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徒弟绑回修真界?》 第1章 救命,这是绑架! “张老师,我们家子涵那数学成绩到底怎么回事?联考就考这么点分?你们到底是怎么教的啊?这样下去,我们高考怎么办啊?” “那个……子涵妈妈,您先冷静一点,关于孩子的问题,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行吗?” “我很冷静!我这不都是为了孩子吗?我一个人在家带孩子,不就盼着孩子能好吗?我把孩子送进学校,难道不是指望她能学好吗?结果你就把她教成这样?” “这里面是有原因的……子涵妈妈,您看这样,咱们先别在这儿争执,行吗?孩子们都还在上课呢。” “争执?我怎么就争执了?就因为我们家子涵是女孩子,你们就这么欺负我们母女俩吗?男的就了不起?男的就高人一等?” “……” 那一刻,我懂了。 为什么!子涵会变成这样? 你说为什么! 老天爷,您真是够了,我才第一年当班主任,就为了那五百块钱的班主任费,您别这么折腾我行不行? 张非相使劲压下心头的火气,脸上挂着标准假笑:“子涵妈妈,我真不是那个意思,子涵数学成绩不好,我承认,作为班主任,我肯定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但您知道最关键的原因是什么吗?” 子涵妈“啪”地一拍桌子:“那你倒说说,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张非相嘴角抽了抽,从旁边的文件夹里抽出一沓本子,也带着点气性拍到子涵妈面前。 “她上数学课的时候,在写同人文!还是写我的同人文!而且是……男男的那种,当然,我肯定找她谈过,您猜她怎么说?” 子涵妈一听这话,瞬间有些心虚,眼神慌忙飘向别处:“什……什么?” “她说,她看见我就情不自禁!您说这……谁的原因呢?” 子涵妈只用一瞬间就抓住话头,立马回怼:“当然是你的原因!那这能怪我们家子涵吗?你作为老师,就不能在形象上多注意注意?学生上课光看你了,能是学生的问题?你自己仗着自己长得跟个明星似的,你还来教书?这学生哪还有心思听课?这成绩怎么提得上去?” “我……” 我靠,虽然但是,我是语文老师啊! 上学时被批成绩,上班没多久被怼能力。 好不容易挨过新手期,合着终于轮到抨击我长相了? “主任,我长得风流倜傥,难道是我的错吗?” “你在炫耀什么呢你?” 对面的中年男人“呸”了两声,吐出嘴里的茶叶,瞅着张非相那身白衬衫,又是连连叹气。 “我说小张,你都来咱学校几年了?天天穿得跟领导视察似的,真没必要,偶尔穿穿休闲装不行吗?” 张非相不服气,一开口更显委屈:“我这穿搭不板正吗?这是工作,还不许穿得板正些了?” “是是是,板正是没错,可你看看你的脸……” 中年男人伸手指了指张非相的脸,末了又无奈地默默放下:“小张啊,不是我说你,你还单身,要不干脆结个婚也好啊?” “这怎么又扯到结婚上了?” “那你好歹杜绝一下那些女同学给你写情书吧。” 中年男人语重心长道:“孩子们都正值青春期,如今不光得防着谈恋爱,还得防着暗恋,你当班主任的该清楚,这种情况对学习成绩影响多大,又有多少家长会像今天这样来闹?” “总之,你今晚好好琢磨琢磨,明儿记得去给人家家长道个歉。” 哈? 哈哈,我的亲奶奶哎。 这世道可真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呀! 是我不想结婚吗? 是我不够帅,谈不了恋爱吗? 不! 都不是。 我就是穷而已,没房没车,我穷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 遥看我前二十多年的人生……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人能穷二十多年! 那网上专家不都说了,努力就会有回报的吗? 话说回来,那到底是什么专家? 要是光动动嘴皮子,我都能去当专家! 被骂……但挣得多。 破旧阁楼间的灯光明灭,映出张非相疲惫的侧脸。 现在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也是终于能躺下“安息”片刻。 得了,明天该咋办,明天再说吧。 张非相长叹一口气,熟练掏出钥匙、插锁、转动,伴随着悦耳的“吱呀”声开了门。 目光一如既往,先是落在近处,而后慢慢向内望去。 只一眼,天塌了。 那原本的过道上,怎么说呢,有个人…… 有个人啊! 我擦嘞,他是谁?他怎么进来的? 光看影子好大一个,怎么办,我能打赢吗? 我的天他是强盗吧,还是小偷?不会是仇家吧…… 不对,我从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活到这么大,我哪来的仇家啊我? 或许是什么杀人犯什么的来避难的吧…… 啊啊啊啊不管了。 其实没那么多思考时间,张非相腿一软当即下跪,干脆利落趴下大喊:“大哥放过我,东西随便拿,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还得养家糊口,能打别杀啊!” “……” 啥情况? 怎么没动静?也不说话? 完了完了,这是要动手了? “师尊?” 哈? 隔了好久,张非相才听见一道微弱的喘息,而后便是这两个字吐出。 抬头瞬间,忽而对上一张阴影之下难辨真容的脸。 张非相本能往后仰去,伴随着一阵尖锐的爆鸣声:“啊啊啊啊……” 面前半跪的男人见他要躲,一把攥住他的胳膊。 猛地一扯,力道大之让张非相直接回弹,一头撞到了他那坚如磐石的臂膀上。 “啊靠……” 不过这一撞倒是让张非相清醒了不少。 他甩了甩头,揉着脑袋,稍稍适应暗光,隐约看到了那张脸。 好……好吓人! 虽然看不太清,但能感觉出来,他在恶狠狠瞪着自己。 这么恨的吗?怎么办?怎么办!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师尊,您不认识我了吗?”男人开口打断张非相的思绪,两只大手覆上了他的双臂,略带急切询问。 他刚刚喊我什么? 什么什么师尊? 什么玩意? 张非相看着他,一头雾水:“大……大哥,咱们……认识吗?” 听见这个,对面的男人好似松了口气,慢慢松开的手转而竟然摸上了张非相的脸,眼尾一滴清泪落下。 张非相也被这举动惊得愣住,一时忘了躲闪。 “师尊,妄生终于找到您了。” “什么鬼……啊!” 还没等张非相反应过来,妄生已伸手揽住他的腰,猛地将人扛到了肩上。 “大哥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张非相悬在半空,急得不停拍打着对方的后背大喊:“救命啊!绑架!这是绑架啊!救命——!” 妄生无视他的挣扎,抬手一划,两侧墙壁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扩大。 转眼间地面剧烈震动,万物浮空。 一道刺目的白光自虚空深处射出,空间被硬生生破开一道缺口。 而后,天地沉寂,没了半分声响。 “喂喂喂!这是什么啊!我靠这……这……” 张非相被晃得紧紧闭上眼,浑身发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也不知是不是耳鸣,总感觉刚刚问出的话只在自己脑子里转悠,声音似乎没传出去。 临走时,他不忘环视屋内一周,目光落在两瓶矿泉水上。 只抬手轻轻一召,瓶子便自行飞入掌心。 他一手拎着水,另一手牢牢禁锢住张非相,抬步便踏入了那片虚空之中。 你知道坐过山车的那种感觉吗? 没错,你知道就好,因为跟那个没关系。 “呕……咳咳咳……” 刚刚落地,胃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跳跃。 我靠,这简直是坐火箭! 昨天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好嘛! 话说回来,我刚刚是在做梦吗? 想着,张非相扶着墙站起身。 等等,这地方有墙吗? 一股不祥的预感蹿上来,他心虚抬头,瞬间僵住。 完蛋,好像吐大哥脚上了…… “嗯……”还没等张非相站稳,身前的“墙”突然晃了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妄生后脑勺先着了地,“哐当”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怀里的矿泉水瓶也随着这一动作滚落在地。 借着朦胧的月光,瓶身上竟隐隐泛着一层蓝光。 张非相吓得三步并作两步往后撤,瞬间退到一棵大树后头,只敢探出半颗脑袋,小心翼翼地往这边瞅。 他这是……死了?哈哈,死了好! 啊!不对! 他可不能死啊! 是他把我带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的,他死了,我怎么办? 左右脑互搏半天,张非相深吸好几口凉气,总算攒够了勇气,一点点朝妄生那边挪。 路过草丛时,还不忘随手捡了根树枝,试探着往他身上戳了戳。 “大……大哥?” 许久无人应答。 张非相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哥啊!别逗我了!快醒醒啊!” 妄生彻底失了意识,任凭他怎么摆弄也没反应。 张非相看了看四周,黑漆漆的树林里不知藏着什么,把人就这么扔在这儿肯定不行,万一遇上野狼野猪之类的,不就分吃了吗? 想到这儿,他掐着腰长长吁了口气。 行吧!说干就干! 便见他弯下腰,双手死死扯住妄生的衣裳,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后拽。 果然不出所料。 真是纹丝不动呀。 看来我撞那一下像是撞到墙上不是没道理哈。 这忙活了半天,换了多少姿势都不管用。 老天爷,这哥们儿是练体育的吗?肌肉梆硬? “……水……” 一道微弱的喘息,身下的人好似一颤。 水? 张非相循声望去,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矿泉水瓶上,这才发现,那瓶子不知何时竟泛起了淡淡的光晕。 呦,这倒是稀罕人。 他走过去弯腰拾起,拿在手里仔细打量。 不对啊,瓶里的水什么时候变成蓝色的了?不是矿泉水吗? 没工夫细想,拧开瓶盖的瞬间,那股蓝色液体竟“唰”地一下飞了出来,在他身侧绕着圈儿打转。 什么情况啊这是? 张非相试探着抬了抬手,那些水竟也跟着他的动作移动起来。 我滴妈!虽说学生时代看了不少修仙文,可御水这种事还是头回见啊! 而且是我在御水? 这……这也太牛掰了吧! “水……” 又是一个字,张非相这才想起来正事,急急忙忙跑到妄生身边,将周身的水喂给他。 看来我还真是穿越了,就这么简单? 看着水流源源不断地涌进妄生嘴里,张非相忍不住对着他碎碎念:“也不知道你是谁,为啥把我绑到这儿来,我一个人呢,一穷二白啥也不懂,肯定活不长,你可千万别死了啊。” 不过好在穿越不上班? 爽! 修仙不比当牛马有成就?想我当年读遍男频爽文,什么套路不清楚? 等着看老子在这修真界发光发热吧!啊哈哈哈! 隔壁《皇帝》送来祝福: 奕宣:总算不是严肃向的了。 柳思生:偏我来时不是主受。 隔壁《常青》送来祝福: 常槿:同是修仙文,家人们觉得我会客串吗?[狗头叼玫瑰] 常命:希望这里头的攻别干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张非相:紧跟张老师步伐,开启奇妙冒险吧[好的] 妄生:好的师尊[垂耳兔头] 收藏加关注,追书不迷路[摆手][坏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救命,这是绑架! 第2章 我……死了? 观潮洞内早没了生气。 只剩密如蛛网的蛛丝与那水雾混合挂在头顶,把丁点微光遮蔽。 潮湿的泥土裹着化不开的血腥,混着腐肉的酸臭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紧。 洞壁上钉满了腐尸,铁钩穿透骨肉。 黑褐色的尸水顺着墙缝往下淌,在中央祭坛周围积成一滩黏腻的水洼。 祭坛上,一道惨白身影盘膝而坐,身上落满薄尘,不知坐了多久。 忽然,他木灰色的睫毛轻颤,带落尘土。 不是被尸水声响惊动,更像是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 眼眸猛地睁开,湛蓝的双瞳在昏暗中骤然亮起。 那抹蓝极冷,瞬间就将洞内水雾冻结。 而后,他轻勾嘴角,沙哑吐出两个字:“妄生……” “啊!” 妄生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外面天光已然大亮,他环顾四周,不知何时竟躺在这破庙的草垛上。 张非相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见他醒来,倒也松了口气。 夜里光线昏暗看不清倒也罢了,此刻亮堂得很,再当睁眼瞎就说不过去了。 其实仔细一看,这人长得倒是不赖。 剑眉星目五官立体,小麦肤色结实肌肉。 硬要夸的话,还得是那双眼睛,此刻睁开了,瞧着愈发好看。 双瞳黑得纯粹,不见半分杂色,偏生与这张脸适配得恰到好处。 就是穿了一身黑,破破烂烂,浑身脏兮兮的跟个叫花子一样。 “我……我怎么在这儿?” 妄生的声音带着初醒的微哑,却意外地清润好听。 张非相长舒一口气,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噼啪跳起来:“不然呢?难不成让你死在林子里?” 说着,他抬下巴指了指旁边的矿泉水瓶:“你昨儿迷迷糊糊喊渴,我给你喂了点水,话说回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啊?” 妄生抬手按了按发胀的额角,喉间还留着水余留的甘甜,脑子却昏沉得厉害。 等目光落到那矿泉水瓶上时,心中猛地一沉:“等等……你……如何喂的我?” “还能怎么喂?”张非相挑眉一笑,带着几分得意勾了勾手。 刹那间,他身侧凭空浮现出点点莹蓝的水珠,正像昨夜那般悬在半空轻轻晃动。 只见他指尖轻点,水珠便在掌心聚成一小汪。 “瞧见没?牛不牛?我用了一晚上才玩明白这玩意,也多亏这玩意才把你抬进来,不然我可搬不动你。” “啊!” 此话一出妄生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连带着草垛向后退去,背紧贴土墙。 张非相一脸懵,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妄生猛地举起双指,狠狠戳向自己喉咙。 “呕——呕……咳咳咳……” 剧烈的干呕让他趴伏在地上,额角青筋暴起,呛出的眼泪糊了满脸。 糟了,时间过了太久,已经吐不出来了。 “不是吧……” 张非相慌忙丢开掌心的水,几步冲过去想拉他,却被他挥手打开。 “你昨天都快断气了,那水可是救了你的命!你就这么想把你的救命恩水给吐出来?” 妄生一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抹掉嘴角的涎水,抬眼时眼底已布上红丝,恶狠狠地瞪着他:“咳咳……你可知……喝了你的弱水……咳咳……是会死的!” “我上哪知道去?” 张非相更懵了,抓着头发一脸茫然:“拜托了大哥,那玩意儿叫矿泉水,什么弱水啊?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 妄生望着他,一时有些恍惚。 也对,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既然忘了,为何还能御水? 他下意识摸向自己胸口,指尖贴着衣襟微微发烫。 还是热的? 被喂了弱水却安然无恙,难道那根本不是弱水? 张非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蹲下身盯着他:“喂,你倒是说话啊?到底会不会死?有没有事儿?” 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妄生暗自松了口气,坐直身子,目光重新落在张非相身上,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什么?”张非相努力压下心头的混乱,“我现在就想知道这是哪儿?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做什么?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些,真能死人?” “这里才是您的世界。” 妄生望着他,一字一顿道,“您是窥天门的见素仙师,大道瀚海,无上修为,而我,是您门下唯一的弟子,蒙您赐名,妄生。” 说着,他变换姿势,双膝跪地,对着张非相深深一拜:“弟子妄生,恭迎师尊归世!” 张非相见他这副模样,吓得脸色一白,慌忙伸手去扶:“别别别,没那么封建没那么封建,快起来!这礼可不能受,会折寿的。” 妄生被他一扶,心头猛地一颤,任由他拉着自己起身,呆呆望着他,声音发涩:“师尊?” “先别叫这个,我还没弄清状况。”张非相急忙摆手,语气透着慌张,“那个……我叫张非相,你还是直接喊我名字吧。” “不可。”妄生急忙摇头,“师尊,弟子万万不能逾越礼数。” “……” 张非相揉着眼角,脑子也是乱得不行。 现在能确认的是,自己是真的穿越了,跟小说一样,而且还白捡一徒弟。 看他这模样,应该还是个忠犬类型的? 而且听他说的,我好像还挺牛×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接下来要干嘛? 要不……先问问背景故事? 张非相琢磨了半晌,才重新把目光投向妄生,干咳一声道:“那什么……总叫你那什么也怪生分的,就……妄妄啊,你先给我说道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妄妄?”妄生伸出手指着自己,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您是在叫我?” “不然呢?”张非相用拳头轻轻捶了下妄生的胸口,冲他咧嘴一笑,“你不是我徒弟吗?这么叫多亲切。” 哎哟,可不得亲切一点,我能不能活下去还不是得靠你? 想我之前是老师,手底下教的叫学生,现在是仙师,手底下的叫徒弟。 总之大差不差。 妄生脸上泛起一丝尴尬,却还是温顺地点了点头。 他抬手虚握,指尖缓缓萦绕起一缕墨绿色的光晕。 那光晕细如游丝,随后慢慢汇聚成一团,悬浮在掌心,轻轻游动。 “师尊您看,这便是灵。”妄生屈指轻弹,绿光便化作几点萤火,在两人之间翩跹。 “万物皆有灵,而修士所为,便是引灵入体,淬炼己身,而后成就我等大道。” 他收回灵力,又道:“灵分五色,生之所有,对应五行,绿为木,红为火,玄为水,白为金,黄为土,您方才所见便是我的灵。” 张非相盯着那几点消散的绿光,眼睛亮了亮:“所以我之前弄出来的水珠子,就是水灵?但你说玄为水,可我的灵为什么是蓝色的?” “您的灵是水不错,只是水深为玄,随大道所变。” 妄生颔首接着言:“道其一漱灵,即刚会用灵,颜色最浅,便是蓝色,依次往上,还有三道,汇川、瀚海、归墟,归墟为玄,道又分为四段,始、扬、敛、臻。 “您先前已臻瀚海巅峰,只差一步便可迈入归墟,水灵近玄,称之弱水。” 张非相追问:“按你这么说,我之前那么厉害,现在该怎么做才能回到之前那什么什么瀚海?” 妄生干脆利落答:“重头修。” 张非相:“哦。” 合着我这满级大号清零了? 那还把我拉回来还干什么? 有得玩吗? 张非相又问:“那你是什么道?看你能穿梭时空把我带回来,这么厉害应该算那什么归墟吧,最高的?” “弟子惭愧,臻至汇川,一步瀚海而已。” 妄生继续解释:“五行之下,各人不同,我只是能力特殊罢了,况且木本为万物根基,只要存在过这世间的东西,弟子基本上都能感应得到,既然能感应到,那寻觅足迹便不难。” “跟你一比,我的水怎么感觉这么拉呢?”张非相喃喃一嘴。 妄生赶忙插话:“怎会?您之前可是瀚海巅峰,整个修真界能达瀚海已经难能可贵,况且您一步归墟,那更是屈指可数,在整个修真界内,您可是能排在前三。” 我去,这是我? 张非相暗爽了一波。 “不过现在您连漱灵都算不上。”妄生补了一句。 张非相不爽道:“哦。” 我去,这才是我。 我就知道。 “所以呢?你到底把我拐到这儿来做什么?”张非相对着妄生一通抱怨,“我如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连最末流的漱灵都算不上,这不是等死是什么?” 妄生注视着他,语气平静:“因为师尊本就是这里的人,自然该回来,我想等师尊修为重归瀚海,自会想起一切。” 张非相斜睨他一眼,嘴角抽了抽。 不是吧大哥,你瞧着这么牛逼,自己都没摸到瀚海的边,反倒指望我这个修为尽失啥也不懂的小白吗? 这不是开玩笑的吗? 唉?等等…… 他这么厉害……要不干脆让他努努力先冲上瀚海,到时候让他罩着我? 怎么说我也是他师尊嘛。 念头刚起,张非相便抬手拍向妄生肩头。 谁知指尖刚触到对方衣料,就感觉面前之人身子猛地一颤。 张非相顿时起了疑,一股不妙的预感在脑子里打了个转,他试探着开口,声音都弱了几分:“你……怕我?” “没……没有。” 妄生眼神飘忽着避开他的视线,又下意识地挺了挺脊背,语气却又没什么底气。 还没有? 他这副样子,跟当年我在教室里抓包偷偷捣乱的学生时,和那些家伙心虚的模样简直一样好吗? 不过他到底为什么怕呢? 难道我之前是个严厉的人? 那跟我现在的形象不符啊。 毕竟现在的我,关爱学生可是放在第一位啊。 一群祖宗们,哈哈哈。 张非相压下心头的疑惑,故意岔开话题缓和气氛:“那既然现在我回来了,接下来该做什么?直接回那个窥天门去?” 妄生抬眼:“师尊您现在就要回去?” “怎么了?我不是里头的仙师吗?回自己工作的地方,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妄生连忙摆手,却明显带着犹豫,扭捏起来,“只是……” 张非相自嘲地笑了笑:“没事,有什么说什么呗,先前是先前,你看我现在这模样?” 那不是选择项,是我没招了。 妄生闻此垂下眼,这才声音低低道:“只是现在对窥天门来说,您已经……死了。” 第3章 刚来就被追杀? “什么?谁死了?” “您。” “我怎么了?” “死了。” 张非相摸摸自己的脸,又拍了拍自己的身子,对着妄生摊开手:“我死了吗?” 妄生一本正经点了点头:“没错,您确实是死了,只是您死后,四散的灵被我收集了起来,后来我通过虚空之法寻到了您重生的肉身。” 张非相摸着下巴,故作思考:“嘶,你这么说倒是有点道理,不过我之前是怎么死的?难不成有什么仇家?” 妄生不答,只是静静望着张非相。 “不能说?”张非相瞥了他几眼,压低声音悄咪咪问。 妄生摇头:“我想您不会想知道的。” 张非相:“哦。” 估计死老惨了,人家提都不乐意提。 不过这死都死了,再纠结怎么死的倒是没什么意思,还是想想怎么活下去吧。 他正沉思着,妄生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三两步跨到他身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 “这是咋了?”张非相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拉拽得心头一紧,忙不迭朝四周望去。 “有人。” 话音刚落,四周空气顷刻变得滚烫,破庙四周燃起幽火,将二人团团围住。 妄生眼疾手快,一掌拍向地面,无数青藤破土而出,攀附周遭垒土,拼命抵挡住要蔓延近身的幽火。 张非相还没弄清什么状况,就见不远处大门被瞬间烧尽。 一道身影浴火走入庙中,黑袍罩身,裸露的手腕上爬满青黑色纹路,还带着未被破开的玄铁枷锁,可怖至极。 “呦,妄生,你还没死呢?” 那人带着讥讽的笑声,抬手摘下面罩,露出张被火焰纹路覆盖的脸。 张非相也他这模样被吓了一跳。 我嘞个玩火**,十级烧伤? “府炎!” 妄生也回了他一句,满眼警惕,同时不忘将张非相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府炎轻哼一声,视线扫过张非相。 这是什么东西穿得乱七八糟的? 他目光最终定格在妄生身上,嘴角勾起狞笑:“妄生,难得有缘再次相聚,那你我的帐,今日是不是该好好算一算了?” 妄生脸色一白,握着张非相胳膊的手更紧了些。 先前为寻重生肉身强行破开虚空,修为受损也就罢了,还误饮了不知是不是弱水的东西。 如今碰上地鬼不说,怎么又偏偏是他? 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硬碰硬显然不是办法。 “走!” 妄生毫不犹豫,低喝一声,拽着张非相转身就往那青藤上撞去。 “啊啊啊!” 张非相跟不上他的步子,只得双手紧扒他的胳膊,眼见要撞墙双双赴死,忍不住大叫起来。 倒是没有撞上什么坚硬的东西,视野豁然开朗,竟是已经出了那破庙。 我的天,这是某猫咪的任意门吗? 这能力也太犯规了吧! 身后热浪翻涌,府炎癫狂的声音带着火焰的爆裂追来:“哈哈哈哈,你跑得了吗?” 黑红火焰蹿腾四散,缠上周围的树木。 转瞬,大火燃起,将整个林子拉入满天黑烟当中。 张非相一路无声尖叫,被这场面彻底吓傻。 妄生脚步一顿,急忙抬手,指尖流光四溢,参天巨木立于身前,堪堪挡住扑来的火焰。 木遇火就吃亏,藤蔓很快被烧得焦黑蜷曲。 妄生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府炎的幽火带着邪煞,竟直接灼烧到了他的灵力。 “妄生,如今你之草木,不过柴薪!” 府炎踏着火焰走来,周身火浪翻涌,“没了引水诀,你什么都不是,啊哈哈哈哈!” 妄生牢牢将张非相护在身后,残余的灵气在他掌心凝成光盾,却在府炎的幽火下摇摇欲坠。 光盾碎裂的瞬间,张非相只觉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下意识想躲,体内却突然涌起一股寒意,顺着血脉直冲指尖。 “放肆!退下!”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训斥,将那空气都震得抖动起来。 “啊——” 紧接着,未等人反应,一声惨叫,四周幽火只是片刻便被冻结。 “咔嚓”一声,尽数破为碎片。 府炎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落地后急忙后退,满脸惊恐。 “弱水?” 张非相身侧环水,吸引了府炎的目光:“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怎么会弱水?他是何人?” 这一下,连张非相自己都懵了,看着指尖残留的凉意发怔。 来不及惊讶,妄生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再次拽起张非相,直接将他横抱起来:“快走!” 张非相:“!” 两人冲出火场时,府炎的怒吼声在身后炸开:“妄生!你是在找死!竟敢带他回来,主人绝不会放过你!” 妄生咬关,拼着灵力透支在林间疯跑,后背却被追来的火光擦中。 “嗤”的一声,烧穿衣袍,火舌直舔皮肉。 他趔趄几步,怀里抱着张非相的手臂却收得更紧。 直到身后那片火光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终于放缓脚步,将怀中的人小心放下,自己则一头栽倒在山洞口,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张非相见状,慌忙蹲下身去扶他:“怎么样了?啊?你没事吧?” 妄生趴在张非相怀里,口中涌出的血染红了他胸前的衬衫,脸上却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释怀笑意:“师尊……” “啊!你的背!怎么伤成这样?”张非相这才看清他背后那片灼伤,皮肉翻卷,触目惊心,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谢……谢谢师尊……又救了我……”妄生刚说完,又是一口血猛地喷了出来。 “啊啊啊啊!”张非相哪见过这阵仗,都要吓死了好嘛?“谢个屁啊!别老吐血行不行!怎么治?你说啊!你不会……不会要死了吧!” “无事……调息便可……”妄生强撑着从怀中掏出一颗种子,放在张非相手心,“将这个……种在洞外,用师尊的水……浇灌……” “就这样?”张非相不解问道。 妄生不语,只是一味吐血。 “好好好,我种我种,别吐了,真会死人啊!哎呦老天爷,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 雾漫天门隐,云深雎鸠语。 美人落池,轻纱拂莲。 “是他吗?” 话语落时,那人随之缓缓扭头,身侧缭绕的水雾也跟着轻轻晃动。 “是的师父。” 身后,一白衣女子规规矩矩抱剑行礼,朗声言:“先撞见他们的是一地鬼,善火,打斗现场也存留有妄生的灵力,还有弱水使用的痕迹,应是不假。” “妄生?哎呦,这可真是有意思。” 男人闻言,嘴角微扬,抬手轻抚过身侧的莲花,对她交代:“宣惹,你去,将他们带回来。” 宣惹一听,心中一颤,再次行礼,干脆道:“师父,弟子不是他的对手,怕是不能领命。” “之前不是,现在可未必。” 男人说着,手腕轻转将莲花掐断,而后缓缓起身,“他修为不足,却敢胆大到强行破开虚空,别说灵力受损,就算是活着都算是侥幸,不过更让我好奇的是,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见他轻勾手指,一汪清泉汇聚到莲花中心,花瓣随之紧闭。 他将花递给宣惹:“带着这个去,能成则成,不成的话,想来也能探得不少消息。” “是!”宣惹抬手接过,又望着他道,“师父,弟子此次若是不幸丧命,做鬼也会缠着师父您,以报答师父您的恩情。” “……哈哈。” 男人沉默良久,干笑两声,郑重交代:“定要记住,此次下山,能不说话便不说话。” 宣惹点头:“弟子谨记。” 男人忽然问:“对了,那只猴子呢?” 宣惹答:“不知,应是死了。” 男人:“……哈哈哈。” 山洞里弥漫着潮湿,火堆噼啪燃烧,火星四溅,粘在岩壁上转瞬即逝。 妄生恢复意识时,突觉到一阵心悸,胸口处忽而泛起凉意。 那果然是弱水……这下糟了。 他费力地睁开眼,混沌的视线里先是晃过跳跃的火光,随即定格在不远处的身影上。 那人正侧身对着他,一手撑着膝盖,一手往火堆里添柴。 火光恰好照亮他光裸的上半身,虽是白净但却有力,肌肉线条分明,许是火光烫得,有些微微泛红。 “啊!” 等妄生看清是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直接一声大喊,往角落退去,边退边捂眼。 “师……师尊……” 却忍不住透过指缝看去,目光在对方光裸的腰腹上移不开眼,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您怎么……没有衣服……” “啊!你醒了能不能别乱叫,心脏病都要被你给叫出来了!”张非相也是被吓了一跳,一甩手中的火棍,起身,一个跨步到他身前,蹲下身子。 只见他直接拍开妄生挡眼的手,一把揪住他的领子,面目狰狞道:“你他×晕就晕你吐你×血呢?还他×吐我身上?你知道我的衬衫多少钱吗?五百块啊!整整五百块!你说!你怎么赔?” “弟子知错,弟子知错……弟子会赔给师尊的。”妄生一撇嘴,委屈看了张非相一眼,又赶忙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哎呦喂,视而不见玩冷暴力是吧!”张非相拽着他的领子左右晃了晃,“你小子给我睁眼!” “不……不敢!” “都是男的你怕什么?给我睁眼!” “不要……会死的。” 张非相被他气笑了,双手扒上妄生的眼皮,开始“恶魔低语”:“御弟哥哥~睁开眼睛看看我啊!你看了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啊啊啊啊,呜呜呜……”妄生泪花都挤了出来,双手紧紧护着胸口,誓死不从。 “大哥,你闭着眼难道我就不裸了吗?你总得看看现在的情况想办法吧!” 张非相看他这死犟模样,决定放弃。 从他身上起来时,不忘用带着皮鞋的脚踹了他大腿一脚。 真是气得汗都出了一身。 妄生吸着鼻子擦去眼泪,猛地跪直身子,一边抽泣一边笨拙地解着自己的腰带。 “喂喂喂,你干什么……”这次换张非相抱紧了自己的身子,看见他这举动,踉踉跄跄后退好几步。 眼见着他把那件后背烧了个大洞、边缘还沾着焦痕的外衣脱下来,认认真真叠了叠,双手捧着呈到张非相面前。 妄生泪眼婆娑言:“师尊先穿这个,之后弟子会想办法的。” 张非相:“……” 咦,这还不如光着。 妄生:打不过就跑。 张非相:[害怕]还以为你很有逼格。 大师姐登场[狗头叼玫瑰] OK,今天一万字达标,明天继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刚来就被追杀? 第4章 她怎么叫我师叔? 拉扯半天,张非相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地套上了那件“破布”,一脸生无可恋地抱着膝盖,蔫蔫地缩在火堆前。 妄生则静坐在一旁,双腿盘膝,周身萦绕着细碎的灵光,似在调息。 要不是他只穿件里衣还露着大半后背,头上顶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旁人怕是真要以为他是什么仙人呢。 半晌,灵光散去,妄生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来。 “你的伤……没事吧?”张非相见他气色好了不少,想着总归该问一句才像样,这便开了口。 妄生点头应答:“谢师尊关切,弟子已经没事了。” “你背后刚被烧出那么大窟窿,这就没事了?” 张非相哪里肯信,说着便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一拉他的胳膊就要看他后背:“来,让我瞧瞧。” “真……真的没事了。”妄生脸上泛起几分不好意思,虽有些扭捏,却还是轻易被张非相推得转过身去。 张非相盯着那片完好无缺的肌肤,越看越觉得稀奇,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看样子是真没事了,我的天,修仙这玩意儿也太开挂了吧?连疤痕都给自动“美颜”? 感觉到张非相指尖的轻触,妄生不由得绷紧了身子,耳尖悄悄染上一抹红晕。 张非相却半点没察觉,随手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挨着他坐下,长舒一口气:“死不了就行。” 妄生闻言,抬眼望向张非相的侧脸,轻声询问:“师尊不希望我死吗?” “大哥,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张非相窝火反问。 先是莫名其妙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本就够烦了,来了快一天一夜,热乎饭没吃上一口,还差点把小命交代在这儿。 结果他这唯一能指望的徒弟,居然开口问自己希不希望他死? 我尼玛……这,我,唉。 张非相揉了揉眼角,再次睁眼时对上妄生的视线,语重心长道:“妄妄啊,那你觉得我想死吗?” 妄生摇头:“您看着不想。” 张非相追问:“那你想死吗?” 妄生有些犹豫,却还是摇了摇头:“……不想。” “那不就得了?” 张非相“啪”地一拍手,开始分析:“我铁定不想死,你也不想死,这是条件先放在这儿,有了这么个条件,咱开始假设,假如你要是死了,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肯定也活不成,可以推断出,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活,由此结论,我盼着你死,跟盼着我自己死有什么区别?” “就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再解释一边吗?” 妄生直直望着张非相,紧张得有些结巴:“师尊的意思是……我跟师尊……命……命数系在一起了吗?” 张非相觉得这话听着突然有点怪,琢磨了一会儿也没琢磨明白,干脆点头应道:“嗯嗯对,是的是的,没错。” “所以啊,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恢复实力,你看今天白天那个怪物,我可是打不过。” 你赶紧变强,让为师抱你大腿先。 妄生脸上露出欣喜,点头更加用力:“师尊放心,弟子会保护好师尊的。” “……” 这话倒也不必说这么直白,怪羞耻的。 张非相赶紧转了话锋,又问:“对了,今天白天那个玩鬼火的少年是什么人?是你仇家吗?” 提到府炎,妄生脸上的笑意瞬间敛了回去,眼神躲闪着移开视线,不自在地应道:“对……对啊。” “好小子,你眼神飘忽、手足无措、鼻孔出气,你这是典型的心里有鬼啊你!”一眼瞥见妄生这模样,张老师的职业雷达瞬间启动,当即开启批判。 “不是的师尊,是仇人,就是仇人!”妄生赶忙解释,“三界九天,有修仙者自有修魔者,魔换道为劫,燃灵、炽骨、焚魂、入鬼,与仙一一对应,今日遇见的人名唤府炎,是地鬼亡魂,焚魂一段。” 张非相嘀咕出声:“要这么说的话,他换算过来算是瀚海了?这么厉害?” “这只是听着唬人,师尊放心,他绝非弟子对手。” 妄生又开始急忙为自己辩解:“仙魔势不两立,地鬼本就是窥天门的恶敌,那自然也是弟子的仇人,只是先前与他交过手,他不敌弟子便记恨在心,一直追着我不放罢了。” 张非相显然不信,上下打量了几眼妄生:“你不都被打吐血了吗?还差点跟我一起被他烧成串串?” 妄生顿时气不过,带着几分委屈道:“那是弟子灵力尚未恢复,他不过是趁人之危!等弟子灵气复原,他绝不是我的对手。”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张非相伸手拍了拍他胳膊,又问,“那你什么时候恢复灵力带为师杀出去啊?” “师尊,很快的,只需三个月。” “啊!”张非相一声尖叫宣泄不满,“噌”得站起身,“你是说要在这黑不拉几的洞里待三个月?” “……嗯。”妄生见他发火,瞬间没了底气,“若现在出去,弟子确实不敌……” 张非相欲哭无泪:“那我问你,这黑不拉几的地方有吃的吗?” “啊?师尊需要进食吗?” “废话!” 张非相忍无可忍,又是一脚踹在妄生大腿上,带着满肚子委屈抗议:“我是人!我要吃饭!” “我算是看明白了,出去就是被烧死,在这儿就是被饿死,横竖都是个死呗?” 妄生见状也跟着站起身:“师尊若是只是饿了,为何不早说?” “我早说?我早说个球!”张非相努力想平复情绪,却越说越急,“我刚来,你嘎巴躺那儿了,一晚上,就两瓶矿泉水还给你用了一瓶,你醒了,好嘛,仇家追来了,打了半天,命快没了不说,你又嘎巴一下躺那儿了?你睡眠质量就那么好吗?” “罢了,也不全怪你,你终归是护了我……”张非相说着说着自己先推翻了抱怨,干脆转过身抹了把脸,“抱歉,看来我脑子也跟着犯浑了。” “师尊,对不起……吃的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妄生这次也学会了不过多啰唆,说罢就蹲下身子,一掌拍向地面。 点点墨绿在地面晕开,随着他缓缓抬手,一株绿植竟从土里钻了出来,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长叶,结出了果子。 啊?这是……人工催熟! 妄生摘下几颗,用里衣擦了擦,笑着捧到张非相面前:“师尊先吃这个,先熬过今晚,等明日,弟子看外面安全,就出去为师尊寻吃的。” 张非相看着那几颗泛着莹润光泽的果子,又看了看妄生满是期待的眼神,终究是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接了过来。 “行吧,有啥吃啥吧。” 他嘟囔着,挑了颗最大的凑到嘴边,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果肉入口的瞬间,张非相愣了一下。 本以为这种凭空催出来的果子多半没什么味道,没想到却竟异常清甜,还带着股草木的清香,就连刚刚因为饿肚子泛起的烦躁都消散了几分。 “嗯?这味儿还不赖啊。”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比超市里那些催熟的水果强多了。” 妄生见他吃得满意,紧绷的肩膀悄悄放松下来,眼底也染上笑意:“这是漱灵果,聚灵而生很常见,虽算不上什么山珍海味,却能填腹解渴,还能帮助漱灵,委屈师尊了。” 张非相三两口啃完一颗,又拿起第二颗,边吃边点头:“这有啥委屈的,能有吃的就不错了,你要真出不去,吃这个也成啊。” “对了,你不吃吗?” 妄生笑意更浓摇了摇脑袋,只是低头间眼底却闪过一丝落寞。 张非相啃着果子,看着妄生安静收拾剩下果实的侧脸,心里突然不是什么滋味。 想来他也挺不容易的,我以后还是别凶他了吧,这么听话一孩子。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妄生收果子的手突然一僵。 “怎……”张非相一个字还没说完整,就被一阵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邪风猛地拍中,手里的果子“啪嗒”掉在地上。 “那果子不能吃。” 听见洞外声音传来,妄生瞳孔骤然收缩,缓缓站起身,目光紧锁着洞口。 “为什么?” 张非相满心纳闷,也跟着转头望去问。 不过刚看过去就感觉一股更强劲的冷风迎面扑来。 风里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冻得他不由得打了个颤。 紧接着,一道身影在洞口渐渐清晰起来。 “师姐。”只听妄生带着敌意低低地轻唤了一声,默默收紧拳头,“你是如何找来的?” “碰巧。”宣惹冷脸说完,拔剑向妄生,“你,跟我回去。” “绝无可能!” “那便得罪了!” 宣惹眼见劝说无果,也不废话了,长剑带着裹霜的剑气直直向他刺去。 妄生似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抬手一掌拍向剑身。 两股力量相撞,激起一阵气浪,吹得火堆火星四溅。 张非相眼疾手快地跳向一旁,堪堪避开那股气浪。 什么情况这是? 这小子仇家也太多了吧! 这无止尽的追杀啊啊啊! 还修仙? 活着都要命还修你奶奶个腿儿的仙! 这我还不如回去上班呢,老天爷!就让我穿回去吧,我爱上班,真的! 突然好想再看一眼子涵、子涵妈……算了还是只有子涵吧。 只一掌便显露出妄生的吃力,他捂着胸口,目光恶狠狠地盯着面前之人。 宣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再将目光重新落回妄生身上,眼底掠过一丝疑惑:“你怎么……” “还请师姐念在同门一场的情分上,放我们离开。”妄生打断她的话,声音压得低沉,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身旁的张非相。 宣惹也随他的目光看去,看见张非相的面容也是一愣。 她目光游走在二人之间,半晌才做出反应:“我明白了。” 话语间,她手腕轻旋收回剑,对着张非相就是一个行礼:“弟子窥天门宣惹,拜见师叔。” 啊? 张非相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 这就……不打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那果子不能吃啊? “弟子此次前来,是奉师父之命,将此物交还师叔。”宣惹说着抬手一挥,一朵紧闭的莲花骤然浮现在半空。 幽蓝色的灵光流转,氤氲出淡淡的水雾。 妄生看见这东西一惊,不自觉后退几步:“水莲,你……” 莲花缓缓飘落,稳稳落在张非相掌心。 他满手温润,捧着左看右看,不可思议地抬头,问:“这是什么东西?” “您的无根之水,自当在您身边。”宣惹说罢,再次挥手。 她掌心竟也汇聚水珠,慢慢飘向张非相,轻轻托举起那莲花,送入了他的额间。 张非相只觉一股清凉顺着经脉蔓延开来,积许久的疲惫瞬间消散,连呼吸都变得无比畅快。 妄生则是一步步后退,直至退到角落,离得张非相要多远有多远,满眼警惕道:“你这般,还不如带我回去!” 宣惹冷冷地睨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师弟,其实你没那么重要,对窥天门来说,你已然无用,门中自有人会过来清理门户,可惜那个人不会是我。” “因为现在的我,也不会是你的对手,不是吗?” 张非相:到底为什么不能吃,有人理我吗? 宣惹:你等会,先干正事。 张非相:[小丑] 后面揭晓,留钩子[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她怎么叫我师叔? 第5章 谁穿外衣穿两件? 云雾散显真门,窥世隐悟天道。 这窥天门的由来,是以千万川流为骨,引四方水脉为魂。 群山深处奔涌的清流,携带四海灵韵,尽数汇入天门中水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水流浸润石髓,灵气缠结崖壁,终孕育出这水灵道统。 窥天门自诞生便负仙责,育弟子以承水之灵韵,御地狱阴火而护四方苍生平安。 如今弟子中,最为出色的当数见素。 先天水灵大成之体,自幼时起,他便能与水通灵,指尖轻触便能引水流成纹,少年时便臻至漱灵,一时风光无限。 成年后,他闭关不足百年便臻至汇川,天下溪流雨雾皆为己所用,同辈无人能及。 大道始至瀚海,便窥得弱水本源,以一已之力封印现世地鬼鬼王神荼,威慑地鬼亡魂百年之久。 而后坐稳窥天门仙师之位,长达五百年。 叹只叹天意弄人,一步归墟,大道极尽,遭人暗算,陨落世间。 见素已死,封印松动,地鬼再次猖獗,生灵涂炭。 窥天门弟子只得游走世间,荡涤恶鬼,救济苍生。 …… 火星明灭,映着张非相微怔的脸。 他仍蹲在原来的位置,右手边是一言不发的妄生,左手边是……宣惹? “你……不走吗?”张非相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轻轻打破寂静。 片刻前,这两人还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怎料下一秒,洞外忽然炸响一声惊雷,就这么毫无征兆下起了大雨。 宣惹手里握着根枯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火堆,淡然开口:“我讨厌下雨。” 张非相满脸纳闷:“你不是修水的吗?” “我何时说过我修的是水灵?”宣惹抬眼看向他,语气平平地解释,“我所修为木,讨厌雨不过是嫌会弄湿衣服,脏了麻烦,刚刚师叔所见水珠,只因身上带有引水诀,能在一定范围内控控水罢了。” 张非相眼睛一亮,转向另一侧:“呦,妄妄,她跟你一样嘿!” 听见这称呼,宣惹嘴角立刻勾起抹玩味,故意拖长了调子调侃:“汪汪?这称呼倒是和你挺搭。” 妄生甩给她一个眼神,嘴角抽了抽,没应声,默默低下头也去拨弄那火堆。 张非相又问:“那引水诀是什么?白天听那什么地鬼也提过,很厉害吗?” “算不上多厉害的东西。”宣惹扔掉手里的枯枝,抬头看向他,“引水诀最早是我师父含真仙师和见素仙师,也就是师叔您,合力所创,因地鬼善火者多,畏水,便让门下除了水修弟子外,都学这控水之法,以对付地鬼,只不过威力大小要看师承,因其中蕴含教诀之人的灵力。” 她说到这儿,目光一游,看向妄生:“当然,当今师门里,数见素仙师所教的引水诀最是厉害。” 妄生听完,睫毛颤了颤,避开她的目光。 “那这不正好能对付那个鬼火少年?”张非相一脸期待地又转向妄生,“妄妄,这么牛的法子,白天怎么不见你用?” “我……” “没了师父的人,怎么用?”妄生的话还没说完,宣惹就接了话,脸上却带着抹意味深长的笑。 张非相恍然大悟,摸着下巴点头:“有道理!你说这诀里含教诀人的灵力,妄妄是我徒弟,我这不是……死了嘛,没了灵力支撑,他的引水诀自然用不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过我死这么早,还真是对不住了哈。” “没引水诀,我照样能对付地鬼。”妄生闻言环抱手臂,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死鸭子嘴硬!”张非相对他嘟囔一句,又转向宣惹,搓着手问道,“唉,那个……美女啊,你知道咋让他的引水诀重新注入我的灵力吗?万一我们碰见地鬼怎么办?” “师叔唤我宣惹便好。”宣惹冲张非相轻笑一声,干脆道,“我不知道,不过师叔既然回来了,自己用水便好,那可比引水诀厉害得多,况且弟子已遵师命,将师叔的无根之水带还给师叔,相信师叔不久后便会知晓曾经一切。” “对了,送给师叔一个忠告,您还是别让他用引水诀的好。” “什么意思?” 外面的雨声渐渐歇了,宣惹站起身,避开了这个话题,抱剑对张非相躬身行礼:“师叔,弟子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能久陪,望师叔多加小心,可千万别再丢了性命。” “……” 这关心怎么听着让人背后发凉呢?她这是在关心我的吧…… 眼看宣惹要走,妄生忽然想起什么,急忙起身叫住她:“师姐且慢!” 宣惹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按剑,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何事?” 妄生有些难以启齿,说话时都憋红了脸,支支吾吾说:“师姐……那……什么……有,有衣裳吗?” “什么?” 宣惹这才看清他身上,简直是惨不忍睹,而张非相更甚,是从哪儿寻的破布裹身上了? 算了直接拒绝吧。 “你觉得,我为何出门会带着衣裳?” “换灵币……也行。”妄生更加难以启齿了,红着脸挠头,“我答应了师尊……我……总之我一定会还你的!” “呃……”宣惹愣了半天,突然收了剑,二话不说开始解自己腰带。 “啊!”妄生见状大惊,急忙抬手隔空阻拦,还不忘别过脸去,“师姐!你这是干什么?” 就连张非相也看得目瞪口呆,连要避开目光都给忘了。 宣惹利落地脱下外衣,谁料里面竟还套着一件外衣! 她随手将脱下来的外衣揉成一团,扔到张非相怀里:“拿着,换灵币没有,外衣只有一件,不用还了。” 妄生反应过来,诧异将头转了回来:“师姐不信我会还钱?” “我觉得重点不是这个。” 张非相捧着怀里的衣服,异常平静问道:“你……为啥出门要穿两件外衣?” “我讨厌衣服被弄脏,外面那件本就脏了,与其扔了,不如先给师叔应急。” 宣惹嘴上虽这么说,却还是对着张非相毕恭毕敬再次行礼:“师叔,弟子告辞。”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张非相才僵硬扭过去,看向妄生:“她刚刚……是羞辱我了吗?” “我觉得没有。” “……哦。” 妄生察觉到一丝不对,重新蹲下身子,拿过张非相手里的衣裳,往他身上裹去,将人给裹严实了。 “师尊且先凑合一下,这是窥天门弟子特有的羽织,抗火性极好。我猜师姐既已寻来,府炎想必已经退走了,师尊您先在这儿等着,我出去看看情况。” “行行行,你去吧,别死在外面就行。”张非相拉过衣裳自己穿了起来。 该说不说,这虽是件外衣,却是女子穿的款式,穿在身上,明显窄小了些。 不过现在这情况,有的穿就不错了。 张非相,要知足啊。 “谢师尊关切。”妄生笑着冲张非相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往洞外走去。 雨后的泥泞沾满鞋底,妄生目光轻扫周遭水雾,果然在不远处瞥见那道逗留的身影。 “府炎是你逼走的吧?你引这场雨来究竟要做什么?”妄生眼底突然翻涌起蓝光,周身杀气骤起,与方才判若两人。 “方才还一口一个师姐叫着,如今不装了?”宣惹环抱双臂斜倚树旁,“说真的,你方才那副模样,喊得我有点恶心。” “你带无根之水来是什么意思?”妄生掌中幻化出长剑,瞬间直指宣惹,“是想压制我? “师门之令而已。”宣惹摆出无所谓的姿态,冲妄生摊开手,“你就算杀了我,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如你所愿,现在的见素在众人眼中已经死了,而你,他的爱徒,宁可损失修为也要带他回来又是为了什么?还装出那样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窥天门不配知道。”妄生身形一闪,剑尖已抵在宣惹喉间。 周遭水雾也随他动作,瞬间冻结,噼啪碎裂着坠落满地。 “回去告诉含真那老东西,见素早就死了,他是我找到的,现在也是我一个人的,跟窥天门没任何关系!你们倘若要插手,我不介意再踏平一次山门。” “我好怕呀~可这关我何事?你是不是威胁错人了?” 宣若依旧冷着脸调侃:“随你踏不踏平这山门,见素活着的消息短短一天就被府炎传了个遍,我想窥天门绝不会容一个叛徒带着他们的门面四处招摇。” “不过省心的是,不用等到窥天门出手,你光对付地鬼都已经精疲力竭了吧?我送来无根之水可是帮了你,重新有了引水诀的滋味如何?你难道连句道谢的话不会说吗?” “这种事不需要你来操心。” 妄生说着收回剑,转而对宣惹伸出手:“谢谢,借我些换灵币,我知道你身上有,我会还你的,谢谢。” 宣惹拿着剑拍开他的手:“刚刚才威胁过我,现在就想问我要钱?” “是的。”妄生将手弹了回去,理直气壮道,“你也听了好几句师姐,我没杀你,你不算吃亏,况且,你不给的话,你也别想走了。” “啧……” 宣惹终是控制不住表情,白了他一眼,不情不愿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扔到他怀里,“就这么多,还时翻两倍。” 妄生:“期限。” 宣惹:“十日。” “还不了,三十日。” “不行,十五日。” “二十五日。” “二十。” “成交。” 妄生利索割开自己的手掌,宣惹眼疾手快祭出水珠,将那流出的血液包裹住,而后迅速收回了掌心。 “备用的,送你交差。” “多谢。”宣惹话音落定,便利落地转身,没有半分留恋。 走出几步,她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驻足,微微侧过脸来:“对了,倒忘了告诉你,他已经离开窥天门了,你若能感应到他的行踪,还是尽量避着些好。 妄生疑惑:“他不是负伤了吗?还来干什么?寻死?” “干什么我不知道,但你别忘了,他可是这天地间,唯一一个得见素传承会用弱水之人,你才是,在没被我捅死之前,别死在他手里的好。” “我想你的担心倒是多余了,不过还是得谢谢你。” “我不是在帮你,是在帮我自己。”宣惹说罢,望向妄生的眼眸中多了一丝触动,几乎是脱口而出一句。 “我真羡慕你啊,妄生。” 妄生:是好师姐? 宣惹:别叫了,很恶心。 妄生:[白眼] 张非相:欧呦,有渊源哦? 大家都脑回路清奇癫癫的就很安心[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谁穿外衣穿两件? 第6章 人蛊又是什么? 残阳如血,染红了破败的木门,一阵风过,跟着吱呀作响。 惨叫声爬过门槛,伴随着啃噬在黝黑的屋内回荡。 断臂被抛出,血带飘向天际,落下的点滴荤腥,混入泥土,脏了尘世。 一双黑靴踏破燃起的幽火,闯入这人间炼狱。 一口寒气吐出,他眼底泛起蓝光,手负身后,握上重剑剑柄。 一步一霜,所过之处,冰雪飘落。 “去死吧!”他怒喝出声,重剑出鞘,寒风带得一侧长过肩头的耳坠摇晃,直冲面前黑暗。 冻结瞬间,血也被霜覆盖,仅一剑,方圆十里没了响动。 他托着重剑,沉痛迈步跨入那惨烈,借着余阳,看清了世间的肮脏。 蹲下身子时,眉头皱起,默默抬手,覆上男子仍惊恐而睁的双目,也看见了那食人的恶鬼。 人蛊? 血水之中,一抹绿格外扎眼,他抬手引过来,感受到了那丝灵韵。 而后,愤力捏爆那丝丝存留,咬牙切齿唤出两个字:“妄——生!” 果然是你! “阿嚏——” 妄生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抬手揉了揉鼻尖。 张非相正对着几匹做衣裳的料子挑挑拣拣。 听见动静便转过头来,目光在他身上快速扫了一圈,打趣道:“怎么?这是没衣裳穿,冻着了?” “师尊放心,修仙之人不会轻易染上风寒。” 妄生听出他话里的关切,脸上当即漾开笑意,脚步轻快地往张非相身边凑了凑,“师尊选好了吗?” “我这拿不定颜色,你说,是深蓝的好看,还是深红好看?”张非相说着,拿起两匹料子对比起来。 妄生却不接话,径直越过他从旁拿起一匹云水蓝的料子,轻轻往张非相肩头一搭:“师尊适合浅色,尤其这蓝色,衬得师尊气质更清雅了。” “是吗?” 张非相被那抹温润的蓝吸引,从他手中接过料子细细打量,指尖拂过顺滑的布料:“那就这个呗,就是脏了不好洗吧?” 妄生:“这个师尊不用担心,只要师尊开始漱灵,凡尘之物是沾染不到师尊身上的,而且师尊如今身上有无根之水,可御火,就不会担心衣物损坏。” 说话间,他直接抱起那一匹料子,全塞到小二手里,交代:“这个,能做几件做几件,按刚刚量的尺寸,尽快出。” “安排!”小二麻利地应着,又问道,“一匹三十换灵币,您就只要这一匹?” 听到这儿,张非相才注意到了妄生身上也是破破烂烂的,问了一嘴:“你衣服不换换吗?都烂成啥样了?” “哦,我……我忘了。”妄生神色略显尴尬,随手从旁边抱起一匹深色料子塞进小二怀里,“加上这个,最低多少?” “最低五十五,客官,我这可都是优惠过的。” 妄生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还价:“三十五。” “别呀客官,这价可不是这样砍的啊?” “噗——”张非相没忍住笑出了声,赶忙别过脸捂住嘴,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这修仙的人还会砍价这种技能?关键他看着也不像知道这种东西的人啊? “四十,多了没有。”妄生说着,自然地拉住张非相的胳膊作势要走,“若是不行,我们便换一家,这街上做羽织的铺子可不少。” “那四十五也行啊,客官,真不能再低了。”小二也退了一步,“这价钱能买到羽织都算不错得了,况且,这旁人家的羽织可没我们家的好啊!” “行,四十五。”妄生没想到能砍下这么多,自是见好就收,悻悻松开了张非相的胳膊。 张非相也是意外。 哦呦,这还是个老手啊,比我都会砍价。 这衣服倒是解决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妄生感觉胳膊被人拍了一巴掌,转头便见张非相指着他自己的脑袋说:“头发咋整?我顶个短发穿古装能好看吗?” 妄生闻言笑了,眉眼弯弯道:“这有何难?师尊想要何种发型?” 张非相一惊:“你还真有法子能让人长长头发?” 话音刚落,就见妄生轻打一个响指。 张非相只觉头皮微微发麻,再抬手一摸,原本利落的短发竟已顺着指尖疯长开来。 不过片刻,便垂到了肩头。 摸上去不像是什么东西变的,竟真是自己的头发。 “人生长的灵气走向,与草木生长的灵气流转本就相似。” 妄生慢悠悠解释着,指尖还萦绕着淡淡的绿光,“催发头发和催熟果子是一个道理,不过人毕竟是天地间最复杂的灵体,这般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尚可一试,若是牵扯到寿命光阴这类根本之事,便不可行了。” “嗯~”张非相满意轻哼一声,而后坐于镜前,抬手便要自己打理长发。 只对着铜镜,左摇右晃,发丝被揪得东倒西歪,怎么瞧都不顺眼。 “我来吧。”妄生瞧着他这手忙脚乱的模样,笑着从他手中接过散落的长发。 随手往怀中一摸,取出条浅蓝色的发带,指尖轻巧穿梭,不紧不慢便将其长发在脑后松松一束。 额前残留几缕碎发,顺势垂落,恰好扫过脸颊两侧,衬得镜中人眉眼愈发隽秀。 不过是这般随意的摆弄,张非相看得眼睛都直了。 “如何,师尊?”妄生将双手轻轻搭在张非相肩头,望着镜中映出面容,眼底也漫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 “你看你看,我这张脸,配上这发型,简直是风流倜傥,无人能及啊,哈哈哈!” 张非相自信发言,瞬间击碎了刚刚那点微妙的氛围。 “……” 闻此,妄生笑容也僵住了,默默松开了手。 “对了,你这又是从哪儿变出来的发带?你一大老爷们,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张非相扭头询问。 妄生摇头言:“碰巧带着,又碰巧用上了。” “是吗?” 那还真是碰巧。 交付过换灵币,妄生看向张非相道:“衣裳说是明日才能取,今日天色不早了,就先在灵馆住上一夜,师尊想吃什么,弟子现在就去给您买。” 听见这个,张非相激动站起身,满眼热泪。 “师……师尊?”妄生见状一愣。 “天!这就是进城吗?” 张非相仰天长啸一声赞叹,随后拉过他的双手,一把鼻涕一把泪问:“你是说,今晚上有饭吃了?” “是啊?” “还有床睡?” “没……没错。” “不用睡破庙、山洞、马路牙子了吗?” “……是弟子让师尊受苦了。” 男人流血不流泪! 张非相松开他的手,抹了一把眼泪,郑重言:“走!进城!吃饭!睡觉!” 想我过来这个该死的地方,风餐露宿,日夜奔波,如今,终于进城了! 暮色漫上街巷。 原本该是热闹的灵市,在黄昏时分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几家铺子的灯笼挂起,上头还写着…… 字太抽象了,张非相看不明白,拍了拍身边的妄生问:“那上头写的啥啊?甲骨文?” 啥是甲骨文? 妄生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也耐心道:“是古语,写着‘阳榻迎生,阴阶妄鬼’。” “什么意思?” “门迎生物,阶拒恶鬼,这便是灵馆的标志。” 妄生:“日阳月阴,大道之理,白日里修仙者与凡人往来熙攘,到了夜间便是鬼怪猖獗、阴灵弥漫,为保众人夜间安宁,才有了灵馆,一般百里一座,里头不光有修仙弟子坐镇,更布有各仙门灵阵,加之窥天门提供的聚水阵,专门抵御地鬼入侵。 “这灵馆,还时不时有各仙门长老在此歇脚,活人进得,死人进不得;仙进得,鬼进不得,谓之无鬼界,所以师尊不用过多担心,在灵馆里会很安全。” “那就好那就好。”张非相现在听见地鬼已经有阴影了,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应该问题不大,这才拍着胸口安下心。 不过这两人刚跨进灵馆门槛,张非相那脆弱的心在听见第一句话时,咔嚓一声碎了。 “什么?又有人死了?” 先是角落传来的议论声。 顺声音看去,四五桌子拼在一起,几个背着法器的修士正围坐说话,一个个唉声叹气的。 “先是云归门管制的灵馆被破,后来整个仙门死伤惨重,一夜,直接被一锅端灭了门,那场面……啧啧,真是一个字,惨啊!” “那方灵馆一没,凡人没了庇护,你是没瞧见我来时的路上,真是尸骸成山,血水淹路啊。” “妈的,肯定又是地鬼那帮邪门歪道干的!他们真是该死绝!” 张非相脚步一顿,和妄生对视一眼,而后急忙拉着他,往另一侧角落躲过去。 好巧不巧,店小二眼尖得要命,看见来人,立马迎了上去。 任凭张非相怎么对他做噤声的动作,他还是扯着嗓子道:“二位客官要些什么啊?” 果然不出所料,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 “清茶便好,再来些带肉的菜品。”妄生倒显得镇定,从容掏出换灵币放在桌上交代。 “好嘞,客官稍等。” 那众修士里,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看了他们一眼,见两人面容清秀,便忍不住搭话:“两位可是下山历练的仙家弟子?哎呀,最近云归附近可是不太平,你们修为若未达汇川,还是赶快回宗门的好。” 妄生给张非相倒了杯茶水,淡淡开口:“刚刚听众道友讨论,云归是被灭门了吗?” 中年修士重重叹了口气:“可不是嘛,我们都是被各自门内长老派来探查云归情况的,正巧在此相聚才聊起这事,灭门可是天大的事,连窥天门都惊动了,派了不少人过来。” 另一人急忙接话:“没错没错!我路上就见窥天门来了好些弟子,依我看,这事恐怕不光是地鬼屠杀那么简单,说不定还有别的缘故……” “你是说……”又有人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呼,“可能是人蛊?” “我偷偷从家中长老哪儿听过来的,不过不知真假,但是仔细想想,若只是低阶地鬼聚众作乱,何至于派这么多弟子前来?” “啊?这要是人蛊的话,我们这趟来岂不是送死吗?” “……” 这话题一出,众人不约而同沉默起来。 妄生指尖在茶杯沿轻轻摩挲,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你是说,有人蛊?” “反正我们是没见过那晦气东西,不过能做到一夜间灭门这种事,单是三两地鬼可不行,除非鬼王重现,毕竟云归里也有不少水修弟子。” “皆道是‘五行难束万蛊乱’啊,再看窥天门这架势,应是人蛊没跑了。” 看他们七嘴八舌的,不明白就对了,因为总要有人替读者负重前行。 张非相一口闷了茶,大胆问出:“人蛊,是什么东西?” 张非相:得了,这是任务线解锁,一天安稳日子都不给是吧? 妄生:[让我康康]师尊别怕,我保护师尊。 张非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人蛊又是什么? 第7章 我难道是替身? “……”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妄生倒是习惯了,头往他那处自然偏过,解释说:“人蛊,生人经五行灵气淬炼而出,行如傀儡,食人血肉,血带剧毒,倘若染上,轻则损失修为昏迷不醒,重则身死道消也变为人蛊,介于其十分难缠,寻常灵修避之不及。” 我嘞个丧尸病毒?这世界观里面还有这西方的玩意? 张非相想着,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等等,你刚刚说淬炼人蛊需要五行灵气?这寻常人怕是搞不来吧。” 妄生点头:“师尊说的不错,不过要集齐五行灵气并不难,北域雪山上有一种灵石,名为须弥,须弥长在悬崕峭壁之上,因冒极寒而生,加之吸收日月天地之灵气,变成了可暂时吸纳万物灵气的宝石,普通修士若拥有此石,只需杀人夺灵,便能以收集的灵气淬炼人蛊。” 此话一出,张非相吓得脸都白了:“那你要这么说,那岂不是……谁都能炼那人蛊了?” 这手法工艺也太简单了点吧,丧尸泛滥怎么办? “这个师尊不必忧心。”妄生轻笑一声,继续言,“须弥需千年结晶、万年才得现世,且每次仅出一枚,寻常人根本无从接触,加之北域天寒,能冻结灵气流转,境界太低的修仙者在那里根本无法存活。” “况且如今世上仅存的须弥不过三枚。” 妄生话音刚落,旁侧便有人接话道:“一枚存于北域雪岳门,只是那门派为保灵石安全,已避世千年,早已销声匿迹;一枚被窥天门见素仙师所得,却也因此让见素仙师修为大损,最终落得个神陨道消的结局;至于这最后一枚嘛……” 该男子顿了顿接着说:“坊间传言在一位高人手中,曾有木修弟子感知到过气息在街坊当中,却未曾亲眼得见,真假难辨;也有说落在了地鬼手里,毕竟如今这世道如此动乱,怎么看都不像是仙门所为。” “我看未必。”又一人插话,“说不准有先天五灵的奇才呢?” “唉,你说的不对,要真有这么一号人早就轰动修真界了。” “原来如此。”此时的张非相摸着下巴,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咱倒是不说有多难拿啊,就冲他说见素有一个就已经很超标了好吧! 换个思路想,师父这么厉害,那徒弟也必定是人中龙凤啊! 看来我的思路是正确的,这徒弟培养培养方成大器啊哈哈哈! 要是真混不下去了,他们这口中的见素不就是我吗? 要不我也学两招?万一那一天开窍,直接来一个重回顶峰了呢? 桀桀桀。 众人望着张非相那一脸傻笑的模样不解,妄生轻唤他一声:“师尊?” “哦,哦哦哦……”张非相反应过来,一脸尴尬,急急忙忙擦了把口水,起身换上一副严肃模样,“行了,不早了,赶紧休息吧。” 说罢起步就走,刚抬脚,却被妄生一把拉住。 张非相偏过头:“咋了,还有事儿?” “师尊不是饿了吗?这点的菜还没上呢……” “……” 有道是酒足饭饱……那后俩字可不能乱说。 不过也就是个比喻!纯粹的比喻而已! 终于也是洗上热水澡了! 灵馆,万岁! 只不过…… “不是,让你给我搓个背,你这扭捏劲儿是怎么回事?我还能对你怎么样不成?” 妄生背对着浴桶,半侧着身子,手颤颤巍巍地举着巾帕,那模样还真担得起“扭捏”二字。 偏他拿着巾帕的手抖个不停,别说用力了,连位置都对不准,轻飘飘的落在张非相肩头,没半分力道。 张非相索性一把夺过巾帕,对着他肩膀就来了一拳,带着点火气质问:“不是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女的你避着点那是应该的,我一个大男人你还一整天避避避的,不都长一样的玩意,到底有什么不能看的?” 见妄生半天闷不吭声,张非相也没了脾气,干脆转回身重新泡回水里,嘟囔起来:“想当年我上大学,北方的澡堂子那可是全开放的,大家伙赤诚相待,一起搓个澡聊聊天,啥隔阂不都没了?” 见妄生还是那模样,张非相接着激他:“可能你之前的师尊对你确实是严,但现在你不都认我当师尊了?我想跟你好好相处你不乐意,莫不是把我当替身了?” “不!不是替身!”妄生听见这话,猛地转过头辩驳,正好对上张非相恰巧扭过来的视线。 他顿时意识到不妥,又慌忙别开脸,红了耳尖。 张非长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抱怨:“行吧,你说不是就不是。但妄妄啊,你得这么想,我能来这儿,全是托你的福,就算当我是失忆了,可眼下这情况,我除了你谁都不认识啊?你瞅瞅现在,我连个给搓澡的人都找不到喽~” “我……我给师尊搓。”妄生听了这话,态度忽然软了下来,伸手接过巾帕。 视线这才一点点抬起来,看清了张非相那张被水雾蒸得泛红的脸。 不知怎么回事,总感觉他看自己的眼里有什么东西一样。 很复杂,更多的是悲伤。 悲伤? 为什么悲伤? 是死了个师父吗? 还是找到的我,而我又不再是他曾经的师父了? 想着,张非相也被这情绪带动,稍稍失落起来,抬着胳膊由着妄生小心擦拭,但目光却落在他的侧脸上,心地深处突然泛起心疼。 奇怪,先是悲伤然后是心疼,我今日这是怎么了? 恍惚间,他似乎瞥见妄生后脖颈处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发光。 张非相刚伸手想去触碰,妄生就立刻察觉到了,瞬间松开他的胳膊,猛地向后仰身躲开。 张非相越发觉得奇怪,追问道:“那是什么东西?藏在你肉里,还一闪一闪的?” “没什么。”妄生摸了摸脖子,重新坐回身子。 再看去,那亮光消失了。 算了,看起来不是啥大事,他不说就不说吧,我也不稀得知道。 张非相默默收回手,也是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 从刚刚开始的各种异样感是怎么回事? “哎呀,客官真是好眼光!这蓝色淡得恰到好处,跟您这俊脸配在一起,真是绝配啊!” 张非相对着铜镜左瞧右看,满意得合不拢嘴,连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恰逢此时,妄生换完衣裳走出房门,看见张非相,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云水为雾,一眼望去,只剩寒意。 张非相自信摊开手,半开玩笑道:“如何?你选的,像不像那个名动修真界的见素仙师?” 像!怎么能不像? 你明明是他。 妄生听出他话里的试探,却不便直说,只低着头朝他走过去。 头发尽数扎了起来,也是终于摆脱了乞丐模样,一身木兰红颜色虽深,但双腕束起,倒是显得干净利落,整个人意气风发了不少。 看来,这有点颜色倒底是比一身黑的强。 “哎呦,你这打扮也挺帅的嘛。”张非相笑着拍了拍妄生的胳膊,自己找补道,“我刚刚就是开个玩笑。” “师尊很在意吗?”妄生轻声问。 张非相反问:“在意什么?” “在意替身这件事。”妄生越说,声音越没底气。 “害,这有什么好在意的?你昨晚上都已经说了不是,我可记着呢。” 张非相说着,转身,去一旁的箱子里翻找起东西:“其实我想了想,就算真是替身也没什么不好,顶着他那响当当的名号,旁人不敢轻易招惹,不就能活得久一点?说不定还能走点修仙的绿色通道,万一我练着练着就真能回去了呢?” “哦对了,要不你从现在开始就教我修仙吧!”张非相说着转过头,望着妄生露出一脸灿烂的笑。 “我教师尊?”妄生听完赶忙摆手,“弟子学艺不精,怕是会耽误师尊修行。” “那送我回窥天门学。” “不可。” “嘿你这……”张非相这会儿算是彻底认清了,难怪总觉得怪异,还不是因为这小子身上疑点太多,根本没法正常交流。 不过他也渐渐习惯了,拿着从箱子里翻出的一条金色腰链,重新走到妄生身边,抬手就要帮他往他腰上系。 妄生又是一惊,急忙推开他的肩膀拉开距离,声音都有些发紧:“师……师尊!” “那你自己戴!”张非相手一甩,把腰链扔到了他怀里。 妄生不解:“为什么要戴这个?” “还能为什么?好看啊弟弟!”张非相被气笑了,转身就走。 “得了,不戴拉倒,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妄生无措望向他离开的背影,手中的链子却缠到自己身上,似有千斤重,越缠越紧。 或者说,那链子早就在了。 果然,他就是他,当年的他送的也是腰链吧,即便是好几世归来,他都记得…… 云归十里,冰霜覆盖。 宣惹御剑落下,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那道高大的身影,再配上身后那柄重剑,更显得他比旁人宽厚几分。 那人察觉到动静,转头瞬间,带起耳坠晃动。 宣惹走近时,从怀中引出一滴血,朝面前之人甩去。 那人稳稳接住,随即一把将血珠掐散。 只见他怒冲冲推开围观的人,越过宣惹就要往远处走。 “他带着见素……不对,现在他不能称之为见素了。”宣惹靠在树旁,冷脸开口,“看起来却为水灵,我师父给了他无根之水,若他能用,他才是见素,怎么?你要去试试?” “见素已经死了,冒充者杀无赦!”那人步子未停,甩下这句话。 宣惹朝他望去,问:“你敢杀见素?你这是要大逆不道弑师吗?” “弑师?哼。”那人嗤笑一声,终于停下脚步,转头道,“比起妄生那个叛徒,我这算什么弑师?师姐,到现在为止,你不会还向着他吧?” “我谁也没向。”宣惹扫落肩头的霜花,“你想去便去,只是我得好心提醒你,现在的他很不正常,要小心,没准他真会弄死你。” 您的伴生皮已到账。 张非相:我简直是风流倜傥[狗头叼玫瑰] 妄生:[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我难道是替身? 第8章 你说你叫什么? 流淌的山泉水洼里,映出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一双手搅乱水中倒影,紧接着凉意扑面,张非相这才清醒几分。 果然,几天高压状态下突然松快下来,这一觉竟睡了整整一日。 醒来时,人已在不知要去哪儿的马车上了。 这是急着赶路吗?难不成又有追杀? 看这光景,显然已离“大城市”很远了。 唉,这颠沛流浪的日子,又开始了,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张非相甩了甩脸上的水珠,再次望向水中的自己。 原来人的命运,真的能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只是不知自己走后,那边怎么样了。 孩子们马上要高考了,班主任突然消失,学校和家长们估计气得不轻吧。 不过现在想想,倒是种解脱。 因为在那边,我没得选,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倒也无聊。 但在这里,充满未知,虽然小命不保…… 算了,别对比,一对比就感觉自己跟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似的。 “师尊!饿了吗?我刚刚去抓了几条鱼,我们吃完再接着赶路吧!” 闻声望去,妄生抱了个竹筐在离自己不远处,笑脸盈盈。 张非相看见他,心头顿时安定不少,起身拍了拍衣摆的尘土,朝他走去:“你还会做鱼?” “我会烤鱼!”妄生声音夹了几分,甜甜道,“我想着师尊老是吃果子也不是办法,就想着去寻些野味,正好瞧见这处水脉有灵,鱼儿生得鲜活,便抓了些,想让师尊尝尝我的手艺。” “哎哟,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张非相满意地看着妄生生火、杀鱼,再把鱼架到火上烤,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瞧这架势,怎么着也是大厨级别! 满怀期待,一口咬下去,笑脸瞬间僵住,直接一个喷射而出。 我从未吃过如此不可理喻、不伦不类,不知所云的鱼肉! 话说回来,这真是鱼肉? 张非相不敢相信,一边咳一边翻看着手里的烤鱼。 奇了怪了,这也熟了啊? 卖相也说得过去,怎么吃起来这个样子? 像是在嚼一块生了锈满嘴腥又氧化了口感嘎嘣脆的拖把把子! 这口感,简直“丰富”得离谱! “不……不好吃吗?”妄生见张非相五官都拧在了一起,怯生生地开口问道。 “咳……”张非相嘴角还挂着口水,默默扭头看向他,抽了抽嘴角,“你……这手艺跟谁学的?” 妄生别过脸,眼中明显浮现出失落:“没人教我,我自己摸索出来的……” 哎哟我这张破嘴,问这不是白问吗? 这孩子一看就是年纪轻轻就跟着师父,平日里吃饭怕是都在师门食堂,直到出来流浪才自己琢磨吃食,哪儿懂什么厨艺? “我还是去给师尊催熟些果子吧。”妄生带着自责开口,说着便要起身。 这刚起势,胳膊便传来一股力道。 “我来!” “师尊?” 妄生震惊之余,张非相就挽着袖子向竹筐靠去。 流程倒是跟刚刚一样,但这一口下去,轮到妄生眼睛亮了。 张非相表示非常得意。 毕竟作为一个快奔三的二十来岁单身男人,空闲时候研究点菜谱什么的,能用吃的犒劳自己好好上班,真是太正常不过了。 “这是我第一次吃师尊做的东西。”妄生吃着吃着,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水灵灵地顺着脸颊滑落。 张非相看见他哭。 他竟然哭了? 立马手足无措起来,帮他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这不至于吧?” 妄生抹了把眼泪,把头扭向一旁,肩膀微微抽搐着,哽咽着问:“师尊,你这次……不会走了吧?” “走?我能去哪儿?” 可别咒我那个“走”啊臭小子! 张非相想了想,这煽情时候还是别吐槽的好,干脆温声细语道:“你要是这么喜欢我做的饭,说不就行了?干脆我答应你,常做给你吃……一个大男人,别哭了。” “嗯……”妄生一边哭,一边一股脑塞了一大口鱼肉进嘴,激动地点着头。 张非相见状,惊得瞪大眼,眼疾手快一把掐住他的脸,强迫他张嘴:“吐出来!快吐出来!” “五十么(为什么)?”妄生含糊不清道。 “有刺啊大傻子!哪儿有人一口吞的!别卡死了!” “呜呜不……” 这是师尊给的。 就算是死,也是师尊给的。 眼见他跟个犟驴一样,张非相劝说无果,任由他“卡死”。 谁知道他吞带刺鱼肉,跟没事人一样? 不是…… 他这食道,真是正常人? “对了,忘了问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张非相重新坐回原地,拿起一条烤好的鱼凑到嘴边,“又是什么难缠的仇家追来了?让你不惜连夜扛着我跑路?” 妄生连忙解释:“云归这地方……哦,那边不是出现人蛊了吗?我们之前待的地方离云归太近,人蛊蔓延得快,真碰上了不好脱身,索性就早点动身避开。” 张非相听了倒有些意外:“哦?我还以为你这是要带我去事发地调查呢。” 妄生疑惑:“师尊为何会这样想?” “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张非相刚问完这话,恍然大悟。 不对啊!电视里,那种死要面子硬出头触发任务的人叫主角! 在这世间里,有主角吗?也没人跟我说过啊! 而且我肯定不是,那这些关我什么事? 话说回来,我凭什么第一反应就觉得他会带我去那种危险地方? 难道我知道了这事,就非得凑上去不可? 糟糕,思维定势害人! 妄生眨着那双大眼冲张非相歪了歪头。 张非相看见他那模样连连摇头。 虽然说面前这小子长了张主角脸,但看他这么弱,第一次打架跑,第二次打架求的,会讨价还价不说做饭还难吃,也不像是主角。 哎哟不是主角就行,不然依据那传统的作死程度,就算是抱着主角大腿能活下去,那我也能被整得够呛。 要不是主角,避开着点,活得也踏实。 希望他跟主角没什么仇吧……希望吧。 不对,怎么又冒出来个主角,老子又不是来拍电视剧的! “师尊?” “没事!听不懂没关系,因为我在胡说。”张非相自己给自己了个台阶,就急忙往下跑,“你做得对,妄妄,有危险咱们就赶紧跑,留着等死的不是智障是什么?” “总之你太棒了!少年,你的前途一片光明。” “嗯?”妄生有点跟不上张非相的思维,或者说,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自己刚刚有做什么让他夸赞的事情吗? “不对!” 张非相态度又再次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换上严肃道:“我们跑也总该有目的地吧,不会又要风餐露宿了?” 妄生连忙回道:“不会的师尊,这次是回弟子的居所,弟子不会再让师尊风餐露宿了。” “你还有家?” “啊?我不该有吗?” 张非相冲他打量起来:“你这看着除了师门,不像是有单独居所的人,在哪儿呢你那居所?” “在……” 妄生刚要开口,话音未落,一股刺骨又熟悉的寒意突然从二人背后袭来。 刚刚还晴朗的天空瞬间翻涌起乌云。 不过瞬息,冷风裹挟着杀气从四面八方涌来,连脚边刚刚还在流淌的溪水都冻结成冰。 张非相一惊,猛地回头,只见不远处的树荫下,不知何时开始就站着个身影。 未等看清,那身影便朝这边冲了过来。 “小心!” 重剑未出鞘却带着千钧之势,脚步碾压万物,震得大地闷响。 妄生眼疾手快,一掌拍开张非相,身子一跃往相反的方向跳去,避开他的攻击。 许是情况紧急,没掌握住力道。 张非相直接被拍飞出去,“咚”的一声砸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吐出口酸水。 “师尊!” 张非相痛苦地捂着肚子,这一掌力道着实不轻,打得他两眼昏花。 叫叫叫!你还真有脸叫! “妄生!” 男人咬牙切齿喊出他的名字,重剑出鞘之际,剑鸣声刺得他单侧耳坠摇晃,周身连带着卷起劲风。 一剑抡过去,妄生脸色骤变,下意识侧身闪躲,袍角却还是被剑气扫中,“嗤啦”一声划开道口子。 那口子处也随之冻结,“咔嚓”一声碎成冰碴子,落了一地。 妄生反手生出利剑,脚尖点地后跃数步,与对方拉开距离,作势抵挡,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你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男人不答,低喝着手腕翻转,重剑带着破风之声接连横扫而来,招招狠戾,毫不留情。 妄生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完全找不到空隙还手。 偏在此时,天空开始飘落小雨。 只见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收剑的瞬间抬手,踏空而起,引漫天雨水汇聚于掌心。 那水色越来越深,带着诡异的暗沉,随后被他猛地脱手掷出,直冲向妄生! 不好!是弱水! 速度过快,妄生来不及躲,只能仓促祭出青藤凝成护盾,堪堪抵挡那攻击。 果然不出所料,心肺被重创,吐出口血。 待张非相缓过来,妄生已经直直倒在自己面前,他这才看清面前之人模样。 藏青色衣袍随他落地被掀起边角,背上背着柄比人还高的重剑,左耳上那枚过肩的鲜红绸带耳坠在风雨中肆意摇晃。 抬眸间,眼底红得骇人,周身的戾气溢出,加之高大的体型让人畏惧十分。 “你是谁?” 张非相扶着一旁的大树颤颤巍巍起身,问出那经典的台词。 “你……真的是师尊?”男人三两步走到妄生身边,一脚踏上他的后背,朝张非相看去,歪头询问间眼底闪过疑惑。 “什么师尊?你谁啊你!”张非相紧紧扶着树,不知是刚刚那一掌还是害怕,突然有点腿软。 “我乃窥天门见素仙师首徒,唯一得其传承弟子,也是如今昭元宫宫主……” “奚——自——含!” “子……子涵?!” 张非相:家人们谁懂啊,“子涵”也跟着过来了,这我真没辙了[摊手][摊手] 奚自含:刚出场就痛失本名了? 妄生:我也一样,你比我好点。 奚自含:汪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妄生:[减一][减一][减一][减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你说你叫什么? 第9章 你为什么会火? “郭子涵!自习课偷看小说!数学课偷偷写小作文!你自己看看二联成绩单!就这分数,你觉得能上本科?” 张非相气得一掌拍向桌子,不知道给她震住没,自己倒是疼得手直打哆嗦,悄悄往背后藏了藏。 郭子涵低着头,捏了捏鼻尖小声辩解:“老师,我也不想的,可实在控制不住嘛,人总得有一两样爱好吧,天天刷题多无聊啊。” 张非相听这话都气笑了,耐着性子开导:“有爱好是好事,但得分清时候吧?眼看就要高考了,就拼这最后一段日子,努努力考上好大学,以后你爱怎么折腾我还会管吗?” “道理我都懂,只是……”郭子涵说着,忽然用校服袖子捂住嘴,眼神变得扭捏又暧昧。 “只是什么?”张非相皱眉追问。 “只是老班,你跟数学老师站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好般配啊!” “不是……啊?” 从那一刻起,张非相才算真正理解了“尊重他人爱好”,也真切体会到某类题材大火对未成年人的影响有多离谱。 况且,我看着像个gay吗? 我只是没有对象而已!只是穷得没底气谈恋爱而已! 而且人家数学老师都已经结婚了,孩子都上小学了! 磕也得打听打听背景吧! 加之后来一连串的“暴击”,张非相的心灵简直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职业生涯重创,以至于现在一听见这个名字,都会条件反射地涌起当时被支配的恐惧。 子涵啊子涵,不远万里,我都穿越了,你怎么还是追过来了? 不过看着面前这个“子涵”,张非相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松了口气。 他最起码看着不像是会再次摧残我心灵的样子,看着人高马大的,我现在需要思考的是,他会不会摧残自己的rou体。 张非相听他刚刚这番介绍也是纳了闷了,不解询问:“你刚刚说什么?你是见素首徒?见素不就一个徒弟吗?” “哦?妄生是这么说的吗?”奚自含咬牙切齿,略微俯身冲妄生露出一个“核善”的微笑。 妄生手掌撑地,挣扎着要起身:“奚自含!你干什么?找死吗?” 奚自含脚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抬手,手心汇聚出刚刚的暗水,对着他威胁:“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小心这滴水甩到那个假冒的人身上,他瞬间就能灰飞烟灭!” 假冒?我? 完了!是冲我来的! 张非相心里咯噔一下,默默往后挪了半步,后背瞬间沁出冷汗,扶着树干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已不是害不害怕的事情了,这已经是触发了求生的本能。 本能要跑,但又感觉跑不及。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奚自含,念在同门一场,你别逼我出手!”妄生再次开口救场,拼命抬头,斜眼望向身上之人,眼里涌现出杀意。 “念在?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让人恶心。”奚自含冷笑一声,手腕猛地一甩,刚刚手中还泛着幽光的一股弱水就精准落在妄生肩头,瞬间便将他的衣物连带着皮肤腐蚀,鲜血淋漓。 “啊!”妄生几乎是控制不住喊了一声。 这一声喊得把张非相刚刚还吓得半死的魂给喊了回来,急忙抬手指向奚自含:“住手!你要干什么!都是同门师兄弟,下死手啊你!” “你闭嘴!冒牌货!”系自含扭过头不耐烦冲张非相大喊,“这关你什么事?不会以为他叫你几天师尊,你自己就真成见素了吧!” 啊?我也没觉得我是啊?他这是在脑补什么? “他就是见素!你敢动他试试?”妄生一手死死攥住奚自含的脚踝,手腕缓缓加力,语气阴恻,“说实话,你也感受到了吧,他身上的灵气,不然你刚刚那一下,对准的怕不是我吧。” “闭嘴,你这个仙门的败类!”奚自含蹲下身子,抬手掐住了妄生的脖子,“暂且不论他是不是见素,我还有一件事要同你好好算算账。” “放手!我最后说一遍!”妄生也不甘示弱,伸手拉扯着奚自含的衣襟,被扼住的喉咙让他的声音愈发沉闷嘶哑。 奚自含自是不把他的警告放眼里,质问道:“云归的人蛊,是不是你放出来的?你私盗须弥、叛逃师门,将它藏哪儿了?快交出来!” 什么意思?他们在说什么?那人蛊是妄妄放出来的?须弥也在他身上? 张非相心头剧震,脚下时不时地往后挪,一阵后怕顺着脊椎爬上来,脑子里瞬间浮起无数不祥的预感。 “够了!你废话太多了。”妄生突然厉声呵斥,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 话音未落,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奚自含脸上。 霎时,地面突然迸出吞人的黑火。 随之,数道巨粗藤蔓破土而出,冲开那火焰,带着灼人的热浪瞬间缠向奚自含的身躯。 “妄生!” 奚自含徒手化刃,切开身上藤蔓,身负点点火星,怒气也在此刻被彻底点燃。 只见他掌心暗水瞬间化作半透明水幕,与那带火藤蔓碰撞在一起,“滋啦”作响。 火焰显然不敌,被逼得矮了半截,却依旧如附骨之疽般死死攀住水幕,藤蔓尖端甚至渗出黏腻的绿汁,腐蚀得水幕泛起涟漪。 寻得时机,妄生另一只手猛地拍向地面,挣脱出身子。 接着更多青藤出现,贴着地面疯长蔓延十里有余,将整个战场覆盖。 “啧!” 奚自含眼见脚踝要被缠上,脚尖点地,腾空跃起,勉强避开,右手凝聚的弱水化作数支水箭,带着破空声射向妄生。 “哈哈,你的弱水跟师尊比还差得远!” 许是那火激起妄生战斗时的本性,他竟癫狂笑出了声,轻松躲开水箭的同时挥手召回焚火藤蔓。 那些藤蔓竟在空中扭曲成网,扑向奚自含的同时,也将紧随而来的水箭尽数拦截。 水火相撞的瞬间炸开漫天白雾,迷乱视线,可那青藤似有眼般趁势穿过水雾,精准无误缠上奚自含的腰腹。 奚自含闷哼一声,腰间立刻传来尖锐的刺痛,看来是青藤上的倒刺扎进了自己的皮肉。 真是难缠的东西! 他眼神一厉,周身涌起汹涌的水流,弱水顺着青藤蔓延而上,所过之处,带火的藤蔓逐渐被腐蚀,化作焦黑的枯枝,碎落一地。 “你以为只有你会相生相克?” 妄生扭曲着面容,眼中红光更盛,抬手,青藤上火焰更旺,竟开始与雨水融合,如套上一层屏障,再次铺天盖地罩向奚自含。 “引水诀?” 不对!他怎么还有引水诀?难道是见素? 奚自含再次在半空轻跃,急忙闪避,双手快速结印,周遭的水汽骤然凝聚,又化作水刃,与那不畏水的火焰碰撞得噼啪作响。 糟了,若他有引水诀的话,那此战他是胜算极大! 该死,他不是应该修为受损吗?难不成是装的?那滴血是他故意的?他知道我会寻来所以降低我的警惕?可他引我过来是为什么? 奚自含想着,目光扫过一旁被他用青藤早早便围住的张非相。 师尊难不成真的…… “哈哈哈,奚自含,我早就想把你变成我的人蛊了!你天生纯净之躯,定会是个不错的胚子!乖乖下来,让我炼化你。” 妄生彻底没了理智,瞳孔彻底变为深红,失了亮光,甚至如今语出惊人。 “疯子!”奚自含见他状若疯魔,心头一紧,只想着必须赶紧脱身。 他急催弱水化作水幕,死死挡住汹涌扑来的火焰,随即飞身向下,冲张非相伸出手,急切大喊:“师尊!快跟我走!” “他是我的!你敢抢?” 妄生的声音陡然拔高,从火焰深处传来。 张非相浑身一僵,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手还没来得及抬起,那丛青藤已抢先窜出。 眨眼间,便缠紧奚自含的胳膊,攀附上他整个身子,将他死死固定在半空。 妄生越空而起,带着火焰的拳头一拳砸向奚自含的胸口。 他自是挣脱不开,被这一下直接砸得一口血喷出。 温热的血珠混着潮腥的雨丝溅在张非相脸上,令他僵硬地抬起头看过去。 一拳、两拳……妄生发疯般拳拳到肉,奚自含痛苦地闭上双目,发出闷哼。 “别……快住手……”张非相看见这一幕,惊悚至极,想开口阻止,却发现自己被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杀人,他这是在杀人啊!不行,我得阻止他,他不能死!为什么他不能死?可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 张非相踉跄着迈出步子,摇摇晃晃扑过去,死死抱住那缠着奚自含的青藤,眼眶瞬间红透,带着哭腔大喊:“别打了!别打了!妄生!” 也不知是不是张非相的声音唤醒了自己的思绪,妄生挥动的拳头一下停在了半空。 等他回过神,面前的奚自含浑身灼伤不说,嘴角源源不断淌血,就这般死死盯着他。 青藤连带着火焰在那一瞬间消失殆尽,二人双双从空中坠落。 妄生也是站不稳,摇晃着倒下身子,半跪在泥地里咳出一口黑血。 奚自含则是直接坠进泥水中,大口大口汲取着雨水中点滴灵气恢复。 张非相跌坐在不远处,别说去扶谁,此刻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不过好在没弄出人命。 “你看见了吗……师尊?”奚自含挣扎着爬起身子,指向地上趴伏着的身影道,“他就是个叛徒!他修习地火、淬炼人蛊、祸乱苍生、其罪当诛!” “妄妄你……为什么会用火?你不是修木的吗?你难道是……”张非相恐惧得咽了口唾沫,颤抖着声音总算开了口,却不敢问出那禁忌的话。 “我不是!”妄生抹开嘴角的血迹,抬眼看向张非相,哭着对他摇头,“我不是,师尊,你信我!师尊你相信我!” “师尊,别被他蛊惑!”奚自含走过去,挡到二人中间,“行了!你那蹩脚的演技能骗过师姐,骗不过我!妄生,你所做之事天理不容!” “天理不容让天来判我!你算个什么东西?”妄生扶着大腿勉强站起,胸口剧烈起伏。 “奚自含,我再警告你最后一遍,让开!别让我真杀了你!” “够了!都是同门,别再说这些火上浇油的话了……”张非相开口劝阻,语气里却透着无力,连自己都觉得这理由站不住脚,听起来未免有些可笑。 不过这话对他们两人倒是适用,皆立在原地,没再说些什么。 张非相深吸几口气,借着这股力气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而后一步一晃地向两人走去。 到奚自含身侧时,感觉手腕被人拉住:“师尊,跟我回窥天门” “我……不是见素,我叫张非相。”张非相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妄生身上,“是他带我来这里的,我现在能信的只有他,抱歉。” 奚自含紧握着他不放手:“你信他,你活不长,师尊难道忘了自己如何身殒的?” “什么意……” “闭嘴!” 一股热浪再次袭来,瞬间将奚自含逼退数十步,连带着张非相,更是瞬间都被震得一个白眼,直接失了意识。 听闻远处御剑声渐近,妄生闪身到张非相身边,直接将他横抱入怀。 “妄生!你胆敢欺他没有记忆?”奚自含眼见这一幕,冲他嘶吼。 “那又如何?”妄生冷笑一声,低头看了眼怀中昏迷的人,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况且师尊刚刚可是亲口说了,他信我。” 说罢转身欲走,又偏过头,满眼阴郁地看向奚自含:“窥天门见素已死,现在的他只是我的师尊,我劝你别再多管闲事,下次再这么傻傻寻来,可就真没命了。” 宣惹:看,我提醒了,不听,被打了吧。 奚自含:[愤怒] 妄生:糟了,马甲掉了。 张非相:[害怕](离线) 因为要压字数试试榜,周四六点接着。 注意,有批判,不适者及时止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你为什么会火? 第10章 你可以叫我爸爸 “那是你选定的孩子?” “正是。” “先天木灵大成之体,的确是块不可多得的好坯子,可他终究不是水脉传承,你为何放着第一个孩子不用?” “如今万水虽尽归我掌控,但若单凭水脉之力,终究破不开归墟大道之门,我需要能与之相辅的力量。” “所以你选了木?可五行之中水木虽相生,却未必能真正融合,这般强行相辅,怕是凶险。” “此事无妨,师兄可曾听说过北域灵石须弥?” “那可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至宝,怕是难寻其一,你……” “旁人寻不得,不代表我就寻不得。” “我自是信你,只是那孩子你该如何安置?如此通透灵体,待你归来,想必已至瀚海。” “若是有师兄的咒链当如何?” 男人不语,只是勾唇浅笑一声:“我明白了,你放心去便好,仙门之中有我,万事无恙。” “多谢师兄。” …… 我在干什么?在跟谁说话?那男人是谁? 这是……我的记忆? 张非相自混沌中悠悠转醒,睁眼,已身处另一处天地。 屋内陈设极简,空气中浮着久未有人居的尘埃,一缕阳光自窗棂斜斜探入,明明只那么一缕,却亮了这方寸之地。 张非相揉着发沉的脑袋拼命回想,最后的记忆就是遇见了个男人,记这么清完全是因为,那男的叫“子涵”。 “吱呀”一声轻响,竹门被人推开,妄生端着个小碗走了进来。 他见张非相已然起身,先是一愣,随即脚步匆匆地跑到床边,语气里满是关切:“师尊,您身子好些了吗?” 张非相迷迷糊糊看清妄生的脸,记忆瞬间触底反弹。 我记得他好像……是地鬼吧!还跟人蛊有关系? 我的天,你都不知道他最后战斗的那个血腥模样,真是我没做噩梦就算谢天谢地了。 不过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是被他绑了吗? 等等!按传统电视剧演绎的套路,要是别人不想暴露深层身份,多半会直接杀人灭口。 可他不仅留我一命,还没消除我的记忆,难不成是在试探我? 哈哈哈,我就知道! 还好我天生聪慧,晕过去之前好像说过几句对他的好话,这站队看来也是站对了。 但接下来该怎么办? 直接挑明? 张非相(臆想中):妄妄,你是地鬼吗? 妄生(配合臆想接戏):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就去死吧! 啊啊啊啊!不行,这方法不可取!要不干脆装傻吧?毕竟师范专业在表演界的名声也是响当当的! 妄生见他目光呆滞,许久未有反应,索性蹲下身子,抬手轻探他的脸颊。 “啊!”温热的触感刚一传来,张非相顿时吓得浑身一激灵,急忙缩着脖子往后躲,双手死死捂在颈间,满脸惊恐地冲妄生喊,“你要干什么?” 完了完了,这是要准备杀人灭口了吗?手都伸我脖颈子里了。 “师尊,莫不是记得些什么?”妄生笑容僵住,直勾勾盯着张非相。 张非相望着他那变得诡异的笑脸,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一口唾沫艰难地咽了下去。 来了来了!送命题这不就来了吗?答错了是会被砍成八段,还是直接架火上烤成七分熟? 稳住小张同志,相信自己,你可以的,你会活下去的! 装傻,对,装傻! 张非相猛地把头一歪,眼神瞬间变得懵懂清澈:“你在说什么呀妄妄?记什么呀?我什么都不记得啦。” 淦!装过了,有点像智障! 妄生轻笑一声,追问:“师尊不记得奚自含吗?” “子涵?哦,这我记得。”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张非相装傻装得愈发自然,“我先前教过个学生就叫子涵,印象还挺深的。” 然后是糊弄人最关键一步,顺势反问:“怎么?你也认识她?” 漂亮这一球!简直是完美! “师尊不记得便罢了。”听见是这个回答,妄生意味深长一笑,而后转身端来那药碗,舀起一勺轻轻吹凉,随后送到张非相嘴边,“师尊晕过去前受了不轻的伤,这药能帮您快点恢复。” 我重伤是因为谁啊臭小子!话说回来,这药应该没什么毒吧。 张非相颤颤巍巍伸出手,一把接过药碗,脸上堆起和蔼的笑:“真是有心了啊妄妄,还特意为我熬药,放着吧,我自己喝就行。” 妄生顺从点头,说着便起身:“那行,师尊就先喝药,我现在去给师尊把养身子的鱼粥给熬上?” 什么……鱼? 一个词再次触发张非相防御机制,只见他一把扯住了妄生衣摆,干笑两声:“鱼,也放着我来吧。” “不行啊,师尊你身子未愈还是卧床得好。” “好,我好了已经。”张非相直接从床上直愣愣下来,站在妄生面前,“你看,没多大事儿不是?我去做饭,你去,去把屋子扫扫,全都是灰,住久了容易肺结核。” 看着张非相一瘸一拐走出房门,妄生眼底闪过一丝迷茫。 他见过自己那副样子了,还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果然,这样的师尊才是最好了。 逛游了两圈,也是摸清了个大概。 张非相长叹一口气,端着碗放到妄生面前抱怨:“你家怎么除了鱼池里的鱼,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已经这么揭不开锅了吗?” “我许久没回来,所以……”妄生尴尬地接过筷子,目光扫过桌上的三道菜,忙转移话题,“哇,师尊除了鱼粥还做了别的?这些菜式我都没见过呢。” “家常菜而已。”张非相本就不经夸,方才那点警惕此刻早已荡然无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瞧见后院还有些野菜,就随手炒了炒,快尝尝看?” 妄生听了这话,也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尝了起来。 见他心情不错,张非相这次倒没忘了问正事:“妄妄啊,这是什么地方?你家就是这么个小院子?” 还以为堂堂地鬼住的有多吓人呢,结果就这? 不过是三两间竹屋落在半山腰,院门都烂了半截。 好在院里头有个大池子,看着像是活水引过来的,倒为这小院添了几分雅致。 妄生放下碗筷解释:“让师尊见笑了,此处是名为微尘境,乃弟子心境居所,如今只你我二人,此地万年如春,气候宜人,灵气充沛,师尊在此可安心修养,绝不会再有人打扰。” “心……境?”张非相夹菜的手愣在半空。 也就是说,我跑人家心窝子里来了?或者说得更明白一点——我被关起来了! 啊啊啊!救命救命救命…… 妄生还装模作样问了一嘴:“怎么了师尊?” 怎么了?你说呢! “一微尘里三千界,半刹那间八万春,真是好诗好名字好地方啊,哈哈……” 张非相压下心中忐忑,先来一波夸赞,随后才默默收回筷子,试探开口:“那你看我这……还有机会出去不?” “师尊不想待在这里?”妄生脸上立马浮现出委屈,“师尊想吃什么我都可能为师尊寻来,院子我也会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师尊不是不想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吗?师尊可以将这里当自己家,就此住下,不好吗?” 听这条件倒是诱人,但现在的你说出来总有种温水煮青蛙的惊悚。 张非相干咳两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微凉的碗沿,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满脸为难:“话是这么说……可是……” 妄生攥紧了袖口,低声问:“那师尊是觉得这里不好,还是……不想陪着我?” 不是吧?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 他这是明晃晃在搞道德绑架啊! 张非相心里琢磨着正要找补,却见妄生忽然抬头,眼底忽而漫出近乎偏执的温柔:“师尊若实在想出去,也不是不行。” “啊?”张非相闻此眼睛一亮。 转性了这是? “等师尊什么时候觉得,这里比任何地方都好,比谁陪着都安心……”妄生说着,指尖轻轻点过桌面,余光漫过张非相言,“那时,师尊想去哪里,我便陪师尊去哪里。” 不可能转性! 你瞅瞅,他这跟谁学的啊?一身秘密藏着掖着不说,如今还玩起这种软威胁的套路了? 不过更让自己好奇的是,他到底有什么理由一直把自己留身边,还不惜关起来? 单论师徒情的话,怎么老感觉怪怪的? 等等!莫非是……自己从小把这孩子带大,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是自己了?再加上之前自己“死”过一次,这孩子怕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才变得这么偏执…… 难怪难怪,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张非相抬眼时,正巧撞上妄生投来的目光,便听对方语重心长地问:“妄妄,你是不是打小就跟着我……跟着见素了?” 妄生虽不解他为何突然问这个,还是老实点头:“是,初见师尊时约莫八岁。” “那你在窥天门修习多久了?” “大约……有一百多年了。” 哇塞,修仙人果然不讲道理!他都活了一百多,那我岂不是…… 当然,心思万万不能露在脸上。 张非相强装严肃追问:“虽有些冒犯,我还是想问,妄妄,你有父母吗?” 妄生神色愈发落寞,还是摇头:“只知道有个母亲,不过很早就死了。” 张非相良心被狠狠击中,捂着胸口,对妄生摆出一副疼惜的模样道:“古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没有家人,就把我当家人吧!要是实在思念难耐,你……你可以叫我……爸……爸爸……” 该死,这话想象得那么温馨,怎么说出来跟占人便宜一样? 可我真不是那意思,现在说我嘴瓢还来得及吗? 天,不会要死了吧? “师尊。” 妄生面无表情,嘴唇勾动,一句轻唤。 张非相的魂差点没被吓飞出来,别开眼,心虚到播音腔都跑了出来:“唉!” “师尊若是想听,我唤便是,师尊是想现在就听还是……”妄生说着,蜜汁脸红起来。 “不必了不必了!我不是那种意思!天大的误会!” 张非相尖叫着猛地起身摆手解释,“算了算了,当我刚才脑抽胡言乱语!那什么……厨房里煤气没关,我去看看!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煤气? 妄生不解,欲开口:“师……” 话音还没落地,张非相的身影已经“嗖”地一下没了踪影。 一口气跑出二里地,张非相才扶着一旁的树大喘气,脸也憋得红透。 我刚刚说了什么?老天,让人家叫哥也行啊?叫什么爸爸啊! 话说回来,这世界观里有爸爸这个词吗? 不过看他样子应该是听懂了,那可真太不幸了,简直是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的了。 完了完了,丢死人了! 作:玩上情趣了?[摊手] 张非相:不是那样……[裂开] 妄生:[害羞] 申个damn,没收藏,接着更吧[摊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你可以叫我爸爸 第11章 镇守齐聚妄生危! “云归灭门,人蛊祸世,见素归尘,鬼王新立……” “这单拎出来一件,都能搅得这世间天翻地覆!” “没错,所以这次窥天门急召仙门大会想来就是为此,我等皆随家师而来,与各位相逢于此,共担天下。” “为仙门护世!往后同力,多多指教!” “多多指教……” 雎鸠三鸣,水雾漫开。 张含真头发半束,一身松绿阔袖端坐莲台之上,眼眸微抬,如在世观音,俯瞰座下众生。 “南屿清河门、西峰金阙门、东海云归门……”他喃喃片刻,随后脸上挂上和蔼的笑容,朗声道,“除北域雪岳隐世,各方镇守都到齐了,那便开始吧。” “不是说云归灭门了吗?”清河掌门王玉坛先是开口。 他手握降龙幡,身披无常道袍,佝偻身姿,望向不远处云归雾座上的人,道:“他是何人?” “老东西你是活太久老眼昏花了吗?”尖细的声线传来,金阙掌门李梅乱半流金缠丝遮面。 他红唇轻启,手持乌月刃扇指向那人:“他那张脸,不跟半年前你我见的云归赵落尘一模一样?只不过啊,瞧着比记忆里年轻了不少罢了。” “赵落尘”三字入耳,雾座上那名身着流萤白纱羽织的男子紧了紧拳头。 随即起身,便见他对着面前三人深深一礼,声音带着几分沉毅:“晚辈云归掌门赵落尘次子赵断,初见各位前辈。” 李梅乱:“这云归还真如传闻不假,有活口呢?” 赵断也聪明,顺势解释:“云归遭逢大难之时,晚辈恰在窥天门中修行,侥幸避过此劫,如今东海陷落,云归无主,晚辈当担此重任,暂代云归掌门之位。今日在此,也恳请诸位前辈出手,救东海百姓脱离乱世。” “唉?先别急着说这些。”李梅乱收起刃扇,起身时,白金衣袍上的铜铃叮当作响,语气中裹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一步步走向赵断,语气带着试探:“事情全貌你我都没摸清,可不能轻易应下你的请求,姑且先称阁下一声赵掌门,就是不知赵掌门能否先回答在下一个问题?” 赵断虚抬了抬胳膊,颔首道:“李掌门请讲。” 李梅乱目光游移在赵断与张含真身上,意味深长笑了一声问:“真是奇怪,堂堂云归少门主,为何会拜入窥天门下,你们云归的大雾境据我所知极难掌握,难道单这一个还不够赵掌门修的吗?” 赵断嘴唇轻勾,嗤笑一声:“李掌门既知我所修大雾,那窥天门见素仙师的弱水为何我便不必多说,雾为水脉所生,我跨域至窥天门,不过是多寻一条突破之路,求那更高的大道罢了。” “两百岁不到都已经瀚海至扬了,哎哟,赵家原来一直藏着掖着的那个小儿子,原来是这么个天才啊。”李梅乱故作惊讶,转头便对着王玉坛扬声嘲讽,“老王八,你可得加把劲,一千年还不够你破敛入臻的吗?” “死妖人,我等所求,封步补源,你一步归墟又有何可傲?敢与我这降龙幡过两招尝尝深浅吗?”王玉坛也坐不住了,扶着手中的降龙幡气愤站起身子,瞬间击出一股灵息。 “嗯哼~”李梅乱轻哼两声,身形一转,衣袂带起细碎风声,又施施然坐回原位,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不过开个玩笑,张仙师在此,你这老家伙,难不成还真敢跟我动手?” “哼!”王玉坛也知此刻动怒不妥,硬生生把气憋了回去,重重坐回座椅。 他随即抬眼看向张含真,话锋一转:“说回来,此事不光关乎云归,还有一桩,倒要请张仙师给大伙说清楚。” 张含真笑容依旧,淡淡言:“想必各位都得到了消息,我门下弟子也已经去核实过了,不错,那却为见素。” “师尊真的活着?”赵断眼中闪过一丝惊色,急忙追问,“那他现在在何处?” 张含真答:“在妄生手里。” “什么?那个小王八蛋?”王玉坛猛地拍了下扶手,语气满是震怒,“这孽障,倒真是命硬得难除!” “哎哟,老王八骂小王八,不知情的,还当那妄生是你清河门的弟子呢。”李梅乱一听他开口,又忍不住插言阴阳,“怎么?当年他烧了你那面经幡,你这小心眼,记恨到现在还没消啊?” “他烧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经幡!”王玉坛气得声音都拔高些许,“那是我清河门的传承之物!要不是你们窥天门护着,他能出我那清河?不过现在你们看看你们到底护了个什么玩意儿?弑师夺宝,恩将仇报,修炼邪术,恶劣至极!” “要我说,这人蛊定是他引过来的,云归的灭门跟他脱不了关系。” 听到这个,赵断也开始咬牙切齿:“妄生!若此事当真为他所为,我必叫他百倍奉还!” “眼下争论此事,为时尚早。”张含真适时开口,声音依旧沉稳,“今日召诸位前来,一来是要妥善处理云归的后事;二来鬼王新立,苍生恐将陷入祸乱,我等需尽快商讨对策,以应对这难以掌控的天地大势。” 王玉坛附和:“不错,五百年前神荼被封印,全靠见素仙师坐镇,才换得百年安稳。如今且不论见素仙师能否归来,单说这新鬼王如此迅速便冒头,已是棘手至极。云归之事若不是那小王八蛋干的,定是这新鬼王立威之举。” “我也认同此理。”李梅乱接话分析,“当年窥天门之变,妄生那小娃娃负伤世人皆知,修为本就不高,如今又带着见素仙师,无论怎么想,他都没本事直接覆灭一门。” “不过令我好奇的是,他现下如此境地,又如何炼出这五行难束的人蛊的?” 话音落,李梅乱目光转向张含真,追问:“据我所知,这人蛊最早出现便是跟在他妄生名字后头,还是在见素仙师故去后,是他盗取须弥所炼就的,对吗?” 张含真闻言闭目,片刻后缓缓摇头:“不,他并非炼造人蛊的第一人。” 王玉坛一愣:“何意?” “窥天门典籍中最早有关人蛊的记载,乃是魔雾入体,并非五行淬炼,追其本源,在于地鬼,谓傀儡之术。”张含真缓缓言,“但要说用五行所炼人蛊,他确是第一人,不过需要提醒各位一句话。” “什么?” “他在未得须弥之前,便已炼出。” 张含真说到此处,笑容骤然消失,换上一副严肃,交代道:“请诸位告诫门内弟子,窥天门查不到妄生任何来历,也窥不出其本源为何,此人危险,若遇上,能避则避,切莫只观表象。” 赵断闻言,语气中满是不甘:“难道就这般放任如此危险之人游走世间?何况他还绑架了师尊!我们为何不直接围剿杀了他?” 张含真猛地睁眼,直勾勾盯着赵断,眼神里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诡异:“见素之事,我自会处理,赵掌门,你眼下最该考虑的,是云归后事如何,明白吗?” “我……”赵断权衡一番,压下怒火,这才妥协,“是,不过我还有一事需要问问张仙师。” “赵掌门请讲。” “如今我为云归掌门,自是不能再称为窥天门弟子,况且我当初来只是拜见素仙师为师,如今他下落不明,那我……”赵断说着目光狠戾抬头,“再遇妄生之时,他如何,窥天门不会干涉吧。” “赵掌门可能对在下说的话有所误会。”张含真脸上又重新扬起那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刚刚在下只是稍作提醒,至于他,已然背弃师门,我等自是不会干涉,赵掌门要如何,自便就是。” “当然,若在座的各位真能为窥天清理门户,窥天自是感激不尽。” 自张非相来这微尘境当中,里面似乎有了许多生气。 到底是有活人走动,不过奇怪的是,连植物都跟着疯长,野菜多得根本吃不完!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问了妄生,他只说是木中引水,自当茂盛,张非相听着有点道理,也就没再多想。 张非相脖子上挂着一条帕子,绑着袖子,站在菜地里,抡起锄头就是干,动作熟练,一会会儿就挖了满满一篮。 归来时推开院门,正见妄生蹲在屋顶上,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妄生瞥见他回来,当即挥着手臂,脸上满是欣喜,高声喊:“师尊师尊!” “妄妄,那屋顶你前几天不是刚修好吗?这儿也没雨,怎么今日还在修?”张非相一边说着,一边放下篮子。 “那个……我之前补得不太好,现在重新上来看看。”妄生说这话时语气里都透露着心虚,还不自在摸了摸鼻子,随后一个轻跃跳了下去,岔开话题,“师尊今日带回来了什么呀?” 是吗? 张非相目光不经意间轻扫那屋顶,随后弯腰。 “你还期待这地方有什么山珍海味吗?”说着,他抱起一堆菜就塞妄生怀里,交代,“去洗这些,下面的是我刨的土豆,那个我洗。” “好!” 话音落,张非相就见妄生抱着菜屁颠屁颠往池边跑去,那尾巴摇的是个人都能看见。 真是奇怪,太奇怪了…… “师尊师尊,你教我做鱼好嘛?我也想做给师尊吃。” “行啊,鱼好熟也简单,你来看着我搞,看几遍就会了。” “师尊,我衣裳破了,我不会缝,你能给我补补吗?” “行,给我吧,真是无语,你的衣裳怎么老是破,是身上带刺吗?” “师尊,那被弱水伤到的伤口在肩头,我够不到,能麻烦师尊给我上药吗?” “行,衣裳脱了转过去。” “师尊师尊,我们晚上能一起看月亮吗?我还没跟师尊一起看过月亮。” “月亮有啥好看的……”突然看见妄生委屈巴巴的表情,张非相良心被击中,最终妥协点了点头,“……也行吧,那就多坐会儿呗。” “师尊师尊……” “行。” “师尊……” “行。” “师……” “行。” 等等,不对劲! 我不是来修仙的吗?这每天挖菜做饭看月亮睡觉过日子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师尊,您睡不着吗?”妄生看张非相的眼瞪得溜圆,往他那边靠了靠,替他掖起被子。 张非相僵硬扭头,难以置信看了他一眼。 天杀的,怎么还是双床房,这宛如做了夫妻一样的生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忽闻远处天边传来一声巨响,震得张非相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老天爷:gay~ gay~ 张非相:[小丑]别逼我!子涵护体!biubiubiu[裂开]等等,不对劲,怎么那边开会那么对味,到我这里画风都变了? 妄生:[求你了]师尊不喜欢跟我在一起吗? 张非相:……[摊手]我的逼格什么时候抬上来? 等着吧[狗头叼玫瑰] 还是老样子,隔日更,上榜再连更,没法了,建议屯屯看[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镇守齐聚妄生危! 第12章 你怎么这么能哭? 不行!绝对不能这么发展下去! 你瞅瞅这地方,荒无人烟,孤儿寡母!就算原本没感情,在这儿待久了也该生出点什么。 是亲情当我没说,但万一真闹出些其他……擦枪走火的事,到时候谁来担这个责任? 小张同志,你得赶紧想办法出去啊! “师尊要开始修炼了吗?” “没错,快教我,快快快,第一步干什么?”张非相拉着妄生的胳膊把人往院子里扯,“或者你给我示范一下。” 妄生停住脚步,一眼看穿张非相的心思,冷着脸道:“师尊是想出去吗?” 张非相听得心里一激灵,连忙堆起笑打哈哈圆场:“没……没有的事儿!我这不是想着,既然来了这儿,总不能白来一趟嘛。好歹修炼也算是这儿的‘当地特色’了,总得让我试试水,尝尝咸淡不是?” “师尊在我的心境当中无法修炼,师尊若真想从漱灵修起,就需要出去。”妄生倒也没藏着掖着,一股脑把话说得明明白白,脸上却又露出了那标志性的委屈模样,“可您一旦出去,我就没法保证您的安全了。” 哦豁,这还问出个“隐藏款”信息来? 张非相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劝道:“其实我在外面也没什么不好的,你想啊,要是我能学会个一两招自保的本事,往后你护着我,不也能轻松些吗?” 妄生一偏头,轻哼:“哼,可我就是不愿意让师尊出去,不愿让师尊跟我再过那漂泊日子。” 我漂泊是因为谁啊,哈哈哈…… 张非相抬手拍向他胳膊,哄他:“也说不上漂泊,这里你有仇家咱换地方不就行了?来人就跑,没人咱在外面不照样过跟这里一样的日子?” 见妄生不语,张非相憋了个大招对着他精准攻击:“况且你一直开着你那心境,很吃力吧。” 听到这话,妄生的心猛地一颤,转头时,正巧对上张非相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阴郁。 转而便见他换上笑脸,笑眯眯道:“你这表情还真是藏不住事儿,咋了,想知道我怎么发现的?” 妄生:“……” 刚刚那是错觉吗? 张非相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掰着话头解释:“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这两天你的眼睛都什么样了?黑瞳都透着股灰气,黑眼圈也挂着,还有你身上的伤,以前明明好得飞快,如今怎么到现在还得裹着药布?” “哦对了,最明显的还得是你这院子。” 妄生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咽了口唾沫:“院子……院子怎么了?” 张非相环视了一圈院子,缓缓开口解释:“其实我刚进来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你说这是你的心境,但一般小说里写的心境,里头的东西都是靠个人意识幻化出来的,不该这么破败才对,虽说你之前受了伤,心境跟着变差也说得通,可这么多天都过去了,你才修好的屋顶就又裂了缝?” 没错,就是这个难以置信的表情,果然猜对了。 张非相自信抛出最后结论:“其实说到这儿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了,你的伤根本没好,就连这院子,也是你在勉强支撑着才没散掉,不过我说这些也不是故意让你难堪,我只是比较担心你的身子而已。” “而且啊妄妄,有一些话你不乐意听也是得知道的,要知道耗下去那是走投无路才会干的,说白了就是等死的一种,你我不想死的话总要去面对,逃避一时是好,可面对才能解脱,有道是‘去留无意,望天外云卷云舒’啊,哈哈哈。” “我明白师尊的意思。” 妄生双臂环在胸前,微微低下头,那模样活像只犯了错等着受罚的小狗,“不是我不愿面对,只是我舍不得让师尊去面对,师尊心里其实都清楚,那天的事您也看见了……您或许不愿承认,可我真的怕,怕师尊会抛弃我。” 跟之前一样。 “抛弃?”张非相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是说现在的我,能抛弃得了你吗?” 不是吧哥们,您老没给我抛弃我都谢天谢地了,况且我哪儿敢抛弃您呢?就您那小火一亮,不分分钟给我烤成人干了? 张非相抓耳挠腮琢磨了半天,见妄生又犯了那套没理就闷不吭声的毛病,心里更犯愁了。 这是孩子有心理创伤的表现啊! 罢了罢了,劝不动就换个法子,引导着来总行了吧。 张非相定了定神,接着说道:“看你这纠结劲儿,干脆别瞎琢磨了,一切听我的。咱先出去,之后找个地方还住一块儿修炼,行不行你给句准话。还有,别再反问我为什么不想待在这儿,抱歉,伤害徒弟身子的事,身为师父的我做不到。” 话音还没落地,眼泪倒先来了。 先是一颗泪珠“啪嗒”一声砸在地上,紧接着,细碎的啜泣声便传了过来。 完了,又哭了,这小子难道是水做的?怎么这么能哭? 我有时候也是真搞不懂他,凶的时候那么凶,威胁起人都信手拈来,一个比自己都宽的男人,动不动就哭的毛病能不能改改?都不觉得丢人吗? “哎呀!”张非相又气又急,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叹出声,抬手扯过自己的袖子,在妄生脸上胡乱擦了擦,“行了行了,别哭了,我看那林妹妹的眼泪,都没你这么多。” 妄生一听这话,反倒更难受了,哽咽着问道:“师尊……师尊还认识别的妹妹?” 张非相:“……” 差点忘了自己是穿越过来的了,有些事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也挺难受的。 “没有,没有的事儿,”张非相连忙解释,“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 说着,他仔细给妄生擦干眼泪,随后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好了,咱这就出去,行不行?出去之后,我不还在你身边陪着吗?我也跑不了啊,对不对?” 妄生红着眼眶,定定地望了张非相好一会儿,最后才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发哑:“……好。” “这才对嘛。” “对个蛋!”奚自含一句粗话破口而出,动作幅度太大扯到胸前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虽说身子下意识地缩了缩,却仍压不住火气,接着骂道:“这什么狗屁决策?就放那小子带着师尊胡乱跑?师伯也是年纪大,脑子犯浑了?赵断,现在就连你也脑子犯浑觉得这决策对吗?” “就算觉得不对又能怎样?你真觉得我能在那一群老东西面前说得上话?”赵断也是气性大,站在奚自含床边怼他,“你不都见到他了吗?你为什么没能杀了他带师尊回来?” “妈的谁那小子身上怎么会有引水诀?真他妈烦人!”奚自含骂着,目光一瞥,正巧落在跨门而入的宣惹身上,脾气瞬间炸了,“宣惹!你也见过他,那血也是你给我的,妈的,难不成你跟他合起伙来陷害……”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师姐!” “宣惹!”赵断也是一声惊呼,匆匆跑到宣惹身边,蹲下身子查看。 一道伤口贯穿了她整个后背,皮开肉绽,衣裳都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这是……含真仙师的散灵鞭?”赵断声音发紧,刚抬起的手默默收了回去,“你到底做了什么?” 宣惹艰难地张口,一口血沫顺着嘴角溢出,却仍强撑着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跪坐着,声音微弱却急切:“快……给我……护灵水……” “护灵水太慢了。”奚自含说着,皱眉抬手,不过片刻,宣惹后背上便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水雾止血补灵,感受到后背的痛感减轻了大半,宣惹的气息才稍稳了些。 “多谢。” 她颤颤巍巍地站直身子,慢慢往奚自含的床边挪去。 接着,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块月牙状的石头扔到奚自含身上,道:“走,离开窥天门。” 奚自含不明白:“为什么?还有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宣惹答非所问:“别问了,你快走,去妄生身边,他身边安全。” “他身边安全?你开什么玩笑!”奚自含一把抓住宣惹的胳膊,只轻轻一扯,本就虚弱不堪的人便不受控制地跌坐到床边。 奚自含也不跟她啰唆,直接撕扯开她后背的衣服,便将手掌覆了上去。 “嗯……”剧痛瞬间蹿遍全身,宣惹死死抿紧嘴唇,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身子控制不住地发颤。 “忍着点,用弱水凝灵好得快。”奚自含一边用手按着自己发疼的胸口,一边往宣惹体内输送灵气,双重耗损让他很快开始大口喘气,却仍没忘了追问,“……你刚才扔给我的到底是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 “是无限传送的钥匙,我偷出来的……我见到了妄生……人蛊不是他干的,引你去就是想让你留下,你还回来干什么?”宣惹偏过头冲着他训斥,“你知道窥天门是什么地方,你还回来干什么?” “我不回来,你就要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奚自含的话也带着火气,手下输送灵气的力道却不自觉加重了几分,“阿姐!我今天就叫你一声阿姐,算我求你了,我跟他之间的事,你别再操心了行不行?” “就算我不管你,也照样会被卷进去!”宣惹无奈地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疲惫,“奚自含,你要作死,一个人折腾就够了,为什么偏偏要挡在我路上?你明明能走,这样门内跟妄生接触过的只有我,我拿到的信息便是我用来自保的筹码,但偏偏你回来了,全乱了,你会被盯上的你知道不知道?” “盯上就盯上,谁动手干谁!”奚自含说着收了手,扯过一旁的外衣,随意披在她身上,“反正要我待在他身边靠他庇护,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宣惹又道:“不是让你待在他身边,是待在见素身边。我刚把无根之水送到见素身上,妄生就重新有了引水诀,难道你跟他动手是白挨打了吗?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能有什么不对劲……不对!”奚自含低头思索片刻,突然猛地坐直身子,紧接着一阵后怕,“我跟赵断都是水修,自是不用修炼引水诀,所以不容易注意引水诀是得用师尊的灵气解封才行啊!但我感知到的,师尊现在灵气根本不够解开引水诀,那他为什么……” 赵断在一旁听了半天,这时才终于插上话:“你们的意思是,你们见到的那个见素,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已经灵力全无了?” “乍一看确实和凡人没什么两样,可仔细想想,我当初为什么会完全忽视他的存在呢?”奚自含摸着下巴,沉声道,“难道是妄生又用了什么手段,把师尊的灵气给藏起来了?” 宣惹却摇了摇头:“我也只是猜测,有没有可能,这根本就是见素他自己干的?” 张非相:哭没有用[摊手] 妄生:呜呜呜……师尊…… 张非相:行行行,别哭了。 其实有用[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你怎么这么能哭? 第13章 第一,也算前三 “灵气在经脉中游走,就像人的血液在身体中游走一样,先是感受,随后……” “得得得,我知道那感觉。”张非相突然开口打断妄生的话,自信一笑。 话音刚落,他指尖已在空气中虚划一圈,几颗泛着细碎蓝光的水珠便稳稳悬在掌心,“上次为了搬你,我对着这玩意儿琢磨了大半夜,呐,这就是你说的弱水吧?” 半夜便可聚灵,他不是没记忆了吗? “咋了,不对吗?你表情怎么那么难看?”张非相说着,便带着那弱水往妄生身边靠了靠。 妄生看见那水珠,一个激灵,忙往后退了好几步,与张非相拉开距离,语气发紧:“师尊您知道便好,那个……先收起来吧。” “有那么吓人吗?我看你那晚不喝得挺开心。” 张非相脑中忽然窜出个不正经的念头,指尖沾着水珠,慢条斯理舔过嘴唇,脸上堆着几分猥琐笑意,一步步朝妄生逼近,“我看你喝了也没多大事,要不你再喝两口,说不定喝多了就免疫不害怕了呢?” “师尊!”妄生被逼退直至后背紧贴身后的大树,别开脸紧皱眉头,嗔怪道,“师尊莫要再开玩笑了。” “行行行,不逗你,然后呢,下一步干什么?”张非相笑着退开身子,手中把玩着那水珠言。 妄生轻轻叹了口气,随即缓缓抬起手,下一瞬,一簇泛着温润绿光的火苗,便在他掌心跳动起来。 我的老天爷,也是演都不演了。这次换张非相后退好几步,一脸警惕看向他。 妄生见状,连忙解释:“师尊放心,木灵本无实体,难让师尊看得真切,弟子只是借火焰窥视,这火苗已经过特殊处理,外层裹着我的木灵,绝不会对师尊造成伤害。” “其实师尊能幻化出灵,说明师尊早就已经到即将漱灵的境界,就是所谓的精通了最重要的入门,让意识将灵剥离成形,为修道第一步,知。再往上去,比得便是灵之万形。” 妄生话语未落,掌心火焰已缓缓升腾,而后骤然炸开,化作巨大的青焰藤,层层叠叠将其周身缠绕,映得他衣袂都染上了几分灼目的艳色。 “灵力如溪,疏而非堵,可覆自身,护,此为一境。” 说罢,便见他猛地攥紧拳头,刹那间,缠身的青焰藤尽数崩碎,化作点点灵光倒流回体内,最终汇聚于额心,凝成一圈淡绿光晕。 眼底漫开暗红,周身灵气却紧紧收拢,半分也未外溢。 “灵力汇川,聚而非散,可揽万物,融,此为二境。” 紧接着,他又缓缓抬掌,额心绿光骤然暴涨,先前收敛的灵气猛然被唤醒,自周身翻涌而出,作滔天巨浪拍向四方,却在堪堪触到张非相的瞬间消散无踪。 遂天地为境,脚下为镜。 妄生缓缓落地,指尖一点灵力坠向脚下,唤众生光影自镜中出现又寂灭,清晰至模糊。 “灵力如瀚,涵而非隘,却诱真虚,明,此为三境。” “三境?你先给我等一下!”张非相虽被震得挪不开眼,注意力高度集中下反倒揪出了漏洞,“你不是汇川吗?为什么第三境瀚海也这么会?你你你你……扮猪吃老虎啊你!” “师尊不是早已知晓?”妄生知他会这么问,也早就寻得了理由,这次手中冒出的火不似刚刚的模样,红得发黑,但却若隐若现,微乎其微。 “我会用火是真的,火与其他四行修炼有些不太一样,若真是要分,便要分到鬼修当中,若为鬼修,我想大概是焚魂,可具体是多少段我便不知了。” 我靠,仙魔双修吗这个小子?果然这种世界观就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哈! 张非相被比得自惭形秽,低头看着掌心里那两指宽的小水滴,连连叹气,自嘲道:“大师,那你看我这水平……还有救吗?” “师尊,虽然这么说会伤到师尊,但我还是想告诉师尊一个真相。”妄生望向张非相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 张非相蔫蔫地应:“什么?” 妄生坦言:“见素,也就是师尊您,自立世起,天下间便无人能敌,我虽学艺不精,但也亏得仰仗师尊,安余百年。” 还真是坦言,坦了个坦过的言,呵呵。 这毕竟以前是以前啊,可你看看现在,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他。 张非相懒得吐槽,一声苦笑而出。 不过听那话有丝不对劲,又对着妄生扬了扬下巴问:“对了,你不是说见素排前三吗?现在怎么又成无人能敌了,这是保送第一了?” 妄生一本正经答:“第一,也算前三。” 张非相:“……” 真的是,这算安慰吗? 反正不知道为什么,没怎么高兴起来。 “师尊……对不起。”妄生瞧出张非相的失落,走近两步低下头,声音轻了些,“我只是……” 张非相摆手打断他:“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好意劝我。不过经你这么一教,我倒也有了个修炼的目标跟途径,也大概明白了从哪儿入手,总之先修到瀚海就行了吧?” “按理说确实如此,等师尊修到与之前对应的修为,应当就能恢复记忆了。” 张非相追问:“你就这么想让见素恢复记忆吗?” 妄生闻言,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自然。” 得,现在知道为什么了。 他想让回来的是见素,带我来这里也是因为见素。 自始至终,都不是我啊…… 还没伤感两秒,远方不知何处突然响起爆炸声。 妄生瞬间警觉,本能地拽过张非相的胳膊,半拉半护着他躲到身后的大树后。 糟了!刚刚光顾着看师尊,忘了警戒四周。 该死的,只是出微尘境一会会儿就能追来吗? “不是吧!又来?”张非相的精神也一下被迫提高,身子紧紧贴着妄生的胳膊,腿肚子都开始发颤,恨不得往人腰上挂,带着急声道,“现在怎么办?” “嘘。”妄生对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死死锁定声响传来的方向,眉头微蹙,“不对,他们好像不是来追我们的?” 张非相压着声音问:“真假?” “我感知到了三波人。”妄生分析言,“有窥天、云归……还有一个是地鬼?” 啊啊啊!又是地鬼?妈耶这玩意怎么阴魂不散……虽然但是,身边就有一个。 无声尖叫爬满全身,张非相默默攥紧了缠在妄生胳膊上的手:“那现在……” “趁乱,跑!” 没等张非相把话说完,妄生率先做出了最为保命的判断。 他干脆利落地搂过张非相的腰,一把将人扛到肩头,转身就朝着与爆炸声相反的方向狂奔,没有一丝丝迟疑。 山路陡峭,张非相在他肩头被颠得胃里翻江倒海,却只能死死捂住嘴防止自己吐出来。 尼玛,这逃跑的方式也太潦草了吧!就不能来个体面点的吗喂! 不远处山头。 一脚毫不留情落下,地上的人一口鲜血吐出,挣扎起来。 黑色长靴仍在碾压他最后一口气息,府炎拼命抬头,脖子上青筋暴起发出惨叫:“啊啊啊啊……” 顺着那只黑靴往上,却是一身洁白如雪的衣袍,再往上,赵断狰狞的面容在光影下愈发可怖。 “说!人蛊是不是妄生搞的鬼?” “我……我不知道!松……松开……”府炎嘴角不断淌下血沫,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手指死死抠挖着赵断的靴面,却连半分都未能撼动。 “哈,我也真是病急乱投医,问你一个地鬼有什么用?还是个没什么本事的杂碎!”赵断说着手中幻化出长剑,面不改色,一剑刺穿了府炎的肩头,将他死死钉在地面之上。 “啊!”府炎又是一声惨叫,汇灵脉被封,此刻只得瘫在地上,抽搐起身子。 赵断抬脚收回,望向不远处被风轻轻吹动的林叶,嗤笑一声,对着身旁人勾了勾手:“都布置好了吗?” “回掌门,已将他们二人往大雾阵中引去。” “做得好。”赵断眼中杀意翻涌,“好啊妄生,消失两个多月,今日敢重现云归境内,那就别怪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是掌门……”一旁弟子有些疑虑,“昭元宫主来信,说要保见素仙师安全,这大雾阵只进不出,是为死阵,怕是……” “他奚自含算个什么东西!”赵断猛地打断,语气满是不屑,“不过仗着是见素首徒,就敢爬到我的头上作威作福?分明就是只上蹿下跳连心智都没开全的死猴子!” 说着,他周身爆发出强烈的灵气威压,逼得身旁的弟子们纷纷双膝跪地,屏住呼吸。 “给我记牢了!”赵断狠戾扬声言,“云归还是那个云归,什么都没变,有我赵断在一天,这东海镇守之位,就永远是云归,绝不可能落到他昭元宫手里,都听明白了吗?” “遵掌门令!” 赵断说完转身,直截了当,一脚踹到府炎头上,脚下之人被踹得一下子便没了意识,晕死过去。 “去,顺便将他也扔到大阵当中,像之前那样,当作饲料。” “是。” “至于见素……”赵断提到张非相,眼眸眯起半分,话也戛然而止。 反正我是不信他会是见素,毕竟那死女人可是跟妄生和奚自含一伙的,谁知道是不是她编出来给妄生开脱的说辞? 要真是见素,我也不信他走不出这大雾阵。 不过要是真不小心死了…… 那就干脆死了呗!我能有什么办法? 反正他也早就是个死人了。 他活着可比妄生要麻烦多了,死了多好啊? 所以请您,我亲爱的师尊,和我的好师弟,一起去黄泉路上做伴去吧! “大雾,幻起,诛杀!” 张非相:三个徒弟,一个囚禁(私生),一个诅咒(黑粉),一只猴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明)[摊手]其实见素也蛮心累的哈。 奚自含:不是,为什么会有这个绰号?为什么你也知道这个绰号?不明又是什么东西啊? 妄生:师尊叫啥你应啥,你没有发言权。 奚自含:可恶,我是大师兄!我才是大师兄! 妄生:所以呢? 赵断:那如何? 奚自含:[裂开]这个家不温暖,真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一,也算前三 第14章 云雾为牢断生灭魂 自记事起,我便总做一场重复的梦。 梦里大雾浓得散不开,什么都看不清。 我能感知,感知到自己面前似乎始终立着一道人的背影。 也曾试着靠近,可无论加快脚步还是奋力伸手,都始终差着一点,怎么也触不到。 当然,是梦总会醒,但我总要愣怔许久才能回神。 常常无意识地站在镜子前,望着镜中那张脸发呆,甚至会莫名生出一种恍惚。 或许,我本就不该是这副模样。 “所相……皆是虚妄。” 这话不知是何时听来的,只听过一遍,却像刻在了脑子里,怎么也忘不掉。 像是警醒。 亦或者直接否定了我。 那话不对。 所见的都是表象,是表象,便意味着虚假? 尝试思考,“真实”这词合理吗?“存在”又存在吗? 但我学识尚浅,推不开那“大门”。 留在门外,也只憾世间哲理无数,偏偏没有一条能说清“我是否为真”。 可能因身在自身的主观囚笼里,我尽可指万物为假,连自己也不例外。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都说物质决定意识。我为我,我意识到我,我存在;我既存在,我为物质,我主观思考,促使意识选择,我又为我。 为什么到头来是个圈? 眼睛信不得,意识也信不得,那“真实”,还真的存在吗? 想进更一步,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可看着那大门,我清醒的意识到我不想变成个疯子。 所以,只能到此为止了。 “张有才!你好了没?快上课了!” 熟悉的呼喊拉回了张非相的思绪,镜中的影像也渐渐清晰,映出一张尚显稚嫩的面庞。 “来了。”张非相关了水龙头,甩了甩脸上的水珠打开厕所的门。 “你怎么每次都那么慢?你肠胃不好都不去看看吗?” “高中怎么可能看好肠胃病?行了就别担心我了,下节语文大头提问《梦游天姥吟留别》,你现在背得怎么样了?” “拜托,今早上自习才布置的,下午就要求背会?我看全班除了你这个对大头无比‘忠诚’的语文课代表,没第二个人能背下来。等会儿你千万别举手,随大众,千万别树敌啊有才~” 是啊,我该是随大众,只因我之存在于社会。 社会的规矩,他们默认的规矩,包括他们……谁能保证他们为真为假? 若我试着打破呢?我能看见什么? 真相? 还是我? “……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烟霞?仙境?消失了。 古人的荒诞,究竟是从何而来?这些并非物质的幻境,又是如何被他们清晰意识到的? 我不明白,眼前的一切,好像又开始模糊了。 “师尊……” “师尊!” 温热的触感传来,张非相自混沌中睁眼。 又是那熟悉的大雾,但如久别重逢般亲切。 可如今,是现在为梦,还是刚刚为梦? 见张非相睁眼,妄生的哭声愈发大了,抱着他的手紧了几分:“师尊……呜呜呜,对不起,我不该带你出来的,对不起!你差一点……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这小子在干什么?又在说什么胡话呢? 张非相挣扎着坐起身,头痛如裂,他扶着发胀的额角,迷迷糊糊地望向周围:“我这是……在哪儿?”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妄生抹着眼泪忏悔,“我走不出云归,如今还连累师尊跟我一起被困住了。” “什么叫走不出云归啊?”张非相环顾一圈,真是雾大得连半寸都看不清。 妄生抽泣着开始大堆解释:“我带师尊回来时算错了方位,其实我们一直都在东海云归境内,后来我们一起去了灵馆,听闻云归灭门的消息,我本以为能趁机赶紧离开,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我怕被人发现,便带着师尊躲进心境中待了好些日子,可师尊执意要出来,我拦不住,刚一出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张非相听他叽里呱啦说了半天,这也没什么重点啊?所以到底为什么出不去呢? 还有,他这是在拐弯抹角怪我吗? “妄妄,你不会是路痴吧?”虽然不礼貌,但是觉得有必要问一嘴。 “我不是!”妄生也是急忙反驳,“只是云归和其他门派不同,门中最出名的便是大雾阵,阵域之广覆盖整个东海,还分内外两阵。我原以为云归灭门后,大雾阵也会随之消散,我们本在外阵,出去该是轻而易举,所以一直没跟师尊说我们的具体位置。” 只见妄生越说越没底气:“可看现在的情况,云归定然还有嫡系弟子活着,而我们……已经被吸入内阵了。” “你说什么!”张非相一声惊呼直接从地上弹起来,虽然不怎么懂,但听得出来很严重。 他慌不择路指着妄生鼻子愤怒道:“也就是说,在外阵你都没能出去,还不跟我说,觉得自己老牛×了,带着我瞎晃悠,现在你跟我说你迷路迷到内阵里头?老天爷,你还敢说你不是路痴?” 被训斥后,妄生更觉委屈,他跪在地上,拉过张非相的衣摆凑到眼角擦泪:“对不起师尊……我会想办法的,只要找到阵眼,找到阵眼我们就能出去了。 “唉唉唉,你干嘛?”张非相拽着自己衣袍奋力往外扯。 救命,你擦鼻涕眼泪别用我的衣裳啊! 又是半天拉扯,张非相是真没辙了,干脆一屁股坐回地上,没好气地开口:“听你这说法,这内阵指定比外阵更邪乎,别绕圈子了,就直说,要是真走不出去,会咋样?” “云雾为牢……”妄生的声音沉了沉,“断生灭魂。” “啊!”张非相实在是忍不住大叫一声,随后双手抱上头,面露惊恐。 天杀的,这穿越不对吧!怎么次次都把人往死路里逼啊。 妄生见状急言道:“寻阵眼,我去寻阵眼,师尊别担心,就是跟这大阵同归于尽我也会带师尊出去。” “免了免了,哎哟何必呢?”张非相闻此,赶紧捂上他的嘴,“行行行,先别说这么绝,咱先找阵眼,万一找着了呢?” 妄生又是一股眼泪涌出,重重点了点头。 张非相见他老实了,长叹一口气收回手,默默移到身后,不忘往衣服上擦了擦。 紧接着他无奈起身,对着妄生伸出手。 妄生不解,小声道:“师……尊?” “看什么看?拉着啊!”张非相见他扭扭捏捏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干脆直接上手拉住他的胳膊,“带着你好歹有个打手,安全,要是我一个人,那才是凉凉了呦。” “走吧,找阵眼。” 我找个球阵眼! 哈,怎么回事这该死的地方?我应该走了有一天了吧?怎么还是这死样子? 张非相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还时不时擦拭着脸上的汗珠。 “师尊没事吧。”妄生在他身旁,伸手不是,不伸手也不是,只知道干着急。 张非相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压根没心思搭理他,直到耳旁传来一句小心翼翼的提议—— “要不要我抱着师尊走?” “打住!你……呼……”张非相猛地咽了口干涩的唾沫,强撑着直起腰杆,呼哧呼哧地盯着他,“你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凭什么就我累成这样?” 妄生答:“可能是师尊灵力不多导致的,这样,我抱着师尊,师尊指路便好。” 张非相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刻意与他拉开距离,警惕道:“抱着我?这对吗?正常不该是说背吗?不对,你不会想占便宜吧!” “弟子岂敢,只是忧心师尊身子。”妄生说着,一步步朝他逼近,先前的羞怯荡然无存,抬手便径直搂住了张非相的腰。 被搂住的瞬间,张非相身子一僵,随即慌忙挣扎:“等等等等,你松手,我我我……我警告你,我不搞那种东西!” “哪种东西?”妄生嘴角突然荡漾着笑意,反问。 “就那个……就……”张非相正要解释,目光却恰巧撞上妄生的双目。 不对,他的眼睛…… 还没等他细想,妄生的脸突然猛地凑近。 张非相惊得心头一跳,脑子瞬间空白,下意识扬手,毫不留情地扇了过去:“卧槽你……你干什么!” 妄生幸得被这一巴掌扇醒,松开手揉了揉脸,脸上立马泛起委屈。 哎嘛,这才对嘛,这清澈的大眼。 张非相问:“你方才是怎么了?突然发什么疯?” 妄生垂了垂眼:“抱歉师尊,弟子方才应该被影响了,这雾阵弟子也是初次进入,恐怕有致幻之效……” “你修为那么高都能中招?” “大雾阵有个特点,灵力越强,越容易被困,但若有灵者强行闭灵以此过阵又会瞬间遭到反噬,这也是它可怕的原因。” 妄生说罢,直直望向张非相:“师尊,不单是我,你也中招了。” 张非相心中一颤,急忙环顾四周:“什么意思?” 等再回过头时,面前的妄生突然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月白长袍被血浸染得发黄,头发凌乱不堪,脸上还挂着未干的血迹,额间那朵白莲印记却赫然闪烁,绽放得热烈。 张非相腿一软,踉跄着往后退,声音发颤地轻唤:“妄……妄?” 妄生眼中瞬间没了光亮,指尖灵气凝结,化作一柄墨绿色长剑,直指张非相,声音冰冷:“师尊,为什么?”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怎么了?”张非相一边强装镇定与他周旋,身子却不自觉地往后挪。 “师尊为什么要杀我!” “哈?” 救命!他这状态分明完全不对劲好吗?还有这突然换了副模样是闹哪样?变装偶像现场吗这是! “师……” “我去你大爷的。”妄生开口瞬间就被张非相打断。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只见他二话不说,转身,一个箭步开始狂奔,心里也是忍不住碎碎念着祈祷。 啊啊啊啊妈妈妈妈……该死的,我以为他身边很安全,这他要是被影响,别说安全了,我分分钟都要原地睡觉了好吗? 还有这奇奇怪怪的雾是什么东西啊! 靠靠靠!这算怎么回事啊! 张非相:哈哈,想不到吧,哥以前是忧郁少年。 妄生:喜欢现在的师尊[抱抱] 张非相:! 书中有偏哲学的部分纯属借鉴变形向剧情靠拢,切勿当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云雾为牢断生灭魂 第15章 寒气侵体性命垂危 “妄妄,快些,我看见前头有闪光,或许是阵眼。” 张非相说罢,松开妄生的胳膊就向前奔去。 “此地危险,师尊小心!”妄生见他松手,心头一紧,忙伸手去拉,指尖却只攥住一片水雾。 “哎呀,能看见不就行了?”张非相跑了几步停下,转身,朝妄生挥了挥手,“你快点,别跟丢了。” 妄生看着面前人仍是之前的模样,松了口气,也迈开脚跟上去:“好,等等我呀,师尊。” “真是磨磨蹭蹭啊你。”张非相待他走近,却忽然伸手牵住他的手,拉着人便往大雾深处走。 掌心传来的温度顺着指尖漫上来,妄生耳尖悄悄泛红,身子也僵了几分,却乖乖任他牵着往前走。 果然,穿过浓雾后,一柄极其精致的长剑正斜插在清潭之中。 剑身透明却隐隐闪着蓝光,人一靠近,光却通灵,似是被吓到,往回缩了缩。 这灵力确实不错,但怎么感觉这个阵眼怪怪的? 张非相先走上前,围着剑转了两圈:“这就是你说的阵眼?该怎么破?” 妄生凝神观察片刻,抬头问:“师尊,您还能召唤弱水吗?” “你说这个?”张非相应道,抬手间,点点浅蓝便游荡于掌心。 蓝色吗?就是师尊吧,不过刚刚…… “咋了,这玩意就能破这什么什么雾阵?就这么简单?”张非相自是不信,开口正巧打断妄生的思绪。 算了,先出去再说。 妄生亦摊开掌心,几缕水汽在他指尖凝作剔透水珠,缓缓朝着张非相的手心飘去。 张非相似是猝不及防,下意识便要往后退。 “师尊莫动,弟子只是取些弱水。”妄生指尖轻抬,那水珠已稳稳裹住对方掌心的浅蓝微光,随即携着弱水,慢悠悠向阵眼飘去。 不过三两滴弱水落在剑身上,瞬间便激起剑周云雾层层涟漪,一圈圈向外漾开。 突然,剑身迸发刺目白光,向着四面八方,直冲那混沌,逼得二人也都下意识眯起眼。 待光芒稍敛,原本萦绕四周的浓雾荡然无存。 妄生先睁开眼,眼前景象已然换了天地。 低头,脚下是覆着薄霜的平原,抬眼,几棵孤零零的红梅如此突兀出现在这幅景色当中,但却哑了声响,随寒风摇曳的枝上还凝着未化的雪。 望远,隐约可见半座覆雪的亭台,檐角银铃也跟着这落寞轻晃,声声入耳。 此地不是云归!这是在何处? “这是……换了个阵?”张非相抱着胳膊打了个冷颤,身子控制不住往妄生身边靠去,“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尼玛怎么还有阵中阵呢?” “不曾听闻大雾阵是阵中阵。”妄生也急了,目光飞快扫过四周了解情况。 怎么回事?方才那剑明明该是阵眼,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不成阵眼是假的,但那灵力翻涌又怎会是假的? “那也不能干站雪地里吧,冻死了都要。”张非相也跟着妄生四处打量,一眼就瞥见了不远处的亭子,当即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哎,你看那边有个亭子,咱们先去避避雪,再慢慢想办法。 “可那亭子……”妄生心中忧虑,目光落在张非相那被冻得发红的鼻头上,眉头一皱,更加纠结了。 未知或许藏着新的危险,可放任师尊受冻,他又实在不忍。 “快快快,你会火我可不会,要真闹出人命那也是我的命啊!”张非相再也耐不住刺骨寒意,不由分说拖着妄生就往那亭子底下走去。 听见火,妄生反应过来,随着他走时,手中慢慢凝聚出一小撮火苗,不忘附着一层自己的木灵,害怕伤了他。 刚踏入亭中,他便拉过张非相的手,将那簇火苗轻轻搁在对方掌心,语气满是关切:“师尊先用这个暖身子,您放心,我一定能把您带出去。” 张非相望着他那双写满真诚的大眼,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卡住。 你说要不要告诉他,这火没一点温度…… 妄生安置好张非相,还没等张非相缓过冷劲儿开口,就急急忙忙向四周寻去。 张非相捧着那团“冷火”,身子仍止不住哆嗦,鼻涕流得比擦得还快。 可看着妄生忙前忙后、半点不敢懈怠的背影,心头又泛起一阵软,那些抱怨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算了,难得用心,张非相,你得知道知足啊! 希望他快些才行,得尽快离开这里。 真是……要冻死了…… “师尊!那几棵红梅树有问题!您再用弱水试试!” 妄生的语气里满是欣喜,脚步都轻快了几分,一边大喊一边往张非相身边奔。 可看清对方模样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脚步也猛地顿在了原地。 “哦……” 张非相蜷缩成一团,掌心的火苗早落在了脚边,听见他的声音,勉强抬头应答,脸色已冻得发青,声音也带着颤:“真好……能……” “师尊!” 妄生一声惊呼,直接扑坐在地上,抬手就把张非相往自己怀中搂。 来不及多想,他便解开自己的腰带,用外衣……不,不够,得加上里衣,将人裹得严严实实。 “师尊……师尊你怎么样了?”妄生开口的瞬间,眼泪“啪嗒”砸落,竟在半空中凝成细小的冰粒,轻轻砸在张非相本就冰疼的脸颊上。 “冷……”张非相艰难吐出一口浊气,气息里还混杂着几缕涣散的灵光,声音微弱得要命。 妄生慌忙捡起脚边的火苗,掌心微微用力,那簇青焰瞬间窜得更旺。 而后,他急忙将那火往张非相身旁凑,问:“还冷吗师尊?嗯?还冷吗?” “冷……”张非相又气又急,偏又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 那冷不冷的你感觉不出来吗?我都这样了你还一个劲儿地问问问? 救命,徒弟是傻子怎么办? “不对,不该这样的!这火……我明明能感觉到烫啊!”妄生说着,干脆将那簇青焰引到自己衣襟上。 一瞬间,两人就被层层青焰包裹住。 “这样呢师尊?这样还冷不冷?” 他说什么?烫?这不对吧。 怎么……还是这么冷…… 张非相靠在他怀里轻喘,拼尽最后几分力气,再次吐出那个字:“冷……” “怎么会……”妄生收紧手,慢慢渡身上的灵气给他,“这样呢?师尊,这样冷不冷?” 怀中的人没了声音。 “师尊!”妄生大喊一声埋下头,啜泣声起,“求你……师尊求你,别再抛下我,求你了……” 死了怎么不算抛弃呢?他没说错这次。 没想到刚来这里……就要死了? 我没能把见素还给他……没能……但我死后,他会去寻新的见素吧。 见素怎么可能死? 会死的只有我。 只有我…… 张非相眼中景色逐渐模糊起来,那风雪好似更大了。 “师尊!别走……师尊!” 张非相心中一颤,不知为何,突然放慢了步子。 回头,冷汗瞬间冒出。 妄生浑身散发着黑烟,顶着个跟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模样,就这么跟着他,跟了一路。 回望身后,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尸骸遍地。 “妄……唔!” 身影闪动,妄生瞬间到张非相面前咫尺,与此同时,一双大手覆了上来,死死捂住了刚要开口的嘴。 指尖用力掐着下颌,隔着皮肉都能触到骨头,剧痛钻心,张非相的眼泪瞬间被逼了出来,拼命扭动身子想要挣脱。 “说了别走,师尊听不见吗?”妄生手上力道又加重几分,垂眸俯视着他威胁。 尼……吗,他发什么神经,我不是他师尊吗?无论是我还是见素,他就算把我认成见素也该尊师重道吧!他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妄生怒言:“还给我!把我的师尊还给我!” 哎哟真是要了命了,他这是做什么梦了,这么投入啊! “唔……唔唔!”张非相急得眼珠乱转,慌忙抬手指了指自己,想让妄生看清他的脸,妄图唤醒他的神智。 妄生盯着他透亮的眼睛,眼中的戾气竟消散了些,有了一丝恍惚,覆在他嘴上的手也微微松了松:“你……” 张非相瞅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狠狠一口咬在妄生的手掌上,还不忘用力撕扯。 哈哈哈,怕了吧!你胆敢松手,我立马就跑!就算被你抓住,只要没被打死,我还能接着跑!啊哈哈哈! 没想到妄生抽了抽一侧嘴角,根本不为所动。 这是什么情况!你大爷的他为什么是这种反应啊? 不应该是那种,“啊啊啊啊”尖叫着收手吗? 果然,这世间真是没有一点道理。 真是,也怨我,跑得好好的非要扭头干什么?点嘲讽吗?只是听见别人喊都得答应,有病吗你啊? 完喽,这下死翘翘了~ 张非相没辙了,彻底放弃挣扎,干脆把全身重心都压在妄生的手上,像滩烂泥似的垂下胳膊,脸上满是生无可恋。 妄生也是头一次遇上这种事,方才那股子滔天火气都消了大半,看着手中瘫成一团的人,竟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一个心安理得瘫着,一个不知道怎么办干脆看着他瘫,就这么僵持了许久。 “唔唔唔唔唔唔?”(你还不松手吗?) 手心好麻。 妄生稍稍有些动摇。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再捂下去缺氧死了!) 他不像见素。 妄生最终还是选择松开了手:“你到底是谁?你不是见素,也不是我的师尊。” 张非相揉着被捂得发疼的嘴不答,目光却紧紧锁在他身上,满心疑惑。 见素不就是他的师尊吗?为什么要分开问? “回答。” 一声略带急切的命令,张非相干脆不想了,眼下还是活命要紧。 人,总要贯彻一开始的信念。 “你问我是谁?哼!”他故意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神秘的笑,象征性地转了个身,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忽悠道,“你的心思我一清二楚,妄生,你扪心自问,你心中究竟把我当作何人了?” 此话一出,妄生也是一愣,嘴唇嗫嚅着:“我……我……” “肮脏!”张非相突然拔高声音呵斥一声,明显震住了他,“你对见素竟是那样的心思?” “不……不是的,我没有,我只是……只是……” 很好,胡说八道对他有用,那么就…… “你……一直当我为你爸爸,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张非相开口瞬间,语调一转,再次弹射,随后狂奔起来。 “好儿子!你有伤留暂且在此处候着,爸爸这便去给你买些橘子,很快就回来啊!” 妄生:“……” 妄生:这不对吧。 张非相:面子算个dan,我要活[摊手] 妄生:[药丸]师尊乖,吃药药。 张非相:[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寒气侵体性命垂危 第16章 是非故人何处来之 “不行……我不行了!” 又是二里地的极限狂奔,张非相终是停下步子,认输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粗重的喘息间,双腿已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哆嗦。 真是后悔,之前怎么不想着抽空参加参加马拉松什么的?这样逃命也有得逃啊? “大哥,你说你又不杀我,人还不清醒,一路跟着我到底图什么呢?你要的你让我一时半会儿怎么给你呢?难不成把我砍成段段给分分?一个见素一个我一个见素一个我的那种?” 张非相深吸一口气,一股脑发泄完,扭头,那“鬼”果然还在,依旧是那样不带变的。 “我不知道……”妄生的声音飘在雾中,带着几分虚浮,步子停在离张非相不远的地方答。 张非相耐着性子追问:“那你总知道这儿是哪吧?” 妄生缓缓摇头:“不知,我看不清周围的东西,眼里只有你是清晰的。” 废话!这么浓的雾,睁眼都跟瞎了似的,能看清个鬼啊! 张非相又问:“那你到底是谁啊?刚刚我身边那个那么大的妄生,你到底给我弄哪儿去了?” 妄生:“我便是妄生。” “行行行,你是你是。”张非相说着对他摆着手,也是愁得用另一只手捂上了脑门,“让我想想先。” 我入幻了? 可这不对吧,不是谁灵力强谁被影响的吗? 但身边人换了是事实,就算妄生入幻,顶多是睡过去,怎么还能开启第二人格呢? 我入幻了! 张非相想着,瞥了妄生好几眼,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便问:“哎你,知道大雾阵怎么出去吗?” “我们现在在大雾阵里?”妄生一听这话,当即抬眼。 张非相无奈道:“是啊,你我都被困了,所以恩怨什么的先放放,总得找路先出去吧。” 妄生眼色一沉道:“大雾阵至今无人破解,你我都出不去。” 张非相目瞪口呆:“那怎么办?也不能等死吧!” 妄生话锋一转:“只是身在阵中无人破解,若是在外面,很容易拉人出来。” 张非相听得皱眉,语气带着几分急躁:“你这不是纯扯淡吗?咱们现在可是在阵里头!” 妄生:“那便求救,想办法给奚自含和宣惹发信号。” 张非相:“……” 这是什么打不过就摇人的逻辑?况且他跟那俩人的关系很好吗?之前不是他把子涵打吐血的? 妄生说罢,抬手间,一簇翠绿青焰已在掌心跳动。 紧接着他五指一收,青焰被生生捏碎,化作点点火星向四面八方蹿去。 “这是在干嘛?” 妄生冷静言:“寻阵眼,若找不到阵眼,阵中也自有强弱,那便寻弱阵方位向外送出信号。” 哎哟,不得了,这个妄生真不得了,比那傻傻的靠谱多了。 张非相如今也不怎么怕了,就往他身边靠了靠,试探开口:“那我能干什么?不需要帮忙?” 妄生扫了张非相一眼,毫不留情地戳破:“你灵力太弱了。” 咳。 倒也不必说得如此直白。 妄生说罢,盘腿坐下,眼睛一闭,开始调息。 张非相站在他身侧跟个棍一样,虽手足无措但无可奈何。 只是眼下也确实没什么更好的办法,跟刚来这地方时情况一样,除了信他。 察觉到张非相也跟着坐下,妄生有些意外地睁开眼:“你不跑了?” “跑要是有用早跑出去了,况且我跑你追,我能跑得了吗我?”张非相说着从怀中掏出个帕子甩他身上,“你先擦擦,满脸血怪瘆人的。” 那帕子像突然压住了妄生的动作,令他身子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张非相没看他,接着问道:“你还记得自己从哪儿来吗?又是怎么进这阵里的?” 妄生没有伸手去碰那帕子,只是死死盯着,摇头答:“不知如何来的,但来之前,我被弱水击中失了意识,醒来便只能看见你了。” “被弱水击中?”张非相惊讶道,“你这是被见素打了?” 这话虽然直白,但却无法反驳,妄生认命点了点头。 这小子不会是从过去穿越来的吧!这是什么奇葩设定?怎么同世界的也能来回穿? 不过机会难得,张非相搓了搓手,尴尬问出:“那你说,见素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妄生闻此抬眸,目光落在张非相脸上,反问:“你到底是谁?为何跟师尊长得一模一样?连灵力给人的感觉都一样?” 张非相挠着头干笑两声:“其实这个问题,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说我是见素,也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你是我带来的?” “对。” “为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问你自己呗。”张非相说着,抬手指向他的胸口,“这里不是一成不变的,人在一段时间做出的决定可能过段时间就后悔,往前往后看都会觉得不可思议,这很正常,不过既然会做出决定,说明种子已经埋下,你可以试着去问,或许很模糊,但意识有了,答案自然就有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张非相手指轻轻一指,妄生忽然觉得心肺的温度在往下掉。 好像……越来越低了…… “咳!”突然,剧痛传来,妄生紧紧捂住胸口,瞬间栽倒在地,口中不知吐出了什么,一股凉意瞬间蔓延整个鼻腔。 见此状,张非相也懵了,连忙上前扶他:“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怎么还吐水了!这是胆汁吗?” 妄生轻颤着身子,趴伏在张非相大腿上,艰难开口:“为什么……我的身体里……有……弱水……” 张非相愣了愣:“你忘了?不是你自己要喝的吗?” “什么?”妄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挣扎着起身。 “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混乱不堪,“我怎么会主动喝弱水?那东西碰一下都要蚀骨,我……”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痛从五脏六腑传来,只得闷哼一声,再度倒回张非相腿上,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张非相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在发凉,心里也跟着发慌:“喂,你有没有事儿?我能做什么?快跟我说啊!” “别……不要……快停下!”妄生痛苦言出,紧拽张非相衣袍。 “停什么?说清啊!”张非相也是干着急,就这么扶着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在……控制……弱水……快停下……” 哎呀妈也是费劲儿,不过好歹说了。 “我根本没控制弱水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张非相满心疑惑,抬手间,掌心似之前那般凝出点点细碎的光亮。 下一秒,妄生周身忽然漫开一层薄薄的水幕,不过瞬息功夫,他那急促痛苦的呼吸便渐渐平稳,最终彻底停了下来。 “就这?” 张非相晃着手中的水珠,凑近他身边,实在是没搞明白是什么原理。 自己好像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吧。 妄生索性赖在他怀里不肯起身,缓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凡是喝了弱水的人,最后都会消失。” “消失!是死了,还是物理上的消失?”张非相心头一震,急忙追问,“那你也喝了啊!之前你还说没事,原来这么严重!那有没有办法,有没有办法能把你体内的弱水取出来?” 妄生闻言,只是垂着眼,久久没有说话。 张非相盯着妄生紧绷的侧脸,又追问了一遍:“到底有没有办法?你别老什么都憋着不说啊!” 妄生指尖无意识绞着张非相衣袍的褶皱,过了好半晌才抬眼,眼底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我的性命,不一直都在师尊手中吗?” “我……” 可我不知道啊!什么弱水什么见素的我通通不知道啊!见素能救他,可我怎么救? 我……没办法…… “师尊。”妄生一声轻唤,拉住了张非相的手,“等出去后,跟我走吧,你一直当我的师尊好吗?就当我一个人的师尊。” 此话一出,不知怎的,张非相一个战栗,莫名其妙觉得有些惊悚。 眼前这人是妄生……不对,他又不是妄生,也不像是从之前或者之后穿越来的。 给人的感觉怎么那么……是诡异吗? “张有才,你知道平行宇宙吗?” “知道啊,怎么了?”张非相合上书,抬头看清桌前坐着的少年,忍不住打趣,“刘万朵,你又趁着自习课偷看科幻小说了吧?” 虽说他爸妈给他取了“万朵”这么个软乎乎的名字,可他却是个实打实的黄毛小子,当然,也是我学生时代最铁的死党。 刘万朵挑了挑眉,晃了晃手里的书:“怎么,你也有兴趣看看?” 张非相翻了个白眼答:“没兴趣。” “你撒谎。”刘万朵说着,突然将脸凑近到张非相面前,“刚刚我看见一个观点特别有意思,是关于平行世界的,你真不听听?” 张非相太了解这小子的性子了,知道他不把事儿说完绝不会罢休,只好妥协:“行行行,你说,我听着。” “书里讲了个故事,说有个男人,他女儿七岁那年出车祸没了,结果后来有一天,他居然又见到了女儿,而且惊奇地发现,女儿还是五岁时的模样。” 张非相没忍住插了句嘴:“让我猜猜看,是穿越导致的平行宇宙对吗?” “可以这么说。” 刘万朵摆了摆手,接着讲:“女孩父亲自然想通了这点,但是也明白,因为他自己的世界没有改变,变的只有女儿,而只有他女儿一个人,也打破不了他所在世界里的物质守恒,像我们古时候说的什么‘生死有命’一样,结局不会变,他的女儿肯定会再次在七岁死去。” 张非相来了兴致,追问:“然后呢?” “好在女孩父亲是个科学家,于是乎开始探索各个多元宇宙,费尽一切也要找到一个点,一个打破平衡的点,一个关于死亡的点,可以说是准备逆天改命了。” “是要在他的世界里避免他女儿七岁时那场车祸?” “对,其实结局写得很简单,她父亲真的做到了,女儿不光重活了两年,甚至往后活了许久。” “没那么简单吧,按理说这二人时间线都不重合,这个结局……嘶,也对,只是小说嘛。” “哈哈,你果然聪明,而且这真的只是小说故事,其实在番外里,作者还写了另一个故事,关于他女儿的自述。” “什么?” “讲的是因为女儿想念父亲,死亡的一瞬间选择穿越时空,导致的宇宙割裂诞生了平行宇宙,但在那些宇宙中,结局却无一例外——她都死了。死亡无法被打破,到此,作者封笔,就没有后续了。” “都死了?可那个活着的女孩是谁?” “没人知道,不过有一点作者特意强调了。” “什么?” “番外,女孩回到了过去,女孩的父亲也是过去的模样,随着两年时间流逝,她都死在了七岁,但正文的这段故事里,女孩回到了过去,他父亲的时间线却自始至终未曾变过,所以我猜,父亲遇上的女儿可能不是一开始的女儿了。”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外星人?” 张非相嘴角抽了抽:“你说是时间跟空间因为太多太杂导致错乱我还信,可外星人……太扯了吧。” “我也只是猜测嘛,毕竟只是小说,又没有科学依据,看一乐子呗。”刘万朵笑着长叹一口气,感慨,“故事虽然简单,可回想起来,总觉得一阵阵后怕呦~” 张非相:大哥你谁?[小丑] 妄生:妄生。 张非相:不对,我的妄妄不是你这样的!我的妄妄呢?救命,太吓人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是非故人何处来之 第17章 弱水散雾黑焰葬幻 大雾……幻觉……穿越…… 一切似乎都合理了。 原来是我局限!张非相啊张非相,你可是现代人,怎么还用这种古板的思维思考问题呢? 一直以为是这大雾中混杂什么东西,影响了神经导致幻觉,但幻觉本应折射人自身的经历,或是潜藏心底的恐惧才对。 我对妄生固然有几分忌惮,但若论恐惧,更多是怕他对我痛下杀手。 可眼前这“幻觉”里的他,纵然模样骇人,却并未伤我分毫,只是一路跟着我? 况且他不认得我,我想这才是关键。 穿越也不对,不然他身上怎么会有弱水? 回想他第一次误饮弱水时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分明是此前对弱水避之不及的真实反应,绝非刻意伪装。 这反倒能证明,他头一回是用喝的方式跟弱水亲密接触。 若是之前穿越过来的,身上根本不可能带着弱水! 那便是之后的穿越,而且见素活了。当然这种情况应该已经见过我,不会再问我是谁了,所以可以直接排除。 然则,现在的他说的话也很奇怪,什么“出去之后跟他走”?可我明明一直在他身边。 幻觉有漏洞,穿越也讲不通,起码不是当世,那还剩下什么? 时空错乱。 我是穿越者,我来,本就打破了这里平衡,跟那故事一样,现在的我只是选择了一个世界,并且顺利进去了而已,免不了混乱。 但回头想,我其实还有另一个选择。 我可以选择在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就被他杀死。 当然,看他当时的样子,未必会真的动手,可这并不代表我做不出这种事。 倘若我真的死了,结局会是怎样? 或者说,那个我死去的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早就耿耿于怀。 修炼到破开虚空在国内小说市场倒是普遍,我也就见怪不怪,主要是回来的这个方位。 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回来时落在云归境内?偏偏他还不愿意开口跟我说?要是普通地方又怎么会如此刻意藏着掖着? 妄生说他算错了方位。 说实话我不太信,毕竟穿越之时,必须精准定好方位,否则他自己都可能迷失在时空缝隙里,更别提还带回我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 如此看来,云归这个地方本身就有问题。 那大雾阵,或许就是问题的核心。虽不知它运作的原理,但身处阵中,空间、时间,甚至连人的视线,全都被扭曲。 我怀里的妄生,的确是妄生,却并非这个世界的妄生。他或许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或许是那个还没来得及去找我的妄生。 而在他的世界中,这个时间点,见素没死,还跟他干起来了。 对此解释的话,便是我假想的另一种故事的延伸——他没能带回我,或者他根本没想过找我,但用其他方式让见素活过来了。 可以再大胆一点猜测,毕竟见素自己也会做出选择,也会影响结局变动。 万一见素从头到尾都没死过呢? 不是同一个世界解释通了,还有个现象。 他如今出现在我面前,身上还带着弱水,可他却说自己不曾喝过…… 他这次说得不错,他的确不曾喝过,跟我想的一样,这一错乱现象的形成可能是由于时空扭曲挤压,让他来时与这个时空的妄生身上的某些特质重合。 所以,他身上莫名其妙多了弱水,刚刚还因为这个世界物质守恒,被排斥了才那么痛苦! 哦,还有一点,他方才说,自己是被弱水击中,才来到这里的…… 对!没错!是弱水!这才是破局的关键。 他也提过,貌似喝了弱水会消失,可能不光是喝,见素要真活着,那弱水必然也是会进化的啊。 这弱水跟大雾阵,这么一比较,看来都有相似特性。 破空! 科学思维有时候确实能解决很多麻烦,但没想到连这种修仙设定都能解释得通? “师尊,你为何不说话了?” 早时妄生问完那话,张非相便开始出神,就这么呆呆地坐着,眼神空洞地开始望向前方,直到现在。 “果然,你还是不愿……” “科学真他×牛×!” 妄生带着失落的煽情话语才说半截,张非相的眼神突然恢复了光亮,一声赞叹脱口而出。 妄生闭嘴,默默从他腿上直起身来。 “啊哈,我知道了,我全知道了,我知道怎么破阵,怎么出去了!”张非相猛地跳起身,弯腰,双手紧紧攥住妄生的双臂,不住地轻轻摇晃。 “什么?”妄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晃得一愣。 张非相难掩激动问他:“你知道正确穿越依赖什么吗?” 妄生皱了皱眉,迟疑着开口:“穿越?是……” 张非相自问自答:“对,没错!节点啊!他可以是方位、是时间、空间,那也可以是人!比如我!” 妄生听得一头雾水,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只能下意识地配合着眨了眨眼。 张非相却没在意他的反应,又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或者我换句话问,弱水能破空,对吧?” 妄生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对。” “那好办了!”张非相更兴奋了,“你想啊,你是被弱水击中才来的这儿,身上肯定还留着弱水的痕迹,这不正巧是外面带进来活的节点吗?你才是扭曲的关键啊!” “什么?” 张非相又言:“我们之前拼死拼活寻方位阵眼什么的,原来是被迷惑了!其实出去的路不就在身边?啊?我那不知道从哪个时空过来还高抬贵手不杀我的好妄妄啊!你可真是救我老命了呀!” 妄生虽有许多地方没听懂,却也不算愚笨,转瞬便反应过来,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你是说阵眼在我身上?” 张非相故意露出惋惜的神色,坦诚道:“实话跟你说吧,咱俩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却能碰巧遇上?不觉得扯淡吗?所以啊,对你来说,我是阵眼;对我来说,你也是阵眼。” “若如此说的话,你我更出不去。” “为何?” “因为破阵,关键在破……说到底,你我之间,或许得……死一个才行。”妄生说完,缓缓低下头。 “唉?先别急着悲观!谁说阵眼是人就非得把人给杀了?”张非相勾了勾唇角,冲他摆手,“我刚刚问你的话,这就忘了?” 妄生闻言一愣,猛地抬头:“你是说……弱水?” “没错!”张非相说着,抬手,便见那弱水重新凝聚于他掌心。 “大雾阵能扭曲时空,弱水也能,你对我来说是大雾阵的阵眼,所以你身边的时空是扭曲的,那么我再催动弱水,扭曲我身侧的时空,我们俩再这么一靠,‘砰’!能量爆炸,漏洞不就有了?” 妄生到目前为止也是听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开口言:“可要做到爆炸,得有相生相克才行,就像水火相撞那般。可这大雾阵本是水脉延伸而来,万一咱们这么做,不是炸开而是让时空重叠了呢?那情况岂不是更糟?” “呦,妄妄你还挺聪明。”张非相稍感惊讶,随即话锋一转,反问,“不过你小子刚才不也说了?水火相撞才有用,你不正巧会用火吗?” 此话一出,妄生身子一僵,不可思议看向他:“你为何……” “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张非相打断他,语气带着几分狡黠,“解释起来太麻烦,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猜。” 说罢,他转身迈出三两步,又重新转回来,冲妄生扬了扬下巴,“来,用你的火,别带木灵,就单纯的火,攻击我这弱水试试,先少来点儿,看看效果。” 听着张非相如此合的点解释,妄生也无话可说,站起身拍了拍衣裳,接着便在手中凝出一小簇暗红火苗。 张非相再次开**代:“攻击的时候,试着回想你来时的场景,将灵力流转的方向聚集到你受击的地方,千万不要想别的,不然弄错节点,你穿到了其他地方,我可不管。” 闻此,妄生脸上泛起落寞,再抬头时对上张非相的双眼,问:“那出去之后,你也会消失对吗?” 张非相嫣然一笑:“有缘即住无缘去,妄生,再会吧。” 恰此时,鹅毛大雪,身覆梨花。 亭下之人眼眸微颤,上面凝结的白掉落,落在怀中人的脸上。 那张苍白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连微弱的呼吸都似被冻住,几不可闻。 抬眼望,远处枝头上本还缀着的几颗红梅,此刻也早被厚雪彻底埋住,只剩一片茫茫。 死亡。 妄生心如死灰,搂着张非相的手更加紧了紧。 明知是假,却放不下。 “师尊……我没想过……我没想过我带回来的这个你,我竟放不开手了……短短一月不到……就放不开手了……张非相……” 他气息微喘,将头深深埋下去,嘴唇贴上对方冰冷的发丝,声音里裹着细碎的心疼,“我不是非要找回见素……我只是想有个师尊……他要是你该多好……多好啊……” 怀中人不是他,也听不见他说话。 妄生偏是知道的,所以有些话这才说了。 “见素……师尊……张非相……连我也分不清要找的是哪一个了。”话音落,他缓缓松开手。 身上的震颤带落肩头霜雪,他起身,横抱起张非相,抬脚,一步步向那红梅树靠去。 巧有枝头红梅被大雪压得坠落,恰好落在树下人身上。 仅此一朵,艳得刺眼。 他在张非相身侧屈膝跪地,对着他重重磕下一头。 可惜雪太厚,连磕头的声响都被温柔托起,悄无声息。 他拜的是张非相,可张非相大抵还是不愿受他这一礼,就像最初那样。 “师尊,我需要出去,出去找您,所以,请借弟子弱水一用。”妄生拜完起身,手中慢慢凝聚出黑焰。 下一秒,黑焰落下,瞬间将张非相的身子裹住。 火光在妄生眼底跳动,他眼睁睁看着被火焰包裹的人影逐渐消散。 终不是飞灰,而是两滴弱水。 水滴闪着蓝光,在黑焰中乱窜,似有灵,想要逃命。 妄生眉头轻皱间,瞳孔瞬间变红。 只是一眼看去,那水骤然四分五裂。 爆炸同时,黑焰也彻底爆发,直接燃尽整个天地。 闭眼,焚声消失。 睁眼,一片大雾。 我们张老师可不是只会吐槽啥也不会的类型,头脑那可是响当当的。 张非相:啊哈哈哈,过奖过奖[坏笑] 妄生:怎么办,被迷住了[抱抱] 张非相:不……怎么光迷住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弱水散雾黑焰葬幻 第18章 破阵重逢各怀鬼胎 看样子,是真的回到阵里了。 方才那片诡异空间究竟是什么…… 眼下却没空细想,当务之急是找到师尊,他身上没有半分灵力,按理说不会被阵法强行吸走才对。 念头刚落,妄生手中已迅速凝出绿色灵团。 灵团刚一成形,远处雾霭中竟也隐隐亮起一点绿光,竟与他掌心的灵力呼应起来。 妄生察觉到不对劲,抬手虚握,那抹远在雾中的光点便飞速掠来,稳稳落于他掌心。 指尖触到光点的瞬间,心中一颤。 奇怪,这里怎会有我的灵力?我入阵时分明从未在此处留下过印记。 难道……糟了! 可恶,师尊要是遇见他就不好办了! “师尊!” 妄生急切地一声高呼,震晃周身的水雾。 “师尊,您在哪里?还醒着吗?” 他一边唤着张非相,一边循着方才光点传来的方向快步穿行,“师尊,听见了就应我一声!我是妄生,我来寻您了!师尊……” 一路没看见张非相的影子,妄生愈发着急。 可恶!师尊到底会出什么事?要不……干脆把这破阵给烧了。 不,不行,师尊还在阵里,若真是被阵吸走了,阵没了他回不来怎么办? 万一他被带走…… 满脑子混乱的担忧,脚下又忽然被什么东西一绊,妄生踉跄着险些栽倒,本就压着的火气瞬间涌了上来,怒骂一句:“什么鬼东西!” 他咬牙低头,看清后话音却猛地顿住,眼底浮现出错愕。 “府炎?” 地上的人显然晕死了过去,只留满身伤痕,能被人一眼瞧清楚遭遇了什么。 妄生蹲下身子查看,发现他灵脉早已被人封闭,只留一口气被这大雾吞噬着。 封灵脉这种阴损手法,显然是冲着废除修为、断绝生机来的,可他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妄生抬手,点点墨绿灵力自指尖淌出,转瞬间便覆在府炎躯体之上。 可灵力刚触到府炎的灵脉封印,就被一股熟悉的阴寒气息弹开。 这灵力……是赵断?云归不是被灭门了吗?他竟然没死? 要是赵断回来就说得通了,也难怪大雾阵突然被加强,这下要出云归真是麻烦了。 “府炎,你还活着吗?”妄生一边持续往府炎体内输送灵气试探,一边沉声唤他。 半晌,地上的人依旧毫无动静。 妄生长叹一口气,缓缓起身。 看来是真没救了,本来还想着,把他做成人蛊或许是个好胚子,现在看来,倒是可惜。 步子还未迈开,突觉一股力量缠上了自己的脚踝。 府炎轻咳两声,沙哑开口:“带……我……走……” “我为什么要带你走?府炎,你能看清我是谁吗?”妄生耻笑一声,俯视他言。 “妄……生……”府炎拼尽全力想撑起身子,却被满身重伤拖得不能移动半分,只能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知道……你的……灵体……在哪……” “你说什么?” 妄生错愕之间重新蹲下,怎料眼前人眼皮一垂,竟又昏了过去。 “该死的!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他盯着府炎毫无血色的脸,眉头拧成死结,抬手便甩了对方一巴掌,“喂!醒醒!起来把话说清楚!” 沉默。 看来是真晕透了。 搞什么?说这种话难不成是想骗我救他?可是我当年翻遍整个酆宫都未能找到,他一个末流地鬼又岂会知道? 但若灵体真在酆宫,那云归的人蛊,八成就是地鬼搞的鬼。 虽不知赵断从他嘴里问出了多少,可他若继续留在云归,又知晓我太多事…… 当然他死了倒也罢了,我怕是要落得不利。 倘若真是骗我,其实杀他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就是得避开着点师尊动手。 妄生在原地思忖半天,终是咬了咬牙做出决定。 他俯身,伸手攥住府炎的脚踝,将人就这么拖起,就往雾深处走。 府炎本就伤得极重,拖拽间,他衣不蔽体的上半身很快又被磨出了新的伤口,鲜血在地上拖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也好,就当留个印记,免得在雾里迷失方向。 “师尊!师尊你在哪?”呼喊声再起,墨绿灵力在妄生周身萦绕,勉强驱散身前的浓雾。 他就一手拖着府炎,一边唤道,“您听见了吗?您要是在附近,就应我一声!师尊!” “师尊!我是妄生!您到底在哪里啊……” 话音未落时,耳旁莫名响起着清泉荡漾的声音。 妄生身子警觉一颤,眼前清明。 雾,散开了? 张非相手握长剑,静静立在不远处的清泉旁。 望见妄生时,他亦是一怔,迟疑片刻才试探着开口:“是……妄妄吗?” “师……尊?”妄生怔怔望着眼前人,又茫然扫过四周。 阵被破了?他破的? “是妄生没错吧?”张非相皱着眉追问,扔了剑,脚步轻缓地往他身边挪。 下一秒,妄生突然一甩府炎那条腿,脸色沉了沉,径直朝他迎去。 人还未近身,张非相已觉出不对,当即停步后退,慌忙摆手:“别动手!我能解释!我们认识的,妄生!” 妄生加快速度,直接冲过去,跪地,抬手,一把圈住了他的腰,眼泪瞬间落下。 “呜呜呜……师尊,我以为……我以为……师尊……”妄生埋在张非相腰间的脸蹭着,眼泪把衣料都弄湿了一大片,声音带着止不住的颤。 张非相见状,安下心来,僵着的身子也慢慢软下,垂眸看着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是妄生没错,是他,这次真的是他了。 他迟疑着抬起手,轻轻落在妄生的背上拍着,语气放柔安慰:“行了行了,你我都没事就好,别哭了。” 妄生摇摇头,却哭得更凶了,断断续续地说:“雾里……我怎么都找不到你……我真的……师尊……师尊!” “现在这不是找到了?”张非相笑着用袖子给他抹了抹眼泪,“这下是真出来了,别怕别怕。” “我不是怕,是后悔。”妄生抱着他的手又紧了紧,抬眼望进他眼底,“我后悔把师尊放出来了,师尊,您跟我回去吧,回去我保证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 我就知道,刚刚的温馨就是诱敌,感情这小子憋着劲儿在这儿等着我呢。 张非相干笑两声,手覆在妄生手上去掰他离开,咬牙言:“没必要啊妄妄,我这不是还救你出来了吗?你这么对自己恩人不太好吧!” 妄生也是态度强硬:“师尊不答应,我就不放手。” 无赖嘛这不是? 他不会在雾里看见点啥了吧,怎么刺激这么大? 张非相头摇得像拨浪鼓,就差摇掉了,浑身写满抗拒,还往后仰着身子:“不不不……不是不答应,那什么……你先松开,我又……不会跑,对吧。” 妄生想了想,也是,现在感受到的他身上的灵力还是很微弱。 不过更让自己疑惑的是,他究竟是如何破阵的? 虽心中这般想,但妄生并未言出口。 眼见他明事理松手,张非相终是松了一口气。 这是真松气,刚刚差点没被勒死!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觉,除了他们两人,不远处还躺着个什么东西。 张非相揉着腰冲那处扬了扬下巴:“妄妄你这怎么出来还带伴手礼?那是个啥东西啊?” 妄生跟随着张非相的视线随意瞥了一眼,站起身拍着衣摆满不在乎道:“是府炎。” 张非相表情再次僵住,开口略带些哆嗦:“你说……谁?” “府炎。”妄生还真就重复了一遍,顶着个肿眼泡,对张非相呲起大牙笑了一下,“师尊放心,他现在受伤了,半死不活的,我在阵中恰巧遇见,就带着他一起出来了。” 不对劲,这十分的回答有九分都不对劲。 “你……和那鬼火少年很熟?”张非相一边问,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悄悄与妄生拉开距离。 “怎么?师尊是怕我是地鬼,会伤了您?”见张非相后退,妄生也抬脚逼近,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张非相尴尬抬手冲他挥了挥:“不是害怕你,是你身后面那个……毕竟,那个……他看着有点,怎么说呢……反派对吧。” 妄生见他伸手,也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往自己这边一扯,带着他就往府炎的方向走。 张非相那可不得过去,毕竟没得选啊? 只不过还没看清地上那人究竟是什么状况,就见妄生抬脚,一脚踹了下去,精准无误,正踹在府炎脑袋上。 府炎的脸被迫翻了过来,露出原来骇人的一侧脸颊上的炎痕。 “看,师尊,他是真受伤晕过去了,师尊不用害怕。” 我收回我说他俩熟的话,哈哈…… 本来没死,现在应该死透了,哥们走好! 张非相目光在他和妄生身上来回游移,问:“现在怎么办?要带着他?” “他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不然我也犯不着救他。”妄生说着俯身,一把揪住府炎的头发,将人硬生生提了起来。 嘶~头皮幻痛了。 妄生:“师尊,您的弱水可护心脉,可否先喂他些?” 护心脉?这不对吧。 张非相直直盯着妄生,虽看不出他想干什么,但我想他不会不知道弱水是干什么用的。 用弱水来喂他? 怕不是救人吧。 所谓“看破不说破”,不得不承认,装傻确实能避免很多事情,像现在这样。 若我问了,他肯定也会接话问我怎么破的阵,说实话我还真是不想跟他说。 毕竟不信任嘛,这才彼此认识一个月。 我想他也明白这道理,他在装,那么我也装。 哎呦,这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各人的小心思也都冒了出来,我瞒着他、他瞒着我,何尝不是一种“各自安好”的相处模式呢? 见张非相迟迟不动作,妄生点了点头,语气反倒松快了些:“师尊若不想救,那便不救,弟子想要的东西,大不了重新找就是。” 想要的东西? 真的是,也不说清楚,就光勾引人呗。 好奇心害死人,张非相终是妥协,凝出弱水再次对上妄生的目光:“毕竟是人命,我没那么冷漠,只是我这弱水喝了会怎样,我不敢保证,所以你跟他,你们两个喝过这东西的,必须在我身旁我才安心,知道吗?” 这说的话妄生本就求之不得,立马笑容甜甜言:“嗯,弟子听师尊的,您看师尊,若是早这般说,弟子当初又何必把您关起来呢?” “……” 死性不改! 张非相暗自腹诽,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又问:“对了,妄妄啊,若鬼火少年醒了,你能控制住他吗?他不会乱跑乱叫杀人放火什么的吧?” 妄生语气平淡,话里却带着狠劲:“师尊放心,他伤着打不过弟子,等他伤势快好时,弟子把他打残就是,等拿到弟子想要的东西,直接杀了他以绝后患,绝不会给师尊添麻烦。” 张非相:“!” 到底谁是反派啊喂? 府炎:为我花生,谁来为我花生[爆哭] 妄生:该说不说我也是带你出来了,反正我兑现了承诺,之后会发生什么我就不敢保证了。 府炎:不是长得吓人的才是反派,你看看这种,这种人面兽心的才是反派 张非相:莫名赞同[化了] 妄生:师尊[可怜] 张非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破阵重逢各怀鬼胎 第19章 赵断现身清理门户 弱水缓缓入口,地上之人身子微微抽动了两下,真就奇迹般恢复了生机。 “有用!”张非相又惊又喜,脱口而出时,不经意间拉住了妄生的衣袖,“哎,那你前些天伤好得那么快,是不是也因为喝了这弱水?” 妄生看了一眼府炎,对着张非相轻轻摇头:“我并不清楚,只是那日破开虚空时,我确实受了伤,回来便直接晕了过去,当时在山洞里,我本以为要许久才能恢复,后来奚自含寻来,我与他交手时,才发觉伤势竟已好了大半。” 张非相随即追问:“这么说来,这弱水是不是能开发个新用处?” 妄生面露疑惑:“什么用处?” 张非相猛地一拍手,眼中发亮:“高级奶妈啊!就是那种牛逼哄哄的治疗术,一招就能加满血条,这世上难道没有吗?” 妄生静静看了张非相半晌,虽未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却仍耐着性子解释:“若单论治疗之术,南屿清河门当属一流,但也只擅长解毒、接骨、化疾。至于这种活死人肉白骨的手段,本就有悖天道,修成者未曾听闻过,师尊难道是想往这方向修行吗?” “也不一定……有那么厉害,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算了算了,回头再说。”张非相赶忙摆了摆手中止话题,松开妄生的衣袖,抬手扯着自己的衣裳,独自尴尬地别过了脸。 不知是两人的谈话声惊扰,还是弱水如此快发挥了效用,府炎的眼睛竟也缓缓睁开。 张非相悄悄留了个心眼,不动声色地往妄生身后挪去,与府炎拉开些距离,压低声音嘀咕:“他不会咬人吧?” “很难说。” 妄生说罢,目光沉沉落在府炎脸上。 “我……在哪?”嗓音沙哑开口,府炎眼神迷迷糊糊地扫向四周,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 “别动,你会吓到师尊。”妄生见他动弹,当即一掌探出,掐住他的脖颈,将他死死按在地上,语气冰冷地警告。 “妄生?”府炎尚且没弄清眼下状况,刚看清妄生的脸,就被莫名其妙压在了掌下。 他本能想还手,却发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稍稍一动,便传来钻心的剧痛。 妄生上下打量了他半晌,一声嗤笑后松开手:“说说看,我要的答案呢?” “你在……说什么?”府炎捂着脖子轻轻咳嗽几声,身体的本能驱使着他想要逃离。 妄生见他这反应明显不爽,直起身,一脚踹在他的大腿上,用力碾压:“怎么?还没报完恩,就想跑了?” 妄生语气太过骇人,张非相都被惊得打了个激灵,不自在地瞥了他一眼。 “呕!” 府炎疼得猛地呕出一口水,慌忙伸手扒住妄生的脚踝,带着哭腔苦苦求饶:“别杀我……求你……” “求饶?这可不像你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怕死了?”妄生说着,俯身揪住府炎的头发,猛地将人向后一扯,“你若能说出让我满意的话,我就大发慈悲让你死得痛快点,要是敢耍花样,我就把你的牙一颗一颗拔下来!” 啊?他平时都玩这么狠的吗? 张非相悄悄捂住自己的嘴,又往后退了几步,脸上写满惊恐。 “我现在不能死……我什么都告诉你……求你……放我走……”府炎声音断断续续,虽是求饶,脸上却透着一股倔强。 妄生松开手,冷冷反驳:“你能说这话的前提是,我拿到想要的答案。” “在酆宫,你要的东西一直在酆宫。”府炎见他松手,眼疾手快抬手护着头,畏畏缩缩道,“现在能放我走了吧?” 妄生挑眉:“我凭什么信你?” “我与你的灵体接触过,你若不信,尽可探查我的灵。” 这么轻易就说了出来? 妄生显然不肯相信,松开脚又问:“具体在什么位置?” “不知道,你走后没多久,我就被人拉下了鬼使的位置,如你所见,我现在什么都不是。”府炎捂住心口,语气笃定,“但我确实知道,因为我亲眼看见了,只是被转移,但绝对没出酆宫,他还加强了禁制,就在我逃出来之前,只是现在的我和从前不一样了,我不能死,我必须回去。” 妄生歪着头追问:“地鬼若是完不成任务,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你死在我手里,和死在他手里,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没有任务,我是偷跑出来的,之前遇上你纯属偶然。”府炎说着,抬头看向妄生,目光无意间扫到他身后的张非相,只那一瞬,胸口竟莫名开始微微发胀。 妄生:“理由。” “这好像是我自己的事吧!你连这个也要刨根问底?” 府炎喘着气,抹了把脸,对着妄生发起火来,“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我的胸口怎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妄生听罢,忽然勾唇一笑:“没什么,喂你喝了弱水而已,可以说,你本就活不长,回去也是个死。” “什……什么?” 府炎闻言,心猛地一沉,当即爬到一旁,用手指用力抠挖喉咙,剧烈地干呕起来:“呕呕……咳咳咳……呕……” “不是吧,有这么吓人吗?”张非相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推开妄生,快步走到府炎身边,带着埋怨道,“乖乖,那水可是救了你的命啊!妄妄喝了这样,怎么你小子也这个反应?” 妄生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上前一把拉住张非相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不满:“师尊喊他乖乖?” 张非相愣住:“……哈?” 干呕一阵后,府炎还不忘嫌恶地擦了擦嘴,怒气冲冲地看向张非相,骂:“真他×恶心。” “……” 得得得,你们都死去吧,死去吧…… 张非相懒得解释,一脸无语地摆着手,接连叹气。 只是不平,弱水如此之厉害,难道不能有独属于它柔软的一面,比如说救人? 你们只是一味恐惧,叹世上没人懂它,他们都不懂,不懂啊—— “你喂我喝弱水,跟直接杀了我有什么区别?”府炎瞪着二人,咬牙切齿言。 妄生纳闷:“不是你让我救你的吗?” 府炎:“你……” “行了行了,都先别吵了。”张非相见二人又开始了,愁得一个头两个大,主要是咱听了半天也没明白咋回事啊? 他先指着府炎开口劝:“你就说救你没,你是不是活过来了?你留那阵里你现在估计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了吧?” 府炎听着,知道自己理亏,轻哼一声,别过了身子。 “还有你。”张非相又转向妄生。 妄生嬉皮笑脸地接话:“怎么了师尊?我有哪里做错了吗?” 张非相也被这一下恶心得不轻,身子一颤,语调不知怎么一转:“你……刚刚吓到我了,下次注意点……” “好的师尊。” 府炎斜眼:“……” 他这是什么鬼样子,妈的玩人蛊玩得被控制大脑了? “诸位聊得挺投缘啊?” 声音未落,空气便沉甸甸地压下来,云雾化冰,寒意从四面八方侵骨而来,瞬息之间,好似冻住了众人躯干,无法动弹。 张非相打了个寒颤,呼出的热气在眼前凝成白雾,抬眼便见妄生已稳稳挡在他身前。 身影似幻般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远处,府炎一眼看见来人是谁,脸色一变,当即起身想扑过去,却被妄生一把按住了肩头。 他瞬间安分下去,只是恶狠狠瞪着眼前之人。 白衣覆身更添几分虚幻,人倒算得上翩翩公子,只见他负手一置于身后,带着寒气逼近众人。 张非相心头一动,忽然回忆起一种熟悉的感觉,恰似当初在山洞初遇宣惹时那般。 只是这人身上的气息更冷,且深不见底,让人捉摸不透。 “赵断,你果然没死。” “哪有做师弟的,总盼着师兄殒命的道理?” 赵断说罢停下脚步,抬手,点兵似的一一扫过言:“一个地鬼,灵脉已被我封死,算半个残废;一个叛徒,身负重伤还被人追杀;还有一个……” 指尖落在张非相身上时,赵断忽然顿住,随即拱手弯腰,语气装上几分恭敬:“弟子赵断,恭迎师尊归世,方才那阵,弟子在上方看得真切,确是师尊亲手破开的,对吗?” 弟子?什么情况这是?破阵他能看见?这阵他布下的?咒链又是什么玩意儿? 见张非相一脸茫然,妄生率先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云归的人蛊不关我的事,你若不想云归被彻底灭门,就也别掺和我的事。” “瞧师弟说的,我何时怀疑过是你干的?”赵断语气轻佻,话里带刺,“不过是听说师弟寻回了师尊,我同为师尊弟子,自然忧心师尊安危,倒是师弟,为何要把师尊独自藏起来?莫不是打着什么别样的心思?” 基佬心思吧。 张非相与他相处中眼又不瞎,当然能看出来他给人感觉怪怪的。 不过这还多亏子涵的小说补充了这方面知识,知道总比不知道被人真拐去了强。 哼哼,我早就防着呢。 赵断见妄生不语,忽然低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让众人周身寒气更甚。 “怎么,被我猜中了?” 妄生咬牙:“想死吗你?” “师弟说话注意分寸,在师尊面前怎可秽言?”赵断说罢,转移目标,目光这才落到张非相紧绷的侧脸上,试探,“师弟这般藏着掖着,倒显得我这个做师兄的,像是来抢人的似的,您说对不对,师尊?” 妄生眉头紧锁,掌心按在府炎肩头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赵断,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究竟想干什么?” “干什么?”赵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趣事,嗤笑一声,“是你们擅自闯进来,破了我云归的大雾阵,如今倒来问我想干什么?妄生,你怕是还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等着取你性命吧!我这个做师兄的,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带着师尊在外受这份苦?” 张非相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加之刚刚的那番话,脑子里的问号越堆越高。 他偷偷扯了扯妄生的衣角,小声问:“他真也是我徒弟?怎么跟你跟子涵一点都不一样?” 这话真是完完全全没藏住,被赵断听得一清二楚。 他当即开口,抢在妄生前,戏谑:“瞧师尊这话说的,我和师弟,不过是各有各的‘孝心’罢了,那么今日,就由我替师尊清理门户,护送师尊回他本该在的位置,将一切,拨乱反正!” “师弟,对你还真是抱歉,师兄我这次,不会手下留情。” 妄生:我该下线了。 张非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赵断现身清理门户 第20章 重伤昏迷威压初现 赵断话语抬手之际,周身的寒气暴涨。 瞬息间,漫天白雾突现,朝着妄生、张非相和府炎三人席卷而来。 “师尊小心!” 妄生尚未来得及将张非相揽入怀中,张非相的一侧手臂已硬生生挨了一击。 分明是无形的雾气,落在身上却似冰雹砸落,分不清是刺骨的冷,还是钻心的痛。 “唔……”张非相顿感呼吸滞涩,连忙抬手捂住脖颈,脸颊憋得通红。 “师尊!” 妄生见状,心中一惊,掌心立马腾起一团绿焰附着到二人身上。 那绿焰与逼近的白雾对峙,“滋啦”作响,勉强在身前撑起一片没有寒气的区域。 “赵断,你疯了!”妄生一手护住张非相,半侧身子厉声呵斥,“你敢动他?” “比起师弟你干的那些事儿,我这算得了什么?”赵断故作茫然,语气带着挑衅,“哦~难道师尊已没了灵力?这样一来,你我动手,岂不是轻易就会伤了他?” 妄生恶狠狠瞪着他,心中虽然愤怒,但却觉得他说得在理。 若跟他打起来,自己就顾及不到师尊了。 况且他是什么德性自己一清二楚,他是真的会乘其不备下死手。 无论我,还是师尊。 而且更恐怖的是,自己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白雾中蕴含的力量远比上次与他交手时更强。 若他真的毫无保留用大雾境对付自己,自己是真的难以全身而退。 府炎手捂胸口,爬到妄生绿焰范围内寻得喘息,看着那铺天盖地的白雾,眼中也满是不可思议。 毕竟他曾亲身体验过这大雾的可怕,知道一旦被卷入其中,不仅灵力会被彻底压制,连神魂都可能被雾气同化。 甚至被吸收。 “如何?你能……对付得了吗?”府炎喘着粗气,抬头看向妄生,咬了咬牙道,“我可不想死在这种地方,你……要是真能救我出去,我府炎答应……任你驱使百年……” 妄生不语,不为所动,也不曾看他,只是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 张非相捂着被冻伤的手臂,只觉浑身发颤,寒意迟迟不散。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就这么难对付?为何连妄生那种喜欢放大话的中二性子都沉默了? 难道今天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师尊。” 妄生突然轻唤一声。 张非相轻声应道:“说。” “若我死了,师尊会为我哭一次吗?”妄生将目光落回张非相脸上,勉强挤出个笑容。 张非相闻言一顿,反问:“什么死不死的,你在说什么?” 妄生手抚过张非相面前的碎发,长叹一口气:“算了,没什么,即使灰飞烟灭,我相信我也会再次找到您,虽然不知道还会不会是您了……” 他在说什么鬼话? “妄生!你……” 张非相刚开口,突觉身子腾空,被青藤包裹着向远处飞去。 府炎也一同被卷走,落地后亦是一愣,冲着妄生大喊:“喂!你!” “我留了火种在你体内,护他,哪怕只是片刻。”妄生说呗,转身,火随之沸腾,渐渐向赵断逼近。 府炎听闻此话,落地便挡在张非相身前,伸出手掌,果然,熟悉的黑焰跳动在掌心。 那火被雾吹不散,却十分微弱。 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 “哎呀,真是感人。”赵断悠哉悠哉退后半步避开那火光,对妄生伸出手,“你如此,就不怕那个地鬼对师尊下手吗?” 妄生警告言:“他身上有弱水,而他,是见素,且看你,敢不敢动手!” 对!弱水!我有弱水!弱水或许管用! 张非相想着,顶着寒风,连忙运转体内灵力。 眼见着掌心慢慢泛起一层温润的水光,只叹可惜,大雾强悍,他的弱水尚未完全展开,便被白雾中的寒气冻得微微凝滞。 救命,见素,你这时候能不能给点力啊! 赵断负手而立,看着妄生难受支撑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师弟,你以为凭这点火苗,就能挡住我的大雾境?先解决你,剩下两个就好办了!” 说罢,他猛地抬手,漫天白雾顷刻间朝着妄生猛冲过去。 妄生咬紧牙关,将体内仅存的灵力尽数注入掌心的黑焰中,一挥手,一道火墙幻化而出,试图阻拦白雾的侵袭。 然而,当白雾与火墙碰撞,那能焚毁万物的黑焰,却在白雾的包裹下,迅速黯淡下去,势头萎靡。 怎么可能…… 妄生目眦欲裂,此刻,他清晰到不能再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黑焰之间的联系正在被不断切断,体内的灵力也在飞速流失。 这雾气蕴含的同化之力,几乎要将他完全吞噬。 只是这么简单一招,火墙便彻底熄灭,只剩下几缕黑色的灰烬在白雾中飘散。 失去了火墙的阻拦,白雾瞬间将妄生笼罩。 如此温柔,却带来了致命一击。 “妄生!”张非相一声急切地呼唤。 一口鲜血随着这一高呼猛地喷出,妄生捂着胸口,身体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早说过,如今你我相差得太多了。”赵断迈开步子,一步步向妄生走去,随后抬脚,一脚将他踹在薄霜覆盖的地面之上,“毕竟你不像是操作人蛊的凶手,哎呀呀,我还真是有点舍不得杀你,若你交出须弥,我倒是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妄生撑着地面嗤笑一声:“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那当然,不然我费尽心思将你们引来,还费了我那么大功夫将你困在这雾中干什么?”赵断微微弯腰,压低声音言,“说实话,谁不想追求这天下第一?妄生,之前的你不是也是吗?狂妄自大的结果是落得这么个下场,你说怪谁呢?” “这第一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头上,赵断,别做梦了!” “我做何梦与你何干,妄生,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赵断说着,加重脚下的力道,恶狠狠道,“我最讨厌你跟奚自含这种,仗着有几分天赋就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模样,好在你叛逃了,我也就可以顺理成章替师尊,送你上路。” “啊!”妄生没能控制住一声喊出,身上的灵力也控制不住地向他身上流去。 还真是恶心人的招数。 “住手!” 这时远处的张非相终于凝出了一滴弱水,颤颤巍巍起身,对着赵断道:“你你你……放开他!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赵断一挑眉,直接被逗得笑出声:“师尊,你这副模样倒是少见,难怪妄生将你藏得那么严实,不过实在是抱歉,作为弟子,我真算不得听话的那一种。” “恕难……从命?” “我没说我是你师尊,你也犯不着听我话,但你脚下那是我的徒弟,我作为师父的断然没有一直看着他被欺辱的道理。” 张非相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大喊,“你不是要须弥吗?你松开,那什么……我跟他说,大不了我们给你,君子动口别动手啊!” 谁料妄生一怔,突然脑抽,冲着赵断大喊:“想要须弥?做梦!我就是死,也不会给你!” 赵断:“呵。” 府炎:“啧。” 张非相:“?” 天杀的,这谁能管得了他? 我求求你了大哥,可快闭嘴吧!这时候这种热血发言就没必要了吧! 我这是在救你啊!怎么那么不识抬举?那破石头就那么重要?不知道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吗?不知道有句话叫东山再起吗? 不过这话一出,倒是让赵断放松警惕了片刻。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妄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他不顾身上剧痛,指尖飞快掐出水珠,水中还包着点点焰火,猛地向赵断攻去。 只要他敢打破,黑焰便能瞬间舔舐他全身,那时寻间隙才能将他撂倒。 可惜的是,妄生高估了自己的境界,也低估了如今赵断的境界。 焚魂都对抗不了的瀚海,更何况是汇川? 那水珠稳稳停在了赵断面前。 什么? 妄生不可思议看去,此举动却彻底激怒了赵断。 “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这大雾境?妄生,你以为你重新有引水诀这件事,我没有一点防备的吗?” 赵断冷声开口,脚下力道再次加重,同时抬手一掌,毫不留情拍在妄生后心。 “噗——” 妄生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浑身灵力瞬间溃散,悬空的水珠也落下,砸在地上,消失殆尽。 他只觉得身后乃至后脑一阵钝痛,此后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妄生!” 意识消散前,他隐约听到张非相急促地呼喊。 师尊……对不…… 渐渐地,终是没了动静。 赵断收回手,看着晕死过去的妄生,冷声道:“不自量力。” “妄生!” 听到呼唤,赵断随即转头,看向脸色煞白面露惊恐的张非相,玩味开口:“师尊,现在没人碍事了,你可否能乖乖听弟子的话呢?” “你……”张非相刚想抬脚要过去查看情况,怎知胳膊被人一把拽住。 府炎望着地上没了知觉的妄生,警惕拉着张非相,不停后退:“硬碰硬赢不了,别再激怒……” “放开他!” 还未等府炎说完,张非相猛地抬手,将手中那滴弱水甩出。 赵断见此,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屑,抬掌便要将其拍散。 可手掌触及水珠的瞬间,他脸色骤变。 那平平无奇的水滴,为何穿透力竟如此强悍? 这不可能! 赵断惊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滴弱水确确实实穿过大雾,甚至径直穿过自己的掌心,擦着自己的发丝落向身后。 手中鲜血砸向地面,“啪嗒”一声,雾,散了。 望向周身,断壁残垣,一片狼藉。 这一击若不偏,必让他头部受击,当场殒命。 趁赵断失神之际,张非相来不及惊叹自己如何做到的,一个冲步上前,将妄生护在身后,颤抖声音道:“够了,停手吧!看看你身后的云归,你身为云归掌门,此刻是凭私仇意气用事的时候吗?妄生根本不是凶手,你这般行事,与强盗何异!” 赵断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看着张非相护他的模样,不屑笑了一声:“师尊您说我是强盗?那您又知他瞒着你做了多少强盗事?为何你们一个两个都要护着那个畜生!为什么?” “因为他叫我师尊!”张非相亦高声反驳,“他认我,亦护我!” 赵断毫不留情击破张非相的执念:“他怕的是见素,认的是见素,护的也只有见素!你又敢笃定,自己真的是见素吗?” “我叫你师尊,只不过也是因为你可能是见素而已。” “你既认得这弱水,便该知晓,我就是见素!”张非相突然变脸,脸上浮现出几分阴翳,语气却异常平静,字字带着压迫感,“你不是见素的弟子吗?如今见了我,为何不跪?当年,我便是这般教你们的?” 赵断脸色立马扭曲,看了看手掌上的窟窿,又望向面前被那冷包裹着的熟悉的脸,不确定开口:“师……尊?” “赵断!跪下!” 妄生:我败了?我不是……攻吗? 张非相:这果然是个基佬文,以后我当攻吧小废物……等等不对,我不当我不能当[裂开] 妄生:也不是不行[可怜] 张非相:滚滚滚滚啊[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重伤昏迷威压初现 第21章 灵体被匿窥析真相 “你便是赵断?” “是。” “要拜师?” “对。” “不知道,我窥天门的规矩吗?” “什么?” “跪下!” 山洞阴寒,生机断绝,头顶悬着的冰锥融化,“啪嗒”,砸在青石地上,听得人心一颤。 不远处石台上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彻骨的威压,袭来落在赵断心口,压得他四肢跟着僵硬。 他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抬头,见到那朝思暮想的身影,只是在暗处,看不清面容。 第一次。 却不知为何,双腿却像被钉在了地上,竟无法挪动半分。 并非无知或是不愿,而是压抑亦或是自卑。 无可奈何的自卑。 赵断呼吸突然变得滞涩,连开口的勇气都欠奉。 明明有许多问题,此刻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赵断,跪下!” 又是一声不容抵抗的命令,他能清晰感受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似在打量一件微不足道的物件。 后背早已沁出冷汗,却偏连颤抖都不敢太明显。 赵断轻喘几声后,终是撩开衣袍,白色混上泥泞,就这般跪在那湿漉漉的地面之上:“弟子赵断,见过师尊……” “你来拜师,意欲何为?” “天下第一。” 然也,旁人眼中之奇才,在见素眼中确天赋欠佳。 大弟子奚自含,张扬正义,两百年便习得弱水,是继见素后第一人,旁人眼中的首徒,实至名归。 三弟子妄生,乃是见素亲自领回来的,虽看上去平平无奇不苟言笑,但却是先天木灵通透之体,甚至有双灵之躯的征兆,不光于自身修仙极佳,于旁人也是不可多得的修行助体。 甚至他竟能练出人蛊这种宝贝。 我嫉妒他,嫉妒得要命。 他们各有各的用,只有我。 只有我这般如此平庸。 若不是背靠云归大树,他甚至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为什么? 为什么我努力修炼还是一无所获?我拼命修习就是不得要领? 境界提升得快又如何?能抵得过旁人傍身的一招吗?抵得过弱水的一招吗? 虽说云归大雾境缠人难修,可我修会了,但这般的我,怎就偏偏修不会弱水? 我差哪儿了? “赵断,你太过心急了。” 急? 我当然急!我看着他们走在我前面我当然急! 而如今,云归覆灭,其实我一点也不伤心,我最担忧的是我自己。 见素没了不说,树也没了。 我回不去窥天门,也因离乡太久,在云归立不住脚。 我……一无所有了? 如今,我竟看见他将妄生护在身后,难受得要命! 为什么没人这样护过我?父亲也是,兄长也是,师父也是,他们没有人,一个也没有。 妄生都干出弑师叛逃,勾结地鬼这等蠢事了,竟还有人护着他? 到现在已经不纠结那人是不是见素了。 哈哈……果然,该杀了他的! 杀了所有人! …… 张非相关上窗子,目光落向床边人身上。 想来是那日自己故作姿态,总算将事情糊弄过去。 赵断当时被唬得怔愣半晌,回过神后便立刻换了副嘴脸,竟就这么轻易罢手了? 只是眼下三人被软禁在云归,想出去怕是难。 府炎本靠在床边坐在地上,听到动静抬头,恰好与张非相投来的目光撞个正着。 现在这屋里,一个昏迷不醒,一个灵力被封,而自己就更不用说,也就只能拿见素这名头唬唬人。 好在遇上的是真正知晓见素实力的人,比如身为其徒弟的赵断,倒还好说;可若是换了旁人,恐怕就不会有这般好运。 见张非相始终沉默,府炎自己老这么盯着他看也觉得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转过头去,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弱水没什么反应,还好还好。 张非相轻轻叹了口气,缓步走到床边,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焦虑地挠了挠头,一脸发愁。 有气是有气,就是伤得太重,已经如此模样三天了。 “你再等下去,也无济于事。”府炎终是按捺不住,先开了口。 “为什么?”张非相反问一句,随即话锋一转,指向他道,“还有你,我早就想吐槽了,能不能穿上件上衣?光着膀子是想秀纹身肌肉?对未成年多不好啊!还有你手腕上这玩意儿,锁链?怎么,还玩考斯普雷?” 府炎嘴角一抽,白了他一眼,暗骂一嘴。 “哎哟嘿,你刚刚是不是偷摸骂我了?” 府炎:“……” 该让耳朵管用的时候不管用,现在倒是听得清。 张非相无奈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不跟你扯皮了,你刚刚说的那是什么意思?” 府炎语气平淡地解释:“大雾境封禁的是灵体与修为,妄生体内的灵力,想来也被赵断那一掌拍散了。现在就怕他的灵力无法退回到灵体之中,所以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即便是能醒了,估计也会同我一样,修为尽废,如此也出不去这云归。” 张非相立刻抓住话里的关键,追问道:“灵体?那又是什么东西?” “世间万物修行皆有根基,灵体便相当于修行者的根基。从开始修行起,它就存在于修行者体内,也算是个汇聚灵气的地方。” 府炎语速放缓,细细解释,“不过修真界向来弱肉强食,有些修行者为保性命,会特意将灵体与自身分离藏匿。只要灵体不灭,肉身便能重塑,虽过程麻烦,却也算为自己留了条退路。” 神在而行不毁?这么高端?怎么听着跟小说里的元婴有点像? 府炎:“灵体并非活物,不受空间限制,妄生如今体内没有灵体,那些被拍散的灵气,自然无法回归这具躯壳。所以,你再这么干等下去,根本不会有任何结果。” 张非相纳闷:“他灵体藏起来了,那你呢?你不会也藏起来了吧!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恢复的可能了吗?” “我跟他不一样,我所修主为体,不然单有弱水,怎会这般快清醒?我的灵体自是一直在身上。”府炎说着站起身,指了指自己胸腔,“赵断的大雾境恶心就恶心在这里,他那雾一旦吸入,便会蔓延全身,他封的就是灵体而非气脉,正因如此,我才不知何解。” 府炎本就高出他跟妄生许多,又长得宽大,突然起身,俩麦色大乃猝不及防怼脸,张非相吓得一个踉跄跌坐到床上,一时被晃得有些头晕,只得别开脸,不忍直视。 真的不能穿件衣服吗?咱就是说,没必要为了人设这么拼吧! 府炎倒是没在意,接着道:“你刚刚说的,不是没有办法,因为妄生灵体不在自己身上,所以赵断封不住他,但他的灵体在酆宫,要想取出来比封住他都麻烦。” “这……” 你还不如不说呢。 张非相突然好奇:“酆宫是在哪儿?” “地鬼们的主殿,鬼王的居所,云归往西千丈之地,得穿过窥天与金阙。” “什么!” 张非相一整个震惊,默默抱上头。 该死的浑小子,真会藏啊! “他好端端把灵体塞那种地方干嘛?” 府炎:“一般地鬼的灵体都会选择往酆宫藏匿,因为那里有鬼王封印,寻常修士不可进。妄生曾当过一段时间地鬼,自是也将灵体藏在那处……嗯,我猜应该是这样。” 张非相问:“那你怎么不藏?你就不怕死吗?” 府炎答:“我不是说了,我练的是体?” 张非相又问:“练体?那是怎么练的?” 府炎不耐烦,刚要开口骂,对上张非相那懵懂茫然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 实在骂不出口,只能认命般耐着性子解释:“就是锤炼躯干,灵体的作用是储存灵气,辅助修行时灵气的聚散;而练体,就是将灵体与躯干相融合,以此强化四肢百骸,这便是练体。” “哦……” 空气再度陷入沉寂。 可光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不……或许,并非毫无用处…… 张非相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下巴冲府炎扬了扬,问道:“喂,你跟妄生很熟?我瞧你当时,是想让他救你吧。” 府炎摇了摇头,干脆利落地否认:“不熟。只是他曾在酆宫待过一段时日,那会儿我恰巧也以鬼使的身份留在酆宫,见得多了,才算认识而已。” 张非相随即开始旁敲侧击地套话:“既然认识,那你肯定知道他不少事吧?” 府炎答道:“我只知晓他在酆宫里的那些事。” 张非相追问:“那他身上带有须弥这件事,你知道吗?” 府炎:“自然知道,这事算不上什么秘密,早已是人尽皆知了。” 张非相瞅准空隙再度发问:“那你说,他有了须弥这样的宝贝,会把它揣在兜里,还是藏在灵体之中?” “自然是灵……不对。”府炎话音骤断,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看清张非相的神情后,身子猛地一颤。 他这眼神,怎么如此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张非相步步紧逼:“你说有没有可能,地鬼利用了妄生的灵体炼制人蛊,才把他的灵体藏得这般隐蔽?如此一来,云归的人蛊就不是妄生所为,而是地鬼干的?” 府炎慌忙移开目光,语气慌乱:“我……我不知道,我早就不掺和这种事了,况且……” “况且什么?” “等等,你凭什么能猜到这些?”府炎急忙反问,试图为自己脱困。 张非相耸耸肩,坦然道:“很简单,其实我一直都在琢磨云归人蛊的来历。妄生虽有须弥会做人蛊,这事却不是他干的,那凶手要么是其他拥有须弥的人,要么是具备五灵根的人。” “前几日看赵断的反应,他不算愚笨,若之前就怀疑过妄生,必然有依据,毕竟算是个有心思的人,但见他后知不是他,思绪跳脱立马就改口,杀他的理由也就不会单单是‘叛逃’,早该直接喊‘人蛊祸乱云归’了。” “凶手不是妄生,行事却像妄生,你刚刚又提到了灵体,这就更印证了我的猜测。总而言之,若须弥真被妄生藏在灵体里,那么他的灵体定然是被地鬼利用了。” “而你也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在刻意隐瞒,却又急着保住性命回去,这里面肯定有缘由。至于是什么缘由,我不在乎,但眼下,我需要你。” 府炎感觉自己被看清得彻底,有些背后发冷,声音发颤:“什……什么?” “我要拿回妄生的灵体,既解决了人蛊祸乱,又能助他恢复,同时也算帮了自己。” “就凭你?” “不止我,还有你。”张非相说着,抬手指向门外,“还有门外偷听的那位,你如今听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张非相:让开让开,之后是我的主场。 妄生:师尊要救我,被迷住了[可怜] 张非相:下线的人不要爬出来[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灵体被匿窥析真相 第22章 仇念藏柔是非难断 府炎心中一惊,顺着张非相所指的方向望去。 那扇门竟被他这一指之下缓缓敞开,寒风卷着凉意灌入屋内,赵断的身影也随之缓缓落入众人眼中。 奇怪,我竟丝毫没能感知到门外有人,他却能察觉? 张非相早有所料,言:“果然,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心,哦,也对,云归说到底是你家,这家都没了,这脸打的,你心里能好受到哪儿去?” 赵断迈步走进屋,自顾自在不远处的木椅上坐下,抬眼问道:“你方才说的那些,可都是真的?” “不过是猜测罢了,但这应当是最有可能的情况。”张非相侧身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轻叹了口气,“如今我连自己的事都没理清,他却先变成了这副模样,你说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尽全力去救啊。” 赵断随即开口:“师尊若是想知晓先前在窥天门的事,其实直接问我便是。” “可总觉得,若是这般直接问,又哪里不太对劲……” 我想问他的仅仅只有真相吗? 好像我遗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与他有关的。 张非相喃喃自语后,抬手抹了把脸,重新转过头看向赵断,沉声道:“总之,你的仇我想你定然要报,我这也算是给你指了条路,做不做由你,或者你可以放我们走,我去酆宫带他的灵体给回来,权当顺手帮你忙了。” 赵断皱眉:“师尊就这般放不他?” “不是放不下,我还是那句话,他既已认我,那我就有责任。” 张非相郑重其事道:“赵断,你也喊我师尊了,说明你也认我这个师尊,我对你亦有负责任,我们此去酆宫,找到那祸乱根源,也算是为你云归探明真相报仇了。” 话落音,赵断猛地站起身,带着满腔怒气几步冲到张非相面前,对着他低吼:“我不需要你负什么责任!我云归落得这般境地,就算去求任何人,也绝不会求你!你看看你现在,灵力全无还瞎折腾什么?他要死了便由着他去死好了,何必非要把自己也搭进去?还想着去酆宫?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不是……我这又是哪里得罪他了? 张非相默默转头看向府炎,低声问道:“酆宫,很吓人吗?” 府炎移开眼神答:“不吓人,就是没几个活人而已。” 张非相一笑:“嗯?我刚刚听错了吗?” 赵断满脸不屑,只“啧”了一声。 张非相:“……” 啊啊啊啊!竟忘了考虑这硬性条件,救命救命救命。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赵断环臂而立,轻哼道:“既然知道酆宫的凶险,就别再逞能了,我已书信告知窥天门,师尊还是乖乖等着人来接,早些回去为好。” 张非相也站起身,语气带着几分火气:“我回哪儿去?我走了,床上这个怎么办?鬼火怎么办?你又怎么办?” 话一出口,张非相瞬间后悔,转身扶住额头,自语道:“不对啊,我管你们做什么?我真是疯了。” 完蛋,事情真是越来越乱,尤其是这情绪,最近也是来得莫名其妙。 许是方才那番话触动了赵断,他先是一脸惊讶,随即带着几分悻悻开口:“他们是死是活,全凭你做主。” 说罢便转过身,又补充言,“对了,你若要装作‘见素’,就得装得像些,真回了窥天门,可不像在我这儿这般随意,我……罢了,总之云归之事你别再插手了。” 随意?我有随意过吗? 不过那些不重要了已经,张非相自是明白赵断的意思,心里稍稍有些惊讶。 这小子,倒也不是那般没良心。 一旁的府炎见他离开,立马按捺不住了,拉住张非相的胳膊追问:“你难不成真要回窥天门?你该不会也要把我和妄生一起带回去吧!” 张非相满脸不解:“怎么,不行吗?人家都已经写信了,我还有得选?况且,是你能走出这大雾,还是我跟这床上的植物状妄生能?” 府炎知自己死路一条,顿时心如死灰,松开手,垂着头重新坐回地上。 张非相忽然想起什么,邪恶一笑,弯腰打趣道:“你就这么不想死?那你求我救你。” “逗狗呢你?”府炎立刻怼了回去,“换作是你,你想死吗?而且你又不是见素,有什么能耐能从窥天手下保人?” “哈哈哈哈。”张非相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安啦安啦,你没听见赵断刚才说的话吗?他不都给出你能活的方法了吗?你还不赶紧抱我这大腿?” 府炎抬头,一脸茫然:“他刚才有说什么吗?还有为什么要抱你大腿?真恶心。” 张非相:“……” 幸好,这小子没什么心眼,就算没了妄生,带在身边也是安全啊。 来时匆忙又草率,没能明白情况,如今待在云归这么些天,张非相怕是终生难忘眼前的场景。 宗门高柱都已半截插在焦土中,裂痕深之无法修复,主殿塌了大半,白玉门匾翻倒在瓦砾间,碎了个彻底。 赵断就坐在这般只简单补了一处屋顶的主殿当中,处理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琐事。 往后院走,千年灵树拦腰折断,树下堆满修士的破袍与断剑。 进入灵脉源头,光芒暗淡,周边土地龟裂,寸草不生。 那插着炫彩剑、为整个大雾阵阵眼的灵湖竟浑浊不堪,漂浮的不只有鱼草尸身。 周围坊市更甚,一眼望去,尽是断壁残垣。 有人瞎了眼,有人断了腿,还有人在那倒塌的铺子下露出半截手臂…… 张非相站在废墟之上,不敢去想,更何况已过去一个月,还是这般模样? 这就是一个宗门的覆灭? 简直残忍至极…… 不敢想当时的绝望,也不敢想如今赵断心里的绝望。 他是伤了妄生,但是……见此,你让人如何提得起怨念? 况且妄生住的那处,应是为数不多的好屋子了吧。 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我让你出屋子了吗?明明有看守,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听见声音,张非相转过身,这次才将对方看得清晰。 不同于妄生五官的立体分明,面前之人容貌要柔和得多,恰似儿时话本里,狐儿幻化的玉面书生,带着一身温润气质。 只是那双眼眸,却无书中狐儿的婉转情意,留给旁人的只有冷,不近人情、不染尘世的冷。 身上的白似雪,也似血,只因这让人无法喘息的血债。 张非相尴尬笑了两声,转过身跟他打招呼:“哈哈,我看妄生一直也不醒,窥天门也好几日没人来,我待着也无聊,就瞎溜达,不过你放心,我这肯定出不去嘛不是?” “云归传送阵损坏,又因你没有多少灵力,窥天要迎你回去需做足来往准备,以确保你的安全。” “现下云归也不太平,人蛊虽已除尽,却还有趁火打劫的修士来添乱,你身上灵力微薄,还是别乱跑为好。”赵断走到张非相身旁,扯住他的胳膊便要带他走。 张非相顺着他的话应和:“是是是,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这保命手段还是会点的。” 说罢,他注意到赵断拉着他的手掌上缠着的绷带,心虚开口:“你的伤……不要紧吧。” 赵断语气冷淡:“死不了,不过是弱水造成的伤,没法一时半会儿痊愈。” “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此话一出,赵断脚步一顿,叹了口气询问:“为何要道歉?” 张非相满脸不解:“我失手伤了你,难道不该道歉吗?” 见素从不会道歉。 赵断心想着转过头,望向张非相的眼中,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情。 不知何情。 他真的是见素吗?可妄生又怎会认错人?木灵的感应从未错过才对,更何况宣惹也认定他是见素。 我又该当他是见素吗? 张非相一时语塞,别扭地移开视线,手指下意识地蹭了蹭鼻头。 “妄生是在哪儿寻到你的?” “啊?” 他突然这么一问,思绪变得太快,张非相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言:“要说在哪儿……准确来说……我家里?虽然我是租的房子,但你问这些干什么?” “没事。”赵断重新将头扭了回去,松开手,还是忍不住问,“你真的是见素吗?” “我不知道。”张非相答得干脆,“你觉得是,那便是;觉得不是,那便不是。这种事本就没有定论,除非真的见素站到你们面前,否则谁也说不准,所以,纠结这种事情,从任何方面来说都没有意义。” 是啊,没有意义,那就由着最好的方向,毕竟之前也是这么接受一切的。 “那我希望你不是见素。”赵断低下头,轻声坦言,“你说得对,动摇的从来都是旁人,见素原是何样便是何样,视是非相,更何况又相不从心。” 非相…… 张非相闻言心中一颤,追问:“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希望我是见素?” “因为若你是见素,我会趁你虚弱之际,控制不住想要杀了你。”赵断再度看向张非相,神色已与方才的优柔判若两人。 “你……” 因这个回答太过震惊,张非相喉结滚动了好半天,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见素他……也打你了?” 赵断酝酿许久的情绪,终究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自诩心思细腻、能识破百相的自己,为何偏偏看不透他下一秒要说的话? 按常理,不该是这样的反应才对。 “啊!这见素莫不是有暴力倾向!居然还敢打自己的学生?还是两个都打了?”张非相咋舌唏嘘,“这要是搁在我们那儿,非得被举报到教育厅不可!” “哼……”不知为何,看着他此刻的模样,赵断竟也跟着轻松起来,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一笑,张非相更纳闷:“怎么了?你又笑什么?” “没什么。”赵断转过身,这才将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轻唤一声:“师尊?” 张非相猛地打了个冷颤,连连后退几步:“你干什么?怎么叫得跟妄生一个德性,腻死人了。” 难怪妄生留你了。 “只因从前从未这样叫过,便想试试看。” 赵断说着,双手负在身后,往前逼近几步,身子前倾,凑到张非相耳边,又装模作样唤了一声:“师尊?” “我靠!” 张非相捂着耳朵连连后退,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这感觉怎么那么……等等,不会吧?别搞我啊! 我好像没对他做过什么吧?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他难不成自己把自己“攻略”了? 老天爷,一个妄生我还对付不来,又来一个? 赵断勾着嘴角,一脸邪魅,但也没进一步,只是单纯地嘲笑:“哈哈,趁你如今没什么灵力好欺负,多逗逗你而已,若师尊来日恢复记忆,可千万别记弟子的仇才好。” 张非相摆出一副像是吃了苍蝇的表情,对着他作势要吐口水。 什么世道啊这是?弟子竟敢调戏师父?世界观都开放到这份上了? 记仇? 当然要记!等见素出来,非得让他打死你们这帮混蛋! 打死你们一个个敢欺师灭祖的小崽子! 提问,赵断是不是喜欢张老湿? 赵断:[哦哦哦] 张非相:自我感觉不太妙,他是gay? 奚自含:什么?赵断?怎么可能!那个阴湿小子有这种感情吗? 府炎:我是地鬼那边的,我不懂仙门的师徒关系。 妄生:我要杀了那个混蛋[愤怒] 有个榜,连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仇念藏柔是非难断 第23章 妄生失忆执念坦言 “娘!呜呜呜……” 哭声震得人耳膜发颤,张非相抱着被子站在床边,惊得目瞪口呆,傻愣愣看着床上哭泣的人儿。 “我要我娘,呜呜呜……” 妄生半坐榻上,宽肩壮硕,衬得身下的床都窄了一圈。 他脸色依旧苍白,唯有那双往日沉静的眼,此刻蒙着一层雾,白里透着红,泪似断了线的金豆子,随着抽泣一颗颗往下掉。 忽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伸来,攥住了张非相手里的被子。 张非相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趔趄,险些直直扑到妄生身上。 低头望去,正对上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瞬间无措,连手脚都变得僵硬。 只见妄生顶着哭红的眼角,露出几分孩童般的撒娇神态,声音软糯得全然不符他的身形,带着浓浓的鼻音重复:“我娘在哪?我要我娘……呜呜呜!” 这是……什么情况! 原想着来给他换一件衣裳加一床被子,毕竟都盖了七八天了,谁知道刚收完被子要拿去换,就见他不知何时醒来,竟还直愣愣坐起了身。 没功夫感叹这是哪门子医学奇迹,只因他一见张非相,“哇”的一声,惊天动地。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啊喂! “妄妄……你听话哈,先松手……” 张非相试探着拉了拉被子,却被妄生攥得更紧。 那力道丝毫不改成年人的蛮横,动作里却满是孩童般的执拗。 “不松!你告诉我娘在哪!”妄生瘪着嘴,感觉手中东西要被夺走,眼泪掉得更凶。 那泪好巧不巧砸在张非相手背上,烫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救命,要变小就变小,起码身子跟着一起小吧,顶着这么张脸来哭,真是张不开那个嘴去哄他。 “你娘不要你了。” 本就够难缠的场面,府炎冷不丁在一旁补了句,直接引爆“山洪”。 “啊啊啊啊!我要我娘呜呜呜呜啊啊啊……” 张非相猛地扭头,难以置信地瞪了府炎一眼。 奇了怪了,他不该有如此智慧才对。 “乖啊,不哭不哭……”张非相挂着标准的假笑,把被子重新盖在妄生身上,弯腰用自己的袖子手忙脚乱地给他抹眼泪,哄道,“你娘只是出门了,很快就回来,别听刚才那人胡说,他是个坏叔叔。” “娘……呜呜呜,别不要……别不要恙儿……”妄生哭着抱住张非相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 张非相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先轻轻拍着他的背,想着能一点点安抚他的情绪。 恙儿? 他母亲给他取的名字吗? 无恙无恙,岁岁安康……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府炎走近,挥散张非相的幻想,对着妄生打量,“就算是封灵,也不至于连心智都跟着倒退吧?” “这我上哪知道去?把他变成这样的是我吗?”张非相捂上脸,倒也想跟着一起痛哭流涕。 原以为他醒了,事情就能好办些,结果醒来的竟是个“缩水版”,人设这东西,真能说改就改? 府炎又问:“那现在怎么办?” 张非相长叹一口气:“先问问赵断,看他有没有办法吧。” “我没办法。” “你不能没办法!你看看现在这种情况,你得负主要责任!这么逃避责任,还算个男人吗?”张非相一只手揽着还在揉眼睛的妄生的肩头,坐在床边,一手指着赵断,气势汹汹地要讨个说法。 府炎看了看张非相,又看向赵断,挠了挠鼻头。 不对……等等,这既视感是…… 赵断一把拍开他的手:“别说得好像我是他爹似的。他会变成这样,我也没料到,不过听你们说他灵身分离,想来他如今模样,多半和这有关。” “况且,我大雾境是封灵,尚有解法,但对他,我下的是死手,谁知他没有灵体,这副躯干里的灵力竟直接被我一掌拍散,所以你问我,我也爱莫能助。” 不是吧,把“下死手”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真的好吗? 赵断似笑非笑,看着张非相惊讶的表情道:“毕竟他是师尊门下的叛徒,我作为他曾经的师兄,自然有动手为师尊分忧的义务。不过现在师尊大可以放心,他在我这儿,已经‘死’过一次了,变成这副模样,也是咎由自取,说不定是天道的意思,让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呢。” 邪恶。 实乃邪恶! 跟他这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比起来,妄生那小脾气简直是天使啊! 虽然他老喜欢威胁人。 张非相立刻抓住这话的漏洞,抬手指向府炎:“能解就好,你先把他的封灵解了,我正缺个保镖。” “那可不行。”赵断依旧笑眯眯的,语气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师尊,他本就是地鬼,这般存在,本就死也不足惜。我原是打算拿他当大阵的养料,若不是遇上师尊您这菩萨心肠给救了,他怕不是早就没了性命,您不妨问问他,都这样了,还敢不敢奢望我解开他的封灵?” 府炎本算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也就当即怼了回去:“不解就不解,老子自己想办法才不稀罕!呸!” 赵断转头看向张非相,语气换上得意:“师尊,您瞧瞧,可不是我不愿解。” 张非相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无语。 没人低头吗?这个世界真的没人能学会低头吗? 更何况一个没灵力的,还拖家带口俩的单亲师尊可是很难的,社会不能多些包容吗?师尊也是需要人安慰的啊! 恰此时,怀里的妄生忽然蹭了蹭张非相的脖颈,声音含糊又带着几分委屈:“恙儿饿……想要吃糕糕……” 虽然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但张非相为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颗强大的内心。 一回生二回熟,他很快坦然接纳,伸手轻轻摸了摸妄生的头发,声音软得不像话:“好好好,这就给你找糕糕,吃了糕糕,可得答应师父,莫要再哭了,好不好?” 妄生见他应下,立刻听话地哽咽着点头:“嗯嗯……那我娘呢?” “总得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去寻你娘,不是?”张非相温声哄道。 安抚好这边,张非相转头看向赵断,语气瞬间变了样,带着几分蔫蔫的无奈:“有吃的吗?最好是糕点之类的。” 赵断挑眉,却没再抬杠,顺着他言:“有是有,不过我可没空去给他取。” 说罢,只见他毫不留情转身迈开步子,“出这个门左转约两百步,第二个长廊走到头便是,我就不奉陪了。” 不负责任! 张非相在心里暗骂一句,眼珠子一转,目光瞥向了一旁的府炎。 府炎一个激灵,后退几步:“我是地鬼,如今云归如此,我可不敢出去,谁知道那小子会不会随意寻个理由将我给剁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非相干笑两声,语气恳切道,“我是想拜托你,帮我照看他片刻,我取了糕点立马就回来。” “我?”府炎指了指自己,满脸不情愿地往墙边挪了挪,显然不太乐意。 “就一会儿。”张非相眼下真是左右为难,“哎哟,你也不想让他一直哭吧?” 府炎闻此,看向妄生,对上他那红肿的双眼。 妄生被他这么一看,怎料又开始抽抽哒哒。 “呀呀呀,这是怎么了?”张非相顿时一个激灵,赶忙重新将手覆在妄生背上,轻轻拍着安抚。 “恙儿怕……” 怕? 哦,也对,府炎半边脸都毁容了,可不让人害怕。 这该怎么办? 府炎跟着张非相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在脸前虚虚一拂,瞬间,一张黑色描金的面具便覆上了那半边损毁的面容。 他不再墨迹,径直走到床边,动作不算轻柔,一把将张非相怀中的妄生给拉开。 “你去吧。” 张非相惊讶:“你这……你不是没灵力了?” “幻化这种东西不需要灵力。”府炎说着按着妄生的肩头,将他重新按回床上。 妄生被这么一弄,本想瘪嘴哭,抬头,见府炎脸上多了面具,遮住了那吓人的疤痕,哭声竟顿了顿,没再像方才那般抗拒。 “那我快去快回。”张非相见脱身,也顾不得多想,转身快步出门,寻糕点而去。 应是担忧府炎能不能应付,不过片刻工夫,他便提着一碟不知道什么糕的糕点和酥饼回来。 推门前,他还做好了听见哭闹声的准备,没成想屋内竟静悄悄的,透着几分反常。 推开门一看,不由得愣住。 妄生没哭不说,竟还乖乖坐在床边,专心把玩着手中一只巴掌大的木质小雀。 神奇的是,那小雀的翅膀还能轻轻晃动,别说是妄生这样的心智,就连张非相都好奇想要仔细看上两眼。 他又惊又喜,放轻脚步走过去,笑着看向一旁静立的府炎打趣:“呕吼,看不出来你还会哄孩子?够可以的啊!” 府炎看向妄生手中的木雀,淡淡言:“我有个女儿,所以身上总带着哄她的物件。” “原来如此……” 张非相咧嘴笑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脸色霎变,难以置信道:“你刚刚说什么?你有……女儿?” 府炎不知所云看了张非相一眼,反问:“我不该有女儿?” “你……我……唉……” 虽然如今这么轻易承认了,张非相还是悄咪咪瞥了他好几眼。 实在是想象不出他有孩子的模样? 还有他那胸……男妈妈吗这是? 真的是,截止目前为止,我就问,还有什么是我没见过的?暴击能不能不要一波接一波的啊喂? 吃不消,真是吃不消! 张非相将手中的盘子放到桌上,抬手抹了把脸,哭笑不得:“所以你之前拼了命也要保住性命,都是为了你闺女?既然如此,你咋不早说?” “没必要说出来。”府炎语气平淡,“我不需要旁人的怜悯,更不需要同情。” “若不是这份‘怜悯’,你早死了,还能在这想着怎么活?” 张非相又开启了苦口婆心的模式,“都是有闺女的人了,宁可丢脸说是自己是个怂包,也不愿意稍微利用一下别人的共情?若你遇上的敌手不吃你这套怎么办?你死了,你闺女怎么办?” 府炎依旧一本正经,只掷地有声地说:“所以我必须活着,活着回去见她。” “你……”张非相每次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思维完全不一样! 真轴死了,这种人。 张非相:凭什么? 府炎:关你屁事,想要自己去生[化了] 张非相:你生的?我靠,这里男的真能生? 府炎:…… 妄生:先别说闺女了,看看我好嘛?我怎么变成这样了[化了] 张非相:怨赵断。 府炎:怨赵断。 赵断:反弹,哈哈哈。(怎么还没死,命真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妄生失忆执念坦言 第24章 启程,赴窥天 “窥天门弟子常平,拜见见素仙师,拜见云归掌门。” 青衣男子抱剑而立,对着张非相躬身行礼。 赵断环抱双臂,目光扫过他身后乌泱泱的一众弟子,眉头皱起,质问:“我十日前送出的书信,为何今日才来?” 常平直起身,回:“自云归遭袭后,窥天门周边这几日也突遭人蛊侵袭,传送阵无法启用,窥天至云归的通路已然沦陷,门下弟子奉命前往镇压,耽搁了多时,才迟至今日。” “当日云归的人蛊,不是已被奚自含尽数除尽了吗?怎会还有余孽?” “这个在下也不知情,只知这批人蛊是被人新投放来的,眼下奚师兄重伤难动,便由弟子带队前来,迎接见素仙师。” 听到这里,张非相悄然转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蹲在地上的妄生身上,忍不住咋舌摇头。 这可真是一记漂亮的“回旋镖”啊。 “那么就请仙师跟我们走吧。”常平说着,让开一条。 张非相望去,一眼震惊。 嚯!马车啊! 似看出张非相的顾虑,常平解释:“家师特意交代,见素仙师身子抱恙,此法回去才最为稳妥,仙师,请吧!” “有心了。”张非相颔首,抬脚的同时转头,对府炎递了个眼色。 府炎心领神会,大步上前一把拎住妄生的后领,像提小鸡似的将人扛了起来。 “不要……呜呜呜……我不要!”妄生被勒得直蹬腿,趴在府炎背上哭闹不止。 张非相见状心头一紧,快步冲到府炎身旁:“你这是做什么!哪儿有这么带人走的?” “不然呢?难不成要我背他?”府炎皱着眉,不耐烦地将妄生放下。 刚一落地,妄生就扑到张非相怀里,把眼泪鼻涕一股脑蹭在他肩头,哽咽道:“师尊,别抛下我……” 张非相无奈叹气,如今倒真是抛不开了。 昨晚上哄他真是费了天大的功夫,真是该庆幸他心理年岁小,也容易接受,说什么信什么,挺好骗的。 但也就自己说话好使,对府炎还是老样子,好在一点是不害怕他了。 “不抛弃不抛弃,别怕别怕,咱只是换个地方住而已。”张非相经过一晚上的鸡飞狗跳,现在带得越来越熟练了,声音轻柔去哄他,“你看见远处那个马车,我跟你一起坐好不好?” 妄生埋在他肩头蹭着,闷闷应了一声:“嗯,我要坐你身边。” “好,坐我身边。” 张非相笑着应下,伸手替他擦去脸上的泪痕,而后拉着他的手迈开步子。 “慢着!” 蓦地,一条胳膊横空伸出,拦住了张非相的去路。 常平目光扫过他身后的两人,开口问:“师门命我等护送见素仙师返程,至于妄生师兄与那位地鬼,我等并无义务一同护送,仙师这是打算将二位也一并带回去?” 果然,还是被拦下“安检”了。 张非相将妄生护在身后,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这恐怕不是你一个门下弟子该置喙的事,我见素的徒弟,即便犯了错,也该由我亲自管教肃清,轮不到旁人插手。” 常平闻言一愣,随即连忙躬身行礼:“仙师息怒,只是眼下局势严峻,我等也是为大局考量,并无恶意。” 张非相未再多言,冷着脸,伸手按住常平的肩膀轻轻一推,将他推开,带着妄生径直向马车走去。 这举动不仅让常平惊得愣在原地,连一旁的赵断亦惊喜不少。 眼看三人上了马车,赵断环走到常平身边,开口:“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淡淡道:“师兄,这我等是真的不知情。” 赵断环盯着常平也跟着笑出声:“不知情?方才拦人时,你话里话外都透着抵触,若不是得了师门暗示,凭你,敢这般对见素说话?” 常平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恭敬:“师兄多虑了,弟子只是按规矩行事,眼下人蛊之事尚未平息,妄生师兄本就存疑,更别提那个地鬼,反倒是师兄您,竟真就信了那位便是见素?” 赵断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马车的方向,坦言:“我信他是见素,如何呢?” “不如何,只是……”常平说着,脸色忽变,“家师不怎么信呢。” 叽里咕噜说啥呢? 哦,还往这边来了。 张非相慌乱放下的帘子,没片刻便被赵断重新挑开。 他语气恭敬道:“师尊,此行路途颠簸,外头又不太平,您要多加小心,其余事宜,弟子已同常平师弟交代妥当,您若有任何需求,跟他开口即可。” “知道了,辛苦你。”张非相随意应了句,话锋立刻转急,“方才我听他提,这一路上有人蛊?要是真遇上了,该怎么办?你不肯解开府炎的封灵,总该把应对之法告诉我吧?” 赵断:“师尊放心,常平师弟修为已汇川至臻,定会护您安全无虞。” 张非相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弯腰往赵断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其实……我总觉得那个叫常平的没安什么好心。” “师尊为何要同弟子说这个?”赵断略感意外,却还是顺着话问下去,“您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张非相声音压得更低:“他说话的语气不对劲,你想,他要是真把我当成见素,他会拦着我吗?还有,他师父是谁?总不会是我吧?” 赵断听闻此言,不知为何有些心中发怵。 尽管不想将他当作见素,可他走的每一步都出乎意料,甚至捉摸不透。 还有这让人不能忽视的观察力,他究竟是怎么做到所思如此之深的? 张非相见他出神,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你想啥呢,傻了吗?” 赵断思绪被拉回来,脸上这次没挂住笑:“师尊放心,这马车上就有窥天门的禁制,很安全,至于常平师弟,他师从如今窥天掌门张含真,乃是您的亲兄长,想来不会对您做些什么。” “是吗?” 算了,还是留个心眼吧。 毕竟赵断看着也挺不可信的。 “那弟子便祝师尊一路顺遂,在此别过,后会有期。”赵断话音落,便松了手。 才转过身子,身后忽有一阵清风拂来。 “师尊可是还有话要交代?”赵断身子一滞,侧过脸时,正见张非相再次掀起了车帘。 张非相冲他笑了笑,温声道:“这几日多谢你的照拂,往后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不必了。”赵断声音难得冷淡,只留下这句话,便转身,重新朝着那片焦土走去。 他不是没有依赖的念头,他多想跟妄生他们一样,躲在见素羽翼之下。 可惜见素已经不在了,更何况就算在,这种事也不可能发生。 张非相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染上一丝落寞。 我也真是,好端端的,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想着,他自嘲地勾了勾唇。 毕竟我如今,都已是自身难保。 马车缓缓前行,车身一晃一晃,将张非相身边的妄生和府炎晃得歪了身子。 妄生顺势枕在张非相腿上,沉沉睡去,府炎则是靠在车厢角落,身上裹着的,是张非相早先便为他备好的衣裳。 张非相垂眸,轻轻拍着妄生的背,目光透过车窗,落在外头的月亮上,却对着它叹了口气。 已走了整整一天,现下,天都黑透了啊…… “仙师。”一声轻唤自车外传来,常平策马靠近张非相的车窗,问道,“仙师可是累了?若您乏了,我等便停下,让仙师歇息片刻?” 张非相将身子探出车窗外,目光扫过身后长长的队伍:“我好歹还坐着马车,倒是你们,走了一天,难道都不累吗?” 常平解释:“劳仙师挂心!只是对修真者而言,若连这点毅力都没有,也谈不上悟道修炼,况且此行出发前,家师特意叮嘱过,仙师如今的状态与平常人无异,反倒更要我们对您多加顾惜。” 张非相又问:“那以我们如今的脚程,还要几日才能抵达窥天?” 常平回:“先前赶路慢,是因途中遭人蛊祸乱耽搁了行程,若之后能如今日这般顺遂,不出三日,便能进入窥天境内。” 张非相沉吟片刻,再问:“这‘人蛊’,当真就这般难缠?” 常平闻言,忽然猛地扭头看向车内的张非相,眼神带着几分异样:“仙师若想知晓人蛊的事情,不妨直接问妄生师兄,他可是比我等更加清楚。” 被常平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眼神一盯,张非相只觉心头一突,下意识地动了动,竟连带着将怀里熟睡的妄生给吵醒了。 妄生揉着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直起身:“师尊……我想我娘了。” 这下轮到常平面露好奇,他看向妄生,又望向张非相,疑惑道:“其实白日里便觉得妄生师兄有些不对劲,他这是……怎么了?” “返璞归真。”张非相连忙找补,语气尽量自然,“修炼之事本就变数多,偶尔有点……嗯,走火入魔的情况,实属正常。” 说罢,他不忘伸手轻轻拍了拍妄生的背,语气故意带着几分疲惫:“行了,有劳你解惑,我要休息了。” “是,弟子告退。” 常平应声退到车外,抬手帮张非相关车窗时,目光不经意间往车内扫了一眼,好巧不巧对上妄生双目。 只一眼,猛然顿住。 他的瞳孔……为何是红色的? 赵断:[摆手] 张非相:到底是徒弟,总有点放心不下。 妄生:不允许[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启程,赴窥天 第25章 夜遇人蛊白衣乱出 “我只记得……那人满脸都缠着渗血的布条,一身黑衣,就坐在那边那个屋顶上。” 女子面色惨白,声音发颤,抬起的手还在不受控地哆嗦,指尖死死钉向不远处的屋脊。 “他身上裹着的火是墨绿的,像从地狱爬出来的冥火,映着月光瞧着格外瘆人。” “我大气都不敢喘,偏生不小心对上了他的眼睛,我以为我死定了,可他竟直接转身走了,结果没等片刻,那些人蛊就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听完这话,奚自含眉头微皱,追问:“除此之外,他还有没有其他特征?” 女子用力回想,忽然眼神一紧,像是抓住了关键:“对了!他的双瞳是红色的!夜里还发着光,我看得清清楚楚……当时吓得腿都软了,等我缓过神,人早就没影了。” 奇怪。 实在奇怪。 红瞳在地鬼里不算罕见,可会发光的,却是闻所未闻。 他就是那人蛊源头? 可他为何只投蛊种而不动手呢? 还有那墨绿色的火焰……放眼望去,天下间谁会有这样的异火? 妄生? 奚自含心头猛地一跳,随即又压下念头。 他此刻不是该在师尊身边,待在云归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奚自含又追问:“那你们最终是如何得救的?” “是一位白袍道友!”提及此处,女子难掩激动,语气都亮了几分,“瞧着该是水修,竟是踏月而来,身上披着月光,所过之处霜花漫天,他只出了一招,那些人蛊就全动弹不得了!” “我当时还以为是哪位窥天门的前辈,毕竟放眼天下,也只有窥天门的水修里,才有少数人能做到凝水为冰的境界。” “可我窥天门,并无这样一号人物……”奚自含听得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里满是诧异。 这天底下,竟还有窥天门都未曾知晓的水修? 恰在此时,一名弟子快步上前禀报:“师兄,已经彻底排查过了,似水阁内无一人重伤,只有几名夜巡弟子被残余寒气所侵,但也并无大碍。” 凝水为冰,还能一招制住满阁人蛊…… 这般凛冽的寒气,怕是比我如今的境界还要高,就是最次,也要瀚海。 可这样厉害的人物,为何我此前从未听闻过? 他转头又向女子问道:“那名白袍道友,可曾留下姓名?” 女子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不曾,他清肃完所有人蛊后,轻轻一跃,身影竟直接融入月色里消失了,就连阁中那位木灵大成的长老,都没能捕捉到他半分踪迹。” 奚自含缓缓点头,沉声道:“好,我知道了,此事窥天门会重点追查,多谢道友告知这些细节。” “道友言重了!”女子连忙摆手,“这次也多亏窥天门及时援手,是我们心中感激不尽才是。” 墨绿火焰,红瞳,人蛊。 白袍水修,凝冰,霜花…… 果然这件事牵连众多,再查下去,怕是连我都难以应对。 继云归之后窥天又有人蛊,那些人恐不能再作壁上观了。 “什么?好,我知道了。” 张非相透过窗缝瞥见外头常平的身影,火光晃夜,映得他转过身的脸,上面却带满惊恐。 见常平正往这边过来,张非相身子微微前倾,抬手轻拍对面熟睡的府炎。 府炎刚睁开眼,马车的帘子便被人猛地推开。 “仙师,弟子有要事禀报!距我们十丈之外发现人蛊踪迹,您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下车!”常平对着张非相急促交代,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妄生熟睡的侧脸。 “人蛊?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出现人蛊?”张非相也吃了一惊,急忙追问缘由。 常平轻叹了口气,如实答道:“不瞒仙师,我们眼下过境的这条路,本就离似水阁不远,昨夜似水阁刚遭了人蛊祸乱,奚自含师兄已经往这边赶来了。” 他话音刚落,张非相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名弟子便匆匆跑过来,慌声道:“师兄,不好了!前头探路的弟子已经遇难,我们要不要立刻过去支援?” “可知奚自含现在在何处?”常平不答反问。 那弟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急忙弯腰回话:“奚师兄刚离开似水阁没多久,赶来这里怕是还需要一点时辰。” 张非相听到这儿,忍不住插话:“那你们快过去支援,人命关天,可不能耽搁!” 常平却摇了摇头:“不可,我们此次前来,主要任务是护送仙师,家师特意交代,绝不能让您有任何闪失。” “人蛊正好在我们前面,你们去前方救人,恰好能将人蛊拦下,岂不一举两得?”张非相一边说,一边推开车窗,指向前方,“你看!远处那片高林在动,莫非那就是人蛊?” 常平心头一紧,赶忙转身朝他指的方向望去。 一眼望去,并无异常,稍稍松了口气。 本想转身继续劝说,可目光流转的一刹那,那片树林竟真的在无风的夜里,轻轻晃动了一下。 如此细微的动静,他是怎么察觉到的? “快去吧!比起我,那些与你朝夕相处的同门,才更值得你去赴命。”张非相语气坚定,再次催促道,“别忘了我是谁,赵断既能认我,想来我手中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既为见素,何惧尔尔?” 确实,若真为见素,人蛊又算得了什么? 即便失了忆,他身上那股让人不敢轻慢的气场,依旧未减分毫。 常平细想之下,觉得这话在理,当即对着张非相深鞠一躬,而后拔剑御空,身影瞬间消失在月色里。 “你当真有应对人蛊的法子?”府炎掀开盖在身上的衣衫,缓了缓才挪动僵硬的身子,皱眉问道。 张非相摇头,语气干脆利落:“没有。” 府炎更纳闷了:“那你还让他走?我如今身上半分灵力都没有,真遇着事,根本帮不上忙。” “真打来了,先用弱水试试再说。”张非相说着,目光落在腿上熟睡的妄生身上,语气里多了几分疑惑,“奇怪,昨天稍有动静他就会醒,今日这般喧闹,怎么还睡得这么沉?” 府炎也看向妄生,眉头拧得更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不是……” “救命!有鬼,有鬼啊!” 一声尖锐的救命声压过府炎的喃喃,对着张非相就是一击重击。 周围弟子皆随着惊呼慌了神,纷纷拔剑出鞘,警惕地环顾四周。 夜色里风声骤起,原本安静的树林突然传来“沙沙”异响,有什么东西正从暗处快速逼近。 张非相心头一沉,伸手将妄生往自己身边拢了拢,另一只手慢慢聚水,同时对府炎低喝:“来了!” 竟这么快? 语罢,一道黑影迅速便从马车顶掠过,带起的阴风刮得窗棂“吱呀”作响。 那呼救的弟子瞬间瘫坐在地,手指着前方树林,声音发颤:“不……不是鬼……是人蛊!它……它过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子里数道面色青灰的身影正晃晃悠悠地走出。 双目浑浊,皮干如木,口流黑水,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的瘴气。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为首那人蛊身上,竟穿着窥天门的衣袍! “仙……仙师……怎么办……”恰在这时,一名弟子踉跄着退到马车旁,声音发颤询问。 张非相按住狂跳的心脏,压低声音问:“别急,你们当中,修为最高的是何境界?” “是……是弟子……弟子付玉,大道汇川至扬,可弟子……弟子从未正面对过人蛊……”付玉攥着剑柄的手微颤,身子也跟着抖个不成,话都说不连贯。 “刨肚子。”府炎突然开口,侧过的脸上依旧覆着那面具,“人蛊吸取的灵力不通经脉,只会聚在丹田,对着它肚子砍,把丹田的灵砍散,它就动不了了。” “可……”付玉被府炎骇人的身影吓了一跳,犹豫着看向张非相。 张非相对他重重点头:“按他说的办,弱水凝聚还需要时间,劳烦你们先顶上!” “是!”付玉咬了咬牙,终是握紧了剑。 剑气溢出,划破夜色,黑水流淌,腐臭刺鼻。 张非相没工夫追问府炎如何知晓人蛊的弱点,眼下先脱困才是最要紧的。 他一手捧着弱水,小心扶着妄生躺到马车角落,深吸几口气稳住心神,猛地一拉车帘。 一道黑影正巧从头顶压了下来,瞬间堵住了出口。 他定睛一看,那人裹着满脸带血的绷带,唯有一双猩红的眼瞳露在外头。 也不知是何时就已跳上了马车,此刻他正从车顶俯身弯下腰,鼻尖几乎要碰到自己的额头。 双目相对,不过咫尺。 “啊!” 张非相心头猛地一寒,下意识发出一声尖叫,踉跄着往后退回马车里。 可那人动作更快,身形一晃便跟着钻了进来,一把攥住张非相的胳膊,力道蛮横地要将他往外扯。 府炎亦是一惊,刚抬手欲去抓他,忽对上他那泛着红光的双目。 不是人蛊。 他是……地鬼? “滚开!” 张非相吓得魂都要没了,本能挣扎着逃命,不带一丝犹豫,甩出手中的弱水,正对面前恶鬼的脸。 “滋啦——” 弱水触及瞬间,便发出刺耳的灼烧声。 眼见着那人脸上的绷带瞬间被血水浸透,未被遮住的皮肤更是冒出滚滚白烟。 原本就狰狞的脸,此刻一侧更是血肉模糊,血珠顺着下颌往下滴,模样比先前还要骇人几分。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凌厉的剑气不知从何处袭来,竟一剑将马车劈得四分五裂。 张非相被剑气的冲击力震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直到撞到树干才堪堪停下,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捂嘴抬头,一眼惊艳。 寒剑之上,一白衣身影轻盈而立,背对月光,似披上了这无尽夜色。 而后,霜花纷飞,天地沉寂。 绷带男一见他来,化作幽火瞬间消散。 白衣男落地,环顾四周,一眼看见了远处躺着的妄生,面无表情,提剑便要刺去。 “住手!” 张非相不知哪来的力气,身子竟比脑子先做出反应,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硬生生挡在了妄生身前。 一剑刺入,鲜血溢出。 张非相一声闷哼,跪下身子,手颤颤巍巍捂向剑口。 尼玛,这是什么挡剑的狗史剧情啊! 话说,我过来是要干什么! 白衣人眉头一皱,急忙拔出剑,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不屑地轻“啧”了一声。 完蛋,闷着疼血也止不住,不会刺到大动脉了吧! 张非相捂着伤口,气息渐渐不稳,刚要抬眸质问,却见白衣人四处张望,像是在搜寻什么。 而后,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哨响,白衣人足尖一点,身形一跃,便跟着消失在了月色里,连个背影都没留下。 喂!就这么走了?这么潇洒的吗? 连句道歉都不会说的吗! 开课了,恢复隔日更,会很漫长[摆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夜遇人蛊白衣乱出 第26章 窥天门前见真不真 绷带紧缠三圈,张非相喉间溢出一丝冷气,汗瞬间浸透衣襟。 寒气似冰针,顺着伤往骨缝里钻,半边胳膊早已冻得失了知觉,经络却在胀痛中突突跳动,竟如霜花般层层绽放,顺着肩颈往上蔓延。 “师尊再忍片刻!寒气散得太快,必须尽快压制!” 奚自含眉头紧皱,见张非相如此疼痛,手上动作不敢有半分停顿,掌心凝聚的弱水顺着对方手臂铺开,迅速覆住半侧身子。 我就说,果然能用这东西治病。 可这治病的原理是什么? 张非相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没心思细想,只费力偏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昏迷的妄生身上。 这般动静,他怎么还醒不过来? 还有方才那东西,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为什么? 因为“见素”? 府炎半蹲下身,指尖轻触妄生鼻端,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还活着。” “这不是废话?”张非相气息虚浮,却仍撑着劲儿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他身上,“鬼火,你本就是地鬼,方才那人,你可有眉目?又认不认得?” “隐约觉着眼熟,应见过,但不识。” 府炎说着,就近找了处地方坐下,“地鬼向来各自为王,可不像仙门那般关系盘根错节,彼此间本就知之甚少。今日瞧那人周身戾气外溢,修为最少焚魂,不过比起他,我更好奇那白衣人是谁,能一招逼退焚魂,修为起码得如见素一般,一步归墟才行。” “哈。”张非相听了这话,忽然低笑一声,语气里带着点揶揄,“原来你那日跑得那么快,是怕了见素啊。” 府炎立刻别开脸,狡辩:“我早说了,那日撞见你们纯属偶然,我跑,不过是觉得修为差距太大,胜不了,便想活命罢了。” “行行行,我没要嘲笑你,别往心里去。”张非相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下来。 说着,他的目光转向身侧的奚自含,轻声道:“这次,多谢你了。” 奚自含见他气息渐稳,便收回了手,没直接回话,只是交代:“你这身子要恢复,还得些时日,这几天我会守在您身边,您要是有什么需求,直接跟我说就好。” “不用这么客气。”张非相此刻也缓过劲儿来,在奚自含的搀扶下起身,忽然想起另一事,“对了,刚刚忙着没来得及问,若是你都过来了,那处的人蛊……” 奚自含接话:“这个师尊莫要担心,您方才也见过那位白衣修士了,附近的人蛊已全被他肃清。” 张非相面露诧异:“仅他一人?” 奚自含点头:“对。” 张非相追问:“他究竟是何人?” 奚自含摇头:“不知,不过关于他的消息已经传遍各个镇守之处,若是能查清他的身份,对仙门来说可是一大助力。” 说到这里,奚自含顺势询问:“刚刚师尊与他有过接触,可还记得什么细节?” 张非相低下头细细回想:“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模样好看的男子,皮肤很白,乍一看竟不似活人……哦对了,还有件事,他听见哨声就消失了,不像是寻常离开,倒像是横跨了虚空,直接没了踪影。” 不似活人? 府炎反应过来,悻悻地开口:“难道……他会是人蛊?” 张非相闻此,猛然醒悟:“有此可能!瞧他那样子,倒真像是听命行事的……” 听命行事? 我好像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受的伤了。 他刚刚分明是要杀妄生,若说他是听命行事,倒真能对上。 可他背后的人会是谁? 杀人蛊,应当不是地鬼的人;杀妄生,那仙门的嫌疑就更大了。 仙门的人要杀妄生! 可妄生叛逃,除了窥天,还有谁会动手?为了什么?须弥吗?还是他身上其他的秘密? 等等,窥天…… 见张非相话说一半突然僵住,奚自含轻声一唤:“师尊怎么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张非相的思绪被拉回,脸上挂着几分勉强的笑意,对奚自含摇头:“没什么……还有,从刚才起就只看见你一人,那个叫常平的呢?他先前说去前头支援,你们可曾遇见?” “遇上了,常平师弟去清理人蛊了,毕竟人蛊数量不少,想来还需要些时间。我知道师尊要回窥天,一刻都不敢耽搁,急忙往这边赶,便从他手里接下了护送师尊回师门的差事。” 奚自含说完,对着张非相咧嘴一笑:“师尊,接下来的路,就由我陪着您走!” 听到这话,张非相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他看了看奚自含,又转头看了看府炎以及其身旁的妄生,声音压低了些:“你真的没关系吗?” 奚自含见状,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师尊指的是什么?” 张非相被这话噎得有些语塞,不过倒是觉得他心胸宽阔。 毕竟都被打出血了,他见妄生都不问问的吗? 也罢,不问省事,他看着比常平那人好忽悠多了,就是问了,咱不带怕的,编他个天花乱坠绝对没毛病。 “没什么,已经耽搁许久了,快赶路吧。” “好。” 状元初进京,稀罕个不行。 果然呐,这大宗就是不同! 虽说云归也是大宗,只可惜被毁得也看不出什么昔日风光。 但窥天可就不一样了。 坊市围山,自是最先撞入眼帘。 往来人群熙熙攘攘,两侧商铺幌子招展,四方吆喝此起彼伏,鲜活气息那可满街都是。 未来得及驻足游赏,便被带着马不停蹄顺着石阶往上。 山林的清寂盖过喧闹,竹林树林相错,光影斑驳如旧,白露落肩,又嗅草木清香。 走得越深,湿润感越浓,隐隐可听水流撞击岩石,顺着声音寻去,视线忽然开阔。 瀑布从崖顶无情垂落,水雾在半空散开,化作水蕴,裹着天地灵气缓缓游荡。 真可谓,修行福地。 宗门就在瀑布旁,白玉立柱被水拍得铮亮,上头还刻着烫金篆文。 怎么说呢?感觉既清冷又奢靡? 遐想之际,雎鸠啼鸣传来,几名弟子御剑而落,对着众人行礼。 “恭迎奚师兄,恭迎见素仙师。” 奚自含走上前言:“回去禀报,就说仙师有伤,我这便带他先回鹿鸣渡养伤。” “是。” 人群让出一条路,奚自含也侧过身,弯腰作势道:“师尊,请!” 张非相于众目睽睽下,迈出无比忐忑的一步,却突然一个激灵,顿住了身子。 不过片刻,竟将脚收了回来。 奚自含不解:“师尊?” “有人在看着,那是何人?”张非相突然开口,紧接着开始缓步后退,退至府炎身侧。 “人?” 奚自含疑惑,跟着环顾四周,“莫非……” “见素,别来无恙。” 话音突响,未及耳畔,直击神魂。 忽而,半空中水雾汇聚,渐渐凝出一道身影。 他落下时,衣袂飘扬,广袖垂落似有流云轻拂,周身都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光晕。 额间一点朱砂作饰,不显艳俗,反如琉璃,眉眼间带着些许悲悯,宛若普陀。 未踏地,只是足尖虚点银莲,似离非离地悬浮于半空。 张非相望向他一怔,他是何人显而易见。 这便是这窥天门的掌门,窥天二师之一,与见素比肩亦是其亲兄长—— 张含真! “参见掌门!” 见旁人齐声行礼,张非相便也想着尊卑有序,稍稍弯腰轻唤道:“掌门师兄。” “听闻见素你路遇人蛊受了伤,为兄担忧便想来瞧一眼,谁曾想这幻化之术还是像从前那样,能被你一眼识破。” 其实不是识破,或许是我从未发现过他。 我在赌。 毕竟这死了许久的兄弟突然回门,还带着一个叛徒跟一个地鬼,就算他张含真屁股上长着钉子,怕都坐不久吧! 可若是他如所说那样,真是担忧,正大光明地出来便好,何必遮遮掩掩? 不对劲。 感觉整个窥天都透露着异样。 张含真话音落定,才缓缓踏落银莲,双足沾地,大步走到张非相面前。 不知是气场,还是他本就很高大,他身子压过来的那一刻,视线都有些许暗了。 张非相深吸几口气,想着总要面对,一个抬头,撞上他的眼眸。 像。 很像。 他跟我的眼……不对,应是见素的,很像很像。 “来,让为兄瞧瞧你的伤。”张含真笑着抬了手,指尖眼看就要触到张非相的胳膊。 张非相心头一警,下意识往后退,没承想刚刚退了太多,如今后背竟猛地撞上身后的府炎。 府炎眼疾手快,当即伸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不忘托稳肩上的妄生,声音陡然拔高:“别碰他!” 张非相浑身一僵,震惊转头。 这举动里的护犊之意,怎来得莫名其妙? 张含真的手僵在半空,尴尬地收了回去,转瞬阴阳起来:“看来为兄不在你身边的这些时日,你胆子倒是大了,什么人都敢结交,连地鬼都敢扯上关系?哦,再仔细一看,他背上这人……竟也有些眼熟?莫非……” “够了。” 张非相冷声打断他,同时抬手拍开府炎揽在自己腰间的手,重新上前,声音压得低沉,“事情正如你所见,那又如何?掌门师兄一早便知晓内情不是吗?既早已知晓,此刻当众问我,又是什么意思?特意这般,是要故意给我难堪不成?” 张含真显然没料到他会说这些话,先前在心底备好的说辞,此刻竟一句也用不上。 而眼前人的身影,也在此刻变得恍惚起来。 是见素吗? 张含真凝望着他的双目,渐渐失了神。 难怪他们都会认错,所有人都错了。 我的见素啊…… 他心头念着,不自觉便要抬手,却被张非相的声音给压了下去:“师兄难道今日,不想让我过这山门?” 呼之欲出**被强行收回心底,张含真脸上重新绽开假意温和的笑:“怎会?是为兄今日多心了,见素,你与他们如何,我信你自有你的考量。” “无论你要做什么,无论何时,为兄都甘愿为你付出一切。” 这哥哥不简单。 妄生:别告诉我是情敌啊。 怎么说呢,目前你这个攻……有一丢丢无能。 妄生:我#’?×#%![愤怒] 张非相:没人在意过我的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窥天门前见真不真 第27章 咒链缠身妄生苏醒 房门被轻轻掩上,张非相这才再也支撑不住,浑身脱力地瘫坐了下去。 另一边,府炎刚将妄生安置在床上,转头就看到他这副模样,连忙快步走过来搀扶。 “你怎么样?” “没事没事,让我坐会儿就行。”张非相摆着手,长舒了一口气,“伤口本就疼得要命,还得应付那个什么张含真,不过好在是糊弄过去了。” 府炎听他这么说,也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下,搭话:“他看起来可不好糊弄,说不定已经对你起疑了。” “何止是说不定,那是百分之百起疑了。”张非相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若不是走投无路,我是绝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哦对了,今天见你拦着我,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不对劲?” 府炎摇头:“倒没看出什么具体的名堂,只是单纯看他不顺眼,而且他连你是不是见素都还不确定,上来就动手动脚的?总觉得很恶心。” “他确实有问题,但正因为他有问题,才是破局的关键。”张非相说完,扶着门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窥天这边不对劲,你没事也别出房门,等我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就想办法带你们出去,让你能回家和女儿团聚。” 府炎猛地抬起头,望向张非相,脱口而出:“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你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交给窥天?” “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张非相闻言反问。 府炎又低下头,声音弱了几分,不确定道:“我是地鬼……旁人来看,正邪不两立。” 张非相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洒脱:“你说的那是大义,对我来说太沉重了,我可扛不起,我只知道,你我相识一场,你也护过我,你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杀人如麻的坏蛋,所以我就帮你了。” “况且,我们现在算是同病相怜吧?都是这个世道容不下的人,既同病相怜,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府炎还是有些担心,又道:“可这样对你太不利了,张含真修为已至一步归墟,他若真要动手,我怕你……” “他那位见素师弟还没回来,他不会轻易对我怎么样。”张非相打断他,语气笃定。 “况且,我今天当着他的面把你们带进来,他心里应是有数,暂时不会出手,至于以后,那就看我怎么与他周旋。” “而且,我猜他早就知道了你和妄生的情况,你们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他身为仙师,总不至于做太龌龊的事来自毁名声,所以你们暂时是安全的。” 府炎沉默片刻,抬头问:“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我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这话一出,张非相倒是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府炎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地反问:“怎么?你不是说,同病相怜,能帮则帮吗?” 张非相释怀笑出声:“行了,你在窥天行动受限,别给我惹事就行,还有……” 他说着,对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扬起下巴,交代,“看好他,我出去后会去酆宫寻他的灵体,倒是你,到时候记得还我的情,给我带路就好。” 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府炎征征望向床上的人。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房门被“砰”的一声踹开。 宣惹满脸戾气地扫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书案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奚自含身上。 她怒火中烧地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狠狠将他拽醒。 “啊!痛痛痛……住手!” 奚自含瞬间清醒,疼得龇牙咧嘴,毫不客气地拍开宣惹的手,带着起床气吼道:“卧槽,你干什么!发什么神经!” “我问你,见素是不是你带回来的?”宣惹指着他的鼻子质问。 奚自含揉着通红的耳朵,一脸不爽:“是我,怎么了?我接我自己的师尊回来,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让你走的吗?你回来干什么!”宣惹也提高了音量,与他争辩,“你去接见素的路上,那是多好的机会!趁着人蛊之乱跑路不行吗?你是没开智,还是猴脑子进水了?” “跑?我跑去哪儿?”奚自含被彻底激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不是姐,你到底怎么了?自从妄生叛逃开始,你就想方设法把我往外面送?你就那么想让我跟他一样,当个人人喊打的叛徒?” 他越说越激动:“现在这样多好啊!师尊回来了,妄生也回来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鹿鸣渡也会像以前那样……那样不好吗?” 话音未落,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狠狠落上他一侧脸颊。 “啪”。 在寂静的寝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奚自含!”宣惹的声音因愤怒而嘶哑,双目也瞬间泛红,“你到底要视而不见到什么时候?” 只见她猛地将手中的佩剑扔到地上,“呛啷”一声。 随即抬手,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竟将胸前尽数展露。 那露出的,不是肌肤,而是一条嵌在皮肉里的银色铁链。 链子似活物,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链节上,一朵朵细小的银莲绽放,花瓣边缘泛起寒光。 奚自含深吸一口气,别开脸,不愿面对。 果然会变成这样。 “看我,奚自含,我让你看我!”宣惹抬手掐着他的下巴,将他头转过来。 “看清了吗?看清楚这是什么了?” 奚自含被迫迎上她的目光,眉头紧紧皱起,声音里充满难以置信:“为什么……为什么你身上也有……” “也?”宣惹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自嘲一笑,“你果然知道,你果然知道妄生身上早就有这东西!你一直在装傻对吗?还问我为何要帮妄生?你明知故问,你才是让鹿鸣渡变成这样的凶手,你的漠视太让人恶心了!” 说罢,宣惹松开手:“先是妄生,而后是我,如今见素回来了,却失忆了?那你猜猜看,助他恢复记忆,谁会是下一个养料?” “是赵断,还是你?” “不会的……”奚自含打断她的话,伸手拉着宣惹的衣服将她身子裹住,声音沙哑道,“不会的阿姐,我不会变成那样的。” “你总说让我走,可我还是那句话,我走了你怎么办?昭元宫怎么办?赵断……怎么办?我可是大师兄啊!” 整理完衣衫,奚自含弯下腰,将宣惹的剑捡了起来,重新塞回她手中,“你不该跑来跟我说这些的,掌门会知道,你也别再总为我考虑了,你好好的,还做你的师姐,我还是鹿鸣渡的大弟子,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会没事的,好吗?” 宣惹拍开他的手,咬牙道:“此时此刻,我倒真想你当时死在妄生手里,永远不回来的好!” 说罢,宣惹转身,含恨离去。 奚自含望着她渐远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我有时倒是想像妄生那样不顾一切。 可我始终做不到。 就算为了你,我也做不到。 比起跑,我宁愿就这么活着,直到最后同你一样。 对不起阿姐…… “阿娘……别走……” 深夜,一阵压抑的啜泣声将熟睡的张非相惊醒。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惺忪之中带起诧异。 “妄妄?” 张非相翻了个身,动作熟稔,轻轻拍了拍身侧妄生的胳膊。 不知怎的,见他终是有了意识,便觉得安心。 远处的地板上,府炎四仰八叉地躺着,粗重的鼾声此起彼伏,让身旁的妄生都跟着不安分地扭动起来。 突然,他猛地侧过身,额头上沁出冷汗,双臂紧紧环住自己的身子,不住地发抖。 “娘……恙儿冷……抱抱恙儿……别走……” 冷? 张非相见他抖得可怜,连忙将被子往他身上紧了紧,裹得严严实实:“怎么样?现在还冷吗?” “冷……” 话音刚落,他的眉头皱得更紧,脸色瞬间惨白,声音也变了调,“冷……疼……肚子好疼……好疼啊……” 怎么回事? 张非相再也躺不住,一骨碌坐起身,双手捧住妄生的脸,急切地呼唤:“妄生?妄生你睁开眼看看我!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 “疼……”妄生将身子缩成个球,抖得也愈发厉害。 张非相心中一紧,来不及细想,连忙掀开被子一角,将手探向他的腹部。 许是他的掌心带着体温,隔着薄薄的里衣被轻轻按揉,疼痛有了缓解,妄生的气息也没刚刚那般急促。 “我帮你揉揉,可会好受些?” 张非相低声安抚着,怎料目光一个游移,被妄生腰间露出的一片黑色吸引。 那是什么? 好奇心压过了担忧,他小心翼翼地将妄生汗湿的里衣下摆向上一拉。 一瞬间,大惊失色。 玄黑色的链子沿着他的腰身就这般镶嵌在皮肉当中,而且每隔寸许,便有一黑莲绽放。 黑莲破开轮廓深凹,凹槽里似乎还残留着干涸的暗红,似血块,却粘连在一起,没有脱落的迹象。 张非相抬手去触碰,却怕弄疼他,将手停在半空。 这是什么东西?为何他身上会有这个? 恰在此时,那沉浸在痛苦中的人儿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正好撞进张非相满是震惊与担忧的眸子里。 “师……尊……” 熟悉的一声轻唤,便让张非相愣了神。 “你是……妄妄?”他几乎是颤抖着,试探着开口。 黑瞳如初见那般清亮,折射出窗中的月光与自己的脸庞。 只见他轻喘气息,费尽全力点了点头。 “是……我,师……尊。” 妄生醒了[坏笑] 妄生:睡不着,根本睡不着,[爆哭] 张非相:你醒了我到时候去酆宫抢夺灵体的英雄形象怎么展示?我宣布,从现在开始改成无CP,我要所有高光,不要英雄救美。[摆手] 妄生:……呜呜呜,师尊……[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咒链缠身妄生苏醒 第28章 养子不易心软怎讲? “真的,他昨晚上是真是恢复了,都跟我对上眼了!” “你做噩梦了吗?” “你信我,他是真的没事儿了,我叫他还答应了啊!” “你会不会太想他了?都出现幻觉了?” “不是……这真的是真的,他就是真的啊!” “什么真的假的?”府炎越听越离谱,对着床上呆坐的人一指,道,“我眼见为实!你看他除了醒了过来,哪儿有一点恢复的痕迹?” “哎哟,不是……” 张非相气得跺脚,走到床边弯下腰,对着妄生轻唤一声:“妄妄?” 妄生眨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无措地看向张非相。 张非相见他这副模样,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急切:“你昨晚明明就恢复了对不对?为什么不承认?” 妄生似被他这一举动吓到,眼眶一红,泪珠“啪嗒”一声落下,委屈地抽泣起来。 “别……别哭啊……”这一下又给张非相整不会了。 真是他一哭,自己是一点法儿也没得。 只能认命,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碎碎念,“奇了怪了,昨晚上明明好好的啊!” 府炎也走上前,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灵体都没了,散掉的灵力哪有那么容易重新聚起来?他能醒过来已经是万幸了。而且他现在这模样,反而是好事,倘若他还是以前的性子,张含真恐怕也不会让他进来。” “他这样对所有人都好,但他自己呢?你平白无故失忆了会不难受吗?”张非相听了这话不乐意了,即刻回怼道。 府炎双手一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失忆过?” 张非相抛出王炸:“那忘了你闺女你也愿意?” 心里猛地一咯噔,府炎悻悻开口:“这……” “得了吧,你少说风凉话了,去把帕子沾湿给我拿过来。”张非相见好就收,于是开始对其吩咐。 府炎自然不爽被他呼来喝去,挑眉反问:“我干嘛要听你的?” “不是吧大哥,我都保你了,你就不能识点好歹……咦,罢了,还是我来吧。”张非相也没心思跟他拌嘴,倒是脸上实诚,气得鼻子都快歪了,自己吭哧吭哧走到一旁,沾湿了帕子回来给妄生擦脸。 偏偏这时候妄生哭得止不住,还抬着手一个劲儿地要抱。 “乖啊,乖……”张非相只觉得心力交瘁,他收起帕子,任由妄生搂着自己的腰,在他身上胡乱蹭。 老天爷,这就是养孩子吗?幸好我没有。 体验完了之后,觉得穷也是种解脱啊! “咚咚咚……” 敲门声起的同时,传来奚自含的声音:“师尊您起来了吗?我来给您送茶。” 这边张非相被缠着脱不开身,只得对着府炎扬起下巴:“鬼火少年,开门这种事情你总能独自做到吧。” “你……”府炎被噎得无法反驳,一时语塞,不服气地轻哼一声,不情不愿地挪到门口。 门被猛地拉开,奚自含一愣,缓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师……师尊,您真是一晚上……黑了不少……” 府炎:“哈?” “子涵啊,那个……你先进来吧。”张非相眼看场面快要失控,索性破罐子破摔,连声音都透着一股生无可恋。 “哦哦哦。”奚自含这才摆正思维,端着茶小心翼翼踏入屋内。 一眼看见床边纠缠在一起的两人,顿时大惊失色,急忙转身时盘中的茶壶都猛然一晃,差点倾倒。 奚自含开口,慌里慌张:“师尊我……是打扰到您了吗?” “不是,哎哟……”张非相扶额苦笑,“靠……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呜呜呜……” 妄生一声细碎的呜咽适时响起。 奚自含这才像是回过神来,缓缓转过身,目光带着探究,试探开口:“刚刚那是……” 张非相眼看也瞒不过去,背对着奚自含,打算先给他打预防针:“子涵你……曾经跟妄生关系如何?” 奚自含闻此,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轻笑,语气却很平静:“师尊不必顾虑,关于妄生的情况,常平已经都告诉我了,况且我与他曾经也算是交好,所以那日师尊所见之事,不必放在心上,于我们而言,只是切磋。” 我的天,谁切磋往死里干啊! 这师门情谊真的正常吗? 也罢也罢,既然人家受害者都不介意,我也别掺和得好。 而且妄生如今这惨兮兮的模样,他该是偷着乐才对,那干脆就让他尽情嘲笑吧。 毕竟当日也是妄生的不是,以他之前那傲气样,也就只能趁他病笑笑他了。 能理解,能理解。 想了半天,张非相只好认命。 他默默挪开身子,露出身前的人,抬眼望向奚自含,眼神里尽是疲惫:“你看,如今成这样子,咋搞?你可有什么办法吗?” 奚自含终是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张非相身边。 怎料随意一瞥,就对上妄生哭得湿漉漉的双眼,猝不及防一个反胃。 好奇怪,这突如其来的生理不适是怎么回事? “喂你……你没必要吧。”张非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吐槽。 奚自含捂了捂嘴缓过来解释:“就是……他,怎么说呢……跟之前差别有点太大了,弟子一时不敢相信。” 这话把张非相说纳闷了。 奇了怪,他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委屈嘤嘤怪的模样,怎么别人见他如此反应会这么大? 张非相顺势问:“差别大?那他之前是啥样子?” 奚自含有些犹豫开口:“……不苟言笑?” 什么? 张非相差点笑出声。 就他?还不苟言笑?我看是笑死! “师尊……恙儿好渴……”妄生一见奚自含走近,像是故意挑在二人谈话的间隙开口,还紧紧攥着张非相的衣角,不肯松手。 “渴,这……” 张非相闻言目光扫过四周,定格到奚自含刚刚送来的茶水上,随即对他赔笑,“哈哈,麻烦你了。” 奚自含倒不像府炎那般不情愿,将水递过来时,顺势问道:“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常平跟我说,也只说是失了智,却没说原因。” “赵断干的。”张非相揉着妄生的脑袋长叹一口气,“真是的,那臭小子不由分说就把人打成这样,不过他现在也挺惨的,我这边算是怨不得他,也就没辙。” “若是大雾境造成的伤,他应是有办法才对啊?师尊您当时在云归没问过吗?”奚自含追问。 张非相耸了耸肩:“哪有这么简单?况且人家也不愿意管他们,你说我能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俩真的去死吧。” “可带回来的话,他们二人也活不了多久。” 平地起惊雷,此话震得张非相一个激灵,默默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奚自含:“这是什么意思?” “师尊别忘了,这里可是窥天。”奚自含话语间嫣然换上严肃,“窥天四周皆有镇守,就算窥天不出手,以仙门对地鬼与妄生的愤恨,他们但凡踏出去,就没有一点生存的可能。” “况且含真仙师……是仙门魁首,他若公然包庇祸端,对师尊您还有整个窥天都是不利,他那日放妄生他们进来,可能也只是顾及师尊一时,但往后,弟子便不敢想了。” 敢情我这真是跳虎穴里头去了? 不过有句古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哦还有一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 “唉,就算你同我说这些有何用?我人都已经在窥天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张非相喃喃道。 是不是只有我成了真的见素,才在这天地间立足? 可那时,张非相你又该怎么办呢? 就在他心神不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之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一人声音响起: “见素仙师,掌门师尊有请。” 奇怪,昨日不是刚见过面?今日怎得又要见? 他刚想应一声,怀里的妄生却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搂他的手臂瞬间收紧,脸也埋得更深。 “师尊……不要走……” 他这又是干什么? “乖,我又不走远,就去去就回啊。”张非相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安慰。 说着罢,卯足劲儿去掰妄生的手,奈何他力气大得出奇,真是纹丝不动。 “不行……师尊不能走……”妄生仰起头,一双哭红的眼睛里挂满依赖,泪珠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恙儿一个人……怕……” 看着他这泫然欲泣的模样,张非相良心突受重击。 真是见不得他这模样,主要他依赖的人可是自己啊!这是什么没父母的孩子依赖老师的画面?温馨到不舍得打破怎么办? 可恶啊,我这心软的毛病! 门外的弟子许是等得有些久了,再次催促了一遍:“仙师?” “知道了,这就来!”张非相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低头看着怀里的“祖宗”,实在是没辙。 张非相一眼望向府炎,就见他移开目光。 没良心! 妥协后,他看向一旁的奚自含:“子涵,要不……” 奚自含向来听话,闻言立刻点着头就要上前帮忙。 只是刚往前一步,妄生就像是受到了威胁,立刻警惕地瞪着他,同时把张非相抱得更紧了。 唔……我的腰!要断了要断了…… 奚自含见状,只得停下脚步,对张非相摇了摇头。 一旁的府炎抱着胳膊,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幕:“哟,这可真是难办了,没见过这么护食的。” “行了闭嘴吧你。”张非相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他知道张含真此刻召见意味着什么,怕就是为了妄生他们,况且就算不为别人为自己,自己也得去一趟才妥。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着和妄生沟通:“妄……恙儿,听话,我只是去见个人,很快就回来陪你,好不好?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行不行?” 妄生听不进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要好吃的……只要师尊……师尊不走……” 他一边哭,一边把脸埋在张非相的胸口,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好不伤心。 张非相看着他,心里又气又急。 骑虎难下吗这算是? 他妈的靠不了别人靠自己吧。 张非相咬了咬牙,心一横,做出了决定。 他直接拉了拉妄生的胳膊,试探着问:“那……你跟师尊一同去,好不好?” 奚自含一听,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抬手劝阻:“师尊!万万不可!这……这怎妥当?” 妄生却是脸色一变,当即点头:“嗯!” 奚自含:“……” 张非相:“……哈……” 装的吧他!这转变也太快了! 来人,给妄生颁奖。 妄生:? 张非相:高低是个金马影后[化了] 来人,给张非相颁奖。 张非相:! 府炎:优秀教师,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养子不易心软怎讲? 第29章 千阶白玉各色难藏 窥天大殿名为立苦,立天地之势气,且揽众生之苦。 立苦为先,吃苦为后。 抬头,往上数千白玉阶,可望而不可及。 踏上一脚便是踏入众生,若是能走到尽头,方尝苦尽甘来。 这道理,对凡人如此,对修仙者亦然。 但此时此刻对张非相来说,可是一大麻烦。 卧槽了真要自己爬上去?妈的这么高?恐怕爬到天黑都未必能到顶吧! 张非相一手拉着妄生,一手不耐烦地掀开衣摆。 他刚抬脚踏出,脚下的白玉阶石竟如水面般泛起圈圈涟漪。 怎么回事? “见素来见本座,为何还带着旁人?” 未等思索,一道声音压了下来,张非相只觉一股劲风袭来,竟将他逼退半步,只好将脚收了回来。 张非相心虽发怵,但还是清了清嗓子,声音高扬道:“掌门师兄唤我来,我想无非两件事,一是因见素,二便是我身侧之人,若于窥天来说,这两件事都需赶忙解决,今日何不一起,也省得掌门师兄后续忧心不是?” 此话一出,上面便不再多言。 只是片刻,一人影跃下,衣着淡粉,身姿翩姗。 “弟子宣惹,见过师叔,掌门师尊特命我来此带您入殿。” “宣惹!”张非相看见她一脸惊喜,“真是好久不见了,你最近如何,可安好?” “一切安好,劳师叔还记挂弟子。”宣惹笑着回应,紧接着抬手,四周梨花纷飞。 话音落,宣惹玉指轻点。 刹那间,梨花纷纷扬扬地汇聚过来。 它们绕着张非相和妄生周身飞舞,最后竟毫不费力轻柔地托起两人。 脚尖腾空,芬芳入鼻。 下一秒,身体已随着漫天飞舞的梨花向上飘去。 张非相新奇极了,左顾右盼:“宣惹你这技能可以啊!木灵还可控花?” 宣惹谦笑:“师叔说笑了,木灵可纳天地,感知万物,不单是植物修炼能为己所用,连动物也可,不过弟子学艺不精,只修得万花丛中过,到头来也只是片叶不沾身。” “原来如此。”张非相说着,眼角余光瞥见了身旁的妄生,“对了,那你可知妄生这小子会些什么?单说木系这一块。” 宣惹:“妄生师弟会的可比弟子多,先天木灵通透之体修何物都不费吹灰之力,可若要数切磋时最让人头疼,应是他的毒藤。” 毒藤? 哦对,想起来了,那人他与奚自含对打时就用过。 想来那藤蔓粗如树干,可攀水附火,真是厉害极了。 想着,张非相默默看了他一眼,不巧对上他那也充满好奇的眼。 再厉害忘了也是瞎扯,如今也是跟我差不多了都。 花瓣托着人轻轻落地,宣惹站在殿外作势请道:“大殿中弟子不可进入,就暂且将妄生师弟留在外头吧,他的情况常平师弟已经同我说过,弟子会替师叔看顾其片刻。” “不是我不愿意,只是这小子……” 这头话没说完,妄生竟突然奇迹般松开了拉着张非相的手。 他就这么目瞪口呆看着妄生一步步往宣惹这边靠去,随后一把拉住了宣惹的胳膊。 这一举动给宣惹也吓得一个激灵,眼瞪得溜圆与张非相对视。 “姐姐,你很痛吗?” 一句话拉回来两个人的思绪。 宣惹先是反应过来:“什么?” 妄生抬头指了指她的胸口,皱起眉头:“痛了就哭,师尊会揉揉……” “……” 宣惹的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她用一种混合着震惊、尴尬和难以置信的眼神飞快地望向张非相。 张非相急忙别过眼神,开始四处找地缝。 我靠,他算是那什么骚扰了吧! 救命,别看我别看我,我没教过我没教过我没教过…… 张非相揉着鼻头,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语气极其心虚道:“那个……既然他对你没有敌意,也算是……好对事吧?你知道的,他……呃……那就拜托你了!” 说罢,张非相几乎是落荒而逃,转身就匆匆往大殿里快步走去。 只是转念一想,刚刚好像哪儿不对劲。 跨入殿中,寒意袭来,忍不住身子一抖,转头,不知何时出现了张含真的身影。 刚要转身,感觉肩头就被人一掌按住,此人就这般神不知鬼不觉走到张非相身子后面,对着面前之人缠了上来。 好奇怪,怎么动不了? “那日人多眼杂,阿弟脸皮薄,为兄便不与你计较。”温热的气息贴着耳廓,声音压得极低,一字一句吐进张非相脑子里。 他心头愈发慌乱,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肩头的衣物被轻易剥落,露出被布条缠绕的伤口。 “你……你要干什么?” 张含真不答,指尖轻划过霜花痕迹,那布便随之消散,伤口袒露,冷风入骨。 “怎么这般不小心?是常平那小子没护好你吗?别担心,为兄会治好你的伤,也会替你好好教训他。” “不可!”张非相闻此赶忙开口解释,“我们那日偶遇人蛊,若不是常平在前拦了半数,你便见不到见素了,既如此,你却还想着惩戒?堂堂窥天掌门,如此黑白不分的吗?” “伶牙俐齿,看来见素你出去一趟,学会的尽是顶撞为兄的话。” 冰冷的手掌带着薄怒覆上伤口,疼痛感袭来,张非相别开头,轻喘一声。 “痛吗?那没办法,有些伤,痛才能长记性。”张含真嘴上虽是训斥,但手上动作倒是轻柔了不少。 不出片刻,霜花消散,伤口愈合。 沉重感消失,张非相目光落在肩头,也是惊讶。 就……这么简单? “你本该一早回到为兄身边的,那样就不用受这些苦了。”张含真替他拉好衣衫,松开手的同时,施加在张非相身上的禁锢也随之解除。 张非相有些不自在地往旁边退了退,活动起肩头,对其点头道谢:“多谢。” “本座想听的,可不是这句。”张含真越过他,径直朝前方走去。 他边走边挥手,张非相只觉胳膊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身不由己地跟了上去。 走到莲座前,张含真轻轻勾了勾手指,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便将他轻而易举地拉了过去。 落地,张非相一个踉跄不稳,便是恰巧朝那莲座上扑去。 心悸难平,刚撑着身子,一转身,就见张含真的身子瞬间压了上来。 “你……你要干嘛……”张非相大吃一惊,整个人背靠在冰凉的莲座上,一手勉强撑起上半身,一手推在张含真的肩头,两人以一个极其暧昧又危险的姿势对视着。 张含真低低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若为兄真要做些什么,见素你觉得,你跑得掉吗?” 张非相:“!” 喂喂喂!这不正常吧! 尼玛他们不是亲兄弟吗?卧槽还是俩男的!他这是干什么? 他在笑什么?啊?他笑什么! 张含真抬手之际,张非相身子又开始变得无法动弹。 停停停,再这么下去你让审核怎么办! 最终发展倒是没有所想那般,张含真只是抬指轻点了张非相额头。 刹那,银莲绽放在他额前。 张含真松开手,后退数十步,同时,整个莲座迸发出光芒。 这是什么? 只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涌动,紧接着,一股比之前更甚的寒气疯狂涌入体内,将四肢百骸的经络都覆盖上了一层薄霜,紧紧裹住。 僵硬再解,张非相瞬间跌落在莲座之上,双目怒睁,似要汲取四方空气,却觉得如何都不够。 他眼尾泛起泪花,双手握上脖颈喘起粗气。 他干什么?这是什么? 好难受……好难受啊! “啊!”一声惊叫震散四周水雾,如释重负垂下双手。 呼吸又回来了? 张含真走到莲座旁,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张非相奋力抬起头,声音嘶哑:“你到底……” “失败了,果然太急了吗……不过别担心,为兄会想其他办法的。”张含真弯腰,轻撩起他的一缕发丝叹息。 什么办法?唤回见素的办法吗? 呵,果然如此。 大殿门再次被推开,张非相衣衫有些凌乱走出。 宣惹看见他如此赶忙上前搀扶:“师叔?” 张非相急忙对他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哦对了,妄妄呢?” “刚刚奚自含寻来将妄生给带走了。” “什么?带走?带去了哪里?”张非相听见这个立马慌了神,追问。 “师叔别担心,奚自含说找到了为妄生聚灵的办法,就先将人带回鹿鸣渡去了。” 听宣惹这样说,张非相这才稍稍安下心,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那就好,刚刚真有劳你了,不过我还是得赶紧去看看他,以免他再给子涵添什么乱子,这就先走一步。” 谁料脚刚迈出,宣惹却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眉头皱起,几分犹豫:“师叔,您等等。” 张非相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方才妄生……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宣惹的声音压得很低,试探开口,“他看我的眼神,我觉得他知道些什么,不似师叔说的那样……” 张非相心中一动,随后话锋一转,高声道:“宣惹,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宣惹瞬间明白过来,身子微微一晃,手抚上额头,露出一副头晕目眩的模样:“师叔,我……我突然有些头……” 说着,身子一歪,这便顺势被张非相扶住。 “抱歉,弟子重伤未愈,劳烦师叔了。” 张非相一把将她揽住,宽慰:“无事,既重伤更应多加休息,正巧我不知如何下这千阶玉石梯,还得劳烦你一程,如何,可愿与我同路回去?” “自然。” 话语周旋身姿拉扯间,宣惹将手中攥着的一方素色锦帕塞进张非相衣袖当中。 张非相紧捏着手中的帕子,扶着她一路下山。 离分别之际,才于无人处悄悄展开。 一眼,瞳孔骤缩。 小小的锦帕上,花瓣被微风吹起,一整幅绘制得极其详尽的地图浮空。 中央用朱砂勾勒出“窥天”二字,周围密密麻麻标注着山川、河流、险地,甚至还有一条用金线标出的路径。 想必这便是出去的路。 然而,那地图只够人一眼记住,便瞬间消散,连同锦帕一起化作一摊梨花,落在掌心。 如此看来,此地当着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张非相肢体接触最多的一天。 妄生:[愤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千阶白玉各色难藏 第30章 明知祸心公然包庇 长剑直指咽喉,剑光在奚自含半边眼底流转,映出眼眸中的寒意。 “你这般行事,就不怕师尊察觉?” “你不说,他便不会知晓。”妄生语气冷硬,“说吧,宣惹身上的咒链是怎么回事?” “与你何干?”奚自含抬手,指尖轻弹,便将妄生手中长剑震飞。 他眼神轻蔑道:“没了灵体,灵力四散,如今的你,还能做什么?要问,也该是我来问你。” “妄生,你已叛出师门,此刻还有脸回来?” “与你何干?”妄生原封不动地回怼。 “是吗?”奚自含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被赵断打成这副模样,看来真是走投无路了,现在回来,莫不是还指望师尊护着你?你瞧瞧他如今的样子,觉得他还护得住你吗?” “他就算那般模样,也依旧是见素。”妄生脸上掠过一丝得意,“既为见素,在这窥天,你们谁敢动手?” “动不得见素,难道还动不得你?”奚自含轻笑,笑声里满是嘲弄,“妄生,狗仗人势的法子,你还真是乐此不疲啊。” “那又怎样?比起你奚自含的虚情假意,我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妄生说着,开始毫不留情地撕开他的伪装,“为了修炼,把亲姐姐献给张含真那个老变态,就为了换个大师兄的名头,奚自含,你才是最恶心的那个!” “闭嘴!” “什么正义洒脱?云归被灭,谁是最大的受益者?把赵断挤下去,你奚自含不就能当上心心念念的一方镇守了?再加上你见素大弟子的身份,在外人看来,真是顺理成章啊。” 妄生的声音里充满了厌恶,几乎是咬牙切齿,“什么粗枝大叶大道通透?根本就是心机深沉,连赵断都比不上你万分之一!” “我让你闭嘴!” 奚自含彻底被激怒,一把掐住妄生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他双目赤红,声音因愤怒而沙哑:“你懂什么?你以为你很了解我?还是了解宣惹、赵断?一个自以为是的叛徒,居然还敢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现在师尊不在,我就算掐死你,他也不会知道!” “不在?”妄生艰难地发出声音,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你不妨回头看看?” “什么?” 奚自含闻言,心头猛地一跳,僵硬地转过头去。 只见不远处的阴影里,一道身影正静静地立在那里。 云水蓝融进水雾当中,还随着些许微风微微摆动。 张非相一脸淡漠,眼神平静地扫过这边。 奚自含傻眼,直愣愣看向他。 他是何时来的?来了多久?为何我竟半点也没有察觉? “啊啊啊……师尊!” 就在这时,被他半提在半空的妄生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最要命的是妄生一边哭,一边挣扎着,仿佛受尽了天大的委屈。 奚自含浑身一震,终于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松开了手。 他看着妄生那装模作样的姿态,原先的火气被冲淡,留下来的只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荒诞。 妈的,被阴了。 张非相面露疲色,一步一步向两人靠近。 妄生先迈开步子,一下子冲到张非相怀里,跪下身子,抱着他的腰哭个不停,“恙儿好怕……师尊……” “不……不是的师尊……”奚自含语塞,也跟了上来手脚慌乱要解释。 谁料张非相只是低头轻叹一声,再抬眼时,脸上竟挂起了一丝浅淡的笑容。 “子涵,我知道妄妄同你之前有过不愉快,但乘人之危,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呢?” 奚自含目瞪口呆,急忙辩解:“师尊不是这样的,是他挑衅在先……” “哈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他如今心智不过五六岁,何来挑衅你一说?”张非相打断他的话,将手覆在妄生脑袋上,“况且就算是挑衅,你没做过的事情干嘛要生气?” 奚自含被此话逼得无力涌上,心中惶恐无比。 他都听见了?那他为什么还…… “行了,有什么仇怨等他恢复了再说,到时你们如何,我都不会干涉。”张非相接着说,环顾四周,“时候不早了,也不能将府炎一个人放着不管太久,我们这就先回去了。” 说着,他拉住妄生的胳膊将人拉起身欲走,后又停下脚步,侧过身子交代:“对了,我回来时宣惹说你是有了法子才将妄生给带走的,看来你对她说了谎,记得一会儿去同她解释清楚,毕竟骗人会养成习惯。” “别骗着骗着自己都信了。” “……” 眼见着走远,妄生的哭声也渐渐停止。 他望着张非相急匆匆的背影,轻言:“师尊您……” “停下干什么?接着哭啊!”张非相头也不回呵斥,语气染上烦躁,“既然要装,为何不装到底?如此耐不住性子,就非要挑衅旁人一番你才安心?” 妄生没有接他的话茬,反而询问:“师尊如何知道的?刚刚又听了多少?” “我刚刚什么都没听见。”张非相一个急刹停下步子,甩开他的胳膊转身,“妄生,我不管你要干什么,如今要是不想死,就给我老实本分继续装你的心智不全,否则让张含真知道,我是真的护不住你,你知道吗?” 听闻此话,妄生脸上立马荡漾开一抹得逞的笑意,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轻佻:“师尊竟如此在意我的安危?之前还要为了我去闯酆都,弟子真是受宠若惊。” “滚犊子,少给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张非相一挥衣袖,对着他胸口就是一拳,“我之前也真是脑子进水了,才想着要帮你寻灵体,就因为咱俩交情还不错?但你是咋想的?用失忆骗我?你好意思吗?” 妄生捂着被打的地方,脸上的笑容收敛,低下头装作认错的样子:“师尊息怒,弟子也是近来才恢复记忆的,在云归的时候,确实是失忆了的。” 张非相眉头一挑,追问:“你何时恢复的记忆?” “那晚。”妄生答,“本想阻止师尊入窥天,但等我真正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在窥天了。” “为何要阻止?你莫非知道些什么?”张非相心中纳闷,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凝,“不对,你当时不是失忆了吗?怎么会知道我们要来窥天?” 妄生见说漏嘴,有些心虚,搪塞道:“就在云归,看赵断的样子所知……” 张非相显然不信,上下打量他片刻,无奈叹了口气:“算了,随你吧,反正不管去不去酆都,我都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妄生反应过来,上前半步担忧:“可是刚刚张含真他对师尊您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急不可耐要见素回来而已。”张非相一脸无所谓道,“这不也正是你想的吗?让见素回来?” 妄生一顿,结结巴巴开口:“……是……是啊,师尊恢复记忆是好事。” 又是如此。 这小子都叛逃出门了,若见素的死跟他有关,他怎么可能老是想着让见素回来?见素回来对他有什么好处? 结合他之前种种,他不是怕见素吗? 或者换句话说,见素若真回来,他能活得下去? 他不可信,窥天更是。 张含真那莫名其妙的举动,就当是为了唤回见素的记忆,也看着如此别扭。 亲兄长都信不得,那这几个徒弟就更不用说了。 一个奚自含,我到现在没摸清他的底细,虽然看起来挺可靠的,但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不可信。 赵断更别提了,初见就对见素抱有敌意。 我也真就纳了闷了,见素到底对他们做过什么?搞得现在烂摊子都得我来收? 宣惹的话…… 那地图是真是假还需考究,等再观摩几天再说。 总的来说,人,得走,但什么时机,得等。 还有妄生身上的秘密…… 老天,这仙门关系真是太不正常了! 妄生见他盯着自己半天不语,歪了歪头。 “怎么了师尊?” 话音未落,张非相猛地凑近,在他身上轻嗅了一下。 妄生浑身一僵,像被烫到似的不自觉退后半步,又唤了一声:“师尊?” 张非相直起身,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你这身上酸了吧唧的,原想着今日你醒了,带你去好好洗洗。不过看你这样子,记忆是恢复了?那你自己洗吧。” 此话一出,妄生的表情瞬间僵住,而后红晕爬上耳尖。 “怎么?怕我知道你身上的秘密?”张非相步步紧逼,语气带上玩味。 妄生矫情别开脸,嘟嘟囔囔:“不……不是的……我能自己……自己洗。” “你腰上那东西我都看见了,没什么好藏的。”张非相又指了指他腰间道,“这东西是什么我就不问了,反正看着也有够你难受的,但我会等,要是这东西跟见素有关系,我觉得你迟早会开口。” 随着张非相的目光过去,妄生默默摸上了自己腰间点头:“抱歉师尊,这个……我暂时不想回答。” “随你。”张非相言尽于此转身,“走吧,先回去,今日折腾了够久了,我饭都没吃上一口热乎的。” 妄生屁颠屁颠跟了上去,问:“师尊打算做什么好吃的?” “我有说要做给你吃吗?”张非相头也不回,故意逗他。 听到这个,妄生失落耷拉下来脑袋。 张非相瞥见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嗤笑一声,语气也软了下来:“说吧,想吃什么?” 妄生眼睛一亮,立马咧嘴笑了起来:“师尊做什么我都喜欢!” “那得看看有什么,哦对了,说到吃,我倒是还惦记着你那果子,你现在都恢复记忆了,能结出来吗?”张非相苍蝇搓手一脸期待。 妄生不知怎得听见这个更开心了,用力点头:“自然自然,只要师尊喜欢,我回去就结给师尊吃。” “那鱼呢?”张非相又问,“也很久没吃鱼了,想不想吃?” “想!最爱吃师尊做的鱼了。” 注意,张非相不是完美人设 接个小番外,轻松向,字不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明知祸心公然包庇 第31章 国庆中秋小番外[番外] “国庆?中秋?” “对!怎么说呢?就是庆祝我们那地方国家成立的日子,我也是想着咱穿越归穿越,不能忘本不是?好歹之前也吃过国家饭的人,至于中秋,寓意团圆,你懂我的意思!” “那师尊要让弟子干什么?” “洗菜?” “嗯?” “我下厨,咱们难得在鹿鸣渡聚一起,热热闹闹好顿好的!” 大锅起烧,柴火噼啪作响。 张非相挽着袖子站在灶前,一手颠勺,一手添柴,一套骚操作行云流水。 锅里的油刚热,他便将切好的葱段姜片丢进去。 瞬间,香气四溢。 先是离他最近的奚自含闻着味凑了过来。 他怀里还端着一筐洗好的青菜,笑得眉眼弯弯,溜须拍马起来,“师尊好厉害,比山下酒楼的大厨还厉害。” 张非相头也不抬,动作不停,语气倒是得意:“嗐~炒盘菜能费多大功夫?只要肯学对吧,起码饿不死自己。” 谁知这边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传来“哗啦”一声。 他回头一看,不出所料一声长叹。 只见妄生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着散落的土豆丝。 “怎么回事啊闯祸精?”张非相见怪不怪调侃一句。 妄生认错低头,支支吾吾:“我……我想着把土豆丝盛到碗里,结果没拿稳……” 此话一出,背对众人的宣惹直接“啧”了一声,将切菜刀撂在案板,转过身:“不是,我刚切好的你都能给我洒了?还有,那地上脏了的不能捡啊蠢货!” 妄生理直气壮狡辩:“我怎么知道,我这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活吗?” “第一次?可我怎么听说你在心境里头,给师叔打下手好几次了?”宣惹忍无可忍与其争论,“别告诉我你这么久过去了就光会洗菜啊?” 妄生轻哼一声,得意言:“那是师尊疼我,只让我洗菜。” 宣惹:“……” 奚自含:“……” 张非相:“嗯……” 都看我干什么? 就他这样地进厨房,不得发生爆炸事件啊! 谁让他今日缠人得要命,也就难得破例一次。 毕竟过节嘛。 眼看场面僵硬,奚自含赶紧上前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小事,阿姐说话直,妄生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非相也跟着言:“没事,慢慢学就行,那个子涵啊,你去跟妄生换换,让他回归本职洗菜去。” 奚自含:“哦哦好。” 解决完这边,张非相是刚端起切好的肉段下锅,一眼就又瞥见赵断鬼鬼祟祟地站在调料罐旁。 他手里捏着一小包白色粉末,似乎正要往盐里撒。 “赵断,你小子在干什么?” 张非相一声吼去,赵断手一抖,那包粉末“啪”地掉在地上。 他转过身,毫不心虚:“没干什么啊,我就是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就是偷偷摸摸搞小动作?”张非相走过去,捡起那包粉末闻了闻,眉头紧锁,“好小子,你要毒一窝啊你!真黑心!” 赵断也不见得想解释的模样,直接甩了甩衣摆,不服气,径直走了出去。 这一举动也是直接让张非相傻了眼了。 这小子是有多痛恨师门啊! 宣惹冷眼看向他离开的背影:“少管他,反正有窥天的解毒丹,就算他得手,也毒不死人。” 张非相:“那好歹是毒吧,就算不死不也会难受?” 宣惹:“难受起码不会死。” 张非相:“……” 得了,跟你们这群没常识还死犟的人说不清楚。 吵闹归吵闹,菜还是得接着做呀~ 厨房鸡飞狗跳没完,院门口又传来脚步声。 随后便是常平撩开厨房的竹帘高声道:“师叔!我将掌门师尊请来了!” 身后不远的张含真,一身素衣刚入院门,就被灶房飘出的香气勾住了脚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参见掌门。” “免了,见素在何处?” 随着赵断指去的位置,他大步流星走进厨房,一眼看到一手挥着铲子的张非相,语气里带着惊讶,“你这是……” “参见掌门。” “参见师尊。” 等众人行礼,张非相才嘿嘿一笑,擦了擦手:“快坐快坐!今天过节,凑个热闹。” 张含真目光扫过忙得团团转的众人,最后落在张非相身上,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罢了,机会难得,你若想热闹,为兄自是陪着。” 等张非相将最后一盘炒好的菜端上桌落座,众人也都纷纷从厨房走出。 “好了好了,菜齐了!都别站着了,上桌吃饭!” 眼见落座,张非相拿起酒杯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说起来,这几天对我来说那是意义非凡,当然我也希望有我开这个头,对你们来说也能具有意义,这第一杯呢,我敬大家,也敬我们彼此的家园,愿我们都能守住本心,也愿往后的日子,我们能像今天这样,时常聚在一起,团团圆圆!” 奚自含第一个举酒杯:“师尊说得好!我也敬大家!” 妄生也跟着举起酒杯:“其他人无所谓,只要师尊在就好。” 张含真看见如此情形,心中微动,也抬起手,将手中酒杯浮空递了过去。 宣惹和常平自是要跟着张含真举杯。 到了赵断,由于众人目光逼迫,他不情不愿端了端酒,示意两下。 一时间,碰撞声交织进张非相的笑声。 虽然彼此间说不上什么特别交心的话吧,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穿越而来,能认识这么有意思的一群人,或许,也是一种幸运吧。 至于不幸,那是正文的事儿了。 这可是番外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国庆中秋小番外 第32章 貌合神离目的昭然 “师尊。” 一身影跃下,于月色下掠过寤寐湖边的倒影。 张含真正立于水边,长发披散,素色长衫透出水雾,映着湖光微微晃动。 偶尔一两成冰,落入湖中。 身后脚步声靠近,他并未回头,只是缓缓抬手,动作从容不迫地解开了腰间的玉带。 玉带落地,衣襟随之敞开,便露出胸前细腻的肌肤,与线条分明的腰腹。 “让你给的图,你给了吗?” 月光洒身,勾勒出他不算清瘦且挺拔的身形,在寤寐之间晕开一片水墨丹青。 “给了,但弟子愚钝,料想师叔他……不会轻易相信。”宣惹弯腰答复。 张含真不语,只是微微屈膝,赤着的足尖轻轻点入水中,激起一圈极淡的涟漪。 而后便是融入满湖月色。 宣惹目不敢乱视,紧盯着地面,密密麻麻的寒意爬上脑门。 张含真倒是无半分避讳,一步步向前走去,任由刺骨的湖水从脚踝漫至大腿,再到腰腹。 衣袍在水中漂浮开来,似一朵白莲。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白莲”的花瓣上,竟肉眼可见染上了一缕黑雾。 黑雾从他的四肢百骸中渗出,迅速汇聚到额间,在光洁的皮肤下绽放,形成一道诡异而妖冶的印记。 张含真侧身瞬间,宣惹气虚,吐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宣惹,你可想入归墟?” 此话一出,宣惹一个激灵,连忙跪地:“师尊,弟子知错,请再给弟子一次机会,弟子一定将图送到师叔手上。” “你二次送图,见素若不生疑,那他就不是见素了,你以为,本座不知你是何种心思吗?”张含真嗔怒,一声厉呵,震得大地轻颤。 被气浪波及,宣惹的行为瞬间受限,无法动弹。 张含真引出体内黑气,便眨眼到了宣惹身侧。 只见他弯腰,一手搭上了宣惹肩头,只一下,手下之人便屏住了呼吸。 “放轻松,”张含真的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本座又不会真的杀了你,不是吗?” 说着又两下轻拍,宣惹身上的禁制解开。 她的身子由于太过恐惧,控制不住晃动了两下。 张含真将寤寐湖中心的黑气引来,屈指一弹,送入她的眉间,交代:“带着这个,去酆都,既然你选择了他们,那下个任务,便是将须弥带回来。” 宣惹声音沙哑询问:“这又是何物?” “鬼气。”张含真直起身子。 月光下,他的面容在此刻竟显得有些模糊。 “须弥不在见素身上,也不在那小子身上,在何处显而易见,而他们接下来去何处,也显而易见。” 宣惹试探又问:“师尊是想让我跟着妄生?” “你是得跟着,不过用什么办法你来想。”张含真浅笑一声,在宣惹面前蹲下身。 他的手轻撩其额前碎发,语气突然暧昧,言:“妄生有多在意你?嗯?告诉为师?” 宣惹猛地别开脸,避开那过于灼热的视线,冷冷道:“师尊说笑了,于我而言,他只是师弟。” “师弟吗?”张含真故意摇头挑衅,“于本座看来,他有多疼惜你啊!宣惹,你说,旁人就算了,若你也挥剑相向,你猜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宣惹紧握衣摆,压下心头波澜,沉声道:“妄生师弟早已不信窥天任何人,包括我。” “那你想办法让他信你。”张含真说罢,一把掐住宣惹脖子,威胁,“宣惹,你给本座牢牢记住,要么须弥,要么是带妄生尸体的须弥,要么,一个活生生的你!作何选择,可全在你啊!” 头被强行扬起,喉间的窒息感让她难以开口,只能艰难地喘息着:“若……若弟子能成……恳请师尊……解开弟子的……咒链……” 张含真嗤笑一声,松手:“当然,我当然会解,甚至是赵断,我也能替你帮奚自含给除了,这条件不错吧。” “咳咳咳……”宣惹嘴角挂涎,捂着脖子,看向张含真的双目猩红。 “别这样看着本座,本座可从未做过你不愿的事情不是吗?”张含真说着转身。 “对了,若你能想通,这些麻烦事你都不用做,直接跟着本座入归墟,岂不是一了百了?妄生那小子不识抬举,你可别跟着他学歪了。” 宣惹一脸厌恶,但还是强迫自己跪直了身子,一字一句道:“弟子……不愿入归墟。” “那便照我说的去做,如何?也不愿?” “……愿意,弟子——领命。” 鼾声震天,张非相失眠。 他顶着俩熊猫眼盯着床梁,一脸生无可恋。 自从跟府炎这货凑到一块儿,不管是在云归还是窥天…… 不是,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睡得如此心安理得的? 我滴亲娘啊!这可是活生生闯进敌窝了啊!就没有一丁点儿危机感的吗? 床下,同样打地铺的妄生似乎察觉到了床上的动静。 他抱着自己的被子,窸窸窣窣地挪动过去,悄无声息地趴在了床边。 与此同时,张非相恰巧一个扭头。 一张脸在夜里乌漆麻黑怼上来,吓得魂瞬间飞走。 “哎呀妈,吓死了。”张非相轻声抱怨了一句,拍了拍自己脆弱不堪的心脏,自己给自己叫魂。 “师尊,地上好硬,我睡不着。”妄生夹着声音,露出可怜巴巴的模样。 “睡不着?睡不着就硬睡!”张非相本来就心烦意乱,看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更烦躁了。 之前睡一起是因为他心智不全,加之受伤不轻,害怕他跟孩子一样哭闹。 当然,还有自己良心问题。 现在倒好,你都恢复正常了,还想舔着脸蹭床?门儿都没有! “师尊,我现在重伤,真的不能睡床吗?”妄生又道。 “得了吧你,重伤你咋不接着装失忆?”张非相懒得跟他争论,应付一句,转过身。 “我装失忆惹师尊生气了吗?”妄生说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张非相的后背。 废话!当然生气! 被人当成猴一样耍,换谁谁不生气啊? 见张非相不理他,妄生又小心翼翼地戳了两下:“师尊?” 张非相跟着咕蛹两下,顺便拉了拉被子,试图隔绝身后的骚扰。 “那我上来了啊师尊。”妄生说罢,掀开被子就要上床。 臭不要脸! 当然,这不能说。 “爱徒且慢。”张非相触底反弹,急忙转过身,一把推上他的肩膀,长叹息道,“那换,你上来,我下去。” 妄生眼巴巴望向他:“不能师尊与我都睡床吗?之前不就是如此?” “男男授受不亲。”张非相义正言辞地说着,不情不愿直起身,拉开被子就要下床。 “哪有师尊睡地上,弟子睡床上的道理?”妄生眼见如此,一把拉住他,又把他按回了床上,“若师尊实在不愿与我同睡,那弟子不上来便是了。” 你喵的!合着你绕来绕去,就是想跟我一起睡,占我便宜是吧? 唉……为什么别人的穿越都是什么金手指,一路开挂? 到我这儿倒好,别说挂了,连贞操都快保不住了。 还莫名其妙被卷入了某种狗血的伦理里。 呵呵。 待张非相重新躺下,妄生倒是没有回去睡着,只是趴在床边凝视着他。 注意到他的目光,张非相又是一声长叹:“要不我还是下去吧。” “别,不是的……”妄生再次抬手按住他。 “咳……” 他这一按,堪比胸口碎大石,张非相控制不住被呛了一口。 “抱歉抱歉。”妄生见势收回手,耷拉下来脑袋,“我就是想看看师尊。” 等等,这剧情发展不对劲。 未等张非相开炮,妄生先自言自语起来:“我从小没了父母,是师尊带我回来,让我有了家人,其实我一直很感激师尊。” 哎呦,还是苦情加伦理。 张非相这时转过头看他,语气平淡:“那是见素干的事情,不是我。” “我知道,但这些话,若不是遇见现在的师尊,我想我永远说不出口。”妄生说着眼中泛起落寞。 张非相自知不是见素,定然觉得心里不舒服,沉默片刻,开口问:“所以你一直让见素回来,是想他吗?” 妄生果断摇头:“不是,虽然师尊给过我一个家,但我同他并不亲近。” 这答案有点出乎意料,张非相好奇追问:“这是什么意思?” 妄生答:“师尊领我进门后,他便开始闭关,我能见他的面其实很少,因此我打小玩的最多的是奚自含,修行是跟着宣惹,赵断的话……虽说也是师尊弟子,但他比我们年长,也经常不在鹿鸣渡,所以我们三个也都不熟络他。” 好家伙,儿童心理,典型的儿童心理! 不过这赵断年龄最大,怎么排老二? 妄生直言:“因为赵断是中途拜入窥天的,只算是记名弟子,他本身还是云归弟子。” 张非相一惊:“你会读心术?” 妄生轻笑一声:“我不会,但我猜师尊肯定在想这个。” 张非相:“……” 妄生接着说:“我猜现在师尊,肯定又疑惑我为什么想要帮您恢复记忆对不对?” 张非相冷哼道:“咋了,现在乐意告诉我原因了?” “不想。”妄生意味深长一笑,“但我言尽于此,师尊或许能猜到些许。” 张非相头摇成拨浪鼓:“猜不到猜不到……别跟我说是你暗恋见素啊?” “怎会,师尊可是男子。” 奇了怪了,不是基佬? 可是不对啊,就他这态度? 等等,莫非…… “难……难不成……”张非相脑子里蹦出不好的预感,身子后退些许,结巴开口,“你是要……” “如果可以的话。”妄生手撑起脑袋笑嘻嘻言,“我想将师尊变成我的人蛊。” “独一无二的那种。” 张非相:谁懂啊家人们,我的背后空无一人 妄生:有我啊师尊[求你了] 张非相:……然后照这么发展,后期或许真是如此,物理上的[摆手] 卧槽,忘定时间了,就这样吧,发都发了[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貌合神离目的昭然 第33章 妄生此名劫数加身 “梦亦妄生颠倒想,何如明月自由人。从即日起,你名妄生,入我窥天门下,是为我张见素的弟子。” 妄生用脏兮兮的小手抹去脸颊的泥灰,跪在湿冷的地上,膝行向前,最终匍匐到云水蓝之下。 自此,仙鬼已明,因果定然。 “你以后就住这个房间。” 陈旧的竹门被推开,陈旧混着霉气扑面,呛得妄生打了个喷嚏。 “鹿鸣渡弟子本就稀少,这屋子也就久无人扫,不过修行之人当不困于外物,若你实在住不惯,要换地方,便自己去与师尊说吧。”奚自含侧身让开道路,回头对妄生交代道。 妄生有些胆怯,刚迈进去一步,又慌忙收了回来,扭头望着他问:“师兄,师尊他去了哪里?” “师尊正在闭关修炼,我也不知他何时会回。”奚自含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不忍直视。 身上是打满补丁的破旧衣衫,头发乱糟糟的还夹杂着几片枯叶,脸上更是脏得一塌糊涂。 师尊到底是从哪儿捡回来这么个野孩子? 奚自含年纪比妄生稍长,身形自然高些,或许是长得壮实,远远望去,背影竟似师尊那样的大人。 “师尊吩咐了,你安顿好后,自行去一趟寤寐湖拜见含真长老,你最好先换身干净的衣裳。”奚自含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床,“床我已经帮你打扫过了,弟子的服饰也放在了上面,后院有水源,后山也有湖,你自己能收拾好吗?” “我可以的,谢谢师兄。”妄生向他点了点头,随后才小心翼翼地跨入了屋子。 房门关了又开,穿上正经衣服的八岁孩童自是欣喜,可是脸上的雀跃让奚自含撞见,他却黑了脸。 妄生不明白,刚刚还客客气气的师兄突然变得冷漠。 而那个眼神……自己也见过。 “恙儿,别笑,别让人看见。” “为什么,阿娘?” “他不希望你我好过,他的恨比天高,他的绝情,亦比冰凉……” 阿娘不喜欢我笑,因为他不喜欢。 他? 他是谁? 算了,是谁不重要,毕竟我没见过。 而且现在,阿娘也死了。 “寤寐湖禁止弟子出入,除非召见,接下来的路你自己走吧。” 奚自含说罢,便扬长而去,独留妄生一人站在那条陌生的青石路上。 那是他第一次踏入这里,外人眼中的禁地。 越往深处走,刺骨的寒湿便越是侵体。 小小的身体早已不堪寒冷,脚步开始踉跄不稳。 嘴唇冻得苍白,才在尽头看见闪烁的蓝光。 只一眼,身子被猛地拉扯,眨眼就落到了湖边。 这是哪儿? 妄生狼狈地跪趴在地上,无措地环顾着四周,恐惧涌上,眼角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泪花。 不见人,先是水雾萦绕,片刻便将他牢牢锁住。 紧随而来是一道低哑的声响:“就是他吗?” 妄生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色单衣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站在湖中央。 月光洒下,本该圣洁,此刻却萦绕着黑气,眉宇间更是杀气冲天,冷眼直刺妄生。 师尊? 不,这感觉不是师尊。 不等妄生反应,张含真欺身而上。 黑莲印记闪动,他单手扼住妄生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 妄生双脚悬空,窒息感瞬间袭来。 害怕,惊恐,以至于眼泪毫无征兆落下都未能察觉。 “师尊……师……尊……”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想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可等来的是四周的寂静无声,与张含真的置若罔闻。 只见他另一只手凝聚起黑气,扭曲着幻化一条布满尖刺的黑色锁链。 在瞪大的双目之下,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刺骨锁链的一端,被狠狠按向自己的额间。 “啊——!” 撕心裂肺的剧痛从眉间炸开,万针穿骨,椎心泣血。 凄厉的惨叫贯穿夜色,比娘亲的眼神都要痛上千倍万倍。 他是第一次,所以他不明白。 不明白为何白日的光亮转瞬熄灭,那渴求的一点期许都荡然无存。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些。 我……会死吗? 感觉灵体被这锁链吞噬,那锁链似有生命,钻进他的皮肉,缠绕上他的腰腹,最后在他肌肤上凝结成一个有形的枷锁,泛起银光。 接着,那光芒将整个人挖空,投入虚无。 “非生非相,容器已铸,你且去吧。”张含真语气平静下来,竟染上几分虚弱。 去……哪儿? 是……谁? 说完,他松开手。 妄生四肢无力,被毫不留情投入冰冷的湖中。 奇怪的是,身子却没有沉下去,而是被一股轻柔的力量托起,微微漂浮。 看不清晰,因为眼泪混合着鼻涕和嘴角溢出的血丝,糊满了整张脸。 剧痛和绝望交织,连呼吸都变得磨人。 “多谢师兄。” 师……尊? 师尊! 救我! 恙儿好怕,恙儿不想死,恙儿不想像娘一样…… 师尊……你在,你为什么不救救我? 我不是你的……弟子吗? 我们不是……家人吗? 是你给我名字…… 名字…… 身体脱力,意识如残烛,一点点熄灭。 只留人走后寤寐的月色,月光照得湖面好亮。 可惜,再也看不见了。 …… 再次醒来,天光大亮。 妄生躺在床上,睁眼是不熟悉的床梁。 他猛地坐直身子,环顾四周。 师尊呢?我的……我的那个师尊上哪儿去了? 他心头一紧,慌忙下床推开门,却见庭院里一片狼藉。 张非相挽着袖子,正跟一只鸡斗得不可开交,府炎则拿着扫帚,手忙脚乱地赶一群鸭子。 这是什么情况? 光。 我又能看见了? 张非相看见妄生,一个激灵,手中的鸡一扔,一个箭步冲到府炎身后,一脸警惕望向他。 “嗯?”府炎满脸懵,见此场景也哑得说不出什么话。 “师尊。”妄生如释重负一口气息,一边唤着他一边往他身边靠去。 “站住!” 张非相一声呵斥,拉着府炎后退好几步,指着妄生警告他:“你你你……站那儿别动,离我远点。” “怎么了师尊?”妄生不知所云,当然也不会听他的,又往前走了几步。 “府炎,你你你,上!他重伤,别怂,去按住他!”张非相吓得一把推上府炎的背,将面前的人送出去,而后转身就跑。 “师尊?”妄生看着落荒而逃的张非相,看了看呆在原地的府炎询问,“他怎么了?” 府炎来回打量他半天,答非所问:“你恢复记忆了?” 妄生:“……” 糟了,师尊让瞒着别人。 “对,刚恢复。”妄生对他随便敷衍一句,越过他身侧追了出去。 “师尊,您去哪儿?等等我啊!” 张非相再次狂奔二里地。 然后迷路了。 他扶着竹子大喘气,心惊胆战回头。 世界很美好,再见! “师尊,您到底怎么了?为何躲着我?”妄生趁着他体力不支,小跑着追上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张非相浑身一颤,抓着竹子的手更紧了。 “到底怎么了?” “少装傻!”张非相吼道,“尼玛的死小子,你大半夜不睡恐吓人,完了你倒是睡得香!还帮你找灵体?找个蛋!你自生自灭去吧!” 此话一出,妄生更迷茫了:“我……昨晚上有说过什么话吗?” “你说你要把我变成人蛊!”张非相欲哭无泪,“你说你要干就干,哪儿有人还打预告信的?你以为你是杀人版怪×××吗?动手之前还单门挑衅我一番?” “嗯?”闻此,妄生亦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但故意装傻,“我有说过那种话吗?” “你……”张非相甩开他的手,双手双脚抱上竹竿,嘟嘟囔囔,“难怪都对你打打杀杀,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是黑心眼,你欺师灭祖,你你你……大逆不道!” “师尊。”妄生轻叹一口气,哄劝,“若我真说过这种话,还请师尊莫要放在心上,因为那个状态下,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甚至做什么?” 张非相扭头回怼:“啥子状态?你难不成真有第二人格?哎不是,别搞了行吗?你挂够多了!再搞下去,作者圆不回来的啊!” “没有,不是师尊说的那样。”妄生耐起性子解释,“那是鬼气,师尊也知道,我离开窥天后去酆宫待过,加之修火,会被鬼气入体影响,戾气外溢,不过师尊别担心,若身体没有遭到攻击,鬼气不会躁动,便不嗜血,只是口无遮拦,需要师尊习惯。” 等等等等,啥意思啥意思? 你口无遮拦让我习惯? “你疯了?” “师尊何出此言?” “你揣着这么大个定时炸弹你不吭声?”张非相都快被气得语无伦次了,叫救命能把老天爷叫得拉黑自己了都。 妄生轻笑:“这于我而言不是什么大事,而且鬼气能控制,不是师尊想的那样会走火入魔。” 张非相难以置信:“那你昨晚上不控制,放出来吓人?” 妄生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随后嘴角一勾,“我只是想问一下师尊的意见,师尊若不愿意便算了。” 张非相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四个大字。 有毛病!他绝对有毛病! 恰此时,梨花吹落,不用想都知道谁来。 毕竟这是竹林,没有梨树! 见宣惹提剑走了,妄生笑容一收,往张非相身后靠去。 张非相也回归正经,端正身子,轻咳两声挽回形象。 宣惹过来,先是打量二人一番,随后对着张非相行礼:“见过师叔。” “宣惹啊,哈哈好巧,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弟子种的竹园,听见响动,过来看看。” “……” 你一养花的还养竹子? 设定偏了吧! “是替别人养的。”未等张非相开口,宣惹补充一句。 张非相眼一眯,发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也会读心术?” “也?”宣惹说罢,看向妄生。 “行了,你也别装了,说吧,你费尽心思让我知道,是要干什么?” 一语道破,妄生的脸色沉了下去。 片刻,他抬头道:“宣惹,跟我走,我有办法洗去咒链。” 妄生:调戏师尊好好玩[求你了] 张非相:喂喂喂[化了]我要喊张见素出来把你砍了,不要小看我们的羁绊啊! 妄生:见素出来就做成人蛊[求你了] 张非相:[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妄生此名劫数加身 第34章 往日许诺不应真心 颠簸感传来,妄生缓缓睁开眼,见自己正伏在一人背上。 他的手搭在对方粉色的衣衫上,颈间萦绕着花香很好闻,头上还系着同色的发带。 只是一阵不稳,发带轻拍在自己脸上,拍得心晃了晃。 “你醒了?” 十六岁的宣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背着八岁的孩子自是绰绰有余。 见妄生醒来,她便轻轻将他放下。 剧痛袭来,妄生捂着腰腹,踉跄着站不稳,只能紧紧拉住宣惹的胳膊,靠在她身上大口喘息。 宣惹见状,蹲下身子,扶着他的肩膀问:“能让我看看你的伤吗?” “你……是谁?咳……咳咳……”妄生开口,喉咙干涩沙哑,一发声便剧烈咳嗽起来。 宣惹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关切:“我叫宣惹,是含真长老的徒弟,是我把你从寤寐湖背出来的。” “师……师姐?”妄生试探着开口,面对她还是有些怯意。 倒不是她长得有多凶,只是她脸上毫无表情,身上也冷冰冰。 “称呼随你。”宣惹见他仍在害怕,便松开手,重新站起身,“师门有令,见素长老闭关,你今后跟着我修行。” “为什么?”妄生闻言愣住了,默默低下头。 宣惹:“什么?” “师尊带我回来,为什么又不要我了?”妄生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问她,又更像是在喃喃自语,“是我哪里做错了吗?还是师尊……讨厌我?” “不是。”宣惹干脆利索地否定,随即话锋一转,反问,“你是木修?” 听见这一问,妄生猛地抬头,刚想开口,却又突然顿住。 不能说那个……那个会被人讨厌的…… 妄生沉默了片刻,最终点头:“嗯,我是木修……” 宣惹又道:“让我看看你身上的咒链。” “什么?” 妄生一脸茫然,下意识地拉紧了衣裳,因为恐惧又往后退了几步。 宣惹见他如此抗拒,便干脆挥手:“别怕,我也是木修。” 话音刚落,千万片花瓣凭空出现,在两人之间漫天纷飞。 洁白的梨花落在妄生面前的地面,带着草木清香的暖风拂过,竟有些抚平他心中的芥蒂。 宣惹随后收手,指向妄生的身子解释:“你身上的那个叫咒链,是专门控制窥天弟子的,别害怕,师尊说了,只要你乖乖听话,等见素长老出关,自然会为你解开。” 听了这番话,妄生警惕,抬眸,眼神忽而变得惊悚:“真的吗?师姐。” “……” 一个八岁孩子脸上忽而露出那种恐怖的表情,自然也是将宣惹吓住,站在原地不敢动。 “真的吗?师姐。”妄生又问了一遍。 宣惹硬着头皮点头:“是的,这些都是师尊告诉我的……” 话说一半,宣惹也突然顿住,望着妄生的眼睛,看着他瘦小的身子,竟生出来一丝怜悯。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刚刚还在恐惧,如今怎就忽而有了这种心思。 “木修……如今衰败了……”宣惹犹豫开口,觉得应该告诉她,“除了少数有宗门传承的木修弟子,其他散修为木的,都会被当作上等修炼材料去培养……” 妄生歪了歪头,一脸懵懂:“师姐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我不知道师姐在说什么。” “不明白算了。”宣惹叹了口气,偏过头去。 真的是,好端端对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说什么? 可能是遇见个同修,不忍心? 还是个孩子…… 但如今就算让他记住这话,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咒链……已经将他缠住了。 “师姐。” 妄生一句轻唤,拉回宣惹思绪。 “怎么了?”宣惹重新将目光落在妄生身上,眼底不自觉染上落寞。 妄生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朝她走近,然后抬起胳膊,拉住了她的手。 他仰着小脑袋,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宣惹也懵了,目光无法从他脸上移开,更是移不开手。 “你……这是在干什么?”宣惹率先打破沉默,不自在,抽回手,背到了身后。 妄生心中一动,也学她的模样,淡淡开口:“我想跟着师姐修炼,师姐可以教我怎么活下去吗?” 这话说得宣惹又是一愣,一脸不可思议看向他。 这话竟是从一个八岁孩子口中说出来的? 刚刚那话,他莫非听懂了? 妄生不死心,又拉住了宣惹的衣摆追问:“师姐,你的师尊也讨厌你吗?” “我……” 宣惹僵着身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师姐?” “别叫我师姐……”宣惹忍无可忍开口打断他,只是开口的语气不是生气,而是深深的疲惫。 她看着妄生,无奈说出口:“这个我教不了你,我也……” 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下去。 妄生却看着她,眼神异常坚定:“那师姐等等我,等我变厉害了,我会还给师姐。” 宣惹轻笑:“你不欠我什么,又能还我什么?” “那看师姐想要什么。” “为什么?”这次换宣惹问这话,“为什么许给我这个承诺?” “因为师姐说的这些,我都是第一次听到。”妄生低下头,掩去嘴角的笑意,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很舒服,不难受……” “你是为了那个承诺?童言无忌,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宣惹说着,脸上难得染上笑意,但那笑却沾满酸涩。 竹林沙沙作响,乌云压了过来,风也跟着变凉。 大雨要来了。 妄生摇头:“那不单单是承诺,因为在这窥天,你是唯一一个,曾经对我好的人了,你死了,我想我会很难受。” “曾经?”张非相忍不住开口问,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你们是发生过什么矛盾吗?” “没有。”妄生干脆开口,随后凝视宣惹道,“只是知道了一些真相。” 闻此,宣惹羞愧低下头。 张非相眼见气氛不对,往一旁靠了靠,给二人让出一条道:“这……我能知道吗?” “当然,因为那是真相。”妄生毫不留情开口,“我也是之后才知道,原来当时,见素之所以能找到我,还是多亏了宣惹。” “啊?” 妄生接着道:“我曾同师尊说过,木修者可感知天地万物,那么寻个通透之体自是不难,咒链缠在我身上,宣惹她就最安全,只是想不到,最后见素没能入得了归墟,我重伤落在了酆都,张含真着急,自是要赶忙寻个安心握在手中,无论为了他自己,还是能回来的见素。” 张非相恍然大悟,向宣惹投去难以置信的目光:“这么说,你……” “是……是我干的,我毁了他。”宣惹深吸一口气,还是原来平淡的语气开口,“如你们所见,我付出了代价了,因为苟活,可我……没办法,我也想活着……” 是啊,她想活着能有什么错?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心软,还露出怜悯。 况且那份怜悯,根本就不是留给妄生的,而是留给她自己那点残存的良心。 “弱肉强食,这世道就是这样,我当初真是没想到,妄生你能成长到这种地步,以至于能毫无顾忌扯断那铁链。”宣惹说着,对上妄生的目光,“可我不行,我走不了,我有牵挂……很可笑吧……” 妄生开口:“还是因为奚自含?” 见宣惹沉默,张非相再次震惊:“他们俩又是什么情况?” “他是我阿弟。”宣惹答。 “啊?”张非相追问,“亲的?” 妄生抢着回答:“他们二人关系现在说的话,一时说不清,不过确实是如此。” 这是啥意思? 宣惹闻此,转过身,背对二人:“总之,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只是你别忘了我借你的换灵币,再拖下去,你就还不起了。” “看这天,要下雨了,路上有泥泞,别再脏了师叔的鞋。” 恰此时,张非相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上前一步叫住她:“宣惹,你先等等。” “嗯?”宣惹侧过身答。 张非相环顾四周,随后抬手,在空气中比划起来。 空中未留痕,宣惹跟妄生却都能看了个真切。 妄生惊讶:“这莫非……” “是真的。”宣惹打断他说,“你们想何时走都可以。” 张非相心有顾忌:“这……我们真走得了?你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们,你……没事吧。” 宣惹冲他点头示意:“师叔别担心,这地图是师尊让弟子给您的,就是害怕师叔有顾虑,不过师叔既然不信弟子,那弟子只能如实告知,剩下就看师叔抉择。” 张含真给的? 没道理啊! 这见素好不容易回来,他不把人关着,还拱手相让地图? 陷阱吗?还是…… “若没其他事情,那弟子告辞了。” 看着宣惹离开,张非相扭头看了一眼妄生,拍了拍他的胳膊。 “师尊?” “真的就这样吗?怎么看着你挺难受的。” 妄生不语,只是看着张非相不言。 张非相被看得有些尴尬,抬手摸着脖子,没底气开口:“你这么看着我干啥?” “师尊觉得,我是如何看宣惹的?”妄生话锋一转,突然问。 “啊?”这问题有点猝不及防,张非相接得也自我感觉不太恰当,“你俩看着还算客气,而且我觉得宣惹人挺好的。” 妄生点头:“师尊说得不错,她确实帮过我很多,为人的话,她比奚自含强,但这种话我只会对着她说这么一次,今后便不会了。” “啊?为啥啊?” “因为我不是心怀慈悲的菩萨,我也没必要为了她去折损我的修为,我的良心也只有那么一次。” 张非相听见这个,心中咯噔一下。 这小子,这这这……虽然有道理,但是…… 不行不行,不能道德绑架! “但我为了师尊会……” “啊!” 一听他又开始扯了,张非相直接应激大喊一声,“你一天天能不能别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 妄生不解:“什么误会?” 不是同志吗? 张非相纳闷,看着妄生皱起眉头。 难不成子涵小说对我影响这么大? 老天爷,我自诩算无遗策当代诸葛,难不成这方面猜错了? 妄生只是嘻嘻一笑:“师尊反应真有意思,我喜欢现在的师尊。” 张非相不屑一笑,随口调侃:“别扯了,再怎么喜欢,你不也巴不得见素回来?” “但起码在见素回来之前……”妄生说着,拉住张非相的手,凑到自己脸边蹭道,“现在这个师尊是我的。” 张非相:“!” 妄生的属性有点暴露了 张非相:我标记了一名伤者[化了],救救我救救我…… 各人性格突出后就要去酆都了[摆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往日许诺不应真心 第35章 追风令出天下难安 “报掌门,查到了人蛊祸源,在窥天西,如今正以极高的速度往酆都逃去。” “什么?”赵断闻言,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在哪查到的?” “是一木修侠士追踪到的,他在祸源所过之地留了标记,还发了追风令,现在各大宗门皆已得知消息。”那弟子说着,双手结印,不出片刻,一行篆字浮现空中,极其简洁: “是他,速来。” 这追风令,说白了便是仙门中的最高级别通缉令,其上所追,必是仙门公敌或罪大恶极之辈。 发布追风令,有两个硬条件。 其一,便是修为,似是赵断这般一方镇守,再不济便是这四方仙门百家中,家主级别人物。 其二,必须烙印。 要发令,就得在对方身上留下独特印记,这印记若不是趁其重伤后强行烙下,瞬息间便会被察觉抹去。 如今追风令已出,这便证明,那位发令者不仅与那祸源交过手,更是轻而易举地将其重伤。 那祸源若不是个银样镴枪头,那么就说明那位发令者的修为,已是深不可测。 “可知是何人发令?哪门哪宗?可是窥天之人?”赵断追问。 被问弟子摇头,面露难色道:“禀掌门,我门内木修弟子还在追踪,只因那发令者行踪诡秘,单留下了这追风令,并未显露身份。” 查不到身份? 莫不是最近声名大噪的白衣? 可是不对啊。 那白衣已经有人目睹过他是为水修,且他一直在追着人蛊跑。 而如今,这发追风令的可是木修。 难道有两个大能都在查人蛊? 这么的话,对仙门是极好。 赵断一脚踏下木台,脚步匆匆往殿门口赶去,不忘交代:“掌门令,门下木修弟子尽全力追踪,有任何踪迹第一时间传讯于我,门内事宜暂交赵清浊,我现在就启程去窥天,只我一人。” “遵掌门令。”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窥天来了这么多人?” 张非相这些日子在窥天闲不住,毕竟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探路。 本来给图人是宣惹就让人怀疑了,如今换了张含真,那还能信? 只是一路见了许多人行色匆匆,不单是窥天的弟子,还有许多穿着的衣裳都没见过,都成群结队往千阶白玉台那处去。 张非相好奇,本着来都来了的传统美德,便也跟上去凑热闹。 果然,临近大殿,窥天弟子多了起来,熟面孔也有了。 “师叔?您怎么来了?”常平正忙着拦阻吵闹的众人,看见张非相走来,立刻带着几个弟子快步上前行礼,倒也识时务。 “来看看。”张非相环视一圈询问,“常平,今日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有人发了追风令,人蛊祸源有下落了。”常平如实告知,“如今掌门师尊召各方镇守齐聚,商量对策。” “追风令?”张非相疑惑道。 “就是通缉,不过不是一般的通缉,千年都难得一见,如今短短百年就出现了两次,所以引发了骚乱。”常平解释,“掌门师尊交代,今日人多,师叔还有伤,若是遇见,让您快回鹿鸣渡,而且……” “而且什么?” 常平鬼鬼祟祟地看了一圈四周,才悄悄凑到张非相耳边,压低声音道:“师叔您的脸……那些镇守都认得师叔,但如今的师叔,实在是不适合以此模样去见他们。” 说得有道理! 张非相这么牛×的人物,敢问天下何人不识? 这喷不了,这张含真是对的,没自己考虑的是我。 张非相想着,默默抬起胳膊,用袖子挡住了脸,接着问道:“对了,你刚刚说什么百年两次,这一次是因为人蛊,那上一次是啥事。” 这话一问,常平瞬间闭了嘴,脸上露出了一丝扭捏。 “咋了?难不成跟我有关系?” 常平认命点头:“师叔料事如神,确和师叔有关。” 张非相就是随口一猜,没想到还真猜中了。 其实也不算全蒙,毕竟现在“见素”二字是个敏感词,况且还当着当事人面,若非事关自己,常平也不至于吞吞吐吐。 不过这倒是个知道真相好机会。 “是什么事能说说吗?”张非相耐不住好奇追问。 常平:“其实也不是秘密,上个发令者就是师叔您,而那令……” “咋了?”话说一半顿住的人最可恶了,张非相急得跺脚,当然是在心里哈,“说话说一半,老了流口水,快说!” 常平无奈道:“那令在妄生师兄身上。” “啊?” “唔……” 妄生被一拳撂倒在地,他不服气地吐出口血,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人。 “赵断!鹿鸣渡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适可而止!”奚自含抬手,一掌按住了赵断的肩头制止他。 赵断偏过头,讥讽一笑:“奚自含,你在装什么好人?比起我,你才应该是更想让他死的那个吧。” 见奚自含不语,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地上的妄生:“没想到你竟然没死,那行,我不介意再补一掌。” 说罢,赵断欲抬手,奚自含便一个移步,瞬间到赵断面前,挡在二人中间。 “够了赵断!师尊还在,轮不到你我动手!” 赵断哪儿会管这么多?冷冷开口言:“让开!” 奚自含扬声:“云归人蛊之乱,祸不在他!” “那天下的人蛊之乱与他可有干系?” 赵断亦高声反驳,随即伸手指着他,一字一句道:“若不是由他开始,天下怎会有人蛊这种东西?什么追踪祸源,那祸源不正在眼前吗?奚自含,你披着正气凛然的外衣,却要包藏祸心?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奚自含一时语塞。 不过赵断说得没错,他确实没什么好辩驳的。 “住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张非相累得吭哧吭哧,跑到院门口,一把扶住了竹门大喘气。 众人闻声看去,都不约而同没了接下来的动作。 妄生见状,又咳出一口血,却顺势摆出一个妖娆的姿势躺在地上,脸上挂着委屈,眼中含泪看向张非相:“师尊……呜呜……” 奚自含:“……” 赵断:“啧。” 张非相:“呃……” 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的府炎这时才舍得挪动步子,到他身侧去扶他,“喂,你,去哪儿了?” 张非相一见他就忍不住吐槽:“一天天啥活也不乐意干,漏个胸肌尽在我眼前晃了,滚犊子!” 府炎咂巴两下嘴,没好气收回手。 “妄生被揍,就人家子涵拦着,咋了,你是没手?拉架不会?” 府炎假装双手插兜,高傲言:“我打不过他。” 把窝囊说得这么自豪,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啊! 张非相这会儿也缓过神来,自然是要先干正事。 他挺直身子,径直往赵断身边走去:“赵断!良心呢?风骨呢?乘人之危啊!” 赵断本来就一肚子火,现在张非相一来,更是火上浇油。 此时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直接冷着脸开口:“师尊,他没死只是我当时下手轻了,怎么?师尊是铁了心要包庇这个畜生吗?” “瞅你嘴臭的,有空刷刷牙吧。”张非相冲过去,挡在妄生面前与他争论,“当时不都在云归说得好好的?你出尔反尔啊你!” “那是在云归,我是掌门;现在我在窥天,是他师兄。”赵断冷哼一声,“况且今日是他先招惹我的,我动手惩戒师弟,也是符合鹿鸣渡规矩的。” “妄生招惹的你?”张非相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妄生,“你……” 真是闯祸精啊! 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就光逞没用的能呗。 “一天天就知道放狠话,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能耐?让我说你什么好?”张非相皱起眉头,对着妄生一顿训斥。 妄生不语,只是一味红着眼圈掉眼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而后慢悠悠开口认错:“我错了,师尊,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又来? 张非相没辙,重新将目光投到赵断身上,挂上假笑:“……他他他,现在就算清醒了,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对吧……能干啥事?顶多动动嘴……哈哈,你刚刚不也骂他了,扯平行不?” “要不下次!下次他还这样,我就不管了,随你打他。” 奚自含:……师尊,您清醒点吧! “哼!”赵断也是被恶心到了,实在不想再待在这里,转身就走。 “赵断!” 张非相想了想,还是得叫住他。 不叫还好,一叫,人瞬间炸了毛:“干什么!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这台词…… “咳咳……”张非相轻咳两声,回归正题,询问,“赵断,你来窥天也是因为追风令吧。” “什么追风令?”听到这三个字,妄生心中咯噔一下,也不装了,立刻将目光投向张非相,抢先询问。 张非相解释:“我刚刚出去遇见了常平,他同我说的,说有人在此次人蛊祸源的身上下了追风令,所以赵断才会出现在这里。” 奚自含也将目光投向赵断:“是谁发的追风令?” “不知道。”赵断余怒未消,语气强硬,却又带着一丝心虚开口,“只知道是个木修,跟白衣一样查不到踪迹,我还以为是窥天的人干的,来了之后才知道,窥天也是刚刚得知。” “对了,师尊,听闻那日你们遇到了人蛊,还碰到那个白衣了?” “是遇到了,那个白衣人还伤了师尊。”奚自含替他开口,“所以我觉得,在没有跟他交涉之前,我们不能妄下定论说他是善是恶。” 赵断心中一惊,刚刚还狠戾的目光此刻倒是染上了一丝不被察觉的担忧:“什么?师尊受伤了?” 张非相摆手:“无妨无妨,小事小事。” “师尊的伤是那白衣干的?”妄生此刻也惊讶,“怎么伤的?” 此话一出,张非相冲他呵呵一笑。 你以为我是怎么伤的? 别问了。 赵断接着言:“此事事关重大,追风令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窥天西,如今已经开始向着酆都移动,应是在逃命。” 奚自含又问:“那金阙门那边可有拦截?” “金阙门可从未遭遇过人蛊,你还指望李梅乱那个怂包会管这些?别忘了他本就亦正亦邪,会不会跟地鬼勾搭在一起都另说。”赵断说罢转身,“时辰要到了,我先走一步,师尊告辞。” 奚自含望向他的背影长叹一口气,随后一扭头,对上了张非相的目光:“师尊,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赵断这次是一个人来的窥天。”奚自含说着皱起眉头,“我觉得他会奔着追风令,直接追去酆都。” “那追呗,灭亲之仇比天大,他能不报仇?”张非相无所谓开口,“怎么?他那大雾境那么厉害,还能出事不成?” “毕竟那可是酆都,若非修为一步归墟,很难全身而退。” 听到这里,妄生不屑一笑:“奚自含,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关心他了?” “关心同门可有过错?” 谁料妄生脑子一抽,贱兮兮开口:“原来你拦着他也是关心我呀,哎呀呀,不愧是大师兄。” “你都叛出师门了,我为何关心你?只是这在鹿鸣渡,你的生死全由师尊做主,我拦赵断,是不想让他顶着窥天弟子的名声坏窥天的规矩,仅此而已。” 奚自含说罢,对张非相行了一礼,“师尊,他毕竟是鹿鸣渡弟子,若一时冲动,折损得也是师尊颜面,请师尊劝诫他一二。” 谁? 我吗? 是我没错吧。 “你开什么玩笑?我能劝得住他?就他跟个邪恶吉娃娃一样,见人就咬的我可拉不住!”张非相慌乱摆手拒绝。 而且这烂摊子我可不想管,我自己活着都够呛。 他好歹是个掌门了,应该……会没事的吧。 应该吧。 妄生:兄弟们,这招针对年上很有用[摆手] 张非相:你从哪儿学的? 妄生:师尊教的啊,我一哭师尊就向着我,还哄我[垂耳兔头] 张非相:…… 奚自含:唉……我真……不是……你……我真服了。 赵断:哪个正常男的会这样?果然我看不惯他是应该的,他比奚自含还恶心[化了] 奚自含:?我是参照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追风令出天下难安 第36章 剑悬心头这还不跑? “查不到是什么意思?怎会连你王玉坛都查不到?” 立苦殿内,赵断独站中央,环视屋内众人,焦躁至极。 王玉坛扶着经幡,踉跄着站起身来,叹:“老夫自诩木修大成,可面对此人,竟显得如此乏力!唉!他究竟有何种神通?难不成真是那入归墟之人?” “哎呀,这查不到呀,就是你不行呗~”一旁的李梅乱事不关己,拿着扇子悠然自得指着王玉坛道,“老不死的真是没用,干脆呢,你也别守着你那破旗子,趁着你还有这一身木灵修为,可不能白白浪费,要不跟我同去归墟可好?” “妖人!胡言乱语!” 王玉坛闻言,勃然大怒,手中降龙幡猛地往地上一震。 刹那间,李梅乱座下突然涌出无数枯藤,张牙舞爪地想要将其缠绕。 “铮”的一声刀鸣,刃扇断木,瞬间斩了个干净。 断枝落地,恰好掀开了李梅乱脸上的面纱。 他眼疾手快,动作又不乏优雅,轻摇手腕,急忙用扇子遮住面容,语气调侃:“真粗鲁,今日来得匆忙还未着妆,你这老东西,是铁定让本座难堪吗?” “妖人!”王玉坛怒喝一声,气冲冲地坐了回去,“今日张仙师在此,老夫不与你计较!” 李梅乱“噗嗤”笑出声,转而目光移向高处莲座,缓缓开口:“如今呐,张仙师可顾不得你了,那追风令可是从窥天出去的,在座的应该没人比他更着急得吧……” 说着,目光一游,看见赵断,李梅乱赶忙补了一句:“哦,还有这个小掌门~” 这话分明就是**裸的嘲讽! 赵断瞬间额头青筋暴起,笑中带狠冲李梅乱质问:“那李掌门又在此处作何?算算时候,那祸源已入你西峰金阙境内了吧!你不在金阙等着拦截,还放任其如此猖狂,很难不让人怀疑你别有用心。” “哎哟,这你可是冤枉我了。”李梅乱轻笑一声道,“我并非木修,消息自是没老王灵通,也是来窥天的半路才知追风令出。” “半路?”赵断说着,上前半步,与他对峙,“你好端端地来窥天干什么?” 李梅乱望了赵断一眼,随后重新将目光投向张含真:“可是张仙师请得在下,听说见素现已在了窥天,可惜……失忆了?” 这话将赵断说得一惊,也将目光投向张含真:“你们是要?” “世间不可无见素。” 恰此时,张含真终于睁开了双眼 一口寒气缓缓吐出,顷刻,便让整个大殿冷了下来。 李梅乱又道:“唤回一个人的记忆不算什么难事,一个一步归墟是没把握,可两个呢?” “且在座的各位,何人一步归墟?又有何人,能入归墟?”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这世间的修为虽有归墟之境,可却从未有人真正达到过归墟。 当初,一步归墟的张见素名动天下,曾以一己之力封印鬼王,已然是天下无敌。 可即便是这样的人物,最终也折在了归墟之前,令人惋惜。 见素死后,仙门之中,一步归墟的便只剩下两人。 一位是张含真,不必多说。 另一位,则是在张见素离世后不久才崭露头角的李梅乱。 他的年纪比张含真小了不少,却能与张含真并称仙门最强,心性自然是高傲无比。 旁人虽嫉妒他的天资,却无人能敌。 尤其是他手中那一把乌月刃扇,更是诡异多变,明明是金修,却可御自然万界,与其交手的人,无一不是落荒而逃。 就是这样一个奇才,性子却让人捉摸不透,亦男亦女,又亦正亦邪。 “当务之急不是那祸源吗?诸位扯我师尊身上是要如何?”赵断先是开口,“我赵断现在再次问过诸位,人蛊当如何?我仙门存亡又当如何?” “优胜劣汰,我不担心啊!”李梅乱反驳道,“当然,窥天也不担心,祸不及老王他倒是能暂时稳坐,这么看来……啧啧啧,小掌门,你可是有点危险~” “你……” 糟了,着他的道了! 如今人蛊祸世于天下来说是不幸,而这些云层之上的人只要稳住自己,而后略微出手,便可名利双收。 乱世是他们最期望的。 他们没有一个人在意活着的生灵。 没有一个人! 此时此刻,赵断周身一片茫然。 那大雾能困得了别人,如今竟将自己也困住了? 气到最后,赵断用舌头轻顶脸颊,也是笑出了声:“李掌门,你怕不是忘了你金阙才是离酆都最近的吧!以一人修为抵千万地鬼,你一步归墟可真当自己是张见素了?” 说罢,赵断未等他开口,转过身正对张含真:“张仙师,诸位,世间动乱已起,我等享天地恩惠,当还于天地!视苦难不见怎担得起‘仙’这一字?我不知诸位如何打算,但我赵断,我云归,誓死要平了那孽障!” “我修为自是不济,但也绝不会当缩头乌龟,这是师尊在世时教给我的道理,我虽不为仙,但担得起‘敢’字。” “你们不敢,我赵断敢!你们就接着在你们那所谓的存道虚名之下,尽情腐烂吧!” “太年轻,太过冲动。” 人群散去,张含真才长叹一口气,“见素当初都告诫过他,太过急于求成,想着碰壁许会稳妥些,谁知他竟是越挫越勇的性子。” 李梅乱面纱重戴,站起身接话:“他这性子真是跟见素一般,不愧是他的徒弟,我倒是喜欢。” 张含真话锋一转:“金阙当真全无线索?” 李梅乱耸肩:“该说的刚刚我都说了,那人许是掌握破空之术,至于追他的,连王玉坛都看不破,我又怎会知道?” “哦对了,我能去见见他吗?” “随你。”张含真说罢,重新闭上眼,“记住我交代你的那些,别坏了规矩。” “我不会坏的,只有自己的规矩。” 完了,又是冲我来的! 张非相二话不说,一个转身就直冲屋内。 “师尊!” 赵断本是来告别的,顺便说了些刚才听到的事,想让张非相心里有个底。 谁知话音刚落,张非相脸色一白,转身就跑了? 他抬手去拉门,恰巧妄生在屋里换好了衣裳,也正好往外一推。 “咚”的一声闷响,门板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张非相脸上。 “嘶……”张非相捂着鼻子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弯下了腰。 妄生也懵了,赶紧伸手去扶他:“师尊!” 赵断这时也跑了过来,一脸惊怒:“妄生!你瞎了吗?不会看着点!” 被赵断这么一吼,以妄生的性子哪能忍?立刻反唇相讥:“关你屁事!这是意外看不出来?” 赵断冷笑:“你一个木修连这点动静都感知不到?灵力散了,脑子也跟着散了?” “你……” “都住嘴!”张非相被两人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高声喝止。 拜托,被门拍的是他好吗?这俩家伙吵什么吵? 见素到底养了两个什么玩意儿?嗓门一个比一个大,他平时都不嫌吵的吗? 张非相揉了揉被撞得通红的鼻梁,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也懒得再多说。 他推开妄生的手,走进屋内,打开柜子翻找起来。 门外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探进头来。 妄生先低声开口:“师尊,对不起……” 赵断也跟着问:“师尊,您在找什么?” 床上的府炎此刻也被吵醒了,翻了个身,目光落在张非相身上。 “收拾东西,走!”张非相“砰”的一声关上柜门,语气果决。 他指向府炎:“你回酆都。” 又指向赵断:“你去报仇。” 再指向妄生:“你去拿回你的灵体。” 最后,他指了指自己:“我离开窥天,咱们好聚好散,各奔生路吧。” 府炎这下清醒了,直接坐起身:“这是何意?” “我说得已经够明白了。”张非相摊开双手,“逃命啊?我他妈的根本就不是见素啊!他们真把见素搞回来我怎么办?你们怎么办?你说,是由着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我自己过自己的,还是等见素真回来了,看见一个地鬼、一个逆徒,把你、你,还有你全宰了的好?” “有道理。”妄生点点头,“我是希望师尊回来,但不是现在。” “尤其是你!”看到妄生接话,张非相更火了,走过去指着他的鼻子,“我真是搞不懂你,你都说自己叛门了,还老想着找回见素。可我看你俩关系明明就不好,照现在这情况发展下去,我看他回来第一个要宰的就是你!” 妄生笑道:“所以嘛,我说不是现在。” 跟他说话真费劲。 张非相放下手,声音压低了些:“我就问你一句,走不走?” “走!”妄生回答得干脆利落,随即又问,“师尊是要跟我回酆都吗?” “想得美!”张非相也嗤笑一声,“我在这儿是死,去了酆都怕是会死得更透,你们那么喜欢那地方,自己去送死好了,何必带上我?我就是个无辜的人民教师而已啊!” 这时赵断开口了:“师尊若无处可去,可暂去云归。” “那不是给你添麻烦吗?且不说你这次要去追人,根本不在云归,就算你坐镇那里,窥天要人的话,你敢不交?” 妄生立刻抓住机会嘲讽:“连个人都护不住,真废物。” 张非相一见他犯病,对着他就是一拳:“你又能好到哪儿去?非得逼我吐槽你一句是吧?” 赵断听了这话,尴尬地低下头,揉了揉鼻子。 妈的,早知道就不说了。 妄生捂着胸口,委屈巴巴地看向张非相:“我现在确实护不了师尊,但等我拿回灵体,我一定能护住您的!师尊不信我吗?” “呵呵。”张非相翻了个白眼,然后一手一个,把堵在门口的两人推开,“让让,杵在这儿干嘛?当石狮子呢?” “师尊要去何处?” “还能去哪儿?厨房啊!找干粮啊!你们不用吃饭,我得吃啊!” 一天天的问问问,不顺心又吵吵吵。 哎呦,不行了,心好累…… 比当幼师还累。 张非相:燃尽了,受够了,之前班主任的日子照搬过来了,哈哈……跑路了 妄生:快去酆都快去酆都快去酆都……[求你了][求求你了] 张非相:招魂呢你[摆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剑悬心头这还不跑? 第37章 一簪迷迭半面情牵 “那个孩子便是窥天门的张见素,满儿,快去拜会。” “是,师尊。” 年少的张见素自人群穿过,脚步不停,忽被一股力道,拉住了衣袖。 “何人?” 扭头望去,一双桃花眼入眸,只是半脸遮着面具,不见真容。 “你便是张见素?你长得真好看!” 张见素望向他的服饰,了然:“金阙门的人?” “我叫李满,‘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的那个满。” 张非相少年心疑,开口:“如此简单的字,为何这般作解?” “因为我第一眼见你,觉得你像雪,又冷又柔,落了我满身。” “那首诗不是在讲雪,是在讲白梅。”张见素感觉被调戏,甩开衣袖轻哼一声。 “我知道啊,但梅是我的名字,我叫李满,字梅乱,‘砌下落梅如雪乱’的梅乱。”李梅乱说着走近几步,“张见素,师尊老说你是个天才,那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什么?” “是梅似雪?还是雪依梅?” “无聊。” …… 张非相刚把干粮收拾妥当,一脚踏出厨房,迎面撞上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那人轻纱覆面,长发成辫,一袭鹅绒黄衫,远远望去,宛如一位身姿绰约的高挑女子。 但定睛细看,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英气。 他不知已在那里伫立了多久,竟连半点声息都未发出。 “李掌门?”赵断见了他,心头猛地一震,身形一晃,已瞬间挡在了张非相身前,“不知李掌门此刻驾临鹿鸣渡,有何要事?” 李掌门?他是镇守? “小赵掌门来得,我便来不得?”李梅乱轻摇着手中的乌月刃扇,大步流星地朝赵断逼近。 赵断心头突生警兆,手腕一翻,浓雾骤然弥漫开来,从四面八方涌向李梅乱。 妄生也按捺不住,手中黑焰化剑,直刺那人。 两人夹击,李梅乱坐怀不乱,连扇子都未曾展开,只是随意一挥。 先是一股劲风将妄生连人带剑扇得横飞出去,紧接着又逼得那漫天浓雾寸步难进。 “噗——” 妄生本就旧伤未愈,哪里禁得住这一击? 他闷哼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溅而出,随后踉跄着扶住剑身,单膝重重跪在了地上,身形摇摇欲坠。 “妄生!”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张非相的怒火。 他气急,指着李梅乱的鼻子怒喝道:“你到底是谁!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此处,还伤我的人?” “哎呀,我可真是冤枉啊。”李梅乱此刻才慢悠悠地展开乌月刃扇,放在胸前轻摇,语气带着几分无辜,“话可不能这么说,明明是那小子先扑上来动手的,我只是被迫自保,没做错什么吧?”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张非相刚升腾起来的气势,瞬间蔫了下去,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反驳。 “好了,小赵掌门也别这么紧张。”李梅乱轻挥扇子,语气轻松,“我今日只是来鹿鸣渡拜访故人,其他不干什么。” 扇子轻落,那漫天浓雾竟就被他这么一挥而散? 赵断瞳孔骤缩,双腿僵在原地,脊背冒出冷汗。 这就是境界压制? 一步归墟…… 上一次有这种被绝对力量所慑的感觉,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张见素的时候。 赵断心头震撼,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张非相。 张非相显然会错了意,以为赵断是在示意自己出头。 他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越过赵断,上前一步道:“如今阁下既如愿,不知可否就此罢手?” 李梅乱上下打量了张非相一番,眼神深邃,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径直迈开大步向他走去。 张非相心头一紧,本能地想后退,却突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不是吧,又来这一套? 你们这些所谓的上层人物,行事都这么霸道的吗?都喜欢搞人身自由限制? 李梅乱在他面前站定,谁承想又是一个个头比他高的,看向他有一丝居高临下的感觉。 拜托,张见素你能不能别光点武力值了?都这么厉害一个人了,天天跟人仰头说话,颈椎真不会报废吗? 然后,只见李梅乱缓缓收起扇子,抬起手,轻轻揭开了自己脸上的轻纱。 待张非相看清,心中一颤。 如画般的美好蒙尘,是老天爷妒他,非要在那白宣上留这么一笔烂墨。 半脸的腐烂撕裂了嘴唇,露出里面森白的牙齿,伤口却泛着黑,硬生生撑着张非相的双瞳,让他不自觉盯着那处,移不开眼。 也不光是张非相,连赵断都是大吃一惊。 他那伤是怎么回事?何人竟能伤他? 李梅乱就这么望着他不语,也没了下一步动作。 此刻张非相心中慌乱,立在原地不知如何。 这是干什么?让我看这个是想表达什么?是我弄的?不对啊,我哪有这本事!是见素干的?他怎么不说话?是来寻仇的?还是要上演那种“你想不起来我就给你一巴掌”的狗血戏码? 啊啊啊,救命啊救命救命…… “你……唔!” 张非相刚一开口,还没说出完整的字,一双微凉的薄唇便覆了上来,将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 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让张非相瞬间石化,整个人都傻了。 一旁的赵断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表情夸张得像是见了鬼。 “师……咳……咳咳咳……”妄生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脑门,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奈何膝盖刚才受了伤,此刻怎么也挪不动半步。 等李梅乱终于松开嘴,张非相还没从那惊天动地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李梅乱则动作优雅地重新系好面纱,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这次没打我,果然是失忆了。” 这次? 卧槽! 还有上一次? 张见素跟他啥关系? 不会是……传说中的……双修吧! 不是吧…… “你的记忆我也会想办法,今日既已见过,我就先走了,别太想我哦,美人~”李梅乱吹了声口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妄生此刻也终于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抓起自己的袖子就往张非相嘴上猛撞,一边擦还一边急得跳脚:“他这是干什么啊!他这是干什么!师尊,您没事吧!师尊!” “停……” 这力道简直大得离谱啊!感觉再擦下去,假牙都能被他给擦出来了! 张非相连忙连连摆手:“停停停……” 妄生停手之际,眉头一拧,眼中泛起泪花,跟个吃醋的小媳妇一样,晃着张非相的双肩开口:“师尊,您到底跟他什么关系!您解释清楚!” 张非相只觉得身子飘忽忽,像在棉花上。 风一吹,来回晃。 什么关系? 我也想知道啊! 话说我刚刚被怎么了? 头怎么这么晕…… 张非相思绪突然中断,白眼一翻,这就晕了过去。 “师尊!” “啊!师尊!您怎么了?师尊!” …… 无归的魂灵在浓黑中飘荡,低头望去,地上那抹猩红不是木棉,而是嘶吼过后凝固的绝望。 如今,连一声呜咽也再难发出。 远处,红绸冲天而起,遮蔽了月光。 更妄图掩盖这世间的污秽。 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 仿佛要冲刷一切,却怎么也洗不掉。 洗不掉他们犯下的累累罪孽。 白衣踏雨,持剑而来,一步一履,身披滂沱,漠视着人间的凄凉。 他于深宅前立足,抬手,轻而易举便推开那腐朽的高门。 偌大的宅院如今毫无生机,横尸遍野,血雾弥漫,一片死寂。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忽然,一道声音从院墙深处传来。 白衣闻言一惊,收剑入鞘,快步向内走去。 穿过长廊进入后殿,只见一人伫立在暗影里。 而他的目光,落在殿中的诗集上。 而那诗集,垂挂在房梁的尸体之下。 恰白衣过来,带起寒风,那一页被翻动,随之而来,回眸一望。 “跑了,我没抓住。”白衣率先开口,随后一步步向那人走近。 “我知道。”那人的声音带着少年般的爽朗,“我碰见他了,还在他身上留了烙印,如今追风令已发,想来能有些用处。” 白衣诧异:“你遇见他,为何不直接杀了他?难道连你也对付不了?” “再等等。”那人重新转过身,背对着他说道,“他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不,或许说,他有我需要的办法。” “活死人医白骨,本就是无稽之谈,世界不存在那样的术法,就算有,也是违背天道。”白衣走进他身边,抬手,拉上他的胳膊,“够了,已经够了,我身上有须弥已经足够了!你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不够。”那人双拳紧握,望向白衣的目光无比坚定,“师兄,不够,千年万年都不够!” “为何不够?你扪心自问,不够的,是你替我抱不平的不甘,还是你自己的私心?” 白衣高声反驳,随后发出一声长叹,“我是劝不动你了,况且……我又凭什么身份去劝你呢?” “行了,师兄也累了,该休息了。”那人说这话时,手微微颤抖起来。 白衣闭上眼睛,不愿再看他。 那人抬手,轻轻拔下他发间的木簪。 下一秒,白衣身形一晃,便倒了下去。 那人横抱起他,在他苍白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声音低沉:“睡吧,师兄,我带你去酆都,去找到那个办法。” “我会救活你的,一定!” 客串来了~ 隔壁某人:oi家人们,让条路,真正的主角来了[墨镜] (没看过没事,会化名,他们的故事不影响阅读,看过的就当番外了,在这里是推动剧情的~我也不会追着刀~放心~才怪[坏笑]) 妄生:他们都比我厉害,我不服气[化了] 作:再等等,酆都是你场子,我打预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一簪迷迭半面情牵 第38章 生入混沌 “去酆都……” “张非相……” “去,你在那里,快去……” …… “你是谁!” “……” “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 “说话啊!你是谁!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种地方…… 身子止不住地一颤,张非相大汗淋漓,猛地从梦中惊醒。 这边人还未完全反应过来,那边一个熊抱就狠狠冲了上来。 “师尊,太好了,您终于醒了!怎么样?您身子没事吧。” 刚刚是没醒,现在这一下算是彻底醒了。 那宛如惊涛骇浪的哭声紧贴着自己耳朵,直击自己耳膜,没当场晕过去都算是万幸。 张非相缓过神,一脸疲惫地伸手推他:“先放手,快……我快呼吸不上来了……” “哦哦哦。”妄生委屈巴巴地松开手,抹了把眼泪,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 张非相抬手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这才从床上坐直了身子。 刚刚那梦魇是怎么回事? 让我去酆都干什么? 难不成我的记忆…… 算了,人还是不能太好奇,不然净想着去干些作死的事情。 况且,我真的在乎那些记忆吗?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张见素在意,可对张非相而言,很重要吗? 张非相,张见素…… 我难道…… “师尊?”妄生见他半天不语,轻声唤道。 张非相思绪被拉回,环顾四周:“哦,我没事,对了,赵断呢?” “他走了。”一听赵断的名字,妄生立马不乐意了,别过脸去,“师尊就那么在意他?” 张非相长叹一口气,懒得跟他争辩,心平气和地说:“人不在了,我总得问一句才妥当,你这不是没走嘛。” 被张非相这么一哄,妄生又瞬间喜笑颜开,关切询问:“是不是李梅乱给师尊喂了什么东西?师尊都晕过去好大会儿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梅乱是谁? 李…… 不想还好,一想,那该死的画面就在脑海里跟走马灯似的循环播放,还是无限循环! “行。” 管他三七二十一,张非相先胡乱应了一声,随即岔开话题,“那个……我刚刚收拾的东西呢?” “在那儿。”妄生指了指远处的桌子。 “府炎呢?”张非相又问。 “在院子里。”妄生抱起胳膊,脸色跟体温计似的又降了下去,“我怕他吵到师尊,就先把他赶出去了。” “妄生呢?” 妄生闻言一愣:“嗯?” “……不,哎呀。”张非相一拍脑门,瞬间尴尬。 这脑子是怎么了? 难道在异世界,脑电波连接还有延迟? “师尊这是怎么了?”妄生凑近,重新将手放在他的胳膊上,“要不要再睡会儿?时间还早。” “不早了。”张非相嘴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师尊?” 张非相将目光落在妄生身上,看着他的模样,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怪异感。 这触感,怎么突然就…… “我跟你去酆都。”张非相沉声道。 妄生一惊:“什么?” 张非相死死锁住他的目光:“妄生,你不会让我死在酆都的吧?” “当然……”被他这般注视,妄生忽而有些慌乱,“师尊怎可能死在酆都?我好不容易才带师尊回来,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师尊去死?” “我是说‘我’,不是张见素。” “我……”妄生语塞,默默松开了手。 可他的手还未落下,就被张非相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我去酆都也是为了你,我一早便打算要帮你拿回你的灵体,而且我也不想死,这些你不都知道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妄生抽不开手,眼神却不敢与他对视,“只是,我想让以前的师尊回来,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你说出来,我才好彻底死心!”张非相握着他的手,力道又重了几分。 “不能说……” “为什么?” “说了,师尊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看着我了。”妄生说到这里,才将眼眸重新落入张非相眼底。 “你之前扬言要把我做成人蛊,你是想要报仇,对不对?”张非相步步紧逼。 “……” 原来如此,我说这怪异感是怎么回事。 “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 “不是的,不是这个……” “那你亲口告诉我原因!你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为什么不敢说?” 张非相忍无可忍地朝他大吼一声,“倘若你真是让我猜对,为了报仇,那等张见素回来了,你必死无疑!但我活着,就不会让你死!你选哪个?” “我……”妄生眉头皱得更紧,却始终开不了口。 张非相见他还是这般模样,只得作罢,甩开他的手,从床上起身。 “师……”妄生想开口叫住他,如今却不知该以何种理由。 “入夜就走。”张非相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说,“路我都探好了,在我后悔之前,快收拾东西,别忘了你说过的话,不管你护的是我,还是张见素。” 说罢,他猛地带上房门,扬长而去。 张非相。 妄生心中默念,望着那门许久。 对不起…… 寤寐湖的月色今夜失了圆满。 张含真静立湖畔,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随波轻晃。 晃着晃着,那涟漪里的影,竟渐渐凝出了张见素的模样。 他眼波微动,缓缓蹲下身子,抬手探入湖中,指尖似要触到那近在咫尺的人影。 可掌心抬起时,连一洼湖水都留不住,只剩满手潮湿。 “我的素儿,你究竟去了哪里?” 张含真独自喃喃,将方才拂过湖水的手凑到唇边,轻吻那抹不敢露出的相思。 “为兄见他了,可为兄不信他是你,不信你会这般平平,不信你会这般怯懦,不信,我不信……” 无论如何开口,湖面只余沉默,没有半分回应。 当然,这样的寂静,张含真早就已经习惯。 他在怀中摸索片刻,掏出一枚碧蓝玉簪,目光就这般胶着在簪身上,久久移不开眼。 “素儿,这簪子为兄雕好了,本想亲自为你绾在发间……”说到此处,张含真眼底的忧郁又深了几分。 可为兄寻遍了世间角落,也没能找到你。 “是你还在生为兄的气,故意躲着我吗?” “还是你觉得,为兄连做你容器的资格,都配不上……” 素儿,你到底在何处啊? 一声叹息落下的瞬间,湖面冻结,连带着冻了那仅存的温柔的思绪。 张含真将玉簪妥帖收回怀中,缓缓起身。 紧接着,他赤足轻踏在冰面上,一步步走向湖心,随后长袖一挥,冰湖为镜,映出三个矮小的身影。 与此同时,张非相心口猛地一颤,脚步骤然顿住。 “师尊?”妄生立刻跟着停步,手不自觉挡在张非相身前,警惕扫过四周,“有异动。” 府炎紧随其后,见二人神色凝重,也慌忙踮脚张望,声音里带着几分紧张:“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在上面。” 话音未落,张非相的手指已下意识指向天际。 妄生顺着他的指尖抬眼,目光穿透云层,眉头紧皱:“是张含真?” “嘘——”张非相将手指按在唇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他在看我们。” 可说罢,转念间又生出疑惑。 自己为何能如此笃定? 这突如其来的心悸,又算什么? 他抬手按在胸口,掌心下的心跳急促而杂乱,一个念头清晰地浮上来。 这不是他的痛,是张见素在痛。 为什么? 只是许久,皆无动静。 他分明知道自己要走,为何迟迟不出手阻拦? 哦,对了,宣惹说过,那幅引路的图,本就是他给的。 这一次,他是真的看不透了。 从前,无论是妄生的无措,还是赵断的不甘,他都能一眼望穿,就算看不真切,也能辨出个是非。 可偏偏到了张含真跟前,所有的判断都失了准头。 说他盼着张见素回来,可他对自己的“逃跑”视若无睹。 说他不信自己是张见素,但他不仅收留了自己这么久,就连妄生这个被窥天门嗤之以鼻的弟子,只因自己开口要保,他也未曾有过半句异议。 “张含真,从前是个怎样的人?” 好奇又一次攥住了张非相思绪,他开口时,竟没察觉这问句里藏着的突兀。 妄生皱眉:“师尊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他?” “他和张见素之间,发生过什么?”张非相避开问题,只是执着地想要追问下去。 妄生垂眸思索片刻,才缓缓开口:“据弟子所知,二人除了是同门相敬的师兄弟外,其他并未有太多纠葛,甚至见面都很少。” “从前的师尊您总在闭关,一心要悟得归墟,宗门里大小事务全靠张含真打理,即便如此,他的修为也半分没落下。” “那时师尊扬名在外,可对门内弟子而言,张含真才更聚人心,可能因他常陪在弟子们身边,待人温和,得的敬仰不少,这般人物能修到一步归虚,在旁人眼里,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理所应当……”张非相闻此,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 不对,这太奇怪了。 一个将大半精力耗在宗门俗务上的人,怎么可能追上日夜潜心修炼的张见素? 更遑论,这般惊人的修为飞跃,竟没在修真界掀起半点波澜,只落得一句轻飘飘的“理所应当”? 没人觉得奇怪吗? “师尊?”妄生看见他又愣住了,伸手轻轻拉住他的胳膊,语气里带着担忧,“您怎么了?最近常见您发呆,是身子上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没……没事……”张非相心虚应了一声,而后再次抬眸,向他那处望去。 感觉一阵凉风拂过,张非相脸颊上的丝丝碎发被撩拨,随最后一丝留恋舞动。 可能再回来时,物是人非了吧。 像现在这样,估计张见素都想不到,自己是以这种模样回来见他的。 他一定失望至极。 张非相低头,扯了扯身上的包袱,重新迈开步子:“行了,走吧,他也不会拦着的。” “路在前头,回头无用了。” 窥天,暂别[摆手] 张非相:地方蛮好的,说不舍得是假的,但不得不走了,留下来就被玩死了,讨厌墙纸爱,没结果[化了] 张含真抱头痛哭(ooc):呜呜呜,我的见素…… 妄生:这是我最期望看到的[坏笑] 张非相:你要敢墙纸也给我爬 妄生:……[求你了][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生入混沌 第39章 互谈往事 “爹爹,这次……你又要去很久吗?” 稚嫩的嗓音带着牵丝,轻轻拽住了府炎即将迈出门的脚步。 他身形一顿,缓缓转头。 脸上那半扇玄铁面具传来凉意,恰好也将他眼底翻涌的不舍严严实实地藏了进去。 “爹爹!” 女孩挣扎开一旁女人的手,小心翼翼提着裙摆,步子踉跄,跌跌撞撞地朝他扑过去。 府炎心口猛地一揪,忙压下喉间的涩意,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 他半跪在地,张开双臂,红衣如火,落怀的一瞬,带来无法放手的暖。 那暖竟比焰还炽热。 “爹爹可不可以不走呀?” 小脑袋在他肩头蹭了蹭,细软的发丝扫过他的下巴。 “照儿的腿已经不痛了,真的,你看——”说着,她还想伸腿证明,可却被府炎轻轻按住。 他松开手,而后小心翼翼地捧住她肉嘟嘟的脸颊,指腹摩挲着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声音带上颤抖:“照儿……对不起,若爹爹能再有用一些,我们的照儿,本可以笑着长大的。” “可照儿只要跟爹爹在一起,就会笑啊?” 只知欢愉。 若她能一直只知欢愉该多好? 府炎将额头送出,动作轻柔抵上了她的额头。 “放心吧,爹爹会很快回来的,也会寻到救照儿的办法,照儿信爹爹吗?” “嗯嗯!”坚定地点头伴随着开怀的笑容,但也只有那小小的期许,“办法有没有都可以,但爹爹要活着回来,照儿会好好听霖婆的话,好好喝药。” “照儿最乖了……”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浅的喟叹。 张非相被夜里的凉风扰醒,睁眼便见火堆明晃晃地映着对面的府炎。 他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痴笑,连眼底都浸着暖意,都被看了个真切。 只是没过多久,风吹焰晃,将那片刻的美好带入光亮之中。 而他,仍在那暗处。 张非相轻轻拉开腿上的妄生,将他安置在一旁,身子往府炎那边靠了靠。 府炎见他醒了,只抬眸,淡淡扫了一眼,随后目光又落在跳动的火苗之上。 “唉?还没来得及问,你女儿多大了?”张非相感觉有些尴尬,便先开口跟他搭话。 “不大。”府炎随意回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那你女儿叫啥?”张非相又问。 “府照。” “赵?赵断的赵?” “……”府炎一声嗤笑,在笑他傻,“是照拂的照。” “哦~”张非相若有所思点头,“而今尘尽光生,照破青山万朵,果然是个好名字。” 府炎愣了愣,显然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开口问:“你念的是什么?诗吗?” “啊?”张非相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脑回路竟然是这样的,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是……是啊。” “那是什么意思?” 见他如此求知好学,张非相也来劲儿了,清了清嗓子解释:“若只论表面意思,就是灵珠现世,照拂山河万里,像是太阳;若挖得深些,便是大梦初醒,大道归于我,而我自成圆满。” 看府炎还是一脸呆呆的模样,张非相恨铁不成钢挥了挥手:“总之呢,就是很好的意思,这首诗送你女儿了,也算我认识你那么久的一点小小心意。” 话音落,府炎望着张非相的眼睛忽然弯了起来,笑意从眼底漫到嘴角:“你还是第一个给我女儿送祝福的人。” “嗯?”张非相不解,“第一个是你才对吧,你为她取了个这么好的名字,在我听来,可是有无尽期许。” “是吗?”府炎眼底的笑意淡了些,目光移向跳动的火堆,轻笑出声,“其实这个名字,是我当初随便想的,也没考虑那么多。” “酆都有个祭坛,叫不照台,我是在那里遇见照儿的,也就取了这个名字。” 这话说得张非相愈发觉得奇怪:“你先等等,你闺女……不是你生的啊?” “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此话一出,府炎笑容荡然无存,语气也带上些嫌他荒唐的意味,“我是男的,怎么生?靠生子丸?我疯了才会去吃那东西。” “停停停……” 我现在有些懵哈。 我问的跟他答的是一个问题吗? 还有,怎么说呢…… 尼玛这修真界还真有生子丸啊! 张非相整了整思绪,才心平气和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们生孩子……对吧,孩子娘亲在哪儿?” 府炎垂眸,拿起一旁的树枝,带着点气性戳了戳火堆,火星簌簌溅起:“最早,没人教过我这些,所以,我也不知道是谁……其实当照儿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才意识到,但可以确定的是,是那个人先抛弃的照儿,就算她现在回来,我也不会原谅她。” “……” 其实吧,也能说得过去。 你想啊,他一个天天衣服都不好好穿的人,那什么……对吧! 只能说,按如今推测,那边民风……还挺狂野。 那妄生…… 说着,张非相目光不自觉落在妄生身上,看见他瞪得溜圆的眼睛,松了口气。 这么清澈,应该不像。 不对! “你啥时候醒的?”张非相边拍心脏边问,“咋一点动静都没?” 妄生翻了个身,一手撑着脑袋侧躺在地上,语气带着点揶揄:“从你们开始聊照儿的时候就醒了。” “不过我也是真没想到,府炎你竟然有个女儿?” “跟你有关系吗?”府炎轻哼一声,随手扔了手中的树枝,语气里的不爽藏都藏不住,“要不是遇见你,我早该回去了。” 妄生一听这躺不住了,撑着身子慢悠悠坐起来:“喂喂喂,话可不能这么说!在云归明明是我救了你,我也不说让你做牛做马报恩,但这感激你心里总得存点吧。” “一码归一码,要不是你引得我,我能跑云归去?”府炎说着,几乎出于本能对他翻了个白眼。 妄生鬼鬼祟祟爬到张非相身侧,笑着重新靠在他身上,压低声音,偷偷告知:“师尊,您可是得离那种人远些,他当鬼使的时候,什么龌龊事情都干,您瞧见他身上的锁链没有?那可是穷凶极恶的鬼,才会被鬼王拴着。” “我能听见。”府炎冷哼一声,“可要论穷凶极恶,我比之你妄生真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你还有脸说这话?” “切。” 听他俩这谈话语调,张非相的好奇心又上来了:“个人秘密我倒是不好奇,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俩当初咋认识的?” 府炎:“我救了他。” 妄生:“打了一架。” 二人异口同声,张非相目光游移:“我信哪个?” 妄生抢先开口:“我遇见他时正被人追杀,恰好逃到酆都,遇见他,他看我身上有宝贝想抢,然后我们俩打了起来,之后我就晕了过去,再睁眼,发现自己被霖婆救了。” “霖婆又是谁?” 府炎接过他的话说:“地鬼四大祭司之一,擅医术,修为虽不怎么高,但是大家都很尊敬她,我临走时也将照儿交到了她手上,就是不知道如今她们怎么样了。” 张非相心中了然,点了点头:“看来地鬼也并非都是恶人。” 妄生听见这话,将目光投向张非相的侧脸,轻轻唤道:“师尊。” “嗯?”张非相转过头,视线闯入他深邃的眼底,“怎么了?” 妄生只是一味凝视着他,许久,才问出那话:“那师尊觉得,我是恶人吗?” “你?”张非相笑出声,“你也没干什么吧,起码在我看来没有,至于旁人对你喊打喊杀的,你若真做过亏心事,那便受着;可要是你也对我做过那种事,我定然也跟他们一样,对你喊打喊杀。” “小恶分人分事,大恶人人诛之呗。” “那倘若,一人负尽天下唯不负你,你作何选?”妄生焦急追问。 “这……”张非相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奇怪,反问,“一人?你吧!你到底干啥了?” 妄生刚刚涌起来的气焰蔫了下去,别开脸,瞧着有些生气。 张非相将目光转向府炎,不死心道:“他到底干过啥啊?” 府炎摇了摇头,将刚刚那话原封不动还给他:“仙门我是不知道,但在酆都,我知道他当过一段时间鬼使,什么龌龊事情都干呐~” 远处剑鸣破空,赵断心头一紧,步伐当即加快,朝着声响处赶去。 越往近走,空气便越寒,天际残月裹雾,竟有细碎雪花从云层中簌簌飘落,转眼便染白了枝头。 穿林而出,视野豁然开朗。 只见白衣凌空而立,闻声缓缓侧过头来。 肌肤如漫天落雪,惨白得骇人。 白衣缓缓落地,长发随寒风扬起时,发后长簪轻轻晃动,于夜色里晕开几点微弱却醒目的绿光。 他难道就是传闻中的白衣? 赵断强压下心头波澜,定了定神,目光坚定地朝他走去。 而后躬身行礼:“云归赵断,拜见前辈,不知前辈在此,是否也在追查人蛊的踪迹?” “……”白衣人只淡淡扫了他一眼,未发一言,转身便要离开。 如此目中无人? 赵断咬了咬后槽牙,不快被压下,跟了上去:“前辈,若您此行亦是为了天下苍生,还请告知晚辈些许关于人蛊的讯息,不瞒前辈,晚辈同样在追查人蛊之事,一路寻追风而来,虽修为浅薄,却也愿尽一份力,协助前辈铲除这祸世之源。” 好吵。 白衣加快步子,不过片刻,便来到一破屋之前。 赵断诧异,见那屋内点点火光,转而,白衣的手便搭在了房门之上。 他熟稔推门而入,光亮透过前面人的身子,落在了赵断脸上。 屋内一角,红衫青衣的少年抬头,看见赵断,脸上挂起笑容:“你好呀。” “您是……”赵断站在门口,不敢贸然往里进。 “哈哈,你一路追着我的追风令,不知道我是谁吗?” 追风令是他发的? 赵断一惊,赶忙行礼:“晚辈赵断,见过前辈。” “叫我阿木就好。”他说着抬手,指向白衣,“这位是我的师兄,柳本生。” “我们等你很久了,赵断。” 隔壁某人: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一件事情。 张非相:什么? 隔壁某人:我痛失本名,哈哈哈。[笑哭] 妄生:我也是。 奚自含:我也是。 赵断:为什么我没有?孤立我? 张非相:怎么说呢……隐约觉得不敢。 妄生:就是孤立你[摆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互谈往事 第40章 黄泉屠戮 红墙暗瓦,白日升灯。 铜铃无风自响,楮钱铺路通天。 一阵阴风过,卷起细碎纸钱,张非相一个冷颤,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哎呀妈,这地方……感觉真是太对味了! 他心中嘀咕,脚却不由自主地往府炎身后挪了半寸。 “过了黄泉镇,就能入酆都了,师尊,我们先在此歇歇脚吧。”妄生说着,接过张非相手中的包袱。 啊这……在这儿歇脚吗? 真的吗? 张非相视线扫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光见黑雾盘踞,脸上的表情从惊讶慢慢扭曲成了抗拒。 有他俩在,应该……没啥问题吧? 府炎先迈开步子,熟稔地走到街角一家客栈前,毫不犹豫,一掌推开了客栈木门。 屋内烟气缭绕,鱼龙混杂。 听见动静,满屋子的“牛头马面”纷纷望去,几十道阴冷的目光齐刷刷射过来,跟府炎直直瞪上了眼。 府炎却视若无睹,甚至还往里走了两步,对着门外不远处的两人招手:“来这儿,这儿没人。” 屋内众人:“……” 空气凝固,酒液滴落,砸在地板上,“啪嗒”一声闷响。 张非相被妄生半拉半拽过去,隔着府炎的肩头向内一望,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没人……吗? “你谁啊你!干什么的?” 角落里突然炸开一声怒喝,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拍桌而起。 满腔怒火欲喷薄而出,眼见着他迈开大步,就往张非相他们这边走过来。 “这是老子的地盘!” 壮汉边走,周身升起火焰绕身,带着灼人的热浪,语气里是毫不客气的警告。 下一刻,那火化作长绳,扑面而来。 府炎却不慌不忙,只是微微侧身,恰好将他身后的妄生让了出来。 妄生眼未抬,只是随意抬起垂在身侧的手。 随着指尖勾动,袭来的火突然猛地顿在半空,路线一转,还附着上一股更汹涌的力量,调转方向便朝屋内众人涌去。 火光冲天。 “啊啊啊啊……” 黑焰掀翻了桌椅,舔舐皮肉之际,呼声震天,焦味也随之弥漫溢出。 这时,妄生才漫不经意抬眸,眼中红光浮现,听见惨叫,嘴角竟控制不住往上扬。 张非相人都吓傻了,目光移不开,手却赶忙搭上妄生的胳膊,一声呵斥:“妄生!停手!” 话音落时,那诡异的黑焰与眼底红光一同敛去。 再望去,除了桌椅上被烧后泛黑的痕迹,连一丝飞灰都不曾留下。 张非相猛地推开身侧人,踉跄着大步跨入屋内,视线慌乱地扫过四周,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怎么……怎么能这样?” 是啊,在这地方杀人,又不犯法。 甚至,杀得这样轻而易举。 府炎跟着走进来解释:“仙鬼千年万年不对付,黄泉镇又是通往酆都唯一的路,这里早就被仙鬼联合起来划作禁地,能盘踞在这里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可就这么杀了吗?就这么……” 也并非圣母泛滥,只是对于一个活了二十多年,甚至都没见过几次小偷的平凡人来说,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生命消逝得如此草率。 接受不了和平世界之外的污秽。 可偏偏世上就是有如此多的污秽。 如此多…… 张非相感觉到恶心,胃中的翻涌带起眼中的泪花。 他一手捂着嘴,一手扒着房门,逼着自己去接受。 看见活生生的人消失,比看见可怖的人蛊,更让人恶心。 同情这东西,真是荒唐又奇怪,总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冒出来。 既带来无济于事的自责,又裹着密密麻麻的痛苦。 压得人喘不过气。 “师尊是吓到了吗?”妄生见他如此,赶忙过来扶住他,“抱歉,我该挡住你的眼睛的。” “没事,我没事……”张非相缓过气息,被妄生扶着往屋内走,寻了处干净的角落,缓缓坐了下来。 直到妄生为他倒来一杯水,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才轻声开口:“我不是是非不分一味叹惜,只是心中不解,想问,那些人除了死……就没有……” “没有。”妄生神色笃定,几乎没有片刻犹豫,随即反问,“师尊可知地鬼的制度?” “你说。” “阴阳鬼王坐镇酆都中心,权势向四面八方绵延万里,以四祭司、八判官统管所有地鬼,判官下有鬼使,别名屠刀,刀乱者叛者逆者,但唯独不刀恶者。” 府炎点头:“能走投无路,来这鸟不拉屎的黄泉盘踞的,大多不是因恶,而是因乱。如此,就算他们回去,遇见鬼使还是死路一条,可要想反向寻生路,出黄泉占仙门,呵呵,这外面坐镇之人,可是大名鼎鼎的诡面,李梅乱。” 李梅乱。 是他。 他的名声竟如此威慑地鬼? 张非相抬眼看向他二人,又问:“那你们之前不是鬼使吗?为何现在不当了?” 妄生先挑了挑眉,语气漫不经心的,还带着点无所谓:“当鬼使其实不难,随便干掉个现世鬼使,名字便会自动录进阎王簿。我那段时间能当上鬼使,纯属偶然,因为我当时压根不知道他是鬼使,只是他要杀我,我总要自保吧,就顺手干掉了。” 唉,反驳不了。 张非相听完,点了点头,随即把目光挪到府炎身上,追问:“那你呢?” 府炎脸色瞬间沉下,一字一句道:“我是被干掉的那个。” 妄生轻笑一声对着府炎讲:“当时的你还真是难对付,明明都败了,还纠缠不休。” “你耍诈在先!旁人以火论位,谁知你还以灵感知?我的招式全被破了!”府炎一拍桌子反驳,“我只败那么一次,二次、三次你连应战都不敢?怎么?缩头乌龟!” 妄生耸肩:“我为什么要应?你不都败了?况且让我带着伤跟你打?我又不傻。” “你……” “……” 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 而且怎么总感觉妄生,有时候苟有时候刚的?中二和窝囊真有人能切换得这么自然?初中生? 他见气氛突然冷下来,连忙干咳两声岔开话题,眼神往窗外瞟着打哈哈:“好奇怪啊,哈哈……我还以为能遇上赵断呢,他不是也说要去酆都吗?” 妄生不爽言:“他跟着追风令,若那人逃往酆都,按他的速度,应该比我们要早半个月;但那人若是突然换了路线,我们肯定也不得而知。” “或许,来酆都的只有我们呢?” “有道理。” 果然,化解不良反应的有效法子是转移注意力,此刻那股不适才没刚刚强烈。 张非相端起水杯刚抿了一口,腹中突然传来羞耻的咕噜一声。 两道目光瞬间齐刷刷投过来,张非相的动作一僵,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红。 妄生二话不说走到一旁,抬手催熟果子,递到张非相面前:“这地方没什么能果腹的东西,师尊先吃这个垫垫肚子吧。” “行。” 张非相的手伸出去接,府炎也盯着那俩果子,疑惑开口:“这东西能吃?” 一口咬下,张非相将手里剩下的另一个递向府炎:“挺好吃的,你尝尝?” “不行!”妄生见状,脸色骤变,一掌拍在桌上,眨眼功夫便抢过那枚果实,急声道,“师尊不能给他!” 听见这话,正吃得满口留香的张非相,动作猛地一顿。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果子有问题! 看见张非相那惊讶又混杂着恐惧的表情,妄生急忙开口辩解:“师尊,果子没问题,只是此果名为漱灵果,是漱灵所用,他一个地鬼他漱个什么灵?” “类似于水火不相容?” “对。” 哎哟,吓我一跳,差点以为是什么有毒的东西。 张非相安了心,又将那果子凑到了嘴边。 他都这么说了,应该就没啥事了吧…… 只是这一口还未咬下,外头突然传来一声炸响。 张非相被惊得浑身一激灵,果子脱手而落,骨碌碌滚了几圈,恰停在了妄生脚边。 “出什么事了?”府炎先是站起身,身影一晃便掠到了门外。 不远处,火势破雾而出,滚滚浓烟升腾,顷刻间,便将原本就暗淡的白日遮了个干净。 “有个……不,是他!”妄生跟出来,瞧见这一幕也是心中一紧。 “师尊,我们快离开这里!” 妄生一声高呼,看着那火蔓延而来,直接弯腰,没有一丝犹豫将张非相扛在肩上,迈开步子就往反方向跑去。 张非相来不及惊讶,赶忙询问:“那是什么东西?” “是判官!”府炎边跑边言,“黄泉镇的情况我刚刚也说过了,既知此地有乱,上面绝不会坐视不理,每十年必会来此清剿一次!我们真是好巧不巧给碰上了,真烦人。” “清剿?!”张非相一声惊呼,“那我们……” “师尊别担心。”妄生此刻开口,“黄泉镇很小,不一会儿就能出去,密道也多,我们寻最近的密道入酆就会无事。” 妄生言罢,将两只手都搭上他的腰身。 身侧涌出绿焰,如藤蔓攀上他的全身,紧紧束住。 “抓好了!” “等等……什么?你干什么……啊……啊啊啊……” …… 远山高处,三人逃窜的身影落入漆黑的双瞳当中。 而那脸上,仍是缠满血迹未干的绷带。 “就是他?” “……” “这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我又不会插手。” “……” “行吧,不说就不说,不过现在你都自身难保了,真不先去我那儿躲躲?” “我没时间了。”说罢,他的目光从那三人身上移向远处。 但也只是张望片刻,就转身离开。 他旁边,一袭紫衣张扬,卷发半束,腰上法器闪着微弱的黄光。 只见他笑眯眯跟上他的步子,好心提醒:“他们看起来倒是好对付,就是那个人,跟你一样,也自混沌而来的,硬碰硬可不是办法。” “我心里有数,他身上有须弥,若有余力能拿到,自是最好。” “若拿不到呢?” “那就将我的人带回去便好。” 闻此,紫衣男脚步突然顿住,望向他离去的背影唤道:“郁恙,我要等几百年,才能等到你?” 郁恙转身:“在这里等不到了,因为张非相,我会带走。” 张非相:又是我? 府炎:你为什么那么抢手?[问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黄泉屠戮 第41章 染浊失魂 不同于黄泉的诡异,真入了酆都,感觉跟外面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从其东边的金阙而入,过黄泉,一路往西翻过苍山,便是离仙门最近的地鬼地界。 离城。 也是府炎的故乡。 可能因为与仙门相邻,此地管辖较为严格,乱象不多,往来者身上的煞气也淡了许多。 抵达闹市时已近黄昏,沿街店铺燃起灯火,彻夜如昼,来往者比白日都多。 正所谓地鬼地鬼,也只有鬼才在晚上活动,倒是说得过去。 张非相初来,自是新奇,四处张望,于嘈杂里提高音量:“嚯,还真热闹!这一带很有名吗?” 府炎在他身旁也高声道:“是啊,因为这处最是安稳,许多他城的,被一些鬼使压迫后,也会选择过来定居,加之离仙门近,一些仙门而来法器跟宝贝定是先到离城,后续才会往酆都深处流转,久而久之,这里倒成了整个地鬼地界的‘聚宝盆’。” “那这地方是不是也有很多地鬼的好东西?”张非相追问。 府炎点头:“当然,都说了是聚宝盆,连仙门的都有怎可能没有地鬼的?不过要说得上真正的好东西,可都入了交易阁,或是钱多者得,亦或是能者得。” “能者?” “就是明抢。”妄生言简意赅道,“不过交易阁主要归祭司管理,一祭司下两个判官,起码是焚魂二段,段位压制遂没人能翻得了天。” “唉?那鬼火不是跟那什么祭司认识吗?这么说,你家在交易阁喽?” “不算在交易阁,只是在附近有个睡觉的地方。”府炎说着,抬手指向西北方向,“那座最高的楼便是,我得先去那里接照儿,你们要一起吗?” “这不废话吗?”张非相说着,手一伸,就攥住了妄生的胳膊,“我初来乍到的,不靠你这本地人带路,难道摸黑撞墙去?” 妄生被那力量拖动,步子虽是迈开了,但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师尊,我不想去,我也有……” “你想!快走!”张非相直接打断他言,“咱仨在这里,行动必须得在一起。” “为什么?”府炎纳闷,侧过头问。 张非相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圈,道:“你忘了你身上有弱水?我不看着能行?走走走,你不想你闺女吗?跑起来啊!” “哦哦哦……” 十八阁楼磷火亮,异响迷香心头晃。 千百脚步叠成雾,回头不见来时路。 外头明明是人声鼎沸的热闹,可脚掌刚踏阁门的瞬间,所有喧嚣顷刻消失,连风都静得诡异。 回望,只见路人行色匆匆,身姿却逐渐模糊,表情麻木,看不清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脚下无影,身侧无风。 “……是鬼?”张非相的声音发颤,浑身僵在原地。 他死死盯着阁楼大门,虚浮着脚步往后退,每退一步,周围的光线就暗一分。 细碎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后背撞上冰凉坚硬的东西,退无可退。 张非相这次,颤颤巍巍转头。 白骨入眼,密密麻麻的黑虫自颅骨的空洞中钻出,朝张非相飞去。 “啊啊啊啊!” 尖叫声刚破喉,黑虫已爬满他的衣摆,锋利的口器刺破布料,钻进肌肤里,又痒又疼。 而那具白骨,竟开始缓缓活动起脖子,暗紫色的血肉从骨缝里渗出来,像融化的蜡似的裹住骨头,慢慢拼凑出人形。 而后一双未成型、鲜血淋漓的大手伸过来。 未等面前人反应,便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行动给限制住。 张非相呼吸困难,视线发花,却看见对方半边脸上,一颗熟悉的眼睛正缓缓长出,眼白里渗着黑血,黏腻地往下淌。 竟是妄生的脸! “师、尊。”妄生顶着半边腐朽流脓的面容,腐烂的嘴唇开合着,带着腥气的呼吸扑在张非相脸上。 “不……不要……”张非相拼命摇头,喉咙里只能挤出破碎的呜咽。 紧接着,只见他拽住张非相的手,直接戳进了自己胸口,带着他攀上自己的心脏。 黏腻的血和烂肉瞬间裹住了张非相的指尖,他甚至能清晰地摸到,那颗还在微弱的、跳动的…… “不……住手……你在干什么!妄生!” 呕。 忍不住地干呕,带红了眼尾的绯红,身子也不住地颤抖,因为恐惧。 好……恶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还好好地,怎么会变成这样? 妄生见他如此模样却笑了,嘴角扯出狰狞的弧度,凑到他唇边,沉声言:“感受到了吗?师尊……这里,全是你啊……” “不……呕……不——啊啊啊!” …… “师尊!师尊!” 妄生跪坐在地上,轻摇着怀中的张非相。 可他却始终双目紧闭,脸色没有一丝血色,任凭怎么唤,都毫无回应。 进门前还好好的,谁知刚一进来,人瞬间没了意识。 别说妄生,就是府炎都吓住了,慌慌张张上楼找祭司。 “他的仙门的人吧。” 许久,一道沙哑的女声从暗处飘来,不远的楼梯上,脚步声踏得陈旧木板一声声闷响。 熟悉又刺耳。 白色衣裙先是落入眼中,向上,满头白发衬出少女般的模样。 “妄生,你来了。” “霖婆!” 妄生一眼认出她,赶忙抱着张非相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急声问:“您快看看!我师尊这是怎么了?我明明在他入酆都去就在他身子里渡了鬼气,按说能抵挡住阁内浊气,他怎么还会晕过去?” “先将他抱楼上吧,我出去回来就给他瞧瞧。”声音不同面容,如饱经风霜的老妪,又隐隐混着几分成年男子的粗粝。 说罢,她抬手,手背轻轻蹭过张非相的脸颊,随后越过他们向外走去,不忘交代:“去十三楼,今日是十五楼开盘,别忘了交易阁的规矩。” 妄生突然觉得有丝不对劲,冲她背影大喊:“霖婆您从不出阁楼!今日为何……” “你们来,带来了乱。”霖婆慢悠悠扭过头,目光落在妄生怀中的张非相身上,“乱跟着你,也跟着他。” “这是何意?” “郁恙。”霖婆也没打算隐瞒,直接开口唤。 妄生心中一惊,瞪大双眼,随后暴怒:“都说了不许叫我这个名字!” “不是你。”霖婆重新将头转回去,目光落向阁外,“妄生,我早说过,逆天改命是会遭报应的。” …… 仙门格局,向来是四方拱卫,中殿为尊。 而酆都之中,鬼王殿独镇正南,凝天地阴气于一处,是为世间至阴之墟。 殿无飞檐翘角,以断生路,殿顶横亘南天,以聚众灵。 殿外幽火不灭,无风不动,唯有活人踏近,才忽而明灭。 霖婆小心踏入殿中,紫衣入目,只见那人转身,看见她,脸上带起笑容,热情招呼道:“霖婆,好久不见。” “叩烟?你倒每次都来得最早。”霖婆轻叹一声,上前在他身侧站定。 叩烟把玩着胸前垂落的卷发,觉出无聊,便开口搭话:“霖婆,最近地鬼好像来了不少人,你掌东,总不会不知情吧?” “自是知道。”霖婆语气慢悠悠的,而后更是直截了当开口问出,“郁恙,在你那处吧。” “霖婆真的是,明明足不出门却知尽天下。” 叩烟先打趣一句,而后神色一正:“没错,郁恙在我那,不过他很快就会走,我跟他说过,只要不惊动上面那位,他要去要留,我懒得管。” 霖婆又问:“那他现在如何?” 叩烟歪头:“什么如何?” 霖婆将目光缓缓落在他身上:“那孩子,可着暖衣,饮甘水?” “他早就不是孩子了。”叩烟轻笑两声,揶揄,“他能来此处,你觉得如何?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呀,怎么?霖婆要出手帮他吗?” “帮现在,亦或是……今后?” “那不是今后,你我在这一世见不到他。” 霖婆说着,将目光重新落向空旷大殿,喃喃:“乱了,全乱了……” “不乱不乱,变数还未来呢,你且看着吧,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 “不要!” 一声惊呼,比意识先来的是身体的本能,几乎是弹射起身,张非相满脸惊恐坐在床上。 “师尊!” 听见呼唤,他僵硬地移开目光。 可刚对上妄生的脸,又是猛地一缩,吓得浑身一颤。 “啊啊啊!你别过来……啊啊啊啊……” 张非相连声大叫,连带着被子一起向后缩去。 “师尊?您怎么了?”妄生也是一愣,看见他如此,心中担忧,上前,要去拉他安抚。 谁知手刚一触碰他的胳膊,面前人又是一声惊呼。 “啊啊啊啊……”张非相惊魂未定,身上抖个不停,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挤了出来,混着冷汗滑落。 妄生瞧他如此抗拒自己,脸上瞬间染上委屈,将目光投向身后的身影:“霖婆,他……” “梦魇混沌,初醒便是如此,适应便好。”霖婆说罢,手一抬,收回附在张非相额头上的一层白雾,随后转身,“既醒了,我就先去了,外面乱了,妄生,你能不出去便不出去吧。” “好,多谢霖婆。”妄生起身送她出门,回来时,脚步放得极轻,慢慢挪到床边。 张非相依旧没睁眼,只是流着泪,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 忽而感觉一双手揽上自己身子,随后一晃,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妄生跪在床上,将张非相轻柔地圈在怀中,声音软得像棉花:“师尊,那只是梦,别怕了,你的妄妄在这儿呢,师尊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妄……” 颤抖的身子被暖意一点点裹住,急促的呼吸渐渐放缓。 张非相这时才慢慢睁开泛红的双眸,只是目光躲闪,不敢去看他。 妄生见这安抚有用,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又温声劝道:“不管师尊在梦里见了什么,都别让它在心里留太久,现实中见人尚且是匆匆几眼,转头就忘,更何况是梦中的虚无呢?” 确实是熟悉的声音。 不似刚刚。 张非相缓过神,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有多狼狈,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没吭声。 妄生见他情绪稍平,适时开口道歉:“师尊,对不起。” “为什么?”张非相攥着被子蹭掉脸上的泪,或许是刚哭过,连带着脾气也软了。 “我以为我的鬼气能护得了师尊不受浊气影响,结果……”妄生自责叹了口气,“没灵体的话,修为甚至都赶不上霖婆了。” “……” “嗯?师尊怎么不说话?” “现在不想说什么。” “那师尊可是生我的气了?” “没有。” 张非相情绪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开始不受控制,眼泪不停往下掉,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师尊?”妄生连忙小心翼翼松开环着他的手,“师尊可还是在害怕吗?” “不是……” 双手捂脸,哽咽压得人说不出话:“我……我不想这样……” “什么样?” “不想哭……可是……控制不住……”张非相的声音里带着哀求,“你先……出去……别看我……求你了……” 我是畏惧死亡。 但若是命运所至,我想我也会接受得很自然 可我不知何时开始,开始畏惧会死在你手上。 偏偏是你手上。 那记忆,不该是这样的…… 张非相:吓死了[化了]不开玩笑,我只是个胆小怕事的现代人 妄生:那抱抱? 张非相……算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染浊失魂 第42章 五浊府照 “听说他醒了,你怎么没进去?” 府炎抱着府照踏上阁楼,一眼便瞥见蜷在楼梯角落的妄生,好奇询问。 妄生缓缓抬头,目光扫过他怀中的孩子,最终定格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声音沉了沉:“别进去。” “怎么回事?” “别问。” “爹爹,那个人是谁呀?”恰此时,稚嫩的嗓音突然插进来,府照躲在府炎怀里,怯生生地望着妄生,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看着有些怕人。 “他是坏人,照儿可别跟他玩啊。”府炎单手托了托府照,一本正经叮嘱,眼神里带上戒备。 “你当爹的,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妄生,听见这话瞬间炸了毛,猛地站起身,要跟他理论。 府炎被他这反应弄得纳闷,上下打量他几眼,毫不客气回怼:“你冲什么冲?难道我说错了?你是好人吗你?” 岂有此理! 无法反驳! 妄生长叹一声,将过激的话又咽回肚子,重新蹲回角落:“你上来做什么?还带着孩子,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 “我犯得着特意来看你笑话?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府炎朝他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转身就往房门口走,“我来找张非相,他是醒了吧?” “喂!都说了别进去!” 一声呵斥,没吓着府炎,倒让怀里的人儿身子一哆嗦,小嘴一瘪,眼泪眼看就要掉下来。 “呜……” “你……不是……我真……哎哟,照儿不怕不怕啊,没事的。”府炎压下心头的火气,放柔声音,先去哄那呼之欲出的眼泪。 他转头怒瞪妄生一眼,声音压得极低,却满是怒火:“妄生,你他娘的干什么?吃枪药了?” 在病了的孩子面前又不能发脾气? 妄生错开他的目光,喉间溢出一声不耐的“啧”,没再说话。 幸好这时,房门被推开,张非相盯着俩肿眼泡出现,打碎不安的氛围。 府炎看见他这样子,更纳闷了:“你眼咋了?咋这么红?咋了妄生打你了?” 妄生:“……” 张非相:“……” 我倒是害怕我打我,不过到那时候红得可能不只是眼了。 直到目光扫到府炎怀里的孩子,张非相脸上的愁云瞬间烟消云散,立马堆起笑,脚步轻快地凑过去:“哎呀呀,这就是你家闺女吧?长得真俊,小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呀?” “嗯?我之前不都告诉……嘶!” 一句话还没说完,张非相的手就对着他的一侧胳膊拧了上去,同时甩给他一个眼神。 府照眨着大眼,目不转睛盯着张非相看,也觉得好奇:“我叫府照,是爹爹的女儿,哥哥,你是谁啊?” 啊啊啊啊! 他叫我哥哥! 哥哥! 救命,她是天使吧! “叫伯伯,他岁数比爹爹大。”府炎没心没肺呲着个大牙乐呵。 不是…… 我真服了。 “比爹爹大的人,都要叫伯伯吗?”府照歪着小脑袋,认真地追问。 “哈哈……对呀对呀。”总不能昧良心,张非相干笑着应下来,苦涩瞬间溢出。 算了算了,得给孩子树立正确的常识,别再跟他爹学坏了。 哈哈…… 妄生靠在角落里独自不爽:“切。” “对了,刚刚听说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张非相岔开话题,转而询问。 府炎目光在府照与他身上游移,而后试探开口:“你那弱水……当时不是救了我,我想问问,看看你能不能也救救照儿。” “嗯?”张非相疑惑,“她是怎么,病了吗?” “……进去再说吧。” 衣裙被掀开,那截泛着青黑的小腿刺入眼帘,狠狠揪住了张非相的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非相喉结滚动,缓缓蹲下身,抬起的手悬在半空,指尖绷得发颤。 不敢碰,怕她疼。 府炎抿着唇不说话,伸手,又将府照的袖子往上掀了掀。 胳膊上也是?那她身上…… “不止这些。”府炎冷言间,神色沉了下去,“霖婆说,照儿是天生的五浊体,极阴极寒,世间罕见。可这体质根本不是什么修炼圣体,反倒是……” “反倒是什么?” “旁人……修炼的养料。”府炎咬牙说出那话,“所以我让霖婆帮我,将她关在这小楼里,不敢让她出去,也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 养料…… 听见这个,张非相不知为何,心脏猛地抽搐一下。 府炎接着道:“霖婆一直在用她的火帮照儿,因为她的火带有寒气,不似众多地鬼的炽热,也只有她的火才能护着照儿心脏,不被五浊侵蚀。” “毕竟她太小了,她才活了五年……我都来不及去教她用火,她就变成了这样。” 看见府炎眉头皱作一团,府照伸出小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声音软乎乎的:“爹爹,照儿不痛,你别不开心呀。” 看不得这些,真看不得这些…… 张非相喉间发涩,叹息一声:“只是我也不确定,弱水到底能不能治好五浊。” 说着,语气里带上犹豫:“我不敢拿照儿冒险……” “那拿我试怎么样?”府炎突然想到什么,将目光落入张非相眼底,语气坚定,“我引浊气上身,你用我试,若能成,照儿就有救了!” “你简直是疯了!”张非相猛地站起身,厉声呵斥,“弱水这东西根本不是我能掌控的,我也不是张见素!你刚刚说是因为霖婆的冷火,那就证明你闺女得用冰啊!你为何不去寻冰?” “普通的冰怎会有用?”府炎失落移开眼,“不带灵气的冰根本挡不住五浊侵体,可你放眼这世间,化水为冰者……有几人?” “都是仙门的人,他们怎么可能出手救地鬼呢?” “冰?”一直沉默的妄生闻此,突然忍不住插话,“要说修冰术的,张含真算一个,还有……奚自含?” “子涵?”张非相诧异,“他也会?你怎么不早说?” “我早说有什么用?”妄生无奈道,“师尊,你别觉得他对您客客气气的,就跟您一样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了,他说到底是窥天的人,甚至现在还有了一方宫邸,违背名声的事情,他又怎会做得出来?” 说得没错。 虽与他相交,小玩小闹倒是可以,一旦牵涉立场,再深厚的情谊都会瞬间翻脸。 人性如此。 再说,他能出手,自是皆大欢喜;但不同意,又怎可以高尚之名去指责? 良心这种东西,也只有烂好人会闷着头撞,撞得头破血流。 “唉……”张非相一声长叹,“那这样吧,我会帮你想办法,但你也抱太大希望,弱水不能贸然用,倘若我知道了有关弱水可以救人这种事情,我定会救你女儿。” 府炎闻言,猛地抬头看向张非相。 眼底那层浓得化不开的阴霾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透出丝微弱的光。 而那光,近在咫尺。 他喉结动了动,嘴唇张了张,最终只化作沙哑的两个字:“多谢。” 一旁的府照似懂非懂,小手还攥着府炎的小拇指,眨巴着清澈的眼睛看张非相。 张非相察觉到,也朝她投去个温柔的笑意,似在安抚。 府照见状,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那笑浅淡又脆弱,落在人眼里,格外心疼。 妄生此事开口:“师尊,你这又是何苦?去五浊没您想得那么简单。” “我知道,大夫治病,尚且要读遍万册医书才算初入门道,更何况我压根不懂医术。” 张非相未回头,独自喃喃:“此刻倒是也谈不什么上隔行如隔山了,一个五岁的稚子,就这么成了别人修炼的养料?你让我看着,不管?” “若弱水赌不得,那便赌这世间另有他人修出那冰,而那人,又恰巧在酆都!” “阿嚏——” 一声喷嚏将赵断的目光引了过去。 抬眼,便看见对桌的阿木正皱着眉,不住地揉着鼻子。 柳本生见状,赶忙掏出帕子,动作熟稔帮他擦拭:“可是风寒?” “怎么可能?师兄真会开玩笑。”阿木眼睛一转,落在面前的菜上,“这菜倒是不辣,就是太呛了。” 柳本生听了,又连忙拿起茶壶倒了杯温水,自己先浅尝一口,试了温度,确认不烫,才小心地递到他面前:“那喝口茶水顺顺气。” “嘻嘻。”阿木笑嘻嘻接过那水,“谢谢师兄。” 赵断嘴角跟着这温馨画面不住地抽搐:“……”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自与他两人达成交易同行,这一路下来,赵断貌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们自称师兄弟,但这也未免太过亲密了。 正常人会跟师兄弟同饮一杯茶水? 纯瘆人的吧! 更别说入住这客栈时,明明空房多得是,他们俩却偏要挤在一个屋子? 而且今早我可是透过门缝看见了,他俩竟然……还睡同一张床? 难不成…… 他们背着我密谋,要给我下套子! “赵断,你那小脑袋瓜里又在琢磨什么呢?”阿木说着,“咚”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胳膊往桌沿上一撑,身子往前倾了倾。 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语气带着点戏谑:“别瞎想了,我可是好人,密谋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怎么……” “想知道吗?”阿木双手捧着脸,指尖轻轻蹭着脸颊,故意拖长了语调逗他,“想学啊?想学我教你啊!” “真的吗?”赵断诧异开口。 阿木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收,绷着嘴,脆生生道:“才怪。” 赵断:“……” 他性格真是恶劣得要命! 话说回来他到底是谁啊? 一路都没看透,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简直烦死人了! “行了,你也别偷偷骂我,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呦~”阿木笑着冲他摆手,随后站起身,“吃饱喝足,该干正事了。” “嗯嗯。”赵断不爽站起身,“在此之前,我想再问一遍那个问题。” “嗯哼?”阿木投来漫不经心目光,“你说。” “我此去,真可以为我云归报仇?” “当然。”阿木干脆点头,“当时那张脸,我不是让你看了吗?不就是他吗?怎么,你是怀疑我的追风令,还是……你的眼睛?” “真是妄生?” “还能有假吗?” 真是妄生…… 那他那日在云归的模样……那个贱人,敢玩弄师尊!玩弄我! 妄——生! 瞧着他那怒气冲冲出门离去的背影,阿木感叹:“就他的性子,应该不会给我搞砸了吧,你说呢,师兄?” “不知。”柳本生摇头,目光始终落在阿木侧脸上,担忧开口,“小花,单一个郁恙就十分难缠,我怕此地鬼王若是知道了,会来寻你麻烦。” “鬼王?鬼王是什么东西?”阿木忍不住嗤笑一声,转而看向柳本生言,“师兄,你何时变得如此不信我了?” “不是不信。”柳本生说着抬手,轻抚上他的侧脸,“只怕你会跟我一样,不存尘世,不入轮回。” 阿木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一巴掌排开柳本生的手:“行了,别再说这些丧气话了,从你口中说出来的不该是这种话。” “你该期望,我以我命,铸你长生,那才是我认识的师兄!” 妄生:[问号]背后发凉 赵断:[愤怒] 张非相:挑拨离间?[化了] 阿木:他俩关系本来就不好吧,怎么能叫挑拨呢? 张非相:……也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五浊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