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焦心动[娱乐圈]》 第1章 我不是私生饭啊! 人的肠胃,有时候比纸还要脆弱。 晚上十点半。 林见清刚结束了某时尚杂志长达八小时的棚拍,她拖着快散架的身体走出大楼,一阵突如其来的腹痛袭击了她。 坏了。 就不该吃那个爆辣苕皮! 她今天拍摄任务所在的这片,是新兴文创园区,本来店面商家就没有招商齐全,入夜后仅剩的商家也早早打烊了。 唯一亮着灯的,只有甩在身后很远的杂志社大楼,和马路对面那家看起来比她钱包还干净一点点的五星级酒店。 “救命……”林见清捂紧肚子,五官几乎皱成一团。 回公司厕所至少需要二十分钟,她估计自己撑不过那回去路上的那几红绿灯。 目光绝望地扫视,最终落在了酒店旁边的地下车库入口,那幽幽的绿色指示牌,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车库! 一般来说,大型车库的角落,总会有个给清洁工使用的卫生间! 这个念头让她重获新生,她再也顾不得形象,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朝着车库入口狂奔而去。 因为下班匆忙,她那工作用的单反相机,还像往常一样挂在脖子上,随着她的跑动,“哐哐”地砸着她的胸口,撞得生疼。 冲进车库,一股霉湿味充盈了鼻腔,轮胎的橡胶味和灰尘呛得林见清忍不住打喷嚏。 灯光昏暗,空气里回荡着她自己空旷的脚步声,漆黑的车库显得格外瘆人。现在如果突然出现个人,能把她吓半死。 她捂着肚子,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冰冷的混凝土柱子间穿梭,寻找着卫生间的指示牌。 “拜托拜托,天灵灵地灵灵,给个厕所行不行……”她嘴里念念有词,感觉自己即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因为找不到厕所而英年早逝的摄影师。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考虑蒙着脸要不找个阴暗角落就地解决时,命运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前方不远处,一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水泥墙,忽然发出“咔”一声轻响。 极其隐蔽的地方,一扇与墙面几乎融为一体的电梯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 刚好走到电梯门正中间的林见清愣住了,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紧接着,更让她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从门里率先走出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穿着西装戴着耳麦,眼神凌冽地打量着两边。 林见清吓了一跳。 我不会误入什么地下接头现场了吧…… 可不等她反应过来,一个穿着休闲,助理模样的年轻男人也快步走出,侧身让到一边,语气恭敬:“肆哥,车就在前面,刚才确认过,安全。” 然后,主角出场了。 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低着头,从电梯最里面迈出。 他穿着一件质料极佳的黑色羊绒衫,款式简单,却更衬得他肩线平直,脖颈修长。 黑色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双低垂的眼。 即便如此,那份矜贵沉静已让周遭空气一滞。 而那从口罩间隙露出来的眉眼轮廓,瞬间让林见清觉得有些眼熟…… 沈肆?! 林见清的脑子“嗡”的一声。 那个红得发紫,粉丝过境寸草不生的沈肆? 我靠,他怎么会在这里? 想到上面的五星级酒店,和今天下午公司外传来的骚动,估计这位今天有什么活动在附近。 而他大概是为了避开私生饭和狗仔,现在从酒店直接下地库准备悄悄离开。 她这是。 一头撞上人家秘密撤离的现场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见清捂着肚子,姿势怪异。 脸上表情可以说是五味杂陈,又内急又震惊,她的表情库都无法选中一个合适的来表达她惊呆的心情,手里可怜的纸巾袋被攥得嘎啦响。 而沈肆的团队,显然也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 几乎是瞬间,那两个黑衣保镖如同钢铁盾牌一般,迅猛地挡在了沈肆身前,充满敌意的目光直直打在她身上。 而那位助理,眼神更是犀利地落在了她胸前那台无比显眼的专业相机上。 完了。 林见清心里咯噔又咯噔。 这场景,这时间,这地点,再加上她这挂着相机的造型…… 瓜田李下,她这模样也太像私生或者狗仔了,这下真的百口莫辩了。 “我……”她张了张嘴,皱着脸想解释。 “干什么的!”一个保镖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有种凶狠的压迫感。 “我……我就是想找个厕所!”林见清欲哭无泪,感觉膀胱的极限即将到来,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真的!大哥,你们知道地库厕所往哪走?我快不行了!” 助理眼神冰冷,上前一步,完全无视她的解释:“相机交出来。” “不是,我真是来找厕所的!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能跟踪的吗?”林见清快崩溃了,弱弱举起手里攥紧的纸。 就在这时,一直被护在身后的沈肆动了。 他轻轻拨开挡在身前的保镖,往前走了两步。 即便是在这种情形下,他的步伐依旧从容。 他抬手,慢条斯理地摘下了脸上的口罩。 刹那间,一张让人说不出任何狠话的脸,完全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 皮肤是冷调的白,鼻梁高挺,唇形薄而性感,眉间微蹙,竟然让人恍惚觉察出些悲天悯人的意味。 好看到林见清都不得不暗自感叹一下,内娱有救了。 但此刻,他那双在荧幕前温柔含情的桃花眼里,没有半分温情,只有一片寒霜,冰冷刺骨。 林见清脊背发凉,有种无意间窥见了顶级掠食者真面目,下一秒就要被拆吃入腹的荒谬预感。 他就用这样冰冷的眼神,上下扫了林见清一眼,目光最终落在她的相机上,薄唇微启,声音低沉,没有一丝波澜: “拍清楚了吗,需不需要我再给你点时间。” 林见清:“!!!” 还是被当成私生粉了? 苍天可鉴,她真的好无辜!好想一口老血喷在他那张价值连城的俊脸上! “我不是私生,我是摄影师!正经的摄影师!”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甚至想从包里翻工作证,可惜剧烈的腹痛让她无法完成这套动作。 沈肆似乎连多听她说一个字的耐心都没有。 他微微偏头,对助理示意了一下。 助理立刻心领神会,上前就伸手要拿林见清的相机。 “你们干什么!这是私人物品!你们没权利!”林见清死死护住相机,这里面有她今天刚拍完还没导出的所有底片! “小姐,我们刚从酒店发现了针孔摄像头,你形迹可疑,如果涉嫌跟踪偷拍,侵犯艺人**,我们有权利采取必要措施。”助理语气公式化,动作却毫不含糊,一把抓住了相机的背带。 “我只是来找厕所的!是你们那个破门自己打开的,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啊!”林见清死死抱着相机,几乎是在哀嚎,“沈老师!沈肆!你信我!我用未来三年我的桃花运发誓!” 沈肆闻言,眼神似乎微动了一下,但也仅仅是极其细微的一下。 沈肆看着她,那双冰封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嘲讽的情绪。 “删掉。”他吐出两个字,言简意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助理得到指令,手下用力,几乎是强行从林见清手中夺过了相机。 林见清因为腹痛,根本无力抗衡,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熟练地打开她的相机,进入浏览模式。 屏幕上开始快速回放她今天拍摄的时尚大片。 “你看!你看!这都是棚拍!没有你!我不是来拍你的!”林见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指着屏幕急切地解释。 助理快速翻看着,眉头微蹙,似乎也发现确实没有沈肆的身影。 他回头看了沈肆一眼,眼神带着询问。 沈肆头昏昏沉沉,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透过镜片的目光淡淡地扫过相机屏幕,眼前都是重影,什么都看不太清。 那上面似乎是某个男模特的硬照,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重复了那两个字: “删掉。” “什么?!”林见清如遭雷击,“这里面都是我今天的工作成果!你不能删!” 助理显然只听沈肆的,手指移动,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格式化的选项。 “不——!”林见清的惨叫在车库里回荡。 看着进度条一点点往前走,看着自己一天的心血化为乌有,林见清感觉心脏都在抽搐。 肚子疼,加上心血被毁的绝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委屈和愤怒像火山一样爆发。 “沈肆!你混蛋……你凭什么删我的照片!我都说了我只是来找厕所的!你耳朵聋了吗!顶流了不起啊!顶流就能随便侵犯人权啊!我诅咒你下次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我诅咒你抢红包永远都是手气最差的那个!我诅咒你下次活动当场拉□□!” 她气得口不择言,什么恶毒的话都往外蹦。 沈肆大概是从来没听过这种层次的诅咒,似乎比他那些辱追粉骂的都轻。 他再次看向她,目光微滞。 那个女孩捂着肚子,眼圈通红,头发因为刚才的挣扎有些凌乱,像个张牙舞爪却又狼狈不堪的小兽。 他沉默了几秒,就在林见清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时,他却对助理淡淡吩咐:“检查一下,确保没有备份。” 然后,他不再看她,重新戴上了口罩转身,在一旁保镖的护送下,径直朝着不远处那辆黑色的商务车走去。 背影决绝,冷漠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助理快速操作完,将格式化的界面展示给林见清看,然后像丢垃圾一样把相机塞回她怀里。 “小姐,希望没有下次。否则,我们就警局见了。” 说完,助理也快步跟上团队,一行人迅速上车,黑色的商务车悄无声息地离开车位,很快便消失在车库的出口,仿佛从未出现过。 偌大的车库,只剩下林见清一个人。 肚子还在翻江倒海,但比起生理上的痛苦,心理上的屈辱和愤怒更让她浑身发抖。 她抱着那台已经空空如也的相机,看着车辆消失的方向,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王八蛋沈肆……此仇不报,我林见清跟你姓!” 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可有东西比报复念头更迫切,她肚子又开始痛了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地四处张望,绝望地发现,刚才那番惊天动地的折腾后,她依然没找到该死的厕所。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是她的好闺蜜兼合伙人,周沫。 她有气无力地划开接听:“喂……” “见清!天大的好消息!你猜怎么着?”周沫兴奋的声音几乎要冲破听筒,“你之前投的那个简历通过了!《绝命在逃》!张导的那个大制作《绝命在逃》!他们邀请你进组,担任主演团队的侧拍摄影师,点名要你那种有人文温度的记录风格!” 林见清愣住了,一时间甚至忘了肚子疼。 《绝命在逃》?那个投资数亿,未拍先火的顶级项目? 主演是…… 一个冰冷俊朗的面孔闪过她的脑海。 电话那头,周沫还在兴奋地嚷嚷:“而且你知道《绝命在逃》的男主角是谁吗?就是你大学时还偷偷喜欢过一阵的那个……” 林见清握着手机,看着空荡荡的车库入口,缓缓地缓缓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了那个名字: “沈、肆。” 命运这个狗东西,真是妙不可言啊。 为什么不去五星酒店大堂上厕所?因为本作者真去问过,前台说有房卡才能上……最终还是指路去了地下车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我不是私生饭啊! 第2章 火药味很浓 林见清抱着她那台被洗劫一空的相机,几乎是飘回自己那个小公寓的。 后半夜,她是在对沈肆的亲切问候和与马桶的亲密接触中度过的。 本来就脆弱的肠胃,被惊吓过后更是让她苦叫连连,只能吃点药压一压。 生理上的不适稍微消退后,心理上的创伤开始弥漫上心头。 她无奈只能上网自费找人把储存卡修复,还庆幸他们没绝情到把储存卡拿走。 好离谱,这种顶流团队怎么会处事这么鲁莽,她要是把这件事捅出去,沈肆马上就塌房。 可,林见清不是没想过报复。 挂在网上?别说她手里没实锤证据,就算说了,也会被他那恐怖的粉丝开户了。 人家天龙人,可不是自己这种小虾米能惹的。 她瞪着天花板,脑子里反复播放着地下车库的屈辱画面,尤其是沈肆那双冰冷的双眼。她还曾经为这双让她少女心动的双眸沉沦过,可从没想过他会用这种看垃圾的眼神看自己。 这和沈肆的荧幕形象差别太大了,在所有人眼中,他总是谦逊有礼,温柔幽默,所有人挑不出错的完美理想情人,怎么会…… “此仇不报,我林见清……”她咬牙切齿地默念到一半,卡壳了。 她啥办法也没有。 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人微言轻。 第二天上午,当她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萎靡不振地出现在周沫面前时,把周沫吓了一跳。 “我靠!亲爱的,你昨晚是去偷地雷了还是被男妖精吸了阳气?” 林见清有气无力地瘫在工作室的沙发上,声音沙哑:“比那还惨……我遇到了现实版的阎王爷,他不仅破我的财,还差点要了我的命。” 她声情并茂、添油加醋地把昨晚地下车库的奇遇讲了一遍,重点渲染了沈肆是如何的蛮不讲理,那个冷漠无情仗势欺人的臭混蛋。 周沫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所……所以,你昨晚不仅偶遇了沈肆,还把他得罪了?而今天,你要去见的甲方,就是他主演的《绝命在逃》剧组?” 林见清沉重地点了点头,一脸的生无可恋:“沫沫,你说我现在去庙里拜拜,还来得及吗?或者工作室有没有柚子叶,给我去去晦气。” “拜个屁!”周沫猛地一拍桌子,斗志昂扬,“这是命运给你的机会啊姐妹,报仇雪恨的机会!想想看,你要成为他的侧拍摄影师,天天拿着镜头对着他!肯定能拿下很多黑图,他敢怒不敢言!多爽!” 林见清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似乎是有那么一点暗爽。 但一想到沈肆那和人设大相径庭的霸道和无礼,她又有点怂。 “他会不会直接让导演把我开了?” “开什么开!你的简历和作品集是张导亲自看中的,点名要的你!他沈肆再牛,还能只手遮天不成?”周沫给她打气,“拿出你专业摄影师的气势来!记住,你是去工作的,不是去当受气包的!” 话是这么说,但当林见清背着装备,踏进《绝命在逃》剧组那气氛森严的工作办公室时,小腿肚子还是有点转筋。 周沫装成她的经纪人,陪着她一起去见导演和制片。 流程很顺利,张导是个很有艺术气息的中年人,对林见清之前那组记录非遗传承人的摄影作品赞不绝口,认为她镜头下“有故事,有温度”,正是他想要的侧拍风格。 “见清啊,我们这部剧,不仅要戏好,更想留下一些真实的幕后人文记录。沈肆呢,是个非常优秀的演员,但他对镜头比较敏感,尤其是戏外的镜头。” 张导语重心长,“你的任务,就是尽可能自然地捕捉他在剧组的状态,但要把握好分寸,别引起演员的反感。” 林见清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在疯狂吐槽:敏感?他那叫敏感吗?他那叫被害妄想症晚期!那叫耍大牌!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张导说道。 门开了,先进来的是昨天在地下车库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助理。 他看到林见清的瞬间,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和警惕。 紧接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简单的穿着,黑色休闲裤,白色T恤,外面套了件浅灰色的衬衫外套。 没有过多的妆容,但那张脸一出现,仿佛瞬间就吸走了房间里所有的光。 沈肆。 他今天没有戴眼镜,唇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温和,却看不透底。 “张导,王制片,不好意思,刚下戏,来晚了点。” 那语气和姿态,俨然一个谦逊有礼、敬业温和的完美偶像。 林见清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装!继续装!昨天那个横得像阎王爷的人不是你吗? 然后,沈肆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房间里的生面孔,林见清身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秒。 林见清清晰地看到,沈肆眼中那完美的模式化微笑,在认出她的那一刹那,裂开了一条缝隙。 虽然那异样只持续了不到半秒,就被他迅速掩饰了过去,但她捕捉到了。 哈!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林见清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扳回一城的快感。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想要冷笑的冲动,在周沫暗中掐了她一把的提醒下,上前一步。 林见清脸上绽开一个比沈肆还要职业假笑的笑容,主动伸出手: “沈老师,您好。我是林见清,剧组新聘的主演侧拍摄·影·师,主要负责记录您在剧组期间的创作状态和生活花絮。昨天……咳,还没来得及做正式的自我介绍,以后请多指教。” 她加重了摄影师三个字,而且刻意提到了昨天,精准地刺了过去。 沈肆看着她伸出来的手,又抬眸看了看她那张笑靥如花的脸,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情绪。 他没有立刻伸手,那短暂的停顿,让休息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 张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笑着打圆场:“哦?看样子你们之前见过?” 林见清笑容不变,正准备委婉地解释一下昨晚的误会,沈肆却忽然动了。 他伸出手,非常快速,几乎只是指尖部分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掌,一触即分,冷淡得像是在碰什么不洁的东西。 “林摄影师。”他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但仔细听,能品出疏离和冷硬,“侧拍工作我理解。但希望你能遵守职业道德,把握好拍摄的尺度和边界。我不希望剧组的创作受到不必要的干扰。” 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无可指摘,但林见清听懂了里面的潜台词: 离我远点,别搞小动作。 她心里那股火又“噌”地冒了起来,但脸上笑容愈发甜美:“沈老师放心,我的专业素养绝对过硬。我会用我的镜头,努力呈现一个真实的沈老师。” 她在真实两个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沈肆的眉梢轻轻地动了一下,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转而与张导讨论起剧本问题,直接将林见清当成了空气。 第一回合交锋,就这样结束。 ———— 昨夜。 黑色的商务车平稳地驶离车库,将那个捂着肚子一脸愤懑的女孩远远抛在身后。 车内气氛有些凝滞,与窗外流转的霓虹格格不入。 助理阿修透过后视镜,小心地观察着后座男人的神色。 沈肆疲惫地摘下眼镜,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座椅里,侧头望着窗外,只留下一个冷硬的下颌线。 车内昏暗的光线将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渲染得愈发浓重。 “肆哥,”阿修斟酌着开口,“你还烧着吗?刚才那个……好像真的只是误会?我看她相机里好像确实没有……” “不重要。”沈肆打断他,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结果一样。”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刚才那一幕。 那个女孩通红着眼圈,像个被抢了食的小动物,用那种幼稚又咬牙切齿的语气诅咒他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 荒谬。 他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低烧带来的头晕和莫名的烦躁。 然而,更大的倦怠感,如同潮水般从心底漫上来。 这不是第一次了。 曾经,他公寓的门锁被人试图撬动,保安抓住了两个声称只是想离他更近一点的私生饭。 上个月,他的私人手机号码被泄露,连续几天被无数陌生号码轰炸,不堪其扰只能换号。 再往前,还有跟车、蹲守酒店、甚至潜入片场化妆间安装微型摄像头的…… 而且在他们住的酒店,刚从厕所搜出来一个窃听器,所以这才拖着病体连夜逃离回到自己住处。 明明已经不做偶像很久了,可他的生活,依旧是一座被围困的孤岛。 每一次出门都像一场绞尽脑汁的突围,每一处看似私密的空间都可能藏着窥探的镜头。 信任感被一次次消磨,警惕心被迫提升到最高级别。 他早已习惯了用冷漠和距离筑起高墙,也从一开始的懵懂害怕变得游刃有余,将真实的情绪紧紧包裹在那张名为沈肆的完美假面之下。 地下车库那个女孩,挂着专业的相机,出现在他以为绝对安全的撤离通道口…… 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他最厌恶的那种可能性。 他今天有些失控。 往常他只会快步离开,不可能上前说话,因为这样可能会引起更疯狂的蝴蝶效应。 可不知道是不是病中缘故,让他脑子有些不清醒了。 “阿修,”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跟剧组那边再确认一下安保细节,特别是演员休息区和通道。” “好的,肆哥。”阿修立刻应下,心里明白,今天这事还是让肆哥更加紧绷了。 车子抵达沈肆位于市中心的顶层公寓。 这里有最严格的安保,是他难得的可以稍微喘息的地方。 他脱下外套,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的城市灯火。 繁华尽收眼底,却仿佛与他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孤独感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 他想起那个女孩最后几乎要哭出来的眼神,还有她那让他晃神一瞬的脸。 三分相似,但…… 冷静下来回想,她那副捂着肚子,五官扭曲的样子,确实不像跟踪。 ……可能,真的只是个误会? 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冰凉的酒液划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 无论如何,这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那个人,应该不会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 沈肆这样想着,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试图将车库那个荒唐的夜晚,连同那个突然闯进他边界的女孩,一起彻底抛开。 然而,命运最喜欢开恶劣的玩笑。 不是插曲。 而是序幕。 当他在张导办公室,再次看到那张得意忘形,端着职业笑容的林见清,他几乎可以肯定。 这个女孩,是个麻烦。 一个他必须严加防范,绝不能让她靠近自己真实世界半步的,大麻烦。 他看着她伸过来的手,那故作镇定的姿态,那刻意提及昨天的小聪明,都让他心底的厌烦更深一层。 他几乎是用尽了对职业的尊重,才克制住立刻让导演换人的冲动,勉强完成了那场虚假的会面。 指尖一触即分的冰冷,是他划下的安全线。 他看着那个女孩。不,是林摄影师。 脸上那愈发甜美却暗藏刀锋的笑容,和试图挖掘他真实的宣言,心里冷笑。 真实? 他最不需要的,就是被别人定义的真实。 他的世界,不容窥探。 第3章 橙子味糖 《绝命在逃》悄然开机,所有人开始忙忙碌碌上岗就绪。 林见清迅速调整状态,将自己融入其中。 她深知,在这里,专业能力是唯一的通行证,尤其是面对沈肆那样一个对她抱有深深成见的上司。 林见清收起了一贯的嘻皮笑脸,她第一天正式跟组,就给自己定下了行动准则:如影随形,如空气般无感。 林见清给自己换上了最不起眼的深色工装,将那头总是略显随意的长发利落地扎成丸子头,确保自己不会在任何镜头里抢戏。 工作的林见清,完全是另一种状态,能不开口说话就不说,似乎所有信息摄入口只有双眼和取景器。 她像一只敏锐又谨慎的猫,总是出现在片场的边缘、监视器后方、或是人群的缝隙里,最大限度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见清作为一个摄影师,最擅长的就是观察,她先从离得最近的身边人看起。 灯光老师反复调试角度的专注,道具师傅为一个小细节较真的执着,场务小哥奔跑着维持秩序的汗水…… 从来没进过剧组的她有些兴奋,不知疲倦地捕捉着这些构成一部作品的毛细血管。 这些照片被她初步整理后,交由宣传团队,立刻获得了李莉的赞赏。 “见清,抓得真好!就是这种有生命力的感觉!”李莉看着屏幕上那些很少被捕捉的瞬间,忍不住称赞。 林见清笑了笑,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不远处那个众星捧月的中心——沈肆。 那里很热闹,几乎大部分人都围着镜头前的那方寸之地。 沈肆正在拍摄一场重要的文戏,与老戏骨对坐博弈。 不得不说,他的脸很适合大屏幕,五官锋利,眉眼深邃,这部戏的角色也如他的人设一般,完美无瑕、一丝不苟,戴上金丝眼镜后气质不减反增,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只见他俯身,落下一子:“刚才的提议,我就当您没说过。现在,我来谈谈我们的条件。” 沈肆的台词让林见清有些惊讶,清晰有力,和老戏骨一来一回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她当时追星的时候,沈肆还是唱跳爱豆呢,没想到几年没关注,都已经转型这么成功了? 几乎不可否认,他现在是一位极其出色的演员,一旦进入角色,就像是变成了演绎的人物,完全赋予了不同于他自身的魅力。 但林见清关注的,是镜头之外。 每当导演喊“卡”的瞬间,沈肆眼中那属于角色的光芒会像潮水般迅速褪去,恢复成一片沉寂的深海。 导演的镜头拍的是戏,而她的镜头拍的是戏外。 沈肆很少与旁人主动嬉笑打闹,休息时大多独自坐在专属的位置,不是看剧本,就是闭目养神。 助理阿修像一道忠诚的屏障,将他与外界隔开,递水,递剧本,低声沟通日程,有条不紊。 太难了,想拍到一些沈肆耍大牌的证据实在是太难了。 林见清撅撅嘴,看来自己的复仇计划进度被暂停了。 也许是她之前和沈肆有过过节,所以即使她被安排给沈肆特拍,他们团队却都把她当成隐形人,似乎对她所提防。 而沈肆,对镜头敏感得有些离谱。 每一次,只要林见清的镜头停留在沈肆身上稍久,哪怕隔着人群,他似乎总能敏锐地察觉到。 他不会立刻看过来,但身体语言会瞬间变得紧绷,经常一个微小的侧身,就巧妙地避开了镜头的直射。 这是一种无声的抗拒。 林见清并不气馁。 她知道,刺破沈肆的严防死守,需要水滴石穿的耐心。 摄影和钓鱼,有时候殊途同归。都是在长久的静默中,等待一个得到的瞬间。 可渐渐的,林见清好像忘记了自己的坏心思,开始真的认真用镜头,围绕着沈肆开始创作。 也许是这个男人,真的太出片了。 怎么拍都好看。 没有艺术家会拒绝一个能创造出艺术的模特。 她被挡住拍摄角度,就把镜头放在了他所处的环境上。 她拍下沈肆映在监视器屏幕里的倒影,拍下他走过长廊时被灯光拉长的影子,拍下他放在休息椅上、被画满了笔记的剧本扉页。 一片片小景别,勾勒着他在这个空间里存在的痕迹。 小插曲,发生在一个午后。 一场激烈的动作戏拍摄间隙,林见清端着相机走到场景的另一面准备换个角度拍摄。 而沈肆似乎有些疲惫,他走到片场外围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 那里人少,通风较好,相对安静。 他背对着众人,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金属糖盒,倒出一颗橙黄色的硬糖,剥开糖纸,放进了嘴里。 阳光透过高窗洒下,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微微仰着头,后颈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喉结随着糖块的滚动轻轻滑动。 那一刻,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平日的温和伪装,也没有面对林见清时的冰冷警惕,只是一种带着点倦怠的放空。 整个人仿佛被笼罩在一层模糊的光晕里,柔和了不少。 林见清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瞬间,比任何精心设计的画面都更美妙真实。 她屏住呼吸,身体本能地寻找最佳角度。 她蹲下身,利用前景杂物的遮挡,将镜头对准了那个角落。 调整焦距,构图,将他和那束光,以及他脸上那片刻的松弛一同纳入画面。 “咔”。 极其轻微的快门声,在嘈杂的片场背景音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沈肆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 他没有立刻回头,但那种放松的状态如同被惊扰的湖水,瞬间消失了。 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穿透杂物间的缝隙,精准地锁定在了林见清的镜头上。 那一刻,没有愤怒,没有警告,只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审视。 仿佛在透过镜头,直视她的灵魂,质问她僭越的企图。 林见清的心跳如擂鼓,握着相机的手心里沁出薄汗。 但她没有躲闪,也没有放下相机,只是隔着一段距离,透过取景框,平静地回望他。 这是她的工作。 她的眼神里没有情绪,只有属于摄影师的专注与坚持。 无声的对峙,在充满尘埃的光柱中进行。 时间仿佛被拉长。 林见清甚至能看清他眼底细微的血丝,和他因为含着糖而微微鼓起的一边脸颊。 噗呲。 别的大明星缓解压力可能会来一根烟,没想到他竟然只是来吃糖。 这个发现让她莫名觉得,沈肆有点有点突兀的可爱,和他那营造出来的人设反差太大,那冷冰冰的目光都看起来顺眼了一些。 最终,沈肆什么也没说。 他收回了目光,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障碍物。 沈肆直起身,将糖盒塞回口袋,整理了一下因为倚靠而微皱的戏服,然后迈步,头也不回地朝着他的房车方向走去。 但总感觉那背影有些许烦躁。 助理阿修不知从何处悄无声息地出现,快步跟了上去。 在经过林见清身边时,他脚步未停,但眼神复杂地瞥了她一眼。 林见清缓缓放下相机,像是打完一场硬仗,后背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她低头,看向液晶屏幕上刚刚定格的照片。 那片刻的脆弱与疲惫被永恒地记录了下来。 照片好得超出预期,所有的构图、模特表现、光影配合,堪称完美。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指尖在删除键上悬停片刻,最终移开。 她没有删除。 她开始好奇了。 沈肆,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是那个在镜头前完美无瑕的顶流明星,不是粉丝口中努力的绝美哥哥,而是剥去一切外壳后,内核里的真实。 林见清的镜头,似乎总是能挖掘到人物最深处的东西。 即使在沈肆铜墙铁壁的防御下,她依然能够触及沈肆一丝真实的痕迹。 当天收工后,林见清在回工作间的路上,意外地在走廊拐角听到了两个年轻场务小妹的窃窃私语。 “……看到了吗?沈老师今天好像有点不高兴了,好神奇,明明脾气那么好,谁惹他啦。” “是不是因为那个新来的侧拍师?我听说沈老师团队特别交代过,不让靠太近拍私下的……” “啊?那她还敢拍?胆子真大……”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想博出位……” 林见清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沉了沉。 看来,沈肆团队对她的特别关照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张导的要求和沈肆的期望,似乎是一个矛盾的课题。 她既不能惹毛了顶流,也不能用低质量作品交差,这种特别关心无疑给她后续的工作增加了难度。 晚上林见清在临时宿舍里整理当天素材,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糖果照片上。 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将其放入准备提交给宣传组的文件夹。 而是放进了名为沈肆的秘密文档。 她打开电脑,心血来潮,搜索了一下“沈肆私生饭”的关键词。可是跳出来的新闻和粉丝控诉触目惊心。 怼到脸上的手机,高速上追车的车辆,酒店花盆里藏着的镜头,甚至有人试图潜入他的住所……几年前比现在更加恐怖。 “我去……好疯啊……” 一条条看下来,林见清之前那股被冤枉的愤懑,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她似乎…… 有点理解他那种近乎病态的警惕和冷漠是从何而来了。 长期生活在那种被窥视、被骚扰的恐惧下,性格不变得尖锐才怪。 可转念一想…… “我还同情上了?他天天赚多少钱,我赚多少钱,别忘了他还欠我修复照片的钱呢!”林见清一火未平,一火又起。 总之,她不会轻易原谅沈肆的。 她关掉网页,看着屏幕上沈肆那张笑得温柔的俊脸,喃喃自语: “看来,我要保质保量完成工作,还要和你打一场心理战啊,沈老师。” “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 她轻轻敲了敲屏幕上他的额头,仿佛在敲打一块坚硬的冰。 她知道,想要融化这块冰,硬碰硬是行不通的。 她需要更聪明,更隐蔽,就像她今天做的那样,在他不经意的瞬间,捕捉那些被隐藏起来的碎片。 而那张藏着橙子糖味道的照片,成为了她秘密相册的第一张封面。 第4章 月光与流浪猫 夜色如墨,浸染了影视城白日里的喧嚣。 月光是冷清的,像一匹轻柔薄纱,覆盖在横店的屋檐上,也流淌在空旷无人的街道布景之间。 白日里人声鼎沸的小长安城,此刻只剩下风声穿过廊桥的呼啸,和更夫遥远的一声声规律性的梆子声。 那打更声,是隔壁古偶剧组的夜戏。 林见清背着相机包,独自走在回宿舍的青石板路上。 她刚在剪辑室整理完白天拍摄的海量素材,眼睛酸涩,肩膀也因为长时间的负重而僵硬。 林见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没有像平时一样低头刷手机,而是用力的呼吸着清凉的空气,感受氧气流动肺腑,四处打量着。 她喜欢这份寂静,仿佛整个时空都慢了下来。 天气舒爽,她绕了段路,想穿过剧组驻地旁边那个小小的废弃后花园。 这里原本是某个宅门剧组的布景,戏拍完后就荒废了,杂草丛生,但也别有一番野趣。 月光,将残破的亭子和枯藤照得轮廓分明。 就在她准备穿过一道拱门时,脚步倏地顿住了。 月光最盛处,在那座半塌的凉亭旁,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蹲在地上。 沈肆。 他穿着和剧里主角陈序律师风格极其相似的衣服,垂坠感的长裤之上,是质感上乘的羊毛开衫,只是里面没有穿着内搭,领口一直低到胸口,脖颈上的银质项链又把他装点得更矜贵。 林见清都有点晃神,仿佛看到陈序出现在了现实。 沈肆背对着她的方向,身形挺拔,就算蹲着,仪态也很好,只是神情异常专注,让他的轮廓比平时更加柔软。 他在做什么? 林见清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将自己隐入门框投下的厚重阴影里,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这是一种职业本能,也是对那个面具之下真实的沈肆无法抑制的好奇。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借着月光和亭柱的掩护,望了过去。 只见沈肆面前,围着两三只毛色斑驳的流浪猫。 一只胖乎乎的橘猫正毫不客气地啃着他手里拿着的一根猫条,发出满足的呼噜声。一只谨慎的三花猫蹲在不远处,旁边一只瘦小的狸花,试探性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脚。 而他,正用那双在镜头前演绎过无数爱恨情仇的手,盛着月光,温柔地抚摸着那只橘猫肥硕的脊背。 他的动作很轻,很缓,生怕惊扰了这份脆弱的信任。 隔着一段距离,林见清甚至能看到他低垂的侧脸上,唇角似乎有一抹极淡的弧度。 没有镁光灯,没有围观者,没有完美的表情管理。 只有一个褪去所有光环的男人,在寂静的月光下,与几只流浪的小生灵共享着片刻的安宁。 这一幕,太过梦幻,林见清有些看呆了。 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内心那座名为质疑和偏见的冰山,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她鬼使神差地,极其缓慢地举起了挂在胸前的相机。 没有开闪光灯,甚至不敢调整模式盘发出声响,她只是凭借着手感和月光,将镜头对准了那个画面。 她调动起全身的感官,捕捉着风中细微的声音。 半按,对焦。紧接着,稳稳地按下了快门。 她开启了静音模式,没有单反清脆的“咔哒”声,只有机身内部极其微弱的震动,提示她记录下了这一刻。 她拍下了他抚摸猫咪时低垂的眉眼,拍下了那只蹭他裤脚的狸花猫,拍下了月光在他肩头跳跃的轨迹,也拍下了他脚边散落的几个空猫条包装袋。 原来,他口袋里不止有橙子糖,还有给这些小流浪准备的零食。 这个认知让林见清心里某个角落,莫名地陷下去了一小块。 然而,林见清总是怀疑自己撞了什么邪,命运又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给她开玩笑。 就在她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开,将这片宁静完整地还给他时,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段枯枝。 “咔嚓。” 林见清视死如归地闭上眼。 完了。 脆响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凉亭边的身影猛地一僵。 沈肆几乎是瞬间抬起头,循声望去,精准地钉在了拱门下的阴影处。 他脸上的温柔顷刻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她见过的的警惕和审视。 沈肆甚至下意识地将那只还在吃猫条的橘猫往身后挡了挡,一个充满保护意味的动作。 林见清知道自己暴露了。 她站在原地,没有试图逃跑,也没有立刻开口解释。 阴影笼罩着她,让她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好诡异的场景。 林见清自己见到这样鬼鬼祟祟疑似跟踪自己的人,估计都要吓一大跳。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沈肆解释,这一切都是巧合。 她的小心翼翼和谨慎,反而让她嫌疑更大,还不如一开始就大大方方的。 林见清叹了口气,好像又弄巧成拙了。 沈肆缓缓站起身。 流浪猫们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警惕地四散开来,消失在草丛里。 沈肆看着林见清,一步步从月光下走近,镜片反射着冰冷月光,直到他也站在了拱门的阴影里,与她隔着几步的距离。 空气中,一种无声的压迫与寒冷。 没有了白日里人群的缓冲,此刻的对峙,直接而**。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像结了冰的湖面,映不出任何情绪。 林见清迎着他的目光,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她深吸了一口微凉的夜气,先开了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轻:“我只是路过……你信吗?” 沈肆的步伐继续,直直走到了林见清的安全距离之内,在她准备后退时,拾起她肩头的一缕发丝。 蛊人的男香萦绕在鼻尖,让林见清险些昏了头,而那浓郁的成男香中,她却闻到了一点橙子味。 “你就这么喜欢我?从地库追到片场,是不是还想追到我的宿舍?” 沈肆上下打量了林见清,眯起眼睛,声音变得很暧昧:“如果是你,试试看,也许我不会拒绝。”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她胸前的相机上,嘴角勾起一瞬带着讽刺的弧度。 林见清知道,这人在变着法地阴阳自己。 沈肆现在这副模样这完全和他的荧幕形象天差地别,那个总是温柔有礼的体面人,私下竟会如此步步紧逼。 嘶—— 林见清听得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一种想要证明自己并非他想象中那般不堪的本能。 她后退一步,将相机从脖子上取下来,调出刚刚拍摄的最后一张照片,然后屏幕朝外,递到了他面前。 月光,凉亭,男人,猫咪,相机屏幕上是一幅宁静到近乎神圣的画面。 沈肆手中的发丝落空,他目光落在屏幕上,瞳孔收缩了一下。 他抬起眼,再次看向林见清时,眼神复杂得让她看不懂。 “你到底想干什么,删掉。”他开口,声音比夜风更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是,你看到这么好看的照片,第一反应竟然是删掉??? 林见清先是一个好大的疑惑,反复确认屏幕上是刚才自己拍摄出的照片。 她对自己的技术还是很自信的,这张照片好看到可以拿出去直接做海报。 一般人看到自己抓拍的漂亮照片,大多会欣喜而且保存下来?这人怎么还如临大敌。 但这一次,林见清没有像在地下车库那样愤怒地反驳。 毕竟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偷拍的确是有些越界,自己理亏在先。 她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甚至带着一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轻声问:“为什么?这张照片里,没有演员沈肆,不是陈序,只有一个……很好心的人。” 沈肆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他愣住了。 沈肆站在原地,似乎有什么触及到了他的深处。 他习惯于被畏惧,被仰慕,被觊觎,甚至被憎恨,却很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简单直接,剥离掉他身份的评价。 他抿紧了薄唇,夜色掩盖了他耳根处一丝不自然的微热。 他移开目光,不再看她,也不再看那张照片,只是硬邦邦地重复:“我的私事,不希望被记录。删掉。” 语气依旧冷硬,却少了那份斩钉截铁。 林见清看着他那副明明被触动却强装冷漠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莫名的酸涩。 她收回相机,却没有立刻操作删除,只是握在手里。 “沈老师。” 她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不是你的敌人。我的镜头,或许没有经过你的允许,但它想记录的,从来都不是你想隐藏的狼狈。有时候,很多瞬间的记录是不能提前打招呼的,转瞬即逝。今天,为我的冒昧给你道歉。”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过沈肆的心尖。 他身形微晃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尊融入夜色的雕像。 林见清没有再逼迫。 她知道,有些面具的剥落,需要时间,而不是蛮力。 她将相机重新挂回脖子上,轻声说:“很晚了,沈老师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踏着清冷的月光,离开了那片废弃的花园。 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肆依旧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直到夜风将薄衫吹得透凉,他才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猫咪皮毛柔软的触感,和那个女孩软软的发梢。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糖盒,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他捏扁了空盒,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乱。 那个林见清。 和他之前遇到的任何人,好像都不一样。 而另一边,林见清回到宿舍,看着相机里那张月光与猫的照片,指尖在删除键上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拖拽进文件夹。 和之前的橙子味糖放在了一起。 秘密相册,加入了一个关于月光和流浪猫的秘密。 第5章 血色对峙 接下来的几天,剧组工作争风夺秒,日益紧绷。 《绝命在逃》开始了武戏阶段的拍摄,因为要保质量,所以很多打戏设计得难度很大。 沈肆饰演的角色有大量近身搏斗和高空威亚戏份,可他坚持不用武替,每个动作都亲自上阵。 林见清透过镜头,看着他专注学习武术的身影,好像又看见了另一个不同的他。 不得不说,演员这个职业是会被不断赋魅的,无数个角色被打造出来的闪光点,会被过度到演员自身。 汗水,血迹,狠戾,剥去了沈肆顶流明星的外壳,他穿着正装拳拳到肉,名副其实的西装暴徒。 林见清发现,当沈肆全身心投入创作时,那种专注会让他暂时忘却对隐秘镜头的防备。 一场夜晚巷战的群戏,需要人工降雨。 巨大的水龙头制造出瓢泼大雨,地面湿滑,灯光在水幕中折射出迷离又危险的光晕。 沈肆需要在一个湿滑的台阶上,与数名敌人进行高强度的搏斗。 前面几条拍摄都还算顺利,直到最后一条。 沈肆在完成一个侧身回旋踢的动作的时候,脚下踩到了一片不知何时形成的青苔,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猛地向后摔去。 为了护住对手演员和避免撞到要害,他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形,手肘和后背重重地磕在坚硬湿冷的石阶棱角上。 “砰——” 一声闷响。 即便在哗啦啦的人工雨声中也清晰可闻。 时间仿佛有瞬间的凝固。 “咔!怎么回事?!”张导猛地从监视器后站起。 “肆哥!”助理阿修第一个冲了过去。 现场瞬间乱成一团,工作人员纷纷围拢。 雨水冲刷着地面,隐隐带出了一丝淡红的颜色。 林见清的心脏突然提到嗓子眼,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她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端着相机就冲了过去,挤开慌乱的人群。 她看到沈肆被阿修和武指扶着,半靠在湿漉漉的台阶旁。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紧抿着唇,似乎在极力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他的右臂扭成一个夸张的形状,估计是脱臼了。 手臂至手肘处,戏服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里面皮开肉绽,鲜血正混着雨水不断渗出,染红了他浅色的衣袖,触目惊心。 他的后背似乎也伤到了,动作有些僵硬。 医护人员提着药箱飞奔而来,现场开始紧急处理和包扎。 周围一片嘈杂,导演关心询问,工作人员一阵慌乱,对讲机里传来不断的呼叫。 但林见清仿佛都听不见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镜头后那个强忍痛楚的男人。 她没有思考,没有犹豫,职业的本能和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渴望驱使着她。 林见清的手指稳稳地按在快门上,记录着这意外发生的瞬间。 取景框中,框着医护人员为他清创,沈肆因疼痛而骤然收缩瞳孔。 高速连拍,快门声在此如此的不合时宜。 她的镜头,像一把无情的手术刀,剖开了一切华丽的表象,活生生曝光了沈肆的狼狈和脆弱。 就在这时,一只湿漉漉的手猛一把伸过来,试图挡住她的镜头。 是阿修。 他脸上又是焦急又是愤怒,压低声音吼道:“林见清!别拍了!你没看到肆哥受伤了吗?!” 林见清的动作顿住了,却没有放下相机。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忍痛的沈肆,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越过忙碌的医护人员,越过一脸怒容的阿修,直直地看向举着相机的林见清。 人群之中,林见清的双眼只对焦上了一个人。 沈肆眼角湿润,像是被侵入领地打扰般不悦,而林见清看到的,则是那双眼睛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漆黑。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她,看着那个在混乱中依旧冷血地坚守岗位,在这种时刻依旧窥探着他狼狈一面的镜头。 雨水顺着他漆黑的发梢滑落,流过他苍白的脸颊和紧抿的薄唇,那双总是温柔的桃花眼,此刻因为疼痛而显得格外深邃,仿佛封了一层冰霜。 林见清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相机的手微微收紧。 她以为会迎来他冰冷的斥责,或者比地下车库更甚的厌恶。 然而,他没有。 沈肆只是看着她,用那种几乎要穿透灵魂的目光,看了她几秒钟。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对着她,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这个细微的动作,比任何怒吼都更让林见清感到震撼。 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放下了相机,垂下了手臂。 阿修立刻用身体隔开了她和沈肆。 医护人员做了初步止血和固定,建议立刻送往医院做详细检查。 沈肆在阿修和工作人员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准备离开片场。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在经过林见清身边时,他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但没有看她,只是留下一个被雨水打湿的背影,一步步蹒跚地朝着等候的车辆走去。 林见清站在原地,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她却浑然不觉。 相机沉重地挂在她的脖子上,刚才拍下的那些画面,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心。 她第一次对自己坚持的真实产生了动摇。 在这种时刻,记录伤痛,是否也是一种残忍。镜头对准弱者,是否也是一种霸凌。 她低头,看着相机屏幕上最后定格的画面。 沈肆看向镜头,那双染着痛楚与疲惫的眼睛透过时间和空间与她对视。 这张照片,她甚至没有勇气去加密保存。 当天晚上,剧组官微发布了沈肆意外受伤的公告,语气官方且克制,强调伤势已得到及时处理,并无大碍,感谢粉丝关心。 但片场流出的零星消息和几张模糊的路透图,早已在粉丝和网络上引发了轩然大波。 “沈肆受伤”的词条后面,跟了一个刺眼的“爆”字。 林见清没有上网,她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宿舍里,没有开灯。 电脑屏幕上,是今天拍摄的所有素材。 她跳过了那些满目血色的混乱的镜头,反复播放着沈肆在受伤前,那些专注于每分每秒走戏对戏的瞬间。 他应该,是很热爱表演的吧。 所以才会如此拼命,即使受伤,眼神里还有未能完美完成镜头的遗憾。 门外传来细碎的议论声,是关于白天事故的种种猜测,也隐约夹杂着对她这个不顾艺人伤痛只知道拍照的摄影师的非议。 林见清闭上眼,将头埋进膝盖。 工作,这是工作,也是她作为摄影师的使命。 她忽然想起,在沈肆被搀扶着离开,经过她身边那一刻,她除了看到他苍白侧脸和湿透的戏服,似乎还闻到了一种气味。 淡淡的,混合着血腥气与雨水清冽的橙子糖的甜香。 那味道很淡,却固执地萦绕在她的感官里,连同他最后那个疲惫不堪的摇头一起,在她心里投下了深刻的定格,挥之不去。 这一夜,片场的月光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血色,照得人无法安眠。 第二天,片场的低气压几乎肉眼可见。 导演张导的脸黑得像锅底,对着对讲机的语气都冲了三分。 统筹和制片主任凑在一起,眉头能夹死苍蝇,手里的通告单改了又改。 沈肆原本排得满满当当的戏份表,瞬间空出一大片,整个拍摄计划被打得七零八落。 林见清背着相机在片场溜达,感觉空气都稀薄了不少。 那个总是占据视线中心的身影不见了,片场仿佛一下子安静了许多,连带着那股因他而存在的创作压力也松懈了下来。 她的侧拍工作也变得有点无所适从。 原本的重点跟拍对象歇业,她只好把镜头更多地转向其他人。 女主角苏蔓倒是很敬业,在拍一些个人的补镜头和文戏,状态稳定,演技在线。 周围工作人员的那种焦躁和不安,像背景噪音一样挥之不去。 毕竟,顶流男主意外受伤,剧组每一天都在烧钱,压力很大。 “唉,听说肆哥手臂缝了十几针,还有轻微骨裂,起码得休养一阵子。” “这下麻烦大了,后面的武戏怎么办?全组等他一个吗?” “等着呗,不然还能换人咋的?投资方第一个不答应……” “那个摄影师也是,昨天拍得那么起劲,是不是她……” 休息间隙,几个场务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目光时不时瞟向林见清,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林见清默默走开,心里有点堵。 得,这口锅竟然还能扣她头上了。好像沈肆摔倒,是因为她的镜头给他吓到了一样。 她溜达到沈肆平时专用的休息区。 那把印着他名字的折叠椅空荡荡地摆在那里,上面还放着他常看的剧本和那个灰色的保温杯。 阿修也不在,想必是在医院陪着。 这片区域突然失去了主人,显得格外冷清。 林见清鬼使神差地举起相机,光圈开大,对着空椅子拍了一张。 相片里,喧嚣的片场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那把空椅子清晰而孤独地占据中央。 她看着这张照片,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不是幸灾乐祸,也不是愧疚,而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痒又忍不住想去探究的男人,此刻竟然正躺在医院里。 这种感觉,比单纯被他误会成私生饭还要糟糕一百倍。 “哟,拍空椅子缅怀呢?”一个带着点戏谑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林见清回头,是苏蔓。 她刚下戏,穿着戏里的旗袍,风情万种地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小风扇对着脸吹。 “苏老师。”林见清礼貌地打招呼。 苏蔓瞥了一眼那空椅子,笑了笑,语气倒是没什么恶意:“别管那些人瞎说。意外就是意外,跟你没关系。沈肆他自己要求高,不用替身,出事是概率问题。” 林见清有些意外苏蔓会来安慰她。 苏蔓仿佛看穿她的想法,耸耸肩:“我就是看不惯那种一出事就找个软柿子甩锅的作风。你昨天拍的那些素材呢?有拍到他摔倒的瞬间吗?” 林见清心里一紧,点了点头。 “留着。”苏蔓压低了声音,“说不定以后有用。这圈子,多个证据没坏处。” 苏蔓的话让林见清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一层。 “不过话说回来,”苏蔓话题一转,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见清,眼里带着点好奇,“我听说,沈肆对你好像格外关照?进组第一天就给你划清界限了?” 林见清苦笑一下,把地下车库的乌龙事件简单说了说。 苏蔓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花枝乱颤:“找厕所找到地库电梯口?还被当成私生扣了相机?哈哈哈哈!林见清,你这是什么绝世倒霉蛋体质!” 被她这么一笑,林见清心里的郁结也散了不少,无奈道:“我也觉得我该去买张彩票了。” “有意思。”苏蔓止住笑,眼神里带着点玩味,“沈肆那人,对谁都看着和蔼可亲,可实际上隔着三层冰墙呢,客气又疏远。能让他情绪这么外露,哪怕是生气,你也算是独一份了。” 林见清:“……那我可太荣幸了。” 这算什么殊荣?又破财又闹心。 “别丧气。”苏蔓拍了拍她的肩,“等他回来,该咋拍还咋拍。他那人,就是被那些疯狂的私生搞怕了,有点 PTSD,其实吧……” 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反正,你专业点,别怂,他就拿你没办法。” 说完,苏蔓就袅袅婷婷地走了,留下林见清在原地若有所思。 PTSD 吗? 林见清想起自己搜到的那些关于私生饭的新闻,心里对沈肆的厌恶,似乎又减轻了一点点。 但也仅仅是一点点。 接下来的几天,剧组都在拍配角的戏份和一些空镜。 林见清的工作轻松了不少,但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那个行走的焦点不在,连带着她的相机出片率都下降了。 她偶尔会下意识地把镜头对准那个空着的位置,或者看向房车区的方向。 周沫打电话来关心她,听说沈肆受伤后,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我的宝!你没事吧?没被剧组的人欺负吧?我就说那个沈肆是扫把星!靠近他会变得不幸!” 林见清无奈:“跟他没关系,是意外。” “你还替他说话!”周沫痛心疾首,“你忘了你上次的相片是怎么阵亡的了?” 林见清没忘。 但她脑子里更清晰的,是沈肆在月光下喂猫的侧影,是他受伤后苍白的脸和那个无声的摇头。 这些画面,和她最初认知里的那个混蛋顶流严重不符,让她心里乱糟糟的。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林见清在片场角落整理设备,忽然听到两个工作人员在低声交谈。 “阿修刚回来了,说肆哥恢复得还行,就是得静养。” “那明天导演是不是要去医院看看?” “嗯,好像还安排了人跟拍点花絮,给粉丝报个平安……” 林见清的心莫名一动。 跟拍花絮?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相机,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她,能去吗? 第6章 探病 阿修回到剧组,瞬间吸引了所有关切或探究的目光。 他忙着和导演制片沟通沈肆的伤势和后续安排,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林见清远远看着,心里那个想去跟拍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疯长,又被她强行按捺下去。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沈肆和阿修绝不会欢迎她的镜头,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她要是主动凑上去,简直就是往枪口上撞。 然而,命运,给了她一个出乎意料的机会。 下午,张导召集主创开会,商讨应对方案和后续拍摄计划。会议结束后,张导单独叫住了正准备溜去拍空镜的林见清。 “见清啊,明天上午我和制片,还有苏蔓,一起去医院看看沈肆。” 张导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商量,“剧组这边需要拍点探病的花絮,一来给粉丝报个平安,稳定舆论。二来,也算是我们剧组内部的记录。宣传那边小李抽不开身,我想来想去,你跟着去一趟最合适。” 林见清的心脏猛地一跳,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强作镇定,推了推脸上装x戴上的黑框眼镜:“张导,我去合适吗?沈老师他……” 她想说“沈老师他好像不太待见我”,又觉得这么说太直白。 张导摆了摆手,显然没太在意下属之间的那点小摩擦:“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他的侧拍摄影师,这就是你的工作。沈肆那边我会让阿修打好招呼,只是拍点探病的画面,不涉及**,他这点专业度还是有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见清再推脱就显得矫情和不专业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勉为其难点头:“好的张导,我明白了。” 走出会议室,林见清感觉后背有点冒汗。 感觉比第一次独自掌镜拍国际名模还紧张。 第二天,林见清早早检查好设备,电池满格,内存卡清空,镜头擦得一尘不染。 她选了一台相对小巧低调的微单,试图让自己的攻击性降到最低。 一行人乘车前往沈肆入住的私立医院。 医院环境幽静,安保严密,隔绝了所有闻风而来的媒体和粉丝。 VIP病房在顶层,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心跳声。 阿修已经在病房外等着了,看到林见清和她手里的相机,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眼神里的不欢迎几乎凝成实质。 “修哥。”林见清主动打招呼,姿态放得很低。 阿修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转向张导和苏蔓,语气立刻变得恭敬:“张导,蔓姐,肆哥刚醒,精神还好,就是医生嘱咐需要静养,不能太久。” “知道知道,我们就看看他,说几句话。”张导说道。 阿修这才不情不愿地推开病房门,目光警告性地瞥了林见清一眼。 林见清深吸一口气,跟在张导和苏蔓身后,迈进了病房。 病房很大,布置得像高级酒店套房,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沈肆半靠在病床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外面松松垮垮地披了件自己的黑色开衫。 他受伤的右臂打着厚厚的石膏,被吊在胸前,左手手背上还留着留置针。 几天不见,他瘦了些,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碎发柔软地垂在额前,削弱了几分平日里的压迫感,多了些易碎感。 看到张导和苏蔓,他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带着歉意的笑容:“张导,蔓姐,麻烦你们跑一趟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但语气温和,是那种面对同事和长辈的标准客套。 “说的什么话,好好养伤最重要。”张导走上前,关切地询问伤势。 苏蔓也把带来的花和果篮放下,说着安慰的话。 林见清像个透明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合适的角度,举起了相机。 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镜头只对准沈肆的上半身和探访者,刻意避开了房间内的私人物品和可能涉及**的角落。 快门声轻微。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沈肆的目光便越过了张导和苏蔓,精准地落在了林见清身上。 他的目光,不像上次月光下那般冰冷审视,也不像受伤时那般复杂疲惫,而是平静无波的了然,甚至有些意料之中的嘲讽。 似乎对她的无孔不入感到厌烦。 林见清的心漏跳一拍,稳住呼吸,透过镜头与他对视了一秒,然后迅速移开焦点,假装专注地拍摄张导与他交谈的画面。 沈肆没有说什么,配合地回答着张导的问题,偶尔还因为苏蔓的玩笑牵动一下嘴角。 但他整个人的状态是松弛中带着疏离的,像一层薄薄的雾气,将他与周围隔开。 他的目光偶尔会不经意地扫过镜头,那短暂的停留,让林见清握着相机的手心微微出汗。 林见清感觉自己被当做了一个透明人,不过这样也好,她可以专心完成工作。 她镜头之下,沈肆认真听导演说话,眉头微蹙。听苏蔓的调侃露出的无奈浅笑。也会下意识用左手轻轻调整右臂石膏带子。 这些画面里的沈肆,礼貌,克制,符合一个受伤演员在面对同事探访时该有的一切表现。 但林见清总觉得,这层表象之下,有什么东西被刻意隐藏了。 探访时间不长,大约十几分钟后,张导和苏蔓便起身告辞,嘱咐他好好休息。 林见清也收起相机,准备跟着离开。 “林摄影师。”沈肆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张导和苏蔓也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林见清转身:“沈老师,还有什么事?” 沈肆看着她,目光平静,语气甚至算得上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今天拍摄的内容,在发布前,麻烦先让阿修过目一下。” “这是自然。”林见清点头,心里却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正常的工作流程要求,不是当场发难。 阿修立刻上前,对林见清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到外面去传输素材。 林见清对张导和沈肆点了点头,跟着阿修走出了病房。 房门在身后关上。 阿修立刻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林老师,麻烦你把刚才拍的素材导出来,我现在就看。” 走廊里空旷无人。 林见清默默地连接设备,开始传输照片。 她心里有点打鼓,不确定沈肆又要删掉多少照片。 阿修快速地滑动着屏幕,表情严肃。 当他看到某张照片时,手指停顿了一下。 那是沈肆下意识调整石膏带子的瞬间,眉头因为不适而微微拧着。 “这张不行。”阿修干脆利落地点了删除,“还有这张,侧脸角度显憔悴,删掉。这张,背景拍到私人水杯了,删掉……” 他熟练地筛选着,凡是可能暴露沈肆真实虚弱状态或者带有任何一丝“不完美”嫌疑的照片,都被无情地清理掉。 最后留下的,只有寥寥几张笑容得体,姿态从容,符合“积极恢复中”宣传基调的标准照。 林见清看着屏幕上迅速减少的照片,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 她耗费心神捕捉的那些细微的真实,在团队的严格管控下,显得如此不值一文,甚至是弃如敝屣。 “好了,就这些。”阿修将平板递还给她,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疏离,“林老师,辛苦。肆哥现在的情况,需要尽可能减少外界的过度解读和打扰,希望你能理解。” 林见清接过设备,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理解。 她或许能理解他们的顾虑,但作为一个记录者,她无法完全认同这种将人层层包裹,只展示完美一面的做法。 她跟着张导和苏蔓离开医院,坐上车。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她摸了摸相机冰凉的机身。 加密文件夹里,又多了一张照片。 是她在阿修删减之前,偷偷用手机快速翻拍下来的,沈肆调整石膏时那微微蹙眉的那张。 这张照片不符合宣传要求,不够完美,甚至有点狼狈。 但对她而言,这比那些标准的微笑,更接近今天她在病房里感受到的,真正的沈肆。 玩偶依旧打扮精美,而林见清捡起了玩偶脚下,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的一块碎片。 ———— 沈肆住院休养,剧组的拍摄节奏慢了下来。 林见清的工作量锐减,除了偶尔跟拍一下苏蔓和其他配角的戏份,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半休假状态。 这种清闲,刚开始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林见清开始招猫逗狗,和工作人员插科打诨,倒是更熟络了不少。 但是习惯了围着沈肆打转,突然松懈下来,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那个加密文件夹,她好几天都没敢打开,里面藏着的小秘密,有某种危险的诱惑。 “我说林大小姐,您能别在我这儿散发emo了吗?” 周沫盘腿坐在自家客厅的地毯上,面前摊开一堆五颜六色的假发和造型奇特的服装,她正对着平板电脑上的动漫角色图,比划着一顶紫色的长直假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呢!” 林见清瘫在周沫家那张柔软得过分的懒人沙发里,有气无力地啃着苹果:“我失的是业!是斗志!懂不懂?我的镜头都快生锈了。” 周沫,林见清好闺闺,实际上是一个靠着拍二次元角色和洛丽塔风格写真在圈内小有名气的自由摄影师,偶尔帮忙打理她们俩工作室的对接事务。 她们俩的工作室,堆满了各种手办、布料和摄影器材,色彩斑斓,充满了一种乱七八糟又生机勃勃的创造力。 “得了吧你,”周沫翻了个白眼,把紫色假发套在自己头上,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你那叫职业病犯了!离了剧组就不能活了?来来来,帮姐看看,这套c服,是配这个紫色的美瞳好看,还是那个偏光蓝的?” 林见清瞥了一眼:“紫色的吧,还原度高。不过你确定你这身材能撑起雷电将军的……?” “滚蛋!老娘垫垫胸还是很有料的!”周沫抓起一个抱枕砸过去,“说正经的,你闲着也是闲着,明天跟我出个外景呗?我接了个约拍,拍一组《间谍过家家》的正片,约尔太太超美的!你来给我当助理,顺便散散心,找找摄影的初心!” 林见清想了想,确实也没别的事,便答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探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