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渊黑》 第1章 初入凤翔 李氏王朝历经百年,曾有万国来朝,但盛世顶峰之后,却急转而下,逐渐形成藩镇割据、宦官专政的格局,各地权贵竞相攀比,兼并土地,农民流离失所,中原不稳,契丹来犯,内忧外患。 是有几次的农民起义接连失败后,黄冲避实就虚,南下北上,起义军几乎席卷李家半壁江山,以至于皇帝辗转逃至巴蜀长达三年。 黄冲夺取长安称帝,建立大齐,终不敌李家皇帝于蜀反攻:前有李军守将降齐,后有大将墨凉携同州降李,双方你胜我败数百战,僵持不下。 终于,由于齐军后方不稳,岁无耕稼,以至难以持久。在起义将近失败的最后,齐军粮草匮乏,有人饿至俘人食之,又以人为储,则盐尸而从军,所到之处屠尽百姓,烧杀抢掠。 李家军乘胜追击,将黄冲逼退至泰山,黄冲战败自杀,残部流窜被土豪伏杀,起义失败。 李家虽重返中原,但宦官乘机崛起,掌控朝纲,几代帝王虽有志兴复,却也大厦将倾,积重难返,无力回天。各藩镇割据愈甚,各地将领纷纷封国自主。武将墨凉杀帝另立幼主权倾朝野,后又逼其禅让,成立梁国。 李氏王朝覆灭。 中原陷入无尽的战乱,藩镇将领拥兵自重,华夏大地四分五裂,诸国并立,王朝政权频繁交替更迭。武将统治下的社会混乱不堪,一时之间,人不如犬彘,文人士大夫命如草芥,纲常败坏,社会秩序荡然无存。 而天灾四起之时;在百姓艰难生存之时;在中华大地处于水深火热之时;在诸武将、权贵之间,竟盛起食人之风,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是有曰:“四海渊黑,中原血口,有生不如无生,为人不如为鬼”…… * 天福十二年,天下政权割据,刘远从契丹手中夺回中原土地并称帝,定都东京开封府,国号汉。 中原虽基本平定,但仍四方不稳,除枢密使郭文仲外,多数朝廷大臣或为把持朝政、仗势欺人的宦官,或为蛮横无知、贪婪残暴的武将,地方官员更是不堪,全国上行下效。 **之下,上天似乎对百姓没有丝毫怜悯之心,水灾泛滥、蝗灾不断、旱情常在,如此天灾肆虐,百姓艰难存活,苦不堪言,达到最甚,虽有卖儿贴妇者,亦难度日。 即便世事这般,天下百姓依然寒耕暑耘,挣扎求生,祈盼一个太平盛世。 * 却说河西凤翔府,是扼守关中西线的重镇,西京门户之一,兵戈之外的暂安之地,入城之人种类也颇为繁杂,尤其各地商贾往来不绝,但在这非凡的热闹之下,却也暗藏各方势力眼线。 此时正值晌午,虽年关将至,近些日子天气冷得甚是厉害,但今日却天光正好,太阳当空,驱走了多日寒气,照人身上也是觉得暖洋洋的。 西城门处内外零零散散地支着几家简易的茶摊,许是天光甚好的原因,今日出入城的人比平日多了些,茶摊生意都不错,人群熙攘,多是行商带着商队。 一队守城士兵挨个儿核对入城人的过所,登记造册;领班班头则带着三两个人对商队所携带的货品逐一排查。 宋昭月一行三人皆佩剑,各牵一匹品质上乘的马,在城门口接受守城将士的盘查。 宋昭月头戴垂至颈部的织锦帷帽,帷帽之下看不清脸,身穿藕色窄袖蚕丝袄,浅松绿下裙,披着团花粉圆领袍。师姐江荷帷帽下着杏色织金宝相花窄袖袄、素白裙子,一件润红披袍搭在肩上。师兄骆山川则穿墨色圆领袍,裹圆顶交脚幞头。 骆山川笑脸盈盈地将过所交由对方,上表:骆山川,年二十,男,身高六尺,脸白无暇,自开封府经由诸州县达凤翔府探亲再返回开封府,妹江荷,年十九,妹宋昭月,年十八,二人随行,自有马三匹,由东京开封府签发。 “尔等既自东京来,按理从东城门入境,怎来这西门入城?”士兵一手拿着骆山川的过所,一手握着腰间的横刀问。 骆山川面不改色,自是想好了说辞:“我等向往终南山已久,打马绕去游历了一番。这才自西而入。” 士兵够着脑袋打量宋昭月和江荷,继续发问,“过所上写你三人乃兄妹,既是如此,为何不同姓?” 骆山川道:“军爷有所不知,这是某外嫁两位姑姑的女儿,还未出嫁,闹着要一同出门游历,”说着悄悄塞了一缗钱给他,“做哥哥的也只能宠着两位表妹了。” “原来是表兄妹,有你这哥哥倒也是两位娘子的福气了。”士兵将钱在手里掂了掂,把过所交由一旁的文书,“一一登记清楚。”又接着对骆山川说,“近日节度使对出入城之人盘查尤为严格,你等自东京来的还是得去请示,稍等片刻。” “收了钱还不放行?这么严?”骆山川侧身对着两位师妹嘀咕。 “师兄小心说话。”宋昭月见他又开始嘴碎了提醒他道。 这边士兵小跑向一人,耳语几句便领着他过来了。待他转身走来,宋昭月才看清这位面目清秀的郎君。 文书登记完毕后,这人接过过所仔细看完,还给了骆山川,“某是凤翔从事程渥,不知诸位家里作何营生,亲属家住何处?我等需做好登记。” 宋昭月同师兄师姐对视一眼,若是瞎编怕是要露馅,师兄对她点了点头——是时候请出那东西来了。 宋昭月上前两步对程渥行一礼,“小女子宋昭月,烦请程从事借一步说话。”说罢,她从马上的行囊中取出一个包裹,请程渥到无人的城墙角,将包裹交给他,“烦请从事打开一看。” 程渥犹豫间接了过来,“娘子何意?” 他有些不解地打开裹布,只见一末端系有玉扣的黄色绫袋。程渥瞳孔紧缩,微微发抖的手缓缓打开绫袋,一张织锦镶边的纸,纸上字迹稍显粗陋,末尾的那方新皇印鉴与前些时日看到的分毫不差,文中“特使进京面圣”几字尤为醒目。 宋昭月镇静地看着程渥眼神从一开始看到绫袋的紧张惊恐变得慢慢释然明了,张望一圈,确认周围的人都离有一段距离后,他凑近宋昭月轻声问,“可是陛下御札?” 宋昭月微微笑道:“正是。” 程渥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御札。 宋昭月则转身同不远处师兄师姐点头微笑,示意这边进行得还算顺利。 就在此时,她注意到一批进城的商队有些古怪:一般行商外出跑商,为保货品和自身安全,常会雇佣镖师护卫,可眼前这商队还带有不少妇孺老者。 此外,商队所携带的货物虽是蜀锦,但品质极差,布匹上白色的污渍也清晰可见,按理说商人应当挑选品质上乘的料子才能有得赚…… 只是现在有要事在身,顾不得旁的。 “这同娘子出示过所内容冲突颇大。”程渥抬眸看她,悄声说,“程某曾有幸见过陛下手书,这御札应是不假。” 宋昭月被声音拉回来,定了定神,道:“既是如此,”说着伸手拿回御札,“不知我等可否入城了?” 程渥看着还颇有顾虑的样子,“凤翔来往蜀人众多,听口音,娘子也是蜀中人士?”不等宋昭月回答,他紧接着说,“既是如此,那程某敢问娘子,近来节度使有几位蜀中旧友登门做客,不知娘子是否知晓?圣上可是为此事请娘子一行入京?” “此事我等所行之事无关,不知道也更不关心,”宋昭月补充道,“圣上面前我等也必不多言。说到底,我等只是需要过境,置办些东西便要赶路,不会久留,还请从事莫要多心。” 程渥这才放松地笑了笑,坦言道,“凤翔来往人员繁杂,是某多虑了,娘子见谅。” 宋昭月行了一礼,嘱咐他:“对御札一事还请从事保密,虽不是威胁的话,但此事泄露确有可能性命不保。” “多谢娘子提醒,程某谨记,断不会多言。”程渥也回了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便是许可宋昭月一行入城了。 江荷和骆山川远远看着这边,执剑立在马旁等着,宋昭月回到师兄师姐身边,将装御札的包袱皮重新紧了紧,放回行囊中,说道,“一切顺利,走吧。” 三人牵马并肩入城而去。走不多远,宋昭月低声对江荷和骆山川大致说了说与程渥的对话,继续道,“他刚见到绫袋不知手书内容时的惊恐像是怕什么事情败露一般,又说此地节度使在宴请几位自蜀来的旧友……怕是有事要发生了。” “这守城如此之严,想必临走前杜处士的推测**不离十。”骆山川也若有所思。 江荷也接过话头,心里也是有些担忧,“若果真如此,还是得尽快离开河西一带,在西京与师弟和那人汇合,一路将东西送到才好。不过这程渥倒算一个识时务之人,并未过问许多就与了方便。” 三人正说着话,一个陌生男子“扑通——”摔到宋昭月脚下。 新人作者求关注[求求你了] 前面写了一些关于吃人历史的背景,希望这段历史能够被更多的人了解,在礼乐崩坏的时代,人与人之间的认同感会丧失,人便不能为人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初入凤翔 第2章 谓两脚羊 宋昭月见状也不闪躲,瞧他书生模样,生得倒是十分俊俏,一双杏眼清澈明亮,仿佛有盈盈泉水流过,沁人心脾。穿着的襕袍料子虽是上乘,却有着很是不相匹配的破口和污泥。 “这位郎君……怕不是想讹些钱财吧?”骆山川对二位师妹低语,饶有兴趣地且看着。 男子似是没有听见骆山川的调侃,伸出一只手拉着宋昭月的裙摆,白皙的手上满是血污,衬得手在阳光下似乎泛着白光,手腕处有丝丝勒痕,已经生了痂。只听他有些微微发白的嘴唇缓缓张开,“小娘子身姿绰约,两脚又像羊蹄一般纤细,着实让人心生怜爱。” 宋昭月一时失语:“……” 还不等宋昭月想好怎么回答,一个身着裋褐,皮肤黝黑、满脸胡茬的男子三步并两步走来,提溜着这位郎君的后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一边粗鲁地推他回商队,使得他一个踉跄险些又摔倒在地,一边有些恼意地大声喝他,“你且好好走路!别耍什么心眼子!”又转头对宋昭月说,“在下代这位郎君给小娘子赔不是了。”说罢推搡着那位郎君走远了,这人却还不死心似的偏过头朝宋昭月不停挤眉弄眼。 宋昭月看着商队消失在人群中,又低头瞧了瞧自己裙摆被拉扯的地方,上面的血迹横平竖直,她不动声色地蹲下用手帕来回擦拭,这才稍微淡去了些。 “真是不知礼数的登徒子,另一人也好生奇怪。月儿没事吧?”江荷握着宋昭月的手牵她起来。 “阿荷阿荷,”骆山川一股脑儿凑过来煞有介事地问,“你说要不要传书给家里,去杜处士那儿卜一卦,看看此行小师妹是不是颇有些烂桃花?” 宋昭月忍住即将翻起的白眼,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倒是无碍,但刚才那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落脚,我再细细说来。” 宋昭月心叹:两脚像羊蹄……只怕他处境不太妙。 凤翔来往商贾众多,因此客栈也不乏有诸多选择,从富丽堂皇、一应俱全的上等客栈到只有一张床板的下等逆旅,应有尽有。但对于家境殷实的骆山川来说,有他在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的两位好师妹。 “终于来到一个有烟火气的重镇了,今天就住这儿,这钱师兄我出了!”三人牵马驻足,骆山川兴奋地指着眼前的客栈。 这是一间位于十字叉口的客栈,门口在拐角处,正对来来往往的人,纵横两条街是城中主路,铺满青石板,两边除了商铺外还有些小摊,很是热闹。大门口有一左一右两尊低矮的石佣像,恭敬地执手行礼,楠木做的镂空雕花门,花卉鸟兽呼之欲出,门楣上方挂着一张匾额,用金漆题着“金阙阁”,看上去奢华非常,很是气派。外面尚且如此,里面或许更加别有洞天。 “金阙阁……”江荷念着门匾上的字,“的确美轮美奂,不过此处歇脚的不是富商就是达官显贵吧,这样会不会张扬了些?” 骆山川赶忙接过话头,“阿荷不必担心,虽有事要办,但一路上也别委屈了自己。用完饭后再去置办些首饰衣物,商人就要有商人的样子嘛。”说着便领着她俩朝店门口走去。 “财大气粗的样子。”宋昭月凑近江荷低声笑他。 此时刚好店小二迎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意,躬着身子问道,“客是用饭还是住店呢?” “住店,要最好的厢房。”骆山川假意没有听到宋昭月的话,从马上取下两个包袱背着,对小二说:“照顾好马,给吃饱了喝足了,明天我等要赶路。干得好有赏。” 小二听得十分高兴,也便抬举道:“客一看就气度不凡,一定照看好几位的马匹,剩下的行囊一会儿给客送到房里,诸位里面请。”说着便去牵马匹,说话间弯腰伸手十分恭敬。 一进店门,是长约百步的主廊,室内满铺木地板,显得很是雅致,主廊到底则是一个通天天井,天井中央搭有三步高的台,上有乐师几人正奏着曲子,三层小合子环绕四周,廊道相连,一层廊道一圈以半人高的屏风隔开,卷草纹毯上放有漆木制的板足案、月牙凳,不少人正在隔间内饮酒吃肉。肆头柜面铺陈素雅的绸缎,掌柜正盯着账房算账。 他见有人过来先行一礼,笑容满面道:“不知三位要几间房,可要用午食?” 骆山川从包袱里摸出五贯钱递给江荷,一脸谄媚的模样,“阿荷一向心细,平日又负责采买,今日全凭阿荷安排。” 江荷无奈,只接过三贯钱,“少爷师兄,三缗足矣。”接着转身将钱交给掌柜,“住一晚,两间上厢房,房间要静,我三人的饭食汝安排,做好送到房内,结余的便是伙计的赏钱。” “师姐师姐,饼餤果子。”宋昭月凑过去眼巴巴地看向江荷。 “好好好,那再麻烦伙计去街上买些饼餤果子一齐送来吧。” “得嘞!小娘子你看,两间上厢房两贯钱,三位饭食及饼餤果子不到两百文,剩下八百文作为赏钱定分发下去。”掌柜拨弄好算盘向江荷展示,乐呵呵地收好钱,便吩咐厨房做菜、小二外出,亲自领着往后面去。 透过一面画着山水花鸟的绢丝屏风,隐隐可以看到外面,屏风前摆放着一张曲足香案,上供一尊佛,慈眉善目,似在睥睨众生。 “诸位请——”掌柜带着宋昭月一行出了前厅。 一片小园子映入眼帘,中央的池塘倚着青灰色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清澈的池水星星点点地游着些赤鳞鱼。蜿蜒的小径串起园里的几座六角重檐亭,亭内有凭几和方塌,有位客人正在此休息闲坐。 回廊包裹园子,廊内挂着书法画作,看落款多是出自一人之手。回廊尽头两边楼梯,曲折而上,一方通双层客房,另一边则是三层相互重叠的高阁雅间,两者之间架有飞桥,明暗相通。 “三位这边请,”掌柜在前边儿走着,“三位的厢房是东二楼最里处两间,最是安静。”掌柜带着上了楼。 穿过外廊,推开房门,一股檀木香扑鼻而来,几案上摆着白瓷茶具,一张三面设屏风的榻后则是一张宽大的梨木雕花床。窗户的镂空透进阳光,风轻轻晃动窗外的竹子,在房内形成灵动斑驳的影子,又挟着一丝凉意从窗外涌来。 骆山川满心欢喜,走过去望了望窗外,一排小竹依墙而种,墙外是一条僻静的巷子,他顺手关上了窗,“不错,甚得某心,掌柜的办事果真妥当。”再想想一路过来住的逆旅他实在觉得憋屈,虽然五十文一晚是实惠,但住着难受得紧。 “哪里哪里,客官只要住得舒心即可。”正巧小二将行李送来安置好,掌柜携小二道,“三位有事招呼。”便关上门退下了。 “掌柜的,这几日蜀地来的贵客可真多……咱们少东家怎么还不回来?”刚走出门小二就低声朝掌柜说。 “嘘!别多嘴,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掌柜眼角飞快扫过紧闭的房间门,小声叱骂道。 两人的对话被屋内人尽收耳下,三人对视一眼,骆山川就去了邻间放好行李。回到宋昭月和江荷的房间,门一关就听见宋昭月喊他:“师兄快来喝茶。” 两人已然摘了帷帽,桌上茶杯也倒了水。 骆山川一副长辈的作态揶揄道,“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今日这般懂事?” 江荷拉他过来坐下,“月儿是觉得今日那商队有古怪。” 闻言骆山川端起茶杯喝起茶来,等着宋昭月说话。 “我观那商队带着蜀锦,虽一路未曾碰到,但也应是自蜀地来。长途行商,队伍精简,多是打手保镖,最多几个随队的行人,这商队反常于有不少妇孺老人,还有那郎君……”宋昭月喝了一口茶水,想到那郎君所说,眸子沉了沉。 “莫不是师妹看上那俊俏小生了?”骆山川接话实在是快,宋昭月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她白了一眼骆山川,着实不想应他! 江荷见她有些气鼓鼓的,埋怨似的用手肘戳了一下骆山川,替她说道:“月儿应是觉得那位郎君说‘两脚像羊蹄’不对劲,哪有夸女子的脚像羊蹄的?” 宋昭月一边听江荷说话一边点头,鄙夷地看着骆山川:“还是师姐心细。我观他手脚有被捆绑的痕迹,还有,他在我裙摆上写了个字,虽有些潦草,但辨得出来是‘救’。因而我猜想,他是被迫成了两脚羊,在求救。” “两脚羊?!”骆山川脸上满是震惊,险些没端稳手中茶杯。 两脚羊,是被当做食物吃的人。虽然近些年收成稍好些了,两脚羊已然少了许多,但仍有残戾的武将权贵或喜食人肉,或喜食心肝,或喜饮人血。汉天子刚定中原,政权分散,忌惮这些独霸一方的权贵,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怜百姓,有些实在过活不下去,卖父、卖母、卖妻、卖子更有卖自己予权贵的。是有老瘦男子谓“烧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不羡羊”,小儿呼“和骨烂”,通称“两脚羊”的说法。 骆山川沉思片刻问宋昭月:“也就是说,这批行商暗地里在做两脚羊的勾当?” 第3章 探得人市 宋昭月再次回想了那商队的种种,“应当错不了。商队带的那些布匹根本卖不上什么价钱,只能是别的生计了。” “若果真如此,那这商队的据点应当就在凤翔,今日你同程渥交谈时,我留意了一下登记簿,本是想看看都登记了些什么事宜,正好看到其过所出自凤翔。”江荷也说出心中所想,她大概知道自己的好师妹要做什么了,但凡她认为不公的事,怎么也要将它掰回来。 “竟是如此?”宋昭月原本暗沉的眼眸骤然闪亮了起来。 江荷点点头,继续道:“听闻凤翔城曾有过人市,既然要关押这么些人,许会把人暂关人市。” 不等宋昭月话蹦出来,骆山川赶忙阻止她:“诶诶诶,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先别说,听我说。我等这次出来是干什么的你也清楚,师父和杜处士之所以让我仨来,那是因为就数我几个剑术拔尖,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确实这里就数你剑术卓绝。万一事情闹大了,行踪败露,走漏了风声,这一路上的藩镇头头可不是吃素的,更何况家里那位皇帝也随时可能知道。” “咚咚咚——”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着实把大家惊了一下。接着听见小二叫门:“客官!饭食点心已经备好!” 宋昭月起身开门,小二就提着两个食盒走了进来,一边取菜一边介绍:“这是凤翔烧鸡、腊驴腿、油酥锅盔、臊子面,都是咱凤翔府特色,还有客吩咐的饼餤果子,请慢用。”接着又补充道,“三位明日若是赶路,小店有锅盔相赠,作为行路干粮,来肆头取即可。”说完就退了出去。 “多谢小哥。”宋昭月关好房门,转身坐下,冷不丁来一句,“那人求助,我做不到袖手旁观,反正明日才出发。”然后大口吃起来。 骆山川很是无奈:“都说了要低调行事!”又看了看满桌的吃食,和张牙舞爪吃着的宋昭月,长叹一口气,“真是白瞎了这些色香味俱全的吃食了!细嚼慢咽懂不懂?细嚼慢咽!” 江荷头也不抬地抓紧吃着,“月儿我也一起,有个照应。” 骆山川面还在嘴里,怔了一下,大嗦一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罢了罢了,这丫头的性子,想拦也拦不住,我同去!这样稳妥,我也更放心。”完全将刚才想要品鉴美食的决心抛之脑后,狼吞虎咽起来。 江荷看他这样,轻笑一声,“师兄想明白就好。” 宋昭月歪头思索,去救人的话少不了打架,有师兄师姐在实是安心不少,转念一想又阴恻恻地看着骆山川,表现得一脸为难,“那东西怎么办,总不能放在这里吧?没人看着总觉得不踏实啊。” “我还不知道你的意思?我背着总行了吧!”骆山川转头委屈巴巴地看着江荷,“阿荷,你看你师妹,真是打心眼儿里坏透了!” 江荷笑着扯下一只鸡腿,放他碗里,“辛苦师兄了。” 骆山川嘴脸一变,“放心吧阿荷。有我在,不出半个时辰,我就能找到那批人。”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活像个开屏的孔雀。 宋昭月满意地点点头,递给骆山川一饼锅盔,“师兄,这个好吃。走的时候带些去洛阳,给咱小师弟也尝尝!” “我看行,那小子吃啥都馋得流口水!”骆山川猛咬一口道。 三人风卷残云般吃喝好,将店小二叫来收拾食盒。骆山川也回到房间拿上剑,站在房门口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等小二下楼了才走出门来。 宋昭月和师姐拿着包袱出来,发现骆山川正东张西望,他转过身来,“还在住店,背着包袱出门有些惹眼,这东西也不能外露,你俩走正门,我翻墙,前边街巷口汇合。”说罢,一把拿过包袱挎在胸前,一个纵身就跳了下去。 江荷扶额:“师兄的轻功还真是……” 宋昭月汗颜,说好的怕打眼呢。 两人也不多耽搁,快步穿过廊道下楼去了。 却说骆山川这边,翻身下楼后找了个空隙,穿过小竹林,点地而起,在墙面着了三两步便撑手翻过围墙跃了下去。本以为这僻静小巷没人,谁知他刚落地,正想拍拍身上的瓦灰,一位郎君就从转角处出现,愕然地看着他。见他翻墙出来,手持长剑,身上背着包袱,脸上又惊又惧,骆山川正想着怎么解释,男子便大叫着“有贼啊——”拔腿就跑。 骆山川顿时心生一计,使着轻功三步并两步追上了男子,抓住他的后衣领一扯,借势甩到墙上,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持剑抵住他的脖子,眼里满是凶狠,男子被吓得抱头,双眼紧闭,“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骆山川逐渐贴近他,低声说:“既然都被郎君看见了,便断然留不得了,别怪吾剑无情!”说完便“唰——”地拔剑而出。 本就被吓得不轻的男子更是跪下大叫:“好汉饶命啊!在下上有老下有小,今日只是路过,什么也没瞧见!” “哦?那某就发发善心,郎君回答某几个问题,便考虑放汝离开。”骆山川收起剑,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大侠只管问!在下定知无不言!” “汝可是凤翔本地人啊?”骆山川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正是正是!上数四代便在这凤翔城中了!”男子不敢怠慢,生怕这位胆大包天的贼人突然发难杀了自己。 “那我问你,你可知这凤翔城内的人市所在何处?”骆山川再一次逼近了他,眯眼问道。 男子冷汗直冒,心想怕不是这贼人想食人肉了,更是害怕,结结巴巴的回答说:“知、知道!听我爷爷说,当年墨凉围困凤翔,城中粮草短缺,城西北角的集市便被用作了人市!”想了想怕他跑空回来找他算账,又说,“只是这些年不短粮,人市已荒废许久,鲜少有人去到那边,怕是没有两脚羊可供大侠选择。” 骆山川很是满意,后退两步对他行礼道,“多谢郎君。”又从兜里数出三十文钱,笑着说,“刚才着实冒犯了,只是某住在这客栈,并非贼人,只是喜欢翻墙而已。这是刚才问题的酬劳,不过此事若是外传,某手中的剑可认得你,告辞。”说完把钱塞到了一脸懵的男子手中,拍了拍他的肩。 半晌,男子回过神来,看着手中的铜钱,给了自己一巴掌,“疼!真不是梦啊?看那人衣着不凡,应当真不是贼人。不过这也能挣钱?要是天天有这事儿就好了!”说着脚步轻快地走了。 骆山川倚在巷口等了一会,宋昭月和江荷才走过来。他先是抱怨:“你俩怎么这么慢啊,我都等半晌了。”接着又急不可耐、神秘兮兮地,“猜猜怎么着?”他顿了顿,自顾自道:“我刚才一不小心就打听到了昔日人市在哪儿!” 宋昭月讶然:“师兄竟如此效率?出门的功夫就查到了。”江荷也笑说:“还是小瞧了师兄。师兄不说说吗?” 骆山川又觉得自己很行了,想了想被当成贼人的窘迫,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只说:“山川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在骆山川的带领下三人一起往城西北方向去。从凤翔热闹的街市,一直走到偏僻的城边,便找到了这所谓“废弃已久”的人市: 这一片区域杂草丛生,可见隐隐白骨四处散落。两边木头搭的铺子有些已经塌倒在一旁,有些却仍屹立,横梁上的铁钩挂着破败的粗衣麻布,随着不时吹来的风摆动。半截埋入土里的大刀锋利不再,参差的缺口让人联想到它究竟碰到过怎样的“硬骨头”,周遭押人的铁笼虽已锈迹斑斑,爬满藤蔓,但似乎还能为人所用。 在这样的环境下仿佛天光也暗了几分。 “真渗人,”骆山川打了个哆嗦,“这里不像有人,这些人会不会另有据点?” 宋昭月走近一处半人高的荒草,指了指延伸到最里的一些痕迹,“这一段伏倒的草,应是有人踏足。” 江荷也点头,“不如再往里走,既然见不得光,或许会藏得更隐蔽。” 宋昭月一行深入人市,探寻来人的痕迹,忽地宋昭月看到有一顶幞头躺在荒草之间,过去捡了起来,“这莫不是刚才那位郎君的幞头?”深色的幞头看不出血迹,却带着血腥味儿,她摸了摸,上面的血还没有干透。 骆山川也接过来看了看,扔地上满是嫌弃,“准没错,今日我便见他戴的这圆顶长脚幞头,现下早已不时兴软裹软脚,鲜少有人戴。” “看来找对了。”江荷握紧手中的剑,警惕着周围。 宋昭月想了想,趁师兄师姐不注意,还是捡起那幞头,拍了拍上面的灰,叠好揣在身上。 “一切小心。”她抬步走在前头,横握剑身,随时准备应对未知,江荷和骆山川则半退移步。 正要拐过墙角,宋昭月看到不远处的屋前站着不少人,身上别着长刀,左右排开,为首的人一壮一瘦,一副对峙的模样。她抬手示意师兄师姐停住脚步,手指在唇间一竖,指了指前方。 “今天商队那些人。”宋昭月轻声说。 三人执剑站在转角处,刚好能够听清争吵声。 第4章 青剑黑刀 “二郎是看大郎的面子才命我等来此看守,尔等欺人太甚休怪我等翻脸!” “你急什么?有人买他做两脚羊,只说活的就行。我幸幸苦苦从蜀地把他押来,玩儿玩儿怎么了?”另一个声音很是不服气地响起。 “呵!若非仗着三郎的势头,谁又会把你放在眼里?就只能在这里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罢了。” “少在这儿装清高!盐帮壮大,二郎软弱不肯冒险,贩私盐那点钱根本不够养活弟兄几个!没有三郎,二郎的人不是还得守着私盐赚的那十文八文!” “谁稀罕这腌臜钱,我便是看不惯你这般草芥人命的行径!” “不就是你爷爷当初被抓走当了军粮吗?正好这批人里也有些老不死的,不如让大郎赏你几个尝尝味儿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畜生!”两人吵得愈发猛烈,手下的人也不甘示弱,抄刀比划起来。 骆山川够着身子瞧,难以置信地挑眉道:“什么情况?这是要动手了?” “听语气,这二郎的人像是有救人之心。”江荷将听来的消息一以概之。 宋昭月直了直腰,有些漫不经心地端详起剑柄上雕刻的云兽纹,“管他是谁,若是阻拦救人,杀了便是。看对方人也不算多,看得见的约摸二十个。那些被掠来的人应当是被关在里侧的屋子。”她眼里的杀意逐渐弥漫开来,接着说:“趁这些人正争执,我顺着这边的屋檐摸过去,看看情况如何。若能动手,我便直接杀出来,麻烦师兄师姐在外接应。若难下手,再回来同师兄师姐商量对策。” 江荷和骆山川闻言点了点头,江荷还是叮嘱道,“多加小心,切不可冲动行事,若能利用两边内讧最好不过。” 宋昭月回了一句,“知道了,师姐放心。”就找了处方便的地方上了房檐。 这人市本是集市改的,作为商铺的屋子本来就高,足以让宋昭月即便不猫着身子也能被完全遮挡,从另一边看不出什么来。她脚步轻盈,听不见一丝动静,蜻蜓点水般飞走在房屋屋檐之间。 等靠近了些,宋昭月才看到那位摔她脚下的郎君。他头上的血顺着脸颊流下,似乎已经凝固,满身的刀伤让衣衫渗着斑斑血迹,衣服也比刚见时更破了些,几个汉子拿着刀站在他前面,像是在保护他。 确认男子暂时安全,她便到靠里的屋檐上查看院内情况:人都集中在室外,屋子前后门都是打开的,通向院子。而院内排放着几个生锈的笼子,院子里两个守卫在笼子前望着外边儿聊天。 “那小子在蜀地就给我们一顿好找,究竟什么来头?不是说晚上要给送到魏府上去吗?” “谁知道呢?魏家可是花了重金买他,依我看就臭书生一个。” “外面好像真要打起来了。” “打就打呗,二郎的人胆子再大,总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放了吧?这可是节度使给的差事,要是怪罪下来,盐帮贩私盐活计怕是都得没了!” 宋昭月没耐心再听下去,捡起房顶上的碎瓦片,甩手抖腕,飞瓦过去将两人打晕,见并没有人发现这边的动静,又猫着身子仔细数着被关押的人,“老人男子七个、妇人五个,小孩儿四个,共十六人,好似比今日城门口见到的多,但怎地没有那几个年轻女子?” 不等她琢磨,外面的战斗一触即发。 “这两脚羊的生意节度使都没说什么,岂容你叫嚣?既然撕破了脸皮,不如我就助三郎斩了二郎手脚,灭了二郎势头!”为首的壮个儿说着就一刀朝面前人的胸口劈下去,恶狠狠的样子似乎势在必得。 另一人大刀自下而上一横,生生接住了对方的出其不意。他眼神坚定:“某今日就是要奉二郎之命护下这些人,况且盐帮成立之初就是为了让走投无路的人有一份生计,如今三郎所作所为,全然背离初衷!今日我等也当为盐帮清理门户!” “你也配?”说罢壮个儿又起一刀砍了下去。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厮杀起来,出招致命,不留情面。 “这节度使倒是不简单,跟蜀地来往会不会就是依靠这往返两地的私盐帮?”远处的江荷琢磨着听到的话,对骆山川说。 骆山川凑近江荷低声道,“我看也是,中原刚收回来,我等就奉杜处士之命将玉玺送往京城,为的就是稳住各方。虽然处士先知,但这节度使的动作也太快,这就勾搭上贩私盐的帮他暗通款曲了?” “师兄,你看那小子。”江荷扯了扯骆山川的胳膊,突然的拉近距离让骆山川有些乱了呼吸,江荷扑闪扑闪的睫毛让他猛地回过神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位郎君不由分说地也捡起地上的刀冲出去帮忙,防得侥幸、攻得笨拙的样子,只一眼便看得出来这人并不懂拳脚功夫。 “这家伙,看不出来倒是有些骨气。”骆山川远远看着他,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的宋昭月忽然看见一人执刀快跑向那位郎君身后砍去。没有半分犹豫,她三步并两步上了屋脊,轻点屋檐借力而起,腾空向下飞去,落地之后游走在众人之间,须臾便来到他身前,千钧一发之际,宋昭月手向上一抬,未出鞘的剑干净利落地格住了那人的刀,兵刃之间发出“铮——”地一声脆响。她旋转剑身将那人手中的刀卸飞出去,拔剑转身,一剑封喉。 “多谢娘子救命之恩。”男子见到宋昭月惊讶之余,微笑着执手行礼,眼神里闪过意料之内。 “嗯。郎君求助,我必然不会见死不救。”宋昭月护着他退到一旁。 看着盐帮的人自相残杀,宋昭月倒是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男子见瘦个儿有些吃力,急忙道,“娘子刚才飞檐而下,可见功夫了得,若不是那位仁兄,某恐等不到娘子相救,还请娘子出手帮帮他。” “知道了。不过你就在此地,莫要贸然出手,我师兄师姐会过来保你安全。”宋昭月头也不回叮嘱他。 这边,宋昭月刚出手江荷和骆山川就随时准备着上前接应。宋昭月朝他俩的方向看去,视线对上以后,指了指男子。 江荷会意点头,转而对骆山川说,“走,月儿要出手了。”骆山川远远看见宋昭月的手势,撇嘴道,“你师妹可真会使唤人。” “你就偷乐吧,从边上绕过去。”江荷用剑柄杵了杵骆山川的腰,两人从侧翼摸了上去。 见师兄师姐奔来,宋昭月倩影飞掠,上前一把扯开瘦个儿,剑未出鞘,却很轻松地用剑身化了对方的攻势。“那位郎君托在下来帮你,这里交给我。”宋昭月侧身道。 “多谢小娘子!”瘦个儿本还担心一位小姑娘在对方手下吃亏,但见她应对自如,向她谢过便退到一旁同他人厮杀起来。 眼前的壮汉讶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游刃有余的样子让他很是不满,“哪里来的娘子?不在家烧火做饭跑到这是非之地来,也不怕哥儿几个把你烧心烤肝吃了!”说罢又执刀连连向宋昭月砍去。 眼看猛劈狠砍的刀刃就在眼前,宋昭月拔剑出鞘,右退一步,先是避开了宽刀的猛攻,再挽花撩剑而上,由剑尖从刀尖处起“蹭——”地挽一个八字剑花,卸了他的力道,又接着顺势立花洗去,卷了对方的刀。 被卸的刀飞将出去,在空中几经旋转重重掉落在地。 “这便是剑走青,刀走黑,以剑克刀。你刀速虽快,力道也狠,但毫无章法可言,我对上你,绰绰有余。”宋昭月收剑颇为得意地看着眼前呆站着的男人。 江荷和骆山川这时也悄然来到了男子身边,看见男子正蹲在地上写写画画,骆山川很是不解:“那边闹得沸沸扬扬的,你在这儿写什么呢?”凑过去一看,嚯,“凤翔、永兴、盐帮、蜀地、东京”等字样就这么在地上写着。 “二位来了啊,”男子抬头看见两人,浅浅一笑,“某正理这几者之间的关系呢。” 骆山川看得一怔,讶于这小子受了这么好些伤还能笑道这样爽朗,便悻悻道,“行,你小子就躲这后边儿别乱跑,有我等在此,保你小命不死。” 男子双手抱拳作行礼状,“劳几位费心了。”接着继续写写画画。 被卸了刀的壮个儿恶狠狠地盯着宋昭月。 宋昭月抚剑端详,剑光之下的她眸子一闪,增了几分凌厉,“停手放了那些人,我可以留你一命。” “呵呵呵呵……凭着几分侥幸便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男人发出冷笑,缓步走到自己落在地上的刀面前,弯腰提刀而起,面目狰狞道,“待老子捉得你,与几位兄弟分而食之!” 宋昭月眉心蹙成一团,轻轻眯起的双眼眼神也越发地深邃,“给了你机会了。” 不等男人出手,宋昭月飞身出去,拐步带剑,瞬息已来到男人身前,狠狠向他腰间刺去。似乎是没有料想到宋昭月的主动出击,男人急忙挥刀抵挡,却不知这正中宋昭月下怀,只见她手腕一翻,剑身一斜,匆匆往右上方走去。 宋昭月轻笑,“你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