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长东》 第1章 第 1 章 麦浪滚滚,耀白如玉的火球轻松的放置在电线杆上,半边白云犹如厚实的橙色羽翼轻飘飘挂在天边,无边的云,广阔的麦浪,黑色的背影,天与地连为一体,叫人误以为伸手就能够得到美丽的晚霞。 田与田的交界处是一条两人宽的绿色草坪,草坪旁边就是一处小水沟,别看它小,它的存在可是解决了不少难题,最明显的就是喷洒农药时,直接从沟里舀水就行。 此时,五六个小孩子半跪在草坪上,双手撑地,眼睛紧紧盯着草坪里的“宝贝。” 有人嘘了一声,然后掌心向内,飞速往里一扣,“哈哈哈,我抓到了,怎么样,就问你们我厉不厉害?”说话的是徐若卿,她生着一张秀气的鹅蛋脸,小嘴,小翘鼻,水灵灵的杏眼,瀑布般的乌黑长发高高扎起。 “哇塞,你这个蚂蚱也太大了吧,你看它肚子,是不是要生了?”逸池问,说着,就要上手捏它的肚子,手还没触碰,就狠狠的被人打了下来。 “路绝艳,你打我干什么?” “好端端的,你捏人家肚子干什么,那里面可是有一条小生命呀,别这么残忍。” “听见没逸池,别这么残忍。”说罢,徐若卿轻轻将蚂蚱放在草坪上,没一会儿,蚂蚱跳的没个身影。 “没意思,我就吓吓它,没打算真捏,瞧把你俩吓的,时候也不早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噜噜噜噜噜,小男孩双手插兜,撅着嘴巴嘟嘟嘟没调瞎哼着。 看着逸池远去的背影,徐若卿和路绝艳也没意思的往家的方向走,不过,一个向右,一个向左。 奶奶的饭香味总是香飘十里,香气徐徐,路绝艳蹦蹦跳跳跑回家,未到门口,他迫不及待的大喊:“奶奶,今晚上吃啥,大老远就闻到一股香味了。” “真是个狗鼻子,做的红烧鸡翅,” “嘿嘿,我早就知道是红烧鸡翅啦,才出锅呀,刚好,让我来尝尝味。” “哎哎哎,没个正形,没看见妹妹在这吗?” “妹,妹妹?”路绝艳不可思议的转头看过去,待看清背光处安静坐着的小女孩,路绝艳尴尬的抽抽嘴角,要不是奶奶说这有个人,他敢保证,他真的不会发现这有个人,因为从始至终这个女孩都低着头,连呼吸声都没有一点,而眼下,小女孩丝毫没有想说话的举动。 “这是芃芃,隔壁村你李奶奶的孙女,你李奶奶这段时间身体不舒服,在医院里休养,芃芃先在咱们家住些天。” “哦,那位奶奶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没问题就好,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妹妹的。”童真的声音入耳,陆芃芃攥成一团的小手略微松了松。 谈话间,饭已经做的差不多了,路绝艳从筷笼里抽三双筷子,拿三个小碗摆在桌子上。 不得不说,路绝艳奶奶烧的一手好菜,中午她就没吃多少,现在更是饿的咕咕叫,但不熟,又紧张,她不敢动筷子,直到,直到碗里被人夹了两块色泽鲜美的鸡翅,“跟你说个秘密,我奶奶烧的鸡翅可好吃啦,你快尝尝。” 小女孩心砰的一震,她小心抬起视线,大理石桌,碟子,蓝色陶瓷碗,齐脖颈的发丝,以及小男孩咧着嘴巴的笑。 台灯在他身后,柔白色灯光将他金黑色的发丝照的透亮,仿佛他的周身都在散发神圣的光芒,只此一眼,小女孩又像只缩头乌龟似的钻进壳中。 陆芃芃的第一感觉是,这个小男孩很阳光。 陆芃芃吃饭很斯文,闭着嘴巴细嚼慢咽,反观对面的路绝艳,要多豪迈就有多豪迈。 刘慧静瞧了眼陆芃芃,再瞧了眼自家孙子,简直是两个画风,她说:“绝艳,站有站像,坐有坐像,” “吃饭也有吃饭像~”路绝艳鼓着腮帮子,慢吞吞说,“谁叫我奶奶做饭这么好吃,小妹妹,你吃饭咋这么斯文呢?” “我妈妈吃饭也是这样的。” 后一句遗传我妈妈不用说大家都知道,“什么样的妈,什么样的儿,所以啊,您老再说我也没办法呀。” 刘慧静懒得和他贫嘴,只是笑着往陆芃芃碗里夹肉吃。 路绝艳家里是层式的楼房,楼下主要是客厅,厨房还有刘慧静夫妇的卧室,楼上呢,有两个大的房间,一个是路绝艳的,还有一个是他爸爸妈妈的卧室,陆芃芃住在路绝艳的房间,当然啦,房间中间有一面黑色星空帘子。 不拉落地布帘的话,窗外的星空一览无余,陆芃芃将身体侧转,她还是第一次躺在床上看星空呢,荷塘中时而传来蛙鸣声,月光驻足的树梢间或传来蝉鸣声,夜晚,宁静而美好。 忽然间,耳旁传来男孩悄咪咪的声音,“喂,你睡着了吗?” “没,没有。” “哦哦,我才想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陆芃芃,草头凡的芃。” “哦哦,不认识,没见过这个字,但是你的名字很好听,感觉也很好写,不像我,每次发新书新本子手都要写废了。”路绝艳小脚踢拽着被子,借被子来发泄小抱怨,他斜着眼,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窗外, 陆芃芃喉间发出一声闷笑,他好逗啊。 清晨,露珠滚落在小麦尖端,羞羞答答的上下滑动不肯下来,路绝艳家的院子很大但也很空旷,不像陆芃芃家栽满了鲜花和果树。 闹钟七点半准时响起,女孩睁开朦胧的眼睛,在床上愣了一两分钟,待视线重新清晰起来,她透过纱帘,隐约间看见男孩一动不动的脸朝床底背朝天,丝毫不受闹钟的干扰。 她踮起脚尖,正打算穿过纱帘关掉闹钟时,小男孩突然睁开眼睛,陆芃芃很明显的看见他有一瞬间的瞪大眼球,但没一下就又闭上眼,成大字形摊睡在床上。 嗯,气氛有些尴尬,就当她进退两难时,路绝艳开口说:“几点了?” “快七点四十了。” “不急不急,还有四十分钟才上课,我再睡五分钟,芃芃,你记得喊下我。” “好。” 女孩踮着小脚丫子走到洗澡间,洗澡间是白灰色瓷砖,素雅又整洁,来的时候,洗漱用品都没带,昨天晚上勉强用卫生纸把皮肤擦干,但牙刷怎么对差着用呀。 陆芃芃愣神的看着镜子,要不问下他有没有多的牙刷?算了,要不还是自己回家拿吧,在她低头的时候,路绝艳默默从抽屉里拿套新的用品,他靠在洗澡间门框边,正打算把东西给女孩子时,就瞧见陆芃芃垂头丧气的,她的眉毛皱起来还挺像尖尖的小山峰。 许是他笑的太过贱兮兮,陆芃芃随意的抬眸,吓得一激灵。 “你…你怎么站在这?” 路绝艳挥了挥手上东西。 “哦,谢谢。” “不客气。” 节约时间,俩人都站在洗漱台前,“哎,别用这个牙膏,一次性的不好用,呶,这个给你用。”说着,细心的将手里的牙膏挤在她的牙刷上。 “谢谢你。” “不用谢,我奶奶说她和你奶奶是好姐妹,照这样的话,我算是你的哥哥,哥哥照顾妹妹是应该的。” 哥哥照顾妹妹是应该的,可她跟他之前从未见过,在陆芃芃的印象里,就算是见过很多次的亲戚也不会对自己这么好,更别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突然冒出来的野生亲戚。 走在林间小路,路绝艳说他在六三班,陆芃芃也回应自己在六二班。 刚到教室门口,班主任跟辇猪似的将他们都撵出来站在走廊上读书,说是早上空气好,不至于读的昏昏欲睡。 陆芃芃今日穿的与往常差不多,只不过红色格子裙下面没有穿白色丝袜,往常她都会穿的,但今天换洗的衣物都没带,只好硬着头皮来学校。 她拿着语文书,默默无闻走到柱子后面,就当她打算读书时,身后扎着两条鞭子,皮肤黝黑的女生随意的说了句:“哎呦,那个女生的腿毛怎么这么长。” 陆芃芃猛地一激灵,笔直的小腿往墙里贴了又贴,她希望能直接藏进墙里,或者把墙撕下一层皮盖在腿上也好,全班同学上举着书,你看我,我看你,小声蛐蛐, “我去,她的腿怎么在掉皮呀。” “还真的是,好恶心,难怪之前天天穿裤子。” “你们难道不知道她二年级那些事吗,算了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姐妹姐妹,什么事呀,细细道来。”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师来了,下课再说。” 课本后一双双犀利的,嘲笑的眼神时不时如锋芒扎进陆芃芃的心,又如车轮轻而易举将她的自尊碾压在地,重复,反复。 女孩鼻腔一酸,嘴唇翁动,但准瞬间,那种酸楚感随凉风轻飘飘飞走。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被人指点惯了,她不在意,在意也无用。 二班和三班走廊连在一起,下课时间,一些嘴长的,八卦的女孩围成一团,学校不让嗑瓜子,一个个手上拿着小份干脆面或者辣条袋子,给这个吃,给那个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感情多么好的小姐妹呢。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二年级的时候我和她是一个班的,她当时邋遢的很,头发不洗,澡也不洗,脸上每天都有两道鼻涕印子,而且衣服还都是穿别人不要的,别提我们老师有多嫌弃她了。” “我的天哪,怎么有人这么不讲卫生,难怪她不敢露胳膊露腿,太埋汰了。” “就是就是,她这种人怎么有脸了来上学的,不怕被人瞧不起吗?我要是她,打死都不来学校。” 最初,她几人还窃窃私语,后来聊的越发投入,每个人都想证明自己知道的多,于是说话的声音更大些。 对面是老师的办公室,刘祉轻叹一声:“唉,这群孩子还真的是欠收拾,闲的没事干在这说别的同学。” “绝艳,绝艳,你的弹珠都滚到花坛里了,看啥呢,这么出神”。张狂一脸好奇的朝着路绝艳视线方向看去,他不怀好意的勾勾嘴角,挑逗着说:“怎么?那里面有你喜欢的人?” “没有,他们好像在讨论一个女生?” “哦,你说陆芃芃啊。”提起陆芃芃,张狂似是十分嫌弃,“你刚转来没多久,有些事情不知道,你想听吗,想听的话兄弟我可以给你大致说说呀。” “没兴趣,不想听。”路绝艳散漫的捡起地上弹珠,转个弯回教室了。 对面老师都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更不必说同一走廊的路绝艳。 第2章 第 2 章 密布一上午的乌云,终于在下午四点慷慨的释放一会蓝天,学校门口停着大巴车,小汽车,三蹦子,二轮车,自行车等等,打鸣声,谈笑声,好不热闹,陆芃芃像往常一样不甘心的在校门里往外巡视一周,沉默离开。 退出热闹的人潮,身前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林荫小路,两头牛依旧躺在路边吃草,时不时甩尾巴拍打苍蝇,时不时发出闷哼哼声音,待陆芃芃路过时,它们盯着她,她也搞怪盯着它们。 草搁置在嘴边,忘记吞咽,陆芃芃半蹲下来,笑着从地上捡一根草,往它们嘴里塞,傻牛还以为她要打它们,吓得脚底打滑还在后退。 “两头小傻牛,真傻。”她举着草咧嘴笑,陆芃芃笑的不似别人张扬爽朗,她笑起来好似含苞待放的花朵。 半晌,她拉了拉书包肩带,手臂一前一后蹦蹦跳跳走了。 前方刮起一阵风,吹的树叶簌簌作响,吹动少女卷曲的发丝,余下淡淡一抹小风,浅浅撩动男孩浓密长睫。 昨晚奶奶说过,放学要跟芃芃一起回家,他早一步出校门,也确实在某个角落看见陆芃芃,但不知为什么,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走过去喊她一起回家,直到女孩瞥了一圈往相反方向离开后,他才想起来奶奶交代的话。 她漫步在前,他慢步在后,终是没了交迹。 将近五点,路绝艳书包一甩,脸朝下埋进沙发里,“芃芃,绝艳,洗洗手准备过来吃饭,奶奶还剩一个菜就出锅喽。” 无人应她。 “你们俩听到没?” 还是无人理她,刘慧静拿着铲子站在门槛边往客厅瞅,孙子屁股撅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客厅除了孙子,再没有别的人。 “芃芃人呢?怎么不见她?” “不知道。” “我不是说让你放学等着她吗?你是不是又老早窜出来啦?” “没有~”路绝艳拖长尾音哼哼唧唧。 “奇了怪了,她是不是回自己家了呀?绝艳,你骑车过去看看。” “我不知道她家在哪。” “就在二方地那边,你还经常去那边玩呢。” “哦……” “别光哦,你倒是坐起来呀,男子汉家家的一回来就躺着成什么样,快点,骑车过去,顺带减减你身上的膘。” 路绝艳秧秧的翻个身,胳膊肘搭在额头上,愣愣的问:“奶奶,李奶奶生了什么病?要在医院住多少天?” “心脏,肺都有问题,”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器官都出问题?” “还不是累的,你李奶奶这一辈子也是不容易,年轻时好强的很,怀胎九月还在地里干活,老了又成天去这干活,去那干活,日积月累,身体也就成这样了。” 路绝艳很少看见奶奶这副神情,一为女人,二为母亲,刘慧静懂得李倩花的苦楚与艰难。 “绝艳,你今天不对劲,昨天你还体贴的给妹妹夹菜吃,怎么今天就这么冷淡了?” “我……我在学校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所以,所以…” “传言?所以你对芃芃存有偏见,对吗?” “有点吧。” “孙儿,了解一个人是很漫长的过程,志趣相投的可能是一个星期,大部分是几年甚至几十年,你跟妹妹才见面两天,你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我刘慧静的孙儿有头脑,有主见,绝不是一个只会通过别人的嘴来评判别人的人。” “对不起奶奶,我错了。” “自行车在外面,你想去就去吧,不想去也没关系,奶奶不会说什么的。”说罢,刘慧静扒了扒路绝艳的刘海,转身进厨房做饭了。 天花板白的很新,螺旋式的琉璃吊灯晶莹璀璨,最初的天花板不知怎么搞的,好好的白色这秃一块,那黑一块,刘慧静看不下去,找人把屋顶又重新刷一层白色的涂料,还装个好看的琉璃吊灯,现在看起来赏心悦目,比之前要美观不知道多少倍。 沙发吱呀一声,男孩跑到车棚蹬起自行车往外骑。 二方地离路绝艳家不远,骑自行车十来分钟,路绝艳一只脚踩着踏板,一只脚落泥土地上。 “奶奶说陆芃芃家附近有一条河,河~,我怎么没看见哪有河?”看是看不见的,他索性推着车把乱走,走着走着,视线里出现几位年迈的老人,他们端着碗,坐在一栋楼房后面,有说有笑的吃着饭。 “爷爷您好,您认识陆芃芃吗?” “认识呀,我今下午还瞅见芃芃了呢。” “那您知道她家住在哪吗?” “呶,”老爷爷举着筷子往前方指了指,“就在最前面,小娃子,你一直往前走就行喽。” “好好,谢谢爷爷。” “这小娃子怎么瞧着这么眼熟。之前没见过呀。”有女人问。 “李老妹,那是路老头的孙子,这两年才回村子里,之前都跟着爸妈在外面呢。” “哦哦,难怪,路老头这孙子,胖乎乎的还挺可爱,芃芃这孩子可算是有个伴了。” “谁说不是呢,这孩子也是可怜。” 路的尽头先是一面爬满蔷薇花的院墙,再左边是一扇微微打开的大门,路绝艳人还没走到大门边,就被里面的狗吠声吓退。 黑白相间的花狗狗凶气十足,上翻卷着白色尾巴冲他嚷嚷。 “狗兄你别过来啊,我可不是贼呀。” “汪汪汪。” “啊哼哼哼,陆芃芃,你家的狗乱咬人。” 听到呼喊,陆芃芃来不及脱掉围裙,急忙从厨房出来看是个什么情况, 画面:路绝艳一部一顿一后退,花花四腿上前又往后,翘着尾巴叫个不停。 陆芃芃将他车扶好,又伸出双手,嘴里唤几声,花花立刻调转狗头,耷拉着舌头,傻憨憨的奔向主人怀抱,陆芃芃诧异的看向他,似是在问你怎么会过来。 “是奶奶叫我过来喊你回去吃饭的。” “啊?我已经做好饭了,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再去。” “那不行,再等会天都要黑了,你……” 你一个人不害怕吗? “我怎么了?” “算了,等你弄好后我们一起回去吧。” “好,谢,谢谢你。” 陆芃芃将门开的更大些,邀请路绝艳进去坐一会,她家院子超级大,左边是一个小车库,右边是一座小花坛,花坛里有石榴树,橘子树,桃树,花坛边还有白山茶色深口盆栽,盆栽里种着五彩太阳花,百合花,指甲花和兰花,石形水泥柱建成的院墙被蔷薇花肆意的点缀着,茂盛生长,再右边是一条宽约半米的小型花坛,还有一个铁柄打磨光滑的老井。 看得出来,收拾院子的是一位非常爱生活的人。 路绝艳进厨房时,女孩正拿着一盆水往灶口里面浇,嘶拉一声,浓烟四起。 “你真厉害,还会做饭。” “没有,随便弄了点面条给花花吃。” “附近的邻居不是会给它喂饭吗?” “会喂,我就是想回来看看它。”人在脆弱时总是想回到心灵深处那一处归宿,任谁听了这些流言蜚语不会伤心,更何况是这么小一个姑娘。 陆芃芃半蹲在地上,拿着筷子将碗里滚烫的面条搅凉。花花早就在小主人脚边打转,等她把碗放在地上,花花吧唧吧唧的往嘴里吞。 狗解决后,轮到人了,陆芃芃尴尬的站在锅灶旁边,她低着头,慢悠悠的挑着锅里剩下的面条,经历一番心里斗争后,陆芃芃说话跟蚊子似的:“你,肚子饿吗?” “啊?” “我说,你肚子饿不饿?”好像大了些,可还是支支吾吾的。 她腮帮子鼓鼓的,还挺可爱的一小妹妹,路绝艳心里想。 “哦哦,面条好像不是很多,你吃吧。” “好,你要是无聊的话,先去我家院子里四处逛逛。” “行。” 路绝艳在前面四处观赏,陆芃芃就在旁边时不时说些什么,花花紧随其后,许是在自己家里,她不像昨日那么拘束,反而大胆许多, 看着看着,路绝艳驻足蔷薇花丛前,他昂着头,看着很是认真, 陆芃芃也笑着说,“这片蔷薇花是我奶奶和我爷爷七年前一起种的,怎么样,是不是长的特别旺盛。” “是的,非常旺盛,好美的一面花墙。”惊讶着,菜园子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啃叶子声,来不及在小主人腿边逗留,花花一个闪冲,似流星般冲进菜园子, 见陆芃芃神色凝重往菜园子走,路绝艳不禁好奇问:“它跑这么快干什么?” “那群臭羊又跑菜园子来了,你先等我一会,收拾好这群臭羊咱们就走。” 果不其然,三五只小白羊翻过砖头垒成的菜园子墙,正在菜园子里肆无忌惮的吃草,“我天啊,它们怎么敢光明正大的偷吃草呢?” “我奶奶种的菜又被它们踩成稀巴烂了,气死我了这群臭羊,花花,上。”口上说着,身体也不自觉的亢奋起来,双手握拳在空中瞎比划几下。 “汪汪汪,汪汪汪。”花花战神所向披靡,跑过之处无不吓得小羊羔撒腿就逃,陆芃芃也是一位强劲的对手,举着棍子挥舞来挥舞去,吓得小羊羔尿流。 望着落荒而逃的羊群,陆芃芃双手叉腰,拽的不要不要的,风吹起女孩卷黄的刘海,露出她英挺的眉眼,站在菜园子墙上的花花也是意气十足啊。 心脏有那么一瞬的悸动,她……好像真的挺不一样的。 “羊赶走了吗?” “赶走了。”陆芃芃又变得很内向,不敢在外人面前多说话, “陆芃芃,我感觉你有点怕我呀。”胖胖的小手扒拉着下眼皮,扮作一个鬼脸模样,“是不是很像鬼呀。” “不是,鬼没有你这么好看。” 话说出口,路绝艳那叫一个不好意思,胖嘟嘟的小手下滑,掩盖羞涩的红脸,“谢谢呀。” “谢什么?” “谢谢你夸我好看。” “你不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吗?” 路绝艳摇摇头,丧丧的说:“他们都说我长得太膘。” “这还膘,他们都是麻杆子吗?” “哈哈哈哈,你好逗啊陆芃芃,哎,我看别人家菜园子都围了一圈篱笆,所以羊才进不去,你家怎么没弄呢?” “爷爷忙,奶奶身体不好,就没弄了。” “不好意思呀,要不这样吧,明天下午放学我们俩一起过来,我帮你弄。” 陆芃芃不可思议的抬头,脑子跟着嘴巴跑的说:“你为什么要帮我呀?” “因为……因为补偿你,哎呀,先走吧,我奶奶烧了可多肉,贼拉好吃。” “等,等等,你骑的车,你先走。” “我带你,放心,哥哥车技超好。” “哥哥?” “对呀,我可不就是你哥哥,你说是不是花花?” “汪汪汪。” “花花真乖。” “它听不懂人话。” “我说的狗语,它听得懂。” “花花,明天再见呦,你在家里乖乖守门,听到没?” “汪汪汪。” “乖狗狗。” “额。” 路绝艳的车技确实非常好,他骑车很稳当,路过杂草堆也会很小心的往边上骑,可能是重量在这,车不会晃来晃去。 夕阳在这边落下帷幕,迎接那边的莹月升起。 路灯亮,耳边时而传来别家碗筷碰撞声,熊二被光头强追赶的求救声,还有路绝艳哼哼唱歌声, 女孩看着被路灯拉长的身影,某一刹那,空缺的内心竟生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毫无来源的…温暖。 第3章 第 3 章 今早的闹钟是雷公雷母,五点五十,路绝艳趴在床上滚来滚去,早在半夜打雷时分,刘慧静就上楼将空调关掉,现下室内闷闷的,好似身上多了一层粘液,很难受,他看了看窗外紫黑紫黑的天空,狂风大作,树枝杂乱无章的跳着摇滚舞。 他又偏头看了看另一侧的纱帘,这个点,不知道她醒了没,许是有心电感应,陆芃芃也动了动被子。 他气音问:“芃芃,你醒了没?” “醒了。” “雷声太大,我睡不着啦。” “我也是。” “哎,哎,哎。” “叹什么气?” “本来说下午放学去你家修篱笆的,这下可美。” “你是小孩子,修篱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大人。” “我不小,我有一身劲呢,而且,此篱笆非彼篱笆,老天奶,行行好,下午别下雨了,求求你啦。” 这头在祈求老天奶不要再下雨,那头却陷入深思,许久,陆芃芃小声的问:“你昨天说补偿,补偿什么?”她不解,在此之前,她没有见过路绝艳,更别提补偿一说。 “这个,是我的错。” “你还没说呢,怎么就说是自己的错。” “昨天早读,我听见她们的议论声了,我不该对你带有偏见,是我不好。” “哦,就这,其实…她们说的也没错,所以你不用道歉。”她面上笑着说,但在听到早读二字时,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个陌生人住在别人家里,当然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而不是将不忍直视的过往再一次翻出来给别人看,被人指点。 “谁都会有黑历史,但我不应该只通过他人的话来认识你,虽然我们才认识两天,但我感觉你不是一个内向的人,你应该挺豪放的吧。” “噗嗤,我的性格飘忽不定,看环境吧。” “哇塞,好神奇呀芃芃妹妹。”路绝艳嗲嗲的说。 “幼稚。” “再幼稚也比你大。” “大不了几天。” “多一秒钟也是你哥。” “我哥,我哥可不好当哦。” “我倒要看看有多不好当,先喊一声哥哥。” “不可能。” “行吧,迟早你会喊我一声哥。” “除非世界末日。” “哈哈哈哈哈,”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耳边传来女孩有一声没一声的嘲笑,路绝艳挣了挣嘴,上翻着眼睛看向她那边,“嘿嘿嘿,妹妹,你笑起来好可爱呀。” 笑声戛然而止,“你不是饿了吗,不起来去吃饭?” “这才六点出头,老刘肯定没做饭。” “也对。”说着,她一屁股坐起来,穿衣服的琐碎声很小,但能听到。 “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做早餐。” “我嘞~你?”语气中带着十万分的质疑。 “你先睡会,我弄好了喊你。” 刘慧静早早就躺在床上看新闻,隔着门缝,她瞧见客厅的灯被人打开在,等她穿好鞋出去时,客厅又恢复黑暗,外面厨房亮的泛着白光,雨打树叶,大雨如白珠落雨盘,一方小门内,一片单薄的身影,正小心的冲洗五谷杂粮。 一股莫名的心疼涌上她的心头。 算了,何必去打扰呢,刘慧静心里想着,自打芃芃来这,她都是小心翼翼,绷着的状态,估计小女孩心里总是在想怎么感谢他们,还是接着看电视去喽,坐等早饭。 半小时后,路绝艳激动的从楼上飞奔下来,“奶奶,奶奶~” “怎么啦,激动成这样。” “老师说雨下的太大,今天不上学,yes!” “哎呦喂,就这点雨还不上学,现在的小孩子可真娇气,你这祖宗,在家里安安静静的就行,别给我弄幺蛾子啊。” “放心吧奶奶,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去吃早餐,芃芃做的。” “她真的做了?我以为开玩笑呢。” “呵呵,谁跟你一样没个正形,小姑娘做事有条有序,一看就经常待在厨房,我要是有这么个孙女就好喽。” —— 雨势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到下午。 “喂,你确定要回你家?” “嗯。” “妹妹,这么大的雨,我敢信你还没出大门就会淋成落汤鸡。” “没事,下雨天我就喜欢在外面溜达。” “真犟,”口上说着,身体却主动的很,“先穿身雨衣,再打伞,淋湿你一根头发丝,我跟你姓。 “陆绝艳?”陆芃芃挑眉看着他,女孩早长,男孩晚长,陆芃芃要比路绝艳高半个头,“没区别。” “额,音同字不同,也是区别。” “哦,哦。” 装备齐全后,陆芃芃一股脑冲到雨里,不知为何,他总是不放心,想了想,还是穿上雨衣,冲进雨里。 “陆芃芃,陆芃芃。”路绝艳在她身后大喊着。 雨势太大,压根听不见一点别的声音,直到路过一位邻居家时,邻居喊了声她,她才停下来,熟稔的跑到一边帮他把地上劈好的木头码起来。 “哎呦我的乖乖芃娃,你这小白手可别被扎住喽,爷爷喊你是让你看看后面那个小胖子,他喊你半天了。” 陆芃芃放下按在雨衣帽子上的手,她回头,绿油油的麦子似波浪随风舞动,雾蒙蒙,雨淅淅,男孩揪紧雨衣,飞奔向她,所过之处,炸开一地小碎花。 “不愧是比我高半个头的人,走的也忒快些。” “你怎么?” “奶奶担心你,叫我过来看着你。” “没事,你跟奶奶说我一个人可以的,不用担心。” 路绝艳咧嘴笑着说:“我跟都跟来啦,再回去不是白走一趟。” “也是,那…去我家?” “走你。”白胖胖双手搭在陆芃芃肩膀上,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就被人转过去,推着往前走。 女孩小幅度的激灵一下。 “路绝艳。” “怎么啦?” “你说雨停后会有彩虹吗?” “嗯……我也不确定有没有,这么大的雨,估计没有吧。” “我猜,会有的。” 身前,女孩默默地勾起一抹微笑。 —— 大雨接连几日不停,菜园子种的青菜已经完全被水淹没,路上的水有半米多深,小猫爬在屋檐上,小狗躲在楼房里,只有一群小小老子总想要挑战老天的威严。 “呜呜~你快点把它弄走,哼~哼~哼。”徐若卿哭的鼻子通红,一把鼻涕一把泪。 “逸池,你快想想办法,这玩意吸人血,打也打不死,还很恶心。” 听后,徐若卿哭的更大声了,恨不得把肺都给哭炸。 这时,女英雄陆芃芃拿着一包盐,往手上倒了点,干脆利落的撒在徐若卿小腿上,眼看着那恶心玩意快速缩成一坨从她腿上掉下来,徐若卿狠狠踩几脚,气凶凶的在地上摩擦几下,一番操作后,心里的怨恨才排泄一二。 她眨着亮晶晶的眸子,像看英雄般的看着陆芃芃,“英雄你好,你好厉害,好聪明,好勇敢,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徐若卿十分热情的期待陆芃芃回应,她微蹙眉头,眼神时不时瞥向路绝艳。 “喂,你太热情了,别吓着我妹妹。” “你妹妹?英雄,他,是你哥?”徐若卿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双眼皮是什么东西,惊讶的时候完全不存在好嘛! “算是吧。” “那啥胆小如鼠的玩意,他也配?” 陆芃芃遮掩着嘴偷笑,嘴里哼哼唧唧,“不配。”声音很小,没人听到。 “刚刚是谁哭的喊妈我不说,好意思说我,逸池,你说是不是。” “逸池!” “这个盆能不能当船使,谁想坐上去试一试?”逸池说。 徐若卿大大翻一对白眼,随即又笑眯眯看向陆芃芃,“你好,我叫徐若卿,你呢?” “我叫陆芃芃,草头下面一个平凡的凡,你,你好好看。”人人有一颗欣赏美女的心,陆芃芃也不例外。 “你长得也很美呀。” “谢谢你。” “行啦,你俩别看了,过来玩呀,诶,我去我去,谁家的狗这么牛掰?还会游泳。”路绝艳眼睛瞪得像铜铃。 小波浪缓缓向前推进,波浪中心隐约看见一个黑白的脑袋,还有两个耷拉着像锅巴页的耳朵。 “花花,是我家的花花。” “是狗兄呀,唔唔唔,”路绝艳伸出双手,摆出唤狗的模样唤花花,果不其然,听到呼唤声,花花游的更得劲些,扑腾着浪花游向路绝艳。 路绝艳挑着眉,得意的说:“怎么样,才见两面,花花就跟我处成兄弟,你看,我随便喊一下它就飞泳向我。” “额,那是游。” 说完这句话,路绝艳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在他要摸到花花时,花花一个比德芙还丝滑的左拐滑到小主人的脚边,似是怕把水溅到小主人身上,它还专门往路绝艳跟前凑了凑。 噗啦噗啦甩耳朵,甩肚子,甩尾巴,全身上下的水全都甩到路绝艳身上。 “哈哈哈哈,俺不中了,笑死了。”徐若卿笑的腿软,胳膊肘往后一摸,直接搭在逸池肩膀上。 “花花真乖,知道不把水弄到姐姐身上。” 汪汪汪,汪汪汪,哈巴狗,个子小 ,浑身上下却劲劲的,绕在陆芃芃脚边蹭来蹭去。 “恩将仇报,上次下雨天是谁给你做的小雨伞你忘了,臭狗。” “我怎么记得芭蕉叶是某人自己想摘着挡雨,你说是不是花花?” 汪汪汪。 “花花说是。”徐若卿帮它翻译。 “行,行,行,都欺负我。” “绝艳,我才发现你好搞笑,来,你去试试盆子能不能当船。” “你就说我这体重会翻船吗!” “哈哈哈哈哈哈。” “哥哥有自知之明很好,”徐若卿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