不用说祝岑了，她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脸上的怜爱几乎要溢出来，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软：“天呐，它好小…” 祝岑想摸又不敢伸手的样子让姚哲敏心头一软。当地板上的小柴犬感受到自己受了冷落不满地嚎叫时姚哲敏轻轻放下自己怀里的那只，加入了对小奶狗的围观。 “它还没断奶呢，疫苗也还没打呢，所以不方便让祝小姐抱了。”老板大叔解释道。 祝岑连忙摆手，眼睛却一直没离开小奶狗：“真的太可爱了，就像个小宝宝！每天回家看到这么个小可爱摇摇晃晃地迎接我我一定会什么烦恼什么不愉快都全部忘光的。” 姚哲敏看着祝岑在冬日午后阳光映照下闪闪发光的侧脸，忽然觉得看到这样的祝岑她工作的疲惫似乎也在一瞬间消散了。 正当祝岑和老板交谈时一直闭眼的小奶狗忽然睁开一条眼缝，懵懂地对上了祝岑的视线。姚哲敏清楚地看见祝岑的脸上闪过惊讶，随即绽开一个毫不掩饰的露齿笑，两颗小虎牙可爱得让人移不开眼。 姚哲敏知道祝岑一定会带它回家。果然，祝岑激动地付了定金，约定等小狗断奶打完疫苗后再来接他。她兴奋地普通话又说得颠三倒四起来，最后干脆切换了方言和老板大叔交流，姚哲敏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却默默记下了接狗日期，那天她刚好也有空。 这意味着她可以陪祝岑一起来接这个小生命回家。这件事绝对算得上是祝岑在国内的一件大事，带着一只小狗打车不方便，所以她一定需要用车，况且姚哲敏也算见证了这对“母子”的缘分主动提出帮忙也合情合理。 送她们到门口时老板大叔又和祝岑确认了一些细节，姚哲敏自然地问祝岑要不要搭便车回家，虽然她并不知道祝岑住在哪。 祝岑眨眨眼，只思考了几秒就笑着跳上副驾驶：“谢谢姚老师！”姚哲敏弯了弯嘴角绕到驾驶座时想这孩子倒是毫不客气。 祝岑报出的地址和姚哲敏家在同一个区，离姚宁理的公司也不是很远。车子驶上高架后祝岑一直低头看着手机里小狗的照片，侧脸像个沉浸在幸福里的小花痴。 “想好给它取什么名字了吗？”姚哲敏适时把话题拉回来，为接下来的“主动请缨”做铺垫。 “想好啦！”祝岑转过脸的瞬间姚哲敏刚好因为变道侧头——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看到祝岑脸颊泛着红晕，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车内空调打得太高，那张带着婴儿肥的娃娃脸此刻可爱得有些过分。 “他像个小黄油面包！但这个名字太长了！所以我决定叫他仙贝！和那个零食仙贝一样，颜色也很像！” 仙贝？姚哲敏想到家里的雪饼不禁莞尔，用当下潮流一些的话来说他俩的名字可以组cp了。 “对了姚老师，”祝岑的声音拉回姚哲敏的思绪，“真的特别感谢您推荐犬舍还陪我来！还有…您都叫我Hill了，我能不能喊您哲敏？连名带姓的好像在点名，而且您又是老师，感觉我这样喊你像个没大没小的学生…” 这逻辑倒是很祝岑。姚哲敏其实不太喜欢别人省略她的姓氏直接喊她名字，但从祝岑嘴里说出来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当然。”她答得干脆。 听到祝岑开心的回应姚哲敏顺势提起正事：“刚才无意听到接小柴犬的时间，我那天刚好有空可以帮你一起接他回家。” 姚哲敏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本来就比较安静的车厢内一时间清净地能清晰听到祝岑骤然加快的呼吸声。她能想到祝岑此刻的心情，被年长几岁且是自己“暗恋对象”的人主动提出下次见面的邀请，这换成任何人都会心跳失控。 直到话说出口姚哲敏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主动请缨背后的含义，用最直白的话翻译就是—— 我想见你，想再有一次和你独处的时光。 “当然…当然好呀，谢谢你哲敏。” 听着祝岑带着颤音的回应，姚哲敏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收紧，她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打破自己设下的界限但是这一次，她似乎心甘情愿。 第11章 Chapter 11 祝岑给姚哲敏的地址并非自己的住处而是爷爷奶奶家，完成一件“人生大事”自然要告知二老更重要的是今后她上班的时候，白天带仙贝遛弯的任务就落到了爷爷奶奶肩上。为了体现这份托付的郑重，她觉得亲自上门才显得诚恳。 爷爷奶奶对于这份新年将至的“好差事”欣然接受，祝岑黏在奶奶身边软软地喊了半天“奶奶最好”，把老人哄得眉开眼笑，一口一个“乖心肝”的叫。作为同辈里唯一的女孩，祝岑向来被爷爷奶奶宠。 仙贝是在一个周日下午被接回家的。收到老板大叔消息的第一时间祝岑就转发给了姚哲敏，这次姚哲敏回复得挺快并主动提出来接她一起去。由于这次给的地址和上次不同祝岑特意解释了一句，又连发好几个柴犬表情包表示感谢。 有了前车之鉴祝岑这次稍作打扮让自己不再像个误入犬舍的“高中生”。姚哲敏依旧穿着裁剪利落的长大衣衬得身段愈发修长，只是今天换了一副金丝眼镜。她摇下车窗在小区门口唤祝岑上车的模样好看得有些不真实，祝岑当下脑子里蓦地冒出四个字：斯文败类，恰是她最喜欢的那款。 祝岑笑着小跑上前钻进温暖的车厢，感谢s市寒冷的冬日恰好掩饰了她不受控制泛红的脸颊。 仙贝比上次见面时圆润了不少，原本只能睁开细缝的眼睛如今圆溜溜的，三角形的小耳朵像两片妙脆角，全身上下只写着“可爱”二字。祝岑抱着仙贝亲了又亲，小家伙也热情地摇着尾巴，用粉嫩的小舌头舔她的脸。祝岑眯起眼睛，心都快被这小萌物融化了。 不愧是她的好儿子，仙贝竟也格外亲近姚哲敏，还在祝岑怀里就冲着祝岑身旁的姚哲敏拼命摇尾巴。见儿子如此“识趣”，祝岑顺势请姚哲敏抱抱它。姚哲敏自然地放下包，接过兴奋扭动的小家伙，仙贝在她怀里不住地咕蛹，偶尔发出几声奶吠，显然对姚哲敏也喜欢得紧。 真不愧是妈妈的好儿子！祝岑暗自喝彩。好助攻！以后就靠你多创造见面机会了！儿子，妈妈能不能拿下姚老师一半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担心仙贝晕车祝岑决定不用航空箱陪它坐后座，但看着老板大叔给的一堆宠物用品她有些为难——姚哲敏这辆内饰考究的雷克萨斯若是让仙贝直接进行“艺术创作”…她正犹豫却见姚哲敏默不作声地单手抱着仙贝从后备箱里取出尿垫铺在后座上。 “没事，我准备了，你陪他坐这儿。” 心思被看穿已经让祝岑心跳漏拍，更让她悸动的是这人竟然提前预见了所有状况，将一切安排地妥帖周到。这份严谨下的温柔让她心底泛起涟漪。她用力点了点头，看着姚哲敏轻柔地将仙贝放在尿垫上才跟着坐进后座。 祝岑家是栋两层小洋房，专修是与她形象反差的冷感风格，连沙发都是凹显品味的红木材质。不过冬日里她给沙发添了软垫，还有一只大号的粉色狐狸玩偶和与仙贝神似的大号柴犬娃娃。客厅陈列柜摆满近年流行的丑萌潮玩，看得出她是个狂热收藏家。 “太谢谢你啦哲敏！想喝点什么？我有意式咖啡、可乐、牛奶、茉莉花茶、椰子水、桃子汁…反正很多，你选哪一个？”安顿好一切祝岑感到意思疲惫，身体本能地想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但姚哲敏在场她必修维持最基本的待客礼仪——尽管早在犬舍那声欢呼时她的形象就已所剩无几。 “不用麻烦白水就好。”姚哲敏在沙发一侧坐下。祝岑快步去厨房倒水，仙贝迈着小短腿跟去，奶声奶气地叫了几声。 祝岑端来水杯时特意兑成温水，其实祝岑喜欢坐在地上，于是她跪坐在地毯上递给姚哲敏，仙贝见妈妈坐在地板上立刻扑进她怀里。祝岑笑着揉他脑袋：“怎么这么黏妈妈呀小宝宝。” 祝岑家的杯子都很可爱，磨砂玻璃面印着可爱的花纹，姚哲敏接过喝了一口，水温正好。 “快过年了会回美国和父母一起过吗？”姚哲敏忽然问。 祝岑正逗着仙贝，闻言一怔。姚哲敏近来的举动用祝子诚的话来说就是“过分关注”，自从她主动提出接仙贝祝岑就忍不住猜测她的动机。若是说好友间的互助倒也寻常，可她们真的算得上好朋友吗？满打满算见面不超过十次。工科生的刨根问底再加上她对姚哲敏的那点“邪念”让她隐约触碰到了一个不敢深想的真相： 也许，姚哲敏和她一样，彼此都怀着超越友谊的心思。 若真如此，那当初姚哲敏听到“my aunt and her girlfriend is a good match”时异常的反应或许并非出于排斥，而是… 祝岑原本对这个猜测信六分疑四分，此刻那四分怀疑又消减大半。心脏砰砰狂跳，对上金丝眼镜后那双深邃眼眸，脸颊又不争气地烧起来。 “不回去，我爸排了好几台手术，妈妈要去国外演出，我回去了也没人陪，而且今年正好在国内，多陪陪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机会难得嘛。” 说完祝岑觉得也该回问一句，便把仙贝举到脸前，深吸一口它身上的奶香，轻声问：“那哲敏你呢？在家陪父母还是出去玩儿？” “应该和家人过年。”姚哲敏又抿了口水。她今天一身文人气息的装扮就连喝水都格外优雅，祝岑觉得自己在她面前粗犷得像个野人，当然是忽略那个可爱的杯子的话。“至于去哪儿玩，还没定呢。你呢Hill？” 问题被抛了回来，祝岑愣了一下。仙贝此时迈着不稳的步子跑到姚哲敏面前，豆豆眼渴望地看着沙发上的粉色狐狸，姚哲敏察觉到他的意图，故作严肃地说了句“No”。小家伙委屈地看看她又看看祝岑，见无人帮忙，嘤咛两声跑开了。 “我？暂时没计划呢…”祝岑眨了眨水润的杏眼，深知自己的外貌优势，此刻正是试探的好时机，“毕竟，没有朋友陪我去呀。” 祝岑紧盯着姚哲敏。以这人的敏锐程度，一定听得出话中的试探，若她不接话，那便是自己多想，革命尚未成功，祝岑仍需努力；若她故意不接，那也是任重而道远，祝岑仍需努力。 但若她接了呢？ “那你想去哪儿？” 回答轻描淡写，却让祝岑瞬间笃定了什么——她确信姚哲敏也心知肚明。她看见那张精致的脸孔上露出了曾令她嫉妒的、只对小狗展露的温柔笑容。很美，很戳心。 祝岑虽然谈过几次恋爱，却次次都青涩得如同初恋，动不动就脸红。此刻热度爬上脸颊，家里的空调尚未全力运转，她找不到借口为自己的脸红开脱，只得移开视线转移话题：“还没想好呢，想好了再说！” 姚哲敏只轻轻“嗯”了一声。祝岑不敢再看她，怕失控失态，她倾身想去拿茶几上的杯子喝两口水缓解一下，姚哲敏似是无意地将杯子往前推了推，指尖相触的瞬间祝岑几乎要弹开。姚哲敏修长的手指带着暖意，和祝岑明显小了一号的冰冷小手对比实在明显。祝岑故作镇定地道谢喝水，内心暗叹：真人段位真高，之前还装得那么淡然！ 祝岑没敢抬头，却能想象姚哲敏唇边那抹未散的笑意。 “你喜欢蒋涵沐？” “嗯？哲敏你也知道她？” 话题转得太快祝岑一时没跟上，蒋涵沐是近五年爆火的歌手，海外也有大量粉丝。祝岑的潮玩柜里专设一栏收藏她的专辑周边，虽皆是这次回国购入，却不影响她的铁粉身份。祝岑依稀记得蒋涵沐也是s市人，这让她对自己偶像更舔一层亲切。 但姚哲敏知道这位新生代潮流女歌手着实让她意外，姚哲敏这人怎么看都不像会关注流行音乐的样子…不过，她之前不也错误判断过姚哲敏的性取向吗？ “她是我初高中同班同学，我们关系还不错。”姚哲敏语气平淡。 祝岑完全无法淡定！关系不错的同班同学！她做梦都想象不到有这层关联，所谓的六人定律果然名不虚传。 祝岑当然想见到蒋涵沐，但这取决于姚哲敏是否愿意引荐和姚哲敏的意愿。若换做是别人祝岑早就使出撒娇**，可面对姚哲敏，在这微妙的关系里，祝岑可不敢贸然行动——万一姚哲敏讨厌这类呢？ 权衡片刻，祝岑觉得机不可失，这辈子大概和女神见面的机会仅此一次，成败在此一举。 “哲敏…”祝岑蹭到姚哲敏身边，但始终不敢珍重和姚哲敏有物理接触，又开始眨眼睛，Clara说过最受不了她这样。 这招对姚哲敏似乎也有效？未等她说出请求姚哲敏已伸手轻拍她的肩膀并承诺会尽力，如果蒋涵沐春节回s市她可以试试安排，但让祝岑别抱太高期望，毕竟大明星行程紧张。 祝岑当然明白，仍快乐地道谢，按习惯她该接一句“我最喜欢你了”，话到嘴边却卡住了，以往说这话轻松随意，因为对方都知道是开玩笑。但对姚哲敏说，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姚哲敏小坐片刻便起身告辞，祝岑本来想答谢她当司机请她吃晚饭或者喝下午茶，她却说约了母亲有事。祝岑喊来仙贝一起送客，小家伙听话地跑来对姚哲敏摇尾巴，姚哲敏蹲身揉揉他的小脑袋。 临别时祝岑望着跑开的仙贝又看向姚哲敏即将被门掩住的侧脸，鼓足勇气，鬼使神差地轻声问： “你愿意…常来看看仙贝吗哲敏？” 姚哲敏关门的动作顿了一瞬。话一出口祝岑便觉得唐突，这般直白的美式风格，或许不适合浸染英伦古雅气的姚哲敏，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为避免尴尬，祝岑慌忙摆手解释：“你别多想！我就是问问你愿不愿意来看看仙贝，再给我一些养狗建议…我真的没别的意思！” 越描越黑，越说脸越烫，祝岑最终选择放弃挣扎，闭口不言。 就在祝岑几乎绝望时，却看见姚哲敏微微一笑。 “不只是为了仙贝。” 总算到这里了，两个人都明牌了！！而且说出来了，一点点累...[柠檬][柠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Chapter 11 第12章 Chapter 12 “不只是为了仙贝”这句话在祝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如果说之前的“你想去哪里玩”尚有回旋余地，那么此刻这句话只剩下唯一解。 心照不宣的默契让她们的微信聊天频率显著攀升，即便各自被年末的忙碌淹没，但是对话框里始终流淌着带着些温暖的牵挂。从最开始的关于祝子诚的话题到仙贝的日常，渐渐变成了更私密的分享。 这个转变始于姚哲敏突如其来的关心。项目遇到瓶颈，祝岑带着团队连日攻坚常常忙得连水都顾不上喝，就连待在办公室的时间都大打折扣。许是察觉到她回复消息的速度慢了下来，又或是从姚宁理那里听说了她的近况，某天加班夜，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吃饭了吗？” 平心而论祝岑对吃饭这件事向来兴致缺缺，除了豆腐和香菜她属于给什么吃什么的类型，忙起来饿上几顿更是家常便饭。最近高强度的工作让她下班后只想瘫倒，饥饿感早已被疲惫感淹没，尽管胃部不时发出抗议她也总是靠布洛芬敷衍了事。 简短的四个字却让祝岑的心尖泛起涟漪，听话地在公司附近的便利店买了饭团。坐在窗边小口咬着冰冷的饭团时她忽然生出了逗弄一下对方的念头。 “一个人吃饭好无聊哦～” 附上的自拍里祝岑委屈地嘟着嘴，面前是咬了一口的饭团，画面凄惨得恰到好处。姚哲敏几乎秒回，对话框上方【typing】的提示闪烁片刻最终化为一道语音通话邀请。 不是吧？祝岑差一点握不住手机。 “你还在公司附近吗？”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比平日柔和，那份不易察觉的波动被祝岑自作主张地解读为关心，祝岑把手机贴得更近些，仿佛这样就能让姚哲敏离她近一点。 “在啃饭团呢，吃完就回家。”祝岑故意让声音带着一丝委屈，“仙贝已经独自在家快四小时了，赶紧回去陪它。”这倒是实话，奶奶下午三点就完成了遛狗任务，现在小家伙怕是又要孤单开始拆家。 “晚饭就吃这个？” 这语气莫名熟悉——像极了她妈妈每次来纽约时看着她不好好吃饭时的责备，为了避免话题又往这个方向偏，祝岑赶紧转移话题：“还好啦，其实不太饿，你呢？吃过了吗？” “在爸妈家吃过了，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送她回家？祝岑咀嚼的动作瞬间停滞，这个时间点，姚哲敏特意跑这一趟？她虽然不晓得姚哲敏家的具体地址，但她们分明住在两个方向，往返少说也要一小时。更何况地铁直达，又不是危险的纽约夜班地铁——她可是经常半夜从拉瓜尔迪亚机场独自坐地铁回曼岛的。 自从那层窗户纸捅破后姚哲敏的言行愈发直白，让祝岑几乎要重新定义“闷骚”这个词。她看着窗外渐沉的夜色，心里隐隐绽开了一朵烟花。虽然她不排斥这份直白的关心，但是寒冷的夜晚麻烦别人实在是不太好。 “不用啦，地铁很方便的，你从家里过来也肯定不方便，天这么冷…” 话音未落，透过便利店落地窗祝岑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雷克萨斯亮着双闪停靠在路边，闪烁的双闪灯像极了此刻她有些悸动的心跳。 “刚从爸妈家回来，顺路。听我爸说你最近加班辛苦，地铁可能会没座位，看样子很巧你还没走。” 姚哲敏一定看见她了！ 无心分辨这句话的真伪，此刻祝岑只知道电话那头的那个人和她一窗之隔，祝岑本身就不是个矫情的人，都这样了，姚哲敏说得对，坐！ 祝岑三两口解决了饭团，将包装纸利落地投进垃圾桶，夜风凛冽她小跑着钻进温暖的车厢。 “嗨。”手机通话尚未挂断，清脆的回音在狭小空间显得格外突兀，祝岑讪讪地挂断，系好了安全带。她又闻到了姚哲敏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水味。 “嗨。”姚哲敏戴着初次见面时的黑框眼镜，祝岑私下称之为姚哲敏的教师皮肤，“听我爸说了模型的事，年前能解决吗？” “按照正常工期可能来不及，毕竟涉及人体我想用实物再测试一下。但工厂工人大多放假了，实验室模型也还在改进，现在只能加班了。”祝岑语气轻描淡写，却掩盖不住疲惫。其实没人要求她必须在年前完成，这种执着更像是一种一厢情愿，就像是学生时代的小组作业，永远只有她一个人在埋头苦干。 “注意身体。” 祝岑轻轻应了声，在副驾上舒展身体：“听说祝子诚快要放假了，你也应该要休息了吧？真羡慕啊。” “太累的话要适当放松，劳逸结合。”夜色中车流灯光在姚哲敏侧脸流转，祝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家那小混蛋说这次期末肯定年级前十，我笑他小心英语又翻车。他还打赌说考到了就让我给他买新款的iWatch。”提到侄子，气氛轻松了不少，“听说他英语进步很大，真是多谢你了！等我放假了一定请你吃饭！” 姚哲敏轻笑：“我们学校可不允许戴iWatch上学，不过以他的实力前十应该没有问题，所以准备好赌注吧Hill。” 高架意外拥堵，红色尾灯连成一片，祝岑揉了揉发胀的眼睛正要查看家中监控，姚哲敏忽然想起什么，从扶手箱中取出一个专辑递过来。 “关于蒋涵沐的事，我和她联系了，她今年要在欧洲工作回不来，但是给我寄了她的签名专辑，希望你喜欢。” 这哪是普通的签名专辑？分明是专属to签——“To Hill, Wish u make every day fullest.”虽未能见面但这份心意已经让祝岑欣喜若狂。 “没关系，有这个我就超开心的哲敏！” “之前说想出去玩，有想法了吗？” 祝岑顿时语塞。那句话本就是试探性的玩笑，以为对方也早该忘了，谁知道一周后还能被郑重提起。若是和姚哲敏同行，那去哪里还重要吗？就算家门口的小公园也好啊。 “还没想好呢…国内好多地方我都没去过，哪里都可以！你呢？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Damn！怎么把问题抛回去了？这不就间接承认了想同游的心思？祝岑慌乱地调整空调出风口，试图驱散脸上的燥热，虽然热源根本与空调无关。 “我都可以，看你想去哪。” 视线若有实质地落在身上，祝岑突然开始后悔上车时没脱外套，好在前车的尾灯映在她脸上恰好掩饰了她发烫的双颊。 姚哲敏似乎执意要个答案目光始终没有移开。祝岑被看得没脾气，暗自腹诽：行，玩就玩！反正姚哲敏一间房间她一间房间，免得自己半夜失控爬错床！ “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定地方！” 前车开始移动，姚哲敏却罕见地走神未动，祝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可以走啦，再不动后面的车子要按喇叭了。” 姚哲敏回过神歉然一笑，松开手刹：“好，定了告诉我。” 本想邀请姚哲敏进屋坐坐，但时间已晚，不过祝岑还是让姚哲敏在门口稍等冲进家里装了最爱的椰子水和手工饼干，顺便抱出了看到她回家兴奋不已的仙贝。 “一点小心意，谢谢你送我回家。” 祝岑递过纸袋时怀里的仙贝一个劲往前扑，非要姚哲敏抱抱摸摸才罢休。小小身体爆发的力量差点让祝岑脱手。 姚哲敏接过袋子道谢，又伸手揉了揉仙贝的脑袋，小家伙立刻安静下来，享受地眯起眼睛。 眼前画面莫名像热恋情人的难舍难分，又似温馨三口之家的告别日常，祝岑甩甩头觉得自己一定是又饿又累又出幻觉了。 狮子座明明不是这样的吧，哪有刚刚萌芽阶段就连未来都脑补好的。 “好了仙贝，哲敏姐姐要回家了。” 话音刚落祝岑就意识到不对——每次和姚哲敏在仙贝面前分别她总会语出惊人。仙贝喊她妈妈却叫姚哲敏姐姐？这辈分乱得可以。她倒是也想让孩子喊姚哲敏妈妈啊，但这怕不是要把姚哲敏吓跑了。 姚哲敏倒不介意这错乱的称呼，对仙贝挥手告别，抬眼时目光温柔说了句走了。 这语气像极了祝岑童年记忆里祝天宙每天出门上班时对徐菲说得话，她把仙贝搂得更紧，告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路上小心，到家记得发消息。” 当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和母亲如出一辙的叮嘱时姚哲敏已经轻声应允，祝岑望着远去的车尾灯，把脸埋进仙贝柔软的毛发里。“仙贝，妈妈好像真的要恋爱了。” 怀里的小家伙轻轻汪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她的告白。 第13章 Chapter 13 祝岑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姚哲敏见识见识她的真实魅力。那些在喜欢的人面前不经意流露的青涩模样虽然可爱但与她平日里在里游刃有余的形象相去甚远。她可是谈过恋爱的人，怎么能在姚哲敏面前像个情窦初开的高中生？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那晚互道晚安后祝岑第二天就一头扎进了实验室，连喘息的间隙都变少了，更别提策划什么“反击行动”了。 所以当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家看见家门口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时，第一反应是自己累出幻觉了，她下意识地掐了掐自己最近因为不好好吃饭都瘦了的娃娃脸——疼，这不是梦。 下一秒她几乎要惊叫出声：“祝嵩？！你怎么回来了？！” 祝嵩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结实的拥抱，声音里满是雀跃：“老姐我回来陪你们过年啦！” 祝岑脑子嗡嗡作响，却还是本能地打开门让他进了房子。仙贝听到开门的声音摇着尾巴快速冲了过来，祝嵩一见到摇着尾巴的仙贝就兴奋地大叫把祝岑吓了一跳。仙贝倒是不认生亲热地围着祝嵩打转，祝嵩一口一个“大外甥”叫得欢快，祝岑懒得理他，瘫倒在沙发上的粉色狐狸玩偶怀里。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声不响地就跑来我家了？” “昨天刚到，本来想住在爷爷奶奶那里的，但想想我这阴间作息会吵到老人家。”祝嵩一边逗着仙贝一边笑嘻嘻地说，“奶奶说你养了小柴犬我就想来你这住！你上班我帮你遛狗！你看我和我大外甥相处得多好。” 看着祝嵩和仙贝其乐融融的样子，又瞥见玄关处那两个巨大的行李箱，祝岑叹了口气。住就住吧，只要他别乱说话就行——虽然祝岑也晓得这是不可能的事。 “老姐我昨天还见到子诚了，他也说想来看我大外甥，还让我们陪他去坐摩天轮，要不后天我让他来？你好像后天也放假了吧。” 听到侄子要来祝岑自然欢迎，但是听到“摩天轮”三个字，她顿时头皮发麻——她既恐高又恐水，而s市那个著名的摩天轮又偏偏建在湖上。 “来看仙贝可以，摩天轮就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恐高，你陪他去坐我在附近的商场等你们。” “大外甥叫仙贝啊！真可爱！”祝嵩显然只听进去前半句，抱着仙贝狠狠亲了一口。随后他凑到祝岑身边，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老姐你和你那位秘密情人进展如何？听子诚说你可是一回国就打听他班主任的事了？啧啧喜欢自己亲侄子的老师，这剧情可真够带感的！” 祝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祝子诚那个傻小子肯定想不到这一层，但祝嵩可是情场高手，三两句话就能嗅出暧昧的气息。 祝岑家庭向来开明，祝天宙和徐菲早就知道她喜欢女生，不仅接受还表示祝福。虽然家里老一辈思想传统些，但或许是因为已经有了祝子诚这个下一代在，再加上他们对祝岑的疼爱，也都抱着“孩子开心就好”的态度，所以她倒也无所谓祝嵩告诉爷爷奶奶，只是这家伙和祝子诚一样口无遮拦，她真怕他一喝多了把这段刚刚萌芽的感情搞得人尽皆知。 “看破不说破，懂？”祝岑挑眉威胁道。 祝嵩立刻会意，却还是忍不住调侃：“虽然你被工作折磨得够呛，但整个人都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啊！” 恋爱？还在暧昧阶段呢，祝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突然想到和姚哲敏的旅行约定，得先摸清祝嵩的行程免得他坏了好事，毕竟他总不能带着弟弟出去约会吧？ “干嘛？怕我打扰你和老师姐姐的二人世界？”祝嵩笑得贼兮兮的，“放心老姐，你们尽管双宿双飞，我在家里给你带孩子！” 虽然祝嵩的到来让家里变得吵闹，但祝岑心里其实很感激，有他陪着仙贝她也不用担心，家里也被祝嵩贴上了春联春花，下班回家还能吃上热饭热菜，这个对于独居女性来说有些大的屋子就一下子像家了。加上项目取得突破她也终于能准时下班，于是和祝嵩一起在阳台“放松”，小小庆祝一下即将到来的假期。 祝子诚是祝岩送来的，小男孩因为要见到仙贝太兴奋一大早就来敲门。祝岑的手机设置了勿扰模式，最后还是祝嵩和仙贝仙贝吵醒。当祝岑顶着一头乱发下楼时，看见的是抱着仙贝不撒手的祝子诚和同样顶着鸡窝头，正往嘴里灌着咖啡的祝嵩。 “你怎么来这么早？”祝岑看了眼客厅的时钟——其实已经十点了，只是昨天她和祝嵩聊得太晚没睡多久。 “小姑你忘了吗？今天你要和小叔带我去坐摩天轮！对了，别忘了给我买iWatch，我这次期末考试考了年级第七！”祝子诚得意地笑着，举起仙贝的小爪子朝她挥舞。 听说侄子考得这么好祝嵩骄傲地揉了揉他的头，说要奖励他一个iPad。提到成绩和iWatch，祝岑又想到了姚哲敏——上次见面的时候答应要尽快确定旅行地点，她今天晚上回家了一定要把计划给做出来。 祝岑把楼下空间留给叔侄俩和仙贝，转身上楼换衣服。困意未消的她站在衣帽间里发呆，突然想起该把手机的勿扰模式关掉，毕竟祝子诚已经抱怨她不接电话了。 果然一关闭勿扰模式未接来电的提示就跳了出来，除了祝子诚的夺命连环呼叫还有两条来自姚哲敏的未接来电。 她们虽然交换了电话号码但姚哲敏没有给她打过传统意义上的电话，通常都是发微信，或者是微信电话。或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祝岑急忙回拨，电话很快被接起。 “早上好哲敏！有什么事吗？” “早上好。”姚哲敏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且平静，“路过宠物店看到一条很适合仙贝的小围巾，相当做新年礼物送给他，刚才打电话是想问问你在不在家。” 给仙贝买礼物？祝岑穿裤子的动作顿时利落起来：“谢谢你哲敏！我刚才在睡觉手机开了勿扰模式没接到电话。” “没关系，那麻烦你开一下门？” 开门？祝岑系裤带的动作一顿。姚哲敏来了？若是平时这样的突然来访她会很开心，但现在家里还有祝嵩和祝子诚，光是想象祝嵩那幅“我懂的”暧昧表情和祝子诚震惊于在寒假见到班主任的模样，祝岑打了个冷颤。 但总不能把姚哲敏拒之门外，或者把祝嵩和祝子诚藏起来吧？那才更像是做贼心虚呢。 “好的好的！”祝岑快步跑下楼，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就在祝嵩和祝子诚疑惑的目光中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身穿灰色风衣的姚哲敏，她今天没戴眼镜，手里拎着她的铂金包和那个带着致命宠物店logo的购物袋，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氤氲，外面有点冷，祝岑几乎是把她拉进了屋子。 祝嵩闻声晃了过来，顶着一头乱发与姚哲敏完成了初次见面，他大概自己也没想到前两天还在调侃的“老师姐姐”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姚哲敏显然也没料到祝岑家里还有客人，祝嵩和祝岑相似的长相昭示着血缘关系，到不会让人误解，但是祝子诚的出现，确实出乎意料。 当祝子诚抱着仙贝走过来看到姚哲敏的瞬间，小男孩脸上的得意立刻变成了紧张，连背都不自觉地停止了。 “姚老师好。” 祝子诚乖巧地问好，姚哲敏微笑着回应。祝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形象不佳，赶紧整理头发努力压下满脸的八卦之色。 “快请坐！子诚，帮小姑招待一下你姚老师。”祝岑忙不迭地安排着，“祝嵩，这位是子诚的班主任姚老师。多亏姚老师的指导，子诚的英语才从三十多分进步到现在总分排名年级第七，你可得好好谢谢姚老师。” 听到小姑揭自己的短，祝子诚想反驳又不敢，只好憋着。祝嵩礼貌地向姚哲敏问好：“姚老师您好，我是祝子诚的叔叔祝嵩，感谢您对祝子诚的照顾。” 这番话说得还算得体，祝岑正暗自欣慰，祝嵩的下一句话就让她差点吐血： “当然，也感谢您对祝岑的照顾。” 祝岑几乎想踩他一脚，碍于姚哲敏在场才忍住，姚哲敏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您太客气了，很高兴认识您。” 三个人、一只狗在客厅里形成一幅微妙的画面，祝岑想起姚哲敏此行的目的，赶紧把话题在祝嵩再次开口之前引到仙贝身上：“我可以看看那条围巾吗？” “当然。”姚哲敏递过购物袋。 祝岑取出围巾，那是一条绣着“新年旺旺”的精致小围巾，质地柔软，根本不像姚哲敏说得“路过随便买的”。她抬头看向姚哲敏，眼中满是感激。姚哲敏轻轻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仙贝似乎意识到这是给自己的礼物，在祝子诚的怀里兴奋地扭动，朝着姚哲敏的方向疯狂摇尾巴。小狗的反应骗不了人，祝嵩撞了撞祝岑的肩膀，递来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姚老师，仙贝好像很喜欢您，您要抱抱他吗？”祝子诚天真地问道。 祝岑和祝嵩几乎是拼命努力憋笑。姚哲敏从容地接过仙贝，小家伙回到熟悉的怀抱开心得尾巴摇成螺旋桨。祝岑趁机给他系上围巾，仙贝欢喜地“汪汪”叫了两声。 “姚老师眼光真好！我大侄子戴上更帅了！”祝嵩的声音再次响起，祝岑狠狠地拍了下他的大腿，祝嵩疼得呲牙咧嘴，却还是用口型说了句“How dare you”。 “姚老师！您下午有安排吗？不如和我们一起出去吧！您帮了我们子诚这么大忙，我这个做叔叔的一定要表示感谢！我请您喝咖啡、吃蛋糕、吃晚饭！再说了您和祝岑这么熟，仙贝又这么喜欢您，我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祝嵩说完朝祝岑挤眉弄眼，满脸写着“快感谢我”。 祝岑或许确实应该感谢他给自己“制造机会”，如果忽略祝子诚那张写满“为什么假期还要和班主任老师一起玩”的苦瓜脸的话。 姚哲敏侧身看了眼离她好几个人远明显不情愿的祝子诚，忍俊不禁：“子诚同学可能不希望我去吧？好好的假期还要见到英语老师，简直是假期最可怕的鬼故事了。” 祝子诚听到姚哲敏的话立刻点头，只是头点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话不太对劲。 “没关系姚老师，今天他的意见不作数！”祝嵩热情洋溢，“您就别推辞了！要是觉得以家长身份不方便的话，那就以朋友的身份！实在不行您就把我当成你弟弟，反正您迟早也是要做我姐嫂的…” 祝岑一把捂住祝嵩的嘴，朝姚哲敏尴尬地笑笑：“呵呵，他时差还没倒过来怎么胡言乱语的呢。” 第14章 Chapter 14 湖边的风格外凛冽吹得祝岑脸颊生疼，连眼眶都泛起酸涩。她仰头望着眼前高耸入云的摩天轮，这还没踏进轿厢双腿就已经隐隐发软，真的要坐上去吗？光是想想都让她喉头发紧。 就在祝岑内心天人交战时祝子诚已经拿着门票兴冲冲地跑来挽住她的手臂，十四岁的少年继承了祝家的高个子基因，已经比祝岑高出不少，此刻正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往前走去。祝岑刚想要挣扎，另一侧胳膊也被祝嵩牢牢挽住——这下她彻底被这个两个姓祝的混蛋“劫持”，连后退的余地没有。 “你们这两个戆——”祝岑想骂他俩的话还没说完，祝嵩就凑到她耳边低语：“老姐，我这是在给你创造机会懂不懂。待会儿我和子诚一起上去你和老师姐姐单独相处。密闭空间就你们两个，想做什么不行。” 想做什么？祝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先不说满轿厢的监控摄像头，但是这令人晕眩的高度，就足以让她失去所有旖旎的心思。 话虽如此，但祝岑还是在祝嵩的调侃下耳尖不自觉地染了绯色。 祝岑依然顽强抵抗直到检票口都不肯乖乖就范，这时姚哲敏从身后跟上，祝嵩看见姚哲敏立刻提高音量，像是在什么宣告什么大事似的：“哎呀姚老师，不是说好了我买票的吗。” 票是姚哲敏买的？虽然一张门票对她们而言不算什么，浪费就浪费了，但祝岑实在不忍辜负这份心意，难道让他们三个一起坐？那她在下面等待的几十分钟恐怕会成为人生中最难熬的时刻。 “不用客气，就当是给子诚的奖励。”姚哲敏浅笑。 祝岑强压下抽搐的嘴角，挣脱两个姓祝的混蛋的钳制，故作镇定地从祝子诚手中抽出门票递给检票员。不得不承认，除去祝嵩那张惹事生非的嘴，祝嵩确实是个称职的僚机——他十分识趣地拉住了想要跟上的祝子诚，示意姚哲敏和祝岑先上。 “走吧。” 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她们都快步迈进轿厢。恍惚间祝岑感觉姚哲敏的手在她背后轻轻托了一下。这个细微的或者说压根不存在的动作让她心头一暖，又忍不住暗自好笑。 临近春节，平日热闹的摩天轮显得格外冷清，原本能容纳十余人的轿厢里此刻只有她们二人。空间宽敞，运行平稳，天气也晴好无风——即便如此祝岑还是本能地紧紧抓住了扶手。 “小时候来过几次，那个时候还没有翻新，湖对岸也没有这么多高楼。”姚哲敏从容地站在玻璃窗边，望着冬日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和远处CBD的楼群。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那几朵云的形状还挺特别的哈哈。”随着高度攀升，祝岑的紧张感越来越明显，她一不安就会干笑着寻找无关紧要的话题。她小时候其实坐过这个摩天轮，那时她还不恐高，甚至敢站在最高点贴着玻璃往下看。 “你恐高吗？”姚哲敏轻声问道，语气里满是关切。 祝岑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一再露怯——先是动不动就脸红，现在又是恐高。她刚想嘴硬否认，摩天轮恰好在此时升到最高点还不合时宜地晃动了两下。别说一雪前耻，她能忍住不惊叫就已经是极限了。 祝岑闭眼深吸一口气，默默告诉自己她很安全，不会掉下去，很快就结束了。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覆上她紧握扶手的冰凉手指。姚哲敏的手明显比她大，也更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比任何自我安慰都更让人安心。 “怕就别看了，看着我。” 姚哲敏的声音很近。祝岑一直觉得自己骨子里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但此刻却意外地听话。她颤巍巍地睁开眼，发现原本站着的姚哲敏不知何时蹲在了她面前。两个人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对方睫毛的弧度。姚哲敏的目光温柔而坚定，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 那一瞬间，祝岑恍惚觉得全世界只剩下她们二人。 摩天轮在最高点了，她忽然想起高中时在少女杂志上读到的传说：在摩天轮最高点接吻的恋人会永远在一起。 她当然知道这只是骗小女生的童话。可当喜欢的人近在咫尺，精致的五官在高空阳光的勾勒下如同希腊雕塑般美好时，祝岑发现自己竟然像个没谈过恋爱的花季少女一样，开始愿意相信这些美好的无稽之谈。 不过她终究没有吻上去——倒不是担心监控，而是不确定以她们现在的关系，这样的举动会不会太过唐突。以前的她从来不会考虑这些，狮子座的人生信条向来是及时行乐。可面对姚哲敏她总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就搞砸。 “其实…”她缓缓开口，心跳已不似方才剧烈，“我是故意没和你说我恐高的。” 姚哲敏挑了挑眉，唇角弯着一个了然的弧度，却示意她继续说。这个好像每次都是这样，明明看穿了却还是想听她亲口承认——还真是恶劣。 “因为我想…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能有个合理理由抓住你。”话音刚落，摩天轮恰好因方便上下客悬停在最高点，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恐惧再次席卷而来，祝岑忍不住轻呼出声。 她的手被姚哲敏牢牢握住，十指相扣。察觉到她的恐惧，姚哲敏维持着交握的姿势坐到她身边，像哄孩子般柔声安抚：“没关系我在，你很安全，一会儿就好。” 若在平时，祝岑一定会借机制作更多肢体接触，但此刻她真的是吓坏了，几乎是本能地寻找依靠——比如姚哲敏的怀抱。 幸好厚重的大衣没有让这个动作显得太过刻意。祝岑像被磁铁吸引般靠近对方怀里，姚哲敏不仅没有推开她反而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护得更紧。 祝岑用力攥住姚哲敏的衣角，声音里带着真实的颤抖：“求你…别动。” “我不动。” 姚哲敏的承诺像一道护身符，在百米高空为她筑起最安心的港湾，祝岑将脸埋在姚哲敏肩头，闻着熟悉的淡淡香味，忽然觉得或许恐高也不是一件坏事。 这个亲密的姿势祝岑可以感受到姚哲敏平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恐惧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祝岑微微抬头，发现姚哲敏正低头凝视着她。两个人的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姚哲敏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缓缓移到了唇瓣，那双总是带着冷静自持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映出了渴望。 祝岑熟悉这个。她的心跳再次加速，但这次并不是因为恐惧。她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感觉到姚哲敏的手收紧了片刻。 她顺从地闭上双眼，等待那个意料之中的吻。 轿厢在此时轻轻晃动，开始缓缓下降，那个即将发生的吻终究也停留在了呼吸交缠的距离。 姚哲敏率先离开视线，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也哑了不少。 “下降了。” 祝岑在姚哲敏怀里轻轻嗯了一声，姚哲敏微微松开手臂，祝岑便借着这个空隙坐直身体。轿厢内一时寂静，只有机械运转的细微声响。 祝岑偷偷瞥向姚哲敏，意外地发现对方耳尖泛着淡淡的红晕——原来这个人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淡定。这个发现让祝岑心底那点“一雪前耻”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我想好去哪了。”她突然开口。 其实压根没想好，祝岑在大脑里胡乱搜索着地名，突然想起几天前刷到旅游推送里的哪个寺庙，就那里吧，她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也没印象了。 “南京？” “南京。”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嗯，那我一会订酒店和高铁。” 虽然心底还萦绕着一丝甜蜜的遗憾，但祝岑相信，她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值得更完美的时刻，至少不是在监控之下。 而那个时刻，一定不会太远了。 感觉脑子要爆炸了，总算总算啊...下一章和再下一章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毕竟真的要来了，当然还得遵守规则不是吗...时间，力量，我需要我也加油！[墨镜][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Chapter 14 第15章 Chapter 15 和女孩子出去旅游住一间房间祝岑早就习以为常，有的时候为了省钱她也会和普通朋友睡一张床上。祝岑睡相不错，属于入睡前什么姿势醒过来还是什么姿势，不过她有的时候会流口水，但这无伤大雅。 然而姚哲敏负责订酒店时，祝岑还是明确要求订两间房。不是她害怕姚哲敏，而是担心自己看着在眼前晃动的姚哲敏会忍不住半夜爬上对方的床…当然，套房里的两间卧室也是可以接受的。 高铁票和酒店都是姚哲敏订的，祝岑在微信上把自己那部分转了过去，但姚哲敏没有收，只说不用着急。 除夕那天祝岑祝嵩带着仙贝一起回了爷爷奶奶家。两位老人对仙贝宠爱有加，年夜饭时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个小碗。最让祝岑惊讶的是，爷爷奶奶竟然还给仙贝准备了红包，而且厚度可观，自然都进了祝岑的口袋。 饭桌上长辈们不可避免地聊到了终身大事。祝岑的父亲祝天宙是老人家的老来子，比哥哥祝天宇小了近十五岁，这解释了为什么祝岩的儿子祝子诚都上初中了祝岑却还在“不误正业”。祝嵩是祝天宇和第二任妻子的孩子，不过祝天宇倒不是个正经人，他的现任老婆没比祝岑和祝嵩大多少岁，也正是因此，祝岩和祝嵩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奶奶你不用担心我和老姐，说不定明年，哦不，说不定过几个月你生日的时候老姐就给你带一个孙女媳回来哦～” 又来了。祝岑在桌子下踩了祝嵩一脚。家人们对“孙女媳”这个称呼并不意外，却都抓住了时间点这个关键信息。老人和祝岑的嫂子立刻投来八卦的目光，祝岑觉得嘴里的松鼠鳜鱼都不香了。 “呵呵，没那么快啦。”祝岑赶紧转移话题，“倒是祝嵩，奶奶您下次生日让他把孙子婿带回来。他动作快，让他带。” 祝嵩想以牙还牙，却被祝岑一个眼神制止，只得对着奶奶尴尬地笑笑。 年夜饭就在这样愉快且温馨的状态下进行，饭后祝天宙和徐菲还打来了视频电话问候，徐菲看到仙贝的时候先是尖叫一声随后也被小家伙的可爱折服，但依旧表示以后带回美国她得和仙贝保持距离，祝岑笑着答应。视频结束后，祝岑美国号码收到了银行的短信，祝天宙和徐菲也给她转了笔可观的“压岁钱”，虽然备注上清楚写着是给仙贝的。 新年钟声敲响的前几分钟祝岑就在给姚哲敏编辑新年祝福了，祝嵩抱着仙贝靠过来滋哇乱叫地说消息有什么好发的直接打视频，祝岑还没反应过来这家伙就夺过她的手机直接拨通了视频电话。 祝岑气得想打人，但很快屏幕上就出现了姚哲敏那张精致的脸，她立刻收敛了狰狞的表情。 “哈喽姚老师，除夕快乐！”祝嵩抱着仙贝跟姚哲敏打招呼说了一堆场面话，还扒拉着仙贝的小爪子和姚哲敏问好，然后把手机丢回给祝岑。 “Heyyo wsp。”话一出口祝岑就后悔了。她平时确实习惯用这种街头风格和朋友打招呼，但在姚哲敏面前她一向很“装”，怎么就这么暴露了… “Hey。”姚哲敏似乎也没有料到祝岑会冒出来这样一句，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忍俊不禁的神色，竟有几分可爱。 “马上要过年了，想提前祝你新年快乐。”祝岑自然跳过了祝嵩抢手机那段，“你也知道，我打字像在用翻译器，所以就直接打视频了。” 姚哲敏微微一笑，镜头前突然闪过一个毛茸茸的身影，是姚哲敏养的那只小猫！祝岑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住了，姚哲敏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伸手把那个可爱的小东西抱了过来，拿起他的小爪子朝祝岑挥了挥。 “他叫雪饼。雪饼，和姐姐打个招呼。” 屏幕里的雪饼倒是很给姚哲敏面子对着祝岑喵了一声，嗲声嗲气还带着颤音。本就喜欢小动物的祝岑心都要被这声音给融化了。不过雪饼这个名字…祝岑突然意识到，这和“仙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像兄弟。 春晚的钟声响起，s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祝岑差点忘了已是新年。直到祝嵩大喊一声“新年快乐”又凑到镜头前她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的脑袋。 “新年快乐哲敏。” “新年快乐Hill。” 虽是寻常的祝福，但看着姚哲敏深邃的眼眸，祝岑突然想起祝嵩那个不靠谱的提议——带着女朋友回家给奶奶过生日。姚哲敏这么漂亮工作也好还聪明，爷爷奶奶一定喜欢她。 不过祝岑想得有点远了，先不提姚哲敏愿不愿意和她见爷爷奶奶，她首先要考虑的是和姚哲敏的南京之旅。祝嵩咋咋唬唬地指挥她往行李箱里塞漂亮裙子，祝岑不喜欢在冬天穿裙子，所以当她看见行李箱里出现的针织短裙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掐祝嵩的手。 祝嵩反问她到底在矜持什么，明明喜欢姚哲敏得要命，而且姚哲明八成和她也是双向箭头。两个加起来快六十岁的人，又不是初中生谈恋爱，再说了现在不少初中生谈恋爱都会接吻了，这两位“高龄人士”到底磨蹭什么。 “老姐你听我的，就穿这种包臀裙，配上红底高跟鞋外面套件大衣在姚老师面前晃。我保证你一步登天！哦对了，我忘了你是个柏拉图。不是吧，这么大岁数了还柏拉图？给我拿下啊！” 祝嵩越说越起劲，甚至开始出谋划策，说“馊主意”不太准，毕竟祝岑承认，她的柏拉图理论在姚哲敏面前确实有些站不住脚。当她告诉祝嵩订了两间房时，祝嵩恨铁不成钢地说到了南京他会给她支招，让她不要有任何顾虑，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在这次旅行中拿下姚哲敏，让他能光明正大地喊“姐嫂”！ 祝岑嘴上骂他有病，但到底没有把那些衣服拿出来。至于高跟鞋…带着吧，晚上在房间里，说不定真能用上呢… 春节假期高铁票紧张，她们决定出游的时间又晚，相邻的商务座早已售罄好不容易候补到了前后排。祝岑这几天没睡好觉上了高铁就昏昏沉沉，姚哲敏似乎有一些工作上的事要处理，坐在她斜前方，戴上了那幅斯文败类的金丝眼镜，开始敲打键盘。 姚哲敏的手指很好看，祝岑猜她应该练过钢琴，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与自己的“儿童手”形成鲜明对比。 祝岑看着看着入了神，车厢内空调温度偏高，她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支着头睡着了。列车快到南京南的时候乘务员来喊她这才发现自己用这么一个别扭的姿势睡了一路，还不争气地流了口水…祝岑睡眼惺忪地道谢，用纸巾擦嘴，抬头对上了姚哲敏的目光。 姚哲敏似乎察觉到她流了口水，笑得莫名有些宠溺。 可恶。祝岑擦嘴的动作都不自得重了几分，她怎么总在姚哲敏面前出糗！ 姚哲敏订的酒店位于南京繁华地段。穿着靴子的祝岑身高接近176，姚哲敏更是直接超过180，加上两人出众的外貌，通常同游的女性大多会选择同住一间，或许还因为姚哲敏是这家著名酒店的尊贵常客，前台主动提出可以为她们升级到顶楼套房。祝岑想都不想就要拒绝，姚哲敏抢先一步表示按照原计划安排相邻房间即可。 房间在高层，从落地窗可以望见不远处的玄武湖。但祝岑不敢靠得太近，这个高度让她很不自在。来南京前她们在s市用过晚餐，现在并不饿，但她的烟瘾却上来了。 祝岑从大一开始抽烟，算是个老烟枪了。以前熬夜赶论文时烟瘾最重，一晚上能抽完一整包万宝路，这两年已经收敛很多。 确认房间可以吸烟后祝岑迫不及待地点了一支，尽管她刚洗完澡…在高铁站等车的时候她就想溜进吸烟室，但怕给姚哲敏留下坏印象，硬是忍住了。 抽到第三支时，门铃响了。因为是高档酒店祝岑没多想就夹着烟穿着拖鞋走去开门，完全忘了自己正穿着祝嵩精心准备的性感睡衣。 “呃，哲敏？” 祝岑尴尬地看着门外的姚哲敏，说话时不小心把一口烟吐到对方脸上。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做错事被老师抓包的感觉——不对，姚哲敏是祝子诚的班主任又不是她的，她在害怕什么。 姚哲敏显然也没料到祝岑回忆这般模样出现。她的目光从祝岑的脸庞滑过丝绸吊带睡裙勾勒出的玲珑曲线，最后落在指尖的万宝路上。祝岑下意识地把烟藏到身后，姚哲敏的眼神暗了几分。 “快进来，有什么事吗？” 祝岑领着姚哲敏走进房间，她的行李箱还敞开着，不知道姚哲敏有没有看到里面的那些小裙子。 “没什么，就是想问你要不要吃点东西还有明天想去哪里。”姚哲敏似乎没注意她那些衣服，但看到烟灰缸里熄灭的烟头时眉头微蹙。祝岑意识到姚哲敏可能不喜欢烟味，赶紧掐灭手中的烟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香水喷了几下。 “我不饿！明天想去鸡鸣寺！” 来之前祝嵩说过鸡鸣寺求姻缘很灵验，这算是她的一点私心。她挥手驱散烟味，这才注意到姚哲敏换了一套紫色的丝质睡衣，相比她这身“近乎没穿”的装扮要保守得多，只解开几颗纽扣，露出漂亮的锁骨。 而且，这个女人居然还戴着金丝眼镜。 “少抽点，对身体不好。”姚哲敏语气平淡，但祝岑却听出了一丝训诫的意味。她原本想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被姚哲敏这么一说顿时像挨批评的学生一样僵在原地。 “对不起，可是我有烟瘾…我现在抽得已经比以前少很多了，我保证以后尽量不让你吸到二手烟！！！” 为了表示决心，祝岑还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伸出三根手指。姚哲敏看着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里带着祝岑看不懂的情绪。 “以后想抽烟的时候，可以找点别的健康的方式。” 别的方式？祝岑疑惑地思考着这句话。是指戒烟糖吗？那个对她效果一般，甚至适得其反。那还有什么办法？她看着眼前“正襟危坐”的“斯文败类”，从这个角度她能欣赏到姚哲敏漂亮的锁骨，她突然想起祝嵩的那些“馊主意”。 办法当然有，就看姚哲敏愿不愿意配合了。祝岑狡黠一笑，突然侧身坐上姚哲敏的膝头。对方没料到她这个举动，愣了一下，但还是本能地伸手虚扶住她的腰，祝岑则顺势环住姚哲敏的脖颈。 这是她们有史以来最近的距离。两人用了同款酒店高级洗护用品，相似的气息间夹杂着未散的烟味，让气氛变得危险又暧昧。祝岑的视线从姚哲敏的下巴缓缓上移，最终对上她的眼睛。 姚哲敏的眼中有什么在涌动，与摩天轮上那次不同，这次更加炽烈。 祝岑喉头发紧：“办法当然有，不过姚老师，我可不是你的学生，不会这么听话。” 她很久没用这个称呼了，但在此时此刻，这个称呼平添了一丝禁忌感，让祝岑莫名兴奋。 “说说看。”姚哲敏的声音低哑下来，仿佛真的回到了她们初识时那种教导学生的公事公办语气。祝岑的隐秘兴奋感被点燃，身体不自觉地轻颤。 “当然有，不过要看姚老师给不给了。” 话音未落，祝岑移开视线。姚哲敏的鼻梁很高，上面有颗痣，在金丝眼镜下显得既禁欲又性感。祝岑伸手摘掉她的眼镜，轻轻吻上那颗痣，而后抬眸对她嫣然一笑，覆上了她的唇。 在唇瓣相贴的瞬间，祝岑感觉到姚哲敏的怔忡。但很快，那只虚扶在她腰侧的手收紧，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祝岑在心底轻笑，祝嵩的话也不全无道理。 姚哲敏的唇比想象中更软，吻技也比想象中更好。祝岑收紧环住姚哲敏脖颈的手臂，她自认为吻技不俗，但显然天外有天。当姚哲敏撬开她唇齿时，她还是抑制不住地溢出一声黏腻的轻喘。 这声喘息似乎取悦了姚哲敏，下一秒祝岑就被护着腰按到在沙发上。姚哲敏的吻热烈而克制，快感与缺氧让祝岑大脑空白，身体本能地回应，渴求更多。 她在摩天轮上就想这样了。 不知过了多久，姚哲敏终于放开她。纠缠间祝岑的睡裙卷起露出白皙的腿根，唇瓣因长时间的亲吻而红肿。姚哲敏眼色暗沉，祝岑以为她会继续… 但姚哲敏只是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相触，在她唇角落下一个轻吻，嗓音沙哑： “早点休息。” 早点休息？祝岑懵了。虽然她也觉得现在就发展到那一步有点快，但姚哲敏的戛然而止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早点休息。”看着祝岑迷茫的表情，姚哲敏轻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希望这真能帮你打消再抽几根的念头。” 姚哲敏扶起祝岑，替她整理好凌乱的发丝和睡裙，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你要回去吗？”话一出口祝岑就后悔了。明明要求订两间房的是她，现在问对方为什么要回去的也是她，像在玩拙劣的欲擒故纵。 “是你要订两间房的祝岑。”姚哲敏的目光在她红肿的唇瓣上流连，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几分懊恼。祝岑分不清她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下意识地拉住她的衣袖想要解释。 姚哲敏忽然笑了：“好了，没怪你。只是今晚如果我们还待在一起，恐怕谁都别想好好休息。” 祝岑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她当然明白姚哲敏的言外之意。不受控制地，她小声嘟囔：“你好讨厌…”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吻得太凶，她的嗓音都变得娇软，是她平日里撒娇的调子。 这一声“你好讨厌”无疑又触动了姚哲敏某根神经，但她最终只是克制地吻了吻祝岑的眼皮，轻声道：“晚安，好好休息。” 祝岑几乎僵在沙发上。姚哲敏就这样离开了她的房间回到隔壁。说来也巧，姚哲敏刚走祝嵩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屏幕里是祝嵩和呼呼大睡的仙贝，他眼尖，立刻就注意到祝岑异常红肿的嘴唇，当即大呼小叫地吵醒了仙贝。小家伙委屈地嗷呜一声，被祝嵩抱起来边亲边喊：“大外甥！你马上要多一个妈啦！” 祝岑不置可否，但还是“虚心”向祝嵩请教了刚才的情况。听到姚哲敏就这么走了，这个情场浪子惊得差点从沙发上掉下去。 “就这么走了？啊？她行不行啊？难怪听说你们圈子里流传过‘过了二十五就是六十五’，看她长得那么厉害的样子该不会是纸老虎不行吧？” 越说越离谱，祝岑刚提起一点学习“实用技巧”的心思又被祝嵩这番胡言乱语打了回去。 “这姐什么星座啊这么克制？总不能是因为要确定了关系踩愿意吧？那你俩可真是绝配。这都二十一世纪了，一个玩柏拉图一个讲究名份，你俩比祝天宇还跟不上时代，两个老古董。” 祝嵩喋喋不休地吐槽，但祝岑却从他的话中品出几分道理。或许姚哲敏真的如祝嵩所言，是个“传统”的人？接吻可以，但更亲密的行为必须留给心意相通的恋人？心意相通已毋庸置疑，那么她在意的，多半就是那个名分。 名分。在过去的感情里，名分向来是祝岑给予别人的，不过表白通常由对方主动。但以姚哲敏的性格，祝岑不指望从她嘴里听到“祝岑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这种肉麻话。 祝岑的自尊心开始作祟——你不直接开口凭什么让我开口！但她又害怕如果两个人都不站出来说明白会错过什么，甚至失去姚哲敏，这是她不愿意接受的。 “算了，反正你们还要在那待好几天，有的是机会。”祝嵩已经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对了老姐，明天去鸡鸣寺记得也帮我求个姻缘，可灵了据说！” 姻缘？祝岑眯起眼睛，似乎找到了一个能让姚哲敏开口的办法了。 好的所以更深的在十六章，实在不知道审核制度的极限是什么，不过一定是很多不可以哈哈，点到为止哈哈[666][666][666]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Chapter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