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城垒》 第1章 婚宴 穆言挂掉程苑的电话后,浅浅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地打开她发来的婚礼请柬电子版,等画面加载出来后一下子却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从头清醒到尾,瞳孔紧缩,心里直打鼓,反复看了三遍新娘的名字,确认是苏淼后,原本前倾的身子猛地向后一靠,后背重重撞在沙发靠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企图缓解一下思想上带来的冲击。 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和苏淼确实许久没有联系过了,也从来没想过再次见面会是在订婚酒会。他总觉得还有很长时间再和苏淼成为朋友,但现在看来似乎来不及了。 胳膊承在沙发上,无力地点着一页又一页的电子相册,苏淼穿着洁白的婚纱,脸上露出的却并非是幸福的笑容。穆言蓦得意识到,好像这么多年,只有还在自己停留在原地。 沉默的关上了手机后,穆言准备去冲个澡缓解一下周身的疲劳。 拧开花洒,将温度调到一个温热的温度后,缓缓移到水流下,企图让水流冲刷掉自己所有杂乱的想法。一天的手术已经让他足够疲惫,原本不想再思考任何事情,但看到李坞城和苏淼的请柬,穆言的思想早就跑到远处。李坞城的花名A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和这种糟糕至极的人结成婚姻,这简直是一辈子都毁掉了。 可偏偏他又连请柬都没收到,连苏淼现在也在A市都不知道,一个连婚礼都没被邀请的人,有什么资格指点他们的婚姻?一个多年都没联系过的朋友,又怎么再称得上朋友? 冲完澡后,穆言随意的擦着头发,头发上的水滴随着毛巾的摩擦,不时打到穆言的脸上,丝丝点点的凉意让穆言莫名有些烦躁。 好看的柳叶眼眯成一条缝,泛白的指尖紧紧捏着毛巾,氤氲的雾气模糊着穆言的视线。他又想起多年前苏淼在路灯下含泪寻求自己帮助的那天,烦躁皱了皱眉头,重重“啧”了一声,心头的怒火直烧。 头发半干着走出浴室,快速打开和苏淼的对话框想要询问一下。 手指捏的手机屏幕发白,但许久也没有打出一个字,犹豫良久,终于颓废的放下手机,思考着还是明天见面再说。叹了口气后,不情愿地挪到床上,想着明早还要去机场接程苑他们,今晚尽量还是早点睡。 头一沾到枕头,脑海里就开始浮现各种画面。一个让穆言浑身一颤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赵泽寻明天也许会去。这个五年不见的人,在明天,或许会出现在苏淼的订婚宴上。 穆言瞬间感觉到全身的鸡皮疙瘩立起,意识也开始逐渐清醒,刚酝酿的睡意眼下全无。缓缓睁开眼睛,认命般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终究是逃不过。 几番尝试入睡无果后,自己的闹钟突然响了起来,穆言干脆睁开眼起床洗漱,今天程苑、穆林笙还有穆栖都要来A市,他们一家也可以算上是久别重逢。 穆言在机场等了很久后,正低头发着呆,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腿一下被人抱住,“哥哥,我好想你。”被吓了一跳的穆言猛然回过神来,看了看好像又长高了一些的穆栖,温柔地摸了摸头。“爸爸妈妈去哪了?” “他们还在后面,我太想你了,一下飞机就跑着过来了,哥哥你想不想我?” “哥哥也想你。”蹲下身来紧紧地给了穆栖一个大大的拥抱,两人闻着彼此的气息,良久才放开手。看着可爱的穆栖,他心里还稍稍有些安心。 “穆言。” 缓缓抬起头,程苑和穆林笙已经拉着行李站在自己面前。无措的点点头,拍拍穆栖的脑袋示意起身后,穆言缓缓站了起来。 “爸,妈。你们来了。” 穆林笙给了穆言一个冷冷的眼神,并没有理会他说的话,听到程苑的热情回应后又不知道给谁看般的点了点头。 “穆言,你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子了,”用手用力拍了拍穆言的两肩,“是不是又长高了?” 穆言有些无奈的笑笑: “妈,你又开玩笑,我二十八了,怎么可能还会再长高。” 程苑有些怜惜般摸索着穆言的手背,穆言却不习惯地想要抽回手。这几年程苑对自己愈发关心,想着或许是因为对前几年的亏欠,但他实在是觉得没必要,逝去的时光是怎么也睡不回来的,留下的痛苦再怎么消磨都是有痕迹的。 忍着内心的不适,说道:“我们先回家吧,等你们放下行李再说。” 穆林笙前几年就在A市置办了一处房产,穆言毕业的时候穆林笙用居高临下的态度和他说如果穆言没有地方住,可以住在A城那套房产,就算不住也要时不时去转转。穆言只是应着接过钥匙,一次都没来过。一是这里离他上班的地方很远,别墅区附近没有地铁,开车穆言又显麻烦。二是穆言真的不愿意再依靠穆林笙生活了,自己能自食其力后还要再住穆林笙的房子,还不如让他住公园。 刚进门穆言就观察到穆林笙脸色有些不悦,这个房子虽然定期有人打扫,但一看就是长时间没有人居住的样子。自己逃离他的管控,他心里定是要不悦的。心想着,一向喜欢把一切掌握在控制范围内的穆总怎么会容忍这样的忤逆。 躲过穆林笙的注视,穆言率先坐到沙发上看起手机,穆栖看到穆言坐下也蹭到穆言身边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 穆言简直想不明白穆栖今年七岁了怎么还这么撒娇,又想到自己五岁之前也是这样,心里忍不住泛出一阵难受。他对穆栖毫无疑问是喜爱的,并不嫉妒父母对穆栖的宠爱更多,但看到穆栖内心还是会忍不住感慨,想着若是没有当年那件事,自己会不会和穆栖一样性格活泼开朗,至少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每天一副死人模样。 拍了拍穆栖的脑袋,别扭的说:“哥哥很累了,要去休息,你去找爸爸妈妈吧。”随后就头也不回的随便走进了一间客房。 中午穆言打算着时间,差不多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今天是他们一家久别的团圆,按照常理中午是一定要一起吃一顿饭的,但穆言此刻却说不上来的有些想逃离感。明明见不到穆栖见不到程苑的时候心里是很想念的,但一见面后内心的不适感总是让人难以忽视。轻轻拉开门,看到穆栖和程苑正在一楼的客厅玩,此刻走也是不可能的了。瞥瞥眉,沉默的拉上门,回到房间,像等待凌迟般等候着穆栖跑来叫自己吃午饭。 中午和穆言想象中一样,饭桌上是难以掩饰的尴尬,程苑也不自然的一直再向自己表达关心的意味。不时给自己夹夹菜,询问一下最近工作的近况,在外人眼里看来这或许是很和谐的一幕,但只有穆言知道,这只是一种虚构的温馨,他们家像是一栋精装美丽但随时都可能倒塌的城堡,程苑对他的态度多出于愧疚,而穆林笙可能连愧疚都没有,只有还没长大的穆栖或许对自己有几分真心。可是穆栖从小生长在程苑身边,穆言并不能够经常看望,或许再过几年他就不会再抱着自己的腿,撒娇般的叫着哥哥。 穆言抓着筷子,不由得有些发愣。 程苑看到穆言有些呆滞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忧,穆言从她和穆林笙关系破裂后就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上高中后稍微有些改善,上大学后虽让人感觉不到明显的冷漠,但与人之间总是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穆言,你是不是累了?”程苑打断穆言的思绪,将他拉回现实。 穆栖眨着眼睛,歪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漂亮哥哥,脸上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有疲惫的神态。 穆言淡淡的说: “有些。” “那你先回房间休息吧,今晚的酒会订在晚上七点,六线我们就从家里出发,到时候你收拾一下。” “嗯,吃完饭我要回家一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接着说道,“换一身西装。” 穆林笙不由得冷哼一声,垂眉瞪着穆言。 穆林笙冷漠的说:“今晚不要迟到。” 穆言点头说了声嗯,眼神飘忽的看了看剩下的饭菜,拍了拍穆栖的脑袋,温柔地说:“哥哥走了。” 穆栖用小手抓住穆言的胳膊,一脸不舍的样子,“我要和哥哥一起去,哥哥家就是我家。” 穆言的手一愣,感觉胸口闷的厉害,他和穆栖拥有的何曾是一个家,自己那栋一百多平方米的平层怎么能和穆栖住的别墅相比。但看着穆栖可怜巴巴的样子,眼珠滴溜地转个不停,穆言也狠不下心说什么别的,“乖,哥哥马上就回来了。”说完不敢再多看一眼就快步离开了。 等穆言走出家门,穆林笙在沙发上吐出连绵的烟云,对程苑说道,“穆言还是和之前一样,矫情。” 第2章 重逢 晚上穆言如约而至,换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胸前别了一块白色的丝巾,风度翩翩,颇具魅力。程苑看到穆言的时候,眼前不经花了一下,心里仿佛空了一拍,穆言什么时候长成这么高这么帅的孩子了。 穆言从踏进别墅后,就进入到一种极其紧张的状态,甚至能感受到衣物随着胸膛剧烈震动。目光扫视着宴会的人,害怕而又期待的寻找一个人的身影。 程苑仿佛是注意到了穆言的不适,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有些不舒服吗?” 穆言微微蹙眉,肩膀不自然的挺直,僵硬的说:“没有。” “我记得苏淼是你的同学对吧,你不去找她说说话吗?估计她过会就会出来了。”穆言只是轻轻点头,并没有做太多回应。 等穆言见到苏淼的时候,她的相貌几乎与印象中无异,只不过脸上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眉宇间也透露出来淡然的姿态,好像对一切都坦然自若。她搀扶着李坞城的肩膀,不时点头微笑,在看到穆言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和李城坞低头说了些什么,得到回答后,便朝穆言缓缓走来。 穆言神情紧张,两人对上目光后,穆言微微招手用眼神示意,把苏淼带到后花园一个僻静的地方,确认周围的人都不会听到两人说话后,穆言皱眉说道:“你不能和他结婚,李坞城他这个人是个畜生。” 他做了一晚的心理建设,想过用什么别的开头渐渐引到这个话题,也在看到苏淼挽着李坞城的那一刻,恍惚觉得,或许他们俩很合适,那种感觉是一种奇怪的直觉。 但是等他真正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大脑又变得一片空白,只记得苏淼不能和李坞城结婚,以及李坞城是个畜生这两件事了。 苏淼望着有些义愤填膺姿态的穆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别过头去,用手微微遮住嘴,发出轻笑“穆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在说我的未婚夫,他怎么样,我认为我还是要比你清楚的,目前为止,还用不到你来评价我的生活。”语气也逐渐冷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淼总感觉看到穆言原本紧张的面庞一下子舒展开来,恢复了平常冷漠的样子。但其实他那冷漠的脸庞,并没有做出一丝多余的表情。 仿佛意识到自己语言的失态,收起尖锐的语气,苦笑着说:“对不起,穆言。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伸出手,接着说道,“好久不见。” 穆言冷漠地握了一下苏淼的手,淡然地说道:“好久不见。” 苏淼也淡淡的笑着,眼底好像有一层看不透的水雾,她想着,十几年的时光,要是穆言也和之前一样还是那么的冷漠,那么的不在乎就好了。“赵泽寻也来了,你想见见吗?” 穆言摇摇头,“没什么可见的。” 苏淼感觉自己的喉咙很干,好像被噎住说不出话来,扯着嗓子说道:“但是他挺想见你的。” “跟我没有关系。”说完穆言转身就要离开。 “穆言,”苏淼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些哭腔,“你就真的不在乎吗?”抓住穆言的手臂,愤恨说道:“你和我说,你到底在乎什么!到底有什么是值得你在乎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邀请你吗?为什么没有给你发请柬。” 穆言淡淡地说:“和我没有关系。” 听到这,苏淼反而轻松地笑了,“对,因为我就是觉得你认为和你没有关系,所以就才没有给你发请柬。我感觉我想象到你在婚礼上看我那副悲悯的样子,我就觉得恶心,觉得痛苦的呼吸不上来。我之前真的是觉得我们关系很好的,之前别人和我说不要和你来往太近,觉得你看起来是一个太冷漠,太无情的人,和你靠得太近只会伤到自己,一开始我不觉得,后来我才明白,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总是这样把自己高高挂起,把自己放在一个极高的位置上,明明是那么的冷酷无情,却又想要悲悯所有人,你把自己看作圣人,看作看透世间最清醒的人,但其实你才是最不清楚最不明白的那一个。就跟今天,你有什么自己资格说李坞城不好,你有资格吗?你来除了可怜我,还有别的目的吗?” “嗯。我没有别的目的,但也并不是可怜你。”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穆言。”苏淼感觉自己喊出这一声好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惹得周围的人都偷偷看向他们这边。苏淼眨了一下眼睛,泪水也随之流了出来,颤抖地说,“对不起,穆言。我太激动了。不管你想不想见到赵泽寻,我都想和你说,这么多年,他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而我,穆言,其实我也一样,很想见你一面。” 穆言停下脚步,像是一根干枯的树木静静立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愿意留给苏淼。等确定苏淼没有任何想要说的话了,穆言起身稳步向客厅走去,离开这个让他心慌的后院。 他有想过苏淼会恨他,会怨她,但是他又能做什么?看到苏淼要和那样的人结婚,他做不到坐视不管,所以来之前他就想好了,就算忍受的是一顿谩骂,他也一定要把这些说出口,这是对他心目中的朋友最基本的准则,就算现在不是,在苏淼心里不是,但在穆言心中苏淼确实是一个不可或缺的朋友。 而对于赵泽寻,穆言只觉得,最不配说相见自己的就是他,当年要走的从来不是他穆言,而是当年在自己面前,认真地说出了“穆言,我们不试了。”的赵泽寻。 客厅里聚集了很多人,像苏淼这种商业联姻,订婚宴上大多都是有名的商人,大家在订婚宴上侃侃而谈,要是有合适的项目,后续自然也会跟进。客厅里有人在弹奏西式钢琴曲,心慌的穆言在听到音乐后,好像被定住神,随着声源寻去,目光很自然的落在了一个身穿西装,挺拔的背影身上。橘色的灯光照耀着他的头发,他的腰线被西装完美的勾勒,看起来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的琴键上不停游走。 穆言看着不由得出了神,半首曲目,明明极短的时间,穆言站在那,目光涣散,好像过了一个黑夜那么长。 一曲终,那个男人停下了弹奏,身旁的几个人也纷纷鼓掌,脸上露出赞赏的神情。男人侧身,含笑微微点头以表谢意,随后也加入他们的聊天中。 穆言在他起身那一刻就神色慌张地逃离了这栋别墅,时不时回头张望,仿佛害怕有什么人会跟上自己,等走到差不多两百米的地方,穆言慢慢放缓了脚步,确定身后没有人跟上来后,拿出手机程苑发了一条消息,“我不舒服,先回家了。今晚不和你们一起住了。” 发完后,久久站着不动,望着灯火通明的别墅,直到有两位体型较胖的男子走出大门,穆言才回过神来,漫步朝黑暗走去。 等赵泽寻应付完自己的上司,追出来的时候,穆言已经不在了。赵泽寻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回到了别墅里。 穆言坐在出租车上,整个人都在发愣,和赵泽寻见面这件事,他曾构思了整整五年,有想过见面后自己会是一副冷嘲热讽的画面,有想过就是针锋相对,鱼死网破的样子,或者是和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又或者两人已经被时间冲淡了仇恨的感情,可以在同学聚会上碰杯,侃侃而谈。但唯独没想过,会是和今天一样,匆匆看过一眼后就落荒而逃。 那便这样吧,穆言想,他和赵泽寻向来是这样,从来不会按照计划好的方向发展。就比如一开始只是希望和赵泽寻成为朋友,后来变成了恋人,变成恋人后希望能够相守一生,结果两人又匆匆分开,分开后以为一辈子也不会再有联系,这个到现在确实是还没有打破,但是见过一面就相当于打破了一半,在那之后怎么可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但穆言希望不要有。 甩了甩头,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内心的惆怅却无法消解。 第二天穆言醒来后还是难以消解一夜的宿醉感,头疼欲裂,全身无力,尤其是自己的喉咙干疼的厉害。 他一向是个理性的人,不喜欢做一些冲动的事情来缓解自己的压力,也不喜欢刻意的去冲脱什么束缚,可以说穆言算是一个比较符合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但这个乖孩子并不是从小就是这样,穆言的性格养成几乎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童年时期,穆林笙和程苑的感情没有破裂,那个时候的他几乎像第二个穆栖,会撒娇,会索要,但并不任性,礼貌而又体贴,程苑常常被这个不大但是人帅嘴甜的小屁孩惹得心里甜滋滋的,穆林笙也很喜欢这个会舒缓自己压力,为自己生活带来别样幸福的孩子。第二个阶段就是幼年时期,这个时间段性格的变幻,无外乎是因为程苑和穆林笙感情骤然破裂,穆言从亲密无间的家庭环境中一下被抽离出来,自己被丢给外婆抚养,在外婆严厉、打压充满压迫的爱情况下,穆言的性格逐渐变得孤僻与敏感,同时自己家境的优越又被同学格外关注,就这样变成了一个外表冷漠,看起来高傲但其实敏感胆小的穆言。第三个阶段就是在高中,穆言在姥姥去世后,重新步入普通高中接受教育,脱离了贵族学校的氛围,也逐渐敞开心扉,最重要的转折点还是那年的复读,让穆言变得坚韧但又同时放大了自己的自我怀疑。 在经历过这三个阶段后,穆言的性格几乎完全形成了,他保留了自己与生俱来的敏感,却摆脱不了从幼年时期就保护自己的冷漠外表。他总认为自己是理性至极的,但他其实有极强的共情能力,但又碍于内心关于爱的那一部分空缺,无法正确的表达自己。 太过去观察思索他人的行为却又无法真正的认同他人,极强的理性思考与极强的感性反思,让他的理性思维和感性思维常常会发生一些冲突。 就跟现在,他认为从理性上说,自己在只是匆匆见到赵泽寻一面后就宿醉一晚,是一个冲动的、完全错误的决定,是怎么也说不通的一个行为,因为在自己的理性认知里,他对赵泽寻分明没有一点喜欢了。但从感性上来说,自己这样的冲动恰恰说明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对自己理性的认知是错误的,因为他还喜欢赵泽寻,喜欢到一看到他,所有的理智与原则通通都被抛到了脑后。 喜欢到看了一眼后,几乎被自己喷涌而出的情绪,吓得落荒而逃了。 第3章 人尽皆知的秘密 穆言拍了拍脑袋,企图把这些混乱的情绪也一同拍在脑后。 但无论怎么样他都想不明白,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就好像是一开始,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赵泽寻会变得那么亲密,但是又在最亲密的时候赵泽寻弃自己而去。 内心的惆怅无法缓解,穆言又想喝酒了,好像喝了酒什么都不用多想了,喝了酒脑海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了。 他恨赵泽寻…… 清醒的时候还有爱的余温,还有不舍,等醉了以后却只剩下恨。 会一遍遍恨他为什么要走。 今天是周日,穆言不用上班,但心里还是牵挂前几天开始参与的药物研发,他们医院这次几乎是把所有顶尖的医生都聚到了一起,企图研发出这个治疗新型病症的药物。 修长的手指不停的滑动着鼠标,在各种学术网站以及一些病人的病历中游走,这个病症发病快死亡率又高,和一些普通的过敏性疾病类似,大多是身上先密密麻麻起一些痘痘,紧接着就是持续不断的高热,最后意识不清,发热而亡。 房间里只剩穆言滑动鼠标的声音,安静的可怕,但穆言却开始有些心烦。一夜宿醉后立马开始看这些高强度的学术文献以及猜测患者真正发病的原因,让穆言原本有些昏沉的头愈发的疼。 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能听到心跳的声音,一声,两声……穆言烦躁得关上了电脑,他恨自己不能像天才一样立马发现这类病症的端倪,握了握手,遗憾地想自己为什么没有传说中的超能力,可以治愈全天下所有的人。 正起身准备找点东西吃,看到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穆言倒也不急着去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有手机常年静音的习惯,他没有什么想要在意的信息,更没有一个他期待回复他消息的人,所以手机消息,最好不要在他休息的时候,用任何一种形式来干扰他。 大概看了有六七秒,穆言才缓缓伸出手,看了一眼备注,按下接听键。 接通后,对面也丝毫没有不满的意味,兴冲冲地说道:“穆言,你在家干什么?” 穆言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抬头望向窗外,淡淡地说:“没干什么。” “那正好,今天出来喝酒吧。你在家一直躺着也没意思,出来走走还锻炼锻炼身体。” 穆言捏了捏手,想不出秦宇峰这段话到底有什么说服力,他在家躺着总比出去喝酒要健康的多,而且他刚经历了一场宿醉,“我明天还要上班。” “那你陪我出来喝吧,其实我有话想和你说。”后几句话几乎是从嗓子里挤着说出来的,听着有几丝扭捏的意味。 穆言把贴在耳边的手机拿到眼前,又看了一眼确认是秦宇峰后,开口说道:“好。” 秦宇峰这般语气姿态倒是少见。 夏日的雨总是来的很突然,等穆言赶到约定的地方时,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进到包间扑面而来的就是滔天的酒气,秦宇峰颓废的瘫坐在椅子上,听到穆言来了,才微微抬眼,脸上多了分神色,但始终没有放下手里的酒杯。 “你这是搞什么?”。穆言来之前就猜想过秦宇峰状态会不对,但哪里想过会是现在这幅模样。 “穆言,你来了。快坐下喝一杯。”招招手让穆言坐到身旁。 穆言皱着眉,将雨伞上的水轻轻甩了甩,放在包间门口后,疑惑着在秦宇峰身旁坐下。“我还没来,你怎么就喝了这么多?” “嗯……你不懂。”嘴里小声嘟囔着,“不对,就只有你懂。”说完还指了指穆言。 显然是醉得厉害,指人的时候眼睛都不聚焦,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 穆言有些担忧地说:“到底怎么了,让你喝成这样?”这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秦宇峰这个样子。 看着秦宇峰红因为酒精泛红的脸颊,嘴角还有未擦的酒渍,穆言不由得在担忧之际又生出嫌弃的意味。 “我跟你说,穆言。”说完这句话秦宇峰两手向空气中一挥,酒杯里的酒呈抛物线有一半洒在了穆言裤子上。 “你干什么。”穆言说着快速抽出几张纸擦擦裤子,虽然来的时候也被淋湿了个彻底,但酒黏在身上终归是不舒服。 “抱歉。”但却丝毫听不出有道歉的意味,还是迷离的看着前方,只顾着自己出神。 穆言将用完的纸巾用力的捏成一团,狠狠放在桌子上,单手捏住秦宇峰的肩膀,迫使他看向自己,“你今天到底什么毛病?” “我,我……”秦宇峰咬着牙,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终于像是败下阵来,一下子蹭的站起来,甩开穆言捏着的手,注视着他眼睛,胸口的情绪再也憋不住,嗓子里的话也终于说了出来。“我完了,我完了啊!”说完这段却又颓然的坐在板凳上,用手捂住双眼。 穆言看到这情形也是一愣,久久都没缓过神来,轻拍秦宇峰的肩膀,试图缓解他的情绪。但秦宇峰像是呼吸不上来一样,只得大口的喘着气。 他也没再问任何问题,给秦宇峰倒了杯温水,看着他喝下去后,就准备带他结账回家。前一阵子秦宇峰和他说自己有大事要干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得不妙,问他到底要做什么也支支吾吾的不说明白,只说自己看不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养姐嫁给那么个男人。 看他现在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知道大事估计没干成,可能还惹了一身麻烦。大概率是被自己的父亲教训了一顿,又或者直接闯祸到他未来姐夫魏渊面前? 摇摇头,想着先把人带回去再说吧。结果怎么拉秦宇峰也不动,像是钉在了椅子上,更像是在超市里撒泼耍了的小孩子,不达到目的就不想离开。穆言现在都有些怀疑秦宇峰到底有几分醉了,怎么醉了和醒着的脾气还一摸一样? “你到底怎么了?有话就说话,再这样我就走了。”说着就要抬脚离开。还不等走两步就被一股力量狠狠的拽住。 “等等,”秦宇峰半坐着,屁股还未完全脱离凳子,“我和你说,你别走。”说完又稳稳落下,颓然的垂下手臂。 本来就是想炸一炸秦宇峰,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看着他,秦宇峰这脾气,平常什么话都说,要是有什么话不说出来能憋死,但偏偏现在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好像上下嘴唇黏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 长吸一口气,胸膛都跟着鼓了起来,似乎鼓足了勇气,但没过几秒整个人又完全卸下气来。终于轻飘飘地扔下了一个惊天大雷,“我和我姐夫睡了。” “……”穆言看了看满桌的空酒瓶,怀疑醉的其实是自己,要不短短几个字,怎么连一起他就听不明白了!? “没事,你慢慢说,是他强迫你了?”穆言尽量收着自己碎裂的表情,有些沙哑的问道。 “不是,我自愿的。” 即使在问出口的那一刻就有准备,在听到睡了两个字的时候就明白,倘若秦宇峰不是自愿的,穆言见到的绝对不是在餐馆借酒消愁的他,大概率会是在法庭,也有可能是在监狱。但真真切切听到秦宇峰是自愿的时候,穆言还是感觉自己有些接受不住。“嗯……你喜欢他?” 听到这,秦宇峰蓦地抬起头,眼里一闪一闪的,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但这幅表情,也足够让穆言明白所有了。他有一次对一件事,想不出一句话,两人又安静了片刻,穆言缓缓地拍着秦宇峰的背,良久说道,“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秦宇峰摇头,低声说道,“我一开始就想着,他配不上我姐,我知道他玩的花,但我不知道他玩男的,打听到的时候,我恨不得把他撕了,一个这样玩男玩女的男人,和我姐结婚,她这辈子不就毁了。” “然后呢,你想了什么法子?” 秦宇峰原本红润的脸上,似乎又多了几分红,不知道是羞愧还是害羞,“我想着,我长得也不差,要是让他勾搭我,然后我再把他勾搭我的事情捅破了,那就行了。” 行了?穆言真是一次次败在秦宇峰的脑回路下,“所以你就想着把自己搭进去?” “我没有,只不过,”说着好像有些难为情,咽了口唾沫,“我也没谈过什么恋爱,哪懂那些,他一见到我,绅士的不行,我几次都怀疑是不是别人说错了他,误会了他,反正我想着我姐也不喜欢,这个姐夫也是假的,我们,我们就……” 后面不说,穆言也懂了。“那,他是真心喜欢你?”他是有些不信魏渊的,一个花名远扬,臭名在外的男人,就算有几分好,那也只会在喜欢某样东西或者想得到某样东西的时候才展现出来。 说到这秦宇峰像是突然来了信心,挺直了胸膛,有些得意地说道,“那是自然,他说了,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喜欢的。” 穆言真是哭笑不得,恋爱中的人总是分外难唤醒的,魏渊他是见过几面的,长得确实可以说是风流倜傥,三十多岁透露着一股成熟的气息,让人不自觉地敬畏和想要依靠。 但每每聊到他,总是有人说他背地里不挑,一晚上有时都好几个一起,关键是和他有染过的,几乎都闭口不提他玩的到底有多花。不过再怎么样都没想到,他居然还玩男的。 穆言不想肯定秦宇峰,但看他为此大醉一场的样子心里也一阵难受,这事估计是在心里憋得久了。他也试着安慰道,“没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支持我吗?” “……”支持?穆言恨不得一棍子把秦宇峰敲醒,但今天肯定不是时候,他还正伤心,爱得也正浓。只得淡淡说道:“别想这些了。” “我怎么不想,我现在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他,现在我是真接受不了他和我姐结婚了,一开始我还不能明白两个男人怎么会这样,看当初你和赵泽寻,也心里疑惑……” 还没说完,就被穆言狠狠打断,“你说什么,拿我和赵泽寻举什么例子。” 秦宇峰方知说漏了嘴,但今天也不想再瞒着了,接着酒劲故意提高音量说道,“我早就知道了,大家也都知道,就只有你还在骗你自己,以为大家都不知道。” 这一下更如惊天大雷劈在身上,震地他久久缓不过来神。这个他认为的秘密,竟然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第4章 初遇 穆言和赵泽寻的初遇,是在一个很平常的小雨天,那天天气预报网站没有一个说会有雨,但是太阳照着,雨也下下来了。像他们的感情一样,本来可以万里晴空,可却总是密布着小雨。 穆言提了提肩上的书包带,在公告栏找寻着自己的名字,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一名正式的高二生。 用余光扫到自己的名字后,穆言提了提身后的挎包,转身就往教室方向走。一路上大家都成双结对的,先把自己的好朋友送到相应的班级,放下书后再送另一个,最后在门口依依不舍的告别完,约定好中午一起吃饭后,才分开。只有穆言形单影只。 还没进教室,穆言就看到教室门口贴好的座位表和班主任信息。班主任信息上写着刘昕悦,十一班班主任,研究生毕业于首都大学历史系专业,曾多次获得历史学科教学比赛国奖...... 穆言微微点点头,刘昕悦老师远比穆言想象中优秀,想着不愧是值得自己敬佩的老师,又望向一旁淡红色底黑色名字的座次表,是在靠窗的倒数第三排,随意扫了一下自己同桌的名字,赵泽寻。 在心中念了三遍名字后,穆言就抬脚走进了教室。 还没到座位上,穆言就看到他同桌正含笑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他对这种目光感到有些不适。 越过他的笑意,穆言直接在位置上坐下,开始收拾自己的书,浑身上下都被赵泽寻那种打量感弄的不适。 “你好,我叫赵泽寻。”他身旁的人先开口说话了。 穆言听到,愣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见穆言不太想理他,赵泽寻也没觉得尴尬,“那会我在座次表上看到你的名字了,你叫穆言,对吗?” “……”穆言抬头望了望身旁满含笑意的男生,有些僵硬地说道,“嗯,我叫穆言,木字旁的穆,言不由衷的言。” 赵泽寻坐直了身子,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说话的时候偏粉一点的嘴唇,仿佛映着水光,“赵泽寻,赵王孙五的赵,温润而泽的泽,寻路的寻。” 穆言看着赵泽寻明媚的笑容不由得出了会神,随后也回之微微一笑。 两人一上午几乎没再说过别的话,开学第一天,班主任要开集体大会,学生要上一上午的自习,穆言趁着这一上午的自习时间一直在预习新的知识,看的差不多就找点题做。不时被偶尔弄出点动静漏出歉意笑容的赵泽寻打断。 直到赵泽寻第三次摔笔摔倒桌面上,穆言忍着怒气说道,“可以安静一点吗,有点吵,” “对不起,不会了。”赵泽寻眯眯眼,小声说着。过一会又凑到穆言身旁,看穆言在写什么东西。 穆言被看的直发毛,换成谁都会受不了赵泽寻离自己这么近,脸部都能感受到赵泽寻温热的呼吸。 “你到底怎么了?”穆言的耐心终于告罄。 赵泽寻摊摊手,无奈地说,“我以为今天来了会发书,所以我一本书都没带来,只有个本子,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穆言听完随意抽出一本资料塞给赵泽寻,赵泽寻高兴地连忙说谢谢。没安静一会,又听到赵泽寻开始提高翻书的频率,唰唰的翻书声惹得穆言心烦,“……”压着心里的怒火,瞪了瞪赵泽寻。 原本就看不进去书的赵泽寻,看到穆言看向了自己,仿佛抓住了救星,连忙低声说道,“换一本可以吗,我不喜欢物理。” “……”穆言轻笑一声,带着些玩味的说道,“你一本书没带,是也没带暑假作业吗?” 赵泽寻点点头。 穆言的笑意更深了,“刘昕悦之前是我的班主任老师,我转学后跟着她上过几个月的课,听她之前的学生说,她每次假期回来都会检查作业,没有写的同学不仅会被要求补齐,而且会叫家长,写检讨书,罚站。” “—不可能吧。我看门口公示栏里,班主任是个很甜美可爱的女老师,不会像你说的一样是个麻辣教师吧。”语气里明显带了些慌张。 穆言微微点头,漏出得逞的笑容,说道,“嗯,希望不会。” 这个上午剩下的时间里,赵泽寻都在焦虑中度过,穆言也因为自己的恶趣味得到满足心里有几分开心。 中午的饭铃一响,赵泽寻就跑了出去,穆言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地走出教室,中午的饭他都是在车上解决的,家里有专门的厨师和司机,做好饭后会给他送到学校,穆言在车里吃完饭后还会睡个午觉。 午睡的前,穆言又想起赵泽寻那副呆呆的样子,想着自己以后的高中生活或许也不会太无聊。 下午刘昕悦强调了一些开学后学习的注意事项,新班级的规定,月考的时间,单单没说假期作业的事情。 赵泽寻又凑到穆言身旁,悄悄说道,“她是不是忘了。” 穆言看着傻得可爱的赵泽寻,附和着说道,“可能是,看来你真是好运气。” 赵泽寻一脸侥幸的笑,很得意地直起来自己的腰,托着腮又开始转起手中的笔。 下午和晚上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不过总共也不多,赵泽寻课间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和前后桌以及来找他的同学聊天,穆言则在一旁安静的写作业,或者听着他们说话。 穆言看着他们聊天的时候,偶尔也会想,有活力真是件好事,可以有说不完的话,无穷无尽的精力。 晚上穆言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听到背后一阵陌生的女生在喊他的名字,停住脚步,转身去看,是坐在后桌的女生苏淼。 穆言歪头看着喘着粗气的苏淼,疑惑地问:“有什么事吗?” 面前的女孩子摇摇头,还没说话先大笑起来,等笑了一会自己觉得能完整地说出话了,才开口说道,“没事,我那会就是看到你在前面,你的书包拉链没拉,你应该这样走了一路了。”指了指穆言身后的书包,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穆言一下红了脸,快速地扯过来书包拉上自己的拉链,饶是觉得面前的人很没用礼貌,也还是认真的说了声,“谢谢。” 苏淼笑着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哈哈哈哈,以后出门拉好拉链就好,这样很危险,万一再丢东西。” 穆言也不自在地点点头。 两人看着彼此僵持了一会,苏淼笑着开口,“你家往哪走,我们一起走一段路吧。” 穆言想了想离家大概还有五六分钟的路程,就和苏淼一起出发了,苏淼短短五六分钟内,说了一堆有的没的,问了穆言之前的班级,和班里有谁是之前的同学,今天中午在哪里吃的饭,为什么今天看他一直都不说话等等。 苏淼说一句,穆言就答一句,问的多,答得少,但提问的人好像对此乐此不疲。 终于熬到家门口,穆言像是解脱般站住脚,说道,“我到了。” 苏淼停住了自己正问了一半的问题,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两层洋式小别墅,很明显地流出了羡慕的神情,对穆言说道,“行,那我走了,我家还在前面,拜拜。” 穆言点了点头,也说了声再见,看苏淼消失在拐角处后才叹了口气进到家门。开门看到玄关的灯是暗着的,穆言了然,今天又是他一个人在家。 随意洗漱过后,穆言也换下闷热的校服,换上了一身丝绸制的灰色睡衣。坐在书桌的椅子前会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熟悉的刘老师,有点幼稚的同桌,热情的后桌,想着自己的高中生活或许会和之前预想的有些不一样。 第5章 糖果 穆言本来话就少,赵泽寻又话多,在穆言这里交流欲得不到满足,赵泽寻就四处找寻新的朋友。说找寻也不确切,因为像赵泽寻这样明媚开朗的人,身边总是不缺朋友的。只不过是他更努力靠近一点,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短短两个月相处下来,穆言就有些看透赵泽寻这个人的意味,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是太简单,太好懂。 每天总是笑嘻嘻的,好像没有什么任何值得他烦心的事情,一副没心没肺悠然自得的样子。别人有什么难处,一旦说出口,赵泽寻几乎就没有不帮忙的时候,今天给这个出出主意,明天给那个帮帮忙。遇上学习,和穆言一开始想的稍有不同,赵泽寻倒是挺认真的,只不过遇到物理又开始抓耳挠腮,哭天抢地,幸好及时是这样,物理成绩也不算太差,真是可以算得是中有偏上。 对人说话总是温柔客气,谈吐也大方幽默,时不时会开个玩笑惹得大家笑个不停,也会帮着尴尬的人缓解局面,久而久之赵泽寻就成为了班里人际关系最好的人,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对这个体贴帅气的赵泽寻充满好意。 穆言后来想想,好像喜欢赵泽寻,在他的引导下一步步靠近他,是他最擅长的事情,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他的引导下,穆言怎么样地打开了自己的心门,朝赵泽寻打开。 穆言两个月里,也只和周边的人说话多一些,大多时间都忙着学习,不学习的时候也只会看着窗外发发呆,很少主动去找人聊些什么。宋铭逸作为他的前桌,偶尔会回过头来,低声和他说一些话。 宋铭逸有个哥哥叫宋铭俊,和赵泽寻的关系很好,两个人虽然是双胞胎,五官也一模一样,但性格和给人的感觉上完全是天差地别。同样的五官在宋铭俊脸上就是逼人的帅气,但在宋铭逸脸上总有种柔美的帅。 他和穆言都属于比较安静的性格,不同的是穆言更加沉稳一些,他有时候也会小声说很多话,一旦开始了,也有停不住的时候,但很少会有人愿意听他说很多,穆言是其中一个。从一开始,宋铭逸总感觉穆言比其他人都要成熟,都要可靠,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实际上一点也不难靠近,只要多花些心思,多说些话,他也不会吝啬他的笑容和关心。宋铭逸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快速地拉近了自己和穆言之间的关系。 穆言和别人说的也不多,让宋铭逸总觉得穆言和自己更近一些,除了自己,别人都看不到穆言的温柔与体贴,不过想着这样也好,自己或许是独一份的。 但实际上,穆言对宋铭逸的感觉,更多的是像一个没长大的弟弟,或许是从小生活在宋铭俊的保护下,宋铭逸保留着独一份的天真,但可能也正是有宋铭俊的存在,宋铭逸也难以避免的拥有无法遮掩的自卑,他也不喜欢提及自己的哥哥,在别人夸奖宋铭俊的时候他也只是尴尬的笑笑,并不迎合着说太多,穆言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一开始也觉得有趣还带着点好奇,总觉得宋铭逸不应该讨厌宋铭俊才对。 后来才明白了,宋铭俊和赵泽寻太相似,让人看起来感觉太美好,太耀眼,无论是谁站在他们身边都要瞧一瞧自己配不配和他们做朋友,自己值不值拥有他们的真心。尤其是宋铭逸还有着和宋铭俊一摸一样的脸。 在宋铭逸的只言片语中穆言也体会到了来自他的压力,虽然长着一样的五官,但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性格,一个刚,一个柔,看似互补,但柔者却要承受极大的压力。因为柔在人眼里,总是不如刚第一眼看着那么好的,尤其作为一个男生来说。 “穆言,你们在说什么。”穆言抬头望向询问的赵泽寻,他的头发上还沾着几滴汗珠,校服里套着一件紫色的卫衣,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暂。 和宋铭逸的对话被打断,穆言也没有恼,只是笑着说没啥。实际上,在那时候的穆言眼里,赵泽寻身上也总是带着一些顽劣,看起来并不成熟,并不可靠,也会由着自己的脾气去说一些伤人的话,做一些伤人的事,但不可避免的,他的好总是让人难以忘却,只不过后者穆言是在很久以后才察觉到的,或者说才愿意完全承认。 赵泽寻也在位置上坐下,倚着椅子的后背望着穆言和宋铭逸,三个人的气氛好不尴尬。 还是宋铭逸先开了口,“赵泽寻,你刚才去干什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赵泽寻随手抽起桌子上的纸,轻轻擦着汗,“没什么,我刚遇到一个女生搬书,要搬到六楼,看她搬不动的样子,我就帮了她一下。” 宋铭逸憋了半天,只说了句真厉害,穆言也只是微微点头,赵泽寻原本也没打算用这件事来获得什么夸耀,是宋铭逸问他才说。 看了一会赵泽寻,宋铭逸有开始对着穆言说自己今早来上课的时候遇到了路上的小猫,看起来像是怀孕的样子。穆言想了想,今早好像也遇到了一只橘黄色的大猫,身体看着确实是有些圆润,只不过着急上学就没停下来细看。 “我今早也碰到了,看着确实挺圆润的,没想到是怀孕了。” “嗯,应该是的,我从高一就开始和这只猫玩了,每次上学路上我都让宋铭俊先走,我给这只猫喂点东西才来。” 那只肥猫的模样浮现在穆言的脑海中,肯定地说:“你喂的确实挺好的。” 宋铭逸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也没有,很多人都会喂他,也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又望了望一直盯着自己的赵泽寻。宋铭逸总觉得赵泽寻这个眼神不怀好意,让人觉得太空洞,心里直打怵。 又回过头了继续想和穆言说话。今上午的大课间有三十分钟,穆言听着宋铭逸滔滔不绝的话语,突然有点想吃糖,摸摸口袋里,正好还剩下两颗。但又望了望身旁的赵泽寻,从刚才过来就开始一直盯着他俩人,也不说别的,只是有好玩的地方就跟着笑笑,不知道犯了什么病才今天这幅样子。 见赵泽寻待了一会,有点无聊,甩下一句要去找宋铭俊玩就起身要离开,这下穆言算是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捏着的两颗糖果,将一颗分给了宋铭逸。 宋铭逸很大声又很开心地说了声:“谢谢穆言。” 穆言并不自在的笑了笑,发现刚才起身的赵泽寻又坐了回来,直盯着自己也不说话。看看手里的糖又看看赵泽寻,穆言一狠心就递给了他。 “谢谢。”赵泽寻拿起糖就跑开了。 穆言有些无奈的在心里笑笑,感觉自己活像赵泽寻和宋铭逸两个人的家长。 第6章 发烧 秋冬十一月份换季,C市总是冷的突然,穆言一贯对天气转凉没有什么概念,早上出门觉得冷了也懒得回去再套个外套,他是十分相信那种只要在心里觉得不冷,身上就也会觉得不冷的人。但直到走到校门口,还是冷的发颤。 等走进教室,铺面而来的暖意让穆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搓搓手,一脸从容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赵泽寻扫了一眼穆言,“今天降温,你怎么就穿这么点。”看他的脸都冻的有些发白,没有一丝血色。 “还好,不是特别冷。”手握住书的封面,一阵寒意又再次袭来,穆言只好把两只手都揣到兜里,试图先让手恢复一下该有的温度。 “你拿这个暖暖手吧。”赵泽寻递过来自己的水杯,“这是我那会刚打的水,还很热。” 穆言低低头,看着书包里的书本,说着,“不用。” 见穆言不要,赵泽寻直接把水杯放在穆言的怀里,作势就要放手,穆言见状立马伸手接住,一股温暖立马从掌心传来。慌乱之中还不小心覆上了赵泽寻的手,赵泽寻立马像触电一般把手收了回来,哈哈笑着说待会手暖和了放到远处就好,转头就开始早读的书本。 没读一会又开始找穆言说话,“唉,穆言,你知道刘老师之前都是怎么换位置的吗?” “嗯,知道。她每次大型考试以后都会换一次位置,按照考试成绩的次序来挑选位置。” “……”赵泽寻皱皱眉,沉思着穆言说的话,“大型考试,那过几个周的期中考试算不算?” 穆言看着赵泽寻随意的说:“算,看看时间应该也是时候了。” 赵泽寻不再说话了,转头又开始读自己的书,只不过这一次改成了默读。 暖了会手,穆言也继续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日子还是照常过着,只不过随着十一月中旬期中考试的逼近,赵泽寻最近上课走神的频率也变得愈发少了。 穆言心里也猜测着赵泽寻不会是因为重视这次成绩,最大的原因大概就是那天自己说的换位置优先权。自己和赵泽寻话不投机三句多,经常只是嗯啊,哦啊回复着赵泽寻的一大堆语言,细细想想也记不清楚他到底都说了些什么,经常是东一句西一句,上一秒还在说c市的花很好看,下一秒又问自己如果以后要交女朋友,表白要送什么花。像这种不得不答的问题,穆言也会随意想一些答案,因为不回答赵泽寻又总是以别的方式提起,明明脑海里并没有任何花束的模样,但还是清晰地听到自己说,铃兰。 越临近考试赵泽寻的话反而越来越多了,像是一开始努力了几天有些距离够的样子,穆言也在反复无常的天气里患上了风寒型感冒,一大早就流着鼻涕面无表情地走进了教室。 鼻子时不时会有清涕,穆言只好不停地用抽纸捏捏自己的鼻子,他不喜欢大声哼鼻涕,总认为这是件即私密又尴尬的事情,导致他一上午就在垃圾袋里攒了一堆用过卫生纸。 幸好垃圾从来不用穆言自己扔,都是赵泽寻去别人的位置上聊天时,顺手把垃圾带走的,但看着自己一上午浪费的纸,穆言还是觉得有些丢人。 “你认真吃药了吗?”赵泽寻拿起放在地上的垃圾袋,面朝穆言疑惑着问道。 “吃了。”穆言扫了一眼赵泽寻手里的垃圾袋,自己今天用的纸已经比前几天都要少了,尽管是这样,赵泽寻可能还是对扔垃圾的频率觉得有些厌烦了。 “那怎么这么多天了还不见好?”又用手捏了一下穆言的校服裤子,他只捏到了薄薄的一层,里面没穿任何保暖裤,“你怎么还穿这么点,怪不得一直都没好。” 穆言打开赵泽寻的手,有些恼意,但强压着自己的脾气,认为赵泽寻毕竟是出于关心的角度才对自己做出这种并不礼貌的行为。“我不冷,而且很快也会好。”说着还要去拿赵泽寻手里的垃圾袋,赵泽寻没再说别的,拿起垃圾袋又去找别人了。 不冷是假的,好得快也是假的。就算赵泽寻从那天开始一顿一问穆言吃药没有,也耐不住穆言喜欢说谎,没吃也说吃了,三天的剂量一个星期都没吃完,其实就是对自己的身体并不上心,也觉得感冒完全无所谓,是个人都会感冒,感冒都要流鼻涕,吃了药也一样要经历痛苦,所以穆言对吃不吃药,病什么时候会好,一点都不在乎。 直到他又穿着薄薄的一层,晕晕乎乎的到学校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直到额头感受到一丝凉意,像是荒芜的沙漠终于流来一汪甘泉。 但也懒得去探寻凉意到底来自何处,等再有意识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躺在医务室的床上。穆言艰难地睁开眼,看身旁的赵泽寻立马端了一杯水送到自己面前。 “你醒了,快喝口水吧。”帮着穆言把身后的枕头垫了垫,换成半坐着的姿势。 整理好坐姿后,穆言接过水杯,感激着说道,“谢谢。”摸索着温热的水杯,穆言艰难地喝下了一口水,“我睡了多久了?” 赵泽寻抬手看看表,“大概有一个多小时了。” “你要不先回去上课吧,我已经醒了,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今天谢谢你了。”今天算是欠了赵泽寻一个大人情,穆言看着剩下半杯的水,丝毫没有该怎么感谢的思路,他不喜欢欠人人情。 人际交往最讲究的就是一来一往,穆言一直把和人相处的度拿捏的很好,别人对他好一点,他就还一点,大多会付出的更多一些,但像和赵泽寻这种基于并不熟悉的同学关系做出这样牺牲自己时间帮助他的事情,穆言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不用,我来都来了,陪你打完我再走。” “……”穆言还想张口说不用,但看到赵泽寻坚定的神情也不再说了。 想着或许以后可以请赵泽寻吃顿饭,或者给他送个想要的礼物。 赵泽寻坐在床沿低头看着穆言骨节分明的手,看药物顺着针管慢慢流进手背,穆言则看着药滴一滴滴地滴到下面。“疼吗?” 穆言愣了愣,意识到赵泽寻是在问自己,“不疼,打针这种事情还好。” 赵泽寻点点头,沉默一阵后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你今天很吓人你知道吗?” “是吗?不过确实是哈,突然晕倒确实是挺吓人的,下次我会注意的。” 赵泽寻抬头对上穆言的视线,目光炙热,让穆言都产生了几分躲避的意味,“以后不要这样了,下次干脆生病感冒了就请假在家,吃了这么多天药都不见好,反而更加严重了。” 穆言心虚的挪开视线,“倒也不用,这次只是意外。”努力让语气尽量显得轻松一些。 “好。” 穆言打了一会针又困了,但碍于赵泽寻还在身旁穆言也不好意思睡觉,只得迷迷糊糊地回答着他说的话,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等醒来,针已经拔完了,赵泽寻却还在。一睁眼就对上了他的视线,揉了揉眼,赵泽寻的面庞也逐渐清晰起来,一双好看的桃花运微微上挑,高挑的鼻梁,这般好看的脸上此刻尽是担忧和关切的神情,好似这一刻的赵泽寻独属穆言。 赵泽寻见穆言醒来,微微笑了一下,穆言的心也跟着空了一拍。 “你还没走啊。” “嗯,我也不想上课,陪陪你多好,别赶我了。” 理由也算合理,穆言也找不出再让赵泽寻先回去的理由,“那等我再休息一下,我们一起回去吧。” 两人又聊了会天,在穆言心里,赵泽寻的地位已经隐隐发生了变化,他有所察觉,但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所以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故意偏着头。 等回到教学楼,赵泽寻先陪着穆言去找刘昕悦打了电话让家里的司机来接他,又陪着穆言走到校门口,等看到穆言上了车才转身离开。 穆言在车上看到赵泽寻向他招手,隔着玻璃也能看出口型在说再见。穆言用力的往前一探,话却噎在喉咙里喊不出声,轻轻的下意识的拍了下窗,还没来得及小声说,车已经开走了。 一路的风景穆言都没看进去,脑海里全是那瞬间赵泽寻的残影。 第7章 等你 穆言回到家,晕晕乎乎地又睡着了。等醒来就已经是晚上了,他自己一个人住,司机和做饭的阿姨都不住在他家,有需要的时候也是穆言自己和他们联系,没提前和阿姨说自然就没有饭吃。 给阿姨发了几条消息,和她说好这几天都在家里吃饭后,穆言看到有消息恰好弹了出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问穆言还发烧吗? 在感觉到莫名后,心里又隐隐有了些猜测,这种感觉驱使着穆言试了试自己的额头,发了一句,不烧了。接着又问,你是? 过了一会对面才回,说自己是赵泽寻这是他问别人借的老年机,嘱咐穆言好好休息,身体重要。 心里的想法被证实,穆言隐隐有一种中奖的喜悦感,他想到会是赵泽寻,但是没想到自己在确认是赵泽寻后会有这么开心。 含笑回复着好,心也跟着欢快起来。 他确实会为这种无微不至的关心雀跃,触及内心,因为无微不至的关心、没有目的地陪伴对他的生活来说是缺少的一部分,他几乎很少有机会体验到这种被温暖被关切的感受。 犹豫了一下穆言却没有再回复,他想着赵泽寻毕竟是借的别人的手机,等自己病好回学校后再当场道谢或许会更好一些。 刚放下手机困意就袭来了,一觉睡到第二天十点,起床阿姨也在家里,看穆言醒了,立马把熬好的粥呈了出来,穆言恹恹喝了几口就放下勺子,回自己的房间躺下了,家庭医生是下午才来,穆言量了量自己的体温一看还是低烧。 病怏怏的躺在床上浏览着伟读的消息,先看到张铭逸给他发了好多条消息,和穆言说自己昨天看到他晕倒吓都吓死了,还没来及的问问穆言怎么回事他就回家了,还问穆言什么时候回学校,昨天晚上发了一大堆作业。穆言快速阅读了一下,结合了一下张铭逸的问题,简述了自己晕倒的原因,又安慰了他几句就退出和他的聊天框了。 偶尔也还有几个同学都是再在祝穆言早日康复,穆言一一回复了谢谢。等划到赵泽寻,只有一条消息,不用点进去穆言就看到他发的是:早日康复,等你回来。 穆言的手悬在半空,或许是生病的时候总是让人的心思变得脆弱,穆言此刻就感觉自己有些想流泪,鼻头都有些酸酸的。 到现在所有的消息看完了,他的母亲程苑和父亲穆呈飞连一句关心的话语都没有,穆言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抛弃的物件,或者是他们夫妻俩抛弃的一个项目。 一个没有价值,不愿意用心呵护的孩子。 即使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穆言也还是心头泛酸,他不是不理解程苑的难处,她作为一个妻子忍受着丈夫常年的冷漠,还一直维持着这样若有若无的婚姻,她过的应该比自己还要痛苦。 但痛苦的人是没办法相互取暖的,穆言又想,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这样程苑在离开的时候至少会少一点顾及,少一点负担。 穆呈飞一个在外界雷厉风行,让许多人都奉行为商业榜样的人,在家庭里却一贯逃避责任,一味的施压自己的妻子,冷落自己的孩子。常年不回家,在外还传言有个关系稳定的三婆,这些传言穆言是知道的,只不过他和程苑两个人都很默契的不说,好像不说,两人个的痛苦都会少一些一样。 穆言打了几天的针,又在家休息了几天,前前后后大约是一个周都没去上学。一开始询问他,关心他的人还不少,到最后问问情况的也就只剩下张铭逸和赵泽寻。 重新开始上课那天是周四,穆言一早就到了教室,赵泽寻都来的比他晚些。 和赵泽寻对上视线的时候,穆言感觉他的眼睛都亮了一下,随即带上明媚的笑容,缓缓说道,“你回来了。” 明明周遭的声音非常杂乱,但是这一声还是轻轻的,清晰的传到了穆言的耳朵。穆言微微点头也回之微笑,赵泽寻坐下来之后立马捏了捏穆言身上的衣服,穆言伸手就要打,还没打中,赵泽寻发现确实穿的厚了一些后就立马松开手了。两人见状相视一笑,正轻松的氛围,赵泽寻突然很认真地说:“你瘦了。” 穆言支支吾吾的说赵泽寻不会看,自己都穿这么多了,今早出门都以为自己胖了起码有二十斤,但赵泽寻听着并不回话,只是温柔地注视着穆言,轻轻笑着。 穆言多少被这种目光注视的不自在,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两手一挥让赵泽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回过头来,穆言用书本挡住自己的脸,冰冷的手覆上自己脸时,感受到了炽热的温暖。 期中考试很快也如约而至了,考完试的下午正值周五,学校一下放了两天半的假期,虽然被考试摧残但是心里更多的还是对假期的喜悦。 “穆言。”赵泽寻叫住刚要起身离开的穆言,苏淼今天下午和朋友一起走,只有穆言一个人走回家。 “怎么了?” “没什么。”赵泽寻把书包拉链拉好,一下跨到身后,“我今天和你一起走。” 穆言皱了一下眉也没多想,估摸着赵泽寻可能是想和他一起走到校门口就分开,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走着,赵泽寻时不时就问穆言几道题的答案,等走到一半赵泽寻还没和他分开。 “你是不是走错了,你家在这边吗?”穆言忍不住提醒,冬天黑得早,而且越晚越冷,赵泽寻要是一直陪着自己走下去,等回家说不定天都黑了。 “没走错啊,你家不是在这边吗。” “……”穆言皱眉,“我是说你回家走错路了。” 赵泽寻点点头,满不在乎的说:“我知道,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走,送你回家而已。” 穆言愣在原地,赵泽寻又滔滔不绝的开始别的话题,走两步发现穆言没跟上来又转过身来问,“怎么了?” 穆言答不上来,只得说:“没事,我们不往前走了,今晚我请你吃饭吧。”就当还你之前的人情。 赵泽寻的眼珠转了转,思索着说道:“好,那我给我妈打个电话。” 从书包里翻出手机就开始找她妈的号码,他们学校的管理制度并不严格,尤其是这种周五下午恰逢考试会早放假,大部分人都会带着手机方便和家长联络或者是出去玩。 “喂,妈,我今晚不回去吃饭了。和同学一起,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穆言。” “……” “好好,我知道了,我会早回家的。”挂了电话,赵泽寻一脸高兴,说:“走吧,一起吃饭。” 穆言也趁着赵泽寻打电话的时候和阿姨发好了消息,嘱咐她今晚不要做饭了。 两人商议了一下就选定了距离最近的火锅店,穆言偶尔也会和之前的同学来吃,不过自从这家店的忠实爱好者秦宇峰处于半消失状态后,穆言渐渐吃的也少了。 赵泽寻把一块肉夹到穆言碗里,穆言皱了皱眉,他一向不喜欢两个人把界限分的很模糊,更不喜欢这种夹菜的行为,不仅是不卫生,更不符合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好像是在这段关系里他是被照顾的那一方一样。 但想着赵泽寻前几天那么帮助自己,穆言翻了一下肉就夹着吃了,后来穆言几乎不用自己动手夹,赵泽寻就贴心的把肉捞好放到穆言盘子里了。 “你感觉这次考得怎么样?”赵泽寻刚下上半盘羊肉,还在等开锅。 “还可以。”穆言点点头,看着火锅不断冒出的蒸汽。“应该不会有太大失误。” “那你—”赵泽寻还没来及的说出口就被加汤的服务生打断了。 “您好,我们这边给您加一下汤,您看可以吗?” 穆言快速应道:“好的,谢谢。” 等汤加完后,穆言偏过头来,问道:“你刚想说什么?” “我想问你,想好坐哪里了吗?” 穆言摇摇头,无所谓地说:“应该还坐在原位置吧,怎么了吗?”穆言是一个习惯了一件事情后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就像他已经习惯了坐在那个位置,即使有更好的选择,他也会继续选择那个位置。 其实不论是事还是物,穆言都是一样,习惯了,大概就离不开抛不下了。但穆言没有意识到的事,他对赵泽寻的喜欢,接受赵泽寻对他的好,也慢慢成了一种习惯。 锅很快就开了,赵泽寻抢着给穆言捞肉,两人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第8章 锥心痛 秦宇峰见穆言不说话,也慢慢慌了神,怕是自己惹到穆言生气了,像穆言这样好脾气的人,要是真生气了,可能会在很长的一个期限里都不会再和自己说话,秦宇峰最讨厌也最害怕这样。 “穆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秦宇峰即使醉着,也感受到穆言的低气压了。“你还好吗?”见穆言不说话秦宇峰又收回了自己的手。 穆言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两人又沉默良久,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穆言突然站起身来开了一瓶酒,拿了一个新的被子,倒满,用力捏在手里,但迟迟未喝。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可以意气用事的人了,他也想的很清楚,知道自己今晚是绝对不能喝酒的,但是还是忍不住开了一瓶。 仔细想想,好像这么多年,就只有赵泽寻完美的包容了自己所有的意气用事,而他也承担了意气用事带来的后果。 那就是失去赵泽寻。 “我其实有想过你们知道。”穆言放下酒杯,像一棵风一刮就要倒的枯木一般站着,“或许,我是想让你们知道的。” 秦宇峰想说什么,但也噎在喉咙里说不出口,当年他们两个人的样子,有谁能看不出来他们关系不正常? “其实我现在想想,那时候应该确实是挺幼稚的,还玩那种地下恋的低级游戏,其实承认了喜欢又怎么样,承认了在一起又怎么样?”穆言的声音有些悲凉也带着哽咽。 “我也不是没想过,那个时候我和你们说我们其实是在一起了,然后我接着幻想,又想到他要出国的时候,到那里我就又不确定了,我的理智还是认为他是不会留下的,但我的心告诉我,他会为了我留下。” “我知道,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刚开始他出国的时候,我每天都在幻想如果我们可以再遇到就好了,那我就和他说清楚,不用他追我了,我追他也可以,然后我让他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出现在我身旁。但是,真的都晚了。晚到我曾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晚到就算看到他的背影我都会觉得陌生。” “不晚的,还不晚。”秦宇峰急切的说,他一向不喜欢穆言这种悲观的思想,好像有件事一旦有一点坏的苗条,穆言就认为他会发展到最坏的地步。 穆言推开秦宇峰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平静地说:“你不知道,五年,实在是太久了,他放弃了我,我也不想再要他了。他怎么样,都和我无关了。” 赵泽寻错过了穆言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五年,是怎么样都没办法补齐的。抛弃了穆言一次,是怎么样都无法在穆言心里抹去伤心痕迹的。 两人说开后别有一种相互取暖的感觉,秦宇峰又安慰了几句穆言后就开始痛骂赵泽寻,说当年谁看不出来是赵泽寻一直喜欢穆言,每天都跟在他屁股后面,就是他这样的直男都觉得不对劲了。当然,说到自己是直男,秦宇峰也有些心虚,语速都加快了。 回到家后,穆言几乎像是脱力般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想,可各种想法从他的脑海里冒出,他一遍遍回忆着今天和秦宇峰说过的话,就好像自己是多么决绝,现在有多么不喜欢赵泽寻一样。 但事实只有穆言知道,和当年一样,他不喜欢别人知道他喜欢赵泽寻,但又并不完全一样。那个时候的他,只是羞于把自己的感情展露在众人面前,也害怕遭受别人异样的目光,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同性恋,那是一种幼稚的又莫名的自尊感驱使着穆言让他做出地下恋情的选择。但其实两人在一起后,也并不完全遮遮掩掩,赵泽寻如果主动有遮掩的痕迹他还会生气,可那个时候穆言沉浸在无尽的甜蜜中肆意的放任自己,又怎么会察觉到自己的表里不一。 现在,他说不喜欢赵泽寻,是真的希望自己不再喜欢,因为这五年,没有他的五年里,实在是太痛太难。 就跟穆言说的,他一开始也幻想过很多次别的结局。但结果却往往又是坏的,好像不论过程怎么样,他们都会走向分离的结局,一想到这里穆言的心就跟被揪起来一样难受。在分开后无数次想起他的好,然后再一步步幻想到分离,无论是什么的过程结果都是分开,无疑是最痛的折磨。 每想一遍就是锥心的痛,穆言一直觉得,这种感觉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减轻,直到有一天想起赵泽寻也会是内心毫无波澜。可他一直到再见到他,那种痛都没有消失,也没有任何缓解。 他不喜欢这种锥心痛,可又忘不了和赵泽寻的爱恋。 无聊地浏览了一下社交软件,发现苏淼给自己发了一大长段文字,无非就是说穆言还是那么幼稚,自私,控诉着穆言从订婚宴离开的行为,控诉着控诉着又语锋一转,问穆言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再联系她,问穆言为什么可以做到那么绝情,那么不在乎,最后却又希望以后还能和穆言见面。 穆言快速看完了,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当年他和赵泽寻的事情牵扯了太多人,牵扯了太多事,是怎么理也理不清的。 他还记得当年是他亲口告诉苏淼,赵泽寻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没有喜欢任何人的时候,苏淼那亮闪闪的眼睛,以及自己内心说不出口的酸涩。 而在苏淼表白的前几天,他却和赵泽寻在一起了,可他没有勇气和任何一个人说出口,选择了看着那场让所有人难堪的事情发生。 当苏淼说出,这场表白穆言也有参与筹备的时候,穆言还记得自己满手心的汗以及强撑的表情,还有赵泽寻那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波涌的神态。而苏淼,却还沉浸在无尽的甜蜜与喜悦中。当赵泽寻说出拒绝的话,三个人没有一个人再是开心的姿态,苏淼笑着说道不在乎,因为她觉得自己总归还是有机会的,完全可以等一个时机,等赵泽寻喜欢上自己。 可也是那天,她看到了拥吻的赵泽寻和穆言,在离开后又回到两人所在的地方,看到的是紧紧相拥拥吻的他们。 穆言是怎么做的? 他几乎是疯了一般推开赵泽寻,走到苏淼面前和她说,对不起,事情不是她想的样子。可苏淼问她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穆言也说不出来,因为事实就是她看到的样子,他骗了她,还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苏淼骂了句恶心后就离开了。 回忆到此为止,在那之后的事情穆言几乎已经记不清了,因为无非是他和赵泽寻毁灭性的大争吵。争吵的内容穆言也不愿意再去回想。不过他常常想,如果一开始就和苏淼坦言,一开始就和赵泽寻坦言,不说那些谎话,不在那天推开赵泽寻,好好和苏淼道歉,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是事情就是发生了,就算无数遍的忏悔,也无法改变事实。如果是现在的穆言,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可那个时候的穆言还太年轻,太幼稚,既不想失去自己的爱人又不想轻易失去自己的朋友,甚至心里还带着一点试探赵泽寻的意味。这个错误,让他再后来无数个夜里痛斥自己没有原则,可是当时,怎么就做出来了那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