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役重生依旧恶役》 第1章 归来 你死了。 被五马分尸而死。 因为你貌丑而性妒,德短而有亏。 因为你女身男相,嫉妒那些被偏爱的莺莺燕燕,受不了宫人背后的窃窃私语。 因为你未诞子嗣,便谋害了非你所出的太子,动摇国本。 因为你祸乱宫闱,私养男宠,诱骗又杀弃。 因为你提拔外戚,扰乱朝纲,引发叛乱,最终导致国灭身死。 叛军攻入时,你尚在与男宠**。 于是你作为罪魁祸首,被架上了处刑台。 在剧痛与撕裂中,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人死后,听力是最后消散的。 “淳于冰娆?啧啧啧~” 你听见类似鸭子叫般的声音在喊你的名字。大抵是那些刁民在庆祝你的四分五裂吧…… “你看她的生平账簿,唯我独尊,作恶多端,真把我们地府当垃圾桶了是吧,什么都收?” 原来是鬼差啊……你还以为是叛军呢。你竟松了口气。 等等!什么?! 你来不及惊讶,又有一个声音提议:“诶!我有个点子。” 众所周知,三个乐子人,就会自动生成一个点子王。 “怎么?魍魉老弟,说说看?” “我们让她成仙吧!” “哦?!” “嗯?!” “怎么样?” “哈哈!” “笑死!” 于是,三只鬼差——魑、魅、魍魉,将你支离破碎的身体拼好,呈三角将你围住,开始念咒。 念的什么“妈咪妈咪哄”你听不清,只听见魍魉兴奋地嚷嚷着要将你送回过去,具体哪个过去却没说。 老二魅咯咯笑着:“反正你有钱,不如多烧香拜佛,希望你这样就能成仙,就能去祸害天庭,它一想到玉帝老儿的表情就想笑。” 老大魑声音沉闷:“反正你不分好坏,滥杀无辜,那就再多搞死些人,好人给我们地府扩充人才储备,坏人就当劳动力了。” 随着你的四肢被拼接回躯干,脑袋也接上了脖子,血液重新开始流动,沉寂的心脏猛地一跳。 你的身体开始恢复温暖,但依旧无法动弹,这是鬼压床的正常症状。你必须努力,努力睁开这沉重的眼皮。 “咻——!” 一声轻响,眼皮内的混沌变成了刺目的血红。你感觉能动了!在你全力挣扎下,眼皮开始颤抖。 你,在一张陌生的床铺上醒来。 你尝试驱使自己的身体,成功了,你坐了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像平常一样。你伸出双手,弯曲每一根手指,活动自如。 不过,没什么感觉就是最好的感觉。你重生了。没想到那三个臭皮匠,居然真的做到了。 “太子妃,您终于醒了!”床边传来一个激动的女声。 太子妃?什么太子妃?! 你厌恶这个称号!前世,你身为太子妃,未能诞下子嗣,反而让其他嫔妃的儿子立为太子,这是你心头的一根刺! 这些不好的回忆让你下意识地厉声斥骂那个侍女:“我是皇后!哪里来的蠢东西!”你猛地甩头,冰冷的瞪着她。 “唔……”那侍女吓得立刻起身,踉跄着屏退两个身位,“奴…奴婢知错…奴婢只是担心您……” “担心我什么?我不是好好的?是不是在咒我?”煞气自然而然地外散,那是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浸染出的威严。 侍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太……主子上周坠水,昏迷不醒,所有人都在担心您……” 坠水?太子妃? 你脑子飞快转动。是了,你回到了十五岁那年,刚刚与太子订婚不久的时候。 你想到会活,却没想到还能回到过去。先是震惊,你摸了摸自己的脸庞,触感真实。于是,冷酷的笑意爬上你的嘴角:“哼哼哼……老猪狗们,好好等着。这次我回来,定要你们好看!还敢反我?我要把你们连同子孙后代,全部屠杀!最后只剩下淳于家,这个朝代,将会传唱我的名字——冰娆女王!” “主……主子?”你的谋反言论让婢女魂飞魄散。毕竟,你现在还只是太子妃,并非皇后。 “咳咳……”你战术性地咳嗽两声。还好,你现在的不正常,完全可以推给坠水后的惊吓过度。“对了?现在是几几年?” “孔…孔阳二十二年……”婢女战战兢兢地回答。 好了,这下她肯定觉得我脑子坏掉了。你暗自兴奋。为了演得更像一点,你扶着额头,蹙起秀眉:“嘶——头好晕,我要静休一会儿,你退下吧。” 你朝婢女摆摆手。她巴不得立刻消失。“是,奴婢告退。”她几乎是踮着脚尖退出了房间。 门被合上,你长舒一口气:“哎~太爽了~” 你重新躺下,拉起锦被遮住半张脸,美得在被子下偷笑,肩膀微微耸动。 但笑容很快褪去,脸颊甚至有些酸痛。仇一定要报,但怎么报,是个学问。你绝不想再体验一次五马分尸了。 那回忆让你浑身发毛,你摸向自己的脖子,还能感受到绳索勒紧的窒息感。但那只是心理作用,指尖下的皮肤光滑细腻,完好无损。你又摸了摸大臂,大腿根……都很滑嫩,正是十五岁应有的状态。 “烦死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就像你前世想不出万全之策时一样,你索性侧过身,将烦心事抛诸脑后,摆烂地睡起回笼觉。 之后,你是在一片目光的簇拥下醒来的。 一位长须的中年人正摸着你的手腕诊脉。之后便是围在你床榻边,里一圈外一圈的人——你的哥哥,父亲,母亲,还有那些胆小的侍女。 他们都在,唯独不见太子。 你也不想见到他。那个软弱的家伙,仅仅因为周围人的闲言碎语就冷落你。你并不丑,只是俊俏,过于英气俊俏。起初他还夸你好看,你也收敛起任性,试着与他彼此接纳。但渐渐地,当你们常常一同露面,宫人们开始议论你穿妇人服是浪费,太子似乎也开始介意背上“龙阳之好”的污名,于是他选择了更有女人味的黎妃。一传十,十传百,太子只是不碰你,就变成了你有烂疮溃疾,或是奇丑无比。 想到此节,心中愤懑难平。皇帝老儿本就只是巴结你手握兵权的父亲,你才得以成为太子妃。天真的你曾以为恪守妇道便能相安无事,却在什么都没做错的情况下,被一脚踢开,而他依旧歌舞升平…… 这莫名的委屈,或许正是你后来走向极端的开始。在你终于忍成皇后之时,积压的业火便自然地爆发了。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你决定了,这一世,第一个就要他死! 决心下定之后,心中不是激荡澎湃,而是异乎寻常的冷静,恰如你的名字——冰娆。 你开口了,声音虚弱:“大夫,我怎么样了?” 大夫卷袖退下,躬身行礼:“令嫒已无大碍。之前胡言乱语,可能是神魄未归。可在床头点燃长明灯为魂魄引路,再去坠水点打捞带有小人图案的石头置于枕下,不日即可恢复神采。” 哟~原来是个巫医。什么都诊断不出,为了骗银子,只能用这些迷信把戏做幌子。也好,那就配合你演戏吧。 你转而痴痴地望向床边的亲人:“你们是……?” “冰娆!我的好女儿,别开玩笑了,我是母亲啊!”你母亲当时就扫开众人,伏在你的床头,紧紧握住你的手,“你怎么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父亲在后面一手叉腰,一手扶额叹气。哥哥却静静看着你,与你视线相交,他在思索着什么? 而下人们听到你疑似失忆,竟大多面露喜色,显然都盼着你这个乖张暴戾的主子能借此变得好相与些。 “母亲?”你重复道,然后又看向父亲,“父亲?” “对对对!”母亲急忙接话。 “那他……?” “他是你哥,淳于瑛。”母亲指着哥哥说道。 “哥哥?” “你没事就好,冰娆。”哥哥只是平静地回答,保持着他的思考。 “妈妈,我有点饿。”你恰到好处地结束了这场无聊的戏剧。儿寒呼?欲食呼?你知道,母亲肯定会乐意提前开饭。 “哦!啊…”母亲慌忙站起,“瑛儿,领大夫去受赏。”她先对哥哥说,随即又对周遭侍女吩咐,“你们,去通知御膳房,立刻摆宴!” 众人走得差不多了,父亲才缓缓开口:“冰娆,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父亲这是在敲打我?你嗅到一丝不妙的氣息。他是想借题发挥,还是看出了什么? “大夫不是说我只是惊吓过度吗?不日就可以恢复吗?”你踢掉皮球。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母亲摇头轻轻制止了。 怎么感觉……每个人都在打着各自的算盘? 怀着这样的疑问,你坐上了宴桌。你早就饿了,好久没吃过这样丰盛的饭菜了。民变那几年闹饥荒,连你的膳食都严重缩水。你旁若无人地吃着,大家也看着你吃。 母亲眼中含着笑意,觉得你大快朵颐的样子,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很是喜爱。 父亲却依旧欲言又止,目光在你和母亲之间游移。 哥哥则在察言观色中保持着沉默,整顿饭,一家人只聊了些无关痛痒的家常。 当你将一大口“蚂蚁上树”塞进嘴里,温饱得到满足后,对现状的思考便浮上心头。 “咕噜”,你咽下食物,看向母亲,语气柔弱、茫然:“妈妈,我想……去附近的寺庙祈福。” “冰娆?”母亲有些意外,“怎么突然想着去烧香了?” “嗯……”你微微蹙眉,手按在胸口,“总感觉心里慌慌的,就想着去求个签,也好安心点。” 话音刚落,父亲却像是就等你这句话一般,两撇八字胡都翘起来了,抬手指挥淳于瑛:“瑛儿听见没有?你妹妹有心向佛,这是好事!你好好带她去参悟参悟,静静心。” “是,父亲。”哥哥应承得也很爽快。 你明白了。他们是想着,如果你真的“失忆”了,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用佛法来改造一下那个跋扈不堪的你。 只是,这象征“向善”的烧香拜佛,竟是听了地府那几个鬼怪的建议,实属讽刺。 次日,将信将疑的淳于瑛带你来到京城香火最盛的护国寺。 他见到的是你平静地走完了全部流程——净手、叩首、上香、祈祷。甚至连上山那段长长的石阶,你都未曾歇息,更没有像从前那样刁难随行的任何人。 你捐了一大笔香火钱,住持笑开了花,亲自将一串一百零八颗的佛珠,仔细地绕成几圈,系在你的手腕上:“善哉善哉!女施主乐善好施,真乃女菩萨心肠,佛祖定会保佑您的。” “住持普度众生,功德无量。这点银子,只当是我为众生业障略尽绵力,赎我之罪吧。”你垂眸,语气虔诚。 “女施主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顿悟,此等慧根,实乃众生之宝啊~” “住持过誉了。”你不想再与他虚与委蛇,微微欠身,便转身向外走去。 哥哥淳于瑛此刻已是喜上眉梢,背着手与你并肩而行,伸着脖子,好奇地问:“小妹,你怎么突然开悟,信起佛来了?”他的语气虽无恶意,但你听得出来,他对从前那个你,是颇为头疼的。 “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淳于瑛连忙摆手,“小妹诚心修善,哥哥自当鼎力相助。想必父亲知道你的变化,也会倍感欣慰。” “嗯。”你只是应了一声,随即话锋一转:“哥哥,我昏迷这几日,太子爷呢?他可曾来过?” 淳于瑛愣了一下,他摸着下巴回忆道:“东宫那边已经通知,大概,是在赶来的路上吧。” “过几日就到吗?很好……” 既然来了,这一次,你休想再全身而退。 德短而有亏:德行败坏,有严重的污点 淳于:复姓,“淳朴”、“源于”之意 蚂蚁上树:粉丝抄肉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归来 第2章 暗流 归家后的这几日,你表现得异常消停。 不再刁难下人,不再口出狂言,每日除了必要的请安用膳,便是待在房中,或是对着窗外沉思,或是拨弄腕间那串佛珠。府中上下皆以为你坠水后转了性子,连下人们走路都轻快了几分,只盼着这“失忆”带来的温和能持续得久一些。 但他们不知道,你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你在盘点手中能打的牌。 首先是你背后的淳于家。父亲虽位高权重,但此时兵权并未完全集中,一半在皇莆家,一半在你父亲手中,硬来是下下策。太子软弱,这是可以利用的弱点。至于复仇的方式……你几乎立刻就回到了自己的“舒适区”——构陷。上一世,你便是污蔑黎妃所生的太子谋反,才最终扳倒了他们。故技重施,似乎是最快捷的路径。 但有一个关键问题:上一世你成功时,皇帝是那个软弱的太子。而现在的皇帝,一个多疑、精明的老狐狸。你要如何骗过他,让他相信太子谋反,同时还能确保自己不被怀疑,最终成功废掉太子? “老猪狗……你怎么就不能乖乖死掉呢?”你无意识地拨动着佛珠。 思绪纷乱之际,房门被轻轻敲响:“太子妃,之前大夫吩咐的石头小人,已经派人从坠水处打捞上来了。” 你是真正见过鬼神的人,自然对这种伎俩嗤之以鼻。什么破石头能换走那么多银子?这巫医也太会赚钱了。 你刚想训斥侍女打断了你的思考,但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你兴奋朝门外喊道:“这块石头,是什么颜色?” “就是……很普通的土黄色……”门外侍女小声回答。 对啊!就是普通的土黄色!不然还能是什么颜色?要的就是普通! “进来吧,放桌上就退下。”你嘴角抑制不住一咧,会心一笑:天助我也! 房门再次紧闭,室内重归寂静。你拿起那块巴掌大的石片,上面天然的黑色斑纹确实勾勒出一个小人的大致轮廓。“这巫医想骗钱也是下了点功夫,”你冷笑,“大概率不是河里本来就有的,是他自导自演,先丢进去,再编造这套说辞让人去捞。不然,河床翻个底朝天也难找到这么‘规整’的巧合。想必他手里还有不少这种石片,绝对是个惯犯。” 不过,对你而言,一片就够了。你满意地将石片收入袖中,顺手也将腕上的佛珠褪下,一并塞了进去。 接下来,你需要搞到父亲那副心爱的明光铠。那铠甲工艺复杂极致,华丽非凡,用料极尽奢侈,主要是仪式场合——如动员、誓师、受赏时穿着,是将帅身份的象征。但作为甲胄,其防护功能同样顶尖。还有哥哥那套副将的铠甲,你也势在必得。 至于要它们何用? 日后自会揭晓。 首先,你得去“骗”。父亲不是想让你“向善”吗?可以,但他得先做出表率。嗯,就是这个思路。 你对着铜镜点了点头,镜中映出一张稚嫩却英气的脸庞。想到自己此刻的恶毒心肠与这副俊俏皮囊形成的反差,你并不觉得愧疚,反而认为自己才貌双绝,千古无二。你对着镜子微笑,轻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你便在府中“鬼鬼祟祟”。推开这间厢房,钻进那处耳室,嘴上还念念有词: “不是……” “在哪呢?” 你从外围搜起,慢慢摸到内院,恰巧遇到伸着懒腰、准备晨练的淳于瑛。他正从侧寝走出,嘴里发出“呃呃啊啊”的怪叫声活动筋骨。你直接无视了他,径直走入中堂,开始翻翻找找。 “小妹?大早上干嘛呢?”淳于瑛尾随着你进来,好奇地追在你身后问。 “也不在这……”你听见了,却装作失神般喃喃自语。 “喂!冰娆!”见你没反应,淳于瑛直接高声一喝。 “唔!”你真的被吓到了,整个人猛地一抖,鸡皮疙瘩冒起。你缓缓回过头:“哥哥……原来是你啊……” “什么原来是我?这是我宅邸,肯定是我啊……”淳于瑛搓着手臂,觉得你莫名其妙。 “我在找东西。”你只是这样说完,便又离开中堂,钻入了另一间屋子。 “小妹?你到底在找什么?跟哥哥说呗。”淳于瑛连洗漱早餐都顾不上了,就跟在你后面一直问,“是个什么物件呀?为什么会在我宅上呢?要不我们让大家一起帮你找吧……” “哥哥!”你在一间静谧的书房停下,神神叨叨地回过头,郑重地看着淳于瑛,“我悄悄告诉你,府上有晦气之物!一直让我心神不宁,我必须找到它,并将它毁掉!” “嗨咻咻~小妹只是过度紧张了,哪有什么邪祟啊。”淳于瑛却一脸玩味地笑了起来。 “哥哥不是说会鼎力支持我吗?”你白了他一眼。 “啊这……那我待会就请人来驱邪。”淳于瑛挠着头,耸耸肩,依旧觉得你只是惊魂未定。 “不想帮我就直说,我自己去找!”你说完,装作气愤的样子,转身就要走。 你不知道自己的演技是否动摇了哥哥,但你要营造一种假象:你之前的恶劣行径,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影响了心智,现在你有恢复正常的迹象,但需要彻底“祓除”才能完全康复。这样,你才能借题发挥。 “好好好,好妹妹,我帮你找就是了。”淳于瑛见状,立刻追了出来。 你淡淡一笑。计划完美进行。 你带着他走了个过场,去了许多无关紧要的地方,耗费了不少时间。觉得火候差不多后,你便直奔主题——武库房。 “这里能有什么晦气东西?”淳于瑛已经有些累了。 你默不作声,保持神秘,看似无头苍蝇,实则目标明确。你的目光扫过一排排兵器架,最终,定格在盔甲架上——那副难掩华光的明光铠。 你就快要笑出声来,赶紧回想自己被五马分尸的惨状,才将上扬的嘴角压了下去。你伸出手指,指向那副铠甲:“就是它……” “啥?父亲的明光铠?”淳于瑛被你吓得差点跳起来,“小妹别开玩笑了!这可是圣器,带着龙虎之气,怎么会是晦气之物呢?” “哥哥!必须转移它,不能让它再待在府上了!”你激动地抓住他的臂膀摇晃。 “喂喂喂,小妹,这个是父亲的命根子,我可帮不了你。”淳于瑛做出投降的姿态。 “那我就自己去跟父亲说!”你态度坚决,眼神凌冽,那股气势让淳于瑛都为之一愣。 于是,便上演了一家子对峙的戏码。 “冰娆…你刚刚说什么?”父亲盯着自己的宝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要净化父亲的明光铠。” “不不不,我问的是,你打算怎么‘净化’?” 母亲在一旁用手帕掩嘴,极力憋笑。她似乎很享受这场家庭喜剧,毕竟女儿变得“懂事”了,还会“商量”了,若是以前,说不定直接拖走丢进池塘了。 “送人。” “宝贝女儿啊,”父亲抚摸着甲片,满是恋恋不舍,“你怎么就能确定是它的问题呢?我们请法师来驱邪不行吗?” 你早已准备好说辞:“铠甲乃刚猛之器,杀伐之气太重,是极阳之物。而我名冰娆,体质偏寒,是为极阴。阴阳相冲,才导致我心神不宁,行为失常。幸得护国寺主持施法庇佑,我方能找回本心。依女儿看,唯有将此等极阳之物挪出府邸,方能改善风水,让我彻底恢复健康!” 你侃侃而谈,身后的母亲已经笑出声了,不仅是因为你“油嘴滑舌”,更是因为丈夫那吃了黄连般的表情。在她看来,天伦之乐不过如此,一家人斗嘴鼓舌,但其乐融融。 淳于瑛也在一旁挠着头,“额”了半天,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那……那也只用送去护国寺开个光吧……不用送人……这种事……”父亲好像要哭了。 “哎哟~我说相公啊,”母亲扑上父亲的臂膀,拍着他的手臂安抚道,“就按女儿说的吧,大不了再请工匠缝制一副不就是了~” “可…娘子你看…这玛瑙腰扣,珠光兜鍪,镶金甲片……” “好了好了,知道你心疼了,”母亲拉扯着父亲的肩膀,让他压低身子,垫脚在他耳边小声劝道,“但买个女儿安心,物有所值啊。就由冰娆安排吧。你看冰娆近日温和许多,君子豹变,其文蔚也~就随她闹吧…” 父亲却只是喃喃:“还有这藕丝流苏…陨铁护心镜……” “走了走了,眼不见心不烦。”母亲干脆拉着一步三回头的父亲,强行将他拖出了武库房。 父母走后,淳于瑛才开口:“小妹真是好本事啊,连父亲的宝甲都能‘骗’来。说吧,打算拿去干什么?” 他笑了。 你也笑了:“哥哥,把你的副将披挂也给我吧~都是极阳之器,我一同拿去‘去煞’了。” 淳于瑛顿时惊呆了,双手悬在半空:“什么?!冰娆,你别开玩笑了!” “哥哥连一副铠甲都舍不得,还说什么鼎力相助,”你拿起桌案上用来清洁的拂尘,失望地扫着明光铠,摇头叹气,“哎~” 淳于瑛看着你,又看看那副明光铠:“罢了!父亲都割爱了,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待会就派人送到你宅邸去,行了吧?”话虽爽快,但你看得出他的肉痛。 你点点头,满意地咂咂嘴,夹紧嗓音:“那就多谢哥哥啦~” “嘶——”只见淳于瑛被你肉麻得浑身一抖,连连后退,“我要走了,你自己玩吧。”说完,落荒而逃。 武库房内,只剩下你一人。你脸上的甜美褪去,冷哼一声,恢复了冷峻。 一切,尽在掌控。 方才温情脉脉的家庭一幕,不过是阴谋最完美的伪装。 你双手插回袖中,仰起高傲的头颅,静步来到院外,对着侍从冷冷吩咐:“将铠甲送到我的宅邸。若有半分损毁,拿你是问。” “遵命,太子妃……”侍从被你的气场震慑,不自觉地怯懦。 你很满足。这种操控一切的感觉,这种令人畏惧的感觉。你面带冷笑离开了。 “太子殿下,准备好,跳入我为你精心准备的凶镬了吗?” 接下来,你要准备下一步——一场为太子准备的“盛宴”。要用美酒佳肴,要用曼妙舞姿,让他沉溺于温柔乡,乐不思蜀。找些甜美的舞女,让他乘醉温柔乡,这再好不过了。 祓除:使纯洁、净化、清除的祭祀仪式 兜鍪:头盔,甲胄的“胄” 护心镜:镶嵌在战衣胸部用以防箭的铜镜 豹变:亦喻人的行为变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暗流 第3章 恭迎 让我们直接跳过那些无聊的日常,恭迎太子大驾光临吧。 你很明白,上一世正是因为与太子频繁露面,才惹来那些关于你“女身男相”的闲言碎语,太子最初其实并不讨厌你,只是受不了流言蜚语。所以,你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 面纱。 只要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不就能从源头上减少是非了吗? “恭迎太子殿下——”府门外传来喧哗的迎接声。但你并未出去,你要装病,博取同情,这也是攻陷这个软弱男人的重要一环。 太子与你的父母简单寒暄,礼貌作揖后,便第一时间发问:“冰娆近况如何?” 父亲沉吟道:“嗯…身体已无大碍,只是失神的后遗症还比较明显……” “这…”太子一时沉默,“那言谈举止?”他转向你的母亲询问。 你听得出来,他是害怕你变成了傻子。娶个痴傻的太子妃,不仅是皇室耻辱,更是他个人的负担。 母亲笑了:“哦吼吼~这个请太子放心。冰娆只是有些前事记不得了,言行并无不妥。您亲自去看看便知。” “哦,好。” 偷听完毕,你赶紧溜回自己宅邸的庭院,在凉亭中沏好一壶茶,望着远天的流云,保持着一副茫然的样子,静静等待。当然,你的脸上覆着一层面纱。 不一会儿,院墙外传来放轻的脚步声。 “叩叩叩——” 你抿了一口茶,语气随意,仿佛全然不知他的到来:“进来吧。” 门被缓缓推开,太子自然地拱手作揖,但视线却始终在你脸上。你故意不看他,依旧仰头望天。 “冰娆,我来晚了,让你受惊了。”他向你认错。 你淡淡回复:“无伤大雅。实乃我之疏忽,才扰得众人不宁,太子殿下恕罪。” 你放下茶杯,在亭下半蹲,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太子果然有些错愕。你这气质,与记忆中那个任性骄纵的淳于冰娆相差实在太大了。 “方才听你父亲说你已无大碍?你在自家院内还戴着面纱是何意?”太子试探着走向你,抬手发问。 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对面的座位,将凳子抽出,示意他落座,用行动贯彻你的“变化”。 “多谢殿下担心,奴家一切安好。至于面纱……”你顿了顿,看向他,“殿下若觉得不适,我可以摘掉。” 太子难以置信地坐在你亲自为他挪开的凳子上。若是以前的你,绝对会粗暴地使唤下人:“没看见太子来了?座位都不递?什么眼力见!” “没,没有,就是有点……陌生……”他的眼睛一直跟随着你的动作,直到你优雅地在他对面坐下。 “殿下说笑了。”你一手挽袖,露出一截皓腕,另一手举起茶壶,为他的空杯斟上七分满的茶水,“请饮茶。路途劳顿,辛苦了。” “冰娆?”太子只是端坐不动,痴痴地唤你的名字。 “怎么了,殿下?”你放下茶壶,无所畏惧地迎上他的眼神。薄纱遮掩了你的表情,只留下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 “没什么,能亲眼看见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他似乎认定你不是在演戏,这才端起茶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蠢货!是不是心里乐开花了?你比你父王还要差得远!你心中暗骂,面上却依旧静若平湖。 “承蒙殿下厚爱,自当砥砺。”你宛然一笑,面纱随着你的动作轻轻晃动,为你更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神秘。 之后便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寒暄。你能回答的便简单回应,回答不了或不想回答的,便一律推说“不记得了”。 你们在府邸散步,你故意与他隔着半个身位,不给他任何亲近的机会。你注意到他几次眼神飘忽,似乎想牵你的手,或是揽你的肩?无所谓,反正你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果然是个软弱又按捺不住的家伙。你心中又嘲讽了他一番。 “话说,你既然不记得以前的一些事,那……你清楚自己现在的变化吗?”你们趴在池塘的栏杆上,看着水中锦鲤争食。 “殿下会因此多想吗?”这是你前世始终无法解开的心结。 太子哈哈一笑:“怎么突然这么问?当然不会啊。能与你相比的女子,无出其右。” 骗子!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想吐!心又开始绞痛。只要稍微触及前世的背叛,便痛得厉害。 你只能捂住心口,眯起眼,努力平复着。 “冰娆,你怎么了?”太子赶忙上前搀扶住你的双肩。他终于找到了触碰你的机会。 就在那一瞬间,你收敛不住内心奔腾的杀气!别碰我!你在心中痛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个前世不屑碰你、最终将你弃如敝履的负心汉,此刻的殷勤只让你感到无比恶心!你恨不得现在就将他捅个对穿!因为你知道,他此刻的温柔,是建立在你遮面、温顺的基础上。他喜欢的不是你淳于冰娆,而是一个符合他期望的、比他更“软弱”需要他呵护的幻影。他同样会对黎妃温柔,对任何顺从他的女子温柔。而你是演的,黎妃却是天生的。相比之下,黎妃自然更对他的胃口,所以他前世才会毫不犹豫地踹开你。 黎妃!等我扳倒太子,第二个就解决你!不除掉这个心魔,你便无法真正重生。 太子被你那一眼中迸射出的戾气吓得手臂僵硬,悬在你的肩上,不敢真正落下。 你迅速收敛气息,主动覆上他的手背:“看见池水……一不小心,就有些窒息了。”你急中生智,指向下方的池塘。 “哦哦,原来如此!那快换个地方吧。”他果然没有多想,连忙搀扶着你,离开水边,来到假山旁的石桌边坐下。他温柔地抓着你的一只手,另一手轻轻拍着你的后背为你顺气,“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你配合地假咳了两声,按着胸口,装作肺部痉挛的样子。 “嗯…咳得这么厉害,要不把面纱摘了吧?” 你差点又瞪他,但这次忍住了。你咕噜咽了下口水,仿佛艰难地顺过气,然后才缓缓将面纱取下,用那双咳出水光的、无辜又脆弱的眼眸望向他:“殿下…这样…可好些了?”你将取下的面纱,递到他手中。 他老老实实地接下,目光落在你显露的脸庞:“蛮…蛮…特别的…” 你以袖掩口,轻笑一声:“哈哈,殿下说笑了。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都已订婚了,还有什么特别不特别的?” “嗯…说的也是…哈哈。”他尴尬地笑了笑,松开了你的手。 你恰到时机的从袖中取出佛珠,放在指尖慢慢捻动。 “佛珠?你现在信起这个了?” “也不是信,只是经历生死之后,人总会下意识地寻求一些慰藉,殿下懂的。” “我懂我懂。有用吗?” “挺有效的,能让人心静。要不殿下也试试?”你说着,便伸手去抓他的手腕,作势要将佛珠套给他,“这个送你了,我再去求一串便是。” 他赶忙推辞,将你探出的手抵了回去:“使不得,使不得!如今你心魔犹在,此物正合你用,没理由送我的。” “那~”这招欲拒还迎果然奏效了。你顺势抛出:“那……到时候我陪殿下去护国寺,亲自为您求一个,怎么样?” 终于咬钩了。你心中暗爽。以他此刻对你的新鲜感和好奇,没理由拒绝这送到眼前的独处机会。 “可以啊!”太子的情愿溢于言表,笑盈盈地看着你,“明天如何?” “哎呀~殿下您急什么呀,”你挤眉弄眼,故作娇嗔,“还有三天的接风宴呢~到时候再去也不迟。您既来了,便多留几日嘛~” “额…”太子一听要等三天,似乎有些不愿,你缓缓伸出手,抚摸着他的手背,用恳求的眼神望着他。在你柔荑的轻抚和期盼的目光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好吧。”他反手握住你的手心。 祈福用的辟邪三角福袋,需要用到生辰八字。你的目的,已然不言而喻。 到时候,可以借用为全家祈福的理由,将皇帝老儿的生辰八字也一并搞来。这东西,也只有皇室家眷才能知晓。再加上那土黄色的、带有小人图案的石头…… 诶~你打住自己纷飞的思绪。要专注当下,别高兴得太早。在计划平稳落地之前,每一步都需谨慎行事。 “走吧~殿下,该去前厅了。既是您的接风宴,也是我的病愈宴。”你主动牵起太子的手,引着他向前走。 他很享受这份“双向奔赴”,有些欢快地与你并肩,时不时侧头欣赏你的侧脸:“你的面纱。” “多谢殿下。”你接过,对他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他更开心了。 对,就是这样…… 笑容中,你的眼神逐渐冰冷。 宴会上,之前你与哥哥亲自去青楼挑选的艺妓舞团已经到位——你照着记忆中黎妃那温柔可人的模样选的。你与太子并排坐在主位,在宽大桌案的遮掩下,你握着他的手。他时而欣赏舞蹈,时而转过头,接受你喂到嘴边的佳肴。 此间乐,不思蜀了吧? 当时与哥哥同去雇人时,他还对你的行为嗤之以鼻,不明白为何会有妻子主动鼓励未婚夫亲近女色。 其实,是谁都无关紧要。舞女?还是你自己?谁都无所谓。只要能让他放松警惕,就够了。 你当时只对哥哥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我既嫁过去,便当恪守忠贞之志,谨守谦退之节,方能保全自身。至于争宠,我已看淡。” 淳于瑛当然不信。你说你现在觉得性命最重要,他也不信。你又说受佛法点悟,看破红尘,他更是说什么都不信。 你最后无奈,直接呵斥他:“我就是要让太子认为我知书达理、贤良淑德,让他看好我,不行吗?!” 淳于瑛这才点点头,表示这“以退为进”的策略还说得通。他从不认为你这个妹妹会突然转性,变得如此简单。 只是哥哥绝不会想到,你的目标,从来不是巴结太子,而是……废掉太子。 宴席之上,所有人看着你们“其乐融融”的互动,皆是一片欣慰之色。父亲颔首,母亲微笑,下人们也觉松了口气。 所有人都被你骗了。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你正在做,也不得不做——灌醉他。 “来,殿下,再饮一杯。”你执起酒壶,将酒樽斟满,亲自递到他的唇边。 “嗝~不…不饮了,真不行了……”他摇晃着手,眼神已经有些迷离。 “来嘛~”你在杯沿啜饮了一口,然后将你饮过的那个位置,对准他的嘴唇。他眼神朦胧,自然地咬了上去,你便顺势抬高杯底,逼着他又将满满一杯灌了下去。 “殿下好酒量!”你拍着手,笑着,又为他斟满。 “唔…我真不行了…冰娆…爱妃……”他将手臂挂在你脖子上,语无伦次地求饶。 “好好好,我们一人一半,”你哄着他,自己先喝掉半杯但不咽,只是含在口中,然后再将半杯给他灌下。 直到他终于不省人事,倒伏在桌案上,你才端起空酒樽,将口中的酒水吐掉。你冷冷地看着他瘫软的背影,心想:哼!爱妃都叫出来了,若不将你灌醉,是不是还想与我同房?做梦! 你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对淳于瑛道:“哥哥,殿下不省人事了,就麻烦安顿在你的宅邸照料吧。” 淳于瑛看看太子,又看看你,没说什么:“嗯,我会安排下人照顾。” 你微微颔首,只跟随队伍到淳于瑛的宅院外便停下了脚步。目送太子被搀扶远去后,你踏着清冷的月色,悠哉游哉地回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