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缚卿卿》 第1章 白月光归来 屋内油灯噗的一声,炸开一朵火花,映照在容卿美丽的面容上,她的心忍不住急跳起来。 房门被人推开。 裴淮之染着一身酒气,抱着一卷画跌跌撞撞地走进来。 他压住心里的怒意,保持着表面温和,“今天是凝儿的五周年忌日,你不该借着祖母逼我与你同房?” 容卿脸色惨白看向裴淮之,她的夫君。 “我没有……” “罢了,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我就成全你!”裴淮之掀开床幔,走到了雕花大床前,将画小心翼翼地展开,挂在了床头。 画中女子一袭白衣,娇美可人,气质如孤梅映雪。 裴淮之满是痴迷地抚摸着画中女子的容颜。 “凝儿……对不起,我身为宁国公府的一家之主,有我必须要承担的责任,你别怪我。” “不过你放心,虽然我的身子,即将不干净了……可是我的心,永远都是属于你的!” 容卿看着那副熟悉的画像,听着裴淮之温柔似水的话语,蓦然红了眼眶。 多么难堪啊! 她嫁入宁国公府五年,裴淮之就为了已故白月光周书凝守孝了五年。 这五年,他碰都不碰自己一下。 似乎自己是什么脏东西。 裴淮之为了应付老夫人,每次来她房中歇息,都会将周书凝的画像,挂在床头。 睡觉的时候,他会将画卷抱在怀里,有很多次,容卿都看见他背对着自己……捧着画卷手活。 如今,他要和自己圆房,他所说的话语,更是字字诛心。 裴淮之俯身,在画卷女子的唇角,轻轻落下一吻。 等身体起了反应,他才看向容卿,脱掉了她身上的衣物,将她压在了床榻之上。 容卿眸光颤动,她抬手抵住他的胸膛:“你冷静一下……” 裴淮之叹息一声,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容卿,我如你所愿,给你一个孩子,你就别再闹了。我们成亲时,我就说过,此生只爱凝儿……我不会对你动情的。” “你知道吗?我对你没有一点兴趣,唯有对着凝儿的画像,我才愿意碰你……” 他说着,抬起头又看了眼悬挂的画卷。 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他痛苦地低头,吻向容卿的唇。 容卿的心,像是被针扎般搅疼着。 太伤人了。 他怎能用这样温柔多情的声音,说出这世上最残酷的话语? 容卿抵抗不住男人的蛮力,她张嘴狠狠咬住了他的舌尖。 裴淮之嘶了一声,嘴角溢出鲜红的血。 他眼底满是意外,抬手捏住了容卿的下颌。 “我给你想要的了……你还要闹什么?” 容卿眼睛通红,她声音满是哽咽:“放开我……” 她是喜欢他多年,可他也不能这样糟蹋她的感情! 他把她当什么了? 啪啪!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 宋凌说,“国公爷,表姑娘回来了,她没死。” 裴淮之的动作一滞,他满脸不可置信。 “还有人敢冒充凝儿?” “一律拖下去送入衙门,去查一查,背后的人是谁。” 这些年不少人借着周书凝,给他送美人。 凝儿在他心中无可替代,他谁都不要! 宋淩声音很是激动。 “主子,这一次不是旁人假扮的,属下亲自见了,真的是表姑娘。” “她的外貌与五年前一模一样,属下腰后曾经受伤之事,她也知晓。” 裴淮之神色恍惚地豁然起身。 他拿了一件外袍,疾步冲了出去。 容卿本置身于滚烫窒息的床幔内,因裴淮之突然抽离,空气骤冷下来。 她连忙坐起身,捞了件衣衫裹住了裸露的身体。 周书凝……裴淮之青梅竹马的表妹,他刻在心底五年的白月光居然死而复生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穿着一身墨色劲衣的如夏悄无声息走进来,低声禀道:“夫人,打听到韩公子的消息了……” 容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捞起衣衫穿戴好。 如夏原以为,夫人会迫不及待去见韩公子。 岂知容卿却道:“去前院厅堂。” 宁国公府院里院外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聚集在前院厅堂。 容卿站在厅堂门口。 她抬眸透过门帘缝隙向厅堂里观望。 众人围拢在一起,发丝鬓白的老夫人正抱着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子,低声呜咽地哭着。 “我可怜的凝儿,你既然没死,为何这么多年都不回来?” “你可知道,我夜夜思念你,几乎哭瞎了一双眼睛?” 国公府的其他人见状,纷纷红了眼睛。 周书凝穿着一身半旧的月白裙子,弯弯柳叶眉,眉色浅淡如烟,小巧挺秀的鼻子,唇如娇花鲜艳欲滴。 身姿如风中杨柳轻盈脆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将她娇宠在掌心。 她好像还是那个十六岁,娇嫩青雉的少女模样。 周书凝泪水涟涟。 “外祖母,我不是不想回来,而是……当年我救下表哥,坠入悬崖伤到了脑袋,所以就失忆忘了所有事情。” “这些年我走遍大晋,遍访名医,终于在近日恢复了记忆……” 国公府的二公子裴霄云哭红了眼睛:“周姐姐这些年真是受了大苦,” 三姑娘裴思妍直接扑入周书凝的怀里嚎啕大哭。 周书凝回抱住裴思妍,柔声哄着。 裴霄云哑着声音回忆往昔。 “五年前,大哥遭遇仇敌刺杀,周姐姐为了保护中毒的大哥,穿上大哥的衣袍引开了敌人,从悬崖一跃而下。祖母,我们都知道……周姐姐是为了大哥而死。” 国公府众人红了眼。 很多人都唏嘘,周书凝情深义重,为了自己所爱之人付出了生命。京都的一些贵女,甚至还专门为周书凝立碑……每年清明节,都有不少人前去祭拜。 裴淮之他手臂颤抖着,一双眼睛落在周书凝的身上,几乎移不开。 裴霄云愤愤不平继续道。 “周姐姐与大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一直以为,周姐姐会成为我的大嫂。却不想一场意外,周姐姐为救大哥而死,大哥却另娶他人……” 周书凝勾唇惨然一笑:“事已至此,也不怪表哥。我这一生命运坎坷,除了表哥,我不会嫁给他人。我注定要孤独终老了……若能时常看一眼表哥,我就知足了!”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裴淮之,说完这句,眼睛一闭昏迷了过去。 裴淮之愧疚心疼的一颗心几乎都要碎了,他将周书凝紧紧搂在了怀里:“凝儿!” “先送她去我的院子。”老夫人着急地吩咐。 裴淮之抱着周书凝,冲向门口……婢子打起帘子,他根本就没看到容卿。 他冷然呵斥一声,“滚开。” 如夏眼疾手快,拉开容卿。 她怔然地抬头,看向裴淮之早就消失不见的身影。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冷情失控的模样! 这些年,他在她面前端着一张假面,总是温温柔柔,带着笑意,好像不会生气,不会发火,更不会失控。 他为了周书凝守了五年的身。 如今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归来了,他再不是那个戴着面具,犹如行尸走肉活着的宁国公了。 —— 京城外六百里处,围湖坐落的桂花村,前两天发生了一桩惨烈命案。 儿媳妇将婆母活活砍死,偷走了家里的所有财物,丢下瘸腿的丈夫与四岁的儿子跑了。 瘸腿丈夫带着儿子,拿着一副小像,在附近村庄挨家挨户地寻人。 村民看着画像里女子一袭白衣娇美可人,激动道。 “我见过她!她好像上了一辆去往京都的马车!” 第2章 让出国公夫人之位 容卿到寿安堂时,大夫给周书凝诊了脉,她已悠悠醒转了。 大夫说没什么大碍,是舟车劳顿导致的。 国公府的人松了口气。 容卿站在门口,刚要进去,就听见裴霄云愤懑道。 “大哥,容卿霸占国公夫人的位置这么多年,如今周姐姐回来了,是不是该让她物归原主了?” 裴淮之沉默着没应答,整个人像失了魂。 容卿没想到裴霄云这样维护周书凝。 五年前,国公府遭遇一场灾祸,裴淮之的父母死于非命,裴淮之为了寻找凶手,被幕后之人刺杀,周书凝为了救裴淮之坠崖而亡。 裴淮之自此大病一场。没多久,裴老夫人便捧着一枚玉佩登太傅府的大门,以老国公曾经救过容卿祖父的恩情,跪在地上三天三夜求娶容卿嫁入国公府。 国公府门庭凋零,裴淮之的父母惨死,容家所有人都不同意容卿嫁入国公府这个火坑。容卿不顾家人的反对,义无反顾地带着丰厚的嫁妆踏入国公府的门,成为了裴淮之的妻子。 这一晃,过了五年。 当初是他们求娶她过门,如今却说是她霸占国公夫人的位置? 容卿嘲弄轻笑一声。 笑声犹如一根针般,刺入了屋内众人的耳中。 室内霎时一静,无数双目光,齐刷刷地扫向门口。 容卿努力平复情绪,她抬眸迎上众人扫过来的目光。 四周刹那间有些凝滞。 她挺直脊背,迈入屋内。 绯色的轻纱衣裙,勾勒出她曼妙身姿。虽不施粉黛,却容颜昳丽……即使一身素色的衣裙,却也遮掩不住她雍容华贵的气度。 裴霄云看着因容卿走入屋内,变得亮堂的四周,他眼底满是排斥,暗暗骂了句:“妖女。” 周姐姐为了大哥付出了生命,这妖女却坐享其成,嫁入国公府享受着无上的荣耀与富贵。 这些年,裴霄云每每想起,都为周姐姐抱不平。 他是真没想到,周姐姐会死而复生。 在他心里,无论容卿对他这个小叔子多好,他都不会领情。 他只认周姐姐这个大嫂! 容卿没有因为裴霄云冒犯的话语,产生任何不满,她礼数周到地向老夫人俯身行礼,又向二房三房的人也问了好。 裴淮之的父亲还有两个庶弟,之前国公府凋零,他们避嫌逃出京都,三年前二房三房见裴淮之荣宠加身,国公府荣光起来,他们就求到老夫人面前,又回了国公府。 老夫人心善,不忍拒绝,便让他们回来了。 这几年裴淮之先后给两个叔叔在朝中安排了一些闲差,二夫人一子一女,三夫人只有一个女儿,她们也时常陪着容卿处理内务事宜。 两家人这三年也老实本分,不怎么生事。 容卿自然也给足了他们尊重与体面。 国公府这些年倒也融洽和睦,没有生出什么事端! 但周书凝一回来,原本平静的局面,必然会被打破。 老夫人连忙搀扶住了容卿的手,让她免礼。 她倒是同以往般,对容卿颇为温和。 “卿儿,你别听那小子的胡话……” “这小子皮痒了,等我有时间,非得好好地教训他不可。” 她警告性地瞪了裴霄云一眼。 裴霄云不满的嘟囔了一声。 “我才没有胡说。” 周书凝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柔柔弱弱向容卿见礼。 “民女见过国公夫人。” 容卿淡淡颔首应了。 玉婷觑了一眼,这白月光倒挺温婉识礼。 裴淮之皱眉,将周书凝重新摁回床榻。 “现在你身体最重要……” 裴霄云气得不行。 “周姐姐,你和她行什么礼?” “她算什么国公夫人。反正我不会认的。周姐姐你与我大哥,才是情意相投,彼此恩爱的一对恋人。只有你才能配得上我大哥,也只有你才有资格成为国公府的夫人。” 他怒视着容卿。 “我奉劝你识趣一点,主动让出国公夫人之位,我们国公府还能给你留几分体面,让你一个无枝可依的孤女做一个贵妾,保住你余生荣华富贵。” 裴老夫人呵斥道:“霄云。不得对你大嫂无礼……” 裴霄云非但不收敛,反而越发激动。 像是积压了多年的怨气,终于在周书凝回来的这一日,再也绷不住爆发了出来。 “祖母,我说的是实话啊。以前有太傅府给她撑腰,她还能勉强配得上大哥。可三年前,容家满门被屠杀殆尽。她早就成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 “要不是她那么凑巧嫁入了我们国公府,她恐怕也早就死了。国公府庇护她这么多年,她也该识趣一些,主动退位让贤……” 容卿怔愣地看着裴霄云。 这些年她拿他当做亲弟弟般疼爱,没想到竟养出了一个白眼狼。 他明知道,容家人的惨死,是她心中的一道不能触摸的痛,他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揭露出来了。 老夫人脸色猛然一变,出声训斥:“霄云,住口。” 裴霄云丝毫不惧。 “我不过是替周姐姐鸣不平而已。” 玉婷实在忍不了了,她红着眼睛驳斥:“二公子,你真是没良心,这些年我家夫人对你掏心掏肺,将你当做亲弟弟般疼爱……你不领情就算了,你还在我家夫人心上戳刀子……” 五年前,她家夫人嫁入国公府时,二公子十二岁、三姑娘才十岁。国公爷的父母双亡,老夫人痛失嫡长子缠绵病榻,偌大一个国公无人照料,乱作一团。 国公爷初入朝堂根基不稳,他重心都放在政务上,无暇顾及府内杂物。 所以那些奴仆时常克扣裴霄云、裴思妍的衣食,堂堂国公府的二公子三姑娘,却穿着一身半旧短半截的衣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喊夫人大嫂。 夫人可怜他们,从那日起,夫人便将他们当做亲弟弟亲妹妹般爱护。 没想到,五年多的真心相待,竟然是喂给了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当年,我家夫人不是嫁不出去……她有才有貌,自从及笄起,媒婆就踏破了容府的门。是老夫人跪在太傅府门前,求着我家夫人下嫁的……国公府那时候就是一副空壳子,我家夫人若是没有嫁过来,国公爷他有能力撑起整个国公府的门楣吗?” “如今倒好了,国公爷权倾朝野,权势滔天……国公府蒸蒸日上!你们便嫌弃我家夫人无枝可依……” 裴霄云气恼地咬牙,“贱婢,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他抬起手臂,就要掌掴玉婷。 容卿趋步上前,将玉婷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裴淮之皱眉,欲要上前阻拦,周书凝突然扯住他的衣袖,说了声头晕。 他无暇顾及容卿,全幅心思都被周书凝引了过去。 容卿看着即将落下来的巴掌,她的心寒凉至极,她眸光微眯,反手一巴掌狠狠扇了回去。 第3章 此生无缘,只能祈求来世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响彻四周。 众人不由得一惊,不可思议。 容卿避开了裴霄云的掌掴,她还了一巴掌回去……这巴掌力道十足,震得她手心发疼。 裴霄云踉跄后退,捂着脸庞,愤怒地看向容卿。 “你,你居然打我?” 容卿脸色冷清,她揉了揉酸麻的掌心:“长嫂如母,怎么?我打不得吗?” 她抬头看向老夫人:“祖母,二公子刚刚那番话,你应该也听到了吧?究竟是他在嫌弃我如今无枝可依,还是国公府?” “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国公府好不容易维护得好名声,国公爷好不容易在朝堂站稳的脚跟,恐怕都要受到影响!” 裴淮之脸色铁青,他最爱惜自己的名声,这些年,无论他在人前都会给容卿这个国公主母,足够的体面。 她也不负他期望,将国公府管理得井井有条。国公府也不能因为,太傅府陨灭,就过河拆桥。 裴霄云刚刚那番话,确实失了分寸。 他训斥裴霄云:“混账,跪下。” 裴霄云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不服气地捂着脸庞。 老夫人的太阳穴处突突直跳,她刚刚没阻止,是想借着裴霄云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 当初确实是她跪求容卿下嫁的。 那时候她痛失爱子,国公府处于风雨飘渺。她急需要一个高门贵女,支撑起国公府的门楣。 除了容卿,她想不出第二个合适人选。 所以她舔着脸求上门,以一种无赖的方式,跪求容卿下嫁。 容卿嫁入国公府,是她舍弃了尊严与骄傲求来的! 她的尊严就被这样揭露在众人面前,她如何不恼,不气? 可没想到,一向温柔宽容的容卿,居然会动手打了裴霄云。 话都说到这份上,倘若他们不教训裴霄云,这要是传出去,还真是要坏了国公府治家不严的名声。 她握着拐杖狠狠地砸向裴霄云:“你这个混账,刚刚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这要是传出去,外人岂不是都要说,我们国公府忘恩负义……薄情寡义?” 砸在裴霄云身上的力道,用了十足十。 “向你大嫂道歉!” 裴霄云不敢躲闪,他跪在地上生生地受了。 他咬紧牙关,死都不肯松口道歉。 平日里容卿管他管得严,这不能做,那不能干。他堂堂国公府的二公子,如今连青楼都没去过,一同读书的那些公子哥,平日里都拿这种事笑话他。 说容卿不是他的大嫂,而是他的娘。 说他是个没断奶的娃娃。 裴霄云如何不恼,不恨。 无论容卿在生活上,对他如何的无微不至,他都不会领情。那都是她假惺惺,想要博取大哥的喜欢而做戏罢了。 老夫人连忙向容卿赔不是:“卿儿,你别和你二弟计较,他还是一个小孩子。我替你教训他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别往心里去。老婆子,我向你道歉,你消消气。” 容卿看着老夫人愧疚不安的模样,她的心不由得一软。 这些年老夫人对她还是不错的,她也从老夫人身上,得到了不少关怀与温暖。 这点面子她不能不给老夫人。 她轻轻颔首,应了一声。 老夫人这才开怀了几分。 她知道容卿的性子软,好说话……只要她稍微说一些软话,就能让容卿别计较。 这些年她有个头疼发热,容卿都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容卿对她有多好,她比谁都清楚。 裴霄云这个蠢货,怎么能在这节骨眼上,说出那些混账的话呢。 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影响了淮之的名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国公府如今光耀门楣了,就要忘恩负义想要摆脱容卿这个孤女呢。 淮之在朝堂上一步步走得有多艰难,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成就与荣耀,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损害淮之的名誉。 老夫人越想越气,她又打了裴霄云几拐杖。 “以后再敢对你大嫂无礼,我就打断你的腿。” 裴霄云不服气,欲要继续争辩。 周书凝脸色泛白:“阿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你大哥人品贵重,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他断然不会辜负国公夫人的。五年过去,很多事情早就物是人非……” “你就别为了我,而任意妄为了……我现在只想守着你们这些亲人,过完下半辈子就知足了!” 裴霄云心疼地看着周书凝:“周姐姐,你就是太善解人意了。我真的替你觉得委屈,明明你与我大哥才是感情深厚的一对恋人。” 周书凝叹息一声,含情脉脉地看向裴淮之,眼底满是碎裂的光:“此生无缘,我只能祈求来世。” 裴淮之看着对他深情不悔的痴情女子,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周书凝的手。 “凝儿。” 老夫人皱眉,低声咳嗽一声,让裴淮之陪容卿回去。 谁知,他握着周书凝的手,动也不动。 容卿的眼睛酸涩得厉害,她比谁都清楚,这五年裴淮之对周书凝是多么的念念不忘,思之成狂! 如今人死而复生了,他怎会舍得离开? 她嘲弄笑笑,不再自取其辱。 向老夫人行了一礼,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回了慕云院,如夏忍不住埋怨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国公爷当着夫人的面,就那样拉着周书凝的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不回来了,今夜都得守在那里不成?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容卿深呼吸一口气。 她将一切情绪压制了下去。 “趁着现在无人注意,我悄悄出府一趟。你守着慕云院,别让闲杂人等进入。” 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如夏找到了容家案子的关键线索,她必须要出去见一见那位韩公子。 玉婷犹豫道:“那国公爷要是回来了呢?” 容卿勾唇,眼底漫上嘲讽,“他今夜应该不会回来,放心吧。” 安排好一切,她便换上夜行衣带着如夏从西北小角门离开了国公府。 一个时辰后,容卿悄然回了慕云院。 她望着空荡荡的内室,嘲弄一笑。 果然……他没回来! 第4章 守了周姑娘大半夜 容卿情绪低落地洗漱更衣。 她闭上眼睛辗转反侧,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恍恍惚惚陷入睡梦中。 却不想,她做了一场噩梦。 梦中,她看见鲜血淋漓的母亲哭着对她说,要让她找出凶手,帮容家报仇。 断了手臂的二弟,缠着她要冰糖葫芦。 臭美爱干净的三妹,顾不得身上的血污,笑着将一只美丽的珠钗,插在她的鬓发之上,她说这是送给姐姐的礼物。 沉默寡言的父亲,只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还有祖父祖母……相互搀扶着站在她对面,浑身都是血。 容卿大汗淋漓地从噩梦中醒来。 她额头满是汗水,眼底满是哀痛。 五年前,在她嫁入国公府没多久,太傅府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 她疯了般跑回府邸,看到的便是血淋漓的残肢断臂。 她的至亲家人,统统都惨死身亡。 这些年,她没有一日放弃过查找幕后凶手。可所有的证据都被抹除干净,她查不出任何蹊跷端倪。 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却不能忘记她背负的血海深仇! 裴淮之如今身负要职,且握有一定权柄,容家被屠戮的这桩旧案,还在深入探查,少不得他的助力与周旋。 容卿闭上了眼睛,努力缓和自己的情绪。 婢女玉婷听到声响,疾步走进来,挑起了床幔,搀扶容卿坐起身。 “夫人是做噩梦了吗?” 容卿的唇色泛白,眼底掠过几分恍惚。 她没说一句话,静静地依偎在玉婷的肩头醒神。 正出神间,裴霄云的奶娘赵嬷嬷在外求见。 容卿打起精神简单收拾一番,便让赵嬷嬷入内。 赵嬷嬷扬着下巴,态度倒也算是客客气气。 “夫人,二公子说,让你拿出一株百年人参,送去老夫人的院子里。周姑娘身体孱弱,这些年历经不少的蹉跎苦难,必须要以人参入药,方能缓解身体的病痛。” 容卿的外祖父家乃是百年医药世家,可惜外祖父只有母亲一个女儿,后继无人。母亲死后,外祖父与外祖母也承受不住悲痛,撒手人寰。 当年她嫁入国公府带了不少的珍稀药材过门。老夫人身体病弱,缠绵病榻多年,因为容卿献出的一株人参,从而渐渐康复痊愈。 两年前,裴霄云染上风寒,严重到差点死了,也是容卿拿出百年人参吊着,才让他渐渐地康复痊愈。 人人都知道,容卿手里握着什么样的筹码。 所以她没有娘家依靠……若非有丰厚的嫁妆,这些年国公府的人也不会对她和颜悦色。 如今周书凝归来,病弱昏倒,他们自然想到了容卿手里的人参。 赵嬷嬷见容卿默不作声,她眼底浮上几分不屑。 她以前受过周书凝恩惠,这些年她和裴霄云一样,都不怎么喜欢容卿,但因为她是国公夫人的缘故,她也只能忍着不满虚与委蛇。 现在周姑娘回来了,她自然不会再继续隐忍下去。 周姑娘温柔端庄善良纯净,与国公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深厚。她才是能配上国公爷的不二人选。 这国公夫人的位置,因为周姑娘的归来,肯定要有改变了。 昨夜国公爷可是守了周姑娘大半夜。 国公爷对周姑娘的心,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奴仆,看得一清二楚。 赵嬷嬷的语气不耐起来,忍不住暗讽道:“还请夫人不要小气,因拈酸吃醋而拒绝拿出人参。就凭着当年她为了国公爷而死的情分,夫人你都不能拒绝……” 玉婷看见赵嬷嬷这副冒犯的姿态,她气得心头发疼。 这老奴才惯会见风使舵,如今在夫人面前都敢翘起尾巴,讽刺夫人了。 玉婷看向容卿。 “夫人……” 容卿如何看不出赵嬷嬷的不敬与冒犯。 周书凝救了裴淮之是事实,她身体病弱需要人参入药,容卿作为国公府的主母,裴淮之的妻子,理应宽宏大度善待周书凝。 但是,老夫人的身体还没恢复完好,还需要人参继续滋补。 赵嬷嬷看她犹豫,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她连忙催促:“夫人,快些吧,周姑娘急着用药……” 她话音刚落,裴淮之便穿着一身官服,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见赵嬷嬷,挑眉问:“你不是在照顾书凝,怎么到这边来了?” 赵嬷嬷连忙向裴淮之行礼。 容卿没有起身,只淡淡地吩咐下人伺候裴淮之更衣洗漱。 裴淮之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容卿,以往关于他的事情,都是容卿亲力亲为。 这还是第一次,她吩咐下人伺候他更衣洗漱。 他抿着薄唇淡淡地扫了眼容卿,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压住烦躁的情绪,走到了屏风后面换衣。 隔着屏风,赵嬷嬷恭敬地回道:“大夫说了,周姑娘的身体孱弱,要以人参入药,才能恢复。二公子说,一般的人参效果平平,唯有夫人的百年人参,才有奇效。所以就遣了老奴,到夫人这边取人参。” “谁知夫人却……犹犹豫豫,好像不大愿意将人参送给周姑娘。” 裴淮之理了理袍袖,缓缓地走出屏风。 他抬眸看向容卿:“人参而已,你多的是,为何犹犹豫豫?”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冷硬,容卿的唇色泛白,成亲五年这是第一次,他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白月光到底是不一样的。 以前在人前,他会给容卿该有的体面,如今周书凝回来,他就全然不顾了! 玉婷憋闷无比:“国公爷,不是我家夫人不愿意给,而是人参所剩不多了。这些年,为了老夫人的身体,已经拿出了两颗百年人参、灵芝等珍稀药材。” “二公子与三姑娘体弱多病,也是夫人拿出珍稀药材,给他们滋补……这些年,林林总总,夫人手里的珍稀药物,真的不多了。” 赵嬷嬷特别会察言观色,国公爷刚刚分明是维护周姑娘,她自然多了几分底气:“所剩不多了,不还是有剩余?” “怎么给老夫人、二公子三姑娘那么舍得,偏偏到周姑娘这里,就犹犹豫豫了?说到底,还不是夫人拈酸吃醋,嫉妒周姑娘与国公府青梅竹马的感情?” “掌嘴!”容卿眯眸,戾气陡然升起。 啪,玉婷冲过去,干脆利落甩出了一巴掌。 第5章 守着活寡 赵嬷嬷被打懵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没想到,一向温温柔柔的夫人,居然会对她动手。 玉婷手心虽然被震得酸麻,但她却无比痛快:“夫人才不是拈酸吃醋,她是这世上最宽容大度,善良温柔的人了……赵嬷嬷以下犯上,打你一巴掌,都算夫人宽容大度。” 赵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委屈的痛哭起来:“国公爷,老奴不过就随口一句话而已……夫人却……” “罢了,刚刚确实是老奴口不择言了,老奴该打!可周姑娘是无辜的,她实在可怜,奴才伺候她更衣洗漱时,看到她身上留下的丑陋疤痕,那都是她坠落悬崖时留下的旧伤……” 裴淮之也是没想到,容卿居然如此雷厉风行! 赵嬷嬷说打就打了! 听赵嬷嬷提起凝儿身上的伤,他眼底掠过愧疚,书凝为了救他,吃了五年在外流浪蹉跎的苦。 无论如何,他都得好好地弥补书凝。 裴淮之揉了揉眉心,声音染了几分暗哑,不容置喙道:“好了,你打也打了,就把人参拿出来给赵嬷嬷……当是看在我的面子,行吗?” 容卿没有反驳,也不解释。 只定定看向赵嬷嬷:“赵嬷嬷,从始至终,我都没说过拒绝……可你却故意扭曲事实,阴阳怪气,无事生非。” “周姑娘曾经救过国公爷,这个恩情别说是我,整个国公府都会铭记于心。区区人参而已,我为何舍不得?” “我刚刚犹豫,是因为顾忌老夫人的身体。人参还剩下半株,老夫人需要半株人参滋补,身体就能康健如初了。我不想功亏一篑而已……怎么到了你这奴才的嘴里,就成了我拈酸吃醋,小肚鸡肠了?” 啪嗒一声,茶盏重重地搁放在桌面上。 “还有,做奴才的,说当家主母拈酸吃醋,这难道不算以下犯上吗?打你一巴掌,实在无法体现国公府森严不容人侵犯的规矩……” 赵嬷嬷的身子颤了颤,没想到容卿当着国公爷的面,那么有底气发威? 一巴掌不够,她还要如何? 赵嬷嬷心里愤愤不平,偷偷地去看裴淮之,想要让国公爷给她做主。 容卿扭头看向裴淮之。 “国公爷……周姑娘能死而复生,这是好事。可是,这些奴才的心思,却一个个浮动起来,今日他们对我不敬,那明日是不是就能,借着周姑娘救命之恩的名义,骑到你与老夫人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裴淮之从未见过这样词严厉色的容卿。 赵嬷嬷确实存在言行有失。 当着奴才的面,他不能坠了容卿当家主母的面子。 “你这老奴,确实是以下犯上……来人哪,拖下去,杖责十板子以儆效尤。” 赵嬷嬷眼底满是惊愕,没想到国公爷会为了容卿而对她施以杖刑。 她张了张嘴:“国公爷,我……我还要照顾周姑娘的……” 裴淮之眸光微眯,“你照顾不了,自然会有旁的奴才代替……拖下去。” 赵嬷嬷的心狠狠一坠,她再不敢继续造次。 玉婷欣然领命,当即让人将赵嬷嬷拖下去施刑。 赵嬷嬷挨了十个板子,痛的她嗷嗷大叫,她不禁后悔,刚刚不该那么冒失了。 她彻底老实下来,忍着疼拖着血淋漓的身体,恭恭敬敬在容卿面前跪下。 “夫人大人有大量,别与老奴计较,老奴刚刚是鬼迷心窍,说了那些冒犯的话。” “还请夫人不要迁怒周姑娘,这都是老奴一时糊涂,才口不择言了。” “周姑娘还等着人参入药呢,还请夫人赐药吧。” 容卿欲言又止的看着裴淮之:“老夫人那里……” “祖母肯定会先紧着书凝,先给书凝用吧。”裴淮之做出了选择。 赵嬷嬷忍着疼痛,眸光闪烁的低头。 依着老夫人对周姑娘的关爱,她肯定会以周姑娘为先。 便连国公爷如今都以周姑娘为重。 她倒要看看,容卿还能仗着国公夫人的身份嚣张多久。 容卿目光沉静似水的凝着裴淮之,周书凝到底是不同的,她的身体竟比老夫人的身体还要重要? 她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什么话都没再说,她吩咐玉婷去拿剩下的半株人参。 赵嬷嬷虽然身上添了伤,却也满意地拿着人参离去。 裴淮之还没用膳,容卿让人上了早膳。 他亲自盛了一碗米粥,递到她的手边。 他在递台阶,容卿如何不明白。 她接过瓷碗,低声道谢。 态度温和同以往一样,却也带了一些淡淡的疏离。 裴淮之凝着她恬静美丽的侧颜,他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他握了握她的手,“书凝自小就住在国公府,以后她可能会继续住下去……” “你将月影轩收拾收拾,让她住进去吧。” 容卿呼吸停顿半晌,而后轻声询问:“那她是以什么身份住在国公府?” “是表姑娘?还是国公爷的侍妾?” 裴淮之的脸色一变,他低声斥道:“容卿,不可胡说,书凝她纯善美好,怎能用侍妾诋毁她?” “容卿,这样冒犯书凝的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我原以为你是识大体的女子,却不想,你竟……” 他欲言又止,没继续说下去,当即甩袖离去。 那副维护周书凝的姿态,刺痛了容卿的心。 她坐在那里没动,凝着裴淮之消失不见的身影。 玉婷担忧地踏入厅堂,“夫人,国公爷离开的时候脸色铁青,你们吵架了?” 容卿勾唇笑了笑:“没事。不过起了一些争执……” “因为周书凝?” 容卿沉默。 玉婷愤愤不平起来,“周书凝一回来,不止二公子三姑娘,便连老夫人都特别的看重她。奴婢听说,一大早老夫人就请了京城内最有名的裁缝上门,要为周书凝量体裁衣,置办昂贵的首饰头面。” 不止是主子们,如今便连府内的下人,都惯会见风使舵。 她刚刚去厨房提膳,那些人对她的态度,都不如从前恭敬热情。 玉婷越想越为自家夫人不值。 “这些年,夫人也没怀个一儿半女,若是能有个孩子就好了……” 容卿的脸色泛白。 裴淮之一直借着为周书凝守孝,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为借口,拒绝与她圆房。 她堂堂世家贵女,明明嫁了人,却每一日都在守着活寡。 她一个人如何能生孩子呢? 她活的真像个笑话! 第6章 难以受孕 如夏皱眉,“玉婷,闭嘴。” 玉婷似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跪地。 “夫人,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容卿苦涩的摇了摇头,“没事!” 她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老夫人忍了五年,前些日子,就起了要为裴淮之纳妾的心思。 如今周书凝归来,裴淮之欣喜若狂,以往他日日抱着周书凝的画卷自慰,现在他如何能忍得住,不纳其为妾? 容卿低头凝着手腕上戴着的羊脂膏玉的镯子,这是一年前在她的生辰时,裴淮之送给她的生辰礼。 镯子内侧,刻了她的名字。 是裴淮之亲自刻上的,他还因此受了伤,小拇指上的那道疤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当收到这个礼物时,她欣喜若狂,她还以为这几年的真心付出,终于打动了他的心,让他动了情。 却不想,第二日裴淮之依旧捧着画卷迈入她的房间。 那一幕,她永生难忘! 容卿脱掉镯子,丢在了角落处。 这些年,林林总总,他送了不少东西给她。 全都是为了安抚她的敷衍罢了! 容卿让玉婷搬出放在柜子深处的一个锦盒,她缓缓地打开。 她数了数,“二十二件。” 她拿这些敷衍之物,当做宝贝,实在是蠢。 容卿自嘲的勾唇笑了笑,她不得承认:“说起来,我才是后来者……” 玉婷与如夏纷纷一怔。 “夫人……” “你不要这样妄自菲薄,你可是国公爷明媒正娶的妻子!” 容卿摇摇头,她眉眼间满是恍惚。 “我十二岁时就听说过裴淮之与周书凝的故事……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很是令人艳羡……” 裴淮之天生就是神童,不但相貌出众,六岁就能熟读四书五经,八岁能吟诗作画。十岁便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上秀才惊艳世人。 他才华横溢,貌若谪仙却待人高冷疏离,乃是京都贵女们心中不敢触碰的高岭之花。 唯独周书凝在他那里是个例外。 他们从幼时相识,彼此熟悉,拥有很多旁人无法参与的美好童年。 在裴淮之的父母没出事之前,任何人都无法插入他们之间。 人人都说,周书凝定然会嫁给裴淮之为妻。 可惜,造化弄人! 周书凝为了裴淮之而死,老夫人为了匡扶门楣,跪求容卿嫁入国公府。 她带着丰厚的嫁妆入国公府,殚精竭虑稳定后宅安宁,这些年有她一手操持国公府内务,裴淮之才能有精力在朝堂上屡建奇功,博取帝王另眼相看。 五年前宁国公府日渐衰落,五年后国公府在他们夫妻二人联手之下渐渐地鼎盛起来,再次凌驾在京都权贵世家之上,在这花团锦簇的时刻,周书凝却死而复生了! 容卿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她仿佛才是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辛苦多年,竟为了旁人做嫁衣吗? 玉婷偷偷地摸着眼泪,“夫人,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太傅府早就荡然无存,若是她们离开国公府,天下之大竟然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地。 容卿动作轻柔地握住玉婷的手:“顺其自然,倘若……” 倘若国公府容不下她,她该早做打算,不至于最后一败涂地。 她身后如今是没人了,可容家的儿女,无论走到什么境地,也该挺直脊背有尊严地活着。 容卿拿出一支珠钗,递给玉婷。 “拿去当了换钱,买一些赵记糕点!” 玉婷脸上满是惊诧:“夫人,这可是国公爷送给你的珠钗,平日里你都不舍得戴,我们又不缺钱,怎么要拿去当了?” 容卿面容清冷:“这些不过是敷衍之物罢了,偏偏我蠢,拿它们当宝贝!” 周书凝的归来,让她的美梦破碎了。 她不该让自己继续沉沦。 她决定了,以后裴淮之若为了周书凝惹她伤心,那她就将东西拿去当了。等到什么时候,这个装满礼物的盒子空了,她心里的执念也能消散了。 二十二件礼物,如今减少一件,还剩二十一件! 裴淮之何尝不是惊艳了她少女时光的人! 这是她给自己的机会! 三日后。 周书凝的身体恢复如初。 老夫人很高兴,派人吩咐容卿安排家宴,为周书凝接风洗尘。 容卿无有不应,将家宴事宜,安排得妥妥帖帖。 国公府众人其乐融融,将周书凝围在中间,热情地寒暄叙旧。 她气质温婉面容姣好,对谁都和和气气。 国公府还是有不少老人当差,他们唏嘘回忆往昔,都在称赞周书凝的善良温柔。 “以前老奴失手打碎了老夫人珍爱的琉璃盏,是周姑娘帮老奴说好话,老奴才逃过被发卖的命运。这个恩情,老奴一辈子都不会忘。” “还有我……我娘亲生病,没钱看大夫,周姑娘知道了,送给了奴婢一个银簪,让奴婢当了给我娘治病。” “我本来没有机会入国公府,是周姑娘将我买进来的,要不然,我就要入青楼,成为一个风尘女子了。” 国公府的奴仆都感念周书凝曾经施舍的恩情,他们望着周书凝的目光灼灼发亮。 周书凝捏着帕子,轻声笑着。 她也没有端架子,只谦逊地说,自己是举手之劳,不值得他们如此挂怀铭记。 裴霄云与裴思妍围在她的身边,一副孺慕之情。他们看着周书凝的目光,都带着钦佩与仰慕。 容卿忙着安排宴席事宜,没空去观察周书凝那边如何。 暗中却有人,时不时地将二人放在一起比较。 容卿今日穿了一袭紫罗兰软纱衣裙,将她的气质衬托得高贵又优雅,她肤光如雪,比之往昔更添娇艳美丽。 众人自然注意到,夫人与周姑娘的衣裙撞颜色了。 他们默默观察,最后都在心里得出结论。 夫人的容色,还是略胜一筹的。夫人那一身肌肤,白里透光,这不是谁都能比得过的。 周书凝偷偷瞥了一眼容卿,她挂在嘴角的笑意一僵。 她觉得有些难堪,恨不得立刻返回换了这身紫罗兰的衣裙。 她怎么就与容卿撞衫了呢! 她身形偏清瘦,没有容卿身段婀娜,她仿佛是被比下去的那个! 但这时候她却不能怯场,否则真的要让人看笑话了。 周书凝扯着嘴角的笑,维持着表面的温婉得体。好似,全然不在乎众人在她们二人之间,来回打量比较。 宴席开始,老夫人在主桌首位落座。 以往她的左右两边,都是容卿与裴淮之落座。 裴淮之已然坐在了左边,右边的位置容卿忙着吩咐奴仆上膳,还在忙着没有落座。 裴霄云见此,拉了周书凝的手,让她坐在了那个空位上。 “周姐姐坐这里。” 第7章 表哥……我怕 周书凝一怔,便要起身:“这于理不合。” 裴霄云看了眼正在忙碌的容卿,他冷哼一声:“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属于周姐姐,周姐姐你别怕……” 老夫人皱眉,“霄云别胡闹。” 裴霄云理直气壮回道:“祖母,今天的宴席,是为了周姐姐才举行的,她身为主人翁,难道不该坐在这个位置?” “周姐姐为了大哥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不过一个位置而已,怎么就不能让她坐了?” “祖母,你难道不心疼周姐姐吗?” 老夫人哑口无言,她愧疚地看向周书凝。 “罢了,就让凝儿坐在这里吧。” “不过一个位置而已。” 裴淮之皱眉看着这一幕,他欲要阻止,但想到对周书凝的亏欠,他默认了这个安排。 裴霄云偷偷打量裴淮之的反应,见他并没有反对,他开怀起来,大哥果然是在乎周姐姐的。 他就说,容卿比不过周姐姐。 他乐不思蜀,挨着周书凝坐了下来。 裴淮之顺其自然地为周书凝倒水,盛汤,很是体贴入微。这几日,也都是他在照顾周书凝,众人看着这一幕,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周书凝温柔的道谢,时不时含情脉脉地看裴淮之一眼。 容卿忙好归来,就看见他们旁若无人的缠绵暧昧对视。 她缓缓握起拳头,属于自己的位置也被周书凝占了。 老夫人怀着歉意解释:“今日的宴席是为了凝儿举行的,卿儿啊,今日你就坐在淮之身边吧。” 玉婷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根本不是一个位置的问题啊,难道以后,夫人事事都要为周书凝让步吗? 就因为周书凝救了国公爷,所以,这一切的委屈都要夫人独自承受? 国公爷也不知道护着夫人。 玉婷期待地看向裴淮之,可国公爷没有任何的表示,他甚至还贴心的给周书凝夹菜。 玉婷的心猛然一哽,她低下头默默的擦眼泪。 容卿没有反驳老夫人,她温柔的应了,却没坐在裴淮之的身边,与裴思妍换了位置。 裴淮之握着酒盏的手一僵,他意味不明的扫了眼容卿。 她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和他置气? 他都不知道她气什么?往日里温温柔柔,善解人意,这几日却变得如此疏离冷漠,她这是在闹什么? 他周身散发出浓重的戾气,一张脸黑如碳。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无明火在心头不停地燃烧着。 宴席开始,众人开始推杯换盏畅饮起来。 赵嬷嬷端了一碗汤药,走到周书凝的身边。 “姑娘,该喝药了。” 周书凝向她道了谢,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裴霄云连忙夹了甜点,放在她的碟子里。 “周姐姐,快点吃一些甜的,缓冲一下苦味。” 周书凝笑着点头,她握着勺子刚要吃甜点,突然一股热流从鼻子里流淌下来,滴落在洁白的碟子里。 裴霄云吓坏了,连忙拿出帕子,捂住了她的鼻子。 “周姐姐,你怎么流血了?” “来人,赶紧请府医过来。” 四周骚动起来,乱作一团。 老夫人的脸色惨白。 “这是怎么了?” “为何好好的会流血?” 裴淮之起身走过去,查看周书凝的情况。 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表哥……我怕。” 她孱弱可怜,无助彷徨地仰头看着他……那副模样,惹人怜惜。 裴淮之的声音不由得带了几分轻柔:“别怕,有我在。” 容卿看着裴淮之温柔无比的模样,她抿了抿唇低垂下眼帘。 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她与他成亲这么多年,他何时对她这样温柔小心翼翼过? 裴霄云担忧地看着流血的周书凝,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眼底带着怒意指向容卿:“是她,定然是她动了手脚,要害周姐姐。” 他此言一出,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无数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容卿的身上。 玉婷的脸色难看的厉害,她连忙反驳:“二公子,你胡说什么,周姑娘流血,与我家夫人何干?” 裴霄云冷笑一声:“周姐姐刚刚可是喝了赵嬷嬷端来的汤药,才流了鼻血的。” “这汤药里,可是掺了百年人参。定然是你们在人参里动了手脚……” 赵嬷嬷眸光闪烁,顿时明白了二公子的意思,她立即出声附和。 “二公子说得没错,这汤药里只掺了人参这一个变数。” “国公爷,还请你立刻派人查探这件事,还给周姑娘一个公道啊。” 周书凝垂眸看着刺红的血,她不禁蹙眉。 如果人参有毒,她也该嘴角流黑紫色的血,而不是流鼻血。 这不对劲。 她沉思片刻,缓缓摇头:“应该和夫人无关,许是我虚不受补……所以才流了鼻血……” 她的鼻子依旧还在流血,几乎都染透了整张帕子。 老夫人拿出自己的帕子换上。 那鲜血殷红,刺痛着她的眼睛。 “怎会虚不受补?这人参可是滋补身体的好东西……我的身体那么差,都没流过鼻血。”老夫人心疼得厉害,声音都染了哽咽。 她是看着周书凝从襁褓里的婴孩,一点点长成大姑娘的。 老大夫妻去世,她没了半条命,后来书凝为了救淮之也死了,她心疼到不愿意活下去。 后来还是淮之跪在她的面前,苦苦哀求让她撑着……她为了淮之他们兄妹三个,这才咬牙撑了过来。 书凝死而复生,她比谁都高兴,都感谢上苍。 书凝就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谁若想伤害书凝,她绝不会放过! 所以老夫人关心则乱,顾不得细想其中的蹊跷之处,她看着容卿的目光,带了一些审视。 “卿儿,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在人参上动手脚?” 容卿一怔,没想到老夫人居然不信她:“祖母,你认为呢?” “我们相处多年,难道你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觉得,我会害周姑娘吗?” 老夫人看着她澄净坦荡的眼睛,她不禁有些犹豫。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原本混沌的脑子,渐渐清醒了几分。 流鼻血……应该不是人参出了什么问题,或许真的是书凝虚不受补导致的? 裴霄云眸光闪烁,他却不愿意放过这么一个给容卿抹黑的机会。 他故意说的模拟两可,“这几天我观察,自从周姐姐服用了人参……她的脸色更加憔悴虚弱了。女人在面对情敌时,总归是不同的……或许是我们想多了,可万一呢……人心易变……” 第8章 你弄疼卿儿了 众人看着容卿的目光,渐渐变了。 是啊,再大度的女人,在面对情敌时,都会失去理智,变成一个发疯的妒妇。 隔壁赵府的夫人,不就是因为发现赵大人在外面养了外室,平日里多么端庄优雅的一个人,居然会发疯到拿刀砍杀了那外室女子。 更别说,周姑娘还是国公爷青梅竹马的恋人。 这放在哪个女子的身上,能够冷静地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情敌? 裴淮之冷着脸走到容卿面前,他手指如钢铁般坚硬,掐着她的手臂,“你真的动了手脚?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样恶毒?” 容卿的手臂疼痛无比,她咬牙忍着疼,仰头看着裴淮之。 眼尾处浮上一抹红,她自嘲笑了笑:“原来,我在你心里竟是这样卑劣狠毒的人?” 裴淮之皱眉,看着她泛红的眼尾,他心里莫名泛起一丝急躁。 “霄云说的不错,难保你不会因善妒……而作恶。” 容卿心头涌起怒意:“我没有!” 他这一句话,全然推翻了这几年,她付出的一切。 多年相处,他竟然不了解自己的品性吗? 他怎能说出这样伤人的话语? 周书凝低声咳嗽了几声,“表……表哥,与夫人无关,你别迁怒于她。” 她伸手扯了扯裴淮之的衣袖。 老夫人这会儿,已然察觉出他们可能都误会容卿了。 “淮之,松手,你弄疼卿儿了。” 裴淮之松开了容卿的手腕。 如白玉般无暇的皓腕,隐现出一圈青紫痕迹。 老夫人的心一紧,欲要触碰她的手臂。 “都青了……” 容卿低下头,退后一步。 她将手臂背在了身后……她咬着唇,竭力忍着眼眶里汹涌翻滚的泪意。 别哭。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裴淮之目光恍然,看着她藏在身后的手臂,那一晃而过的青紫痕迹,让他心头发紧。 他竟无意识地伤了她? 原本他被激怒的理智,渐渐地回笼。 他看向周书凝,鼻血是鲜红的,若是中毒,不可能是这种颜色。 这种情况,无外乎两种。 要么是虚不受补,要么是滋补太过。 绝对不会是中毒的迹象。 周府医在这时提着药箱,从外面跑了进来。 老夫人连忙让周府医给周书凝把脉。 裴霄云瞥了眼容卿煞白的小脸,他眸光闪烁,浮上一些窃喜。 大哥与容卿的感情,看来不过如此。 不过是政治联姻,能有多少感情? 他就趁机搅合他们的关系,也能让容卿趁早给周姐姐让位。 裴霄云眸光闪烁,看向周府医意有所指地问:“周府医,周姐姐流鼻血是不是与人参有关?” 周府医结束了诊脉,他斟酌着用词。 “确实与人参有关……”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裴霄云打断:“看,我就说,是人参被动了手脚吧?如今,府医都这样说了,容卿,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大哥,你若是不公正地处理此事,那我就将这件事闹到衙门去。我们国公府亏欠了周姐姐这么多,断然不能再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周书凝已然猜到自己流鼻血的原因,她根本就没打算这么早与容卿对上。 毕竟她刚刚回府,根基还不稳,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怎么可能蠢到主动出手? 可裴霄云的自作主张,坏了她的节奏。 如果周府医揭穿了此事,肯定对她极为不利。 她再次出声提醒裴霄云:“阿云,应该是我虚不受补……你别……” 谁知她的话刚刚说了一半,就被裴霄云打断。 “周姐姐,什么虚不受补,这些年祖母、还有我和妍儿,我们都服用了不少的人参,我们从来都没出现过你这样的情况。” “这分明是有问题的。” 反正他是没见过,用人参入药滋补会流鼻血的。 他无比笃定,就是容卿嫉妒周姐姐,想要以此害人。 二房夫人尤氏眸光闪烁:“周姑娘善解人意……自己受了伤害,居然还替夫人辩驳……” 三房夫人李氏低敛眉眼,没有出声。 其余的人,随着二夫人附和。 “是啊,周姑娘向来善良。” “周姑娘好可怜……” “不能这样欺负人。” 一时间大部分人都在讨伐容卿,数落她的不是。 周书凝唇角蠕动,到底没再出声解释,如今局势对她有利,她先静观其变吧。 玉婷急得眼泪啪啪直掉:“我家夫人没有要害周姑娘,你们这都是污蔑。” 容卿低头揉着隐隐作痛的手腕,她眼底染上冰霜。 这些年,她管理国公府的内宅,里里外外都是她一手操持。每一间房,每一个院落,她为了让大家过得舒心,在原有的例银上,她都会额外贴补他们一些。 国公府本来就是一个空壳子,库房里根本就没有多少钱。以前大部分都是靠她的嫁妆在贴补……就这两年随着裴淮之在朝堂站稳脚跟,多了一些银子的进项,国公府的库房才有了一些积蓄。 可以说,前一两年,都是她拿嫁妆在养着国公府的人。 她真心实意地对他们,却不想,周书凝一回来,这些人纷纷倒戈,全都将她当做是个外人了。 容卿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或许,这就是人心! 以前是她傻了。 老夫人见事情渐渐地失了控,她有些着急,连忙警告性地看着裴霄云让他闭嘴。 裴霄云非但不收敛,反而继续道:“大嫂,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容卿逼回眼眶里的泪意,蓦然勾唇笑了。 她抬头看向裴霄云。 一双眼睛无波无澜,没了任何的温度。 “我倒是没什么话要说,但是周府医有……他刚刚话都没说完,就被你打断。” “霄云,以前大嫂有没有教过你,不能随意打断别人的话,更不能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看来,我教你的,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周府医,把你未说完的话,说出来……不要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她到底管理了国公府五载,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不容置喙。 裴霄云的脸色一阵青白,他最烦容卿对他说教的姿态。 他攥着拳头,眸光阴冷地看向周府医,“周府医,希望你能谨慎回话……” 周府医假装听不懂裴霄云的威胁,他恭敬地回应容卿。 “是,夫人……” 周书凝预感到了不妙,裴霄云没有收买周府医吗? 她暗暗骂了裴霄云一句,蠢货。 她今日,要被他害惨了! 周府医不怕得罪二公子。毕竟他是夫人招进府的,也是夫人给他发月银。 他继续道:“周姑娘流血,确实与人参有关。但并不是被下了药,或是动了什么手脚。人参性温,具有补气作用,但若体质燥热、阴虚火旺或过量服用,可能引发血热上冲,导致鼻腔毛细血管破裂出血。” “这百年人参,滋补效果比一般的人参更好……周姑娘的身体,本身就很康健,所以她应该是滋补过盛……” 第9章 滚出去跪着 “小人之前就说过,周姑娘不需要任何的滋补药物,她晕倒是因为连日的舟车劳顿,没有休息好罢了。可二公子你不放心,非要用百年人参入药……也不知道为何府里流传着周姑娘身体虚弱的谣言。” 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滋补过盛? 身体康健? 这……太荒谬了,兜兜转转一圈,这一切竟然是二公子一手促成? 裴淮之的面容隐匿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下,他紧握成拳,眸光黑沉地凝着裴霄云。 这个蠢货!都是他在搞事! 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二公子分明是在针对夫人。” “他为何要这样做啊?” “那还不是……想让国公爷休了夫人,从而娶周姑娘为妻吗?” 周书凝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她几乎不敢抬头。 她竭力压住激荡的情绪,让自己冷静。 裴霄云恼羞成怒,抓起手边的一个杯盏,狠狠地砸向那些窃窃私语的奴仆。 “狗奴才,闭嘴……” 周书凝深呼吸一口气,按住裴霄云的手背:“阿云,别动怒。” “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可夫人到底是你大嫂,你这样做是错的,你该和她道歉!” 她一句话就把自己摘干净,将事情推到了裴霄云身上。 裴霄云心里满是不甘,他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哪里错了。 他忍不住扬声道:“我没错……我就是不想让她做我大嫂,我有什么错?” 老夫人闭了闭眼,她一巴掌狠狠的朝着裴霄云的脸上扇去,“裴霄云你今年几岁了?怎么还和孩子一样幼稚?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你胡闹也该有个限度。” “无凭无据就诬赖他人,这些年的圣贤书,都让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跪下,给你大嫂道歉……” 裴霄云捂着脸庞,屈膝跪在地上。 但他就是不向容卿低头。 他就是不喜欢容卿。 不管她如何对他好,他才不会领情。 老夫人看裴霄云不服气的模样,她气得太阳穴处突突的跳着,她握着拐杖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 “混账,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 裴霄云疼得龇牙咧嘴,就是不肯服软。 他宁愿被老夫人打,也不向容卿屈服。 老夫人气得不行,眼前冒出一层层的黑圈……她身子趔趄着,竟是喷了一口鲜血出来,身体朝后仰倒摔去。 这一幕吓坏了众人。 裴淮之连忙冲过去,抱住了老夫人。 老夫人面色惨白,昏迷不醒。 裴淮之将老夫人放在了软榻上,疾步走到裴霄云的面前,一脚将他给踹飞。 “滚出去跪着……” 裴霄云的身子摔在了门槛上,身上的骨头几乎都要碎了,他慌乱地看着昏迷的老夫人:“祖母,祖母你怎么了?” 宋淩将鬼哭狼嚎的裴霄云拖了下去。 周府医连忙诊脉,查看情况。 裴淮之回到了老夫人身边,紧张地询问周府医:“老夫人的情况如何?她的身体不是已经恢复了吗?为何突然又吐血昏迷了?” 周府医皱着眉结束诊脉。 他欲言又止:“本来,老夫人的身体是快恢复了,只要再配合着百年人参服药一个疗程,老夫人的身体便会康健如初。” “但……那半株百年人参,给了周姑娘服用。” 周书凝的脸火辣辣的疼,像是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在了她的脸上。 玉婷的嘴角几乎都忍不住翘起来了,她憋闷多日的情绪,终于畅快了。 她家夫人之前都提醒国公爷了,老夫人还需要半株人参入药,身体就能彻底康复。结果他却想先给周书凝滋补,周书凝都补得流鼻血了。 还真是讽刺啊! 周书凝暴殄天物浪费了珍稀的百年人参。 老夫人的康复之路因此功亏一篑……呵,报应! 裴淮之想起容卿之前的提醒。 他的脸色铁青。 他为了弥补周书凝,不顾容卿的劝阻,将人参拿给周书凝服用,从而害了祖母? 原以为是小事,却不想这样严重,竟然弄巧成拙。 周府医叹息一声,眼底满是无奈。 “老夫人的滋补进度停滞,导致功亏一篑。偏偏又气急攻心,吐血昏迷。这身体亏空,短时间内,是无法补好了……” 兜兜转转一圈,最终报应到了老夫人身上。 周书凝心里憋闷的厉害,这一切与她何干? 都是裴霄云自作主张,看似在帮她,其实是害了她。 她就不该任由裴霄云自由发挥,这一次是她失策了。 周书凝愧疚无比,跪在老夫人的床边,“没想到这一切,竟是因我而起。” “都是我的错,我……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她肩头颤动哭得楚楚可怜。 裴思妍跪在周书凝的身边,拿出帕子小心翼翼给她擦拭泪水:“周姐姐,你别哭,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二哥犯糊涂做了蠢事。” 二夫人尤氏也忍不住劝道:“是啊,书凝,这怎么是你的错呢,从始至终你都在解释是虚不受补。” “淮之,你可不要怪书凝。” 裴淮之目光复杂地看着周书凝的目光,她哭得很是凄楚,让人生不出半分气来,是啊,这一切与她无关,都是裴霄云那蠢货办的糊涂事。 他走过去,亲自将她搀扶起来。 “这一切与你无关,你不必愧疚。书凝,你能回来,我们一家人都很高兴,你别妄自菲薄。” 周书凝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扑入了裴淮之的怀里,呜咽啜泣起来。 “表哥,我还以为你要怪我……” 裴淮之柔声安抚她。 “我不怪你,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两个人的姿态亲密,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周遭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与他们无关。 容卿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刺眼一幕。 周书凝悄悄地看了眼容卿的反应,见她神色淡淡,仿佛丝毫不在乎她与表哥亲近,她不由得一怔。 但凡是个女子,看到自己的夫君与其他女子态度亲密,都不可能不在乎。 容卿她就是会装。 她倒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周书凝含情脉脉的看着裴淮之,“表哥,谢谢你信我……也愿意包容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无底线的对我好!” 第10章 打二十板子 国公夫人的位置,本来是属于她的。她为了表哥付出一切,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凭什么后来者居上? 这次她回来,就是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裴淮之眼底满是缅怀,他面色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凝儿,你在我面前,永远都能做自己!” 记挂在心中多年的人儿,如今就靠在他的怀里,他感念上苍的怜悯与慈悲。 裴淮之想着,情不自禁地搂紧了周书凝。 容卿看着荒唐的这一幕,老夫人还在昏迷着,他们二人倒是不避人耳目,搂搂抱抱在一起,何其荒谬? 三夫人李氏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 裴淮之这才如梦初醒……周书凝在他推开前,聪明的主动从怀里退出。 她忐忑地看向容卿:“夫人,你别生气,我就是一时没忍住,这才失了分寸,你别怪表哥……” 裴淮之皱眉看向容卿:“我不过是安慰书凝罢了……夫人应该不会胡思乱想吧?” 容卿压住心头的哽塞,她扯了扯唇角笑道:“我自然不会胡思乱想,你不怪表姑娘,我自然也不会多管闲事。” “五年……一千八百多天,为了替老夫人滋补身体,我与周府医费了多少的精力心力。如今,功亏一篑……” “裴淮之,曾经答应你要养好老夫人的身体,这个承诺我没有食言……我尽力了!可惜,事与愿违……错不在我,所以我没有什么遗憾。” 她说罢这句,便转身离开。 裴淮之的心头轻微一坠。 往事不受控制,在他脑海里蹿了上来。 五年前,容卿嫁入国公府,老夫人病得厉害,缠绵病榻根本就起不来身。他请了很多的名医过来,那些大夫皆都摇摇头,说是无能无力。 他们都断定老夫人只有两年的寿命可活。 那时的他,很是绝望。 容卿请来了周府医,拿出珍稀的药材,向他许诺:“夫君,你别伤心,事在人为,老夫人的身体虽然是强弩之末,不是不能逆转。你只管把心思放在政务上,府邸的一切事宜都交给我。我定然会竭尽全力,替你照顾好老夫人,让她老人家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老夫人原本两年的寿命,成功延长到了五年,这一年老夫人便连头疼发热都很少有。前不久周府医还说,若是不出意外,老夫人能活到六七十都不成问题。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容卿的功劳,她真的做到了曾经许诺的那样。 可……终究因为这半株人参,功亏一篑。 老夫人此次身体亏损,起码要折损十年的寿命。 裴淮之知道容卿生气了,他想追出去解释,可老夫人这里他走不开。 他按捺住烦躁的情绪,当即便下令杖责裴霄云三十个板子。 周书凝于心不忍劝道:“表哥,三十个板子太重了……阿云他恐怕受不住。” 二夫人也跟着附和:“是啊,太重了,二公子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他如何能扛得住?” 裴思妍扯着裴淮之的衣袖,哽咽哭求:“大哥……求不要打二哥,他也是为了周姐姐鸣不平。到底是我们欠了周姐姐许多……二哥也只想弥补周姐姐罢了。” 裴淮之不忍博了周书凝的面子。 老夫人恰在这时醒来,她气息孱弱地说道:“就打二十板子吧,让他收敛一下胡闹的性子。” 裴淮之看在老夫人的面上,终于松了口,杖打裴霄云二十个板子。 裴霄云被打得皮开肉绽,他没受过这样的苦楚,脸色惨白无比。 杖刑刚刚结束,他便疼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周书凝正守在他的床边,她端着汤药,温柔地喂他喝药。 “阿云,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受了这皮肉之苦,你以后可不能这样胡闹了。” “原本表哥要打你三十个板子,是我帮你求情,表哥才减少了十板子。看你浑身是血,我实在是心疼……” 她说着,眼眶泛着泪光,好似真的心疼裴霄云到了极致。 裴霄云很是动容,“多谢周姐姐为我求情,在这世上,也只有周姐姐是真心对我好了。” 周书凝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来,喝药。” “这汤药是我熬了一个时辰,才熬好的。” 她将手背藏在后面,裴霄云眼尖发现了异常:“周姐姐,你手怎么了?” 周书凝抿唇笑笑:“没事,不过是被烫出了一个泡。” “还记得小时候,你生病了,我也为你熬药喂药。这么多年没熬药了,竟是生疏了……” 一句小时候,更让裴霄云感动。 他红着眼眶,低声发誓:“周姐姐你放心,属于你的东西,我一定要替你夺回来。大哥的妻子,除了你,再没人能够有资格做。” 周书凝叹息一声:“阿云,你别为了我再做傻事……我不想连累你。这次你挨了板子,外祖母的身体又……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你们。” 裴霄云咬牙切齿反驳:“周姐姐,这怎么能怪你?” “这一切都是容卿的错,是她……不舍得放弃国公夫人的位置,若是她肯退让,我用得着做那些事吗?”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的,周姐姐你放心,我下次再不会这样莽撞了。” “哎,阿云,我与你大哥终究情深缘浅……”周书凝苦口婆心地劝。 裴霄云的火气却越来越旺。 “周姐姐你别说了,反正我是不想让容卿,继续做我的大嫂。” 周书凝无奈地叹息一声:“哎,阿云,你怎么能这样固执呢。” 裴霄云抓起汤碗一饮而尽。 却不想汤药太烫,他喝了一大半,喉咙被烫的犹如吞了火。 后面的一点他实在咽不下去,喷了出来吐了周书凝一身。 周书凝的身子一僵,她头皮发麻,猛然站起身来。 裴霄云不知所措地道歉,“周姐姐你没事吧?对不住,汤药太烫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以前他喝的汤药,都是凉温了才端上来的。 周书凝快要气炸了,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11章 伤透了夫人的心 她却不得不维持表面的温婉,她扯起僵硬的唇角,“是我粗心大意了,没有将汤药冷凉一点再端给你。” “我……我去换一身衣服,你别自责。” 身上的脏污,几乎让她都要吐了,她再待下去真的要疯了。 周书凝黑着一张脸急匆匆的离开。 裴霄云嘴巴里苦得要命,一碗汤药都被他喝了,虽然吐了一些出来,可到底还是喝了不少的药。 这药不知道是怎么熬的,真是太苦了。 比他之前喝的任何药,都要苦。他连忙喊小厮张青,让他拿蜜饯过来。 张青应声,将蜜饯端上来。 可那蜜饯的味道,太过酸涩,根本就不如之前的甜腻爽口。 裴霄云皱眉,将蜜饯吐出来:“这么酸?这不是我常吃的那种蜜饯……” 张青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道:“二公子,之前的蜜饯已经吃完了,夫人还没送新的过来。小的,是从厨房拿了一些……若是二公子吃不惯,那小的派人去夫人那里再要一些?” 裴霄云一怔,他觉得有些丢面。 以往那些东西,都是容卿主动送过来的。如今周姐姐回来,她知道自己处境堪忧了,所以就不做这些表面功夫了? 他冷笑一声。 “呵……谁稀罕她的东西?别要了,我又不是嘴巴那么刁的人……” 他没将蜜饯当回事。 不过都是容卿为了讨大哥的欢心,故意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 周姐姐回来了,他才不会再继续与她演戏。 自然,凡是与容卿有关的东西,他都不会再沾染。 裴霄云指挥着张青,将容卿以前送他的一些物品收拢起来,统统都给丢出去。却不想这一收拾,屋子里大部分的物品,都是容卿帮他准备的。 什么衣物鞋子,腰带佩饰,还有笔墨纸砚……便连他平日里爱不释手的宝剑,都是容卿送给他的。 裴霄云看着那些东西,脸色难看得厉害。 张青小心翼翼地问:“二公子,这些东西都是你用惯的,你……你确定全都要丢了?” 这些东西若是都丢出去,屋子里可就全都空了,只剩下一副壳子。 二公子晚上睡觉,估计都得光着身子躺在光秃秃的床上。 裴霄云的脸庞被臊得通红,他没想到不知不觉间,他这屋子里塞满了容卿为他准备的一切物件。 他恼羞成怒的低吼:“滚……” 张青摸不准他的心思,大着胆子问:“那这东西……” 裴霄云只觉得犹如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他抓起茶盏朝着张青猛地掷过去。 “滚,听不懂人话吗?” 张青吓了一跳,再不敢多问,连忙退了出去。 裴霄云心里憋着火,怎么发泄不出来。 偏偏身上的伤口还越发疼了起来,按理说喝了药,药里有麻醉效果,伤口应该没有那么疼。 可是,后背火辣辣的,像是被火燎疼痛无比。 …… 容卿回了慕云院,她一句话都没说,安静地洗漱更衣,而后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玉婷与如夏对视一眼,纷纷不敢吭声,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容卿便喊她们入内。 她从锦盒里拿出两根簪子,“拿去当了,随便买点什么都行。” 她直接将簪子丢在地上,眉眼间满是清冷。 她没有半分留恋。 玉婷唇角蠕动半晌,终究一句话都没说。今日国公爷的表现,真真伤透了夫人的心,夫人这会儿心里肯定很难受。 这些都是国公爷送给夫人的东西,平日里宝贝的都舍不得戴,如今却一件件拿去当了。 可见夫人心里,此刻是多么的伤心失望。 如夏蹲下身将簪子捡起来。 她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去。 夫人吩咐什么,她就做什么……谁让夫人不高兴了,她定然也会视那人为无物。 玉婷心疼地偷偷抹眼泪,她拿着药膏,欲要为容卿上药:“夫人,你手腕都肿了,奴婢为你涂抹药膏,按摩一下吧。” “夫人你也别气了,国公爷已经惩罚了二公子,说是打了二十个板子。二公子这下子,应该不敢再对夫人不敬了吧。” 容卿神情恹恹,她低垂眼帘。 “我从没想过,裴霄云他居然会这样讨厌我。这么多年,他在我面前,都是戴着一张面具。他从未将我当作是一家人……” 说起这个,玉婷就气。 “不止是二公子,便连三姑娘她也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以前,她多黏着夫人啊,这周姑娘一回来,她像个小尾巴似的,就只跟着周姑娘了。” “还有老夫人……她对周姑娘很看重……” 这三日,周书凝住进了月影轩,老夫人什么好东西,都派人往那里送。 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但凡是老夫人有的,都毫不吝啬。由此可见,老夫人对周书凝是多么的疼爱与看重。 以往她们都觉得老夫人对她家夫人很好,如今,与周书凝比起来,真是云泥之别。 容卿抬手,打断了玉婷的抱怨。 “玉婷,不得议论老夫人。” “周姑娘是她的外孙女,她偏疼一些很正常。这些年,老夫人对我很好,从不曾苛待我。当初容家出事,我缠绵病榻时,老夫人也曾守在我床榻边,衣不解带地照顾我。” 人与人相处,不就是真心换真心吗? 老夫人对她不薄,她不该因为周书凝,而迁怒老夫人。 可她明白,若是她与周书凝相比,老夫人是会偏爱周书凝的。 人家血脉相连,多年感情,自然不是她能比拟的。 容卿出神了半刻,到底放心不下老夫人那里。 “我再去寿安堂一趟。” 这些年老夫人身体不舒服,都是她在伺候。她到底还是硬不起心肠,不管不顾。 玉婷皱眉劝道:“夫人,午膳你都没吃什么东西,要不然吃点东西再过去?” 容卿摇摇头:“我吃不下。” 玉婷到底拗不过,只得陪着容卿前往。 岂知,她们到了寿安堂,周书凝正守在老夫人的床榻边伺候着。 她不假他人之手,端着汤药,亲自喂老夫人服药。 老夫人心里慰藉,精神倒还挺好,正与周书凝说笑。 她见容卿来了,笑容更加和煦。 “卿儿来了?” “我的身体不碍事,没什么大问题,你别担心。也别因为这件小事,就和淮之生气……不过是少吃了半株人参滋补,以后再慢慢补回来就是。” “书凝很自责,这不,刚刚还请了京都的名医入府,又买了那么多的补药给我。她还亲自为我熬药,为此手背还撩了几个泡呢。” 第12章 捧着画卷解相思之苦 老夫人说着,握起周书凝的手腕。白嫩的皮肤上红得发肿,浑浊的淡黄色积液显得那么触目惊心。有一颗已然破损,露出红肉模糊的创面。 “呀,都破了,快点拿药膏过来。”老夫人心疼坏了。 她顾不得自己的身体,勉力撑起身子,动作轻柔地为周书凝涂药。 周书凝疼得眼睛泛红,却紧咬着唇瓣,隐忍不吭声。 她越这样,老夫人越心疼。 心肝宝贝般地哄着。 涂抹好了药膏,老夫人还轻轻地吹了吹,那副小心翼翼像是对待还没成年的孩童。 容卿出神的看着这一幕。 老夫人真的很疼周书凝,她们是血脉相连的祖孙,她容卿不过是一个外人罢了。 看来老夫人这里不需要她,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老夫人无事,那我便也安心了……” 周书凝抬眸,冲着容卿勾唇笑了笑。 “夫人这几年,悉心照料外祖母的身体,实在是辛苦了。夫人操持偌大的国公府,里里外外事物繁杂,你也别累坏了身子。既然我如今回来了,外祖母也因我才体弱,以后老夫人的起居,便由我照料吧。” “夫人也能松快一些,少一点负担与压力。” 自从她回府以来,不止老夫人,其他人都对容卿频频夸奖,都说她是如何的能干聪慧,如何将府邸上下管理得井井有条,说她克勤克俭,内修外攘…… 她听着这些赞美,心里很是不服气。 她周书凝也是出身书香门第,自然也不比容卿差的,想当年她在京都与表哥名扬天下的时候,容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她岂能输给容卿了? 周书凝暗暗发誓,她定然要好好表现,事事都会比容卿做得更好。 她不止要夺回表哥的心,国公夫人之位,属于她的荣华富贵,她怎么失去的,就怎么一一夺回来。 她要让他们都看看,她周书凝比容卿更加优秀,更有资格成为裴淮之的妻子、国公府的主母! 容卿没有回应周书凝,而是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你的意思是……” 老夫人脸上满是慈祥的笑意,她轻轻的拍着周书凝的手:“既然书凝这丫头,要向我尽一尽孝心,那便让她伺候我吧。书凝说的没错,这些年,卿儿你也辛苦了。书凝帮你分担一下压力,你也能轻松几分……” 玉婷低着头,气得咬牙暗道:什么分担压力,分明是过河拆桥。 亏得夫人还挂心老夫人的身体,老夫人可倒好,丝毫没受影响,根本不怪周书凝暴殄天物浪费了百年人参……将周书凝当做心肝宝贝地疼着。 她真替夫人感到不值。 容卿点点头,很是平静地应了。 她倒不是怎么生气,她看着老夫人苍白的脸颊,念着过往的情分,还是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老夫人临睡前,喜欢喝蜂蜜水……” 周书凝不耐烦地打断:“夫人放心吧,我以前也伺候过外祖母,我知道怎么将她伺候得顺心。若是我不太明白的,我也会问陈嬷嬷的……” “对于老夫人,我比夫人熟悉……” 她依旧还是微笑回应,看着很是温婉亲和。 可容卿却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尖锐与抗拒。 容卿也就不再多言,她朝着老夫人俯身行礼,而后便转身离开。 走到寿安堂门口的时候,碰见了刚刚处理完政务的裴淮之。 裴淮之欲要开口与她说话,容卿却视而不见,直接擦身而过。 他眼中满是意外。 容卿从没有对他这样冷淡无视过。 他趋步追过去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没看见我?” 容卿停住脚步低垂眼帘:“抱歉,我刚刚没注意到国公爷。” 她不冷不淡地行了一礼。 “不知国公爷是有什么吩咐?” 裴淮之一怔,他看着容卿这幅冷淡客气的态度,心里一直憋着的那股无明火猛然蹿了上来。 一口一个国公爷,这样客气疏离。 国公爷三个字,刺得他太阳穴处突突直跳。 裴淮之深吸一口气,二话不说拽着她的手臂,疾步回了慕云院。 跨步进了卧室,他将房门反锁。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就是受不了容卿对他冷淡的模样。 以往她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含情脉脉,温柔似水。 即使,他夜夜抱着凝儿的画卷入睡,她也不会生气,贤惠温柔,善解人意,仿佛他无论做什么,她都会无底线的包容他。 可是,自从凝儿回来,容卿就变了态度。 内室灯光昏暗,映衬着裴淮之的面容晦暗无比。 他扣着容卿纤细的腰肢,抵在雕花屏风旁……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容卿的脸颊。 她有些不自在地挣扎。 他非但不松力道,反而扣得更紧。 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 “为什么躲我?” “我没有躲你,我就是没看到!” “你撒谎!” 容卿蹙眉对上他幽深染了怒意的眸子。 他手掌捏着她下颌的力道很重,捏的她肌肤发疼。 她心里的怨气,再也忍不住溢了出来。 “裴淮之,你这在干什么?你心心念念的凝儿复生回来了,你应该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才是……你在这里纠结我是不是在躲你,你觉得有什么意义?” “你有必要这样逼我吗?” 她想起那些倍感屈辱的每一夜,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 “你若心里有火,就找你的凝儿发泄去,现在她活生生的人,你也不必再捧着画卷,以解相思之苦了……唔……” 裴淮之的胸膛涌出浓烈的怒火,那些怒火烧毁了他的理智。 他低头狠狠地含住她的唇,轻轻啃咬,夺去她所有的呼吸。 这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接吻。 以往,他都是看着周书凝的画卷,才肯与她亲近一二。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凝儿复生归来,他欣喜若狂……可这几日守在凝儿的身边,他的脑子里居然不自觉地涌出容卿的模样。 她是他的妻,他对她做任何事,都是合乎规矩的,他可以冷落她,但容卿却不能对他感情冷却。 他骨子里的占有欲,彻底被挑衅了起来。 容卿的脑子一懵,嘶了一声,唇角被啃咬得生疼。 她手握成拳,狠狠地砸着他的胸膛。 裴淮之喘着粗气,握住她的手掌,与她十指相扣。 一旦沾染她的气息,他就无法控制自己。 情难自控,他眼尾泛起猩红……他剥落她身上的衣物,将她打横抱起。 芙蓉绣帐内,她如瀑青丝散落在锦被上,迷离的眸眼,两腮酡红,白嫩的肌肤透着诱人的光,吸引了裴淮之全数的视线…… “啪啪啪……”外面敲门声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宋淩的声音传进来:“主子,周姑娘有事找你。” 第13章 孤男寡女,适合偷情 裴淮之的动作一滞,眼中的情欲顿时清明几分。容卿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她用力推开裴淮之的身体,扯了被褥裹在自己的身上。 她眼尾泛红,似笑非笑嘲弄地看着他。 “去吧,周姑娘找你……应该有急事。” “她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 裴淮之还没应答,宋淩的声音再次响起。 “主子,你听到了吗?” 容卿替裴淮之回答:“他听到了,宋侍卫稍等片刻,他马上就出去。” 宋淩的声音这才消停下来。 容卿裹着被褥下了床榻,拿了一件薄纱裹住未着寸缕的身体,她眉眼间没有半分情欲,冰冷理智……仿佛带着旁人无法靠近的孤冷。 裴淮之衣衫凌乱,目光复杂地看着容卿。 “你将我往外推?” 容卿温婉一笑,“国公爷怎能这样说?周姑娘救了你的命,你不是要报恩吗?她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你还不快去?” “身为你的妻子,我理应支持,我不是小气的人,怎会在这种事上胡闹?你快去吧,别让周姑娘久等。”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呵,最适合偷情了! 裴淮之的脸色微沉,他没想到容卿会主动让他去。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容卿挑眉:“要不然呢?我不同意,那你就会不去了吗?” 裴淮之沉默,他深呼吸一口气,渐渐地冷静下来,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袍。 “自从书凝回来,你对我就变了态度。这几日,我歇在书房……你对我不闻不问,不在乎我吃什么喝什么,夜里睡得好不好。” 仿佛他这个人不存在般。 以往他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都是容卿一手操持。 他喜欢的茶,习惯的温度。他喜欢穿什么料子的衣物,适合穿多大的鞋子。包括他用的笔墨纸砚,都是她一手安排。 可这几日,他在书房办公,没有喜欢的茶水,没有合适的温度。便连换洗的衣物,都没人帮他准备。 容卿不甘示弱,语气平和地反问。 “是我将国公爷赶去书房睡的吗?是我让人拦着,不准你回慕云院了吗?裴淮之,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明明是他自己不回慕云院,是他要在书房睡。 他难道不是为了周书凝守身? 裴淮之被这句话怼得哑口无言。 是,是他去书房睡的。 可是……以前,他在书房处理公务,稍微晚一些休息,她都会派人去请他回去。有时候,她甚至还提着灯笼,亲自去书房找她。 可这几日,她不但没去找过他,甚至都不曾派人去催他回去休息。 他心里不舒坦,冷着脸庞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容卿的手腕本来就红肿了,被他这样一抓疼痛加剧。 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啊,疼……” 裴淮之连忙松开她的手腕,他低头一瞧,白皙娇嫩的肌肤,那一道青紫的痕迹,是那么的刺眼。 他皱眉,呼吸一颤:“怎么伤得这样重?” “你没涂抹药膏吗?” 容卿将手腕藏在身后,“不过是小伤,不值得国公爷挂怀。” 裴淮之眸光微眯,凝着容卿。 “我希望你还能保持住,以往的贤惠大度。你放心,凝儿的归来,不会影响你的国公夫人位置。凝儿那里,你也多费心,她若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你也别介怀,多多包容她……” 容卿紧紧的攥着拳头,她直接气笑了,眼角染上湿意。 “裴淮之,你把我容卿当做什么了?替你管家,替你处理杂物的摆设?还是,帮你照顾你心爱之人的工具?我是人……我不是没有心……” “你不觉得,你的言语行为,太过伤人吗?” 裴淮之的脸色青白交加,他暗暗咬牙。 “我伤人?我怕你多想,怕你觉得不安,怕你觉得我会为了凝儿,而休弃你,所以才说这些宽慰你罢了。谁知,你居然不知好歹,一点也不领情。” “容卿你就该庆幸,我裴淮之是一个人品端正,不会为了所爱之人,就休妻另娶……我虽然还爱着凝儿,可我清楚,你才是我的责任……这些年你的付出,我不是不知道。” “我对你太失望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怕你误解……你想如何扭曲,就如何吧。我问心无愧……” 他恼羞成怒,甩袖离去。 容卿看着他的背影,低笑一声。 责任? 所以他是因为责任,因为可怜她,才不会休了她,另娶周书凝吗? 那他就舍得纳周书凝为妾? 呵,真是好伟大的品性,好有付出精神的牺牲啊! 她是不是应该感激涕零,感恩戴德他的不休妻之恩?她要帮着他好好照顾他的白月光,他最心爱的女人? 容卿气的,心头发疼。 她攥着拳头,竭力忍着眼眶里闪烁的泪意。 玉婷心惊胆战地跑了进来,她慌乱地问:“夫人,你怎么眼红了?是不是国公爷欺负你了?” 容卿摇摇头,她深呼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都压了下来。 “我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玉婷再不敢多问,恭敬地伺候容卿洗漱更衣,扶着她躺了下来。 她看着容卿手腕上加重的青紫痕迹。 “夫人,我帮你涂一下药膏吧?” 容卿闭上眼睛:“玉婷,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可以吗?” 玉婷鼻子一酸,她当即应了。 谁知,老夫人院里的奴仆却来传话,说老夫人晚上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肚子一阵隐隐作痛,周府医开了一些汤药喂服,老夫人还是不舒坦。 容卿撑起精神,连忙担忧的去了寿安堂。 谁知,她刚刚走进院子,便看见院子西边的廊道,周书凝崴脚差点摔倒,裴淮之将她揽入怀中。 周书凝顺势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身。 她眼睛通红无声的啜泣,诉说着这些年对裴淮之的相思之苦。 “表哥,这些年,我好想你!我做梦都在想着,要嫁你为妻……你是不是,也没忘了我?” 裴淮之沉默半晌,他动作轻柔地给周书凝擦眼泪:“是,我确实没有一日忘了你……” 周书凝的泪眼染了笑,“那你有对夫人动过心吗?她那么美丽优雅,我与她站在一处,似乎都忍不住自残形愧。” 裴淮之皱眉,他眼底掠过几分迷惘。 他的沉默,让周书凝的脸色一变,她的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襟,“表哥,你沉默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 “这五年,从没碰过她!”裴淮之声音干涩,哑声回:“我从未对她动过心!” 周书凝满眼都是笑意,她挑眉道:“哦,成亲五年,原来容卿还是处女之身?” 似有所感,周书凝扭头看向门口处藏了半个身影的人儿! 她轻蔑地笑了。 容卿的脸色泛白,心狠狠地往下坠。 字字诛心,不过如此! 周书凝轻蔑的笑,更是让她心如刀割。 她攥着手掌,迈步而出…… 第14章 还是处子之身 可,她还是没有勇气,冲过去质问裴淮之。 她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裴淮之捧着周书凝的画卷……若是去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玉婷还没反应过来,容卿转身离去。 她惊呼一声,连忙追出去。 裴淮之听到门口的声响,他皱眉看过去:“刚刚谁在门口?” 周书凝看着那消失的绯色裙角,她眼底漫上得逞的笑意。 成亲五年,还是处子之身。 容卿在她眼里,现在就是一个笑话! 根本,不足为惧。 “应该是哪个奴仆吧。” “表哥,我们进去看看外祖母,她这会儿好多了。应该是肠胃不舒服,我给她冲个蜂蜜水,她喝了就没事了!” 裴淮之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 可他到底没太在意,随着周书凝入了内室。 容卿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 天空渐渐的下起了小雨,雨水将她的头发与衣裙都打湿了。 她回想着这五年,在国公府的点点滴滴,脑子里又冒出裴淮之刚刚那句话……她嘲弄的笑了起来。 她停住脚步,仰头看向落着细雨绵绵的天空。 笑声由小到大,她真的像个傻子! 玉婷找到容卿的时候,她已然恢复了冷静。 “夫人,你没事吧?” 容卿缓缓的摇头:“没事,回去吧。” 这一夜,她又做了噩梦,反反复复总是睡不安稳。 天刚蒙蒙亮,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就再也睡不着了。 玉婷与如夏入内,伺候她更衣洗漱,看着容卿憔悴无神的面容,她们眼底满是担忧,却也不敢多问。 “今日还需要去向老夫人请安吗?”她们动作麻利的伺候容卿洗漱更衣,低声问。 容卿:“每日向老夫人请安,这是国公府的规矩,礼不可废。”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知书达理,三从四德。 这些年,她遵循着规矩礼法,勤勤恳恳,老实本分地做好一个妻子,一个府邸主母该做的一切。 太傅府是没了,可她身为父亲的女儿容家的嫡女,不能坠了太傅府的声名,让人背地里戳着父母的脊梁骨骂,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容卿洗漱更衣完毕,用了一些米粥,便前往寿安堂。 原以为休息了一夜,老夫人的精神状态会好很多,却不想她面色蜡黄,没有一点精神气。她两鬓的白发,似乎更多了……一双眼睛甚至还浮上一些红血丝。 屋子里没有伺候的人,别说是周书凝了,便连陈嬷嬷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老夫人半靠在软枕上,本来正闭眼休憩,听到脚步声,她睁开了眼睛。 当看见是容卿,她的眸光一亮,有气无力地冲着容卿笑了笑。 “卿儿来了啊?用早膳了吗?” 容卿看着老夫人衣衫凌乱,发丝都有几缕垂了下来,她连忙走过去,欲要替老夫人整理一下凌乱的衣衫。 却不想周书凝端着一碗鸡汤,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牢夫人费心了,这里有我呢……” 她将容卿给挤开,自顾自地坐在了床榻边。 周书凝冲着老夫人笑笑:“外祖母,这是我一大早就去小厨房,亲自为你熬的鸡汤……你快点尝尝味道。” 她捏着勺子便要喂老夫人鸡汤。 陈嬷嬷跟进来看了一眼,眉心忍不住一跳:“表姑娘,且慢。” 她看了一眼那油乎乎,上面飘着一层油的鸡汤。 不禁有些心惊肉跳,大早上的给老夫人喝这种油乎乎的鸡汤,这是补身子吗? 她扯了扯唇角,硬着头皮柔和地提醒。 “老夫人还没洗漱呢,老奴先伺候老夫人洗漱再用早膳吧。” 周书凝像是才反应过来,不由得自责道:“外祖母,瞧我都忙糊涂了,居然忘了伺候您洗漱更衣。” “都是我的错……陈嬷嬷,你们都别插手,我一个人就能伺候外祖母。” 她将鸡汤搁放在案桌上,当即便将老夫人拉扯起来。 老夫人气喘吁吁,还没站稳呢,就被拽着去到了屏风后面换衣。 周书凝翻箱倒柜,选了一件藏青色绣着福字的衣裙。 她手忙脚乱脱掉老夫人身上的衣物,不小心扯到了老夫人的头发。 老夫人哎呦了一声。 周书凝紧张的问:“外祖母,怎么了吗?” 老夫人忍着疼,和蔼地冲着她笑了笑:“没事……你继续。” 周书凝放了心,也没意识到自己扯掉了老夫人的一撮头发,老夫人将头发偷偷的丢在了地上。 穿衣的过程,也很不顺利。 为了避免闹出笑话,老夫人不得不开口提醒。 “外褂与衬裙不是一套。” “凝儿,扣子扣错了。” 陈嬷嬷欲要进去帮忙,却被周书凝给赶了出来:“说了不要你们插手,出去……” 老夫人冲着陈嬷嬷使了个眼色,陈嬷嬷无奈只得灰头土脸的走了出来。 面对容卿的目光,陈嬷嬷尴尬地笑了笑。 玉婷憋闷了一夜的怒意,在这一刻渐渐地消散。 她眼底多了几分幸灾乐祸,她凑近容卿耳畔,低声说了句:“夫人,这表姑娘可真够要强的,明明做不了伺候老夫人的活儿,偏偏她还硬要包揽。” 犹如跳梁小丑般,实在让人觉得啼笑皆非。 最可笑的是,她自己还不知道这些行为,是多么的招人耻笑。 玉婷扫了眼屋内其他的奴仆,他们纷纷都一言难尽。 唯有陈嬷嬷还算心平气和。 可看着老夫人在周书凝手里这样遭罪,陈嬷嬷嘴角的笑,几乎都快挂不住了。 容卿按了按玉婷的手背,让她谨言慎行。 玉婷乖巧地应声:“夫人,你放心吧,奴婢就对你吐槽一下,在外面奴婢可是守着规矩呢。” 容卿自然对玉婷很是放心,这丫头平日里在她面前,是个活泼心里藏不住话的性子,可在外人面前,她却恭谨守礼,从不给她惹麻烦。 玉婷与如夏都是她从容家带过来的丫头,从小与她一起长大,她们主仆感情深厚,这些年有她们的陪伴照顾,她才能有精力,将偌大一个国公府治理得井井有条。 老夫人换好衣服出来,已然是出了一身冷汗。 盛情难却! 凝儿一心要伺候她,她也不好拒绝她的孝心。虽然很是疲累,却不得不陪着她折腾。 周书凝开始为老夫人净面,她将巾帕扔在水盆里,扭头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盏的容卿……她眼底染上几分不屑。 “哎,夫人可真清闲啊,好羡慕啊。我天生就是劳碌命,根本闲不住……昨夜里,不但要照顾外祖母,还要时不时地看看阿云,阿云被打了二十个板子,伤口可不轻。我看着都觉得心疼……” 如今,她与容卿对比,谁看不出来,她对外祖母与阿云更加尽心?两个人都病了,都需要她照顾,她昨夜都没合眼。 这下子,没人再夸赞容卿面面俱到,温柔体贴了吧? 与她相比,容卿算什么? 周书凝心里得意,也不在乎容卿怎么回应。 她伸手去拧盆里的巾帕,手指刚刚触碰到水温就烫的身子一抖。 盆里的水是滚烫的开水,老夫人平日喜欢用热乎乎的毛巾擦脸。以往容卿、陈嬷嬷都是拧干了毛巾的水分,稍微晾一晾,再给她擦拭面容。 可周书凝受不住烫,稍微拧了拧水,就往老夫人的脸上盖去……这一盖,烫的老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惊呼一声。 “啊……烫!” 第15章 真实的嘴脸与野心 陈嬷嬷心惊肉跳地冲过去,连忙将滚烫的毛巾拿开。 “哎呦,老夫人,你没事吧?” 老夫人原本苍白的脸颊,通红了起来,她低声呻吟着。 “烫死我了。” “快,弄点冷水帮我敷一敷。” 容卿站起身疾步走过去,将滚烫的毛巾丢到了冷水盆里,动作麻利地拧干水分。 她动作轻柔的,将干爽清凉的毛巾轻轻的敷在了老夫人的脸上。 老夫人这才觉得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她轻轻舒口气……谁知,下一刻周书凝含着哽咽的声音响了起来。 “外……外祖母,你没事吧?都怪我,笨手笨脚的,居然烫到了你。” 她眼睛通红,揪着衣袖可怜兮兮地屈膝跪在老夫人的面前。 老夫人于心不忍,知道她是一片孝心。 她连忙让陈嬷嬷将周书凝搀扶起身:“好了,别哭,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是好心的……只是你多年不曾伺候过我,所以不了解我的习性,以后习惯了就行。” 周书凝愧疚得不行,依旧在低声啜泣着。 老夫人心疼地哄着,丝毫没有生气的模样。 周书凝抬眸,状似无意地扫了眼容卿。 她暗暗咬牙。 容卿的心里估计在嘲笑她吧。 但是,那又如何呢,她根本不在乎。她只是想让容卿看明白,无论她做错了什么,老夫人都会包容她,不会生她的气,更不会怪她半分。 她与外祖母血脉相连,感情深厚,岂是容卿一个外人能够相比的? 周书凝根本不把容卿放在眼里。 到最后,还是老夫人好声好气地哄着周书凝,她才渐渐地停止了哭泣。 老夫人看了眼案桌上搁放的鸡汤,她为了哄周书凝,想也不想便喝了几口。 “这鸡汤的味道,很是不错呢。凝儿,真是辛苦你了,这一夜都没怎么合眼,就为了照顾我与阿云了。” 周书凝这才破涕而笑,“外祖母,你若是喜欢,我再盛一碗。” “喜欢,喜欢。”老夫人笑着,当即便将鸡汤一饮而尽。 嘴巴、喉咙里被重盐与重油充斥着,老夫人隐隐有些想吐,可她却竭力忍着,没有表露半分。 陈嬷嬷伺候老夫人多年,老夫人皱皱眉头她都能看出来是哪里不舒服,她看着老夫人竭力强忍的模样,她心疼无比,却不敢轻易插嘴。 玉婷嘴角原本勾着的笑,到了这一刻彻底的僵硬。 她真是没想到老夫人居然会这样宠爱周书凝,明明这表姑娘成事不足,连累老夫人受了大苦,可她非但不生气,甚至还忍着难受,反过来哄着周书凝。 周书凝松了口气,拿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笑着拿了空碗去小厨房盛汤去了。 陈嬷嬷心疼地哽咽,连忙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老夫人,让她漱口。 “老夫人,你可真是受苦了,哪有一大早喝那么油乎乎的鸡汤的……” 老夫人叹息一声,喝了几口温水,缓了口气。 “凝儿那丫头,对我的心意是好的。我总不能责怪她……那样的话,岂不是伤了她的心?” “当年若不是她,淮之早就死了,她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苦,这都是我们欠她的。” 她说罢,抬头看了眼一直沉默的容卿。 她眼底浮上几分歉疚:“卿儿,让你跟着担心了。” “哎,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得住,没事的……你先回去吧,府中应该还有很多的杂物要处理,你去忙吧。” 话已至此,容卿自然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 她一直都记挂着老夫人的身体,可这一刻,那抹记挂消失于无形。 老夫人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她一个外人,何必多管闲事?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没什么好说的。 容卿压下心头的所有情绪,她低垂眼帘,恭敬地行礼,动作优雅施施然转身离去。 玉婷憋着一肚子的火,等到两个人走出了寿安堂,她再也控制不住:“夫人,老夫人她太过宠爱表姑娘了吧,都这样了,她丝毫不怪罪。自己忍受着难受,也要哄着她……这太离谱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迎面便碰见捧着汤碗走过来的周书凝。 她唇角带笑,扫了眼玉婷。 “夫人,你们是在议论我吗?是在恼怒我刚刚烫到了老夫人的事?” “哎,我笨手笨脚的,确实不小心伤到了外祖母。可她老人家对我宽厚,并没有责备我……我以为夫人也不会怪罪,没想到……夫人还是对我心存不满了,是吗?” 玉婷张了张嘴,想要反驳。 容卿却按住了她的手背,让她噤声。 她抬眸,迎上周书凝那一双水灵灵,却含着挑衅的眸子。 “老夫人既然不怪你,原谅了你……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这终究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 周书凝端着鸡汤,轻移莲步走到了容卿的面前:“确实与你无关,毕竟,你也不过……是个外人。” “若论亲疏,你永远都比不过我……” 她说着,扫了眼寂静无人的四周。 凑近容卿的耳畔:“容卿,你知道吗?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你记住了,既然我回来了,定然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不管是表哥,还是国公夫人的位置,或者是国公府众人的心,我都要一一夺回来。” 这一刻的周书凝,终于卸下了温婉良善的面具,露出她真实的嘴脸与野心。 容卿眼里染了一抹酷寒,凤眸微眯凝着周书凝。 “你若有本事,尽管夺去……” 轻易能被夺走的东西,她也不稀罕。 周书凝看着容卿还那么平静淡定的模样,她心里很是不爽。 还在装。 面对她这样的挑衅,容卿居然还不生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不在乎表哥呢。 可没人比周书凝更清楚,容卿觊觎了表哥多少年。 周书凝突然看到裴淮之正从不远处走来,她眸光一转,突然拉住了容卿的手,哽咽着说了句:“夫人,我不求其他,我只求能偶尔看一眼表哥,我就知足了。求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容卿皱眉,不理解周书凝突然的行为,她下意识的甩开周书凝的手。 谁知,周书凝却惊叫一声,身子往后仰倒,摔在了地上。 “啊……” 第16章 被迫给周书凝道歉 裴淮之一抬头就看见容卿甩开了周书凝,周书凝摔倒在了地上。 他的脸色铁青,连忙疾步冲了过去。 “容卿,你在干什么?” 他不敢相信,容卿居然会对凝儿动手! 他气的身子在发抖,狠狠的瞪了眼容卿,他蹲下身将周书凝搀扶了起来。 周书凝的手心被青石板砖蹭破了皮,流出鲜红的血。 她靠在裴淮之的怀里,柔弱可怜的啜泣。 “表哥,好疼啊!” 裴淮之心头的火气,蹭蹭蹭的直冒,他打横抱起周书凝,将她抱回了月影轩,喊了周府医为她治伤。 他让宋淩去请容卿过来。 容卿被宋淩强制带到了月影轩。 裴淮之揽着周书凝,眼底满是怒意看向容卿:“向凝儿道歉?你怎么能推她?容卿,你太让我失望了。” 容卿气的身子发抖,她攥着手掌,眼睛酸涩的看向裴淮之。 “我没有推她……” 她话刚刚说了一半,周书凝便沙哑声音,哽咽道:“是,夫人没推我,是我不小心摔倒的。” “表哥,你别怪夫人!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回来……” 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她挣扎着便要下床榻,收拾行囊。 裴淮之按住她的胳膊,“凝儿,你这是干什么?” “国公府如今没了我的位置,我一个表姑娘,住在这里不合规矩。表哥,你就让我离开,让我自生自灭吧。我很爱你,我真的不想让你夹在我与夫人之间,让你为难……”周书凝眼里满是痛苦。 裴淮之心疼无比,他将她紧紧的搂入怀里。 “你哪里也不能去,就给我待在国公府。这里是你的家,不管是谁,都没资格,将你给赶走……” 他目光冰冷地看向容卿:“道歉,别再让我说第三次。” 容卿心如刀绞,她咬着唇瓣看着裴淮之。 “我没错,我为何要道歉?” “是她自己摔倒的,与我何干?” 裴淮之一向公私分明,如今碰到周书凝,他的理智与儒雅,全都被抛诸脑后了。 他没有耐心,继续听容卿的狡辩,他向宋淩下令。 “动手!” 容卿一懵,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她的肩膀就被宋淩给钳制住,她的脑袋被狠狠地压下去,朝着周书凝鞠了一躬。 容卿的脑子一片空白,屈辱难堪,犹如浪潮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给淹没。 她堂堂国公夫人,竟然被迫着给平民之身的周书凝鞠躬道歉? 这是何等奇耻大辱?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唰唰唰地往下掉。 老夫人气喘吁吁赶过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宋淩强硬压着容卿鞠躬的这一幕。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疾步冲过去,一把推开宋淩。 “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 容卿失魂落魄,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神气。 她呆滞的站在那里。 她满脸都是泪痕,一双眼睛干枯无光,似一滩死水。 裴淮之看着她满脸的泪痕与那双眼睛,他心里不由得一慌。 他这才惊觉,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过分! 老夫人不想将事情闹大,如果传出去,他们国公府的名声就坏了,她连忙让人将容卿先送回了慕云院。 她拉走裴淮之,两个人到了书房,老夫人再也忍不住,抬起胳膊就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 “你糊涂啊!你怎么能那样对容卿?你疯了吗?” 裴淮之这会儿也有点后悔,可他嘴硬。 “我也是气急了,她将凝儿给推倒……我,我只是想让她道歉而已。谁知,她性子太倔,她根本就不道歉……” “我看着她这个样子,就心里不舒坦。她现在真是变了,以前对我百依百顺,如今,她是越来越强硬了。” 老夫人脸色铁青,“那也不能,让宋淩强压着她鞠躬啊。她可是我们国公府的主母,这要是传出去,以后她还如何管理国公府?” “淮之,你以前遇到什么事,都很冷静理智。如今怎么,凝儿一回来,你就昏了头啊?你不顾自己的名声,也该想想国公府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的富贵。这些年,你容易吗?我容易吗?你还想回到五年前吗?” 裴淮之耷拉下眼帘,他的脑海里不停的翻涌着,容卿刚刚那张布满泪水的面容,以及那双无神的眼睛。 “祖母,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对她了!” 老夫人无奈的叹息一声:“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都没忘了凝儿,如今她复生归来,你更不可能放下。可是,淮之,你必须要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如今国公府的主母是容卿……这些年,她为国公府操持费心,让你没有后顾之忧……你更因为容太傅在朝中的影响力,而节节攀升立下功勋,取得了圣上的信赖,这才掌握了如今的权柄。” “如今的这些辉煌,与容卿息息相关,我们不能做过河拆桥的事。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国公夫人除了容卿,我不会让任何人坐。即使是凝儿,也不行。” 她是疼周书凝,可是比起家族荣耀,个人的亲情偏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为了大局考量,他们都不能休弃容卿,另娶周书凝! 裴淮之心里烦躁的厉害,他点头应了。 老夫人之后强逼着他,让他去给容卿道歉。 谁知,他到了慕云院,院门却大门紧闭,从里面被反锁。慕云院的奴仆,更是回话说,夫人身体不适,不见任何人。 裴淮之心里满是火气,“她倒是硬气?是不是笃定,我不能休她,她就这样有恃无恐?” 明明是她伤害凝儿,他让她道歉,这不是很正常吗? 他都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与他对抗? 裴淮之甩袖愤然离去。 到了第二日,玉婷领着一个寿安堂的婢女,跪在了书房前。 “国公爷,奴婢是兰雪,昨日奴婢亲眼看见,是表姑娘先拉了夫人的手,夫人不过是下意识地甩开她的触碰而已。表姑娘自己朝着地上摔的,并不是夫人推倒的……” 吱呀一声,书房门打开,裴淮之眼底满是诧异的看向兰雪。 “你此话当真?” 第17章 我是故意污蔑容卿 兰雪眸光坦荡,没有任何的闪躲,“奴婢伺候老夫人多年,从不说谎。” 裴淮之拧眉,眼底满是探究。 兰雪是祖母最信任的婢女之一,她平时行事极为有分寸,她与容卿之间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情,所以也不可能是为了容卿,而故意说谎。 裴淮之皱眉,他不太相信,凝儿会污蔑容卿,在他心里凝儿纯善美好,从不会使这些龌龊肮脏的手段。 可兰雪的话,他又不得不信。 他轻轻叹息一声,或许是祖母的意思,祖母不想看他们夫妻二人,闹得不愉快。 无论如何,容卿都是国公夫人,这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裴淮之不愿让老夫人再跟着忧心,他只得装作信了,他让兰雪与如夏退下。 当即从自己的私库,挑选了几样珠宝,送去了慕云院。 容卿看着那些东西,眼眸沉静无波,她吩咐如夏给退出去。 她不稀罕,裴淮之任何的敷衍之物了。 她又翻找出往日的四件首饰,丢给如夏,让她去当了。 一连几日,除了去给老夫人请安,她不见任何人。 裴淮之一连吃了几天的闭门羹。 不管他在门口,说了多少软话,容卿都不作理会。 裴淮之的耐心告罄,他都这样低三下四,主动给她台阶下了,她还要如何? 他愤然甩袖离去,不想再拉下脸,继续讨好容卿。 容卿不管裴淮之是否生气,她努力不让自己回想那天所有的不堪。 她压下一切情绪,平气和地整理账本,有条不紊地处理府中杂物。 管事婆子来来回回禀告各处杂事,玉婷与如夏帮衬着容卿忙活。 第三日,管理库房的张婆子,犹犹豫豫地说,这两日库房里不少的好东西,都被送入了月影轩。 她将账本递给容卿,脸上满是忐忑。 “其中有一些,是国公爷亲自吩咐的。老奴,也不敢多问。” 不过短短几日,月影轩的一些花销支出,都抵得过国公爷半个月的家用了。 府邸众人见主子们对这位表姑娘如此的重视在乎,有不少奴仆都蠢蠢欲动,开始想着法子要入月影轩伺候。 今天早上还有奴仆,因为争月影轩的名额,还大打出手险些闹出人命。 国公府一向和谐平静,可这几日人心浮动,生出了不少的是非。若非是容卿以往治理严谨,恐怕早就乱起来了。 容卿掀开账本看了眼,她揉了揉眉心:“不必管,既然是国公爷的意思,那就随他去。” “至于那些不服管教,心思浮动的奴仆,一律发卖出府,永不录用。” 容卿此话一出,立刻有人应声,当即便将那几个闹事的奴仆,捆绑起来,联系了人牙子发卖。 其中有一个叫红缨的,她趁着混乱逃脱,疯了般朝着寿安堂冲去。 被寿安堂的侍卫阻拦后,她屈膝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哭喊。 “表姑娘……表姑娘救救奴婢啊。奴婢是红缨,以前你曾帮过奴婢……奴婢想要到你身边伺候,可夫人却要将奴婢给发卖了。” “呜呜,奴婢不过是想报恩罢了,夫人却这样冷酷无情,表姑娘你最善良了,求你收了奴婢吧。” 周书凝正伺候老夫人喝水,她听到声音不由得蹙眉。 陈嬷嬷入内,将情况大概说了说。 周书凝眸光闪烁,她刚刚回府根基不深,自然是需要心腹之人帮衬自己。这个红缨她是记得的,当年确实是她买了红缨回府。 要不是她突然出事,红缨估计是会在自己身边伺候的。 这个丫头既然想要尽忠,如今又因发卖一事,彻底地记恨上容卿,那这颗棋子,她自然不能放过。 “外祖母,我与红缨倒是投缘,她不过是想到我身边伺候,却不想夫人却……却要将人发卖?这是什么道理?” 老夫人很多年都不理府中杂物了,以往容卿做了什么决定,她都没有什么意见,可如今不同了,到底关系到了凝儿。 她看向陈嬷嬷:“告诉管事,就将红缨这丫头留下来,拨到凝儿身边伺候吧。其他那些奴仆,也都归到月影轩……” “卿儿这事,处理得有失偏颇,奴仆们不过是想伺候凝儿罢了,她怎么二话不说就将人都发卖呢?你派人再告知卿儿一声……” 周书凝眼底漫上几分不安,“外祖母,这些日子,您与表哥对我很是看重,夫人心里是不是有了一些怨言?所以今日,才要借题发挥,将气发泄到无辜的奴仆身上?” 老夫人皱眉,“应该不会吧,卿儿向来大度。她应该知道,你对我们的重要性……” 周书凝撅了噘嘴,依偎到了老夫人的肩头。 “外祖母……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与表哥毕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夫人她这是慌了,她怕……怕我夺走表哥……” 老夫人神色复杂地看着周书凝:“凝儿,那一日你摔倒,是不是另有隐情?” 她故意没将话说的太直接,到底还顾及了体面。 周书凝垂下眼帘,浓密修长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 她就知道,瞒不过老夫人的眼睛。 她泪珠盈睫,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外祖母,我不愿意说谎骗你……是,我是故意污蔑容卿。” “您应该知道,我从小就仰慕表哥,没有一日不想着嫁给他为妻。” “明明没出事前,我与表哥就快要定亲了……我差一点就成为了他的妻子……却不想,我为了救表哥,纵身一跃跳下悬崖,再次清醒过来竟然已经过了五年。五年的时间,物是人非……表哥有了贤惠的妻子,而我……竟然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说到最后,她再也控制不住,呜咽痛哭起来。 裴淮之站在门口,静静的听着周书凝刚刚的那番话,他不由得蹙眉。 还真是他误会了容卿? 第18章 坐在了裴淮之的腿上 容卿这边还在继续处理府中事物。 赵嬷嬷得了老夫人的吩咐,特意过来传话。 “夫人,老夫人的意思,让红缨那几个人都送入月影轩伺候表姑娘。” 容卿蹙眉,老夫人向来不管府中的事物,如今为了周书凝竟然也是破了规矩。 如今,她是外人,老夫人都这样决定了,她也不会自讨没趣。 陈嬷嬷挑眉,她就知道容卿不敢忤逆老夫人。 表姑娘有老夫人撑腰,容卿注定是要被压一头的。 陈嬷嬷临走的时候,又说了件事。 “哎呀,老奴忘了一件事。老夫人说,让夫人晚膳在寿安堂用……说是表姑娘亲自安排了一桌席面,想要替红缨他们向夫人赔罪。” “还请夫人准时过去,不好让老夫人与国公爷久等。” 赵嬷嬷说完这句,不等容卿拒绝,她便扭身走了。 玉婷愤愤不平道:“这表姑娘哪里是赔罪,分明是耀武扬威呢。” 容卿面容平静无波,她想起三姑娘裴思妍今日下午有一门刺绣课,就顺嘴问了句。 玉婷的脸一垮:“刺绣师傅早就传话过来了,说是三姑娘今日请了假……这几日,不止是刺绣课,便连学堂,三姑娘都没怎么去。” “二公子他胡闹也就罢了,怎么三姑娘平日里看着挺乖巧,这会儿竟然也如此懈怠,不听话。夫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结果,他们却不领情……真是一个个的都是白眼狼。” 容卿眼底毫无波澜,她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罢了,随他们去吧。” 以往她严厉些,是想让他们多学一些东西,有技能傍身无论去哪里,做什么都是立身之本,也不至于让旁人耻笑,他们没有教养没有内涵,当不起国公府的公子,姑娘的身份。 她这是为了他们好,可他们却似乎不这样以为。 傍晚时分,容卿终于处理完了府邸的杂物。 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老夫人那里又派了人来催。 半刻钟后,容卿到了寿安堂。正厅烛火通明,屋内的气氛很好,一片笑语晏晏。 容卿抬脚迈过门槛,踏入厅堂。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静寂了片刻。 几个人的目光,纷纷看向容卿。 不知为何,原本有些昏暗的室内,似乎因为容卿的踏入,莫名亮堂了几分。 她身着石青色立领袄裙,袄子是斜襟盘扣,领口、袖口都滚着三指宽的织金缘边,上面用扁金线盘出缠枝莲纹,灯光下金光流转,却不张扬。下身是马面裙,裙门处用妆花织法织就百花图,那些花卉争奇斗艳,栩栩如生,像是在裙上绽放了一般。 裙摆两侧打满细密的褶子,每道褶缝里都藏着银线绣的暗纹,走动时一闪而过的银光,衬得那石青色愈发沉稳大气,满身贵气却透着端庄。 这一身装束,将她大家闺秀,优雅端庄的气度诠释得淋漓尽致。 饶是众人看惯了容卿出色的容貌,这一刻还是免不了眼前一亮,心生愉悦之感。 夫人就是长得好看,就算不怎么装扮,也美得这样动人心魄,惑乱迷眼。 便连裴淮之都情不自禁地看向容卿。 他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张口说话,他误会了她,还逼着她向凝儿道歉……是他做得太过分了。 这几日不见,她好像瘦了一些。 裴淮之很是愧疚。 周书凝抬手,抚了抚鬓发上的翡翠簪子,露出恬静温婉的笑容,轻移莲步走到了容卿的面前。 “夫人快点先坐下歇歇?还有几道菜没端上来,请夫人稍等片刻。” 她拉着容卿的手,恭敬地请她落座在旁边的圈椅上。 原本轻松自在的裴思妍,连忙站起身,怯怯的躲在了周书凝的身后,也不向容卿问候一声。 周书凝笑着替裴思妍说话:“这孩子害羞了,夫人勿见怪。她从小就喜欢黏我,到底是个孩子,我们做大人的,也不能太过苛责她不是?” 容卿冷冷一笑。 “表姑娘此话何意?自从入内,我没说什么苛责三姑娘的话,更没有怪她的意思……反倒是表姑娘,刚刚那番话,似有挑拨之嫌。” 周书凝嘴角的笑,微微一僵。 这句话怼的她哑口无言。 她没想到容卿看着文文静静,没想到嘴巴这样厉害。 “是我口不择言了,是我不会说话,夫人别生气。” 老夫人丢了棋子,让陈嬷嬷扶她起身,走到了餐桌这边:“不过一句话而已,卿儿一向大度,怎会生凝儿的气?” “凝儿,席面准备好了吗?我老婆子都饿了,赶紧开饭吧。” 周书凝连忙应了,让人将剩下的几道菜端了上来。 桌子上放着八菜一汤,看着倒是色香味俱全,菜肴都是老夫人与裴淮之喜欢的。 周书凝热情地邀请容卿落座。 老夫人拉着容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右手边:“卿儿坐我身边吧,这一天处理事务,你也辛苦了。” 她给容卿夹了一筷子菜。 容卿温声道谢。 裴淮之坐到了容卿的身边,他顺手盛了碗汤,放在容卿的手边。 容卿没理会,直接无视。 裴淮之额间青筋轻轻跳着,他自知理亏,心里纵使有些恼容卿不给他面子,却也无话可说。 裴思妍眸光一转,推着周书凝坐在了裴淮之的另一边。 “我和祖母坐一起,今晚周姐姐准备这一桌膳食,真是辛苦了。昨夜照顾祖母与二哥又一夜没睡,周姐姐,你可不能再这样熬下去,否则身体会吃不消的。” “大哥,你也给周姐姐盛一碗汤吧。她好辛苦的!” 周书凝冲着裴思妍温柔地笑笑,她就知道这小丫头会帮她。 裴淮之原本有些怪周书凝,但是想想这几日,她为了照顾祖母那么辛苦,且她是因为爱自己,所以才做了傻事,他就无法责怪她。 他心里对她无比愧疚。 他依言给周书凝盛了一碗汤。 “书凝,你这两日辛苦了。有什么事情,让底下的奴才去做,你别再亲力亲为了。” 周书凝羞涩的抿唇笑了:“表哥,我不辛苦的。能有机会再照顾外祖母,这都是上天,给我的恩赐。我珍惜来不及,又怎会觉得辛苦?” 她说着,倒了一杯酒,站起身看向容卿。 “夫人,这几日因我回府,发生了不少的意外,我心里实在觉得愧疚不安。这一杯,是我向你的赔罪……” 她二话不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老夫人皱眉,眼底满是担忧:“凝儿,你酒量不好……你别……” 周书凝笑着摇头,眼眶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外祖母别担心,我没事的。” 她又倒了第二杯。 态度无比真诚,再次冲着容卿举杯。 “这第二杯,是因为红缨他们……他们不守规矩,差点闹出了事,可他们对我是忠心的。还请夫人别因为此事介怀,我代他们向你致歉。” “第三杯,是因为前几日我不小心摔倒的事……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一连将三杯酒喝完。 两腮渐渐地染了酡红,双眼呈现几分迷离。 她脚下似没站稳,踉跄往后倒去,裴淮之想也不想就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 “小心!” 周书凝身子一软,就坐在了裴淮之的腿上,倒在了他的怀里。 第19章 表哥的气息! 四周顿时静寂一片,谁都没想到周书凝会突然倒入了裴淮之的怀里。 容卿看着这刺眼的一幕,她轻笑起来。 虽然笑声细不可闻,却还是传入了裴淮之的耳朵里。 她笑什么?他觉得很是刺耳。 他推开了周书凝,他淡淡的解释了一句:“书凝差点摔倒,我就是顺手扶了一把……你别又胡思乱想。” 容卿敛了嘴角的笑意。 别又胡思乱想? 这话说的,倒像是她大题小做,故意找事一般。 她声音凉薄。 “我没胡思乱想……更没误会什么……” 两个人在众人面前,拉拉扯扯,姿态亲密。一点也不知道避嫌,这还需要解释什么吗? 在他眼里,这样的行为不算什么,可见他以前与周书凝就没有任何的男女之防,没有分寸感。 也是,周书凝是他记挂在心底多年的心爱女子,他能忍住不立刻要了她,已经够克制的了。 如今这样搂抱在一起,不过是小事罢了。 容卿就是觉得,以往国公府规矩森严,如今周书凝回来了,这森严的规矩,也一点点崩坏。 先是裴霄云、裴思妍不去上课,如今周书凝没有任何名分,整日与裴淮之拉拉扯扯,这国公府的规矩,都成了摆设。 国公府如今乱了套,那些奴仆的心思也浮动起来了。 老夫人头疼的,连忙让陈嬷嬷扶住周书凝:“都说不能饮酒了,偏偏要喝那么多。哎,这孩子……” 她无奈地叹息着,没有任何的责怪之言,让婢女去熬醒酒汤。 周书凝脸色羞红,在陈嬷嬷的搀扶下缓缓的落座。 她的鼻息间,流窜一抹淡淡的墨香气息。 这是属于表哥的气息! 老夫人看见容卿不太好看的脸色,她笑着缓和气氛:“好了,好了,不过小事。别为了这件小事,就闹不愉快。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互帮互助。” “卿儿,你说是吗?” 容卿淡淡附和道:“是,不过都是小事,我并没有记挂在心上,一家人嘛,自然该相亲相爱的。” “劳烦夫君待会,送表姑娘回月影轩……她醉了,需要亲近的人照顾,可不能怠慢了表姑娘。” 裴淮之听出她话里的阴阳怪气,他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刚刚那句话,你觉得妥当吗?” 容卿不怒不气,依旧笑盈盈道。 “是妾身说错了话,还请国公爷勿恼。” 妾身二字,让裴淮之更生气,她以前从不会这样称呼自己! 她倒是知道,怎么说话,能够气到他! 裴淮之握着酒盏,一饮而尽。 老夫人蹙眉,她没想到,他们如今的关系居然会这样紧张。 她也看出来,容卿的脾气不似以往那么柔顺乖巧。 她字字句句像是带了刺,听得让人很不舒服。 老夫人知道,要想维护国公府内宅的稳定,她只能先哄着容卿。 “卿儿,你别这样说,凝儿那里自然有人伺候。这深更半夜的,淮之过去照顾,于理不合。你别说气话……” 容卿抿着唇角看向老夫人欲言又止。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眼里带了几分恳求。 容卿看着老夫人那张憔悴没精神的面容,她到嘴的话全数咽了下去。 她到底不忍心,拂了老夫人的面子。 要是祖母还活着……祖母握着她手的温度,应该也是这样暖吧。 老夫人见容卿的神色软了一些,她轻轻地松了口气。 柔声劝道:“夫妻哪有隔夜仇,不要因为一些小事,就与淮之闹脾气。这些日子,他睡在书房,肯定休息不好。你就让他回慕云院睡吧……” 容卿低垂眼帘:“老夫人,你恐怕是误会了,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不许国公爷回房。是他自己负气离去,不是我赶他的。” “老夫人应该劝劝国公爷,而不是我……” 她的语气很是平淡疏离。 老夫人扭头便训斥裴淮之:“淮之,你都多大的人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去书房睡……” “夫妻不能轻易分房,要不然感情就分淡了。” 她脸上满是严肃,看向陈嬷嬷道:“从今日起,你派人盯着慕云院,若是国公爷与夫人再分房而睡,派人通知我。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又得惹起多少风波,平白得让人看笑话。” 陈嬷嬷连忙应了。 老夫人一发威,没人敢忤逆。 裴淮之闷声应了。 “是,孙儿听祖母的。” 容卿淡淡地回道:“只要国公爷不主动负气离开,我自然不会赶他的……” 老夫人这才开怀,她拍了拍容卿的手,“这几日因为凝儿回来,我们是有些忽略了你,卿儿你别生气。” “凝儿受了太多的苦,我们总想弥补她……” 容卿有些不耐,这样的话他们没说腻,她都听烦了。 周书凝看着老夫人还在撮合容卿与裴淮之,她心底满是恼怒。 她决不允许,表哥与容卿和好如初。 只要有她在,她一定要将二人给拆散。 这辈子,谁都不能将她的表哥给抢走。 周书凝趁人不注意,她又偷偷喝了两杯酒水。 婢女端来的醒酒汤,她也故意打翻。 周书凝眸眼迷离,彻底醉了。 她身子半趴在桌沿,一张楚楚动人的脸蛋,划下两行泪痕。 她眉眼迷离,眼眶里闪烁着泪光,有些怅然道。 “外祖母,别总说弥补我这种话,我不需要你们的任何弥补。我为表哥做的一切,全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自我记事起,就围着表哥后面打转。他去哪里,我去哪里……我们总是待在一起……我以为以后我会嫁给他为妻。可哪里想到,世事无常……我终究没有这个福气。” 老夫人没想到,周书凝会醉得这样厉害,这都失去理智口不择言了。 她怕再起什么风波,连忙喊人将周书凝送回月影轩。 周书凝却抱住了裴淮之的胳膊,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深情脉脉。 “表哥,我真的想嫁给你……我真的想成为你的女人。我们明明是青梅竹马,我们明明多年感情,为何你要娶别的女人?” 第20章 他们正在亲吻 “你怎么能辜负我?你可知道,当我知道你已经娶了别的女人,我心里有多痛?我恨不得自己真的死了……你怎能对我这样残忍?” “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啊,祖母还要给我选什么乘龙快婿……” 老夫人太阳穴处,忍不住突突直跳。 她知道凝儿还没忘了淮之,她还深爱着淮之……之前她就哭了一场,也决定忘了淮之,让他们找其他的男子相看。 她以为凝儿看开了,没想到她这一喝醉,就吐露了真言。 老夫人头都大了,她连忙起身掰开周书凝抓着裴淮之的手。 “凝儿,你喝醉了……外祖母扶你去休息。” 周书凝却怎么都不肯松手,她哭得满脸都是泪,那模样可怜至极。 她眼底满是痛苦:“外祖母,我心里好痛啊。我忘不了表哥……外祖母,我该怎么办啊。” “不公平,老天爷对我太不公平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老天为何对我这样残忍?我不过是想保护自己心爱的人罢了,可我……到头来却失去了我爱的人!” 裴思妍已是满脸泪痕,她抱着老夫人的腰,阻止她的动作:“祖母,表姐真的太可怜了,求你可怜可怜她……别再拆散他们了。” 这句话很是诛心,容卿的眼睛疼得厉害。 拆散?所以她也是拆散裴淮之与周书凝的罪魁祸首了? 容卿嘲弄的勾唇笑着,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才是小丑。 兢兢业业操持国公府多年,到头来,竟然无一人向着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国公夫人。 她真是好失败! 他们都在同情可怜周书凝。 周书凝救了裴淮之,是真的很伟大。可这救命之恩,却是建立在她容卿的痛苦之上。她身为裴淮之的妻子,必须也要同他们一样,一起感念周书凝的恩情,她不能怨,不能恨,不能小肚鸡肠。 她要将一切痛苦与难受压在心底,还要笑着看自己的夫君,对另一个女人好,处处以她为先,将她放在首位。 呵,这真的很讽刺啊! 老夫人心里酸胀无比,她何尝不心疼凝儿。 但是造化弄人啊。 淮之已经娶妻了,难不成要让凝儿做妾吗? 这个念头一出,她吓了一跳。 不,不能委屈凝儿啊。 凝儿怎么能做妾呢? 卿儿也是一个不错的孩子,他们国公府也不能辜负。 老夫人陷入两难,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周书凝在激动之下,嘤咛一声昏迷了过去。 她倒在了裴淮之的怀里,手指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即使昏迷了也没有放手。 裴淮之紧紧搂着周书凝的腰肢,他低垂着眼帘,极为心疼的地看着怀里的女子……愧疚、挣扎,浓烈的爱意在他眼底不停地涌现。 他整个人像是被割裂了。 似注意到容卿的目光,他猛然抬头望过来。 容卿眼睛酸涩的厉害,她紧紧的攥着拳头,心里不由升起几分希翼,“她只是喝醉了……将她交给祖母,我们回慕云院……” 只要他愿意随她回去,她可以原谅之前,他所做的一切! 她不可救药,鬼迷心窍地再次放低了自己的姿态。 没人知道,她喜欢了裴淮之多少年。 这些年她拼命想要融化他的心,她做了所有能做的,几乎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她不求别的,她只求裴淮之能够喜欢上她,能够将她放在心里。 她只想要一个温暖而幸福的家而已,她真的所求不多! 裴淮之望着容卿泛红的眼尾,他的心忍不住轻轻颤了颤。 他知道,容卿在向他低头,只要他点头随她回去,他们就能恢复到以前和睦的关系中。 甚至,他们的关系还能更进一步。 他的心,忍不住有些动摇。 可是,周书凝的一句话,就彻底打碎了他的犹豫。 “表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你忘了我们曾经的约定吗?老天好残忍啊,他让我失去了一切……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周书凝痛苦低泣。 她的哭声,狠狠的撕扯着他的心。 周书凝为他付出一切,他不能不管她。 裴淮之将周书凝紧紧地搂在怀里,打横抱起疾步离去。 他脚步仓促,失去了以往,所有的冷静与理智。 容卿就那么怔愣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 老夫人催促着容卿跟过去:“卿儿……凝儿她喝醉了,淮之抱她回去,你们夫妻一体,你跟过去照应点……” 她喊了陈嬷嬷,让她带着容卿过去。 容卿闭了闭眼,隐隐的疼,在她心口蔓延。 她从不知道,情爱也能伤人。 她的心,真的好痛! 骄傲不允许她跟着去,可她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陈嬷嬷搀扶着她走,她就跟着走了。 明知道,在嫁给裴淮之的时候,他心里早就藏着周书凝这个白月光,可她还是选择义无反顾的嫁了过来。 这些年,她每一秒每一刻,都在痛苦里挣扎。 如今,周书凝回来,这折磨更加疼痛入骨。 可她却还不想轻易放弃。 或许呢,或许裴淮之对她动了心呢? 她还傻傻地,残存着最后的希望。 陈嬷嬷扶着容卿,迈进了月影轩的院子,院子里被收拾的精致漂亮,名贵的绿植,价值不菲的花卉,梨花木的桌椅、书架。 这一处,都是精致典雅,又奢靡。 这里很多东西,听说都是裴淮之亲自添置的。 凡是关于周书凝的事,他都亲力亲为! 裴淮之将周书凝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榻上,他将巾帕弄湿,动作轻柔的擦拭她脸上的泪水。 周书凝揪着他的衣袖不放,还在啜泣不止。 裴淮之起身,欲要将帕子放回水盆,周书凝还以为他要离开。 她慌乱地抬手,用力地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向了自己。 裴淮之脚步都没站稳,突然被周书凝这样用力一拉,他猝不及防整个人朝着她倒了下去,薄唇触碰到了一抹柔软。 陈嬷嬷掀起珠帘,领着容卿入内时, 她们一抬眼,就看到裴淮之趴在周书凝的身上,与她正在亲吻。 容卿的脑袋嗡的一声响,犹如一根针扎了进来。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刺眼一幕! 第21章 表哥,别离开我! 陈嬷嬷眼底满是惊愕,国公爷这是在干什么? 他疯了吗,怎么能亲表姑娘? 她忍不住喊了声:“国公爷……” 裴淮之刹那间清醒,连忙扯开周书凝站起身来……他有些仓皇的抬头看向陈嬷嬷,却不想对上容卿那双发红的眼睛。 他不由得一怔。 他怎么都没想到,容卿也来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容卿仓皇的转身就跑,跑到大门口时,她没注意绊了一跤,摔在了地上。 手心被蹭破了皮,疼痛一点点的席卷上来。 她双眼有些模糊。 她明明应该习惯的,往日,她看过裴淮之无数次,亲吻周书凝的画像。如今他亲吻到了真人,应该是欣喜若狂吧? 容卿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小丑。 愚蠢又可笑! 裴淮之跟着跑出来,他眼底满是担忧,抓住了容卿的胳膊:“怎么那么不小心?有没有摔到哪里?” 容卿觉得现在的自己,肯定很狼狈。 狼狈又丢人。 她痛恨这样的自己。 她推开裴淮之,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去。 人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深厚。 她拿什么和周书凝比? 刚刚是她不自量力,自取其辱了。 容卿恍恍惚惚地回到了慕云院,她打开柜门,将放在柜子深处的紫檀木盒子拿出来。 她掀开盖子,看着盒子里的物件。 她清浅一笑,拿出一根翡翠簪子,狠狠地朝着地上掷去。 啪的一声响。 簪子顿时四分五裂,摔得粉碎。 玉婷眼睛通红地跪在旁边,“夫人,你别伤心。” 容卿又拿出一支宝石镶嵌的步摇,她眉眼浮上几分恍惚。 这支步摇,是成亲后不久,她生辰那日,裴淮之特意给她买的。 她请了周府医入府,为老夫人医治好了身体,裴淮之高兴,他送给了她第一件礼物。 当时,他亲自给她挽发,小心翼翼将步摇戴在她的鬓发间。 “卿卿,我很高兴,你能成为我的妻子!” 他不是因为爱自己,而是感激自己罢了! 这步摇被她珍视无比,到头来,就是一场笑话! 容卿将步摇递给如夏:“拿去当了。” 如夏没有任何犹豫,悄无声息地离开。 玉婷握着容卿的手,“夫人,你若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 容卿轻笑一声,眼底满是嘲弄。 “哭?” “自从我容家满门被诛杀后,我的眼泪就已经枯竭了。任何人,任何事……再不值得我掉一滴眼泪。” 既然这爱,不属于她。 她也不稀罕! 人生之漫长,情爱能占人的感情有多少? 她的肩上还担负着其他责任,她怎会因为情爱,而忘了她前行的目标? 容卿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她慢慢地走到窗棂前。 她推开窗户……窗外一轮皓月高悬夜空。 月亮的四周,闪烁着无数星辰。 她指着那些星光,扭头看向玉婷笑道:“曾经阿娘对我说过,人死了后,或许会变成星星……玉婷,你说,阿娘她在天空,会是哪颗星星?” “阿爹,还有二弟,三妹,他们又是哪颗星星呢?” 玉婷拿了一件外衣,裹在了容卿单薄的肩膀上。 “无论他们是哪颗星星,奴婢相信,他们在天之灵,定然会一直保佑夫人,平安喜乐一生。” 容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想起家人,她虽然痛苦,却也觉得温暖。 这也是能支撑她前行的力量! 裴淮之这边,看着容卿离开,他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按理说,他不喜欢容卿,对她没有任何男女之情,可他刚刚为何会慌乱,会心虚? 他正出神,周书凝跌跌撞撞的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身。 “表哥,表哥,别离开我。” 她似乎是半睡半醒,衣衫半褪,露出白嫩的肌肤。 裴淮之连忙将她抱起,将她送回了屋内。 他心情复杂的掖了掖被角。 周书凝闭上了眼睛,紧紧的抓住他的手,她似乎陷入了睡梦中,低声呢喃。 “表哥,有危险……表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 裴淮之的眉头紧皱,他低垂眼帘静静地看着周书凝。 她这是做噩梦了吗? 是梦到了五年前,她为救他坠崖的那一晚吗? 他的思绪,不由得渐渐恍惚。脑海里浮现出五年前,遭遇的那场截杀。 他的父母郊外访友,无缘无故被歹徒所杀。他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两具血淋漓的尸体……马车里的财物全数被一扫而空。 所有人都说,爹娘他们是遇到了盗贼,那些盗贼丧心病狂,不但贪图财物,更是狠心杀人灭口。 衙门的人几乎都将这个案子,定义为意外,唯有他不相信,这是意外。 虽然他没查到什么证据,但他就是觉得这是一场有阴谋的谋杀。那时候,他刚刚高中状元,进入翰林院当值……白天他在翰林院办差,晚上他就偷偷地查探那些被抹除的线索。 终于有一天,他查到了重要的线索……他找到了杀害父母的歹徒,所以他当即便带着宋淩出城抓人。 当他抓到那两个歹徒,逼问他们真相时,暗处埋伏的杀手伺机而动,裴淮之为了护住证人,被他们射出的暗器刺伤。 他流了很多的血,宋淩为了救他,也被砍伤了腰部。 就在他们走投无路,将要殒命之时,周书凝带着国公府的侍卫,及时赶到。当对方人手太多,且个个武功高强,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周书凝将他们搀扶上了马车,她脱掉他的衣物,裹在自己的身上,翻身骑上一匹马,以声东击西之法,成功将那些杀手引走了一大半。 当时的他,气息孱弱的靠在马车上,眼睁睁地看着周书凝冲着山顶的方向而去。 后来,等他们将剩下的那些杀手反杀,就传来了周书凝坠崖身亡的死讯。 没有周书凝,就没有后来的裴淮之! 裴淮之敛回纷乱的思绪,他让人端来一盘热水,沾湿了帕子,亲自给周书凝擦拭面容。 老夫人就在这时,气喘吁吁地赶来。 “淮之,这里有我照看着,你回去吧。” 她夺走裴淮之手中的帕子,将他推开。 裴淮之有些犹豫:“祖母……我……” “男女授受不亲,你确实该和凝儿保持距离。以前,你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如今……你已娶妻,是有家室的人了,就不能再这样不清不楚地和凝儿黏在一起。”老夫人这一路过来,思虑了很多,国公府能回到曾经的鼎盛,特别的不容易。 她不想因为这些儿女情长,就彻底毁了淮之的仕途,国公府的名声。 周书凝是装昏迷的,她听着老夫人这番话,心里恼怒无比。 老夫人口口声声,说最疼爱她,为了弥补她,什么都愿意给她。结果呢,老夫人明知道,她深爱着表哥,她却还要将表哥往容卿那里推。 她心里恨得滴血。 表哥是她的啊,凭什么要让给容卿? 就因为她消失了七年,容卿鸠占鹊巢,所以即使她回来,也无法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吗? 周书凝好不甘心啊。 她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裴淮之的衣袖,手指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裴淮之退后几步,她的身子也被带出了床榻。 老夫人抱住周书凝的身子,低声哄着。 “凝儿乖,松开手,外祖母陪你,好不好?” 可惜她哄了半晌,周书凝还是不松开。 “表哥,别离开我!” 第22章 想让我纳了书凝为妾? 老夫人狠了狠心,用力掰开周书凝的手指,将裴淮之给赶走。 “好好与卿儿沟通,别因为这些事,而坏了你自己的名声。” “在世人面前,你可是一个洁身自好,清正廉洁的宁国公!” 裴淮之欲言又止看着老夫人,“祖母,难道就没有两全之法?” 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你别犯糊涂,凝儿够苦的了,她不能成你的妾!我不允许!” 裴淮之苦涩一笑,“我确实糊涂了。” 他转身离去! 周书凝听着裴淮之离去的脚步声,她气得几乎要吐血,却也无可奈何,她也不能在这时候醒过来,以免引起老夫人的怀疑。 但她对老夫人的怨恨又重了几分。 说什么疼爱她,要对她好,统统都是假的,都是糊弄她的! 周书凝对老夫人很是失望,心里寒凉无比。 裴淮之走出月影轩,一阵冷风袭来……吹得他神识多了几分清醒。 宋淩跟在他身旁,欲言又止:“主子,表姑娘对你情深义重,难道你就不能和她破镜重圆吗?” 裴淮之,“破镜重圆?你是想让我纳了书凝为妾?” “我和祖母都不想轻贱了她!她值得更好的!” “你这几日,将京中的那些权贵世家公子郎君的底细,派人打听打听……我要为书凝选婿……我一定要她找个好夫君!” 那个人不能比他差了,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抑或是外貌人品。 唯有交付到这样一个人手里,他才能放心,才能减轻自己心底的负疚感。 宋淩皱眉,他比谁都看得清楚,表姑娘深爱着主子。 她怎么可能会愿意嫁给别人? 表姑娘不会在乎这些虚名的,她为了和主子在一起,就算是为妾又有何妨? 可主子主意已定,他也不好多言,只得恭敬地低声应了。 裴淮之乘着月色,回了慕云院。却不想院门禁闭,里面已经熄了灯。 院里静悄悄的,好像所有人都歇下了。 裴淮之揉了揉眉心,让宋淩敲门。 宋淩敲了半刻钟,才有一个婆子睡眼惺忪地开了门。 “谁啊,大半夜的……” 宋淩将灯笼往上提了提,冷嗤一声:“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婆子原本惺忪的眼睛,顿时清醒。 她看清楚了裴淮之的模样,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国公爷息怒……” 裴淮之没有生气,声音温润道:“今日怎么灭灯这样早?” 以前他在书房办公,经常到子时(时间为23时至1时)才回来休息。哪一次归来,慕云院都灯火通明……可如今,不过亥时(21时至23时)。 婆子战战兢兢地回道:“这是夫人吩咐的,我们做奴才的……只听吩咐,哪里敢过问。” 裴淮之脸色沉了几分,遣退了宋淩与婆子,他迈步而入进了院子。 容卿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她颦眉喊了玉婷一声。 谁知,踏入内室的,不是玉婷……而是裴淮之。 容卿顿时清醒了几分。 昏暗的灯光下,裴淮之一步步朝着床榻走来。 他随手将外袍脱掉,搭在了旁边屏风上。 他挑眉看向容卿:“怎么,口渴了?” 容卿抿唇沉默,她慢慢地坐起身来。 想起他和周书凝亲吻的画面,她心里就一阵泛恶心。 裴淮之自顾自从外间的熏笼上取了茶壶,斟了一杯热茶,他修长白皙的手挑开珠帘,重新入了内室。 他走到床榻边坐下,将杯盏放在唇边,他轻轻地吹了吹。 待水温温凉下来,他才递到容卿的嘴边。 “喝吧……” 容卿没有张嘴喝茶,她眸光清冷地凝着裴淮之。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陪着表姑娘吗?” 他那样疯狂的吻着她,怎么就没有趁势要了周书凝的身? 裴淮之解释了一句,“刚刚那是意外,我没站稳,不小心栽到了她身上……” 容卿压住酸涩的情绪,轻笑一声,“你夜夜捧着她的画卷亲吻,如今亲吻到了活生生的人,你应该很幸福吧……” 裴淮之低斥道:“闭嘴,能不能别提以前?” 不知为啥,他觉得臊得慌。 “你事都做了,我为何不能说……唔……” 裴淮之直接抬手捏住她的下颌。 容卿猝不及防,唇瓣不由得张开……他将茶盏递到她的唇边,手掌往上抬,温水缓缓的流进了她的嘴里。 容卿皱眉,她抓住裴淮之的手腕,想要反抗。 裴淮之反手箍住她的皓腕,将她往怀里扯……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硬是给容卿喂了半杯水。 容卿不小心被呛到,“咳咳咳……” 裴淮之停止了喂水,他将茶盏放在旁边的案桌上,轻轻地拍着容卿的脊背。 容卿动弹不得,挣扎不了,她一边咳嗽,一边咬牙道:“你放开我……” “别闹脾气了,夫人。”他死死地扣着她的腰,怎么都不松开半分:“你不是答应了祖母,我们不分房睡吗?她老人家可是派了人盯着我们呢,你应该也不想……将事情闹大,让人看我们笑话吧?” 容卿喘着气,脸颊因为愤怒而通红起来。 她仰头看着裴淮之,眼底满是嘲讽:“你身上太臭了,我闻着恶心,离我远点行吗?” 裴淮之一怔,他松开了容卿:“我去洗漱一番,总行了吧?”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脾气这么大?” 容卿嘲弄地暗笑一声,以前她脾气好,愿意包容他,那是因为她爱他,心甘情愿做这些。 为了他,她收敛了自己所有的锋芒,处处迁就他,以他的喜好为主。 她努力做国公府的主母,成为贤惠能干的妻子。凡是他的家人,她都当做是自己的家人对待、包容。 可是,这五年的付出,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她以为她真心的付出贡献,能够换回他们的真心相待,却不想周书凝一回来,彻底让她看清楚了他们的嘴脸。 在他们心里,无论她对他们多好,他们都不领情。他们心心念念,只念着周书凝的好,将她所做的一切,弃之敝履,视为糟糠。 她就那么贱吗? 明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想法了,难道她还要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呵,不会了! 这些日子,她一点点看清楚了现实。他们的言行犹如一把刀,彻底将她心里的情感给一点点剔除。 既然他们不稀罕她对他们的好,那她也不再对他们付出真心。 她要爱自己! 她要为自己而活! 容卿也不搭理裴淮之,她重新躺在了床榻上,裹着被褥闭眼睡了。 等到裴淮之洗漱更衣后,他走到床榻,便看见容卿已经睡着了。 他脱掉鞋子,上了床榻,轻轻抬手推了推她。 容卿没有任何反应,睡得很沉。 裴淮之的脸色黑沉下来,气的胸膛不停的上上下下起伏。 她绝对是故意装睡。 她嫌弃他身上的味道,他压着脾气去洗漱换衣了,他的姿态都已经放得这样低了,她还要如何? 非得无理取闹,要和他闹到底吗? 真是给她好脸了! 第23章 在她脖颈上咬一口 呵,不识好歹。 他也不惯着她,当即便冷着脸庞,从柜子里拿了一床被褥,睡在了窗户边的一个小床榻上。 他身材高大,躺在上面腿伸不开,胳膊放不下……一整夜,他翻来覆去的都没怎么睡好。 迷迷糊糊间,天色渐渐地亮了。 他睁开惺忪的眼睛,出神了好一会儿。 上朝的时间到了,他坐起身来。 这一晚上睡得他腰酸背痛,很是不痛快。裴淮之心里憋了气,当他看见容卿舒舒服服躺在宽大柔软的床榻里还在酣睡……他气不打一处来。 直接掀开床幔,将她给狠狠摇醒。 容卿睡得正香,突然被弄醒,她一肚子的心,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裴淮之猝不及防,根本就没想到容卿会打他,啪的一声脆响,响彻四周。 下一刻,容卿的睡意全都跑走了。 她敛然睁大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黑了脸的男人。 她刚刚打了他? 裴淮之狠狠咬牙,“你可真是脾气大了……居然都敢打我了?” 他气得脑子一懵,低头便咬在了容卿的脖子上。 这一口咬得很重,容卿痛呼一声。 “嘶……” 嘟嘟嘟,外面响起敲门声。 “夫人,你没事吧?” “国公爷上朝时间到了!” 裴淮之脸色铁青,他抬起头,含着怒意盯着容卿。 谁知,映入眼帘的是她满头散落的墨发,唇红齿白的面容,她本就貌美绝色无双,这时候的容卿,平添了一丝风情。 裴淮之的心尖,像是被猫爪子轻轻的挠了挠。 他的视线,久久落在容卿的脖颈上,原本肤白似雪的肌肤,绽放一点红,美的惊心动魄,撩人心弦。 裴淮之的呼吸急促,某个部位居然有了反应。 他紧皱眉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仓皇的松开容卿,站起身来。 一句话不说,立刻转身离去。 容卿没察觉到裴淮之有什么不对劲,她捂着疼痛的脖颈,暗暗骂了一句浑蛋。 玉婷与如夏看着裴淮之仓皇离去的身影,她们眼底满是疑惑的进入内室。 “夫人,刚刚发生了什么?” “奴婢刚刚看到,国公爷的脸庞好像有手指印。” 容卿咬牙切齿道:“我打的……” 玉婷挑眉,如夏震惊,两人皆都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卿。 夫人向来对国公爷柔顺体贴,别说是动手了,这五年来,夫人连一句重话,都没骂过国公爷。 可今日,夫人却打了国公爷? 这如何不让她们震惊。 玉婷回忆着,刚刚看到国公爷脸庞上的那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她渐渐地激动起来。 “夫人,你真威武啊!奴婢佩服……” 夫人终于觉醒,不再一味地忍受国公爷的欺负与压榨了。 这是一个好现象! 如夏眼尖,发现了容卿脖颈上的痕迹,她的小脸一红:“夫人,你这脖子……” 容卿气得身子发抖:“被狗咬了一口。” 玉婷鼓起了腮帮子:“那一巴掌打少了。” 她攥着手掌,恨不得自己代替夫人动手。 如夏伺候着容卿更衣洗漱,“奴婢瞧着,国公爷仿佛也不怎么生气。” 男人最重脸面,乃是一家之主。向来都是家族上下,只能尊敬顺从他,没人敢挑战他家主的威严与底线。别说是打脸了,便连平日里说一句话冒犯的话,恐怕都能挑衅到男子的威严与尊严。 这一巴掌,别说是夫人打的,就算是老夫人都不敢这样,直接打国公爷的脸。 可今日夫人就这样打了……这个事要是传到老夫人那里,老夫人会不会对夫人不满啊? 如夏忧心无比。 当即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容卿听了不由地拧眉。 “我刚刚确实一时冲动,没有注意分寸。” “国公爷脸上的巴掌印子,很明显吗?他也没有遮掩一下,就那么出去了?” 如夏点头:“挺明显的,一看就知道是被打了。” 容卿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她循规蹈矩了二十多年,这也是她第一次失态。她确实不该甩出那一巴掌,可是谁让裴淮之先招惹她的? 容卿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没错。 她打都打了,自然不后悔。 这些年,她在国公府忍气吞声,步步退让,对他们那么好,她到最后得到了什么呢?裴霄云逼着她给周书凝让位,裴思妍心疼周书凝,老夫人更是护周书凝如心肝宝贝。 既然步步退让容忍,始终都无法融化他们的心,她也就不白费力气,继续讨好他们。反正,只要她做好一个后宅主母该做的,即使老夫人对她不满,又能拿她如何? 容卿现在,颇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她都做好了被老夫人训斥的准备。 洗漱更衣一番,用了一些早膳,她便去寿安堂向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的气色,比之前一日还要差。 她看见容卿来了,强撑着勾唇笑了笑。 周书凝主动上前,姿态极低向容卿俯身道歉。 “夫人,昨晚我一时没控制住,竟然喝醉了酒,说了一些胡话,做了一些不恰当的行为。我清醒过后,就觉得羞愧无比……还请夫人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计较。要不然,我真的要没脸继续住在国公府了。” 她像是真的羞愧至极,眼尾都红了起来。 老夫人在中间当着和事佬:“小事一桩,讲开了就行。卿儿一向宽厚,自然不会计较凝儿你昨日的醉话。” 她勾唇笑着,还将一个质地上乘的翡翠镯子拿出来,送给了容卿。 “凝儿是淮之的表妹,他们……以后就是兄妹。所以卿儿,凝儿的婚事,还要靠你这个国公夫人操持呢。” “你就看在我与淮之的面子上,也不要再生凝儿的气了。” 周书凝听老夫人提起婚事,她的脸色一僵。 她握紧拳头,几乎不敢抬头。 她怕自己脸上的狰狞,被他人察觉。 她尖锐的指甲,快要将手心的肉都给挠破了。 这辈子除了表哥,她谁都不嫁,但她明白,她目前只能暂时接受这样的安排。毕竟有些事情,她要徐徐图之。 相看夫婿是假,她要利用这个事,一步步击溃表哥的心理防线才是真! 这何尝不是她的机会? 她势在必得! 第24章 爱痕 有些事情,表面上糊弄糊弄也就行了,没必要闹到明面上,令彼此都难堪。 容卿点了点头,接了老夫人送的翡翠镯子。 老夫人让周书凝给容卿戴上。 周书凝应了,虚握着容卿的手腕,将翠绿的镯子,套进那纤细白皙的皓腕上。 容卿的手腕很白,很细,如今又有了翠绿的镯子映衬,霎是好看惹眼。 周书凝压住心底的嫉妒,抿着唇角。 她不得不承认,容卿的外貌姿色,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 周书凝的视线无意间瞥到了容卿脖颈处的痕迹,她不由得一怔。 这痕迹……分明是情爱后留下的爱痕。 表哥他不是说,没碰过容卿吗? 那容卿脖子上的痕迹是怎么来的? 难不成昨夜,他们圆房了? 周书凝浑浑噩噩,后面老夫人说了什么,容卿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没注意。 老夫人看了眼出神的周书凝:“凝儿,你这是怎么了?” 周书凝回过神来,控制不住的说了句:“我刚刚看到夫人的脖子上……” 老夫人欣慰地笑了笑:“淮之那孩子,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等他回来,我要提醒他一下。” 正说着话,裴淮之便从外面走进来。 “祖母,你要提醒我什么?” 老夫人抬手戳着他的脑门:“你啊,也不知道温柔一些,卿儿的脖颈都被你弄破了。那得多疼……” “以后注意点,别欺负她!” 裴淮之瞬间了然,他看老夫人误会了,他也没有解释。 “是,孙儿知道了!” 老夫人注意到了他脸上的手指印,不由得一惊。 “哎,淮之,你这脸上怎么会有手指印?是谁打了你?” 裴淮之不以为意的摸了摸脸庞,他眸光闪烁地回了句:“昨夜好像有蚊子咬我……” 老夫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裴淮之,“蚊子?大冷天的,马上快要入冬了,怎么还会有蚊子?” 裴淮之捧着茶盏,捏着杯沿拨了拨水中漂浮的茶叶:“那谁知道……或许是漏网之鱼……” 他眼中掠过几分玩味,成亲五年,容卿一向温柔和气,他哪里见过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他本该生气的,但……想起她恼怒的模样,颇为有趣。 裴淮之溢着似有若无的笑,周书凝瞧了,攥着手掌红了眼睛! 容卿回了慕云院,一直等着老夫人那里的动静。 谁知,她都处理完了府中的杂物,用了午膳了,老夫人那里都没派人过来,训斥她掌掴裴淮之的事情。 如夏将打听到的消息,告知了容卿。 “国公爷好像告诉老夫人,说是脸上有蚊子……” 容卿一怔,怎么都没想到,裴淮之居然隐瞒了此事,并没有让老夫人发难于她。 接下来的几日,倒是风平浪静下来。 裴淮之会回来陪容卿用晚膳,两个人氛围不冷不淡,偶尔,裴淮之甚至还逗她几句。 容卿烦得很,不明白他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们依旧分床睡,裴淮之今日改掉了一个习惯,他不再拿着周书凝的画卷入睡。 周书凝死的时候,裴淮之思之如狂,日日夜夜要捧着她的画卷才能以解相思之苦。可如今,人活着回来了,他却不纳其为妾,甚至还要亲自为周书凝挑选夫婿。 裴淮之真的爱周书凝吗? 他怎么能忍受心爱的女人,嫁给别的男人? 容卿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周书凝这几日很安静,没再掀起任何的风波,她日日尽心尽力的照顾老夫人与裴霄云。这些日子,国公府的人都在夸周书凝品性纯良,温柔贤惠。 她成功地收拢了一波人心。 二房的尤氏,与周书凝走得近,她每每从寿安堂离开,都会向国公府的人宣扬周书凝伺候老夫人是如何尽心尽力。 话里话外,似乎在拿容卿与周书凝比较。 “表姑娘照顾老夫人很尽心,衣不解带,寸步不离……老夫人咳嗽一声,她马上过去拍背抚胸。老夫人皱皱眉头,她立刻就能猜到老夫人口渴了,要喝水。” “反正我是没见过夫人这样无微不至照顾老夫人的,以前夫人照顾老夫人,都是吩咐陈嬷嬷那些奴才去做的。而表姑娘可是亲力亲为,这几日老夫人的膳食,都是表姑娘做的,什么鸡汤啊,补药啊。表姑娘还研制了一些药膳……总之,特别的贴心周到。” “表姑娘在照顾老夫人的同时,还记挂着二公子,二公子这几日喝的药,都是表姑娘亲自熬的。表姑娘原本白皙的手,如今烫得都是泡,啧啧……表姑娘真的像仙女一样美好。” “二公子自从受伤,夫人好像没看过一眼吧?关键时刻,才能看出来……到底谁才是亲人,谁才是外人啊。” 尤氏这一番阴阳怪气,拉踩容卿,捧高周书凝的行为,将玉婷气得不轻。 “二夫人真是太过分了,她夸奖表姑娘就夸奖,为何要拉踩我们夫人?” “夫人对他们二房那么好,他们每月所花费的银子很多时候都超了,都是夫人拿自己的嫁妆补贴的……可惜,他们一点也不感恩,如今这样偏帮他人。” “夫人,不要再贴补二夫人这个白眼狼了,真的不值得!” 容卿看着玉婷气的,几乎快要哭了,她哭笑不得。 “好,别气了……这个月我就不补贴二房了。” “好玉婷,若是因为这事,气坏了你的身体,我才是真正的心疼。” 玉婷的鼻子一酸,她顾不得主仆之别,当即扑入容卿的怀里:“夫人……你这样好,为什么他们都看不到?” 如夏无奈地摇头,想要提醒玉婷这样冒失的行为。 容卿却冲她摇头,耐心温柔地安慰玉婷:“玉婷能看到就行了,旁的人,我才不在乎。只要有你们陪着我,我也就不难过了。对我来说,他们都是外人。” 这番话,彻底将玉婷哄好。 她破涕而笑,“夫人,你是这世上最美好,最优秀的女子。” 容卿莞尔:“嗯,我知道!” 哄好了玉婷,容卿看向如夏:“我让你派人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如夏遣退了闲杂人等,室内只剩下她们主仆三人。 她眼底闪烁着亮光,压低声音回禀。 “夫人,你的怀疑是对的……二公子与老夫人那里,果然出了问题……” 老夫人与裴霄云那里,何止是出了问题,还是大问题! 按理说,在周书凝无微不至照顾下,他们二人的情况应该会有好转。谁知道,现实却恰恰相反,裴霄云身上的伤越发严重,老夫人的精神气也越来越差。 不过是小毛病而已,何以会越来越差? 如夏小声将查到的问题与自己的猜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容卿挑眉有些意外,玉婷彻底的开怀起来,“哈哈,原来竟是这样?” 主仆三人正在说话间,谁知房门啪地一声被人推开,裴淮之脸色阴沉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冷气质问容卿。 “祖母刚刚咳嗽吐血了……霄云更是高烧不退,人都要烧傻了。你怎么还能在这里坐得住?书凝一个人照顾他们分身乏术,你也不去帮忙?” 第25章 烂泥扶不上墙 容卿将掌心握着的茶盏,重重地搁放在旁边的案桌上。 她抿着唇角,迎上裴淮之的目光:“裴淮之,你不了解内情,就不要胡乱将脏水泼到我身上。你以为我性格温顺,就真的好欺负?” 玉婷忍不住维护容卿:“国公爷,不是我家夫人不愿意去照顾老夫人与二公子,而是表姑娘说,她自己能应付,她不让我家夫人插手。当时,老夫人也点了头……寿安堂的那些奴才,可都知道。国公爷要是不信奴婢的话,大可以派人去查……” “我家夫人若是躲懒,老夫人能有如今这样康健的身体吗?不过是表姑娘逞强,非要一个人照顾两个人,还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我家夫人稍微过问一句,她都抗拒无比,好似要和她抢功劳一样。” 后面的话,是带了一些冒犯,玉婷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但她还是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周书凝自己逞能,非要将老夫人与二公子的事情都要揽过去。 如今出了事,国公爷倒是怪起夫人来了,可真是没天理。 她家夫人性格温婉,或许不会把话说得这样直白,但她却不顾忌,就算国公爷要为此罚她,她也不怕,总不能让夫人继续受委屈。 裴淮之这几日公务繁忙,府里的事情他都没有过问。 他不了解其中内情,只知道这些日子,都是凝儿忙前忙后辛苦照顾祖母与二弟。 他以为容卿还在生气,所以就将祖母的事情撂开,不怎么过问。 裴淮之揉了揉眉心,眼底满是烦躁。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全部撂开不管啊?” 容卿气得心梗:“你是一心,要让我担责任是吧?” 裴淮之没心思,继续与她啰嗦,他冷着脸抓着容卿的胳膊,拖着她朝着寿安堂而去。 容卿被他拽的,好几次差点摔倒。 两个人很快到了寿安堂,里面传来奴仆的啜泣声,裴淮之的心头猛然一颤。 他松开容卿的手,踏入内室。 奴仆们看到裴淮之,像是看见了主心骨,纷纷匍匐跪地。 陈嬷嬷眼睛通红:“国公爷,你可算是来了。老夫人的情况,如今很不好。” 周书凝正跪在床边,握着染血的帕子泣不成声。 “外祖母,你可别吓我啊。” 寿安堂的奴仆跪了一地,黑压压的,令裴淮之极为烦躁,特别是他们的哭声,让他根本就无法忍受。 他冷声呵斥,让他们全都退下。 屋子里空了,他才觉得清净,心绪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他走到床榻边。 周府医正忐忑不安地给老夫人把脉。 老夫人喘着粗气,眼眶乌青一片……两边的鬓发比之以前更加雪白。 她闭着眼睛,面露痛苦之色,这会儿已然陷入昏迷,没了知觉。 周书凝眼睛红肿,泛着泪光,彷徨无措地抓住裴淮之的衣袖:“表哥,我好怕啊,外祖母突然就吐血了,她的情况比之前都要严重,我……我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几日,我都尽心尽力地伺候外祖母,我夜里几乎都不敢合眼休息,每一日她的膳食与汤药,都是我亲自弄的。我这样殚精竭虑,耗尽了一切心血,为何外祖母的身体会越来越差啊?” 她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这几日,可把她给折腾得不轻,她的皮肤都熬得蜡黄,美丽的眼睛周围都是乌青,眼球上更是布满红血丝。 记不清,她都多少天没好好睡一觉了。 原以为,在她的精心照顾下,老夫人与裴霄云很快就能康复痊愈,谁知道他们的状态越来越不好。 周书凝很是委屈,她真的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突然,她看见站在裴淮之身后的容卿,她眸光一闪,脑中出现一个大胆的猜想。 该不会……这一切都是容卿做的吧? 裴淮之眼底浮上心疼,他将周书凝搀扶起身:“凝儿,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了……你别担心,我会派人查清楚的。” 尤氏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表姑娘这几日,确实很辛苦,一边伺候老夫人,一边照顾二公子的。这原本娇滴滴的美人,如今都要熬成人干了。” “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何老夫人与二公子的情况,却越发严重了呢?” 她的眸光似有若无的,扫向容卿:“该不会,有人看不惯表姑娘,从中做了手脚吧?” 她这一提醒,似乎打通了裴思妍的思绪。 她猛然抬头看了眼容卿,而后她眼睛泛红,声音里满是愤慨:“大哥,二婶说得不错,定然是有人动了手脚,想要败坏周姐姐的名声……周姐姐这几日很辛苦,她都怎么休息睡过觉,她尽心尽力地照顾祖母与二哥,却不想……有人就是看不过眼,要害她。” 容卿感受到了裴思妍,向自己扫过来的愤恨眼神。 她嘲弄的勾唇。 尤氏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让裴思妍坚信,这一切都是她做的? 呵,可真是愚蠢!这些年,她为裴思妍请女先生读书认字,教她识礼明辨是非,可惜啊,终究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么多年的书,全都读到了狗肚子里。 裴淮之皱眉,“妍儿,无凭无据的话,不要乱说。” 裴思妍撇撇嘴,极为不满,“是不是无凭无据,大哥你派人查查,不就知道了?” “周府医可是大嫂亲自招进来的,我……我不信他。大哥,我求你为了祖母与二哥,就从府外请一位医者入内,将这件事详查吧?” 周书凝有些忐忑,“妍儿,别胡说,应该不是夫人。夫人乃是名门闺秀,从小熟读四书五经,是京城最典范的闺秀贵女,她怎么可能会使这些下三烂的手段,就为了嫉妒之心,从而伤害外祖母与阿云呢。” 她这句话看似是为容卿说话,实则带有引导之意。 果然,裴思妍跺了跺脚,更加懊恼:“周姐姐,你真是太善良了,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怎么还……还替她说话啊。祖母与二哥的病情,越来越重,这本身就存在蹊跷。若说,不是有人在暗中做手脚,这可能吗?反正我是不信……” 第26章 真是一个白眼狼 室内的奴仆,看向容卿的目光,纷纷带着探究。 容卿感受着这些人的探究目光,她没有任何的慌乱。 便连生气,也没有。 “空口无凭,国公爷还是派人去查查吧。” “如果随意的猜测,都能作为证词,大晋每一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冤死。” 裴思妍的脸色,很是难看。 她攥着拳头,一时间也找不出其他的话语回应。 裴淮之冷着脸庞:“先听听大夫的诊断再说。” 周府医刚好诊脉结束。 裴淮之询问周府医。 “可查出是什么病因?” 周府医欲言又止:“国公爷,小人的诊断,还是和之前一样。老夫人是因为亏损太过,这才精神不济……要想养好身体,还是要以珍稀药材入药才好……” 周书凝皱眉,委屈哽咽道:“周府医,你这说了,相当于没说。我之前就是按照你的吩咐,按照你开的药方,规规矩矩给外祖母熬药的。可是,这些补药喝下去,没有一点效果……反而越发严重了。如今,你还要继续用这种法子,给外祖母补身体,你觉得真的没问题吗?” 尤氏连忙附和:“是啊,这太荒谬了。老夫人的身体,如今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你怎么还能下这种结论?” “国公爷,这个周府医还真是庸医,我建议,还是请府外的大夫过来,查看一下老夫人的真实情况吧。正如刚刚三姑娘所说,周府医可是夫人招进府中的,他现在……并不可信。” 周府医气的脸色青白一片,他最忌讳旁人说他庸医。 他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从没有出过任何的差错。 但他人微言轻,哪里敢与尤氏直接呛声。 他压着火气,维持着表面的冷静:“二夫人,小人并没有说谎,也没有掩盖什么……小人说的是实话。老夫人,她就是身体虚空,需要进补。可这几日,老夫人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滋补,所以她的身体状态才会越来越差。” “二公子也是差不多是相同的道理,他也没喝进去什么汤药……小人开的外涂的药膏,二公子也没怎么涂。所以他的伤口也跟着发炎流脓,这才高烧不退的。” 尤氏直接被气笑了:“没有受到滋补?周府医你在开什么玩笑,这几日表姑娘不知道给老夫人熬了多少碗药,我亲自看她喂老夫人喝的……难道还有假吗?” “二公子那里,表姑娘也是尽心尽力地熬药,涂抹药膏,照顾得精细无比,如今你却说没怎么喝药,没怎么涂抹药膏?这……这实在荒谬啊。” “分明是你医术不精,分明是你居心叵测,你却以此推卸责任……但凡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你有问题。” 周府医没想到,他本本分分地行医开药,居然会被指责他居心叵测。 还口口声声说,他有问题。 他有什么问题?凭着本分诊病救人,这也是错吗? 周府医羞愤无比,他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国公爷,小人坦坦荡荡,绝没有要害老夫人与二公子啊。” “若是国公爷不信,可以派人去请其他的大夫过来。小人身正不怕影子斜,小人行得端坐得正……” 无论来多少大夫,他们的诊断肯定和他一模一样。 尤氏嗤笑一声:“没想到,你这奴才,嘴巴倒是挺硬。看来,你很忠心啊……” 她眼尾末梢处,扫向容卿。 裴思妍眸光闪烁,她看懂了尤氏的意思,大着胆子屈膝朝着容卿跪了下去。 “大嫂,求你发发慈悲,可怜可怜祖母,不要因表姐而迁怒她了。她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你就算不念祖母,也该看在大哥的面子上……” “大嫂,你以前最疼爱二哥,难道你也不顾他的身体了吗?你不能这样狠心啊……” 这一顶高帽,戴在容卿的头上。 她忍不住轻笑一声,眼底满是寒凉。 “思妍,我嫁入国公府时,你才十岁。细胳膊细腿,大冷的天,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短半截的裙子。当时我握着你的手,冰冷刺骨……你胆怯地喊我大嫂。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我的妹妹……” 她的三妹几乎与裴思妍同龄。 裴思妍那副孤苦无依的模样,令她心疼无比。 她当即让玉婷,拿出自己的崭新的貂皮大氅,裹在了裴思妍的身上。 她脱下嫁衣,亲自给裴思妍做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容卿到现在都还记得,裴思妍捧着那碗鸡蛋面,感动得泣不成声。 她说,尝到了娘亲的味道! 自那以后,容卿掏心掏肺地对裴思妍好,她的三妹该有的,她也会给裴思妍。国公府库房没钱,她就自己掏腰包,用自己的嫁妆,金堆玉砌般将她娇养起来。 这些年,她请人教她读书,教她刺绣,将她琴棋书画…… 七年的真心相待,到头来……感动到的只有自己! 容卿勾唇,嘲弄地笑了笑。 “我将你看作是我的亲妹妹,却不想……你从来都没接受过我。子虚乌有的污蔑,没有任何证据,你张嘴就来……这些年,我给你请女先生,教你读书识礼,看来,我这心血,全都是白费了。” 裴思妍心虚的目光躲闪,根本不敢看容卿。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慌得厉害,“我……” 周书凝叹息一声:“妍儿,你确实不该那样说夫人。夫人这些年,对你呕心沥血的栽培,你不该说那样的话,伤她的心。” 这番话听着好像替容卿说话,可却莫名的触到了裴思妍的敏感点,她攥着手掌咬牙道:“我知道我刚刚的话,确实有些过分了,可要说她对我有多好,那不见得。我每一日,都有学不完的东西,为了练习刺绣,我的手指不知道被戳破了过多少次。每一次被针刺,真的好疼好疼……” “我不喜欢刺绣,更不喜欢读书……她从没顾及过我的渴求。她所做的一切,哪里是为我好,她分明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名声与地位,做的表面功夫而已。” 玉婷在心中暗骂:呸,真是一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第27章 她夫婿的白月光是容卿 她家夫人为了请德高望重的女先生,单独为三姑娘授课,不知道费了多少精力财力。三姑娘在刺绣方面,颇有天赋,如今在京城已小有名气。 说起刺绣,京城人谁不知道国公府的三姑娘蕙质兰心,乃是刺绣方面的大家。这样的名声,极其可贵……颇受那些权贵家族的夫人主母追捧。 再过一年三姑娘就要及笄,她听说,有好几户权贵家族,都蠢蠢欲动,就等着三姑娘及笄后递来拜帖,登门提亲呢。 这样好的名誉,都是她家夫人,为三姑娘求来的。 可谁知,三姑娘根本就不懂得夫人的良苦用心。 她非但不懂,还恩将仇报! 这不是白眼狼,又是什么? 尤氏眸光微闪,她颇为同仇敌忾附和。 “就是,不过是演给旁人看的,我这个二婶,都知道三姑娘有多讨厌刺绣。去年,我看着三姑娘手指上被扎得通红,天知道我有多心疼。” 周书凝在心中得意的笑了笑。 容卿对阿云妍儿他们再好,有什么用?再是良苦用心,不被人理解体谅,那也是白费工夫,得力不讨好。 她怜惜无比地摸了摸裴思妍的头发,“也不是非要学习刺绣,国公府的姑娘,倒也不必这样辛苦。” 这番话像是说到了裴思妍的心坎。 她哽咽哭着,拉住周书凝的胳膊,依偎到她肩头:“周姐姐,我就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心疼我。” 周书轻轻地拍着裴思妍的脊背,低声安抚。 尤氏也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表姑娘说的是,国公府的姑娘,用得着那么辛苦做那些东西吗?以前没人给三姑娘撑腰,如今有表姑娘在……三姑娘就有了依靠。” 容卿神色淡然,静静地凝着周书凝与裴思妍相拥的画面。 原本微微刺痛的心,也渐渐地麻木。 这些年,她严厉管教裴霄云、裴思妍,不过是想让他们更加的优秀出色。不是说,严师出高徒吗?以往,她也是这样教育自己的弟弟妹妹。 弟弟妹妹感念她的教导,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很多时候不需要她解释什么,他们都懂她的心思,明白她的初衷。 她以为,用对待弟弟妹妹们的诚心,来对待国公府的人,就能真心换真心。 却不想,人与人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有些人懂得感恩,而有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良心! 尤氏幸灾乐祸地瞥了眼容卿,看容卿脸色难看,她心里越发愉悦起来。 如今内忧外患,她倒要看看,容卿还有什么能力执掌着整个国公府。她是裴淮之的婶娘,这些年,她这个长辈,却要弯下身段在容卿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她真是憋屈死了。 忍了这么多年,她终于熬到头了。 表姑娘在老夫人与国公爷心中的分量,那可是不轻,若是能以此撼动容卿管家权,那她也能有当家做主的机会了。 尤氏眸光闪烁,再次向裴淮之提议,“国公爷,你赶紧请其他大夫过来,老夫人与二公子的身体,可是耽搁不得。” “只要请其他大夫过来,真相如何,不就能大白天下了?” 裴淮之半跪在床边,凝着老夫人昏迷不醒的模样,他眼底满是担忧。 他沉默半晌,而后慢慢站起身。 他揉了揉跪的有些发麻的膝盖,目光晦暗的看向容卿。 “这件事最后与你无关,否则……” 容卿心中被刺了一下,她就知道裴淮之不信她。 “否则什么?对于国公府的所有人,我都问心无愧。二夫人与三姑娘的提议,我举双手赞同,派人请个外府的大夫过来吧。” “究竟真相如何,查查不就知晓了?” 容卿的目光太坦荡,让尤氏不由得有些困惑,她这么自信,居然一点都不心虚? 尤氏皱眉,嘟囔了一句:“是故作镇定吧……呵,待会查出来,看她如何收场!” 谁知,裴淮之刚要派人去请太医入府,国公府的程管家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国公爷,溧阳郡主来了……” 裴淮之的眉头一皱,眼底满是疑惑。 “她怎么来了?” 溧阳郡主穿着一袭华丽的宫装,被奴仆簇拥着,浩浩荡荡地迈步而入。 她潋滟的眸子,落在周书凝的身上,眼眶里顿时盈上泪光。 “书凝……是你吗?” 周书凝推开裴思妍,她慢慢的转身看过去。 当看见以往娇嫩年少的姑娘,蜕变为了成熟魅力的女人,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哗啦啦地往下掉落。 她捂着嘴巴,哽咽了声:“郡主,是我……我回来了!” 溧阳郡主推开婢女的搀扶,疾步冲过来,紧紧地将周书凝抱在了怀里。 “本郡主不是在做梦。书凝,你真的活着回来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她泣不成声,抱着周书凝不愿意松手。 以前她们是闺中密友,关系极好。 周书凝出事后,溧阳郡主还病了一场。 她花了好长的时间,才让自己从悲痛中走出来。 尤氏很是为两人之间的友谊感动,她捏着帕子擦着泪。 待溧阳郡主的情绪平静下来,她顺势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 溧阳郡主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 “竟然发生这样的事?” 她目光清冷地扫了眼容卿。 看到那副绝美的脸蛋,她眼底掠过几分阴郁。 国公夫人的位置原本是属于书凝的,可却被容卿鸠占鹊巢。 如今书凝回来,容卿却不安分,居然还敢对老夫人动手? 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溧阳郡主决定,要为自己的好姐妹撑起场子。 一旦发现证据,她定然不会放过容卿。 她看容卿不顺眼许久了。 以往,只要容卿出现的场面,旁人就看不到她们。 她乃是皇亲国戚,陛下亲封的郡主,凭什么容卿要压住她的光芒? 更让她恼火的是,最近她才查清楚,她夫婿的白月光居然就是容卿。她派人查探到,七年前,向容卿提亲的那些公子哥,其中就有她的夫君。 这口气,她如何能咽得下去? 当她知晓这件事,差点就要气炸了。 第28章 撕开她的真面目 这口气憋在她心头多日,今天终于让她找到了发泄的机会。 溧阳郡主微眯眸光,扯了扯唇。 “刚好,我这次带了太医过来,原本想着,是要为书凝检查身体的。既然老夫人的情况严重,那便先给老夫人看看吧。” 她说罢,喊了随行的李太医。 李太医提着药箱出列,走到了床榻边,开始为老夫人把脉。 尤氏激动无比,可真是天助她也,瞌睡了就有枕头的感觉真好。 她就等着容卿虚伪的面具被撕开的那一刻。 周府医在李太医把脉的间隙,快速地将自己诊脉的结果说了一遍。 溧阳郡主听了,冷笑一声:“真是荒谬,老夫人都吐血昏迷了,居然还说是身体亏损的原因?书凝这些日子,衣不解带的照拂,难道都是假的吗?” “欺负人,也不能这样欺负!简直岂有此理……” 她恼怒的,将手边的茶盏挥落在地。 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好好的给容卿一个下马威! 周府医吓得身子一抖,连忙磕头:“郡主息怒,小人所说全是实话,不曾作假……” 溧阳郡主咬牙,看着容卿冷笑一声:“可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啊。” “如今这国公府上下,都被你一人掌控了吗?” 周书凝有些忐忑的扯了扯溧阳郡主的衣袖:“郡主,冷静一下,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证据还没确凿前,她不能将话说的太满。 但她可以利用溧阳郡主,充当她手中所向披靡的宝剑。 溧阳郡主叹息一声,嗔怪道:“书凝你就是太善良了,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替他人说话。像你这样柔软善良的性子,若没人护着你,你早晚会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周书凝抿着唇角,低垂眼帘,看上去极为忐忑。 “我……我不过是不想让表哥为难罢了。如今的国公府,不是曾经的那个国公府了。” 她声音里满是感伤与怀念。 裴淮之愧疚无比,是他的问题,是他给了容卿太多的权利,所以才让她如此任意妄为,便连老夫人她都敢动。 他目光冷冽的扫向容卿。 “从今日起,管家之权,上交一半,你不配成为国公府的主母!” 这一句话的分量,很重,没给容卿任何的体面。 容卿的脸色泛白,她咬着唇瓣看向裴淮之:“事情还没查清楚,你就确定是我?” “你怎能这样对我?” 裴淮之冷哼一声:“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他走到周书凝的身边,揽着她肩膀安抚:“凝儿,你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周书凝心里几乎快要乐疯了,表哥果然还是爱她的。 她就知道,在表哥心里,容卿什么都不是。 她感动无比,“表哥,谢谢你保护我!”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裴淮之心疼地捏着帕子,给她擦拭眼泪。 溧阳郡主很是满意宁国公维护周书凝的态度,她挑眉笑着看向容卿。 “有人鸠占鹊巢,还不满足,还要用一些龌龊心思,可真是歹毒……” 容卿不卑不亢的反击。 “郡主,国公府没人要欺负表姑娘……至于你说的,鸠占鹊巢,更是荒谬之言,我怎么不记得,表姑娘与国公爷曾经有过婚约?他们订过亲吗?” 溧阳郡主一怔,当即被怼得哑口无言。 从前人人都说周书凝与裴淮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他们似乎真的没有订过亲,更别提有什么婚约了。 周书凝的脸色一白,似被容卿的话语给刺了一下。 她黯然神伤地低下头,无声的啜泣起来。 裴淮之见不得周书凝受委屈,他看向容卿嗤笑一声:“容卿,你得意什么?我确实没与凝儿订过亲,可是……你应该清楚,我心里真正爱着的人,究竟是谁。” “请你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你有什么资格,与凝儿相提并论?” 容卿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得一干二净。 裴淮之真是一点体面都不给她留了。 字字句句,都如一把刀子,狠狠的刮着她的血肉。 她闭了闭眼,“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那些日日夜夜,他捧着画卷入睡的画面,每一刻都在痛苦折磨着她! 溧阳郡主笑盈盈的勾唇。 “容卿,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讨厌。” 容卿不甘示弱,即使她现在脸色惨白似鬼:“彼此彼此!” 溧阳郡主嗤笑一声,容卿就是在逞强,她真想拿个镜子,好好让她照一照,看她如今的脸色有多难看。 她懒得再搭理容卿,只要找到证据……她就能收拾这个贱人了。 半刻钟后,李太医诊脉结束。 溧阳郡主勾起唇角,幸灾乐祸地看了眼容卿。 她迫不及待连忙询问:“李太医,结果如何?” “裴老夫人应该是中了毒,或是被下了药吧?” 李太医拧眉,眼底满是困惑:“不,不是下药,也不是中毒。” 溧阳郡主不可思议的惊呼:“这怎么可能?” 李太医找周府医药方。 周府医连忙将药方递过去。 李太医对比了一番,眉头越皱越紧:“这真是太奇怪了,这药方分明是对症下药的。为何老夫人的身体,却越来越严重?” 李太医百思不得其解。 容卿见此,低声提醒了一句:“要不李太医,再为二公子诊脉一下看看?” “他挨了二十板子,受了些皮肉之伤,原本养个四五日,应该就能痊愈。可……如今他的伤口却流脓发炎……” 李太医当即去给裴霄云诊脉。 裴淮之陪同。 裴霄云高热不退,人烧得迷迷糊糊。 李太医连忙诊脉,他查探了一番,脸上浮上一些微妙。 他询问了药渣在何处,又翻了翻那些药渣。 裴淮之蹙眉,不解的询问。 “李太医,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太医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一言难尽的看向裴淮之。 “国公爷,你看这药渣的成色,真的太深了……分明是熬药时间不够导致的。还有二公子身上的伤,都发炎化脓了,卫生做的不到位啊。涂药的时候,肯定是没清理干净……我听说,是表姑娘这几日,亲自照顾老夫人与二公子?” 这番话点到为止,裴淮之又不傻,如何听不出李太医的意思。 他眼底满是惊愕。 也就是说,祖母与二弟的病情严重,是因凝儿照料不周导致的? 第29章 维护周书凝 半个时辰后,裴淮之带着李太医回到了寿安堂。 溧阳郡主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怎样,如何了?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故意害人?” “宁国公,你可不能心慈手软,偏袒凶手。希望你能公平公正地处理,一定不能饶过了居心叵测之人。” 李太医看了眼裴淮之,他摸了摸鼻子含糊道:“周府医的诊断没错,开的药方也没任何的问题。老夫人与二公子也不是中毒,其中存在误会,国公爷已经知晓了。” “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李太医没等溧阳郡主回话,他便提着药箱率先离开。 容卿的脸色一沉,她不是傻子,李太医模拟两可的话语,急匆匆的离去,无不在说明,这件事将会以不了了之结束。 裴淮之肯定知晓了内情。 所以他将此事给压了下来,他这分明是在保护周书凝,维护她的名声。 容卿心头涌起怒意,他就那么在乎周书凝?即使周书凝的行为,伤害了老夫人与裴霄云,他也要包庇到底吗? 溧阳郡主始料不及,她恼火地喊了几声:“李太医,你话还没说清楚呢,你别走啊……” 谁知她越喊,李太医离去的脚步越快,像是有鬼在追他似的。 裴淮之看向宋淩吩咐道:“送郡主回府……” 溧阳郡主脸色铁青,肯定是查到了什么线索证据,裴淮之为了护着容卿掩盖了真相,胁迫李太医守口如瓶。 她气急败坏地跺脚,“本郡主不回去,今日的事情不讲明白,我是不会走的。” 裴淮之想要包庇容卿,欺负书凝?那不能够,无论如何她都要为书凝撑腰,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裴淮之目光冷凝,语气淡漠:“这是国公府的家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 宋淩恭敬地走到溧阳郡主面前,微微躬身:“郡主请。” 溧阳郡主气的身子发抖,但她却不敢在裴淮之面前发火。 毕竟从小到大,她都有些怕裴淮之。 她扭头看向周书凝:“书凝,你管管他……我记得,以前他最听你的话。” 周书凝忐忑地看向裴淮之。 以前的表哥大小事,是会听她的,可如今……表哥成了位高权重的国公爷,与他在一起,她时常都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比如此刻,他到底是什么目的,她一时间也摸不清了。 他真的在包庇容卿,想要将此事轻轻揭过吗? 周书凝心里有些不忿,“表哥,有什么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免得他人胡乱猜测,这样反而坏事。” 裴淮之目光晦暗看了眼周书凝。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很是荒唐,他到现在都不太相信,一向温柔细致的凝儿,居然会如此粗心大意。 “凝儿,我是为了你好!你确定,要说清楚此事?” 周书凝一怔,怔愣半晌。 裴思妍忍不下去,她眼睛通红地看着裴淮之,哽咽着声音控诉:“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如果是为了周姐姐好,就该让真相大白……” “祖母与二哥,都被害成什么样了,周姐姐自从回来,受了不少的委屈。你怎能……怎能就这样轻拿轻放?” 溧阳郡主连忙附和:“就是,不能这样欺负书凝。宁国公,书凝对你情深义重,为了救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你怎能这样欺负她?” “今天我就豁出去了,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倘若你不说清楚,明日我就入宫,面见圣上,让他老人家替书凝做主去。” 裴淮之很是头疼的看着她们三人。 这件事三言两语一时也说不清楚,他只能扭头看向容卿:“夫人,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先回慕云院吧。” 容卿猜到,裴淮之一定是知晓实情了。 他这哪是为了保护她,而是为了护住周书凝罢了。 刚刚他还要惩罚自己,说什么收走一半的掌家权,如今轮到周书凝,他就这样轻拿轻放的包庇过去。 他可真是厚此薄彼。 容卿当然不会退让半步,“事情都没说清楚呢,我怎能先走?郡主说的对,无论如何都得给表姑娘一个交代,倘若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了,指不定旁人如何编排,我们国公府欺负表姑娘呢。” “当然,身为国公夫人,我也担不起毒害长辈的忤逆之事……” “国公爷在处理公务上,向来刚正不阿,公私分明。如今处理起内宅家务,怎么就如此糊涂呢?” “家宅若是不宁,恐怕也会影响你在朝堂中的名声,若是有风声传到圣上耳朵里,他还能一如既往地信任你,将一些重要的政务,交给你处理吗?” 她尽管是压着脾气,言语之间还是免不了裹挟着锋利。 裴淮之握着拳头,皱眉看着容卿。 她以前事事以他为先,现在事事寸步不让,还有几分针锋相对的意味。 她真是变了! 溧阳郡主没想到容卿不领裴淮之的情,居然还主张要查明真相? 她勾唇,暗骂了一句蠢货。 这容卿看着也不聪明啊,她难道看不出来,裴淮之是在保护她? 如今,她自己拆台,不要裴淮之的保护。 呵,可真是够蠢的。 溧阳郡主巴不得他们两个闹翻,她笑眯眯地附和:“国公夫人倒是明事理!” “这件事确实不能这样糊涂过去。” 周书凝蹙眉,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容卿怎么可能会帮着溧阳郡主说话? 莫不是,外祖母与阿云的病情,与容卿无关? 她不知为何,心里渐渐地涌上一些不好的预感。 溧阳郡主还在那里,继续煽风点火。 裴淮之却没有犹豫,直接让宋淩将她给架走。 溧阳郡主气疯了,她带来的护卫小厮,哪里会是宋淩他们的对手,她颇为狼狈的,被人推着往外走。 容卿挑眉,挡在了溧阳郡主的面前。 “郡主乃是贵客,怎能对她如此无礼?退下……” 宋淩满脸冷漠,不听容卿的命令,他的主人是裴淮之,他只听裴淮之的命令行事。 他一言不发,拽着溧阳郡主的胳膊,绕过容卿…… 溧阳郡主有些懵逼,不是,她与容卿是敌对啊,怎么这会儿倒是容卿在维护她? 周书凝反应过来,红着眼睛扯住了宋淩的衣袖:“宋大哥,郡主与我乃是好友,你对她温柔一些,好不好?” 宋淩的脚步一顿,他抬眸看着周书凝那双闪烁着泪光的眼睛,他呼吸一窒,顿时慌乱起来,几乎不敢去看周书凝的眼睛。 溧阳郡主见此,甩开了宋淩的钳制,立刻躲在了周书凝的身后。 她冲着裴淮之叫嚷:“宁国公,你太过分了,我要告诉父王,我要让父王在明日的早朝,参你一本。” 裴淮之看着溧阳郡主的闹腾,他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看向容卿:“你真要将事情闹大?” 容卿直接气笑了:“是我要将事情闹大吗?” “裴淮之,你讲点道理行不行?她们口口声声指责我,说是我害了老夫人与二公子,国公爷,倘若今日不道出真相,那么这个污点,会伴随我一辈子。” “女人的名声,有时候比命都要重,你确定,你要为了维护周书凝,而置我与绝境吗?” 第30章 撕烂她的嘴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眼眸潋滟似泛着晶莹的光泽,让裴淮之不由得心头一紧。 容卿眼底满是坚韧。 “你若不道出真相,那便我来!” 她表明态度,寸步不让。 这些年为了他,为了国公府,她处处隐忍包容,她都快忘记,没有成亲前的容卿,曾经的太傅嫡长女,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裴淮之的声音沙哑了几分。 “就当是为了我,你就不能忍一下吗?” 容卿眼睛泛红,她咬牙看着裴淮之:“忍?凭什么?” 这五年来,为了他,她忍得还不够多吗? 可惜,他从来都不珍惜,更不在乎。 他心心念念想着周书凝,无论她付出多少,都无法撼动他心里的位置。 这一路走来,她承受了多少委屈与心酸,也只有自己知道。 容卿将眼眶里闪烁的泪意逼回。 “你记住,我容卿从不亏欠国公府的任何人。” 她当即朝着外面拍了拍手,让如夏将证据拿进来。 如夏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有一包药渣,还有半截剩下的药膏。 容卿拿着那包药渣,看向周书凝:“表姑娘每日熬药的时间,应该都不超过一个时辰吧?所以,这药渣的成色很深……根本不像是熬了三个多时辰的药渣成色。” 此话一出,众人满是惊诧。 周书凝的脸色白了几分。 溧阳郡主冷声斥道:“容卿,你这是什么意思?” 容卿清冷笑着,眼尾泛红看向裴淮之。 “刚刚李太医,应该已经发现了这异样的药渣了吧?” “你为了护住周书凝,所以打算将此事掩埋,想要让我背上污名。” 溧阳郡主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不可能……” 裴淮之不是要保护容卿,而是维护周书凝? 容卿眼底满是嘲弄:“郡主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李太医,若是我有半句虚言,你大可去圣上面前,状告我污蔑之罪。” “我容卿行事,素来坦坦荡荡,没什么好遮掩的。不是我做的,任何人都不能污蔑在我身上。” 溧阳郡主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扭头去看裴淮之,俊美如俦的男人站在那里沉默着,没有反驳容卿。 溧阳郡主又扭头问周书凝:“书凝,你实话告诉我,你熬药的时间,真的不足一个时辰?” 周书凝的心狠狠往下坠,她张了张嘴,费了很大的力气,都无法将“不是”二字吐出。 她满是羞恼,攥着拳头低下头。 “我……我太忙了,分身乏术。我以为,药物熬制的长短,不会影响效用……” 她哪里能想到,药材熬制时间太短,就达不到治疗效果呢。 她这段时间太累了,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 这样浅显的道理,经由容卿毫不留情地揭露,她才恍然大悟。 她无地自容,这一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府医连忙走过去,检查那些药渣,他激动无比地看向容卿。 “夫人聪慧,这药渣确实成色不对……我明明嘱咐了表姑娘,要让她熬药,熬够四个时辰的。这……这熬药的时间不够,肯定会影响药效的。” “药效不足,如何能养护好老夫人的身体?还有二公子,没有效的汤药,不但不能治愈他伤处,反而会加重……” 之前他就觉得奇怪,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他这才知晓,原来是表姑娘偷懒,将四个时辰的熬药时间,缩短成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能熬出什么药?这不是胡闹吗? 溧阳郡主觉得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 她惊愕地张了张嘴,看了看周书凝,又看向裴淮之。 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众人的目光,都纷纷变了。 他们摸了摸鼻子,彼此对视一眼。 这又是一场乌龙? 自从表姑娘回来,已经是第二次闹出这种丢人的事了。 他们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表姑娘这个人了。 细细想一下,还是夫人靠谱啊。 家族主母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稳的。 容卿不在乎四周的人是什么反应,她也不刻意的去诋毁周书凝,她只陈述原有的真相。 她指着那半截开了盖,沾满尘土的药膏。 “还有这支药膏,周府医应该告诉过表姑娘,用的时候才能拧开盖子,平时要封闭保存。涂抹药膏时,一定要清洗干净伤口,否则,若是伤口清理不到位,这药膏就无法发挥作用。” “可表姑娘从第一日涂抹药膏后,就没再拧上盖子,随意地将它丢弃在二公子的床榻木盒里。然后每次涂抹药膏,你都没有清理消毒二公子的伤口,所以这才导致,他的伤口迟迟不愈合,一日比一日严重。” 周府医连连点头应是:“夫人,真乃料事如神,小人确实嘱咐过表姑娘这些细节,没想到,她全都没听进去。” 白白的糟蹋了他特制的药膏! 裴思妍不敢相信,她摇头:“不,这太荒谬了。周姐姐那么温柔细致的一个人,她……她怎么会……” 后面的话,她再没底气说下去。 周书凝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再继续争辩,那就是自打嘴巴。 周书凝的脸色彻底没了血色,她难堪得几欲昏厥,根本无法面对众人扫过来探究的目光。 “我,我不是故意的。” 容卿淡定的看了她一眼,她知道周书凝或许不是故意。 可是……愚蠢无知,有时也能害人害己。 尤氏张了张嘴,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原以为这一切是容卿动的手脚,谁能知道,竟然是周书凝太过急于求成,为了表现自己,偷工减料,随意糊弄老夫人与二公子。 场面有一些尴尬。 溧阳郡主几乎待不下去了,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裴淮之刚刚的用意。 哪里是包庇容卿啊,分明是想护着书凝。 可惜,她们不懂裴淮之的用意,直接拆台,反而成全了容卿。 溧阳郡主懊悔无比,心底对容卿的记恨更加浓烈。 容卿越聪慧优秀,就越能衬托出她与书凝是多么的蠢。 以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溧阳郡主恨得牙痒痒。 她压下心底的恼怒,说这是国公府的家务事,她就不掺和了,当即欲要转身离开。 容卿看着溧阳郡主,嘲弄地笑道:“现在就成了我们国公府的家事了?郡主不是要到圣上面前告我一状吗?怎么,如今不告了?” 溧阳郡主气的要命,她咬牙死死的瞪着容卿。 裴淮之看着周书凝难堪惨白的脸色,他冷然出声:“够了!” 第31章 朝着容卿磕了一个响头 容卿红着眼睛抬眸,看向裴淮之。 “够了?” 他是心疼周书凝了吧? 呵,这件事明明是周书凝错了,他没有半分责怪,反而还要继续维护她。 容卿的心,寒凉无比。 不能够,这件事她绝不会退让,若是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她在这国公府还如何立足? 她看向溧阳郡主的目光,满是坚韧。 “刚刚郡主言之凿凿的污蔑,难道不应该对我说句对不起吗?还是……溧阳郡主心胸狭窄,敢说不敢做啊?” 裴淮之有些陌生的看着容卿! 她第一次这样锋芒毕露。 容卿字字珠玑,将溧阳郡主给气的眼睛通红。 她攥着手掌,牙龈被咬得咯咯作响。 她被容卿的言语架在这里,若不低头,恐怕很难收场。 溧阳郡主忍着屈辱,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头,向容卿道歉。 “对不住,刚刚是我口不择言了。” “容卿,这样行了吧?” “还凑合……算了,我大人大量,就不与郡主多做计较。希望你以后能谨言慎行,少说少错。”容卿轻笑一声,态度倨傲冷然。 溧阳郡主几乎要被气炸了。 这是将她的尊严踩在地上践踏啊,她死死的咬着唇角,忍着心头翻涌的怒意。 而后,她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周书凝,当即便带着王府护卫离去。 周书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眼睁睁看着溧阳郡主狼狈离去。 她的身形摇摇欲坠。 她难堪的扭头看向裴淮之:“表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熬药时间短了,会影响那么大。要是早知道……我,我就不包揽一切了。我不过是想,是想弥补这些年缺失的遗憾而已……我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她说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裴思妍心软无比,她跟着哽咽。 “周姐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二哥与祖母,他们应该也不会怪你的。” 容卿嘲讽地看着这一幕。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抹消一切吗?” 她竟不知道,周书凝的眼泪居然这样有用。 “刚刚你们口口声声污蔑我,是我害了老夫人与二公子,如今一句不是故意,就能抵消所有了吗?” “郡主刚刚都向我道歉了,难道你们就没什么表示?” 容卿说罢,目光从裴思妍身上,再转移到了尤氏身上。 尤氏脸色苍白,她低着头都不敢看容卿。 造了孽啊,原以为今日能抓到容卿的把柄,能从她手中抢走一些管家之权,谁知道周书凝她就是一个蠢货,就算事情做不好,就不能制造一些假证据,让假的变成真的吗? 她怎么那么蠢! 这些年她在外面蹉跎受苦,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样,又笨又蠢。 这样的人,哪里会是容卿这样被养在深闺,从小就学习管家之权的贵女的对手? 尤氏赔着笑脸:“那个,夫人息怒。这一切都是误会……你别生气。我向你道歉,你别和我们一般见识。” 她扯了扯裴思妍的衣袖,裴思妍咬牙,忍着心里的不甘,带着哭腔也向容卿道了歉。 周书凝直接跪了下来,裴淮之的眉心一跳,他连忙冲上去阻止。 “凝儿,你起来!” 她却摇摇头,推开裴淮之,屈膝朝着容卿磕了一个响头:“夫人,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我向你道歉,求你原谅。” 她磕的额头直接冒了血。 裴思妍扑过去,抱住了周书凝的胳膊:“周姐姐,这不是你的错,你又没有污蔑她,你和她道什么歉?” “周姐姐你别这样,妍儿心疼。” 周书凝反抱住裴思妍,两个人相拥哭了起来。 裴淮之脸色铁青,他觉得容卿太过分,得理不饶人,都将凝儿给逼得向她下跪了。 她何时变得这样刻薄? “容卿,你满意了?” 这四个字刺的容卿心头泛疼。 她不过是想为自己讨回公道,洗清污名罢了。难道在他眼里,她就是在无理取闹,得寸进尺? 印象中公正无私的裴淮之,仿佛不是眼前的这个人。 容卿脊背挺直迎上他冷漠的目光。 “满意,我自然是非常满意的。” “以后,不要什么坏事,都能联想到我身上。我容卿,从来都不屑用这些肮脏的手段。” 她说完这句,带着玉婷如夏离开。 谁知,她刚刚走到门口,周书凝抚着脑袋,突然痛叫起来。 “表哥,疼,头好疼。” 她的脑袋犹如被人拿斧头在劈一样。 裴思妍吓了一跳,连忙搂住了周书凝:“周姐姐,你没事吧?” 尤氏挑眉,这周书凝倒也不算太蠢笨,这时候装头疼,还真是高明。 裴淮之连忙将周书凝打横抱起,他在路过容卿的时候,眼底满是讥讽:“如你所愿,凝儿被你气病了……你应该很得意吧?” 容卿气的,身子忍不住的战栗。 “我得意什么?我不过是想让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裴淮之,你怎能如此欺负我?” 裴淮之不耐烦听她任何辩解,他就是觉得容卿是故意,她的心,几乎都黑透了。 他的肩膀狠狠地撞了容卿一下,抱着周书凝扬长而去。 容卿的身子撞在门后的木板上,疼得她皱眉:“嘶……” 玉婷担忧地搀扶住她的胳膊:“夫人,你没事吧?” 容卿还没缓口气,尤氏得意的挑眉笑了笑,她啧啧道:“可真是狼狈啊!呵……” 她拉着裴思妍扭身离去。 裴思妍别说问候一句了,便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容卿。 三夫人李氏,倒是看不下去,关切的询问了容卿一声。 “国公爷今日,确实有些失了分寸……” 容卿嘲弄的笑了笑,何止失了分寸啊。 他为了周书凝,都开始颠倒黑白了! 周书凝这一头疼,彻底将之前的事情,轻轻给揭过了,她没得到任何的惩罚与教训。 玉婷为此愤愤不平。 但当她听见府内的人,偷偷地在看周书凝的笑话。 她心里又舒爽了几分。 很多人都觉得周书凝是个跳梁小丑,根本就撼动不了国公夫人的地位。不少人暗中,向容卿表忠心。 这些日子,周书凝好不容易维护得好名声,终究功亏一篑。 慕云院。 容卿靠坐在窗户边,她抬手掀开了锦盒,从里面拿出了一只金镯子递给如夏。 不需要说一句话,如夏便懂得了她的意思。她颔首应了,当即便从后门离开了国公府。 容卿看着剩下的首饰,她默默地数了数。 还剩十三件。 以前觉得这国公府宁静美好,如今……竟生出几分疲惫之感。 周书凝头疼得厉害,裴淮之看着心疼,周府医说了凝儿的头疼,是她当年坠崖时,伤到了脑袋,留下的后遗症。 她情绪激动就会诱发头疾,这头疼是被容卿给逼出来的。 裴淮之心里愤怒,他安抚好周书凝睡下,便携着满身怒意踹开了慕云院的门。 砰的一声,惊天动地,慕云院的奴仆根本不敢阻拦,纷纷跪倒在地:“国公爷息怒……” 第32章 头疾之症 如夏与玉婷想要阻拦,裴淮之一挥手,宋淩带着人,直接将她们给控制住了。 裴淮之阴沉着脸庞,迈步踏入屋内。容卿原本睡着了,外面的动静太大,她猛然惊醒。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裴淮之阴沉着脸庞走过来。 “因为今天的事,凝儿的头疾复发,她疼起来……痛苦的想死……容卿,这都是你逼得。” “她只是太想弥补祖母而已,她好心办了好事,无形中也连累了你。你就不能大人大量,不与她多计较吗?你非要当着那么多的人,戳穿这一切,你非要追究她的责任,让她逼着,给你下跪道歉。” “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让她给你下跪?容卿,你难道不知道,这些年我从未把你当做妻子吗?” 容卿从床上坐起身来,她从未见过裴淮之这样愤怒生气的模样。 现在的他,撕掉了温润如玉的面具,是那么的狰狞可怖。 她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裴淮之俯身,他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一双眸子,冰冷摄人,再不复任何的温情。 “她不能再受什么刺激。要不然,恐怕她的头疾会加重……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下去,她怎么可能无事?脑子里的瘀血,应该还没清除干净。” “容卿,以后,你别再招惹她,否则……她若是再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再轻易放过你。” 他抓着容卿的力道很大,容卿疼的脸色发白。 她仰头,呆滞的看着裴淮之:“我没错……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你为何要把这一切,归咎在我身上?裴淮之,这公平吗?” “你怎能这样对我?” 裴淮之冷笑一声:“公平?国公夫人的位置,本来是凝儿的,可她为了救我跳崖,再次归来,就失去了一切,你认为,这对她公不公平?” 容卿眼眶通红,她声音嘶哑至极:“那是你欠她的,与我何干?当年是你们求着我下嫁的,裴淮之,不是我要嫁给你的……” 裴淮之眼底满是轻蔑,他一字一顿讥讽。 “容卿,你和我装什么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心思?如果你不爱我,你会在我们国公府那么艰难的时候,义无反顾的嫁进来吗?” “说到底,你也有私心,你不过是想要我的心而已。你既然是怀着目的,那我也不欠你什么!” “你千万不要想着,与凝儿相比。你就是幸运,趁着凝儿不在,我们国公府落难,占住了国公夫人的位置而已。在我心里,我真正的妻子,只有凝儿……” 他松开了容卿,最后又警告了一遍。 “别再招惹凝儿,她是我唯一的底线。” 裴淮之走了,容卿的心,彻底的空了。 他那些话语,犹如一把把刀子,狠狠的扎在她的心头,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屋子里空荡荡的,她坐在黑暗里……虽然还有呼吸,可那双眼睛像是已经死了! 第二日,老夫人苏醒了。 当她听陈嬷嬷说了昨日的事,她心惊胆战……听到裴淮之又为了书凝,冲去了慕云院,冲着容卿发火。 老夫人的头皮发麻,她恼的攥着拳头,狠狠的砸了砸床铺。 “糊涂,淮之糊涂啊。” “他怎能那样对卿儿?” 她立刻让沉默派人去喊裴淮之。 裴淮之得知老夫人醒了,他松了口气,从月影轩离开,疾步去了寿安堂。 老夫人见到他,直接举起茶盏,朝着他身上砸去。 “跪下。” 裴淮之不明所以,可他一向听老夫人的话,二话不说便跪在了地上。 老夫人让陈嬷嬷拿来拐杖,她握着拐杖,咬牙狠狠地砸在裴淮之的身上。 “思妍与尤氏,她们两个人糊涂,偏偏溧阳郡主还要来插一脚……她们都是女眷,目光短浅,我不觉得奇怪。可是淮之,你是男人当心胸宽广,你在朝堂上面对各种阴谋阳谋,你应该比我都懂得多。” “你怎么就任由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你不弄清楚事情真相,就怪容卿,甚至还要夺走她的掌家权?凝儿头疾复发,你居然还将这一切,怪在容卿的头上,你还冲她发火,你还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如此羞辱她……她可是你的妻,是我豁出老脸,亲自为你跪求来的。” “如果你这样薄待容卿的流言,若是传出去,你猜外面会怎么说你,怎么说国公府,怎么指着我这个老太婆的脊梁骨骂?你二十多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这样糊涂?” 老夫人气的血气往上涌,她眼前浮现一圈圈的眩晕。 “国公府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太不容易了。这些年,我殚精竭虑的维持国公府,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心神吗?” “原以为你踏入朝堂,掌握了政权,你能成熟一点,怎么一旦遇到凝儿的事,你就犯糊涂了啊。” 老夫人心头忍不住的发疼,她突然想起来,当年老爷子为何不同意,淮之让凝儿订婚。 老爷子那时,是不是就已经看明白,凝儿并不适合当国公府的主母? 老夫人握着拳头,狠狠的砸在床边:“当年,你父母去世,我绝望的恨不得也立刻去了。要不是,我记挂着你们兄妹三个,我早就不想活了。” “如今,我们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了盼头,谁知道……谁知道啊!” 老夫人羞恼无比,满眼都是泪。 谁知道书凝回来了,这是她最疼爱女儿所生的孩子。书凝能回来,她确实高兴,可是……可是,却也因为书凝而搅得家宅不宁! 裴淮之没想到老夫人会如此激动,他任由老夫人发泄打骂,看着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他这才有些慌了。 “祖母……” 老夫人平复情绪半晌,她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 发火,愤怒,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如今的局势,还能控制…… 老夫人拉着裴淮之的手,软硬兼施:“你去给卿儿赔罪……无论如何,你也得让她消气。书凝那里,你就别去了,让那些奴才照顾着。” “从明日开始,你就为书凝在京城选合适的夫婿人选。” 裴淮之拧眉,“祖母……” 老夫人脸色严肃:“听我的,照办。否则,你是要逼我去死吗?” 裴淮之无法忤逆老夫人。 他只能闷声应了。 从寿安堂离开后,他就去了慕云院。 谁知,他刚见了容卿,还没开口道歉,宋淩便急匆匆的从外面冲进来:“国公爷,表姑娘的头疾又复发了。” 裴淮之的脸色一变,转身就走。 容卿坐在那里,盯着他离去的身影,她握在手里的书卷,半天都没翻动一页。 第33章 不能下蛋的母鸡 裴淮之请了太医院的太医过府,周书凝的头疾才渐渐地减缓。 老夫人看着周书凝的凄惨模样,她再多的愤怒,都全数散了。 她心疼地搂着周书凝,心肝地喊着,也不再多问,之前的事情。 裴淮之也没有再来向容卿道歉……事情因为周书凝的头疾,就这样轻轻揭过。 玉婷愤愤不平,气得在暗下骂了一圈。 她也不敢在容卿面前多说什么,免得勾起夫人的伤心。 容卿一开始,确实很难过,渐渐地她也就习惯了。 她在一点点地,剥离自己对裴淮之的爱。 她想,只要给她时间,她就能慢慢地忘记他! 容卿每日还是按照规矩向老夫人请安,很多时候老夫人都拉着她的手,想要与她多说几句。 容卿会以处理府中杂物为由,提前离开。 旁的一切事物,她全都装作看不见,也渐渐不在乎了。 裴思妍还是黏着周书凝,一整天都待在月影轩,日日翘课。别说学刺绣了,便连读书,她都不去读了。 裴霄云原本也是要去族学读书的,每日都要温习功课,早晚还有练习武术。可这几日,随着他被杖责受了伤,也全都搁置。 两个人整日围着周书凝转,周书凝特别的纵容他们,他们想要什么她都答应。 裴思妍喜欢冬日吃冰,平日里有容卿与老夫人管着,她不敢闹,更不敢提这个要求。如今,有周书凝给她撑腰,她就无所顾忌了。 一天时间不到,她就吃了三碗冰粉。 到了夜里,她便染了风寒高烧不退。 周书凝愧疚无比,她守在床边,与婢女一起帮衬着照顾裴思妍。 谁知,裴思妍迷迷糊糊地拉住她的手,低声呢喃喊着:“大嫂……大嫂……好冷啊。” “妍儿……想吃你做的蜜饯了。”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朝着周书凝兜头泼下。 她失神地看着裴思妍,眼底浮上一些冷意。周书凝恼怒地掰开裴思妍的手,咬牙暗骂了句:“真是一个白眼狼!” 她这样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在梦中居然念着容卿? 周书凝特别的愤怒。 她气得身子发抖,当即离去不再管裴思妍。 之后,周书凝就只动动嘴,做些表面功夫,再不费心费力地守在床边照料。 裴思妍一连烧了五天,人几乎都烧傻了。 大病一场,快没了半条命。 容卿再次见到她,她都瘦脱了相。 裴思妍眼底有些委屈,看向容卿的目光带了一些怨气。 “大嫂,这几日我病了,你为何不来看我一眼?” 以前,她但凡有个头疼发热,容卿都紧张得不行。 她会衣不解带地照顾她,给她熬药,给她做喜欢的点心与食物。 可这次,她病得那样重,容卿别说给她做食物了,便连看她一眼都不曾。 容卿淡淡的回道:“不是有表姑娘在照顾你吗?有她一人,不就足够了?” “你这些日子,都很黏表姑娘,可见与她感情极好,也很依赖她。有她照顾你,我很放心……” 这句话堵得裴思妍哑口无言。 老夫人叹息一声,拉着裴思妍的手,她想要训斥又不忍心。 周书凝扯唇唇角,揽着裴思妍,一副维护的状态。 “妍儿,夫人事情太多,她肯定没时间。夫人说得没错,这不是有我吗?” “外祖母,你也别想着训斥妍儿了,她刚刚大病一场,这会儿精神还不好呢……” 老夫人张了张嘴,眼底满是无力,到底也没说什么。 裴思妍依旧和周书凝亲亲热热的黏在一起,只不过她会偷偷的打量容卿的反应。 她见容卿神色淡淡,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裴思妍心里很是恼火。 容卿就没有半点危机感? 如今祖母,还有二哥都偏向周姐姐,便连大哥都很关心周姐姐,为了周姐姐的头疾之症,每一日都去月影轩看望,一看望就要到半夜才离开。 大嫂就真的不在乎,大哥与周姐姐有什么? 她就不担心,早晚有一天,她会被扫地出门成为被人抛弃的下堂妇? 容卿请了安,客套几句,便转身离去。 丝毫没有留下来,与他们聊天的意思。 老夫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抬头看着容卿离去的身影。 裴思妍心里憋着一股火:“大嫂现在真是变了,以前她来给祖母请安,都会留下来陪着祖母说话,很多时候都会留到用了午膳才走。” “如今倒好,这才待了多久,半个时辰都没有,她就火急火燎地离开,倒像是有人在追她似的。” 周书凝眸光微闪,勾唇笑道:“可能夫人太忙了吧。” “呵,忙什么,不过是府中的杂物,一下午的时间不就能处理完了?她就是故意的,故意看我们不顺眼……如今,她对我大哥都没有好脸。祖母,你也不管管她……” 裴思妍少有这般刻薄的时候,老夫人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你这孩子……大人的事情,你不要多问。无论如何,她都是你大嫂,不能背后议论她,不能对她无礼。” 裴思妍想到这几日,她缠绵病榻,容卿都没看过她。 她越想越气,眼尾都泛红起来。 “我才不认她是我大嫂,在我心里,只有周姐姐才是我大嫂。” 老夫人气的太阳穴处,突突直跳:“你这孩子又胡说了。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可不能在外面再说这样的话。” 裴思妍冷哼一声:“我说的是实话,又没有乱说。” 她这次生病,前前后后都是周姐姐照顾,反观容卿,她一次面都没露,丝毫不在乎她一样。从这里就能看出,周姐姐与容卿的差别。 她不想让容卿做她大嫂了。 一点也不想。 容卿刚从寿安堂走出来,迎面就碰见了裴淮之散朝归来。 骄阳悬在中天,金辉泼洒下来,他穿着一袭绯色官袍,织锦的暗纹在阳光照耀下隐隐有银丝闪现。他脊背挺得笔直,官袍的立领衬得脖颈线条利落,下颌线绷出清俊的弧度。 日光斜斜扫过他的脸,将本就昳丽的五官照得愈发分明,眉骨下投着浅浅阴影,眼尾那颗红痣,被阳光镀上了层暖金,像是朱砂点在雪上,又似炭火落在绯色的绸缎上,艳得惊心动魄。 他周身似晕着一圈光线,所到之处就将周遭一切,都衬得亮堂起来。 容卿以往最喜欢他穿官袍的样子,如今,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也不过如此! 她冷淡疏离地向他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裴淮之冷着脸,堵住她的去路。 容卿皱眉,抬头看他:“国公爷,何事?” “你先随我进去,待会我有事情要问你。”裴淮之二话不说,便拽着她的胳膊,重新踏入寿安堂的院子。 容卿脸色微沉,轻轻挣扎。 裴淮之睨着她,淡淡道:“事关容家的案子,你不想知道了?” 容卿诧异的看向裴淮之。 “查到线索了?” “你没骗我吧?” 裴淮之松开容卿,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袍。 看到容卿着急,他也就不着急了。 “信不信随你……” 而后,他便抬脚朝着寿安堂的正厅走去。 容家的案子,是容卿的软肋,裴淮之最是知道如何拿捏她的心思。 容卿暗暗咬牙,虽然有些不爽,却也心甘情愿地跟随他,再次折回寿安堂。 谁知,两个人刚刚走到厅堂门口,门口的丫鬟还没打起帘子,裴思妍的声音尖锐地传了出来。 “祖母,你真该好好想想,我们国公府后嗣的问题了。这些年,她都没怀孕,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她的肚子还是没动静。我们国公府的主母,可不能让一个不能下蛋的母鸡坐着……” 容卿整个人如坠冰窟,她脸色惨白。 第34章 真该给我大哥纳妾 一颗心不停地往下坠。 那些话,犹如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戳在了她的心上。 鲜血淋漓! 老夫人恼怒地拍了拍桌子,“你这孩子,怎么越说越离谱。” 以前思妍不是这样的,怎么不过短短几日,她就变成了这样没有教养礼数的野孩子? 长嫂如母,这些年容卿对裴思妍费心费力,无论容卿如何,都轮不到裴思妍来说。 裴思妍有恃无恐,她不以为意,继续道:“祖母,我说的是实话啊!你心里也早就介怀这件事,你为何不向她明说?我们国公府可不能没有后嗣,大哥身为一家之主,怎能没有后?” 裴淮之皱眉,他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守在门口的婢女,一抬头就看见裴淮之那张铁青的脸庞,她们吓了一跳,连忙匍匐跪地:“国公爷。” 裴淮之还没想好怎么训斥裴思妍,容卿却从他身后走过去,走到裴思妍的面前,抬起胳膊,一巴掌狠狠地打了过去。 火辣辣的疼席卷上来,嘴角当即便泛出血丝。 裴思妍彷徨无措地看向容卿。 “大嫂。” 容卿冷脸看着裴思妍,“这些年的书,让你学的规矩,你都学到哪里去了?你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了?都说长嫂如母,你这番话忤逆长嫂,实在是十恶不赦……” 她反手,又给了裴思妍一巴掌。 裴思妍被打的脑袋嗡嗡作响,裴淮之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容卿的手。 “行了,一巴掌还没够?” 容卿甩开裴淮之的手,揉了揉发麻的掌心。 “治家不严,终究会害人害己,好自为之……” 她不再废话,转身就走。 老夫人看着容卿雷厉风行的身影,她眼底闪过几分赞赏。 这才是一家主母,该有的气度。 裴思妍刚刚吓到了,没敢闹起来。 她看着容卿走了,这才哭了起来。 “呜呜,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大嫂她居然打我?祖母,大哥,你们也不管管?” 老夫人冷眼看向裴思妍:“你确实该打……” 裴思妍委屈的不行,“祖母,你也不心疼我吗?” “我说的是实话,我哪里错了?大嫂生不出孩子,这是事实……你不是也想着要给大哥纳妾吗?” 老夫人觉得两巴掌也少了,她太阳穴处突突直跳,二话不说,抬手又扇了裴思妍一巴掌:“你还说?蠢货……” 裴思妍没想到,老夫人也打她,她捂着脸颊,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又打我?我不就说了一句实话吗?呜呜……” 她哭着跑走,丝毫没有任何悔改的态度。 老夫人气的脸色青白一片,她的手颤抖得厉害。 “这孩子,不过短短几日,怎么就……就变得如此无礼?” 周书凝温声劝着:“外祖母,你别气……这就是一个误会,话赶话而已。” “妍儿她也没恶意的……我待会再去好好的开导开导她。” 老夫人头疼无比,她气得午饭都没吃多少。 裴淮之直接禁裴思妍的足,让她抄写四书五经、面壁思过。 裴思妍趴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书凝走进去,温声劝着:“好妍儿,别哭了。看你这样哭,我实在心疼。” 裴思妍不服气的低吼:“大哥与祖母都打我,我明明说的是实话。容卿霸占国公夫人这么多年,也没能给我大哥生个一儿半女。” “难道以后,就让我大哥绝后吗?那我们国公府,岂不是也要完了?祖母心里,肯定也有这方面的想法啊,她只是不说而已。前段时间,她还物色一些合适的人呢,还不是想给大哥纳妾。” 周书凝眸光微闪,她柔声附和:“其实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和其他人说,你大嫂不是生不出孩子,而是……你大哥心里装着的只有我,这些年,他并没有碰你大嫂。” “你大嫂她一个人也生不出孩子。” 裴思妍的哭声停止,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周书凝。 “周姐姐,这是真的吗?大哥,从没有碰过她?” 周书凝幸福的抿唇笑了:“是啊,你要是不信,可以问你大哥去。” “不过,这有关于女人的尊严问题,我今天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免得再惹出什么祸端……你就权当不知道,知道吗?” 裴思妍敷衍的应了。 她心里则暗喜,她终于抓到了大嫂的一个把柄。 周书凝依旧柔和的安抚裴思妍:“好了,别气了。是外祖母与表哥太过小题大做,估计他们是顾忌着国公府的名誉。” 裴思妍心里顿时好受了一些,对周书凝的依赖更加浓烈。 “周姐姐,我就知道只有你对我好。” 周书凝笑着,捏着帕子给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好了,别哭了,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如今都哭丑了。” “不是什么大事,等外祖母与表哥冷静下来,肯定也会觉得,他们动手打你是错的。” “放心,万事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着你。” 裴思妍对周书凝更加的信任,依赖。 她只觉得,在这世上,再没人比周姐姐对她好! 容卿回了慕云院没多久,裴淮之便走了进来。 他挥退院子里的奴仆,一步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容卿拿着一本书,正坐在书桌前看着。 裴淮之俯身,观察着她的神色。 “妍儿年纪小,说话口无遮拦……我和祖母已经教训过她了。你别生气了……” 容卿淡淡道:“我不会为难自己。“ 气坏了身子,受罪的是自己,她早就看透了裴思妍的本质,早就对其心灰意冷了。 容卿抬眸看向裴淮之,倒是说了句:“其实,三姑娘有句话说对了,这些年我一无所出,要不然就给国公爷纳个妾,延绵子嗣吧。” “如果你实在忘不掉表姑娘,那就纳她为贵妾,我愿意成全你们……这样也是圆了你多年的遗憾。你与表姑娘,错过了那么多年,不能因为一些虚无缥缈的名头,而错过彼此。真爱无敌,它可以抵抗世间一切坎坷,困苦……” 第35章 咬住了她的唇 裴淮之的太阳穴处,突突直跳。 他的怒意,一下子就席卷而来了。 他刚要发火,突然宋淩在外面喊他。 裴淮之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他压着怒意离去。 他出了慕云院,宋淩却低声禀道:“主子,属下刚刚才得知,表姑娘回府那晚,夫人曾经偷偷出过府一个时辰。好像,她是见了什么姓韩的公子……” 裴淮之彻底炸了,容卿去见了陌生男人? 而且还是夜里去的? 一个时辰,足够发生任何可能性! 裴淮之的胸口涌起滔天怒火,怪不得这些日子,她对自己越发冷淡,原来是移情别恋了吗? 容卿她真是有本事啊,居然敢给自己戴绿帽子? 他可以有白月光,有心爱的女子。 可她容卿不可以!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的所有物,无论是她的心,或者身体,都必须属于他! 裴淮之转身回了慕云院,他让宋淩,将闲杂人等统统都轰出去。 他踏入内室,一把抓住容卿的手腕。 “说,前几日,你去见的那个韩公子,他是谁?” “是你的奸夫吗?你给我戴了绿帽子?” 容卿惊愕无比的看着裴淮之,她脸色难看至极:“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 裴淮之额间青筋凸起,他也没听清容卿说了什么,他只觉得怒火中烧,烧毁了他所有理智。 他俯身而上,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 嘶……容卿疼得身子战栗,她握着拳头,捶着他的胸膛反抗。 裴淮之却将她双手禁锢,继续咬着她的唇。 容卿眼泪直流,她特别的痛,可她却挣脱不了。 她像是一个被折断翅膀的鸟儿。 她根本就飞不出裴淮之的掌心。 裴淮之尝到了她苦涩的眼泪,他的情绪这才清醒了几分。 他喘着粗气松开她。 容卿反手一巴掌,狠狠的扇向他的脸庞。 裴淮之抬手抓住她的手腕:“我给你机会解释……” “你别继续惹我……” 容卿吸着鼻子,她觉得屈辱至极。 “那位韩公子,是我父亲以前收的门生,自从容家出事,他便失踪了。我的直觉是,他与容家的案子有关,所以我得知了他的消息,就出府了一趟。” “本来我想告知你实情,可是表姑娘回来了,你还能顾得上我的事情?” 她的嘴巴破了,渗出不少血来。 裴淮之渐渐的清醒,听着她的解释,他才觉得自己误会她了。 他看着她破损的嘴巴,有些懊恼:“抱歉,是我刚刚冲动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听说,容卿偷偷去见了陌生男人,他就火冒三丈。 他无法容忍,容卿与其他男人有什么关联。 他几乎都不管往下想。 容卿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她一步步后退。 裴淮之拉着她的手腕。 又跟她说了句抱歉。 容卿挣扎起来,不愿让他触碰一分。 唇瓣传来火辣辣的疼,那些疼,提醒着她,裴淮之是多么的恶劣。 他根本就不是以往那副温润如玉,道貌岸然的君子。 裴淮之自知理亏,看着她破损的嘴角,通红的眼睛,他不由得软下声音,哄道。 “别气了,刚刚是我犯糊涂了,你要是还有气,你再咬回来就是。” 他颇为无赖地噘着嘴,凑向容卿。 容卿慌乱避开,不愿与他有任何的亲密接触。 裴淮之摸了摸鼻子,尴尬的咳嗽几声。 “帮我换个常服,我这就带你出府……我真的找到了容家的线索……我没骗你!” 一听容家二字,再大的气,容卿都得咽下去。 她深呼吸一口气,忍着火气,还是熟练的伺候裴淮之更衣。 内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容卿抬手解开裴淮之的腰带,帮他脱下外袍。 裴淮之肩背宽阔如松,臂膀肌肉线条分明,不是刻意隆起的虬结,而是常年习武练出的流畅紧实,抬手时能看见小臂绷起的腱子肉,带着沉稳的力量感。 他面容清隽绝艳,既有武将的刚毅,又染着几分文弱书生的气度。这种糅杂了刚毅,又有翩翩公子的外貌,不知道俘虏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四周的气息,似乎都变得黏腻。 裴淮之闻着容卿身上弥漫过来的清香,他的呼吸渐渐的乱了。 从前怎么不觉得,她身上的味道这样好闻呢? 容卿没注意裴淮之的异样,她拿了一件崭新的月白绣银丝的袍子,套在裴淮之的身上。 她拿着腰带,伸手圈住他的窄腰……裴淮之感受着那双小手,点火般在他身上乱摸。 他越发心浮气躁,当他的视线落在她殷红微肿的唇,他喉咙发干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忍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了。 还没系好腰带,他滚烫的大掌便箍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扯入了怀里。 他大掌轻轻抚摸着她纤细的腰肢,缓缓地低下头。 “你身上今天很香!” “是换了一种香味吗?” 容卿有些羞恼,她避开裴淮之的触碰,他从未这样搂抱过她,他以前避她如蛇蝎,看她就像看脏东西…… 如今,他是疯了吗? 他怎能突然就变了? 对于容卿的躲避,令裴淮之很不爽。 他心头刚刚压下去的酸意,现在又冒了出来。 “你真的与那个韩公子,没有私情?” 容卿恼怒的看着他:“我没有。” “那你为何躲我?我们是夫妻,你也该尽尽夫妻义务了。”裴淮之漫不经心道。 容卿嘲弄地勾唇:“夫妻义务?这些年,你宁愿抱着画卷纾解……唔……” 裴淮之不想听她提起画卷的书,他低下头一个灼热滚烫的吻,堵住了她剩下的话。 从未尝过她的味道,没想到,居然如此甜美美好。 这不禁令他沉醉。 他扣着她的腰,朝着床榻一点点挪过去。 容卿招架不住,他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势。 她的推搡抗拒,根本就像是猫儿在挠痒痒……她被吻得双腿发软,整个靠在他的怀里,意识渐渐地陷入混沌迷离。 裴淮之扯掉容卿身上的衣物,亲吻顺着她的脖子,缓缓地往下蔓延。 啪啪,外面响起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裴淮之的动作一顿,他眼底满是烦躁,每次都是这样,总有不长眼的敲门,来坏他们的好事。 他声音冰冷地斥道:“滚……” 门外的敲门声停止了片刻。 裴淮之又重新吻上容卿……下一刻,周书凝的声音蓦然响起。 “表哥……是我。” 第36章 白日寻欢 玉婷站在门口拦着周书凝。“表姑娘,请你别让奴婢们为难。” 周书凝脸色泛白,看着紧闭的房门,她心口传来一阵阵的搅疼。 大白日的,贴身伺候的婢女都在外面守着,屋子里就只有表哥与容卿。 他们紧闭房门,是在干什么? 表哥不是说,他心里只有自己,从没有碰过容卿吗? 他难道在骗自己? 周书凝告诉自己要理智,不能失态惹人笑话。 可是她根本就忍不住,她推开玉婷,动作激烈地敲门。 “表哥……是我,我是凝儿。” “外祖母说,你待会有事要出府,我……我也需要出府一趟,所以就想和你一起出去。” “外祖母说了,她在京城权贵里,为我看了一个好夫婿人选。让我今日去铺子里挑些首饰衣物,明日就安排人相看事宜。” “表哥,你在干什么呢?快点出来吧,时辰不早了,可别耽误了正事。” 玉婷眼底满是怒意,她想要阻拦,红缨却挡住她,两个人互相推搡起来。 院子里除了她,再没其他人。 早就被国公爷支走了。 谁能想到周书凝突然过来了! 玉婷身形娇小,抵抗不了红缨,更别提去阻止周书凝了。 周书凝将门拍得啪啪响,大有一种豁出去的架势……她顾不了太多,她只觉得自己心里在滴血,她接受不了,表哥真的对容卿动情。 容卿听着外面震天的门声,趁着裴淮之愣神,她一把将他给推开。 她连忙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物。 “要发疯,找你的表妹去。” 裴淮之的身子趔趄,坐在了另一边。 他没有再动,有些失神的看着容卿。 听到凝儿的话,他的理智渐渐地回笼。 他刚刚到底在做什么? 他怎么会对容卿动情? 他是疯了吗? 容卿不管裴淮之在想什么,她收拾好自己,当即便走向房门处,拉开了房门。 周书凝停止了敲门声,她抬头看向容卿。 容卿两颊酡红,如染了胭脂,嘴唇殷红似血,饱满得像是肿了。 虽然她衣物发丝,都整理得妥妥当当,可是……周书凝还是看出来,容卿刚从情欲里清醒。 容卿的唇,分明是被亲肿的。 周书凝紧紧地咬着唇瓣,她扯着僵硬的唇角,冲着容卿笑了笑。 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夫人别见怪,我不是有意打扰你与表哥,就是觉得时辰不早了,不好耽误了正事。” 玉婷连忙跑到了容卿身边,她不满地控诉:“夫人,奴婢拦不住她们。” 容卿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 她态度倒是很平和的,邀请周书凝入内。 周书凝探头朝着内室看了一眼,可惜内室的珠帘垂放下来,遮掩住了里面的一切。 她攥着手掌,迈入厅堂。 “表哥呢?” 容卿淡淡地回了句:“他在穿衣服。” 周书凝咬着唇瓣,贝齿几乎要咬出血来。 “哦。” 她竭力压住心底的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 容卿让玉婷上茶,客气地邀请周书凝落座。 周书凝柔声道谢,两个人纷纷落座,四周静谧落针可闻。 没一会儿,裴淮之便从内室走了出来。 他穿了一袭浅灰色的锦袍,握着一把折扇。 折扇轻挑起珠帘,轻抬脚步走出来。 他有些不自然的朝着周书凝笑了笑。 “你要是想出去,我再派人安排一辆马车就是……” 周书凝看到裴淮之也同样泛红的嘴,她气得心口疼。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表哥与容卿,他们二人刚刚在亲热。 她忍着难受,强装镇定,假装不知道内情。 她摇头:“不用那么麻烦,我跟表哥一起出府就行。我不会耽误表哥的大事,等会到了饰品铺子,你先将我放下,去办你的事。等你办好事了,再去接我。” 裴淮之自然不会博周书凝的面子:“也行,等我忙完了事,就带你好好的逛逛京都。这几年,京都变化挺大的。” 周书凝笑了起来,明眸皓齿,倒也是一个容貌不俗的美人。 她抬手指着院中的海棠树:“京城我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变化,倒是这慕云院的海棠树,让我觉得很惊喜。表哥,你还记得吗?这海棠树,还是我们两个亲手种下的呢。” “当时,我们还给它取了一个小名,叫四月。因为它大概是四五月开花,所以我就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没想到表哥就采纳了。” 提及往昔,周书凝眼底露出幸福的微笑。 裴淮之也是满脸都是感慨:“是的,这颗海棠树小名还叫四月。” 容卿冷着脸站起身:“还走不走了?” 裴淮之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容卿。 “走吧。” 容卿一言不发,率先离开。 周书凝拧眉,看着容卿的身影,走到裴淮之的身边:“表哥,夫人也去吗?” 裴淮之点点头:“嗯,她也去。” 周书凝的呼吸一紧,她眼底浮上一些酷寒。 真是阴魂不散,她与表哥出门,容卿居然厚脸皮的要凑热闹? 周书凝敢怒不敢言。 她忍着怒意走出了府门。 马车早就备好,停在了大门口。 容卿搭着玉婷的手,欲要上马车时,突然周书凝传来惊呼一声,她在下台阶的时候,脚下一崴,整个人朝着裴淮之的怀里倒去。 裴淮之手疾眼快,抬手扶住了周书凝。 “凝儿,你没事吧?” 周书凝贪婪地靠在他的怀里,吸取着男人身上好闻的暗香。 她的眼睛红了红,“没事,就是不小心歪了一下。还好表哥扶住了我……谢谢表哥。” 裴淮之体贴周到的,搀扶着周书凝,一步步走到了马车旁。 容卿看着两个人亲密的姿态,她冷笑一声。 她抬脚就上了马车。 周书凝有些忐忑地小声问裴淮之:“表哥,夫人是不是生气了啊?” 她话虽这样说,身子却还靠在裴淮之的身上,根本没有半点忐忑的模样。 裴淮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马车帘子,他缓缓地摇头。 “她怎么会生气?她是最大度的……” 刚刚还要给他纳妾呢! 她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小事生气? 第37章 死了妻子的老男人 “来,书凝,我扶你上马车。”裴淮之握住周书凝的手,温柔道。 周书凝甜甜地笑了笑,黏腻地说了声谢谢。 容卿坐在马车里,就那么静静地听着他们二人缠绵悱恻,黏黏腻腻的言行。 上个马车而已,愣是用了半刻钟。 玉婷忍着气想要吐槽,却因为顾忌裴淮之,她不敢造次。 马车启动。 容卿与玉婷坐在左边的位置,裴淮之与周书凝就坐在她们对面。 中间有固定的茶几,摆放着精致的糕点与茶具,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毯子,窗子悬挂着白纱,遮掩住外面的景物,却也不影响光亮。 裴淮之倒了一杯茶水,率先递给容卿。 “嘴巴有些干,喝口水……” 他的眼睛落在容卿殷红的唇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想起刚刚那销魂滋味,他心里犹如猫爪子在挠。 面对面坐着,他的眼睛不自觉地落在容卿身上。 越看越移不开目光。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容卿这样会诱惑人,这样勾魂摄魄呢? 都怪她长得太勾人了,他差点就把持不住。 他喜欢的人是凝儿,他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裴淮之心里想着,要与容卿划开界限,行为上却又拿了一些糕点,递给容卿。 刚刚搂她的腰,真是太细了,他一个手掌都能握住。 容卿在外人面前,通常都不会博裴淮之的面子。 他递来什么,她就接什么。 但她却没动,将茶盏、糕点统统搁放在手边的案桌上。 裴淮之皱眉,他还在想着怎么劝容卿吃点。 周书凝看着裴淮之情不自禁关切容卿的模样,她心里酸涩无比。 她暗暗咬牙,死死忍着胸膛翻涌的怒意。 她眸光一转,便抬起手,轻轻地扯了扯裴淮之的衣袖。 “表哥,这里居然有绿豆糕啊?我最喜欢吃绿豆糕了……没想到表哥你还一直记得?” 容卿的心,微微一沉。 怪不得这些年,马车里一直都备着。她还以为裴淮之喜欢吃,原来这是周书凝爱吃的。 慕云院的海棠树是他们联手种植的,绿豆糕也是属于他们的回忆。 裴淮之拿起一块绿豆糕递给周书凝。 他又体贴地给她倒了杯茶。 周书凝欣喜无比,雀跃地道谢。 马车里回荡着周书凝欢快的笑声,容卿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听着他们聊起过去,聊起那些有趣的童年。 原本麻木的心,还是涌起丝丝缕缕的酸楚。 她无法怨,更无法计较。 裴淮之与周书凝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事实啊! 他们之间确实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且这些回忆,旁人根本就无法参与。 眼不见心不烦,容卿干脆闭上眼睛,静心养神。 周书凝小口小口地吃着绿豆糕,瞥见容卿脸色不太好看地闭着眼睛,她得意地暗暗一笑。 这就难受了吗? 呵,这一切不过是开始。 她继续与裴淮之没话找话。 “表哥,不知道那赵家公子人品怎样,我心里很是忐忑。我失踪了五年,如今都二十多岁了,这样大的年纪,也不知道赵家嫌不嫌弃我。” 她说着,黯然神伤起来,整个人特别的脆弱落寞。 裴淮之心里很不是滋味,柔声安抚。 “你别怕,赵公子人品,我已然打听清楚了。他是大理寺少卿赵大人的二公子,年岁上与你相当……” 这位赵二公子名叫赵廷,外貌俊逸,才华斐然,当年参加科考,考到了榜眼。曾在翰林院任职……五年前娶过一门妻子,可惜一年后,原配妻子便因病早逝。 赵廷陷入悲痛中无法走出来,就辞官离京在外游历了两年。 今年年初归京,似走出了往昔的阴霾,打算重新入朝堂任职。 “他素来洁身自好,这些年也没什么通房侍妾,从他原配妻子逝世来看,他也是一个极为重情重义的君子。书凝,你若嫁给了他,也是一门好姻缘。” 这些日子,他翻来覆去比较京都世家的那些公子哥,他对赵廷的印象最好,所以这个人选,是他帮忙选定的。 祖母也对赵廷这个人赞不绝口,无论是家世,还是背景,抑或是人品都是无可挑剔。唯一的缺点就是成了亲这一条,但裴淮之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与周书凝年龄相仿的优秀男子,大部分都已成亲生子,小部分没有成过亲的,那都是有隐疾,或者藏着不为人知的密辛。 周书凝羞怯地咬唇,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相信表哥的眼光。” 表面看着对这门婚事很是满意,还带着几分期许。 实则内心,几乎快要崩溃。 一个死了妻子的老男人,这还叫优秀?她都怀疑,赵廷的那个原配妻子,是不是被他克死的? 这样一个垃圾,也配她嫁? 无论如何,她都看不上这样的男人! 容卿没想到,裴淮之与老夫人还真的帮周书凝找人相看了。 他难道就不打算与周书凝再续前缘? 周书凝是他的白月光,他记挂多年,如今死而复生,他就一点也不想,将她据为己有? 容卿一时间,有些猜不透裴淮之到底在想什么。 大概半个时辰,马车停到了生意最红火的一家名为翠玉轩的首饰铺子门口。 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这条街道很是繁华热闹。 容卿掀起车帘朝着街道两侧张望,两侧的商铺鳞次栉比,幌子与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远处的绸缎铺子,七彩布匹垂落如瀑,吸引着驻足挑选的妇人;街道上的小吃摊,热气蒸腾而上,油条的酥脆香、馄饨的鲜醇味混杂着糖炒栗子的焦甜,弥漫到街角。 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攒动的人头上,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热闹而温暖的烟火气。 容卿看到这样的繁华热闹,她心里的沉闷也疏散了几分。 围拢在翠玉轩附近的百姓,看到是宁国公府的马车,纷纷恭敬地避让。 有些喜欢看热闹的,躲在旁边,低声窃窃私语,大胆地议论起宁国公府的八卦。 “听说,宁国公那位死了五年的青梅竹马,死而复生了。” 第38章 疼,表哥! “何止听说啊,我都见过……这几日,周姑娘时常带着二公子与三姑娘出来逛街。那周姑娘的容貌,非常的年轻,看着像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周姑娘当初为了救宁国公,以身涉险引开了那些杀手,纵身一跃跳入悬崖,这种为爱牺牲的壮举,不知道引得多少人敬佩……以溧阳郡主为主的世家贵女,还专门为其立了一块碑呢。” “对啊,这样品行高洁的女子,才是京都贵女的典范。我听说这几日,那些贵女要为周姑娘举办宴席,欢迎她复生归来呢。” “这马车里坐着的人,该不会是周姑娘吧?” “希望是周姑娘,我还挺想一睹芳容的。” “我也是,我挺敬佩她的……” 一时间,人群挤挤攘攘起来,无数目光都聚焦在这辆马车上。 周书凝坐在马车内,将外面的议论声音,听了个大概。 她眼底掠过几分得意,溧阳郡主为她立碑,倒是帮她收拢了不少的人心。这件事,溧阳郡主算是办得漂亮。 这些日子她时常出府,当百姓知晓她的身份后,都纷纷向她投来尊敬的目光,这样的目光,让她很是受用。 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被优待。 很多时候,她买东西,都不需要付钱的。 裴霄云与裴思妍对她的崇拜,自然更加浓烈。 这都是属于她的光环,她生来便该是万人瞩目的皎月! 若论京都贵女,舍她其谁? 呵,容卿算什么? 只要有她周书凝的存在,旁人也就看不到容卿这个人了! 她到底还是比容卿优秀! 周书凝捏着帕子,抵在唇角,忍着快要控制不住的嘴角笑意。 “表哥,那我先下去了。你与夫人去办正事吧,我在翠玉轩等你回来!” 裴淮之也跟着起身:“我送你进去!” 周书凝受宠若惊,她心里高兴,面上却带了几分迟疑看了眼容卿。 “这……外面人那么多,这不合适吧?” 裴淮之眉目清朗:“我们是表兄妹,能有什么不合适的。” 他说着便掀起车帘,跳下了马车。 而后,他站在马车旁,修长的胳膊伸过来。 周书凝抬眸望去,裴淮之俊美的面容被阳光一照,竟似有了实体般的光华,惑得她心头小鹿乱撞起来。 光洁饱满的额头,棱角分明的眉骨,眉尾一粒茶色的痣,活色生香。深邃眼眸如浸在清水中的黑曜石,被阳光折射出细碎的光。鼻梁高挺如刀削,唇线清晰,唇角天然带着一点微扬的弧度,不笑时已有三分惑人,若轻轻勾起,能让周遭的光都失了彩。 骨相的清隽与皮相的温润揉在一起,玉树临风,貌比潘安都不足以形容出他俊朗的外貌。 周书凝不由得红了脸颊。 表哥是这世间最俊美,最优秀的男子。 周书凝忍不住扭头,挑眉看了眼容卿。 而后,她伸出手。 娇小白皙的柔夷,轻轻放在裴淮之宽大的掌心。 玉婷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得意什么……” 周书凝轻笑一声,轻蔑地看了眼玉婷,虽然没听清这贱婢在说什么,但肯定不是好话,可她丝毫不将其放在眼里。 容卿的婢女嫉妒她,对她不满,这真的太正常了! 她从小到大不知道经受过多少人的嫉妒,谁让她优秀,天生就凌驾在很多人之上呢? 裴淮之握着周书凝的手,小心翼翼搀扶她下了马车。 周书凝抬手掖了掖耳边散落的碎发,假装不经意扫向四周。 便见四周人潮汹涌,无数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 这一刻,万众瞩目。 她是这人群里最亮眼,受人仰望的明月。 周书凝勾唇,嫣然一笑。 她今日出府,特意换了一袭月白色绣着百合花的衣裙,月白色衬托得她肌肤白皙如雪,宛如月光下的仙子。百合花的刺绣与她的温柔气质相得益彰,使她看起来更加优雅迷人,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绝色美人。 四周的百姓,目光灼灼,纷纷忍不住地赞叹。 “这是周姑娘吧?” “对,就是她!长得好美啊!” “看着也就十几岁,哪里像二十多岁的人啊。时光在她身上,真的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啊。” “宁国公相貌也俊美,两个人站在一起,可真是养眼啊。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么美好的一段感情啊!” “当年周姑娘为了宁国公死的时候,我足足哭了半个月,如今看他们这样圆满……我真的此生无憾了!” 有人听见这话,忍不住泼出一盆冷水:“咳咳咳,宁国公是有妻子的,你们都醒醒吧,别乱点鸳鸯谱了。” 四周顿时一静,众人这才想起来,宁国公早在五年前就娶了夫人。且他的夫人,还是前容太傅的嫡长女容卿。 这容卿也是一个名动京都,大名鼎鼎的奇女子。 “啧啧,宁国公真是艳福不浅。” “谁说不是……这天下的男子,谁不羡慕他?” 周书凝是他的青梅,容太傅的嫡长女容卿是他的妻子! 众人正在感慨间,周书凝下马车的时候,脚下似乎不稳,整个人朝着裴淮之的怀里倒去。 “啊,表哥。” 裴淮之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 周书凝靠在宽阔的胸膛,都能听到他如擂鼓般强烈的心跳声。 她羞涩得满脸通红。 贝齿紧紧地咬着红唇,几乎不敢抬头看四周围观的人群。 她非但不松开裴淮之,反而搂住了他的腰,整个人像是要镶嵌到他身体里。 这幅亲密姿态,让周围的百姓都看懵了。 “这……搀扶一下不就行了,非要抱在一起?” “他们这是在一起了吗?宁国公纳周姑娘为贵妾了?” “不知道啊,没听到风声传出来啊。” 百姓中是有不少循规蹈矩的人。 他们渐渐察觉到不对劲,纷纷皱着眉头。 “没在一起,没名没分的,再是青梅竹马,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确实有些不妥。” “不成体统。” “伤风败俗!” 裴淮之脸色微变,他皱眉立刻扯开周书凝。 可不能坏了凝儿的名声。 谁知,周书凝却呻吟一声,眉头紧皱,一把抓住了裴淮之的胳膊:“疼……表哥!我好像崴到脚了。” 第39章 掌心濡湿冒了血 百姓们神色变幻,对周书凝敬佩的人,连忙出声解释。 “哦,原来是崴到脚了。” “我就说嘛,周姑娘不像是不知分寸的人……” 玉婷气的身子发抖,她看着周书凝那副矫揉做作的模样,鼻孔都能喷出火来了。 她压低声音低吼:“夫人,她就是故意的……国公爷刚刚都搀扶住她的手臂了,就这样她还能崴到脚?” “刚刚上马车差点绊倒,如今下马车又崴了脚,这脚是摆设是纸糊的吗?一点骨头都没有?干脆砍掉算了,还要脚干什么?像是一个没断奶的娃娃,走路都走不稳。” 玉婷实在是气狠了,根本就忍不住。 “奴婢敢肯定,她是故意在挑衅你。” 她话音刚落,容卿就看到周书凝侧过身来,透过车帘的缝隙,挑眉冲着她嘲弄一笑。 笑完,她还得意地又靠近裴淮之,整个人几乎再次依偎到了男人的怀里。 任凭四周的百姓,响起各种声音,她都不为所动,她紧紧地抓着裴淮之的手臂,整个身子与他紧密相贴。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新婚燕尔的夫妻。 玉婷脸色铁青,她气得眼眶都冒出了泪:“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奴婢要气炸了!你看她那个得意的嘴脸……” 本来容卿是不打算出面的,她一心记挂着裴淮之所说的关于容家的线索。可周书凝的行为,确实太过分。 周书凝是丝毫不顾忌任何的规矩,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和裴淮之拉拉扯扯,她不担心自己的名声不要紧,也不在乎国公府的名声。 这样轻浮,上不台面的行为,令容卿忍不住嫌恶,反感! 她甚至怀疑,周书凝是不是被夺魂了? 当年的周书凝,似乎不是如今这样蠢笨,冒失的性子啊。 在她印象里,周书凝与裴淮之真的算是男才女貌,很是相配的一对青梅竹马。 那些年,京城里时常流传着他们二人的故事! 若是周书凝不优秀,肯定会有人说,她配不上裴淮之。 可是没人说她不优秀,也没说周书凝配不上裴淮之。 如今,相隔五年,仅仅半个月的相处,周书凝的蠢就显露了无数次! 原本容卿对周书凝没有什么敌意,毕竟当年她确实为了裴淮之丧命,也确实受了很多年的苦。 站在周书凝的角度,她确实没什么错,她为了所爱之人付出一切,包括生命,谁知等她归来,原本属于她的一切,统统都不复存在。 裴淮之为了报恩,包容周书凝的一切行为,无形中也确实伤了容卿的心。 可她从没有因此为难周书凝,也没有贬低过她! 每一次她的反击,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她对事不对人。 但周书凝对她的敌意,越来越深。 她不欠周书凝的,没必要一直忍让她,包容她,承受她所有的挑衅与敌意。 容卿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她抬眸看向玉婷:“我记得,我在这个铺子也定制了一套首饰,算算时间,是不是可以取了?” 玉婷连忙点头:“算算时间,确实该取了。” 她眼底浮上喜色,顿时明白了夫人的意思。 忙不迭下了马车,恭敬地为容卿掀起车帘。 容卿抚了抚鬓发上插着的一根步摇,她探身而出。 搭着玉婷的手背,姿态优雅地下了马车。 刹那间,原本喧嚷嘈杂的四周,顿时静谧。 四周抽气声此起彼伏,无数个目光由诧异变为惊艳。 容卿立在那里,仿佛有一道光束照落在她身上,碧绿的翠烟衫,衬着百褶裙,裙身是雾蒙蒙的草色,缀着细碎的散花,像溪边沾了露水的青草丛,百褶层层叠叠,走动时便如碧波漾起涟漪。 外头又披了件翠水薄烟纱,纱质轻得像云,风一吹就贴着身子晃,把衫子与裙子的翠色晕染得愈发朦胧,她似从一片烟水迷离的绿林里走出来。 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肤白得像上好的凝脂,透着莹润的光,微微抬眼,一双潋滟璀璨的眸子,昳丽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她的相貌似透着媚,又染着不染凡尘的仙! 仙中又流泻出优雅、贵气! 众人一时间看呆了,四周足足静默了半刻。 直到容卿目不斜视,将姿态亲密的裴淮之、周书凝视为无物,步入饰品铺子后,众人才如梦初醒般,渐渐地回神。 百姓们激动无比,声音都忍不住高亢起来。 “绝色,这才是真正的绝色!” “这个女子她是从国公府的马车下来的,看她的气度与年纪……应该是国公夫人,容太傅的嫡长女容卿!” “啊,原来是容太傅的嫡长女容卿,怪不得她这样绝色倾城。原本我还觉得,周姑娘是一个世间少有的美人,如今再看……这根本没有对比性。” 那个说话的汉子,已经尽量克制自己的言语了。 其他人深有同感,何止没有对比性啊,两个人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与容卿相比,周书凝顶多算是个小家碧玉的清秀美人。 像容卿那种女子,才是世间难寻的绝色! 自从容卿及笄出现在京都人面前,除了权贵家族,见过容卿的真容,这些百姓很少能有机会一睹芳容。 更别说,容卿嫁到国公府,再到太傅府被屠,容卿整日待在内宅,都是深居简出,从不会在外人面前露面。 就算有事要外出,她也会头戴面纱,遮掩住自己的面容。 这下显露在世人面前,无非是想搓一搓周书凝的得意与挑衅。 很显然,容卿这一招出其不意,让周书凝懊恼得几乎要吐血。她脸色没了任何的血色,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为何容卿每次一出现,都会夺走她的瞩目与风头? 容卿天生克她是吗? 周书凝气得攥着手掌,尖锐的指甲嵌入肉里,一阵刺痛传来,掌心濡湿冒了血。 她还没缓过神,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 甚至有些人,都替容卿打抱不平了。 “现在的国公夫人,可还是容卿。这周姑娘再是与宁国公是青梅竹马,可也不能当着人家正头娘子的面,就与宁国公拉拉扯扯……” “是啊,没名没分的,就这样搂抱在一起,真的太上不得台面了。” 第40章 恨死容卿了! “之前我还觉得周姑娘是一个识大体,重规矩的名门贵女,如今看来……真是浪得虚名。她哪里有一点京都贵女的姿态?” “哪是什么贵女,不清不楚和男人拉拉扯扯,这分明是勾栏瓦舍,那些风尘女子才能做的事吧。” 四周的议论,越来越难听。 周书凝的眼前浮现一圈圈的眩晕,她连忙松开了裴淮之的胳膊,站直了身体。 她也没脸解释什么,多说多错,她羞愧地抬起衣袖,掩面跑进了铺子。 每次都是这样。 容卿只要一出现,就会衬托的她是多么的不堪。 她真是恨死容卿了! 裴淮之皱眉,脸色沉郁,他没听清周围百姓的议论,他满脑子都是容卿怎么没戴面纱,就那么下了马车? 以往她出府,在外面出现都是戴面纱遮掩容貌的。 今日如此反常,她这是怎么了? 那么多陌生的目光,灼热的盯着容卿,他心里很不爽。 一边吩咐宋淩,将周围的人全都驱散,他一边上了马车翻找斗笠。 容卿入了翠玉轩,翠玉轩的徐掌柜眸光一亮,张嘴便要喊主子。 谁知容卿却对他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 徐掌柜惯会察言观色,顿时改了话音。他知道今日人多眼杂,不能暴露了东家的身份,毕竟在大晋,女子可不能轻易经商的。 若是传出去,恐怕有碍主子的名声。 容卿问徐掌柜,她定制的那一套头面情况。 徐掌柜连忙恭敬地回道:“已经完工了,小的正说亲自送去国公府呢。” “既然我路过了,就顺便拿走吧,也省得徐掌柜劳累。”容卿勾唇,温声笑道。 徐掌柜心里一暖,连忙应下。 他将那些饰品,妥善地放在一个锦盒内,他让人去提来锦盒,递给了玉婷。 周书凝在旁边观察了好一会儿,她心里泛酸,看着容卿与这徐掌柜的熟悉程度,看来是老主顾了。 容卿不知道在这翠玉轩花了表哥多少银子。 国公府的银子,本来都是她的,容卿却这样挥霍无度,她心里都在滴血。 周书凝走上前,趁着玉婷不注意,打开了锦盒的盖子。 映入眼帘的,都是一些工艺巧夺天工的饰品,什么鎏金步摇,镶嵌宝石的项链,还有工艺精湛的镯子……周书凝看得眼花凌乱。 她刚刚随意扫了眼翠玉轩的饰品,她看了好几个喜欢的,可如今和容卿定制的这些饰品相比,那真是云泥之别。 周书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首饰好漂亮啊!” “夫人可真有福气……” 玉婷连忙后退一步,忍不住冷声说了句:“表姑娘,这是我们夫人的,你别乱摸。” 周书凝的眼尾扫到从门口进来的裴淮之,她眸光微闪,当即便哎呦一声,整个人朝后倒去:“啊,玉婷,我不过是想看一眼而已……” 她一屁股摔在地上,手腕上戴着的翡翠镯子碎得四分五裂,碎渣扎在了周书凝的手心,当即便冒出血来。 周书凝眼底满是慌乱,她捂着鲜血淋漓的手,哽咽哭了起来:“好疼啊。” 她扭头看向裴淮之:“表哥,疼!” 裴淮之一踏入翠玉轩,便看见周书凝摔在地上,手掌鲜血淋漓。 他的心猛然一紧,连忙趋步上前查看周书凝的情况。 “这是怎么了?” 周书凝抖着身子哭泣:“没什么……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红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国公爷,表姑娘她不过是想看看夫人定制的首饰罢了,可谁知,夫人的婢女就一把将表姑娘给推倒了。” 玉婷的脸色泛白,容卿走到她的身边,握住她冰凉的小手:“玉婷,发生了什么事?” 玉婷无助地看向容卿,她呜咽哭着:“夫人,奴婢没有推表姑娘,奴婢就是退后了一步,不想让她摸夫人的首饰而已。” 周书凝咬牙忍着疼,扯了扯唇角的笑:“是,玉婷确实没推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表哥,我没事的……” 红缨不服气道:“姑娘,明明是玉婷推的你……” “闭嘴……”周书凝冲着红缨训斥,她捂着血流不止的手掌,凄楚无比地看向裴淮之:“表哥,你与夫人去忙正事吧,不用管我……” 她唇角泛白,手掌还在滴血,却还要故作坚强,这幅模样让其他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惜同情。 “还是先将手掌的伤,处理一些吧。” “对啊,好多血啊,看着都瘆人。” “周姑娘也太善良了,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要为一个婢女开脱。” “那不是开脱,分明是顾忌着国公夫人吧?” “就是,婢女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分明是得了主子的授意,在故意为难周姑娘呢。” “周姑娘好可怜,原本国公夫人是她的,可她为了国公爷付出了生命,国公夫人的位置却让他人取而代之。” “是啊,如意郎君没了,家也没了,如今便连想看一眼喜欢的首饰,都要遭到丫鬟的欺负了。” 群情激奋,几乎是一边倒地偏向周书凝。 自古以来,但凡是弱者,更容易博取他人同情。 周书凝鲜血淋漓的手掌,以及那凄苦可怜的模样,成功地左右了舆论的导向。 裴淮之的脸色沉郁,他搀扶着周书凝起身,他抬眸看向宋淩下令。 “将这婢女押回国公府,杖刑二十。” 玉婷的身子一抖,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国公爷,奴婢没有推表姑娘啊。” “奴婢冤枉。” 宋淩听令,斜挎着腰间的宝剑,疾步走到玉婷的面前。 容卿冷着眉眼,挡在玉婷身前。 “没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动玉婷一根头发丝。” “玉婷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她说了没推表姑娘,那就是没推。” 宋淩不敢对容卿冒犯,他有些迟疑的扭头看向裴淮之。 裴淮之手里还拿着一顶斗笠,他揽着周书凝,皱眉看向容卿。 “奴才有错,定要责罚,夫人,你不能纵容奴仆作恶。” 容卿嗤笑一声,眼底隐隐有泪光闪现:“我纵容奴仆?裴淮之,分明是你偏袒周书凝,为了替她出一口气,就不分青红皂白,惩处我的婢女。玉婷当时双手都在捧着锦盒,试问,她是从哪里多出第三只手,去推周书凝的?” 第41章 三番两次的崴脚摔倒 裴淮之暗暗咬牙,他恼火无比。 真是他每一次想要对容卿好一点,她就得生出别的心思,想要伤害凝儿。 她以前的大度善良,难道都是装的? “周围那么多的百姓都看到,是玉婷推了书凝。” 容卿扭头看向那些围观的百姓,“你们确定,清楚看到我的婢女,推了表姑娘吗?” 她的眼睛太澄净,气势太凌厉,惊得一众人张张嘴巴,唇角蠕动半晌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们一开始的注意力都在容卿身上,哪里注意到周书凝如何。等到他们看过去的时候,周书凝已经摔在地上,那婢女戒备似的退后几步……反正那幅画面,似乎给人一种误导,好像是婢女推了周书凝。 但要说看到,还真没有! 徐掌柜站出来,斩钉截铁地说了句:“我清楚地看到,夫人的婢女就退后了一步而已,根本就没碰周姑娘。” 翠玉轩的小厮,也连忙出声:“我也没看到夫人的婢女推了周姑娘。” 有人摸摸鼻子,小声嘀咕:“确实是没看到推人行为……” “但周姑娘不是被人推倒的,她是怎么摔的?” “是啊,总不能是自己故意摔的吧?” 裴淮之拧眉,看着目前这局势,难道真的是一场误会? 玉婷没有受容卿指使,欺负凝儿? 周书凝原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容卿三言两语就将舆论扭转了。这翠玉轩的掌柜与小厮,居然也向着容卿。 她心里气得厉害。 眼看着形势对她不利,她连忙说了句:“我……我当时脚下不稳,才不小心摔了。这和夫人的婢女没关系……” 她可是从始至终都没说玉婷推了她。 就算容卿要抓她的把柄,她也抓不到。 容卿握着玉婷冰凉的小手,柔声安抚:“别怕,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玉婷感动得眼泪直流。 她刚刚真以为,自己要被宋侍卫拖回去,要被杖刑呢。 容卿抬眸,目光冰冷的落在周书凝的身上。 “我知道表姑娘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她刚刚只是对周书凝反感,厌烦而已。 这会儿,她有了怒。 周书凝居然敢对玉婷出手? 玉婷不止是她容卿的贴身婢女,更是她不可或缺的家人,她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玉婷、如夏。但凡有人敢动她们,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周书凝这次的行为,彻底地惹怒了她。 她要给周书凝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什么人不能惹,什么愚蠢的事不该做。 周书凝连忙点头:“是,我不是故意摔倒的,就是脚下不稳而已。” 容卿轻轻颔首,不置可否。 而后,她勾唇轻声笑了。 “我突然想起来,自从我们离府开始,表姑娘就一直脚下不稳,要摔不摔的。第一次上马车时,差点摔倒,我家国公爷怜香惜玉及时扶住了她,并且百般呵护将她搂在怀里,小心翼翼搀扶着才上了马车。” “这第二次差点摔倒,则是在刚刚下马车的时候,外面围观的百姓,可全都看到了。我家国公爷在搀扶她的情况下,她还能崴脚差点摔倒,这实在很匪夷所思。然后,表姑娘没走几步路,到了这翠玉轩,好好看个首饰,她又摔倒了。” “这次很不幸,没人搀扶她,她摔在地上,还被摔碎的镯子给割伤了……三番两次的崴脚摔倒,这不是普通的问题,必须得重视了。再不重视,哪一天,她若是走到河边,或者与什么贵人相处,还莫名其妙地崴脚摔倒,那就会轻则污蔑好人,重则坠入湖泊,危及自身性命啊。” “我怀疑,表姑娘不是易摔体质,而是有病!既然有病,那就赶紧请个大夫过来,为表姑娘好好看看,免得酿成严重后果,到时候不知道又要诬赖在何人身上了。” 容卿说罢,吩咐玉婷去请一位大夫过来。 玉婷连忙应声离开。 四周静默一片,纷纷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容卿。 而后,他们渐渐的意会过来,目光晦涩地落在周书凝与裴淮之的身上。 有人忍不住又窃窃私语起来。 “国公夫人有理有据,还真是聪慧无比,三言两语就从劣势转为了优势。” “也不看看夫人是谁的女儿,容太傅可是我们大晋出了名的天子帝师,以前教授过圣上,然后又教授太子,只是真没想到,那么好好的一个肱股之臣,三朝元老,居然会以那样的方式,被人屠杀死亡。” 提起容家的那件惨案,无人不惋惜悲痛。 “对啊,到底是熟读诗书,从小被容太傅教养的嫡长女。京都贵女,蕙质兰心,也不过如此!” “如果照国公夫人这样说,那这周姑娘的摔倒,就是故意的。” “是啊,她又没有残疾,双腿好好的,怎么会经常崴脚摔倒呢?啧,女子惯用争宠的手段罢了,这表姑娘不简单,她是用这种娇柔方式博取宁国公的关怀吧?” “不管怎么说,这表姑娘是成功了的,没看到刚刚,宁国公那副紧张的模样吗?这会儿,还搀扶着娇滴滴脆弱的美人,不撒手呢。” 很多人都看出了周书凝的心机叵测。 这分明是一场诬陷。 周书凝的脸色泛白,她失血严重,眼前已经浮现一圈圈的眩晕。 她怎么都没想到,她这些隐晦的行为,居然就这样堂而皇之被容卿给挑破了。 容卿她不是最在乎国公府的名誉,与表哥的名声吗? 她这是怎么了?像是豁出去了,也不顾及任何的体面了。 周书凝气得心头直发疼。 她无助地看向裴淮之:“表哥,我……” 裴淮之拧眉,他不自觉的松了手。 周书凝猝不及防,身子趔趄着差点再次摔倒,红缨连忙伸手搀扶住了她的胳膊。 她泪水涟涟,凄楚可怜地看了眼裴淮之,而后她便低头无声的啜泣起来。 裴淮之深呼吸一口气,他攥着拳头看了眼容卿。 “凝儿有头疾,你别太过分了。” 容卿嗤笑一声:“国公爷误会了,我不是说了,相信表姑娘,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她手上都流血了,肯定要处理的啊,我这是关心她。怎么能是过分?” 她虽是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一汪秋水的眼睛,深不见底,如波澜不惊的死水。 裴淮之没来由的,心情很是烦躁。 他吩咐宋淩:“将闲杂人等遣散。” 宋淩应声,吩咐了护卫,将翠玉轩的闲杂人等,统统都给赶了出去。 百姓们自然不敢得罪国公府的人,他们顺势而为,纷纷退出了翠玉轩。 周书凝咬牙,当即便屈膝跪在了容卿的面前。 “夫人,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希望你不要生气。是我不该连累玉婷,我向你道歉,向玉婷道歉可好?” 第42章 你不要…伤害她 容卿被周书凝的行为,都整的没脾气了。 又下跪?又当着裴淮之的面,这样卑微示弱? 她可真是一个手段,能用到底啊。 但看裴淮之表情,容卿知道,这一招被周书凝运用得炉火纯青。 裴淮之让红缨将周书凝搀扶起来。 “凝儿,你起来,哪有做主子的给奴才道歉的?” “这件事是误会,说开了就行。” 容卿无声的嘲弄笑笑,心里痛的已经麻木。 玉婷很快便请了大夫入内。 大夫开始为周书凝诊脉,包扎手掌的伤口。 容卿寻了个位置落座,徐掌柜极有眼色地斟茶倒水,态度客气恭敬。 裴淮之挑眉,眼底闪过几分诧异。 他坐在了容卿的手边:“你与徐掌柜很相熟?” 容卿抿着唇角,没有搭理他。 裴淮之绷着嘴角,压着心头的火气,她这是又生气了? 他都不知道她气什么。 她要护着玉婷,他没继续坚持惩罚玉婷吧。 她说凝儿有病,他也没反驳吧? 他事事都依照她说的办了,她居然还生气? 半刻钟后,大夫给周书凝包扎好了伤口,他也按照容卿说的,检查了一下周书凝的双腿。 男女授受不亲,大夫自然不会亲自揉捏女眷的腿。 他吩咐红缨,让她按照他说的去摸。 红缨依言照做,周书凝心里憋着气,检查什么检查?她的腿根本就没毛病……可她却不能反驳,毕竟她确实经常崴脚。 当着表哥的面,她不能自打嘴巴。 但她丝毫不担心,大夫会检查出什么不好……反正到最后,自讨没趣的就是容卿。 她且看她如何收场! 红缨摸着摸着,突然在周书凝的脚踝,摸到了一处凸起的硬块……她依照大夫的吩咐摁了摁,周书凝没有任何的痛感。 周书凝觉得奇怪,之前她可没有发现自己的腿有什么凸起的硬块啊? 这硬块究竟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她怎么没有察觉? 大夫的神色却凝重了起来。 “没有痛感才是最麻烦的……” 周书凝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的腿,恐怕还真有问题。这凸起的地方,就是症候所在。虽然现在摁着不疼,也没有什么感觉……但会在你行走的时候,双腿突然乏力,极易摔倒,这也就解释了,姑娘为何总是崴脚。” “听说姑娘以前是坠落过悬崖,估计也落入了崖底的寒湖冰川吧,应该是那时候寒气入体,经久不散,长期郁结在你体内。时日越久,恐怕越麻烦……若是不重视,恐怕到最后,会有瘫痪,必须要截肢的风险。”大夫斟酌用词,一本正经道。 周书凝吓得脸色蜡黄,她身子忍不住发抖起来。 怎么就……就到了要截肢的地步? 这大夫分明是胡扯! 周书凝一点都不信这个大夫的话,她心头翻涌起怒意,猛然站起身来:“我没事,我好得很,你别胡说。” 谁知,她刚刚走了两步,双腿却突然乏力,整个人狠狠地朝着地上摔去。 由于她的动作太突然,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她这一摔倒,根本没人上前搀扶。 她是脸颊朝着地上磕的……这一摔倒,直接摔得鼻青脸肿。 裴淮之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将周书凝搀扶起身。 周书凝糊了一脸的血,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眼底满是惊恐:“表哥,我是不是真的要瘫痪了?” 不知道被吓得,还是摔得,她嚎完这一句,就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大夫摸了摸鼻子,低声轻咳一声:“这位姑娘可真是沉不住气,小的只是说有可能,又不是一定会截肢。” 他突然指着周书凝脚踝的那一处凸起处,惊呼一声:“呀,那硬块居然消失了,看来是虚惊一场,我诊断失误了。” 裴淮之到了这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个大夫是容卿安排的。 他猜,周书凝脚踝上凸起的硬块,估计也是因在处理手伤时,用了什么药,所制造的障眼法吧。 这个大夫就是故意吓唬周书凝。 裴淮之满脸阴沉,他挥了挥手,让宋淩将大夫给拿下。 容卿将茶盏,搁放在桌子上。 她抬眸看向裴淮之:“是我授意大夫故意这样做的……你要惩罚就罚我。这一切,不过是给周书凝一个教训。她平日里如何挑衅,如何作怪,我都不管。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当着我的面,污蔑玉婷。” “玉婷与如夏,是我从容家带出来的。她们就是我的家人,倘若谁敢欺负她们,那就是欺负我。我绝不会轻易饶恕……裴淮之,你若是真的为了周书凝好,就请告知她,让她不要触碰我的底线……” “裴淮之,你的底线是周书凝,我的底线就是如夏与玉婷,你若是还要继续不分青红皂白,护着她,我不介意将事情闹大,让国公府跟着一起陷入舆论中。” 她让玉婷将大夫给送走,玉婷目光微转,趁着裴淮之没反应过来,她连忙拉着大夫离开。 裴淮之暗暗咬牙,直接气笑了。 “你怎能这样戏耍书凝?你以前从不会使这种肮脏的手段……” “如今倒是翅膀硬了,都敢和我这样说话了?” 容卿轻笑一声,眼底满是嘲弄:“你也说是以前……是人都会变的。” 所以周书凝回府,老夫人、裴霄云裴思妍他们变了。 裴淮之也变了! 她自然也会变! 裴淮之攥着拳头,目光晦暗地凝着容卿。 他沉默半晌,吩咐宋淩将周书凝送回府。 他揉了揉眉心,“书凝心里有怨气,所以做了一些不妥当的事。其实她并不坏……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不要……伤害她。” 容卿彻底被气笑了:“我伤害她?明明是她先挑衅我的……” “我们是夫妻一体,我欠了书凝,难道你作为妻子,就不该与我一起弥补她吗?”裴淮之的怒意快要压制不住,他不禁提高了声音。 容卿盯着他满是怒意的眉眼,她缓缓摇头:“不能……裴淮之,是你欠周书凝,而不是我欠她!” “我没必要迁就她,忍让她!她若是还敢招惹我,我不会心软,定然会反击。” 裴淮之愤怒地抓住她的手腕:“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的警告?” “你敢碰她一根手指头试试?” 第43章 病入膏肓 容卿不甘示弱,丝毫不惧怕裴淮之的威胁。 “试试就试试……你能拿我怎样?”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才是她容卿原本的样子。 倘若周书凝再招惹她,她定会以牙还牙。 裴淮之脸色铁青,“你……” 容卿却不想听他说任何话语,她起身就走。 看着他维护周书凝的姿态,她的心还是无法做到麻木。 夫妻五载,这五年虽然他时常抱着周书凝的画卷入睡,可是其他时候,他对她还是颇为照顾,体贴的。 当年容家出事,若不是有裴淮之的陪伴与宽慰,她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 那一段时间,她将裴淮之当做了救赎。 容卿踏步出翠玉轩,她仰头,将眼眶里闪烁的泪意给逼回去。 突然,手腕被大掌箍住,她整个人被扯入了滚烫的怀抱。 熟悉的男性灼热气息将她整个人包围。 容卿皱眉,下意识地挣扎。 裴淮之的手掌紧紧地扣住她的腰,咬牙在她耳畔一字一顿:“不想去查容家的案子了?” 容卿一怔,她还以为裴淮之会放不下昏迷的周书凝,迫不及待地要回府呢。 裴淮之冷着脸,扣着容卿的腰肢,携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车轱辘响了起来。 马车内静谧无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冷寒无比。 裴淮之绷着嘴角,丝毫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容卿也不想自讨没趣。 两个人出奇的默契,都选择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好像一直朝着东边行驶,从繁华热闹的街巷,渐渐地驶入精辟罕见人烟的隐蔽城区。 吁……马车停了下来。 容卿抬眸,透过半敞开的车帘看了眼,入眼的便是一处荒凉满是杂草丛生的小院。 裴淮之率先下了马车。 院门口站着的两个护卫,恭敬地跪地。 “主子。” 裴淮之握着折扇,淡淡地嗯了声,让他们起身。 “人这会儿醒了吗?” “已经醒了,也算是命大,暂时撑过了一道鬼门关。”侍卫副统领樊伟恭敬地回道。 裴淮之扫了眼四周,“附近有没有可疑人员出现?” 樊伟摇头:“并无。” 裴淮之扭头看向车帘处,与容卿的视线撞在一起。 他没好气地说了句:“还不下来?是想让我抱你下来吗?” 玉婷心惊胆战地连忙搀扶容卿下马车,她压低声音道:“夫人,国公爷还在生气。” 容卿轻轻地点头,怎会不生气呢。 她刚刚的行为,伤害到了他心爱之人,他能给自己好脸,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裴淮之再不看她一眼,抬脚朝着院内走去。 院子里杂草横生。 野草疯了似的从砖缝、墙角、石板边缘钻出来,密密麻麻地铺了满院,连原本的路径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只隐约能看出些模糊的轮廓。 他抬手拨开那些杂草,鞋履轻松踩倒杂草枯枝,倒是如履平地极为轻松。 容卿穿着精致缀着珍珠的绣花鞋,有些踌躇地站在院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抬脚,迈腿。 裴淮之走了几步,似想起什么,他回头看了容卿一眼。 他不由地皱眉,二话不说折返回去。 容卿还没反应过来,裴淮之的手掌便箍住她的腰肢,几乎半抱着她,疾步走入那些杂草丛中……很快便走到了主屋厅堂。 院中的杂草纷乱,屋内倒是还算整洁干净。 裴淮之将她放在地上,淡淡解释:“外面营造出一种无人居住的状态,是为了避人耳目。” 往往这种地方,最适合藏人。 容卿不置可否,她双脚落地,很是客气地向他道了声谢谢。 裴淮之冷嗤一声:“这会儿倒是客套起来了。” 容卿不理他的阴阳怪气,她抬眸扫向四周,打量这屋内的情况。 中间是厅堂,两边是屋舍。 东边是内室,西边则是书房……内室那边隐隐传出一股药味。 “此人病了?” 裴淮之寻了个位置落座:“病入膏肓,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她身上有旧伤,旧伤没有处理干净,长年累月下来,所以就成了沉疴杂症,她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然是极限了。” “之前人昏迷不醒,我根本就没来得及问什么……我只知道,她曾经是在容家当过差,乃是容家的奴仆。” 容卿的心忍不住轻轻一颤。 病入膏肓?身上有旧伤? 到底是谁? 玉婷掀起内室的布帘。 容卿疾步踏入内室……简陋的床榻上,躺着一个脸色青白,没有半分生气的女子。女子看着像是六旬老妪,身形消瘦,皮包骨头。 她穿着一身粗抹布的灰色衣服,瘦弱地依靠在床榻,若不是胸膛传来轻微的起伏,容卿还以为此人已经断气身亡了。 容卿屏住呼吸走到床边,她眼睛酸涩得厉害,紧紧的盯着女子看,像是回忆着,这个女子的身份。 可惜,她看了半晌,都没认出这人是谁。 容卿扭头看了眼玉婷,她声音沙哑问:“玉婷,你看出她是谁了吗?” 玉婷屈膝半跪下来,她又凑近了女子的脸庞,她看了半晌,也是无法辨认此人的身份。 她冲着容卿摇头。 谁知,原本闭眼休憩的苍老女子,突然睁开眼睛,怔愣地看向容卿。 她看着容卿的面容,又看看玉婷……她猛然激动起来,吃力地抬起胳膊。 “呃……” “姑……姑娘……大姑娘……玉,玉婷。” 玉婷见此,连忙伸手过去,抓住了女子的手。 “哎,我叫玉婷。我从小就伺候大姑娘,府中的人都知道我。你,你是容家的哪位姐姐?” 女子原本晦暗的眸子,陡然亮了起来。 她双眼含泪,紧紧地握住了玉婷的手。 原本快要濒临死亡的人,这一刻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她挣扎着爬起来,爬下了床榻,朝着容卿匍匐跪地。 “大姑娘,奴婢……奴婢是翠莲。奴婢终于……终于见到你了!” “奴婢还以为,这辈子直到死都无法再见你一面,老天垂怜啊,还是让奴婢在死前,圆了此生最大的心愿。” 容卿倒吸一口气,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形容枯槁,苍老如六旬的老妪。 “翠莲?” 第44章 表姑娘遭遇了劫持 翠莲是母亲从人牙子手里救回来的婢女,她容貌清丽气质不俗,还曾读过几年书,母亲很是喜欢翠莲,便将她提拔成一等丫头,留在身边照拂。 翠莲对母亲很是忠心,还曾为了保护母亲而受伤,母亲便收她为养女,当作半个女儿看待。 后来翠莲到了适婚年龄,母亲便做主从父亲的门生中选出一个人,撮合二人成亲。 翠莲成亲的第三日,容家便遭屠戮,一百二十六口全数毙命,无一幸免。 容家被灭门后,翠莲也死了,她的夫君还为她立了衣冠冢,没想到死去六年的人,居然又复生了。 虽然没死,却活得像个鬼,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多岁的女子,居然瘦成一把骨头,苍老如六旬老妪。 容卿的鼻头酸涩得厉害,她扑过去将翠莲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翠莲姐姐……” 翠莲泣不成声,紧紧地回抱着容卿。 下一刻,她却控制不住地低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便有鲜血溢出嘴角。 她怕弄脏了容卿的衣服,连忙将其推开。 容卿眼睛通红,手足无措地让玉婷去请大夫。 裴淮之透过门帘缝隙,淡淡的瞥了眼容卿,看着她发红的眼睛,他微微蹙眉回了句:“她的病沉疴已久……” 容卿有些恍惚地扭头看向裴淮之:“沉疴已久?” “她三年前曾受过严重刀伤,那一刀伤及肺腑,她恐怕当时就差点死了。但她却撑过来了,且撑了这么多年……”裴淮之目光复杂地看着翠莲:“撑到如今,她的身体已然到了强弩之末。” 容卿心里痛极,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角掉落下来。 “怎么会?” 她好不容易寻找到了一个亲人,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翠莲喘着粗气,笑着握住容卿的手:“大姑娘,你别哭……奴婢没事的。” “奴婢能再见你一眼,真的非常知足了。” 容卿却不认这个结果,她让玉婷照顾翠莲,将她搀扶到床榻上躺好,而后她走出内室,走到了裴淮之的面前。 “裴淮之,成亲五年,我从未求过你……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你现在派人去请个太医过来,好不好?” 她知道,以裴淮之如今的权势,别说是请一个太医了,便连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能请过来。 如今上京,没人敢得罪位高权重的宁国公。 裴淮之手握刑部、户部……专为圣上办事,便说朝堂的大臣不敢得罪他,便连皇亲国戚,太子王爷皇子,都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裴淮之抬起手,粗粝的拇指,轻轻地擦掉她眼角的泪。 他低垂眼帘,看着指尖沾染的湿润,情绪复杂。 他还记得,上一次流泪是因为容家被屠的时候,那时候的容卿,几乎日夜落泪,那一段时间,她的眼泪似乎都给流尽了。 他一言不发地将容卿搂入怀里,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 容卿扯着他的衣袖,声音沙哑:“求……” 裴淮之抬手,堵住了她的唇:“夫妻之间,何须用求?” 他推开容卿,冷脸吩咐樊伟,速速派人请太医过来。 樊伟恭敬应声,当即派人离去。 容卿如释重负地松口气,“裴淮之,谢谢你!” 裴淮之更加郁闷,他没好气地怒视着容卿,“一口一个裴淮之,我们是夫妻。这样的小事,不都是我应该做的吗?” 容卿抿着唇角,低下头。 她犹豫半晌,别扭地喊了声,“谢谢……夫君!” 裴淮之原本憋在心口的怒意,霎时一扫而空。 他眉目舒朗地低声笑了起来。 “这才对……” 他笑声才刚落下,樊伟便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主子,宋淩传来消息,他护送表姑娘回府的途中,遭遇了劫持……” 裴淮之嘴角的笑敛去,脸色巨变。 他深吸一口气,想也不想转身离去。 容卿的脸色微变,攥住了他的衣袖:“能不能别去?” 她现在也需要他,他能不能不要为了周书凝,将她丢在这里? 容卿一动一动地盯着裴淮之的侧颜。 裴淮之的身子一顿,他眼底满是失望:“容卿,书凝现在有危险,我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你以前很善良,如今怎么变得这样无理取闹?你已经夺走凝儿太多东西了,难道你还要让她死?” 他冷冷的掰开容卿的手,疾步离去。 容卿垂眸看着被裴淮之掰开的手指,那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听到周书凝出事,他整个人都变了,便连刚刚他给予她的那点温暖,都变得如此可笑讽刺。 外面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 裴淮之,走了! 容卿的心像是空了。 玉婷担忧地握住容卿的手。 “夫人……” 容卿仰头,抿唇笑了笑。 “我没事。” “我应该习惯的。” 裴淮之那么爱周书凝,他怎么可能不去救她? 她刚刚真是犯傻了! 翠莲的咳嗽声,从屋内传来。 容卿顾不得伤春悲秋,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救翠莲。 翠莲是母亲的半个女儿,这就是她的姐姐。 她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翠莲死? 她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亲人了,老天好不容易,将唯一的亲人送到她的面前,她如何肯放手? 她必须要救翠莲。 她不能让她死! 无论如何,但凡有一丝希望,她都要试一试。 普通的大夫或许诊脉有误,宫里的太医却是医术精湛,万一呢,万一太医能治好翠莲呢? 容卿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她走入内室陪着翠莲等太医到来。 翠莲看出容卿与宁国公之间出了问题,她忍不住泪水涟涟:“大姑娘如今,是不是过得也不好?” “宁国公,怎能为了其他女人,而如此伤大姑娘的心呢?若是老爷与夫人还在的话,断然不会容许宁国公,这样欺负大姑娘。” 说到这里,她已然泣不成声。 可惜,老爷与夫人都不在了,大姑娘已经没有能帮她撑腰的娘家人。 翠莲虽然哽咽着声音,目光却灼灼:“大姑娘,若是有一天,你真的撑不下去,就……就离开国公府!你不必为了世俗的枷锁,困住自己一辈子!” 离开? 她真的可以离开吗? 第45章 准备后事 容卿的心头泛起了波澜。 一枚种子,由此生了根。 她柔声宽慰:“翠莲姐姐,我将你的话记在了心里。如今,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我没娘家了,你以后就是我唯一的娘家人……” 翠莲眼底满是绝望,她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她比谁都清楚,她是没有以后的人。 她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帕子上咳的全是血,容卿的心忍不住钝疼。 玉婷在旁边,偷偷地抹眼泪。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等来了太医。 容卿看着走进来的人,眼底满是意外,请来的太医竟是太医院的副院首林墨言,他医术精湛,堪称大晋半个神医,他是大晋最年轻的太医院副院首。 曾经,他拜入外祖父的门下学医,外祖父极为倚重他,传授了他不少绝技。但不知为何,八年前,外祖父突然与他断绝关系,二人再也没了往来。 林墨言凭借着自身医术与家族托举,成功地入了太医院。 他与裴淮之的关系很好,两个人是多年好友,关系甚笃。 容卿没想到,裴淮之会请了林墨言过来。 听闻林墨言这些日子出京游历了,还以为他没回来。 林墨言生得相貌堂堂,端方君子,容卿客气地向他道谢。 他淡淡的颔首,沉默地为翠莲把脉。 容卿在旁边大气不敢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心都冒出了不少的汗水。 半刻钟后,林墨言结束诊脉。 他从药箱里翻找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玉婷,“温水送服,一日三粒。” 玉婷脸颊泛红地揭过瓷瓶,低声应了。 林墨言抬眸看向容卿,容卿的心里一紧。 他收拢起药箱,“借一步说话。” 容卿让玉婷照顾好翠莲,她随着林墨言出了内室。 林墨言将药箱,搁放在厅堂的桌子上,他拢了拢宽大的袖袍,斟酌用词,压低声音道:“时日无多了,为她准备后事吧。” 容卿的脸色苍白起来,她眼眶泛着泪,死死的咬着唇角,怔愣地看着林墨言:“就没有什么能救治的法子?” 林墨言看了眼她含泪的眸子,微微皱眉:“即便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容卿的脚步踉跄后退,险些摔倒。 林墨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软腻的触感,让他的身子一僵,他当即松开手,规规矩矩后退几步。 将手掌藏于袖笼中。 “她身上的致命旧伤,已然蔓延到肺腑……” 容卿的声音含着哽咽:“她还有多少时间?” 林墨言看着她因伤心而微微佝偻的身形,他拧眉:“原本,她只有一两日……如今配合我留下的滋补药丸,或许还能撑个十天半月!” 十天半月? 翠莲姐姐才二十多岁啊,可她的生命却已经走到了尽头。 容卿心里实在太难受。 她扶着双腿,缓缓地蹲了下来。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无声地啜泣起来。 林墨言站在那里,看她伤心欲绝的模样,他的唇色也跟着泛白。 他唇角蠕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容卿。 他只看见,那一滴滴的泪珠,滴落在石灰地板上,晕染成了一朵朵深色泪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容卿才渐渐地恢复了一些理智。 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整理了一些仪容,颇为不好意思地冲着林墨言一笑。 “抱歉,让林太医看笑话了。” 林墨言很想对她说,如果不想笑就别笑了。 她的笑容,让人看着心疼。 想起裴淮之为了周书凝,将容卿抛下,林墨言就一肚子的火气。 他不想在容卿面前,泄露任何的情绪。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容卿,只干巴巴地说了两个字:“抱歉。” 容卿缓缓的从地上站起身来,她恭敬地朝着林墨言俯身一礼。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林太医能过来一趟。” “樊侍卫,你送林太医离开吧。” 樊伟应声,林墨言一言不发便提着药箱,离开了荒草杂乱的院子。 他走到路边的马车旁停顿脚步,而后转身看向院内。 那里早已没了她的身影。 他眉眼间浮上几分黯淡。 樊伟掀起车帘:“林太医请……” 林墨言缓缓回神,他意味不明地看向樊伟:“你家国公爷为了周书凝,居然抛下夫人而去?这像话吗?” 樊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是主子的事,做属下的不敢置喙。” 林墨言眼底掠过几分晦暗,“周书凝一回来,他就昏头了……” 他最后又看了眼小院,叹息一声,便登上马车离去。 翠莲握着容卿的手,眉开眼笑:“林太医还真是神医,我居然还能多活那么多天。这是好事,大姑娘,我是真高兴啊。” 还以为她只能活这两日了,老天垂怜,居然又能让她苟延残喘半个月。 这半个月,能好好的陪陪大姑娘,她也没任何的遗憾了。 容卿心里酸涩得厉害,但她也渐渐的接受了现实。 她定要好好地陪陪翠莲姐姐,现在,什么事都没她重要。 容卿扭头吩咐玉婷,让她先回府安顿好一切,她要接翠莲去国公府居住。 翠莲连忙摇头,“大姑娘,我一个将死之人,还是不要去国公府,叨扰那些贵人了。” 容卿却态度坚决:“翠莲姐姐,你是我的亲人,我在哪里,你就该在哪里。” “我已经做好了决定,你反对也无效!” 翠莲没想到,大姑娘非凡不嫌弃她,还对她这样好。 她心里感动,不由得又想起曾经的容夫人。 玉婷看着容卿高兴,她也很高兴,她连忙应了。 容卿让樊伟派两个人护送玉婷回去。 樊伟一一照办,无有不应。 玉婷走后,翠莲又咳出了一些血,容卿亲自照顾她,替她擦拭那些血迹。 突然,外面传来噪杂声,容卿的眉头微蹙,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武器相撞的打砸声音,伴随着惨叫声,厮杀声一并传进来。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破旧的窗户处,一点点蔓延进来。 樊伟急匆匆地从外面冲进来。 “夫人,不好了,有一伙黑衣人冲进来,看见我们的人提刀就砍。我们的人,暂时还能撑一会儿,请夫人速速随我离开。” 第46章 箭羽扎在她胸口 国公爷留下十多个侍卫在这里,转眼间,就已然有两个人被砍伤毙命。 那些黑衣人武功高强,个个都是顶尖高手,他们这些府邸的侍卫,又被突然偷袭,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樊伟的身上,甚至都溅落了不少鲜血。 外面剩余的侍卫,还在抵死反抗。 但不知道,他们能撑多久。 容卿眼底满是慌乱,她连忙扶起翠莲,帮她穿上鞋子。 可翠莲病得太重,她全身无力,刚刚下了床榻,就支撑不住身体,朝着地上倒去。 容卿咬牙扶住她,将翠莲身体的重量,都支撑在自己身上。 樊伟左右为难,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容卿:“夫人,若是带着她走,恐怕我们谁都逃不掉。” 容卿的身子,她脸色苍白的看向樊伟:“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我丢下翠莲姐姐,独自逃生吗?” “我告诉你,要走一起走……” 翠莲喘着粗气,抓住容卿的手。 “大姑娘你别生气,这位大人也是根据实际情况,做出的合理安排。他有这样的顾虑,是非常正确的。我……我身体虚弱,根本就走不动……你们带着我这个拖油瓶,非但逃不了,恐怕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大姑娘,别意气用事……你们别管我,赶紧走吧。” “我能在临死前再见大姑娘一眼,已经没有遗憾了……我决不能拖累大姑娘,你陷入险境。” 她咬牙站稳身子,将容卿推向樊伟。 而后,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 她将布袋塞到了容卿的手心。 “拿好它,这个东西很重要……或许能帮到大姑娘,突破容家案子眼前的迷雾。” 容卿抓紧那个布袋,她眼底闪烁着泪光,“不,我决不能丢下你……翠莲姐姐,我们说好了,你要随我回国公府的……” 都说好了,她要好好地陪着翠莲姐姐走完这最后的半个月。 她怎能就这样丢下她,独自逃命? 翠莲低声咳嗽着,血丝染红了她干涸苍白的唇。 她眼底浮上几分凄苦:“大姑娘,我本就是将死之人,我不能连累你。” 她扭头看向樊伟:“劳烦大人,保护好她!带她走吧!” 翠莲转身,不再看容卿。 门外的厮杀声渐渐逼近,血腥味越发的浓重。 樊伟知道,他们的人快要撑不住了。 他抬手抓住容卿的胳膊:“夫人,冒犯了,我们必须要走了。” 容卿闭上眼睛,绝望犹如浪潮,几乎快要将她整个人都给淹没。 她知道,性命垂危之际,她不能这样优柔寡断,否则她与樊伟的命都得交代在这里。可是让她为了活命,就这样丢弃翠莲姐姐逃走,她也做不到。 就算翠莲是个将死之人,也不该是这样残忍的死法。 她这辈子本就命苦,怎能在最后时刻,以这种方式终结生命呢? 容卿咬牙,眼底生出几分坚决。 她猛然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看向樊伟:“樊伟,我现在以国公夫人的身份命令你,先将她带出去……” 翠莲惊愕地看向容卿:“不,不可。大姑娘……” 容卿看都不看翠莲,她只盯着樊伟的眉眼,一字一顿下着命令:“樊伟,这是命令!你必须遵从!” “带她走!立刻!” 樊伟暗暗咬牙,他眼底满是焦急。 他无法忤逆容卿的命令,她是国公夫人……他乃是府邸守卫,他如何能违抗主令? 可若是让他抛下容卿离去,他也做不到! 如果夫人出事,那么他也不能活。 樊伟在万般纠结之下,终是做了决定:“那就一起离开!” “如果走不了,那我们就一起死!” 容卿这才破涕而笑:“好,如果走不了,那我们就一起死。” 容家人的死,是扎在她心上的一把剑,这些年,她虽然还活着,却和行尸走肉差不多。她多希望,当年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她的至亲家人。 没人比她更清楚,失去至亲血脉的痛苦与绝望。 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这一次,她要与翠莲姐姐共进退,共生死! 人这一生,要顶天立地地站着,要不留遗憾地死! 她容卿,可是大晋赫赫有名容太傅的嫡长女,就算是死,她绝不要窝囊地活着! 容卿紧紧地握住了翠莲的手:“翠莲姐姐,这一次,我们共生死……我绝不会松开你的手,独自苟活!” 翠莲泪眼婆娑,她张了张嘴,看着大姑娘那副决绝的模样,她再也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 容卿正要思考,该如何突破重围逃出去。 下一刻她耳边只听到嗖的一声响。 “小心!” 容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大力推开。 她脑子一片空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翠莲推开了容卿,箭羽破窗而入,刺破虚空将她的身体给贯穿! 箭羽扎在她胸口,箭杆尾端的白羽因惯性微微震颤,羽片边缘沾染的血珠顺着纹路滚落,在麻布衣襟上洇开一朵刺目的红。 翠莲扯唇,冲着容卿勾唇笑了笑。 “大……大姑娘,你……你没事吧?” 砰的一声,她身子轰然倒地,樊伟眉眼一跳连忙冲过去,抱住了翠莲的身体。 翠莲的身体忍不住的战栗痉挛。温热的血从伤口涌出,沿着箭杆的凹槽缓缓滑落,滴在地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黏腻地浸透了贴身的衣物,将胸前染成一片湿热的猩红。 容卿脸色惨白地爬了过去,她抖着胳膊一把将翠莲紧紧地抱入了怀里。 她像是被烧红的铁条硬生生嵌进血肉,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她眼神空洞,茫然无措地看着气息孱弱,嘴里不停涌出鲜血的翠莲。 她张了张嘴,许久都发不出一个声音! 樊伟惊愕半晌,他快速地反应过来,欲将屋内的一个柜子放倒,以防止箭羽第二次射击进来。 谁知,柜子还没拖到容卿那边,嗖的一声,一道箭羽再次破窗而入,直逼容卿的面门。 “夫人,小心!” —— 裴淮之很快便赶到了周书凝那边,他亮出自己的身份,将那些纨绔吓得屁滚尿流,纷纷向他磕头道歉。 裴淮之冷脸让他们滚。 他们再不敢逗留,立刻逃之夭夭。 周书凝吓得身子颤抖,扑入了裴淮之的怀里。 “表哥……” 裴淮之温柔地安抚她,“别怕,没事了!” 下一刻,侍卫骑着骏马,疾驰而来:“国公爷,不好了,夫人出事了!” 裴淮之皱眉:“出事?那么多人保护她能出什么事?” 凝儿出事,她也出事! 呵,裴淮之被气笑了。 第47章 活不成了 侍卫眼底满是焦急:“国公爷,属下没有撒谎,夫人真的出事了!” 裴淮之眼底满是不耐,他留了那么多人,樊伟也在那里。 大白日的,她能出什么事? 无非是看他回来救凝儿,容卿心里不痛快了。 容卿以前多么的宽容大度,自从凝儿回来,她就渐渐的变了。 裴淮之不紧不慢,搀扶周书凝上了马车。 “无论发生什么事,现在都没表姑娘重要。” 他不再理会侍卫,让其退下。 亲自护送周书凝回府。 —— 那一箭朝着容卿的面门射击而来时,她根本无法闪躲。 她脑袋处于一片空白,濒临死亡这一刻,她才发现这辈子,自己活得多可笑! 樊伟跌跌撞撞的扑过来,终究是来不及! 他瞳孔剧颤……看着箭头,扎入容卿的太阳穴处。 他心里一阵绝望。 砰,谁知在千钧一发之际,斜地里冲出第二支箭羽,那支箭羽将第一支箭羽打偏,两支箭竟然奇迹般的擦着容卿的耳边而过。 容卿的脸侧传来轻微刺痛,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那抹轻微刺痛后,再也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她低头,怔愣地看着,掉落在地的箭羽。 樊伟心惊胆战,连忙将柜子挡在容卿面前。 却再没有箭羽射来。 他不可思议的低呼:“夫人,有人救了你!” “第二支箭,明显与第一支不同。射出第二箭的主人,是一个弓箭高手,百步穿杨,也不过如此……” 容卿还以为是裴淮之及时赶回了。 外面也停止了打斗声,樊伟连忙出去查看。 几个浑身是血的侍卫连忙禀道:“大人,那些黑衣人突然撤走了。” “好像是完成了任务。” 樊伟心有所感的回头,看向躺在地上已然奄奄一息的女子。 黑衣人的目标,是翠莲! 一击致命,翠莲活不成了。 翠莲嘴里溢出浓稠的血,她紧紧的握住容卿的手。 “果然,他不会放过我……” “这……这么多年我躲躲藏藏,苟且偷生,终究没有躲过他的天罗地网……” 翠莲的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窒息感随着心跳一阵阵加剧。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 但她好不甘心,还没看到容家案子昭雪,还没替夫人老爷报仇,她怎能就这样死了! 容卿手脚冰冷,她哽着声音,泪眼朦胧地看着翠莲:“他……是程夙?” 翠莲点了点头,眼底满是血丝! 容卿一怔,眼底满是不敢相信。 程夙每一年都会向她递帖子,每次他都跪在她面前,哭得伤心欲绝。他说,早知道容家会遭此大劫,那天他就不该让翠莲姐姐回容家。 他好后悔!如果能选择,他愿意替翠莲而死! 他专门为翠莲立了一个衣冠冢,每一年的清明节,他会在翠莲的墓碑前跪个一天一夜。他为翠莲守身守了三年,去年他来找容卿,说是家中老母以死相逼,让他成亲传宗接代。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母死,不得不答应另娶他人。 容卿不疑有他,还宽慰他,是该忘记旧人,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为此,她送了一份重礼,还让裴淮之在官场上,对其多加照拂。 不过短短两年,他已经从一个寂寂无名的牢房狱卒,升官到了刑部员外郎! 翠莲吊着一口气,不肯咽下去。 她紧紧地抓着容卿的手,一字一顿道。 “当……当年,是他蛊惑我……让我回容家送礼。他拿了一盒茶叶,说是专门为老爷寻来的,这是他的一片孝心。” “那一天是戌时,天都黑透了,我不疑有他,就拿着那盒茶叶回了容家……” “我迟了半刻才到容家。我清楚地记得,容家的大门口没人把守,我心里不安,连忙敲击侧门喊人。我敲了很久,透过门缝,甚至隐隐闻见血腥味。” “后来,侧门被打开,我还没看清楚来人的相貌,就被人捂着嘴巴拖进去。一把大刀,就朝着我的肚腹捅来……” 那一刀,几乎要了她一条命。 她当场闭气昏死了过去,倒是侥幸逃过一劫。 等她醒来时,就看见满地的尸体,流淌成河的血。 她撑着一口气爬起来,去找夫人……雕花大床,染满血迹的床幔,被砍得血肉横飞的夫人与老爷。 回忆起曾经那一幕,翠莲痛苦地呜咽低吼。 “夫人与老爷,当场毙命。” “二公子与三姑娘也……也断气身亡。我捂着伤处跑回程家,听见了程夙与他母亲的谈话。” “我才知道,容家的灭门惨案,与他们有关。程夙为了摆脱我,故意引我回容家,让我也跟着一起死。我当时恨极,偷偷离开程家,想去国公府找大姑娘,谁知程夙没找到我的尸体,他怀疑我没死……他派出了很多人,满京都搜查的下落……我寸步难行,就躲在贫民窟装死人。” “我伤得太重,又没及时医治,那几日我浑浑噩噩,几次都已经断了气。贫民窟的人以为我死了,就拿了一块破席卷起我,将我丢到了城外的乱葬岗。” 她伤重又没钱,像是个行尸走肉,若非心里还憋着这个秘密,她早就撑不住,早就下地狱了。 每次,只要她一靠近京都,无论装扮成什么模样,都会被程夙发现端倪。 他会派人立刻截杀。 所以这些年,翠莲根本就无法踏入京都,她根本就见不到容卿。 直到最近,她预感到自己快死了,她也不想再撑下去了,所以她就凭着一死,偷偷回了京都。 岂知,她刚踏入京都,就犯了病…… 幸好她遇到了宁国公,冲到了他的马前。 翠莲紧紧地握着容卿冰凉的手:“大姑娘……布袋里装着的,是……是一枚玉佩。这个玉佩,曾经是程夙赠给我的聘礼。他那时还没考取到功名,如何能得来这样质量上乘,价值不菲的玉佩?” “这定……定然有蹊跷之处。我相信,大姑娘你沿着这个玉佩查,定然能查出蛛丝马迹。大姑娘,你好好的,容家的血债,就靠你来报了。老爷乃是大晋赫赫有名的三代帝师,他曾教导过先皇、当今陛下,还有东宫太子。” “你是老爷的女儿,也从小被老爷手把手地教着读书写字,你是老爷此生最大的骄傲。我……我相信,大姑娘总有一天,定然会为容家那些冤死的亡魂,找到罪魁祸首,讨回一个公道的。” 翠莲的眼皮子渐渐地沉重,犹如千斤在狠狠压着。 她含泪看着容卿,依依不舍地闭上眼睛:“大姑娘……我太累了……我也太想夫人了,请容我自私一下下……我,我要去找夫人了。” “夫人是这世上最慈和,最温柔的人……她若见了我,定……定然会慈爱地摸摸我的头发,会疼惜地说一句:莲儿,这……这些年,你……你辛苦了!” 那只原本紧紧抓着容卿的手,蓦然垂落下去。 容卿的心,犹如被撕裂般。 她痛不欲生…… 第48章 他眼底满是痴狂 刚刚还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人,就这样闭上眼睛,再也不会说话了。 容卿等了又等,都没等到翠莲任何动静。 樊伟面色凝重地触了触翠莲的鼻息。 触手冰凉,呼吸全无。 他悲痛的闭上眼睛,声音沙哑道:“夫人,她……没了。” “您,节哀!” 容卿跪在那里,捂着疼痛如刀绞的胸口。 她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滚烫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哽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连最轻微的抽气都被死死憋在胸腔里,化作一阵尖锐的闷痛。 她眼神落在某个虚空地点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角没有下垂,眉头没有紧锁,整个人无悲无喜,无怒无痛。 她似将所有汹涌的情绪都锁在那副僵硬的躯壳里,像一座沉默的孤岛,在无边无际的悲伤里独自沉浮。 “节哀?”容卿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地问:“如何能节哀?” 那些死去的人,还有翠莲,都不知道害他们的罪魁祸首是谁,试问他们如何能瞑目? 他们既然无法瞑目,她怎么节哀? —— 小院不远处的幽深巷子口,停放着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 马车帘子半敞开,被把弓箭撑着,透过缝隙,隐现出一双邪魅的狐狸眼。 谢辞渊眉骨高挺如刀削,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近乎墨色的深黑,笑时眼梢会漫开几分漫不经心的弧度,蛊惑人的眼睛,踏入他的温柔陷阱。 不笑时却冷酷如罗刹,像淬了寒毒的冰霜,能在谈笑间勾魂索魄,置人于死地。 他身上穿着一袭明黄绣着蟒袍的锦衣,显露出此人不凡的身份。 谢辞渊微微蹙眉,丢了手中的弓箭:“查一查,那伙人是何来历!” 刚刚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出手,恐怕她早就死了! 他的眸色暗沉无光,一抹嗜血的杀意迸射而出。 秋鹤恭敬应声:“属下遵命。” 谢辞渊从案桌边拿起一柄檀木扇,他凝着不远处的小院半晌。 说话时尾音轻扬,带着几分慵懒的蛊惑。 “那伙人动作可真快!” “人断气了?” 秋鹤恭敬俯身:“是,已经身亡。” “她手里可有什么证据?” “并无。” “国公夫人是不是很伤心?” “是!” 谢辞渊本不该高兴的,可他眼底还是浮上几分兴奋。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帕子,洁白的帕子上绣着一朵海棠花,他闭上眼睛,轻轻地嗅着帕子的清香。 那香味让人他销魂,原本平静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帕子的一角,绣着一个“卿”字。 他眼底满是痴狂,偏执,隐隐有嗜血在浮动。 他喉结滚动,忍不住低笑几声。 “伤心就对了!” “她越伤心,就越不可能原谅裴淮之!” “裴淮之那边如何了?救下周书凝了?” 秋鹤:“是,宁国公还将其送回了府邸,他还抽空处理了一些公务。” 谢辞渊拇指抵住扇柄末端的银丝扣,食指轻轻勾住扇骨接缝处的凹槽,手腕微旋间,只听“咔嗒”一声轻响,原本并拢的檀木扇骨便如花开般舒展。 他喉间滚动,发出愉悦的低笑:“孤以前羡慕裴淮之的好运,如今……他的好运快要被他作完了!” 不怪他卑鄙,只能怪裴淮之愚蠢。 谁让他抛下那个人,去护什么白月光! “按照时间推断,裴淮之应该快要回来了吧?” 秋鹤垂下眼眸:“是!” 两人交谈的声音刚落,便听见不远处响起一阵凌乱的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裴淮之的身影渐渐闪现。 骏马疾驰到院门口,前蹄上扬嘶吼,裴淮之握紧缰绳,他翻身下马,疾步朝着院内走去。 当看见地上遍布鲜血,他的心猛然一紧。 樊伟听到声音,立刻从里面冲了出来。 他屈膝跪在裴淮之的面前,“主子,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夫人!” 裴淮之的心猛然一提,他揪住樊伟的衣领:“她受伤了?” 樊伟连忙摇头:“没有,夫人无碍。就是……翠莲姑娘她为夫人挡了一箭……她死了!” 裴淮之提起的心,敛然一松。 翠莲本来就是将死之人,她能为容卿挡了一劫,倒也算是全了她们之间的情谊。 裴淮之将樊伟甩开,抬步踏入了屋内。 抬眸看去,便看见容卿浑身是血,脊背挺直静默无声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仿佛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 裴淮之走到了她的面前,她还一无所觉。 他看了眼翠莲的尸体,当看见胸口扎着的箭羽时,他的脸色泛白…… 他原以为,容卿这边出事,不过是她故意撒谎,想要让他回来的借口罢了。 他之前还对容卿,心存不满,想要好好晾一晾她,再过来接她。 谁知道,这边还真的出事了! 幸好翠莲为容卿挡住了这一箭,否则,她就凶多吉少了。 他几乎不敢想,容卿若是出事,会怎样! 裴淮之蹲下身来,他抬起胳膊,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膀。 他柔声安抚:“没事了,我来了,别怕!” 容卿下意识地往后缩一下,不是抗拒,而是怕自己的情绪泄露分毫——她拼命忍着呜咽,忍住眼眶泛红,忍住颤抖的肩膀。 她用力抿住嘴唇,直到唇瓣泛白,用尽全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微微颤抖的指尖,和那始终不敢与人对视的眼神,早已将那份深入骨髓的痛苦,暴露在无声的空气里。 她仰头看着裴淮之,冷笑一声。 “她本来还能多活个十天半月……可她就这样死了!裴淮之,她死了……在这世上,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为什么,好人不长命,坏人却遗千年? 她的父母,二弟二妹都是至纯至善之人,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落到那样惨死的下场? 她想不明白! 她真的想不通啊! 容卿的眼睛渐渐地猩红,她却咬牙忍着,让自己不要哭。 裴淮之目光复杂地看着容卿,“有人要杀她灭口,她早在入京都的那一刻,就被人盯上了。” 这里的情况,他早就知悉,在返回的路上,他自然想通了很多的事情。 有人不惜花费这么大的人力财力,不惜得罪国公府,也要杀了翠莲,可见翠莲的出现,确实让某些人不安了。 同时也证明,杀死翠莲的人,定然与容家灭门惨案相关。 “翠莲在临死前,应该告知了你当年的线索吧?下一步,我们就从那个线索入手,定然会有所突破。”裴淮之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出罪魁祸首,为容家惨死的冤魂,讨回一个公道!” 容卿勾唇,嘲弄地笑了笑。 她美丽的眸子,无悲无喜,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裴淮之。 “周书凝现在如何了?她受伤了吗?” 裴淮之眉心忍不住跳了跳,她这样语气平静的问起书凝,这是什么意思。 “她没事,不过是几个纨绔,窥见她的美色……想要强取豪夺。我亮出身份,他们就落荒而逃了……” 容卿挑眉,痴痴地笑起来。 “这样的小事,宋淩是摆设吗?他难道就不能处理?” “呵,说什么劫持,不过是想了个托词,让你好脱身罢了。” 裴淮之的脸色微变,他呼吸一紧:“你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在骗你?我是故意离去的?” 容卿摇摇头,嗤然一笑。 “你是关心则乱,一听说周书凝出事,你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在你心里,是那么的重要,重要到完全失控、不顾一切。” “裴淮之,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恨你吗?” 裴淮之不可思议地看着容卿,他的心战栗不止,他一把紧紧地抓住容卿的手腕:“恨?你居然说恨我?” 第49章 容卿昏迷不醒 容卿眼眸闪烁着泪光,不躲不避地对上他充满怒意的眼眸:“如果你不走,翠莲姐姐或许就不会死。裴淮之,你知道吗?翠莲姐姐是为了替我挡箭,她才死的……她是为了救我而死!” “我在遭遇危险时,你这个所谓的丈夫在何处?哦,你是在保护其他的女人啊!周书凝是你的白月光,是你最心爱的人,除了她,你眼里心里还能放得下谁?这些年,是我傻,是我蠢,居然还痴心妄想,靠着自己的诚心,能够将你的心给捂化。” 呵……多么可笑! 她嘲笑自己曾经的愚蠢与可悲! 裴淮之凝着她的泪眼,他皱眉反驳:“你不能把这一切怪在我头上,那些黑衣人本来就是冲着翠莲而来的……” 容卿声音拔高,很是尖锐地打断他:“事实是,翠莲就是为了救我而死的。如果她不推开我,不替我挡那一下,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这具尸体,就会是我容卿!” “你救下你心爱的女人折返回来,差一点就成为一个死了妻子的鳏夫。如果我死了,你应该会很高兴,这样的话,你再也不会纠结,在我与周书凝之间,你会选择谁了。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娶她为续弦,与她琴瑟和鸣,恩爱白头!可惜啊,我没死……让你与周书凝失望了!” 裴淮之额间青筋凸起,他紧紧地箍住她的肩膀,控制不住的低吼:“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从没有想过要你死……” 啪……容卿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 裴淮之感受着脸庞席卷而来的疼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居然打我?” 他心头怒意翻涌。 容卿凄苦一笑,嘴角溢出一缕鲜红的血。 “怪我,不该寄托希望于任何人!” 这世上的人,全都靠不住。 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裴淮之所爱之人是周书凝,她容卿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啊。 他凭什么要抛下他在乎的人,来保护她啊? 是她痴心妄想了! 容卿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她昏迷了过去。 裴淮之脸色一变,抬手将她揽入了怀里。 他低声喊了她几声,都没任何的反应。 裴淮之有些慌乱,他打横抱起容卿,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国公府。 容卿昏迷不醒,到了半夜就发起了高热。 周府医诊脉,容卿是急血攻心,导致风寒入体,看似是小病,可病势汹汹,恐怕会有危险。 未来的几日,需得不错眼地照顾着,方能平稳地度过危机。 玉婷哭红了眼,她慌得六神无主。 如夏倒还算镇定,有条不紊地吩咐奴仆,烧热水。 她们给容卿换了一身干净舒适的衣服,裴淮之目光复杂的坐在床边,怔愣地看着容卿。 他守到了半夜,容卿还是没任何醒来的迹象。 他心里满是烦躁,不停地询问周府医…… 就在这时,月影轩的奴仆过来传话,说周书凝惊吓过度,身上也起了高热。 裴淮之皱眉,他有些犹豫没动。 他只嘱咐周府医,去给周书凝看看。 周书凝没想到,裴淮之居然没过来,她暗暗咬牙,眼底满是恼恨:“难不成,表哥真的对容卿动了心?” “不行,我决不允许!” 她扭头看向红缨:“你去请国公爷过来,如果他不来,那你就别回来了!” 红缨不敢忤逆,连忙点头应了。 裴淮之将帕子打湿,敷在容卿的额头,以此为她降温。 可这种方法,收效甚微。 她身上的体温还是那么滚烫,丝毫没有任何下降的趋势。 他的一颗心,始终都在悬着。 自从容卿嫁入国公府,她从未病得这样严重,裴淮之也没想到,翠莲的死,居然给了她这么沉重的打击。 他正在出神间,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哭声。 “呜呜,国公爷,求你看看我家姑娘吧,姑娘她……快要死了!” 裴淮之脸色一沉,他站起身来走出了屋子。 “怎么回事?怎么快要死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红缨的身子一抖,她刚刚故意说的夸张,不过是想引国公爷出来罢了! 她有持无恐,转了话头:“国公爷,我家姑娘的情况很不好……求你去看看她吧。姑娘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姑娘现在很需要你……” 玉婷气的身子发抖,她怀疑,月影轩那位,是故意派红缨来抢人的。 夫人病了,都不能好好地养病,那位表姑娘可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有这样欺负人的吗? 红缨继续哭诉:“国公爷,我家姑娘的头,也疼了起来。” 裴淮之眼底掠过担忧,他无法丢开凝儿。 他见过凝儿头疼时候的样子。 他必须要去看看她,才能安心。 他看向玉婷:“你们先照顾好夫人,我去去就回。” 他说罢,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红缨眼底满是喜色,她得意地看了眼玉婷……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随着裴淮之离去。 今晚,整个国公府的人都会知道,在国公爷的心里,她家姑娘比国公夫人还要重要! 以后这个府邸的奴仆,谁都不敢看轻她家姑娘半分。 玉婷气得脸色泛白,她的泪水掉落下来。 “国公爷真是好过分啊,他怎么能这样对夫人?” “表姑娘分明就是故意的……” 如夏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别哭了,有什么用?对于不在乎的人,就算你眼泪流干了,都换不来一次怜惜。” “我们好好照顾好夫人……” 裴淮之疾步到了月影轩,周书凝躺在床上,将自己裹成一团缩在床脚,她眉头紧皱满脸痛苦,似乎正在做噩梦。 “不,别过来……” “呜呜,表哥,你在哪里?我害怕……” 裴淮之的心揪起,他连忙冲过去,将周书凝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安抚。 “凝儿,别怕,我来了!我在这里……” 周书凝的身子,不停地发抖战栗。 她似有所觉,眉眼恍惚地睁开眼睛,当看清楚裴淮之的模样,她眼里漫上一些亮光。 “表哥?是你吗?我没做梦吧?” 裴淮之看着凝儿也没头疼,也没有生命危险,她不过是受惊过度,红缨怎么能说她快死了呢? 这贱婢居然骗他! 裴淮之冷冷扫向红缨,喊了宋凌入内,“将她拖出去,掌嘴二十……” 第50章 守着周书凝 周书凝勾起的嘴角蓦然一僵,她还没来得及欣喜,表哥为了她抛弃容卿呢。 怎么都没想到,表哥居然要掌掴她的婢女? 她懵了半晌,直到两个婆子拖起红缨出了屋子,她才反应过来。 她咬唇看向裴淮之,“表哥,你为何要打红缨?” 裴淮之心里堵着一口气,想起容卿的情况,他心里极为烦躁。 “红缨说你病重,快死了……姑且不说她咒你,单凭她张嘴就撒慌,诓骗主上,她就该打!” “凝儿,做奴婢的,品行不端,若是不好好训斥,以后难保不会惹出更大的事端。” 本来周书凝还想为红缨求情,如今,裴淮之的话,堵得她哑口无言,再也张不了口。 外面很快便响起掌掴的响声,伴随着红缨的撕心裂肺的痛叫,周书凝的身子轻轻颤了颤。 她从未见到表哥这样冷酷的样子,脸色微微泛白。 半刻钟后,红缨被拖了进来,她满脸都是血,哭着忏悔:“国公爷息怒,奴婢再也不会随口胡诌了。” 裴淮之冷着脸庞,“凝儿,这样的婢女不适合留在你身边,我派人将其卖了!” 红缨眼底满是惊恐,她崩溃痛哭:“国公爷,奴婢知错了,求你别卖了奴婢……” 她的头磕的砰砰响,裴淮之没有任何动容,红缨绝望的看向周书凝。 “姑娘,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听你……” “嘶……”周书凝脸色惨白,“表哥,我头又开始痛了,这些日子,红缨伺候的还算尽心,我已经习惯她在身边了,求表哥就当是为了我,宽恕她这一次吧。” 她泪眼朦胧,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裴淮之。 裴淮之如何能拒绝她? 再大的气,此刻也渐渐消融。 他挥了挥手,让人将红缨拖下去:“先将她在柴房关几天,她真正知道错了,再放她出来。” 两个婆子领命,动作麻利的将红缨拖了下去。 周书凝松了口气,表哥到底还是愿意听她的…… 周府医开了一些安神的汤药,婢女熬好端过来。 裴淮之压住心底的浮躁,心不在焉的喂周书凝喝药。 勺子不小心戳到了周书凝的鼻子。 她皱眉:“表哥……” 裴淮之回神,他连忙说了声抱歉,拿了帕子给她擦拭干净。 周书凝心里憋闷的厉害,表哥这是在为容卿走神吗? 他不是说,他不喜欢容卿,他心里爱着的人,只有她吗? 如今,他却为了容卿魂不守舍。 周书凝想了想,眼眶里盈满泪光。 她喝完了药,装作大度道:“表哥,你回去陪夫人吧,我没事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裴淮之知道,凝儿向来都是这样善解人意,他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暂时不走,你今天受了不小的惊吓,我再陪你一会儿。” “时辰不早了,你睡吧,我就守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周书凝感动的鼻子一酸,“表哥,你对我真好!” 她躺在了床榻上……拉着裴淮之的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裴淮之看着周书凝的面容,心里想着的全是容卿。 他在想,她有没有按时喝药,她醒了吗? 如今身上的热,退了吗? 他恍惚的拍了拍周书凝的肩膀:“睡吧。” 周书凝又睁开了眼睛,她依赖的看着他:“表哥,我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怕……” “别怕……”裴淮之心里越来越烦躁,他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安慰周书凝。 他只想她快点睡觉,他好去看看容卿。 周书凝察觉到他敷衍的态度,心里恼火。 容卿可真是好本事啊! 看来,她不在的这五年,容卿似乎走入了表哥的心里。 就算表哥如今对容卿不是爱,那也结下了深厚的情感,这种认知,让周书凝感到恐慌。 不,她决不允许,容卿抢走表哥。 或许安神汤有安眠的作用,周书凝出神的想着,不由得眼皮子沉重,渐渐的睡了过去。 裴淮之等了半刻,确定她已经沉睡了。 他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 谁知,他的衣袖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被周书凝给拽住了。 他轻微一动,她就惶恐地睁眼醒了。 “表哥,你要去哪里?” 裴淮之皱眉,心烦意乱至极。 “你不是睡着了吗?” 周书凝一怔,她的眼睛一红,连忙闭上眼睛:“表哥,你别生气,我睡着了,你走吧……” 话虽是这样说,拽着他袖子的手却不松半分,眼泪忍不住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裴淮之立刻反应过来,他刚刚有些太激动了,竟然对凝儿凶了起来。 他眼底浮上愧疚,连忙坐下来。 “抱歉,凝儿……” 周书凝声音哽咽,模样楚楚可怜至极,她瑟缩着身子,摇了摇头:“表哥,我没事,真的!” “其实,你不用管我……” 裴淮之懊恼无比,他软着声音,“我不走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睡吧……” 周书凝哭了半刻,或许实在太累了,她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裴淮之不敢再轻举妄动……他愣是坐在床边,守了半宿。 他心里似在油锅里煎熬,满脑子都是容卿。 可当他再次想要抽身离开,周书凝眉头皱了皱,低声呜咽竟是在梦中,又哭了起来。 “表哥,悬崖底的湖水好冰,我的身体好痛啊……” “你能不能不要喜欢上别人?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容卿醒来的时候,已然是三天后。 这三日,她反反复复的高烧,整个人处于浑浑噩噩,冰火两重天中。 她的身体漂浮着,落不到实处。 可她记忆最清晰的便是,玉婷时常在她耳边哭,哭着痛诉这几日,裴淮之的所作所为。 “夫人……国公爷太过分了,这三日,他留在月影轩陪着表姑娘,竟是一次再也没来看过你……” “呜呜,国公爷怎能这样无情?这些年,夫人为了国公府殚精竭虑地操劳,这一病倒,除了老夫人与三夫人来看过夫人,其他的那些人,如缩头乌龟一样,头都没露。白眼狼,统统都是白眼狼……” 就在玉婷伤心的哭诉中,容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她的眸眼清明,一点也不想是大病过一场的人。 她勾唇,冲着泪流满面的玉婷笑。 “这是哪里跑来如此丑的小花猫?” 第51章 心如止水 玉婷眼底满是喜色,她激动的紧紧握住容卿的手:“夫人,你终于醒了!” “呜呜,你再不醒,奴婢就要随你去了。” 如夏从外面走进来,打了玉婷的肩膀一下:“别胡说!” 她连忙搀扶容卿起身:“夫人,可有哪里不适?” 容卿有气无力的坐起身来,她虽然脸色憔悴泛白,但她的眼睛却灼灼发亮。 “我饿了,饿的能吞下一头牛!” 如夏眼底满是惊诧,没想到夫人如今,也会说这些俏皮话了。 她连忙嘱咐小厨房的厨娘,准备了一些软糯、清爽可口的食物。 容卿喝了大半碗米粥,吃了半个包子。 她的脸色才恢复了几分红润。 玉婷又忍不住,开始愤怒的控诉,裴淮之这几日的行为。 容卿勾唇笑了笑,她温柔地看向玉婷:“腿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表姑娘是国公爷的心上人,他这样做,倒也无可厚非……” 如夏扯了扯玉婷的衣袖,让她别再提起国公爷了。 容卿毫不在意的拍了拍玉婷的手:“行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放心吧,以前,或许我还能在乎几分,如今……” 大病一场……也算是见识了生死。 以前执着,放不下的东西,经过这一次,倒是能彻底的放下了! 她想,她已经彻底清除了对裴淮之的情。 清除的代价很大,牺牲了翠莲姐姐的命。 容卿鼻子酸涩,努力将眼眶里的泪意逼回去。 “翠莲姐姐的尸体,如今在何处?” 如夏连忙回道:“国公爷让人置办了一副棺材,暂时放在了城外的义庄。” 容卿勾唇笑了笑,“要让翠莲姐姐入土为安……” 她派人向老夫人报备一声,半刻钟后坐上了马车,前往城外的义庄。 两个时辰后,翠莲的尸体,葬在了容家的祖坟。 容卿特意安排,翠莲离父母近一点的墓穴。 她亲自在墓碑上,刻上长姐翠莲这四个字! 她屈膝跪下,给翠莲磕了个头。 她轻轻的抚摸着墓碑,声音沙哑。 “长姐,一路走好!你的期望,不会落空……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帮容家找到仇敌,报仇雪恨的。” 天空渐渐飘起了雨丝,容卿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昏暗下来,玉婷才哄着眼睛搀扶起身。 容卿看了眼容家那些林立的墓碑,又给父母磕了个头,她才启程回府。 裴淮之找容卿,都快要找疯了,整个国公府都被他翻了个底朝天。 老夫人醒来,有些不可思议,连忙让人喊裴淮之。 “卿儿出城了,说是为什么人,办什么后事。我太过困乏,允了她出府就休息了。你一回来,就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这是在做什么?” 裴淮之心里紧绷着的那根线,这才缓缓地松了。 他失魂落魄的坐在老夫人的面前,耷拉着脑袋,整个人显得很是憔悴。 “祖母,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做什么。” “容卿病的这几日,我浑浑噩噩……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这几日处理公务,也时常出了岔子,今日的早朝,圣上还呵斥了我一句……” 老夫人听此,神色一变,立即坐直身体。 “你怎么回事?” 裴淮之抹了把脸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老夫人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一字一顿道:“莫不是,你对卿儿动了情?” 裴淮之皱眉,当即便否认:“怎么可能?祖母,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只有凝儿。我对容卿……应该只是愧疚罢了……” “我这些日子,夹在凝儿与容卿之间,整个人像是要撕裂了。一半是心疼,另一半是愧疚……” 老夫人心疼无比,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 “祖母知道,你很煎熬!” “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公府好!淮之,个人的感情算什么?这几日,你陪着凝儿,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毕竟我们能弥补她的机会不多了。” “这次倒是委屈了卿儿,我们以后再弥补她吧!” 裴淮之:“祖母,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守了凝儿三日……” 他此生无法娶凝儿为妻,他欠她的,永远都无法偿还。 容卿已然是他的妻子,他与她还有很多的时间,慢慢的相处,相守。 所以他现在只想珍惜,与凝儿在一起的每一刻。 老夫人叹息一声。 “凝儿的婚事,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裴淮之神色平静的点头。 “那我明日,就安排她与赵公子见一面。” 老夫人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裴淮之,他居然那么平静地接受了,凝儿要嫁给旁人? 淮之是个懂分寸的孩子,他心里应该很痛苦,为了国公府的未来,他不得不选择对凝儿放手。 老夫人又拍了拍裴淮之的肩膀,对于他的表现,她很满意。 “为了凝儿的名声,多请一些世家子弟与贵女,在我们国公府举办一场茶话会吧。就算最后,相看不顺利,也不会影响到凝儿。” 裴淮之点了点头,对于老夫人的安排,他没有任何的异议。 很快,奴仆便来通报,说夫人回来了。 裴淮之猛然站起身,想也不想地就疾步冲了出去。 老夫人皱眉。 淮之,鲜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容卿从外面回来,特意为老夫人带了赵记糕点,她提着木盒,刚刚踏入寿安堂的院门,就被人一把拽住抱入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围。 很奇怪,这一刻她竟然心如止水。 她也不挣扎,不抗拒……平静的接受着男人炙热的拥抱。 平静之外,甚至还涌上一些厌烦。 裴淮之的声音焦急,颤声道:“你大病初愈,身子那么虚弱,怎么不躺在床上多养两天?” “翠莲的事情,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交给我去办……” 容卿唇角勾着笑意推开他,规规矩矩,很是恭敬地朝着他行了一礼。 “给国公爷请安。” 裴淮之一怔,他原本滚烫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容卿……” “国公爷……你每日公务繁忙,这样的小事,怎么能麻烦您?”容卿笑语晏晏,虽然笑的温柔,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度:“我自己能处理,就不会劳烦您的。” 裴淮之怔愣半晌,怎么都没想到,容卿醒来后,居然对他如此疏离,陌生。 她喊他国公爷,一口一个您,那笑更是平静的没有半分情绪。 他心里有些慌,说不上来的感觉,心口一阵阵的发闷,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第52章 我确定我爱周书凝! 容卿等了半晌,都没等来裴淮之的回应。 她不甚在意的又欠了欠身。 “国公爷若没什么大事,那妾身就告退了……” 她提着木盒,退后两步绕开裴淮之,朝着寿安堂的主屋走去。 裴淮之身子僵硬,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 里面很快便响起欢笑声。 老夫人提起了明日要为周书凝举办宴席的事,容卿没有任何反对,淡淡应了。 “祖母,我没有任何的意见。只是……” 她说着,抚了抚额头:“我这几日昏迷,其实身子骨还是非常虚弱。这个宴席,我恐怕没什么精力。不如,就将这件事,交给表姑娘自己办吧,她应该也懂一些管家之事。” “若是,祖母不放心,也可以让二婶在旁辅助。不过是小小的宴席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老夫人眼底满是诧异,没想到容卿居然会这样提议。 见她神色实在憔悴倦怠,老夫人也不好勉强她。 “既如此,那便让凝儿与老二媳妇操持吧……” “你好好的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容卿笑着点头。 她没陪老夫人坐多久,便离开了寿安堂。 回到了慕云院,玉婷满是不解的问:“夫人,你为何要把明日的宴席,交给表姑娘与二夫人办啊?若是她们明日办的好了,老夫人搞不好,会将一部分的管家之权,交给她们呢。” 容卿捧着茶盏在手心,她漫不经心地笑了声:“她们如果有本事,尽管从我手里夺权。只要她们能夺走……” 玉婷眼底满是困惑。 如夏却戳了戳她的脑门:“你以为明日为何举办宴席?而且还都是请的适合婚配的男女?” 玉婷迷惘的看着如夏。 “为何?” 如夏笑了笑:“那自然是要为表姑娘相看未来夫婿的。” “啊?” “依着表姑娘对我们国公爷的心思,你觉得,她会心甘情愿,顺从老夫人的意思,好好的与人相看吗?”如夏有理有据的分析。 容卿颇为赞赏的看了如夏一眼。 玉婷到这会儿,终于明白了一些。 “所以,明日的宴席,必定会出事?” “对,不但要出事,还得是大事。等着吧……”如夏无比笃定,而后她看向容卿:“夫人,你觉得,奴婢猜得对不对?” 容卿捏着杯盖,轻轻的拨了拨杯中绽放的茶骨朵。 “所以,明日的宴席,我决不能沾手,吃力不讨好的事,傻子才愿意接。” 二夫人尤氏这个傻子,当接到要操办明日宴席的事情,她乐不思蜀。 她激动无比:“我终于等到要掌家的机会了?这可是天助我也……” “无论如何,我也得把握这个机会。” 她当即便忙活起来,发誓一定要比容卿更会办事,办得更加出色。 周书凝没有心思,去办什么明日的宴席。 她将这些事,全都交给尤氏负责。 尤氏喜不自胜,更加卖力。 她指挥着那些管事婆子、小厮,这一忙活,就忙活到了半夜。 时间紧,任务重。 她必须要办好。 容卿的身体还是很虚弱,所以她用了晚膳喝了药,便早早的睡了。 裴淮之在书房,处理好公务,他抬手端起手边的茶盏,触手的冰凉,让他不禁恍惚起来。 这些日子,他再也没喝过,适合温度的茶水。 这些奴才一点也不细致,他们倒的水,时常不是太烫了,就是太凉了。 这书房的香薰,也没有以前好闻了。 天气渐渐的冷下来,他这屋子冷的像冰窖。 总之,哪哪都不舒坦,都不顺心。 他知道,这些与容卿有关。 以前,她会事无巨细,每日都会嘱咐书房里的奴才,该如何准备他喜欢的熏香,该如何提前备好,他喜欢的茶,喜欢的水温。 现在,她撒手不管了。 这些奴才渐渐的也懒惰了。 裴淮之心烦意乱的丢了茶盏,洗掉了手上沾染的墨水,冷着脸庞走出了书房。 他的脚步,不知不觉走到了慕云院。 当看见漆黑一片,不再为他亮灯的院子,他的心忍不住的酸涩。 他心里不太舒坦。 大半夜出府,派人敲响了林墨言的大门,提着两壶酒,踏入了他的屋内,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林墨言刚刚洗漱更衣,刚要睡下,他眼底满是不悦:“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裴淮之二话不说,将一个酒壶丢给林墨言。 “陪我喝酒!” 林墨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借酒消愁?裴淮之,你也有要靠酒精麻痹自己的时候?” 裴淮之没有回答林墨言的问题。 他只沉默地喝着酒…… 可是,他发现,他越喝越烦。 “明日,我就要为凝儿安排相看了!”他声音沙哑无比。 林墨言挑眉:“放不下你的小青梅?裴淮之,我还真猜不透,你到底在想什么。既然这样喜欢周书凝,你为何不纳了她为妾?享受齐人之福?” “依着她对你的痴情,她应该不介意做你的妾。” 裴淮之皱眉,“我不想轻贱她……” “那你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其他男人?”林墨言疑惑的问:“你就不嫉妒,不吃醋,不发疯?” “爱一个人难道不应该是据为己有,长相厮守吗?” 裴淮之一怔,他当即反驳林墨言:“你错了,爱一个人,应该要放手,要成全!看着她过得幸福,我也就知足了!” “阿言,你没有爱过人,你不懂这种感觉。” 林墨言眼底满是嘲弄与讽刺:“你确定,你爱周书凝?” 裴淮之皱眉,斩钉截铁道:“我确定我爱周书凝!阿言,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我从小就喜欢凝儿,我曾经发过誓非她不娶。” “可惜,事与愿违……我食言了。如今,我只想替她找到优秀的另一半,只想看她成亲生子,过着幸福快乐的一生。” 林墨言讥笑一声:“那你可真是爱的伟大,无私!” 裴淮之有些喝醉了,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不停的嘀咕着。 “你不懂……你都没有爱过人,你怎会明白这种感觉?” “我也是傻了,居然会来找你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裴淮之嗤笑一声,他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去。 林墨言目送着裴淮之离去的身影,他眼底涌上一抹晦暗。 裴淮之这个大傻子,他真的懂爱一个人吗? 如果他真爱周书凝,他怎么可能容忍,心爱的女子,与其他男人成亲生子,白首到老呢? 林墨言抿着薄唇苦涩一笑。 或许裴淮之能做到,能当圣人。 可他却做不到,这些年,他没有一日不曾想着,要将她给抢夺过来,占为己有! 她那样优秀完美,可惜裴淮之不珍惜!错把鱼目当珍珠! 老天爷有时候,真的不公平! 裴淮之摇摇晃晃的回了国公府。 宋凌搀扶着他,欲要将他送入书房休息。 裴淮之却摇头,发起酒疯:“不,不要回书房睡,书房的床板太硬了,被褥也不够软。书房里冷冰冰的,根本就不暖和。” “回,回慕云院!” 宋凌不敢忤逆,低声应了,朝着慕云院而去。 谁知……半路上遇到了周书凝。 周书凝穿着一袭月白长裙,未施粉黛,面容娇美,她提着灯笼走过来,温柔的看向宋凌。 “宋大哥,将表哥交给我吧。” 第53章 要了我吧 “他喝醉了,让我来照顾他。” 宋凌有些犹豫:“国公爷说,要去慕云院休息。” 周书凝咬了咬牙,她扯了扯僵硬的唇角。 一双美眸漫上盈盈泪意,看向宋凌。 “宋大哥,我记得你从十岁起,就跟在表哥身边……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衣衫褴褛,瘦的皮包骨头。我看了,觉得你好可怜,所以,每次我给表哥带什么吃食,都会为宋大哥多备一份。” “那一年你生辰,我还亲自给你做了一双鞋呢,我的针线活不好,戳的手指头满是伤,我怕你嫌弃,还不敢告诉你实情。我以为,宋大哥你不会穿那双丑鞋子,没想到,你第二天就穿了……” 忆起往昔,周书凝的面容更加温柔。 宋凌也不由的被她感染,他眼底满是动容:“那是属下收到的,第一个生辰礼物……表姑娘,那个礼物对属下很珍贵。属下现在都还保存着……” 他特意打造了一个檀木盒,将鞋子放进去。 除了他,谁都不能碰。 这是他在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周书凝有些意外,“你还保存着啊?那么丑,我还以为,你早就嫌弃的丢了呢。” 其实那双鞋子,她是吩咐丫鬟,为表哥做的,可惜丫鬟做的太丑了,她送不出手。又不想浪费,想着物尽其用,所以她就当做施舍般给了宋凌。 她无心插柳,没想到,就这么一双破鞋,居然就打动了宋凌的心。 “怎会呢,这是表姑娘你的一片心意,属下自然不会糟蹋。”宋凌看着她的眸光,温柔似水。 他眼神里藏着一抹,旁人都察觉不出的柔情。 周书凝早就知道,宋凌对她有情。 所以这时候,她不打感情牌,那她就是蠢蛋! 周书凝叹息一声,眼睛泛红。 “以前,我们三个时常一起出门,一起去玩。以后,恐怕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表哥,他已经娶了妻,身边早就没了我的位置。” “我呢,我为了不让表哥为难,即使我很痛苦,我也必须要顺从他的安排,去和什么男人相看,稀里糊涂的接受自己的后半生。” 她眼底满是痛苦。 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这辈子,恐怕我都感受不到任何的快乐了。” 她泪眼朦胧,深情款款的看着裴淮之。 宋凌的心,猛然一紧。 他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周书凝,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周书凝故作坚强的抬起衣袖,擦了擦脸颊的泪水。 “抱歉,宋大哥,让你看笑话了!” 宋凌脸上掠上紧张:“我怎好看你笑话?表姑娘,在我心里,你是这世上最美丽,最善良的姑娘!” 周书凝无比感伤,嘲弄的笑了笑:“再善良又何用?我付出了这么多,到最后不过是为了旁人做嫁衣罢了。” 她背过身去,身子颤栗的不像话。 看起来,既痛苦又坚强。 这副模样,让宋凌很是心疼。 周书凝深呼吸一口气,她通红着眼睛,重新看向宋凌:“宋大哥,刚刚是我为难你了,抱歉。” “我就想……在最后一晚,好好的陪陪表哥罢了。一但明日,我的婚事定下来,恐怕我再也没机会,与表哥相处了。” “罢了,终究是我痴心妄想……” 她伤心至极,忍不住又哽咽啜泣起来。 她似觉得丢人,捏着帕子捂着唇鼻欲掩面离去。 宋凌再在她的身影快要消失的时候,他忍不住喊住了周书凝:“表姑娘,且慢……” 周书凝的脚步一顿,激动爬上了她的眼眸。 一抹得逞的精光,从她眼里掠过。 她假装迷惘的回头,看向宋凌:“宋大哥,怎么了?” 宋凌扶着醉的人事不省的裴淮之,走到了周书凝的面前,他二话不说便将人推给了她。 “表姑娘,那就麻烦你照顾国公爷了!” 周书凝有些犹豫:“会不会让你为难?如果明日表哥醒了,冲你发火,那该如何是好?” 宋凌温和的笑了笑:“没事的,只要表姑娘开心幸福,那我也就满足了。” 若是林墨言在此,高低得夸赞宋凌一句,他才是真正的情圣! 周书凝感激的向宋凌道谢,她没忍住,抓住了宋凌的手掌。 “谢谢你,宋大哥。你对我真好!” 宋凌一怔,他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娇嫩触感,脸庞不由得红了起来。 就这样,周书凝软硬兼施,成功的将裴淮之扶入了自己的月影轩。 她遣退身边的奴仆,亲力亲为为裴淮之洗漱净面。 而后,她褪下了裴淮之的衣衫。 当她看见衣衫之下裹着的健壮充满男性荷尔蒙的躯体,她的两腮晕红,一双含情目,缱绻情深,痴迷的望着裴淮之。 “表哥,此生若是不能成为你的女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们之前,已经错过太多了,我不想再等了!” 屋内燃起了催情香,香味清淡,药效却强烈。 她渐渐口干舌燥起来。 裴淮之原本醉得不省人事,没过多久,他开始喊着热…… 身体的温度,变得滚烫起来。 周书凝脱下了自己的衣衫,她未着寸缕,一身如雪的肌肤,如凝脂白玉般完美无瑕。 她慢慢的靠近裴淮之。 “表哥,你很快就不难受了!” 她贴上裴淮之赤裸的胸膛,眼底满是激动。 她的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胸膛…… 突然,原本紧闭双眼的裴淮之,猛然睁开了眼睛。 周书凝猝不及防,她吓了一跳。 “表哥……我……我……” 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裴淮之却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我爱的人,是凝儿!” “对,我是爱她的!” 周书凝听到裴淮之的醉话,她的泪水不禁潸然而下。 她就知道,表哥爱的人是她! 表哥也和她一样,对她的情意从未变过! 既然他们是相爱的,为何她要将表哥拱手相让?为何她要嫁给别的男人? 周书凝感动得无以复加,她仰头朝着他唇角吻去。 “表哥,我也爱你……” 裴淮之眉眼迷离,迷惘地凝着靠在他怀里的女子,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令他有些烦躁。 这不是容卿的气息? 他抗拒的往后退,避开了周书凝的亲吻。 周书凝一怔,她没想到裴淮之会躲开她。 她抬手,捧着他的脸庞:“表哥,你怎么了?你为何要躲我?” “表哥,我不想嫁给其他的男人,我只想做你的女人。你就要了我吧……” 她说着,小手犹如蛇一般,从他的腹肌缓缓地往下游移。 第54章 圆房 谁知,她忙活了半晌,都没能成功! 裴淮之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耐烦地将她一把推开:“滚,别碰我!” 周书凝不设防,被他狠狠的推倒在地。 她眼底满是惊愕:“表哥……” 裴淮之从床上爬起来身来,摇摇晃晃的便走向门口。 周书凝气坏了,她心底满是不甘。 这是怎么回事?表哥为何不动情? 他不是说,他是爱自己的吗? 既然爱她,为何她无法撩动他的身体,无法让他对自己硬? 周书凝不甘心,也不想错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猛然冲过去,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裴淮之的腰身。 “表哥……别走!” “我是凝儿啊,你不是爱我吗?既然爱我,难道你就不想拥有我吗?” 裴淮之意识模糊,脑子疼的几乎都要炸了。 他分不清楚,与他纠葛的到底是谁! 他满心都是烦躁,再次狠狠的甩开周书凝。 “容卿,我要找容卿……” 他的身体很热,热的快要爆炸了。 虽然意识混沌,可这一刻,他竟然想着的是容卿。 除了她,他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周书凝再次被甩开,倒在地上。 她眼底满是惊愕,表哥居然要去找容卿? 为什么? 他不是爱自己吗?为何他要在这时候找容卿? 不,她不允许! —— 翌日,天刚微微亮,裴淮之便悠悠醒转……每日这个时候是上朝的时间,像是定了时,不管多累,他都会在这时候醒过来。 他没立刻睁开眼睛,身体传来的疲惫之感,让他的眉头不由得紧皱。 腰间似乎搭了一个人的手。 裴淮之不由得一惊,这是谁的手? 难道是容卿的? 他记得,他醉的迷迷糊糊,嘴里一直喊着要去慕云院,宋凌定然是将他送过来了。 所以,他昨夜与容卿同塌而眠了? 裴淮之的心,急促地跳动起来。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没有任何的排斥,有的是忐忑,还有一丝丝激动。 鼻翼间环绕的,是一股不太好闻的淡淡腥味,这种气息很特别,他从没有闻过…… 可他也不是不通男女之情的木头。 福灵心至般,他的心又是一跳。 这是情爱过后所产生的气息! 难道!他昨夜与容卿圆房了? 很奇怪,他非但不排斥,反而漫上了一些激动与欣喜。 然后,他又忐忑。 他是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糊涂地圆了房,也不知道容卿有没有生气,他有没有弄伤她? 她是被自己强迫的吗? 他这是酒后乱性了……裴淮之越想,越不敢睁开眼睛。 他心里有些慌,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容卿! 突然,腰间搭着的手轻微地动了动! 裴淮之紧闭着眼睛,大气都不敢喘了。 没过一会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轻轻的听到女子的软糯声音,“表哥……” 嗡的一声,裴淮之满怀期待的思绪,刹那间被“表哥”二字,给冲击的天崩地裂。 表哥?凝儿? 昨夜与他圆房的,是凝儿? 这怎么可能? 这是哪里?难道不是慕云院? 裴淮之的脑子彻底的乱了,几乎是一片空白。 周书凝没再出声,她的啜泣声,虚弱的传过来。 而后,她起了身,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她走了出去。 又吱呀一声,房门关上,屋内只剩下裴淮之一个人。 他怔愣的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四周……当确定这房间是月影轩的偏房,他的一颗心彻底的坠入了谷底。 怎么会这样? 与他圆房的人,真的是凝儿! 他失神的缓缓坐起身来。 “嘶……” 他身体疲惫得厉害,四肢、脖颈都酸软无比。 眉心也传来一阵阵酸痛! 窗外天色渐渐的亮了起来。 屋内燃着一盏油灯,他有些恍惚……不经意的一瞥,被褥上那一抹刺眼的血红,让他整个人都呆滞了。 这是……处子,血。 他……真的占有了凝儿的身体! —— 晌午时分,周书凝突然来慕云院,要求见容卿。 容卿挑眉,眼底满是诧异。 她想以身体虚弱,婉拒见周书凝,谁知人家直接跪在了慕云院,说是夫人不召见她,她就不起身。 玉婷忍不住嘀咕了句:“惯会装模作样的……” “也不知道这一次,她又想要干什么?” 容卿知道自己躲不过,她让如夏,宣周书凝进来。 谁知,不过走几步路,周书凝足足用了半刻钟。 她面色惨白,眼睛红肿,泪痕还遍布在脸上。 她踏步而入,什么话都没说,当即便屈膝给容卿磕了个头。 容卿心里一跳,微微蹙眉。 一来就给她行这么一个大礼,周书凝这是要做什么? 为了防止被周书凝算计,容卿没有迟疑,当即便让如夏搀扶她起身。 周书凝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在起身的时候,她的双腿发颤,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这一声,听得玉婷眉心突突叫。 这表姑娘没事吧?这一声喊叫,倒像是女子叫春似的! 容卿也是皱眉,疑惑不解的看着周书凝。 “不知道表姑娘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你是我们国公府的贵客,以后见面,不必行那么大的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端着架子,欺负你呢。” 周书凝低着头,手里绞着帕子。 她欲言又止的看向容卿。 “按年纪算,其实我虚长夫人半年……夫人应该喊我一声姐姐。” 玉婷差点气笑了,这是来向夫人耀武扬威来了? 她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这位表姑娘是故意来挑衅,找茬的。 容卿皱眉,若有所思的看着周书凝:“表姑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周书凝欲言又止半晌,最后苦涩的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不管容卿如何问,她都是笑笑,什么都不说。 半个时辰后,周书凝告辞离去。 谁知,在走出慕云院,刚刚回了月影轩……她便头疾发作,裴霄云去看她,刚巧碰上她头疼。 裴霄云慌乱的想派人去请周府医,周书凝拉着他的手:“别去请了,我这是老毛病,不碍事。” “晚上还有宴席要参加呢,可不能出什么差错。我不想让外祖母与表哥,再为我忧心……” 裴霄云看着她虚弱,却强装镇定的模样,他很是心疼。 他劝了又劝,周书凝摇摇头,表示自己歇一歇就好了。 裴霄云拗不过,只得作罢。 他问了伺候周书凝的奴仆,这才得知,她去了慕云院回来后,才头疾发作的。 裴霄云握着拳头,眼底满是愤懑。 “定然是大嫂,又为难周姐姐了。” 但周姐姐想要息事宁人,晚上的宴席在即,他也不能坏了周姐姐的事,裴霄云只能暂时隐忍下来。 裴淮之散了朝,一直待在书房处理政务。 午膳的时候,他都在书房用的。 这一下午,他都待在书房没有出来,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直到府里忙活起来,开始准备宴席的事宜,直到有宾客开始登门,裴淮之才从书房里出来。 他去了月影轩,踏入周书凝所在的厢房。 他让闲杂人等,统统遣退。 周书凝脸色泛白的坐在梳妆镜前,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裴淮之。 “表哥,怎么了?” 裴淮之唇角蠕动,犹豫半晌方才问:“凝儿,昨晚我们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第55章 被褥上的血? 周书凝贝齿轻轻咬着唇瓣,她抬头看向裴淮之:“如果我说,我们昨夜已经……” 裴淮之的心止不住地往下坠。 他的脸色一阵青白。 周书凝看着他无法接受的模样,她心里极为不舒服。 她红着眼笑了下:“表哥,你真的爱我吗?” “当然……”裴淮之回答的毫不犹豫。 他搬出画卷的事,以此向周书凝证明自己的真心:“这些年,唯有抱着你的画卷,我才能安然入睡。” “凝儿,我心里一直爱着的都是你!” “既然你爱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呢?”周书凝咬着唇瓣,试探性的问。 裴淮之愧疚的低头。 “凝儿,我已经娶了妻,我不想纳你为妾轻贱你。你值得更好的……” 周书凝惨然一笑,“哦,原来如此!那如果我愿意为妾呢?” 裴淮之猛然抬头,打断她的声音。 “不可以,我绝不允许你成为我的妾室。” 妾是什么,那就是没有任何地位,没有尊严的奴才。 他可以不和凝儿在一起,他绝不会如此糟蹋凝儿! 一旦为妾,不止是她,便连她的孩子,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都会被冠上妾生子的名声。 她一辈子就翻不了身了。 周书凝破涕而笑,笑意盈盈的凝着裴淮之。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表哥,你放心,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就算……昨天晚上我们……” 裴淮之的脸色泛白,他的手心忍不住冒了汗:“我们昨晚……” 周书凝轻笑出声,她捏着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 “表哥,瞧你吓的……好了,我不逗你了……” “我们昨夜什么都没发生,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裴淮之不确信的看着周书凝,“那被褥上的血……还有屋里那股特殊的气味……” 周书凝哑然失笑:“那是昨夜我喂你喝水,不小心摔了茶盏,我的手指被碎片割了一道口子。” 她抬起小手指上那道明显的伤痕。, “至于味道,应该是血腥味吧……” “表哥,你该不会真误会了什么吧?” 裴淮之盯着她不慎在意的眉眼,以及她嘴角勾着的笑,他缓缓的松了口气。 “原来……是我多虑了。我还以为……” 周书凝俏皮的眨眨眼:“表哥,你就安心吧。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真的,我发誓。” “好了,宴席快要开始了,你就别在我这里逗留了。我要好好的打扮一番,你帮我选赵公子,一定有你的道理。我会好好把握住机会的……表哥,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听你的话,心甘情愿的去做。” “在这世上,除了我,再也没人比我更爱你!只要你快乐,过得幸福,我也知足了!” 最后这句话,她是含着满眼的泪水说的。 说完之后,她依旧笑着,故作坚强的擦了擦眼泪。 “哎呀,表哥你真是的,我都要被你给弄哭了。” “你赶紧出去吧,我要梳妆打扮了,真的要来不及了。” 裴淮之就这样被周书凝赶了出来。 他心里原本很沉重,如今与周书凝开诚布公的聊了聊,他这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原来一切都是误会。 是他想的太多了! 一切都没发生。 那他就安心了。 可不能影响到凝儿以后的幸福,要不然,他就是一个罪人。 裴淮之心安理得的将此事抛诸脑后。 宴席开始,裴霄云与裴思妍便陪着周书凝去了宴席。 周书凝精致装扮了一番,原本娇美的容颜,锦上添花,美的让二人忍不住赞叹,夸赞周书凝,乃是天人之姿。 周书凝矜持的抿唇笑了。 他们到的时候,二夫人正在热情的招待那些宾客。 这次参宴的都是适婚男女,老夫人因此也没出席。 宴席上就只有二夫人一个长辈,在招待着。 她看见周书凝来了,连忙笑着迎上去:“哎呦,今日的表姑娘可真是容光焕发,越发美丽动人的。” 四周那些男女宾客的目光,聚拢到周书凝的身上。 周书凝颇为享受被众星捧月的注视。 女眷将周书凝围拢在中间,她们皆都忍不住赞叹:“周姑娘乃是女子楷模,我等都敬仰周姑娘已久,今日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是啊,周姑娘为了救宁国公,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生命,实在令我们敬佩,感动。” “像周姑娘这样品行,又有胆识的女子,真的不太多了。” 众人正说话间,裴淮之踏入宴席。 宾客们又纷纷向裴淮之问安。 裴淮之目光温润笑着,让众人落座。 他让周书凝坐在自己的身边。 宴席开始,二夫人特意安排了乐师弹琴。 曲声悠扬,现场氛围典雅轻松,不少人渐渐的放下紧张,开始推杯换盏的交谈起来。 大晋的民风很是开放,男女之间可以同席……他们高谈阔论,气氛渐渐地热闹起来。 众人见国公夫人没有出席,礼貌的问了一嘴。 裴淮之回了句:“夫人这几日病了,就让她好好养身体吧。” “这个宴席,是为了凝儿而设的接风宴,感谢各位抽空来参加……我先干为敬。” 裴淮之虽然位高权重,却没有架子……氛围很是融洽。 他扭头看向周书凝,指着坐在末尾处,穿着一袭浅蓝着衣袍,外貌俊逸的男子:“凝儿,他就是赵公子——赵廷。” “找机会,与他去后花园走一走。” 周书凝看了眼,这死了妻子的老男人,相貌倒是也不差。 可惜,还是没表哥好看。 更重要的是,也没表哥优秀。 无论怎么选,她都不可能委身这个男人。她好不容易从桂花村脱身跑回来,可不是要嫁其他男人,继续庸庸碌碌过一辈子的。 周书凝想起桂花村的那对父子,她心里满是烦躁。 等她的事情顺利完成了,她就想法子,派人回桂花村一样,就算是软硬兼施,她也得让苏城父子闭嘴,以免耽误了她的好事。 周书凝抿唇羞怯的点头应了。 半刻钟后,裴淮之对众人道:“后花园种了不少的名贵花卉,此时正是盛开最艳的时候,诸位可以移步,随意观看。” 众人闻言,心照不宣的纷纷起身,前往国公府的后花园而去。国公府的府邸很大,前后都有花园,花园里假山流水,湖泊小桥,具有浓厚的江南风格。 周书凝落于最后,待其他人都离开,她才缓缓的起身。 赵廷迈步而来。 两个人彼此寒暄一番,便朝着后花园而去。 很快到了湖泊处,周书凝正在愣神,突然赵廷问了句:“国公夫人病得很重吗?” 周书凝一怔,“你与容卿认识?” 赵廷连忙摇头:“我这样的小人物,哪里有机会认识国公夫人?当年,不过曾见过她一面而已……” 周书凝的脸色难看至极,她盯着赵廷半晌。 “你说的是那次,容卿及笄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脸那次?” 赵廷低声咳嗽一声,没有否认也没有应答。 周书凝的心态彻底的崩了,她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冷静,直接冲口而出:“你也喜欢容卿?” 第56章 表姑娘坠湖了 赵廷没想到,周书凝半点涵养都没有,如此粗鄙无礼? 哪有人这样问话的? 赵廷羞恼的脸色通红,“不,没有,周姑娘,请你慎言。” “我不过是处于礼貌,问候一下国公夫人而已,你怎能如此扭曲我的意思……这若是传出去,污了我的名声不要紧,可千万不要连累国公夫人。” 周书凝不是傻子,自然感受到了赵廷的慌乱。 他若心里没鬼,就不会这样激动失态。 而且,他还字字句句,都在维护容卿。这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她本就讨厌容卿,之前溧阳郡主和她说,她的夫君李复,也曾仰慕过容卿……溧阳郡主一想起来,就时常觉得膈应。 如今,与她相看的赵廷,一个死了妻子的老男人,他也曾对容卿动过心? 这不是明晃晃的,在打她的脸? 这些男人,一个个都眼瞎了吗? 她明明比容卿貌美、优秀,为何他们一个个的,却都喜欢容卿? 周书凝皱眉,咬牙看着赵廷:“怪不得你的原配妻子死了,你不再另娶呢,房内也没什么人。原来,你不是为了死去的妻子守身,而是为了容卿……” 赵廷的脑袋嗡的一声,轰隆隆作响。 他的思绪,都被周书凝的话,给炸的荡然无存。 “你疯了吗?你别胡说……” “与国公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污蔑她的名声。” 周书凝冷声打断他:“你口口声声说,与容卿无关,可你的态度,就是在维护她!明明与我相看,却借机询问容卿,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还真是贪心。” “你一个克死妻子的老男人,你以为我会稀罕你?呵,懒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不拿个镜子照照?” “今日,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为妻。” 她红了眼睛,潸然泪下,瞧着像是悲愤欲绝。 这边的动静,很快便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他们连忙走过来,周书凝眸光微闪,眼底迸射出一股酷寒。 赵廷的把柄被她给抓到了,她若不好好利用,那她就是傻子。 既能解决赵廷的问题,又能给容卿泼一身脏,实在是一举两得! 周书凝的心里,快速的拿定了主意。 她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趁着赵廷还没反应过来,她啜泣哭着。 “赵公子,你怎能如此羞辱我?” “啊……不要……” 扑通一声,周书凝的身子往后倒去,坠入了冰冷的湖水里。 她绝望的水里扑腾着,哭声凄厉无比:“表哥……救我。” 很快她的身子便被湖水给淹没。 众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赵廷的脸色煞白,他连忙后退几步:“不,我没推她!” “她是自己掉下去的。” 他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失控到如此地步! 这个女人,她就是一个疯子!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救周姑娘啊!” “救人啊。” 众人纷纷下水搭救周书凝,现场乱作一团。 —— 裴淮之抽空去了一趟慕云院。 他想看看容卿的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谁知,他前脚刚踏入慕云院,后脚宋凌便脸色铁青,从不远处冲了过来。 “主子,表姑娘坠湖了!” 裴淮之难以置信地看向宋凌:“坠湖,好好的,怎么就坠了湖?” “好像表姑娘与赵公子起了一些争执,赵公子不小心甩了她一下……表姑娘就落入湖里了。” 裴淮之的脸色看至极,他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便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快得像一道闪电,容卿本来躺在廊檐下休憩,她突然被二人的说话声给吵醒了。 谁知,她睁开眼睛看去,门口已经没了裴淮之的身影。 容卿皱眉,周书凝不是与赵廷相看吗?好好的,赵廷为何要推她下湖? 她立刻让如夏去查。 如夏办事能力很强,她熟知府邸的各个关系网,对于每个院子的把控,更是了如指掌。 她脸色凝重的走到容卿的身边,低声回道:“夫人,事情好像和你也有关系。奴婢打听到,表姑娘当时与赵公子争执的原因,好像是因为你……” 容卿很是荒谬的看向如夏。 “我人在家里坐,锅都能从天上掉下来?” 玉婷气的暗暗咬牙:“周书凝一定是故意的……她就想拖夫人一起下水。” 容卿豁然站起身来,“这种时候,我不能再置身事外,否则,火会快速蔓延到我的身上。” 她总觉得这两日周书凝很是奇怪,她心里也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在离开慕云院时,她凑近如夏的耳畔,低声叮嘱了一番。 如夏眸光闪烁,点头应了,当即便离开慕云院,继续探查周书凝的事情。 玉婷搀扶着容卿,去了月影轩。 她们到的时候,今天宴席的宾客,已然被二夫人给恭恭敬敬的送走了。 那些宾客离开前,全都被裴淮之给警告了一番,让他们将今晚看到的,听到的,统统都给忘了。 若是消息,传了出去,他不会放过他们。 那些人吓得要死,哪里敢得罪裴淮之,自然是乖乖地听话照做。 府邸的消息被封死,一点消息也没外露。 赵廷跪在月影轩的门口,他攥着拳头眼底满是坚定,一遍遍道:“我没推周姑娘……是她自己坠湖的。” “宁国公,我没做错任何事,你不能无故将我扣押在府里。” 容卿近前,淡淡的看了眼赵廷。 赵廷注意到是容卿来了,他的身子一僵,当即便匍匐在地,头也不敢抬一下。 他心虚,他没有勇气面对容卿。 他对她的心思龌龊,不能示人,这次却以这种方式,暴露出来,他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这是他藏在心里,多年的光。 他怎能因为自己的龌龊心思,而牵连她呢? 总之,就算是死,他都不能承认,不能连累容卿! 容卿欲要询问赵廷原委,裴淮之冷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二话不说抓着她的手,将她给拽进了月影轩的院子。 他扣着她的腰身,将她禁锢在墙角处。 大掌箍住她的脖颈,眼底满是戾气:“说,你与赵廷是什么关系?” 第57章 她想逼死我……不该打吗? 他的力道很大,容卿的脖颈传来剧烈的疼痛感,她忍不住痛叫一声。 虽然早已对裴淮之失望至极,可这一刻,她心里还是忍不住会浮出悲凉之感。 他不觉得此事荒谬吗? 她都没见过赵廷,如何与他有关系? 他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听信周书凝片面之词定了她的罪,甚至还对她动手……容卿气的,眼尾泛红。 她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咬牙一字一顿道。 “你弄疼我了。” “裴淮之,你能不能冷静一下?” 裴淮之的手一颤,力道不由得松了一些。 容卿趁势,将他推开。 她后退几步,捂着脖子低声咳嗽几声。 脸颊泛红,愤怒的看着裴淮之。 裴淮之看着她脖子上,被掐出的泛红印迹,他的怒意消散了几分,恢复了一些理智。 但他心里还是有一股无名火在蹿:“你与赵廷,是不是背着我……” 暗通款曲四个字,他犹豫着没有说出口。 容卿抬手,便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裴淮之,你浑蛋……” 啪的一声响,巴掌声响彻四周。 裴淮之懵了,没想到容卿会打她! 他还没做出反应,周书凝被婢女搀扶着,急匆匆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一抬眼就看见容卿抬手打了裴淮之。 她脸色难看至极,立刻冲到了裴淮之的身边,心疼的看着他。 “表哥,疼不疼?” 她扭头看向容卿。 “容卿,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打表哥?” “你疯了吗?” 她心疼坏了,表哥从小便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何曾有人敢对表哥动手? 可如今,容卿居然打了表哥。 “你与赵廷不清不楚,表哥问一句,就不行吗?” 啪,容卿想也不想,抬起手来又给了周书凝一巴掌。 她以前顾忌着裴淮之的体面,对周书凝一再忍让,谁知她的容忍,或许在周书凝的眼里,就是窝囊、逆来顺受的。 从翠莲姐姐死的那一刻。 她就全然不在乎了。 或许曾经爱着裴淮之的容卿,也随着翠莲姐姐一起死了。 裴淮之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眼睁睁的看着,容卿又打了周书凝。 他气得脸色铁青,将周书凝摇晃的身体揽入怀里。 “凝儿,你没事吧?” 周书凝的脸颊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她真是没想到,容卿居然会出手打她。 但这也正中她下怀,她要让表哥看清楚,容卿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子。 周书凝红了眼睛,啜泣起来:“表哥,我的脸好疼……夫人她太过分了,她打我就算了,怎么能打你?” “我不过是心疼你罢了,她却如此过分……” 她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轻易勾起了裴淮之的疼惜。 他满脸铁青,冷冷的看向容卿:“容卿,你在干什么?你打我就算了,你居然还打凝儿?她刚刚落水,身子骨很虚弱,你怎么能打她?” 容卿轻笑一声,眼底没有半分温度。 她看着自己的夫君,站在他的对立面,将其他女子温柔的揽入怀里呵护,她心里泛不起任何的波澜。 她揉着自己有些发麻的手心,坦坦荡荡的看向裴淮之:“裴淮之,你耳朵聋了吗?难道没听见,她刚刚说的话?” “她说我与赵廷不清不楚?” “空口无凭的话,她张嘴就来……女子的名节不重要吗?有时候一句话,都能逼着女子去死。她这分明,是想逼死我……难道她不该打吗?” “如果我不打她,任由她污蔑我的名声,那么这个消息一旦传扬出去,第一个倒霉的人,就是我。” 这世间的女子,名节有时候比命都重要。 周书凝想要她的命,她为何还要继续容忍,退让? 容卿脊背挺直,眼底满是冷意:“如果一张嘴,就能轻易的给他人定罪,那我是不是该说,她已经成了亲,并且有了孩子?” 周书凝的身子猛然一抖,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卿。 她……她知道了? 不,不会的! 桂花村的事情,她藏得很隐蔽,苏城父子他们在那山窝窝里,根本就无法轻易出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容卿再神通广大,她都不可能会知晓她已然成亲生子的秘密。 容卿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 周书凝一遍遍让自己冷静。 这时候不能慌,如果慌了,那才真是要露馅了。 裴淮之不可思议地看着容卿:“你疯了?居然编制这样的荒谬之言……” 容卿冷笑一声:“你也觉得我刚刚说的是荒谬之言?那周书凝污蔑我与赵廷呢?难道就不荒谬吗?” “她张口就说,我与赵廷不清不楚,她有什么证据吗?赵廷如今还跪在那里,坚决否认此事呢。裴淮之,你是一点都不听别人怎么说,你只信周书凝……” 裴淮之的唇角蠕动,他的理智渐渐的回笼,这才惊觉自己刚刚是多么的冲动、过分。 是啊,凝儿没有什么凭证,仅凭自己的猜测,就断定赵廷喜欢容卿?从始至终,赵廷都没承认,全都是凝儿的片面之词。 裴淮之脸色难看的看向周书凝:“凝儿,你有什么证据吗?” 周书凝如今正因容卿的话恐慌不安,她的脸色难看至极,顾不得此刻再与容卿纠葛。 她怕再继续纠葛下去,恐怕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她决不能让旁人知道,她已经成亲生子了。 要不然,她这辈子可就完了! 周书凝连忙摇头:“没,我没证据。” “表哥,我……可能是我错了,我就是猜测而已……或许,这其中就是一场误会?” 容卿冷笑一声:“误会?猜测?” “呵,可真是可笑啊。你们都快逼着赵公子以死证明清白了,现在一句轻飘飘的误会,就能揭过?” “造谣,污蔑,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吗?” 周书凝知道,容卿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红着眼睛看向容卿:“你刚刚打我一巴掌,还不够吗?你还要如何?” 容卿上前一步,眼睛死死的盯着周书凝。 “你刚刚污蔑我与赵公子不清不楚,我如果不打你,岂不是默认了?我那不是惩罚你,而是在自证。” “周书凝,你别以为,你仗着裴淮之无底线的护着你,你就能为所欲为。我有没有说过,你千万不要来招惹我?” “可你不长记性,总是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周书凝被容卿的气势给吓到,她不自觉的后退几步。 “你……你想干什么?” 裴淮之挡在了周书凝的面前,他皱眉看向容卿:“够了,既然是一场误会,我就不追究了。容卿,你不要得理不饶人……” 容卿再次被气笑。 她看向裴淮之:“我得理不饶人?” “裴淮之,现在不是你不追究,而是我要追究到底……” “我已经派人,通知了赵大人……此事到底如何决断,就等赵大人过来再说吧。” 第58章 她禁不起你这样的折腾 裴淮之的脸色一白:“这是家事,你怎么闹到大理寺了?” 容卿抬眸看向院门口,还在跪着的赵廷。 “赵公子还被你扣押在门口跪着,裴淮之,如果是家事,你为何要扣押他?他可是大理寺少卿赵大人的儿子,他不是普通人,我喊赵大人过来,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她扭头看向裴淮之。 冷津津的目光,没有半分温情。 “你执掌刑部、户部,从不徇私,公正清明。” “可今日,你却仅凭周书凝的片面之言,没有任何证据,就定了我与赵公子的罪,裴淮之你真的变了,现在的你,让我觉得陌生。” 她在想,她到底喜欢裴淮之什么? 曾经,她喜欢裴淮之的才华横溢,温润如玉的气质。仿佛只要见到他,就能感受到,他这个人从内有外的温暖。 如今,再看裴淮之,他无底线,没有任何对错地维护周书凝,好像只要碰到周书凝,他就变得面目全非,再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温润如玉,公正无私的宁国公。 这样的他,根本就不值得她仰慕。 裴淮之皱眉,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特别看不上他如今的行径吗? 他不过是想要护住凝儿,以弥补这些年对凝儿的亏欠而已……她身为他的夫人,不但不理解他,反而一次次的与他唱反调。 他想不通,容卿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刻薄,不讲理了? 他还没来得及质问容卿,大理寺少卿赵大人便登门了。 赵廷看着姗姗来迟,神色仓皇的父亲,他心里的羞耻感更加强烈。他从小便是天之骄子,是让父母骄傲的存在。 弱冠及第,考取功名,却在成亲没多久,妻子重病而亡。人人都说他克妻,是他害死了发妻,他无法接受这个打击,便离京游历,企图自赎身上的罪孽。 三年游历归来,他已经放下了心中的愧疚,打算重新开始。 他是一直都对容卿有好感,可那不过是欣赏,仰慕而已。 容卿对他来说,是高空上悬挂着的一轮皓月,像他这样卑微的人,如何能有资格,与皓月相提并论。 他只敢将这份情感,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裴淮之向他抛来橄榄枝,提起周书凝,他是愿意试着相处看看……他从不敢肖想容卿半分,也从不期望,能与容卿有什么关系。 谁知,周书凝的戳破,让他坠入深渊。 今日,他受此奇耻大辱,他不敢面对容卿,更不敢面对父母。 他让父母蒙羞了。 一想到,可能也会牵累到家人,他眼底就满是黯淡。 他看着缓缓走来的父亲,匍匐低头磕了一个响头。 “父亲,是儿子不孝,给你蒙羞了。” 身为子女,不能给家族增添荣光,却还要因此连累父母亲人,遭到别人的笑话与非议,三年前他都经历过一次了…… 他好不容易有勇气活下来,却又被逼到这个绝境。 赵大人看着自己的儿子,满身狼狈,落寞的样子,他心疼的厉害。 他连忙趋步上前,搀扶起了赵廷。 “起来……这不是你的错!” “你实话告诉我,你对国公夫人……” 赵廷猛然摇头,他眼底满是羞愤:“父亲,儿子都没与国公夫人说过话……儿子与国公夫人清清白白……可今日,儿子却遭此大辱……” 赵大人的心里一痛,他的眼眶酸涩起来。 他轻轻地拍了拍赵廷的手,以示安抚。 他看向管家:“国公爷在何处?” 下一刻,裴淮之跨门而出。 “赵大人……” 赵大人朝着裴淮之鞠躬行礼,他态度不卑不亢。 “国公爷,犬子的秉性如何,做父亲的还是能了解几分的。他性情淳厚,进退有礼,从不会做那种丧失道德伦常底线的事情。” “周姑娘空口无凭就污蔑他与国公夫人有染,这实在是荒谬至极……” 他赵家的权势地位,是没宁国公强悍。 可他也是铮铮热血男儿,断然不会趋炎附势,为了讨好宁国公,就让自己的儿子吃下这个哑巴亏。 要不然,别说别人怎么看他,便连他都看不起自己。 裴淮之面上波澜不惊,不过转瞬,他就想好了说辞。 “今日的事情,是一个误会,本国公已经弄清楚了。今日的事,倒让赵公子受惊了,是本国公行事鲁莽了……” 他说着,抱拳躬身,朝着赵廷行了一礼。 赵大人一惊,他本来以为,裴淮之不会轻易放了儿子,并且会向赵家出手弹压。 他还在发愁,该如何周旋呢。 没想到,国公爷居然主动道歉了。 这真是不可思议。 现在京都城的人,个个都忌惮宁国公,宁国公手握权柄,掌握刑部、户部,这是多少眼红的权利。不管是内阁大臣,还是各部尚书,都对宁国公恭敬有加,没人敢得罪这位圣上信赖的新贵。 赵大人怔愣半晌,“误会解开,那就好了……” 他话还没说完,容卿就拉着周书凝从里面走了出来。 “始作俑者还没道歉,这事不能算完。” “刚刚她怎么当着众人的面,造谣污蔑我与赵公子的,如今也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我与赵公子道歉。” 裴淮之脸色难看地看向容卿:“我代为道歉,不是一样的吗?容卿,你有必要将事情闹得这样大吗?凝儿的身体不好,她禁不起你这样的折腾……” 周书凝被抓着胳膊,她眼泪汪汪,极为委屈的看着裴淮之。 容卿现在真的变了。 当着表哥的面,她毫无顾忌,敢这样对她,这笔账她记下了。 原以为裴淮之警告了容卿,周书凝笃定,容卿不敢再轻举妄动。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得意。 下一刻砰的一声,她的膝盖传来剧烈的疼痛,她脑子一懵,待反应过来,她的双腿已经跪地,直挺挺地趴在了赵廷的面前。 容卿轻抬下颌,面容冷肃无比。 “跪下道歉,才是最有诚意的。” “周书凝她做错了事,凭什么让旁人帮她道歉?她自己没有嘴,没有腿吗?” “任何人,犯了错,都要付出代价……” 第59章 周书凝如此卑劣 裴淮之的脸色一变,“容卿,你怎么踹凝儿?” 他一把将容卿推开,冲过去查看周书凝的情况。 “凝儿,你没事吧?” 容卿被这么一推,脚下不稳,踉跄往后退。 玉婷连忙搀扶住了她的胳膊。 容卿虽然没摔倒,但也崴了脚。 脚踝那里,传来火辣辣的疼。 裴淮之为了周书凝,第一次对她动手。 呵……爱与不爱,在这一刻,显露分明。 她比谁都清楚,裴淮之有多在乎周书凝。 她刚刚就是故意踹周书凝的…… 裴淮之一心要护着周书凝,他肯定要袒护到底的。 他都自己出面替周书凝道歉了,如果她再不做点什么,恐怕这次,周书凝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她是国公夫人。 就算裴淮之再愤怒,当着众人的面,他都不敢对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如何。 以前,她顾忌着裴淮之,不想让他生气,还想挽回他的心。 可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 她不在乎了! 周书凝敢将脏水泼到她的头上,那她就敢狠狠地还击回去。 一巴掌,还有这一踹,就是她的还击。 她不怕,裴淮之生气愤怒,更不怕他所谓的失望。 容卿轻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周书凝:“这一脚,就是你往我身上泼脏水的代价。” 周书凝的身子,气得忍不住发抖。 她怎么都没想到,容卿会踹她。 从小到大,她都没被人这样对待过。 这口气,她如何能咽得下去? 周书凝恼恨得咬牙切齿。 “夫人,我……我都说要道歉了……你欺负人,也不能这样欺负!” “我误解了你与赵公子的关系,是我不对。可我坠湖,确实赵公子所为……他若是心里没鬼,就不会那样激动。我怀疑他,有何不妥?” 赵廷连忙看向周书凝,激动无比地否认:“没,我可没推你。” “明明是你自己掉入湖泊的。” 这女人怎么能这样坏?张嘴闭嘴,都是谎言! 他若是早知道,这周书凝如此卑劣,他就不会答应今日这一场相看。 周书凝见识到了容卿的不好惹。 她更怕容卿会顺藤摸瓜,将刚刚那个话题重提。 所以这会儿,她打算转移对象,拿赵廷开刀。 她要让表哥明白,她今日受了委屈,她今日遭了大罪。 她要让表哥心疼她,对她更加愧疚。 唯有如此,她才能彻底拢住表哥的心。 周书凝眼眶里流转着泪光,满脸都是委屈。 “赵公子,明明是你,你却说我自己掉入湖泊的……原以为,你人品很好,没想到,你竟也是……如此卑劣之人。” 她看向裴淮之,眼底满是哀痛:“表哥,你确定,要让我嫁给这样的人吗?” “如果国公府实在容不下我,我可以走的。我不想成亲了,我早说过,这辈子非你不嫁……” 裴淮之张了张嘴,眼底满是愧疚。 他连忙向周书凝道歉:“凝儿,是我不好。” “是我又让你受委屈了。” 周书凝扑入他怀里,哭得很是伤心。 容卿在旁边看着,嘲弄的勾了勾唇。 “佩服,周书凝,你的演技,还真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为了避免嫁给赵公子,你先是污蔑我与赵公子有染,然后又故意制造出,赵公子推你坠湖的假象,你搞出这样多的花样,不就是不想嫁给别人,只想成为国公爷的女人吗?” “看你哭的这样可怜,我今晚就成全了你如何?不如,我就帮你做主,让你做国公爷的妾吧……” “容卿,闭嘴!你在胡说什么?”裴淮之的脸色一变,冷声呵斥。 容卿嗤笑一声:“国公爷息怒啊,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最清楚。你与表姑娘的爱情,实在令我觉得感动……如果我不成全了你们,恐怕传出去,外面的人,该说我善妒不容人了。我可担不起这样的恶名……” “你也不要再口是心非了,就纳了表姑娘吧。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裴淮之气的肺都要炸了。 他咬牙,恶狠狠地看着容卿:“你能不能不要再添乱了?你打了凝儿一巴掌,如今又踹了她……你还想如何?” 容卿眼底满是讥讽:“我打她,是因为她口出污蔑之言,我踹她,是因为她做错事的代价……我没觉得,我做错了。身为国公夫人,如果自己都没能力维护自己的名声,只一味地退让服软,你让我如何能执掌偌大一个国公府?” 裴淮之脸色铁青,他无言以对。 今天这事,确实是凝儿做错了。 容卿抬眸,冷冷地看向周书凝:“你在府里如何作恶,我或许可以容忍你一二。可你为了一己之私,却要污蔑赵公子这样正直的人……” 赵廷怔愣地看了眼容卿。 他没想到,她会替自己说话!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周书凝这样卑劣的人,如何能与容卿相提并论? 偏偏宁国公不识货,错把鱼目当珍珠。 周书凝求助地看向裴淮之。 谁知,裴淮之却心不在焉地看着容卿,从始至终都没分一点眼神给她。 周书凝暗暗咬牙……她不愿意认输。 只得哽咽着声音辩驳:“我……我没有污蔑他。我误解你与赵公子的事情,确实是我错了。可他,推我落水是事实……夫人,你不能因为拈酸吃醋,就帮着外人,而故意为难我。” 容卿缓缓地摇头:“拈酸吃醋?” “我吃什么醋?吃你与国公爷平日里拉拉扯扯,暧昧不清的醋吗?既然你们之间有情,为何要找什么夫婿,从而祸害别人啊?” 裴淮之看她如此漫不经心,频繁地提起自己与凝儿的关系,他的心头憋闷得厉害,如一颗大石头坠着,莫名涌上烦躁。 周书凝哭得楚楚可怜:“夫人,你怎么扭曲误解我都没事,你不要这样说表哥。” “我们之间从始至终都是清清白白的……” “夫人如此维护赵公子,不就是想让我难堪吗?” “好,我承认,是我污蔑了赵公子,是我故意掉入湖里的,这样行了吧?” 第60章 不肯嫁人,你就纳了她吧 周书凝抽泣着,匍匐跪地向赵公子道歉。 裴淮之皱眉,连忙抓住她的胳膊:“凝儿,你别这样……” 周书凝一双含情目,泪眼汪汪的看向裴淮之。 “表哥,夫人如此讨厌我,看来这个国公府,我是待不下去了。我现在就离府,再也不回来了。希望你与夫人好好地过日子,千万不要为了我,而影响了你们的夫妻之情。” 赵廷气的发抖,这女人真的太会演戏了。 他若不是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她也会被他这幅样子所打动的。 果然,便连赵大人都忍不住低声问:“廷儿,你说实话,是你推了周姑娘落水吧?” “你瞧瞧,人家姑娘委屈的,我有没有教过你,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赵廷头皮发麻:“爹,我没有推她。” “你居然不相信我?” 赵大人不由得愣住了。 裴淮之连忙揪着袖子给周书凝擦眼泪:“凝儿,别哭,我相信……是赵廷推你落水的。” “我知道,你不会撒谎骗我的,对吗?” 周书凝没有任何心虚,坚定不移地点头。 “表哥,我没撒谎,真的是赵公子推我落水的。” 当时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她制造的那个假象很是逼真,她坚信,只要她咬死不认,就没有任何人能够戳破真相。 她闹得这样大,不过是为了破坏掉这门亲事。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嫁给赵廷。 周书凝眼眶里满是泪。 “我当时说错了话,可能他一气之下,就不小心推了我吧。表哥,我累了,不想因为这些事,继续争辩了。” “对也好,错也罢,就这样吧……” 赵廷气的脸色铁青,这周书凝太狡猾了,他百口莫辩啊。 没想到,这后宅女子的手段,如此阴邪卑鄙。 他今天,是不是就栽在这儿? 赵廷正不知所措间,容卿轻笑一声,开口说话了。 “周书凝,我不得不佩服,你如今的演技。” 周书凝的心猛然一颤,她扭头看向容卿:“夫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都说要走了,你还要如何?” 裴淮之一副维护的姿态:“容卿,你别太过分了。” 容卿懒得废话,她直接拍了拍手。 下一刻,如夏便在外面应声,她与樊伟一起并肩走过来。 他们身后还跟了一个小厮。 裴淮之皱眉,他看着那个小厮,颇为眼熟。 他还没想明白,樊伟便朝着裴淮之抱拳鞠躬:“主子,关于表姑娘坠湖的事情,属下已经按照夫人的吩咐,彻查了个清清楚楚。” “当时虎子刚好在不远处目睹了一切……” 那个叫虎子的小厮,乃是裴淮之书房做洒扫的奴才。 也算是跟随裴淮之多年的人了。 他站出来当目击证人,没人怀疑真实性。 裴淮之淡淡的颔首:“有目击证人,事情倒好办了。” “虎子,你来说说,当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周书凝的脑子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倒流。 她怔愣的看着虎子,眼底满是天翻地覆的崩塌。 怎么可能会有目击证人? 当时,她特意观察了四周,她没看到有什么人啊。 虎子恭敬的屈膝跪地,一字一顿回道。 “国公爷,小的亲眼看见……是表姑娘的身子主动往后仰倒的。赵公子当时很惊讶,他伸手是为了救表姑娘……” 四周静寂,赵廷激动无比,脸上露出沉冤得雪的激动。 他看了眼容卿,她又帮了自己一次。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美好善良的人! 赵大人也松了一口气。 他目光晦暗地看了眼容卿,心里涌上几分感激。 容卿轻笑一声。 “表姑娘,这次,你又有什么话要辩解?” 周书凝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她结结巴巴,不知所措:“我……我……” 她看向虎子。 容卿似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冷笑一声:”表姑娘是不是要说,虎子是被他人收买,故意做假证,以此污蔑你?” 虎子听了此话,愤慨无比。 “奴才对国公爷向来忠心耿耿,奴才从不说谎话,更别说骗国公爷了。” “奴才就是亲眼看到了那一幕!奴才怎么可能会被人收买,作伪证?” 裴淮之自然是相信虎子的。 虎子这人性子耿直,没有任何的心眼。他书房里堆积着很多重要的文件,若非信任,他怎会将书房的事情,都交给虎子管理? 虎子与宋淩、樊伟一样,都是他的心腹。 裴淮之是真没想到,凝儿居然撒谎骗他。 他有些失望的看了眼周书凝。 “凝儿……你为何要撒谎?为何要骗我?” “如果你说不喜欢赵廷,我不会强硬地撮合你们……” 周书凝无可辩驳,她眼底满是慌乱。 她千算万算,怎么都没想到,她所做的一切,居然被虎子尽收眼底。 她自然明白,虎子对表哥的忠心。 周书凝屈膝跪地,满脸泪痕。 “表哥,我错了。” “是我撒了谎……我……我心里装的全是你,我真的不想嫁给别的男人。可我又不想让你为难,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我就……我就想着用这一招,好退了与赵公子的亲事……” 她说完这番话,就眼睛一闭,歪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裴霄云走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他焦急的冲过来,紧紧的抱住了周书凝:“周姐姐,你怎么了?” 二话不说,他便将周书凝抱入了内室。 周府医还没走远,就被人又拽回了月影轩。 容卿看着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的裴淮之,她眼底满是嘲弄:“你的表妹又晕倒了,赶紧进去照顾她吧。” “之前刚回来的时候,还因吃百年人参,滋补过盛流鼻血呢。如今倒好,一个月不到,时不时的就会昏倒……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病了,还是装的。” 裴淮之拧眉,他看向容卿蠕动唇角欲言又止。 “她有头疾……” “是坠崖的后遗症。” 容卿不耐烦听,她转身就走:“不必解释,你对她的心,我看的比谁都清楚。既然她不肯嫁人,那你就纳了她吧。我可以成全你们的,省的她再继续折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拈酸吃醋,不容人,不许你纳妾呢。” “要不,我明日就布置一番,你正式纳了她吧……” 她一边走一边说着,那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彻底惹火了裴淮之。 以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容卿,去哪儿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毫不在乎? 裴淮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打横抱起。 容卿猝不及防,她连忙挣扎。 “你抱我干什么?周书凝昏倒了,你该去她身边守护她去……” 裴淮之黑沉着一张脸,暗暗咬牙:“你身为正妻,如此大度,我心甚慰。我该好好奖励你……” 容卿一怔:“你发什么疯?我不要你的奖励!” 他低下头,愤怒地咬了她的脖颈:“这奖励,你不要也得要!” 容卿忍不住痛叫一声:“啊,疼!” 裴淮之携着满脸怒意,想也不想就抱着她扬长而去。 周书凝正躺在内室装昏迷,她突然听见外面容卿的痛叫声,她心里激动无比。 是表哥打容卿了吗? 表哥在为她出气? 第61章 裴淮之,你发什么疯? 这样的好戏,她如何能错过? 周书凝嘤咛一声,缓缓的睁开眼睛。 裴霄云看到她醒了,眼底满是喜色:“周姐姐,你醒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周府医查看了周书凝的情况。 “表姑娘或许是一时激动,这才昏迷了,好好地休养就行。膝盖也没有什么外伤,就是稍微有些红肿,擦点药膏,也就无碍了。” 他只差没直接说,表姑娘啥事没有,就是故意装晕的。 裴霄云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 他不由得一怔。 周姐姐装的? 周书凝警告性的瞪了眼周府医,这个大夫是容卿的人,早晚有一天,她会将让人将其取而代之。 国公府的一切都是她的,她定然要夺回管家权的。 周府医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只留了一个滋补的方子,还有涂抹的药膏,就恭敬地告退。 周书凝虚弱地笑着,握住了裴霄云的手:“阿云,你大哥如今好像很在乎夫人,我……我现在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如果我……我还向从前一样,那样单纯善良,恐怕,我在这国公府都生存不下去了。” 裴霄云心疼的红了眼睛。 他心里刚刚那一抹异样,尽数消散。 “周姐姐,我明白你的心情。你放心,我不会将刚才的事情,告诉大哥的。” 周书凝温柔地笑着,抬手摸了摸裴霄云的脸庞。 “阿云,你现在真是长大了,像是一个顶天立地,能够保护周姐姐的男子汉了。” 柔软的触感,让裴霄云的心头不由得轻轻一荡。 他的脸庞浮上一些红晕,很是羞涩的咧嘴笑了。 “周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夺回一切的。” 周书凝很是感动:“阿云,在这府里,如今也就你对我最好了!” “我晕倒了,你大哥他……” “哎,罢了,你帮我出去看看,夫人发生了什么事,我刚刚好像听到她的痛叫声。难不成,她受了什么伤吗?” 裴霄云对周书凝言听计从,他没有多想什么,当即便应声出了门。 谁知,他跨出门槛,便看见院门口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其他人的身影。 他不由得一怔,扭头询问守门的奴才:“我大哥呢?他去哪里了?” 奴才连忙恭敬地回道:“国公爷抱着夫人走了!” 裴霄云眉头紧皱:“什么?他抱着我大嫂走了?” “我大嫂受伤了?” 奴才连忙摇头,“夫人没受伤,国公爷好像说,要给夫人什么奖励。奴才还看见国公爷……吻了夫人。” 奴才说到最后,实在不太好意思,埋下头止了话音。 谁说国公爷不在乎夫人,刚刚那副情景,分明是在意无比。 果然不能道听途说,还是亲眼所见才能相信! 裴霄云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 周姐姐被容卿欺负得都晕倒了,结果大哥非但不怪她,甚至还在月影轩的门口,当着这么多奴仆的面,吻了她? 他还不顾周姐姐的情况,还将其抱走了? 裴霄云头脑发蒙的回了屋内。 周书凝看了眼门口,没看见裴淮之的身影,她迫不及待地撑起身子,急声询问:“阿云,刚刚发生了什么?你大哥呢?” “是不是你大哥,为了替我出气,而伤了你大嫂啊?这样可不好,可不能为了我,而影响他们夫妻感情……” 她心里得意的不行。 容卿再聪明,再厉害,再力挽狂澜戳破她的小心机又如何? 只要她稍微使点手段,向表哥示弱,表哥都会义无反顾地护着她,站在她这一边的。 裴霄云有些不忍心的看着周书凝:“周姐姐,我大哥他……他……” 周书凝眼底含着笑意:“你大哥怎么了?是不是他为了我,打了夫人啊?” “哎呦,可不能这样,无论如何,夫人都是国公府主母,还是要顾及她的体面与尊严的……” 容卿这会儿,估计要恨得吐血了吧。 裴霄云看着周书凝眼里的笑,他攥着拳头偏过头去。 “不是的,大哥他没有打容卿……听院门口的奴才说,大哥还吻了她,是抱着她离开的……说是要给她什么奖励。” “什么?”周书凝嘴角的笑意猛然僵住,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裴霄云:“你在与我开玩笑吧?” 裴霄云很是心疼她:“周姐姐,我没开玩笑,你……你不要太难过。” “我大哥他……实在太过分。你晕倒了,他非但不关心,他还在月影轩这里,与大嫂如此亲密……” 裴霄云越想越气。 “容卿这个妖女,真不知道,给我大哥灌了什么迷魂汤。” 巨大的落差感,让周书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脑子一片空白,裴霄云的话语,犹如一个个巴掌,狠狠的扇在她的脸颊。 她紧紧地攥着盖在身上的被褥,牙龈几乎咬破了唇角。 汹涌的记恨与不甘,充斥在她胸膛。 她的眼眶里也渐渐浮上血丝! 表哥真的对容卿动心了吗? 这是表哥第一次,为了容卿而抛下她不管! 周书凝恼恨的,恨不得立刻冲去慕云院,将裴淮之给夺回来。可理智,让她渐渐地冷静下来,明明快要疯了,她却控制住了自己。 她不能冲动,一定要冷静。 她要从长计议,她与容卿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她不能就这样败给容卿。 她手里还有筹码呢。 她会将表哥夺回来的! —— 裴淮之怀着满腔的怒意,抱着容卿回了慕云院。 他满脸铁青,周身携着浓烈的戾气。 他遣退了院子里所有的奴仆。 玉婷与如夏都被拖了出去。 他踹开房门,疾冲入内,将容卿的身子狠狠地丢在了床榻上。 他扯掉了自己的衣衫,露出健硕的胸膛……他喘着粗气压在了容卿的身上。 大手扯落她的衣衫。 他低头,在她脖颈狠狠地啃咬着。 容卿痛得低声呻吟,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裴淮之的禁锢。 她疼得眼睛发红,怒恨地看着裴淮之。 “裴淮之,你发什么疯?” “你放开我!” “你喜欢的人不是我,而是周书凝。成亲五年,你宁愿抱着她的画像自渎,都不愿意碰我一根手指头。如今她回来了,你要发疯,就冲着她发去。你为何要强迫我?”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她一双美丽的眼睛,盛满了泪水。 她厌恶、恼怒地看着他。 她的眼里,再也没了往昔的情意。 裴淮之看着她的眼睛,他的心轻轻一颤。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她泛红的眼尾。 “容卿,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行不行?” 第62章 孤要他死! 他受不了,她眼里的冷漠。 他清楚地记得,以前容卿看着他的眼睛,是柔情似水的。 可现在,那里除了冰冷,再无其他! 这样的感觉,让他不受控地失去理智。 他想要找回,曾经那双含着情意,总是默默凝着他的温情眸子。 “我知道,以前我让你受了不少的委屈……我们是夫妻,我却……”裴淮之眼底满是愧疚:“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冷落你这么多年。” 她是他的妻。 是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夫人。 可为了弥补对周书凝的愧疚,他冷落了她五年。 如今凝儿回来了,她安然无恙。 他心里的愧疚也少了几分。 他终于能心安理得地与容卿好好过日子。 裴淮之凑近容卿,薄唇在她唇角落下一吻:“再给我一些时间可好?我一定会妥善安排好凝儿,你放心……你既然嫁给了我,那就是我的妻子。” “我不会辜负你的!” 容卿眼底满是疲惫,她嘲弄地笑了笑。 “裴淮之,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明明深爱着周书凝,你为何不将她纳为妾室,成为你的女人呢?” 裴淮之皱眉:“凝儿是个很好的姑娘,我不想让她为妾,毁了她的一生。” “宁国公的贵妾,也比那些小门小户的正派夫人,体面很多。或许周书凝她并不介意呢,她那么爱你,她肯定不会在乎这些虚名……”容卿通情达理地分析,她这幅模样,像是为一对有情人撮合。 裴淮之最看不得她这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容卿,这都是你的真心话吗?你是真心希望,我能纳凝儿为妾?” 容卿不置可否地点头。 “她折腾这些,不就是想成为你的女人吗?” “你何不成全了她?” “唔……” 裴淮之低头,狠狠地堵上她的嘴巴。 “闭嘴……” “这样的话,我不爱听,你不要再说了。以后,我听到一句,就用这种方式堵你。” 他一开始是很凶狠地吻着。 后来,那亲吻渐渐柔和下来。 容卿狠狠地咬他的唇,即使如此,他也不愿放开她。 血腥味流窜在口腔中,裴淮之非但不恼羞成怒,他的呼吸却乱了,身体的温度也渐渐地升高。 他的眸眼都迷离了起来。 他凝着被压在身下,美得惊心动魄的妻子,他眼底不自觉地溢出柔情,他喘着粗气,手掌缓缓地抚上她白皙滑嫩的肩颈。 “容卿,过去五年,我从没有好好地看过你……” 她真的很美。 美得让他失去理智,美到让他不知不觉地沦陷了。 窗棂半敞,露出高空悬挂的一轮皓月。 皓月的光辉,透过缝隙洒进来,在屋内留下斑驳的淡淡光晕。 帷幔层层叠叠垂落,将床榻上交叠的一双影子,映衬得朦朦胧胧…… 不远处的高墙之上,潜伏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他藏匿在黑暗处,眼睛猩红,凝着那内室呈现的一片朦胧暧昧景象。 他的手掌,紧紧地抓住瓦片。 尖锐的刺痛从掌心蔓延,鲜血肆虐,流窜在黑夜的空气中。 秋鹤闻到了血腥味,连忙扭头看过去。 “殿下,你流血了!” 谢辞渊眼底满是癫狂,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低声道:“杀,杀了他!” “孤要他死!” 秋鹤撕下布条,连忙缠在他掌心的伤口之上。 “殿下,如果你真的杀了宁国公,恐怕她会恨你的……我们都知道,她有多喜欢宁国公……” 谢辞渊身体里的血液都在倒流,他眼底满是嗜血的杀意。 “她恨孤,就让她恨!” “孤……孤一定要杀了裴淮之。” 看着他们亲吻,他彻底失去理智。 这幅画面,像是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扎在他的心口,那里鲜血淋漓。 他真的好痛! 秋鹤头皮发麻,他知道殿下恐怕又是犯病了。 他连忙安抚:“殿下,你先冷静。如果宁国公真的死了,恐怕她不但会恨你,她也会非常痛苦。容家的人都死光了,她现在唯一的心灵寄托就是宁国公。倘若,宁国公也没了……她,也就活不成了!” 最后一句,才是关键。 谢辞渊在听到,她也会活不成后。 他脑海里浮现出三年前,容卿浑身是血,躺在血泊里,几乎没有气息的画面。 他的心,猛然传来一阵刺痛。 暴虐的情绪,渐渐地趋于平静。 他狠狠地闭上眼睛。 全身上下都控制不住的发抖,战栗。 “去,派人将裴淮之引走。” “不许他再有机会,靠她那么近。” 秋鹤欲言又止:“殿下,他们是夫妻……” 谢辞渊听不得夫妻二字,他一把掐住秋鹤的脖颈:“你再说那两个字,孤这就杀了你!” 秋鹤连忙求饶。 谢辞渊狠狠地将他甩开。 秋鹤咳嗽几声,不敢耽搁,连忙执行命令。 半刻钟后,宋淩急匆匆地冲去了慕云院。 他敲响了房门:“国公爷,邢部牢狱,遭人劫持……有几个死刑犯,被人给救走了。” 裴淮之燃烧的情欲,刹那间褪去。 他连忙起身,穿上了凌乱的衣袍。 圣上这些日子,让他彻查江南徇私案,他派人去江南一带,抓到了几个重要的犯人。那些犯人在这几日就要定罪,他快要完成任务了。 他决不允许,在这节骨眼上,努力了一个多月的成果功亏一篑。 裴淮之眼底带了几分焦灼,温声安抚容卿:“我去忙正事,等我闲下来……我一定再补偿你。” 他俯身下来,固定住容卿的脸颊,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我们是该圆房了,等我忙完这个案子,我会弥补给你一个,美好难忘的新婚夜!” 他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 容卿眉眼清冷的看着裴淮之离去的身影,她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攥着衣袖狠狠地擦了擦额间。 以前,她或许会因为裴淮之的温柔与亲近,而心生欢喜。 可如今,他的任何亲近亲吻,都让她觉得恶心! 男女力量悬殊太大,裴淮之强迫着与她亲近,她根本就抵抗不了。 她也知道,身为他的妻子。 若是他非要圆房,她也无可奈何! 容卿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突然,闻见一股淡淡的清香,流窜在她鼻尖。 她没有察觉到异样,以为是玉婷燃了安眠香。 不知觉间,困意席卷上来,她缓缓地闭上眼睛陷入梦乡。 谢辞渊藏匿在窗棂外面,他透过缝隙,安静地等着床榻上,渐渐陷入沉睡的女子。 直到传来,她轻微的鼾声,他这才蹑手蹑脚地跃入屋内。 第63章 爱而不得 他将屋内微弱的灯光熄灭。 他放轻脚步,掀起垂落的床幔,一步步走到了床榻前。 月光倾斜,洒落进来,斑驳的照落在容卿绝美的面容上。 谢辞渊秉着呼吸,缓缓地蹲下身来。 他单膝跪地,眼眸痴迷地凝着床榻着安然入睡的女子。 容卿的胳膊,无意识地从被褥里抽出来,搭在了床沿。 谢辞渊吓了一跳,还以为她醒了。 他连忙往墙角躲,当看见她不过是翻了个身,面朝着外面,手臂搭在了床沿,他这才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重新蹲在床边。 单膝跪地,目光虔诚而炙热地凝着她如玉净白完美无瑕的小脸。 他激动的身子战栗,身体血液像是疯了般,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他抬起手臂,手指轻轻落在她如烟的眉……精致小巧的琼鼻,饱满如花瓣娇艳欲滴的唇……他的目光盯着她殷红的唇,脑海里出现裴淮之亲吻她的那一幕。 他心里压制下去的疯狂,又不由自主地涌现出来。 这殷红,是被裴淮之吻出来的。 他紧握拳头,眼底满是暴虐之气,恨不得立刻将裴淮之给剁碎了。 可女子嘴里轻声呢喃了句:“裴淮之……” 谢辞渊的心,轻轻一颤。 眼底所有的痴狂怒恨,统统都转换为痛苦,爱而不得! 他知道,她爱的人是裴淮之。 他不能伤害她的爱人! 谢辞渊抖着手指,轻轻地抚摸她的唇。 柔软的触感,让他心轻轻一荡。 他的眼尾忍不住泛红起来。 为什么她要喜欢裴淮之? 满心的怨,几乎快要将他逼疯了。 突然,容卿抬起手臂,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谢辞渊的身子一僵,他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 他感受着手掌传来的滑嫩触感,他的心忍不住轻轻荡着。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她离自己这么近! 他的目光燃烧着炙热的火焰,痴狂地凝着她。 她拉着他的手掌,缓缓地贴近自己的脸颊。 她眉头颦蹙,低声喃喃:“阿娘……” “爹爹。” 一滴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滴落在谢辞渊的手心。 他眼底满是癫、狂:“卿卿……” “裴淮之……”容卿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容家被灭门的那一天。 她置身于满是血腥的容家,犹如坠入炼狱。 看到父母,弟弟妹妹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尸体,她似乎也跟着死了。 她痛得无法呼吸,抓起旁边的刀,就要自尽。 是裴淮之冲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他一遍遍地告诉她,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他! 他会帮她找出真凶,会帮她报仇雪恨。 没有裴淮之的阻拦,她早就死了! 后来,她大病一场。裴淮之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他们相濡以沫,相依为命。这五年,他们不是没有感情。 可她清楚地知道,他对她的情,类似于家人。 他根本就不爱她! 他爱的只有周书凝! 可她的一颗心,却在他日积月累的温柔守护中,一点点地沦陷了。她渴望与他做一对真正的夫妻,可他却用每一夜抱着画卷的方式提醒她,他心里藏着白月光,他根本就不爱她! 她做了五年的梦。 周书凝回来,她的美梦彻底醒了! “裴淮之……”容卿又低声呢喃了他的名字,她在梦中,在绝境里,推开了裴淮之的手臂。 裴淮之……以后的路,她要自己走!她不需要他的保护与怜悯了,她成全他与周书凝。 谢辞渊身体僵硬地跪在那里,就那么怔愣地听着她一遍遍呢喃裴淮之的名字。 他眼底满是痛楚。 她到底有多爱裴淮之? 便连睡着,她也在呼唤那狗男人的名字? 嫉妒,疯狂,怨恨无数种情绪,在他胸膛里翻涌搅弄…… 那只紧紧攥着他手臂的手,缓缓地松开。她也不再呢喃,无意识地转身背对着他,面朝床榻里侧,继续睡了过去。 谢辞渊收回手臂,怔愣地看着掌心那一滴氤氲开的泪泽。 他薄唇凑近,尝到了那滴泪的味道。 又苦又涩,让他的心,酸麻无比。 他身子佝偻着,脸庞垂在掌心。 心脏处疼得快要麻木,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在掌心划了一道。 鲜血流淌出来,掌心的疼痛,暂时掩盖了心脏处的疼! 他狭长的眸子,隐隐闪着嗜血的暗光,犹如一只蛰伏千年,癫狂入魔的魔头,静静的凝视着容卿。 快到天亮时分,谢辞渊才踉跄着从国公府离开。 秋鹤守在国公府外面的一条巷子口,他靠在马车旁,闭着眼睛在打盹。 听到脚步声,他猛然睁开眼睛。 入目的便是谢辞渊握着染血的手臂,一步步走过来。 他的脸色不由得一变,连忙迎过去。 “殿下,你犯病了?” 谢辞渊一把将他给推开,喘着粗气登上马车。 他的脸庞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去暗牢。” 秋鹤眼底满是惊愕:“殿下!” “走!”谢辞渊眼底满是嗜血的杀气:“若不去暗牢,孤怕自己会在这里就大开杀戒!” 秋鹤不敢再犹豫,连忙驱车,赶往西城暗牢。 谢辞渊这一入暗牢,再没出来。 秋鹤担忧无比,暗牢里关押了无数疯魔之人,其中有不少都是武功高强者,殿下再是武功盖世,也是血肉之躯。 他每每发病,都要去暗牢闯一道鬼门关。 这一次,他不知道殿下能不能撑得住? —— 容卿这一觉睡得很沉,太阳升起了,她才悠悠醒转。 玉婷在外面担心地渡步,心里默念着,夫人怎么还没醒,她想入内查看,又怕打扰了夫人。 没过多久,容卿的声音终于传出来。 玉婷端着热水,连忙推门而入。 她将铜盆放在案桌上,将床幔掀起,挂在金钩上。 容卿撑起身子,整个人还没清醒过来,突然听见玉婷惊呼一声。 “夫人,这里怎么有血迹?” 容卿一怔,她顺着玉婷所知的方向看去,床幔上氤氲出一片拇指大小的血迹……她眼底满是迷惘。 “这是谁的血?” 第64章 去捉奸 玉婷担忧地问:“夫人,你受伤了?” “我没受伤啊。”容卿摇头。 玉婷不放心,连忙派人去请周府医过来。 周府医把了脉,也没发现任何的问题。 容卿百思不得其解。 她想不明白,也查不出任何头绪:“罢了,或许是不小心从别的地方沾染了一些。” 如夏这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 “夫人,韩公子那边,好像要松口,他想见夫人一面。” 容卿的精神一振,她眼底掠过几分光亮。 “这是好事!你派人向老夫人通报一声,就说我有事,要出府一趟。” 如夏点头应了,连忙退出去安排。 容卿裹上了披风,戴上了斗笠,在玉婷的搀扶下走向大门口。 裴淮之昨夜没回府,他连夜彻查那些被劫持的死刑犯,最后在城郊的荒院,发现了那些人的行踪。 他连夜审讯,挖出了不少新的证据。 今日早朝,他将证据递交给圣上。江南徇私贪腐案子,算是彻底告破。圣上下旨,摘了江南总督的乌纱帽,抄家灭族。 裴淮之又立一功,圣上对他越发器重。朝臣们也不敢得罪裴淮之,散了朝后,都纷纷与他寒暄套近乎。 他一心记挂着容卿,却被那些同僚缠身,一时半会无法脱身。 等他回到了国公府,已是午时。 周书凝一直派人在盯着容卿那边的动静,容卿出府第一时间,她就知道了消息。 可惜,她派人跟踪,那些人像饭桶居然将人给跟丢了。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有人送来一封匿名信。 信中写着,容卿去了京都最大的酒楼明月楼,与一个陌生的男子偷偷会面。 周书凝看了,激动地站起身来。 “真是天助我也!” 她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容卿呢,谁知她自己却往刀口上撞。 呵,循规蹈矩,知书达理的京都贵女,容太傅的嫡长女,却在暗下偷偷与陌生男子私会?这不是明晃晃的背叛,给国公府蒙羞,给表哥戴绿帽子吗? 容卿她完了! 这次,她定然将她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周书凝想要亲自将此信,递到裴淮之面前。 可是她快速冷静下来,想了想。 她不能做得这样明显。 她必须要将表哥引出去,将他亲自去捉奸。 周书凝拿定了主意,焦急地等着裴淮之回府。 裴淮之刚刚踏入国公府的大门,周书凝听到消息,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她勾唇笑着,向裴淮之打了招呼。 “表哥,你终于回来了!” 裴淮之想起昨晚的事情,他眼底这才涌上一些愧疚。 “凝儿,昨晚我……” 周书凝善解人意地打断:“表哥,你别说了。我不怪你,你与夫人本就是夫妻,没什么的。只要表哥你高兴,我就高兴了。” “我没什么事,就是太激动才晕了。没过多久,我就醒了。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污蔑夫人,更不该诬陷赵公子……我,我是太任性了,没有体谅到表哥的良苦用心。表哥,对不起啊。” “赵公子是被我连累了,我……我要不要登门亲自向他道歉啊?” 裴淮之握着她的小手:“不用,我今日上早朝,见了赵大人,已经送了他一份厚礼。” “赵大人不敢得罪我,他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周书凝感动的红了眼睛:“表哥,谢谢你还愿意,这样包容我。” 裴淮之无奈地笑了笑,刮了刮她的鼻子:“傻瓜,这又不是什么大错,不碍事的。再说,就算我们成不了夫妻,我们也是亲人。亲人间,互帮互助有什么?” “就是以后,你不能再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你也该为自己的名声着想。” 周书凝的脸色变了变,亲人二字刺痛了她的心。 什么时候,她和表哥之间要以亲人相称了? 裴淮之似没察觉到周书凝的异常,他的声音依旧温和。 “这次,我也有错,我打着为你好的名声,强迫你与其他男子相看,是我考虑不周了。以后,我不逼你了……你想如何就如何。” 他知道凝儿是做错了一些事,但也情有可原。 她终究对自己用情太深。 她有所怨怼,失去理智做出这些糊涂事,他也能谅解。 周书现在一心,想要揭露容卿与其他男子私会的事情。 只要让表哥看见,容卿与其他男子偷偷见面,她就大获全胜了。 不管什么样的男人,看到自己的妻子,与其他男人有染,都不会容忍,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这与情爱无关! 这关系到一个男人的尊严与骄傲! 表哥是那样骄傲的人,即使他不爱容卿,他也绝不容许,自己的妻子背叛自己。 周书凝按耐住激荡情绪,她咬着唇瓣,看向裴淮之,“表哥,那你可以陪我出去逛一逛吗?” “上次出去,我都没机会去看看,这次,你能不能抽空陪陪我?” 她眼里满是哀求与渴望! 裴淮之如何能拒绝周书凝,他想也不想就应了。 他让周书凝稍等,换了一身常服。 他派人通知容卿一声,晚膳他回去慕云院用,顾不得下人回禀,他便带着周书凝离府。 —— 容卿离开国公府,没急着去明月楼与韩禹见面,她去了一趟翠玉轩,查了查账目。 翠玉轩是她的嫁妆铺子,这几年因为她在背后的部署,生意越发红火起来,比起同类型的珠宝铺子,翠玉轩算是佼佼者。 每一年的营收,都有不少。 这些年,容卿也不只经营自己的嫁妆铺子,她也开了好几家新的铺面。这些铺面,也都经营得不错,她每一年都会拿出一半,充入国公府的库房。 可今年,她却不想充了。 她检查好账目,便看向徐掌柜道:“以后,送入国公府的饰品,统统按照市场价格算……” 徐掌柜是个聪明人,他不多嘴过问,连忙应了。 容卿离开了翠玉轩,扭头看向如夏:“吩咐下去,我名下铺子的营收,不再充入国公府库房。” “你这几日,弄一个这几年的账目细则……”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以前她爱着裴淮之,将国公府当做是自己的家。国公府的库房银子不够府邸那么多人花销,她就将自己的银子充公,补贴。 她掏心掏肺地对他们好,他们却不顾念她的功劳,只当作这些是她理所应当做的。呵……这世上哪有这样任劳任怨,无怨无悔的人。 她现在,也不想当个傻子了! 如夏眸光闪烁,看明白了夫人的决心。 她一句话不劝,只听话照办。 容卿坐上马车,前往明月楼。 谁知,马车刚刚行驶起来,突然冲出来一伙人,正在对衣衫褴褛如乞丐般的父子拳打脚踢。 “让你们偷东西……臭乞丐。” “打,给我打死他们。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贱民……” “爹,好疼,我们是不是找不到娘了?” 马车被阻拦了去路,车夫不得不停下马车。 玉婷皱眉,她连忙下去查看:“国公府的马车,你们也敢挡?” “速速让开。” 那些打手,一听说是国公府的马车,他们不敢得罪,连忙揪着那一对狼狈脏污的父子,让开了道路。 他们点头哈腰地道歉。 容卿从始至终都没露面,车帘遮挡住外面的一切,马车重新启动。 突然,男孩的哭声,撕心裂肺地传了进来:“爹爹,我好怕,好疼啊……” “娘她到底在哪里啊?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啊!” 苏城被打得全身都疼,他身上都是伤,他将儿子紧紧的护在怀里,“腾腾别怕,有爹保护你呢……” 他也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找周书凝。 第65章 一壶毒酒 这一路上,他们身无分文,都是靠着乞讨才顺利抵达京城的。 到了这里,人生地不熟,他们得罪了那帮乞丐,无论他们在何处乞讨,那些乞丐都会将他们给赶走。 他们已经有三天三夜都没吃东西了,儿子饿得直哭,他实在没法子,这才带着儿子偷东西。谁知道被人发现,被这伙人追着打。 容卿听着小男孩可怜无助的哭声,她不禁泛起了几分恻隐之心。 她掀开车帘,看了眼苏城父子。 “他们偷了什么东西?” 打手们没想到容卿会管闲事,他们愣了半晌,而后连忙恭敬地回道:“回夫人,这两个臭乞丐,到我们的酒楼蹭吃蹭喝……他们影响了我们酒楼的生意,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肯定下次还要来。” “教训几下就行了,不要闹出人命。” “孩子是无辜的……又没犯什么大错。” 打手不敢得罪容卿,连忙应声:“是,夫人说的是。既然夫人这样说,那小弟们,就不为难他们了……” 他们说着,便松开苏城,恭恭敬敬地退下。 苏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抱着苏小腾,他眼底满是惊诧,没想到居然会碰到贵人,解救了他们。 他满是感激,连忙磕头道谢。 “多谢贵人,多谢……” 容卿让如夏拿了一袋银子,递给苏城。 苏城感激涕零,他大着胆子抬头看向华丽的马车。 容卿的那张高贵优雅的面容,就映入了他的眼帘,“夫人人美心善,以后定会得到好报的。” 容卿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马车重新启动,朝着明月楼而去。 对于这段插曲,她没有放在心上,倒是玉婷挠了挠后脑勺,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夫人,我怎么看着那孩子有些眼熟呢。” “可是又想不出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他!真奇怪……” 容卿勾唇笑笑,没有多问。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长相相似的人,真是太多了,没什么好稀奇的。 半刻钟后,到了明月楼。 她将韩禹安顿在了京都最大的酒楼,这几日她派了一个奴才过来伺候,原本浑身脏污,衣衫褴褛的人,等再次相见,却摇身一变成了翩翩公子。 韩禹低着头,不敢看容卿。 “夫人。” 他恭敬地行了一礼。 容卿让他坐下,玉婷倒了一杯茶,递到了他的面前。 韩禹沉默半晌,很是踌躇。 容卿也不催他,静静的等着他…… 渐渐地,她不禁回忆起了往事:“还记得,还记得我父亲,第一次带你来容家的时候吗?韩公子你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衣服,整个人极为狼狈。我听说,韩公子是进京赶考的,却不想在路上遇到土匪,将你抢劫一空。你是靠着乞讨,才顺利抵京的……” “谁知你却无意中得罪了地皮流氓,差点被人打死。父亲凑巧遇见,就将你给救了下来……你也从此成了我父亲的门生。” 她父亲尤其爱惜人才,不管那人是何出身,只要他身负才华,父亲就能将其拢入羽翼下,护其顺利考取功名,在官场上亨通发达。 如今的朝堂,有不少的年轻官员,都曾得过父亲的帮扶。 所以虽然她父亲死了,容太傅之名,却也受那些朝堂臣子的尊敬与崇拜。 这些年,裴淮之的官路之所以这样顺遂,也与她父亲多年积攒的人脉脱不开关系。 容卿相信,在韩禹的心里,始终也为了她父亲留一个位置。 果然,她这番话说完。 韩禹就红了眼睛,他肩膀颤动低着头……似是呜咽哭了起来。 容卿挥了挥手,让闲杂人等,统统都退出去。 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容卿一字一顿问韩禹:“韩公子,我真的想知道,你当年明明都登科及第了,你为何突然就离京回乡了?” 韩禹离京的时间,与容家灭门惨案,就相差三天的时间。 他走后三天,容家就被人屠杀殆尽。 这不得不让容卿怀疑,韩禹就是与容家的案子有关。 韩禹一句话不说,继续呜咽哭着。 容卿深呼吸一口气,目光沉静地凝着他。 “韩禹,当年若不是我父亲,你早就死了!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不求你为我父亲,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我只想知道,你当初离京的真相……” “原以为,你离京后,日子会过得很好,没想到……你却这样穷困潦倒?你到底在掩盖什么?你与容家灭门案,是不是有什么瓜葛?” 韩禹再也忍不住,他屈膝跪在了地上,跪在了容卿的面前。 他抬起头来,已是泪水遍布脸庞。 他张了张嘴,眼底满是痛苦。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容卿的问题:“容姑娘,我……我……” 容姑娘三个字,唤醒了容卿的一些回忆。 这个称呼,有多久她没听过了! 现在人人都喊她国公夫人……但唯有她清楚,她最怀念的还是容姑娘的身份。 容卿的眼睛也不由得泛红起来。 她站起身来,走到了韩禹的面前。 “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论如何,我都得为父亲,为容家找到罪魁祸首,我不能让他们死不瞑目。” “容家,一百二十多条人命……这笔账,必须要有人来偿还!” 韩禹伸手,紧紧地抓住了容卿的手腕。 他将泪水逼回,眼底迸射出坚决的光。 “姑娘……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程夙这个人……” “程夙?”容卿的心轻轻一颤,“我自然是记得他,我母亲将翠莲姐姐许配给了他……” 韩禹抬起衣袖看了眼封闭的门窗,他咬了咬牙,靠近容卿几分,压低声音道:“是他,容家灭门惨案,一定与他有关。” “我清楚地记得,容家出事前三天,我曾撞见他与一个戴兜帽的神秘人碰头,我还没来得及听他们说什么,就被程夙发现了。他告诉我说,那人是他的老乡,如今见他发达了,想要来投奔他……” “我并不信他,打算明日将此事告诉容太傅。可他在晚上的时候,提了一壶酒过来,我与他不熟,平日里不过是点头之交,可他突然邀我喝酒,我不得不觉得奇怪……于是,趁着他不注意,我就将酒壶打翻。却不想,那是一壶毒酒。” 第66章 背着他,与男人偷情? 听到这里,容卿的一颗心,缓缓地往下坠。 翠莲姐姐临死前的话,与韩禹的经历,渐渐的重合。 程夙……又是他!容家的灭门惨案,一定和他有关! 容卿紧紧地攥着拳头,红着眼睛看着韩禹:“后来呢?” 韩禹的脸色惨白,他声音抖得不像话。 “后来,我就……趁他不备,逃了出去。他暗下派了好多人,寻找的我的下落,容家附近都被他安插了人手,我不敢靠近。为了保命,我就藏了起来,谁知,三天后容家就被灭了门……” “我虽然没听清楚程夙与那神秘人的谈话,但姑娘,我可以肯定,容家灭门,一定与程夙有关……” 他眼底满是愧疚,死死地抓着容卿的手,“姑娘,是我的懦弱害了容太傅,若是我能将程夙的异常,及时告知容太傅,或许……容家就被躲过一劫了。” 容卿的心头,隐隐翻涌起暗潮。 她闭了闭眼。 这些年,程夙真的很会伪装。他将自己打造成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利用父亲的名声,利用她的同情,以此换来他的官位亨通。 他真的骗得她好惨! 亏她以前,还将他当做兄长尊敬。 —— 周书凝这边引导着裴淮之到了明月楼,匿名信里没有告知,容卿具体是在什么包厢。 但她给了红缨银子,让她收买掌柜打探了一番。 很快便得知,容卿在三楼上等包厢。 她让掌柜开了一间隔壁房间。 周书凝假装不知,挽着裴淮之的胳膊,上了三楼。 “表哥,我听说这明月楼的烤鸭是他们的招牌菜,我真是太馋了,早就想吃这一口了。” “还有他们的酒也很出名,今日我们一定要不醉不归。” 裴淮之勾唇笑着点头。 无论周书凝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尽力满足。 两个人说说笑笑间,上了三楼。 却不想,踏上走廊时,裴淮之一眼看见了玉婷与如夏。 他的脸色不由得一沉:“你们怎么在这里?” 玉婷与如夏对视一眼,纷纷屈膝跪下行礼。 “国公爷。” 裴淮之的目光锐利,扫向她们身后的房间:“夫人在里面?” 玉婷的脸色青白一片。 她心里慌得不行。 如夏饶是再镇定,这会儿也没了主张。 夫人一个内宅妇人,私自与外男见面,这……终究是不妥当的。 更别说如今,被国公爷撞上。 她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周书凝心里激动无比,她面上却假装迷惘地问了句:“这两个丫头都哑巴了?我表哥问话呢,你们怎么都不回答?” 玉婷的身子忍不住轻轻战栗起来。 如夏连忙回道:“是,回国公爷,我家夫人是在里面呢,她在办一些事情。” 周书凝挑眉:“什么事啊?” “今日真是巧了,要不我和表哥也凑凑热闹吧。” 玉婷连忙摇头:“不,不行。” 她这幅样子有些欲盖弥彰。 周书凝佯装讶异:“玉婷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我与表哥进去看看,有何不可?你为何要阻挠?难不成夫人在里面,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玉婷急得眼睛都红了。 “没,没有……” 裴淮之的脸色铁青,他心里浮上不好的预感。 他趋步上去,将拦路的玉婷一脚给踹开…… 如夏吓了一跳,连忙搀扶住玉婷。 周书凝眼底满是幸灾乐祸,容卿啊容卿,你完了! 她就等着看好戏了! 裴淮之一脚将门给踹开。 他一眼就看见,容卿的双手被一个陌生男子抓住,那个男子满脸泪痕,一副痛苦绝望的模样。 周书凝捂着嘴角,忍不住惊呼一声:“啊,夫人还真是在偷情吗?” “光天化日之下,夫人与外男如此拉拉扯扯,这实在是不成体统啊。夫人,你怎能如此糊涂,背叛我表哥呢?” 裴淮之的怒意,腾的朝着脑门涌上来。 那些怒意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与思绪……他的眼睛都发红起来。 他怒吼一声:“容卿,你在干什么?” 巨大的踹门声,响天震地。 容卿原本沉浸在悲痛中,踹门的动静,将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她怔愣地扭头看向门口。 裴淮之冲过去,一脚将韩瑜给踹开。 他的手死死地掐着容卿的脖颈。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背着我,与其他男人偷情?” “容卿,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韩禹的身子被踹倒在地,他捂着胸膛,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这一脚的力道,几乎将他身体的骨头都给踹碎了。 可想而知,裴淮之是多么的愤怒。 容卿看着韩禹都吐血了,她忍不住担忧地问,“韩禹,你没事吧?” 韩禹很想告诉容卿,他无碍,可是胸口太疼了,他根本就张不了口。 这些年的躲躲藏藏,早就耗费了他的身体体质,他根本就受不了任何外力的攻击。 裴淮之气的眼睛发红,都这时候了,容卿居然还护着这个奸夫? 周书凝兴奋无比,她看着表哥要掐死容卿的架势,她攥着拳头,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她忍不住地添油加醋:“容卿,你真是太令表哥失望了。你怎么能做对不起他的事?表哥对你不好吗?” “我与表哥明明两情相悦,可他却为了不辜负你,狠心将我推给别的男人。他对你这样重情重义,你怎么能背着他做这种事,伤表哥的心啊?” 裴淮之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掐着容卿脖颈的力道,一点点加大。 “容卿,你找死!” 他掐着容卿的力道,猛然加大。 这一刻,他恨不得将她给彻底弄死。 她怎么能,怎么能背叛他,与其他男人偷情? 她把他当什么? 她竟敢如此践踏他的尊严与脸面? 愤怒之余,他心头还传来一阵阵的顿疼。 这是心痛的感觉吗? 容卿的呼吸,猛然被掠夺。 她朝着裴淮之摇头,双手用力地掰着他坚硬如钢铁的手臂。 “唔,放开我……” “裴淮之,你别发疯。他……他是我父亲以前的门生,他叫韩禹。他知道容家灭门的线索……” 第67章 她快要被他给掐死了 “我……我与他清清白白,我……我只为了容家的案子……” 裴淮之一怔,他不由得松了一些力道。 容家的案子?姓韩? 他记得,之前容卿和他提过。 裴淮之的理智,立刻恢复了一些。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韩公子?” 容卿的脸色泛白,呼吸困难地点头:“是,就是他!” “你先放开我……” 她快要被他给掐死了。 裴淮之看着她通红的脸颊,这才意识到,他盛怒之下的行为,是多么冲动。 他连忙松开了容卿。 容卿身子往后退,她捂着脖子,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如夏跑过来,搀扶住了她的胳膊。 “夫人,你没事吧?” 容卿喘着粗气,脖颈处疼痛得厉害,眼泪忍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裴淮之微怔,皱眉趋步上前,伸手抹掉了她眼角滑落的泪水。 “抱歉,我刚刚是气坏了。” “我还以为……你……” 容卿的心早就寒凉无比,她避开裴淮之的触碰。 冷笑一声:“以为我什么?以为我在偷情吗?你觉得我容卿,会是那种不顾家族名誉,会做这种丧失道德底线的卑劣之人吗?” “我父亲是死了,可是,容家的名誉,不能在我手里被毁掉。你明知道,我最重视规矩,名誉,家族荣光……” 她与裴淮之虽然是夫妻,却没有情爱,更别说有什么信任可言了。 容卿眼底满是嘲弄。 “裴淮之,我在你心里算什么呢?一个帮你管家,帮你照顾国公府老小的工具吗?” “你可曾给予过我半分信任?” “我嫁入国公府五年,到头来,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凡知道她的性子,就不会误会她与旁人有染。 听到这话,周书凝不太乐意了。 她忍不住说了句:“夫人,你不能怪表哥误会了你,实在是你做的事情,让人不得不误会。包厢里,就你和一个陌生男人,无论你们清不清白,这要是传出去,都是会被人诟病。” “更何况,我们进来时,你还和这个陌生男子的手拉手,这副情深意切的模样,让人怎么可能不多想……” 谁知,她这番话还没说完,裴淮之直接打断:“出去。” 周书凝不由得一愣,她诧异地看向裴淮之:“表哥,你是让我出去?” 裴淮之看都没看周书凝一眼,他的眸眼只盯着容卿泛红的眼睛,心头那里泛起一阵阵酸涩,是他过分了。 是他伤害了容卿。 对啊,记忆中的容卿,从来都是知书达理,遵循规矩礼数的,夫妻五年,他应该比谁都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他也比谁都清楚,容家的案子对她的重要性。 这个韩公子,就是她找到的希望。 她怎么可能会和韩瑜有染呢。 是他误会了她! 他不但误会了,刚刚还差点掐死了她。 裴淮之心里这会儿,犹如被猫抓似的,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痛。 “对,你出去!立刻!” 若不是刚刚周书凝说了那些话,他也不会愤怒的失去理智,做出伤害容卿的事情。 归根究底,他还是受了周书凝的影响。 周书凝难以置信地看着裴淮之。 相识这么久,表哥从未用这种语气,脸色对她说话。 他变了。 他第一次这样不顾自己的面子,维护容卿。 周书凝气得眼睛泛红:“表哥,我是在维护你……” “不需要……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夫人说。”裴淮之看都没看周书凝一眼,他满心都是记挂着容卿脖颈上的伤痕。 那道痕迹,犹如在他心上刮了一刀,他很难受。 他扭头派人去请大夫。 周书凝很是难堪,她怔愣地看着裴淮之半晌。 原以为是带着表哥来捉奸,谁知,捉奸没捉成,竟偷鸡不成蚀把米? 在她与容卿之间,表哥第一次,是站在容卿那边。 玉婷见此,客客气气搀扶着周书凝的胳膊,将她给“请”出了房间。 周书凝被迫出了房门,她迈出门槛回头看了眼裴淮之,唇角蠕动张了张嘴,还没喊出表哥二字,玉婷就啪的一下,将房门关上,彻底隔绝了室内的一切。 周书凝气得身子发抖。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玉婷:“你……” 玉婷低敛眉眼:“奴婢是听从国公爷的吩咐办事,还请表姑娘勿怪啊。” “隔壁有房间,表姑娘先进去休息片刻吧。” 她不由分说,以搀扶的姿势,推搡着周书凝,进了隔壁的包厢。 周书凝不情不愿,可她也不想招惹裴淮之的厌烦,她只得忍着满心的不甘迈入屋内。 她脸色难看地寻了个位置落座。 这样的委屈,她从未受过。 表哥,他真的对容卿动心了不成? 半刻钟后,大夫提着药箱上了楼。 容卿让大夫,先给韩禹诊脉。 裴淮之冷了脸:“先给夫人诊脉。” 大夫不敢忤逆宁国公,他率先查看了容卿的伤势。 容卿张了张嘴,她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大夫给容卿涂抹了药膏,“两天内不要沾水,其他的没什么大碍。” 裴淮之这才松了口气,他这才让大夫为韩禹诊脉。 他走到容卿的身边,俯身看了眼她包扎的伤处,又沙哑着声音道歉:“容卿,对不住,是我冲动了。我刚刚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那一幕,我就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你若是心里有气,也可以掐我的脖子,讨还回来。” 他说着,温柔地握着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脖颈处。 裴淮之的面容很是俊美,脖颈修长,肌肤更是白皙透亮……他的外貌,比之女子也毫不逊色。 如今,他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攻击力,温顺乖戾的猫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眸眼一眨一眨地凝着容卿的眼睛。 容卿抬眸看了他一眼,视线与他的眸光撞上。 她的心,不由得轻轻一颤,掌心触碰的肌肤如此的滚烫。 手臂往后撤……裴淮之却扣着她的手腕,不准她退。 “你讨还回来……” 她若是也能掐掐他,他心里或许还能好受几分。 第68章 国公爷吐血了! 容卿没想到,裴淮之会有这样的举动。 她怔愣半晌。 可她一心记挂着容家的案子,她实在没精力与他纠葛。 “你若是真心觉得抱歉,不如替我好好查一查程夙吧。” 裴淮之一怔,当即松开了容卿的手腕。 “程夙?” “与他有关?” 容卿点了点头,她眼底划过几分冷芒。 “翠莲姐姐,韩禹……他们都是被程夙算计的。” 裴淮之有些意外,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程夙平日里看着温厚老实,情深义重,没想到居然一直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他这些年,因为容卿的缘故,对其多加照拂。 如今程夙算得上是他在刑部的左膀右臂。 有很多事,他都倚重此人,都交给他去办。 裴淮之扭头看向韩禹:“你可有指证程夙的证据?” 程夙乃朝廷命官,若是没有证据,他不能无故扣人,严刑逼问。 韩禹神色落寞,他缓缓地摇头:“并无证据。” “我这些年为了躲避他的追杀,隐姓埋名,装疯卖傻。当年他与神秘人的谈话,我也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只肯定他与容家灭门案有关,却没有证据证明……” 裴淮之拧眉:“如果没有证据,那事情就棘手了。” 容卿也知道没有证据,他们就无法提审程夙,无法从他嘴里撬出任何的线索。 但她却不气馁,无论如何,她都知道了程夙这个人的可疑之处,就算没证据,早晚有一天,她也会撬开程夙的嘴,从他身上找出证据来。 “既然没证据,那就按兵不动,免得打草惊蛇!”裴淮之提议道:“有机会,我会好好的查一查他的底线。” 容卿不置可否地点头,容家的案子,从一开始她就拜托裴淮之暗中查探。 这三年都没有什么大的进展,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程夙这条线,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轻易放过。 这件事,必须要慢慢来,不能急。 她安排人将韩禹暂时藏好,等到了关键时刻,没准韩禹是能指证程夙的证人。 谁知,人刚刚坐上马车,驶离明月楼,突然街道上出现一阵骚动。 几匹疯癫失去理智的骏马,直直地朝着马车处狠狠地撞了上去。 容卿猛然站起身,她看向窗户下面,“韩禹!” 她清楚地看见,骏马撞翻了马车,韩禹从马车里滚落出来。 有匹骏马高抬蹄子,朝着韩禹的身体踩去。 容卿的脸色,刹那间一片空白。 她来不及作反应,眼底满是惊慌:“不,不要。” 她焦急地抓住裴淮之的衣袖,像是在深海中抓住了一根活命的浮木。 她漂亮的眸子,无助的看向裴淮之,“裴淮之……求你救救韩禹!” 裴淮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夫妻之间,不必这样客气。” “别急,我这就救他……” 他见不得容卿这样绝望的样子,他脑海里不断地闪现着,三年前容家人去世,她那副心灰意冷的绝望神色。 裴淮之没有任何犹豫,当即纵身一跃跳出窗户,飞掠而下。 他疾冲到韩禹面前,抬脚将发疯的骏马给踹开,拽住韩禹的胳膊,将他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他在搀扶韩禹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另一批疯马的蹄子,那一脚狠狠的踹在他的背上。 他护着韩禹在背后,生生地承受了那一脚。 鲜血顿时从他嘴角溢出。 宋淩等人这才冲上去,制服了那几匹疯马。 “国公爷,你没事吧?” 裴淮之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他缓缓摇头:“我无碍。” 韩禹却早就陷入昏迷,危在旦夕。 好在大夫没有离开,宋淩将韩禹重新抬上了三楼包厢。 大夫焦急的为韩禹诊脉。 容卿心神不宁地守在旁边,关注着韩禹的情况。 半刻钟后,大夫如释重负地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这位公子命大,疯马那一脚踩偏了……” “我先给他包扎伤口,再给他开疗内伤的汤药。” “之后这半个月,务必要卧床好好修养。” 容卿松了口气,她紧紧的攥着拳头,眼底翻涌的满是怒意。 她不信这一切会是巧合……分明是人为。 这是杀人灭口! 她再次见识到了,背后之人的狠毒! 背后之人,似乎毫不忌惮,宁国公的权势。 人命在他们眼里,犹如蝼蚁。 他们想杀,就杀了。 今日若不是裴淮之在这里,及时出手救下韩禹,恐怕韩禹就和翠莲姐姐一样,也要被人灭口了。 容卿的贝齿紧紧地咬着唇瓣,她将眼眶里的泪意,尽数逼回。 她抬头看向裴淮之:“能否劳烦国公爷,派人去查一查。” 她知道那些线索,肯定会被抹除干净了。 可是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现在,她除了能依靠裴淮之,她不知道还能指望谁。 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 容卿眼底满是无助与彷徨。 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她根本无法与那股力量抗衡。 她清楚的知道,她必须要依靠裴淮之的力量,才能有希望为容家查明真相,报仇雪恨。 裴淮之忍着胸膛的疼痛,他眸光温和的看着容卿。 “放心吧,我会派人去查的。” “如果你放心的话,就把韩禹交给我……我会将他安排妥善。” 容卿鼻头酸涩得厉害,这一刻,她对裴淮之的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好,你派人安顿韩禹吧。” “裴淮之,谢谢你!” 抛开男女情爱而言,裴淮之确实做到了一个夫君该做的一切。 这些年他在朝堂如履薄冰,却为她撑起了一片安宁的天空。 在国公府,他给予她足够的信任,让她掌国公府的后宅之权,每到她的生辰,还有一些特殊日子,他都会给她准备礼物。 该有的体面,他都会给。 除了不爱她以外,他确实无可挑剔。 这一刻,容卿的心绪很复杂。 安排好韩禹的事情,他们就回了国公府。 他们刚刚踏入府邸的大门,裴淮之捂着胸膛,忍不住低声咳嗽了起来。 周书凝连忙凑上去,捏着帕子捂在了他的唇角。 “表哥,你这是怎么了?” 裴淮之忍着喉咙的痒意,停止了咳嗽,“我没事……” “啊,血,表哥你都吐血了,你居然还说没事?”周书凝脸色泛白的看着帕子上的血,她担忧的都快哭了出来。 “来人呐,快点去请府医。” “国公爷吐血了!” 第69章 伤及了肺腑 容卿一怔,想要上前查看裴淮之的情况,周书凝却将她给隔开,不许自己靠近。 她顿住脚步,目光复杂地看着裴淮之。 他吐血是为了救韩禹导致的,这一次是她欠了他! 周书凝这一哭喊,惊动了国公府的所有人。 老夫人原本喝了汤药,都要睡下了,听说裴淮之吐了血,她心急如焚地披上衣服,急匆匆的赶往前院。 前院内室里挤满了人,几乎没有容卿的落脚之处,她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屋内的一切。 周书凝拉着裴淮之的手,守在床边,她满脸泪痕。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夫妻。 裴思妍与裴霄云对容卿全都视若无睹,他们疾冲过去,关切地询问裴淮之的情况。 周府医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把脉。 没一会儿二房三房的人也来了。 他们七嘴八舌,都在询问裴淮之究竟是如何受伤的。 周书凝呜咽哭着,时不时带了几分怨气看了眼容卿。 裴霄云的脸色,微微一沉:“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老夫人急匆匆地赶过来。 周府医刚好诊断完毕。 “国公爷受了一些外伤,伤及了肺腑,虽然不是致命伤,但也不可大意。需要好好服药,休养……” 老夫人脸色沉郁,冷声问:“好好的,怎么就受了伤?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淮之看了眼容卿,欲言又止,他不想让老夫人怪罪容卿。 他只淡淡地回了句:“没什么,不小心遇到了几匹发疯的马……被马踢了一脚。” 周书凝没想到,表哥居然会护着容卿,掩盖住真相。 她气得心头疼,声音里满是怨气。 “表哥,你这伤分明是为了救夫人的奸夫造成的……” “凝儿,闭嘴……”裴淮之的脸色一沉,眼底满是警告的低吼。 周书凝的身子一颤,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裴淮之:“表哥……本来就是夫人造成的,你怎么还不让我说?” “她与外男私会,那男人遇到了危险,你却冲下去救那男人,我真是想不明白,你这是为了什么?” 表哥还一直否认,他没对容卿动心。 可他的所作所为,都在清清楚楚地告诉她,表哥非常在乎容卿。 若是无关紧要的人,表哥何必这样费心费力地维护遮掩? 周书凝心里愤慨无比……她无法接受! 老夫人听到这里,她脸色微沉,当即便将闲杂人等统统都赶了出去。 除了容卿、周书凝,其他人都离开了。 屋内一时间,静谧无声。 老夫人拄着拐杖,她用力敲了敲地面,满脸肃然地看向容卿。 “卿儿,无论如何,身为家族主母,内宅妇人,都不得与外男私自见面,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你怎么不知道避讳?” “姑且不说,你与那男子是什么关系,你怎能让淮之舍弃危险,去救他?那个人对你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能超过淮之吗?” “你怎能忘了,你已嫁入国公府,淮之才是你的天,你的依靠你的一切。倘若淮之出了事,你觉得你后半生的日子能好过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老夫人一连串的质问,让容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容家的案子,韩禹的身份不能透露太多,以免打草惊蛇。 许多事情,她都无法与老夫人说清楚。 她正在犹豫间,裴淮之却再次出声维护。 “祖母,你误会容卿了,那人是我的朋友……我们多年未见,我这些日子又忙着公务,顾不得他……所以我就吩咐了容卿,让她去招待……” 周书凝的脸色都气绿了,表哥居然还护着容卿? 当她是三岁小孩吗?那个男子分明与容卿相识,并不认识表哥。 他这是睁眼说瞎话,在替容卿遮掩。 周书凝的身子,忍不住战栗发抖。 她当即便反驳:“表哥,明明不是这样的,我们当时进去的时候,都看到她和那个男人互相抓着手……” “凝儿!”裴淮之眸光锐利,直直地看向周书凝,他眼底满是警告:“不该说的话,千万别说出口,之前你污蔑赵公子,还不知道错在哪儿吗?” 这句话,堵得周书凝哑口无言。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裴淮之。 她的眼睛通红起来,眼眶里闪烁的皆是泪光:“表哥,你为了容卿,你居然这样凶我?” “你怎么能这样辜负我?曾经的誓言,你通通都忘了,你是不是对容卿动了心?” 裴淮之皱眉,他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你别胡思乱想。我不过是不想,你又信口开河,污蔑人清白罢了。”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明日再向你解释……凝儿,你听话好不好?” 最后这句话,带了几分烦躁的诱哄。 周书凝如何感受不到,表哥烦躁不耐的情绪。 她的心不由得往下坠,如坠冰窟。 她明白再继续纠缠下去,恐怕会引起表哥更多的厌烦。 她该以退为进。 周书凝停住了哭泣,眼里浮上几分苦涩与委屈:“好,是我多管闲事了!我走……就是。” 她缓缓地转身,忍着喉间的哽咽离去。 裴淮之听着周书凝隐忍,压抑的哽咽声,看着她伤心落寞离去的身影,他眼底的不耐,当即便转为愧疚。 他想着,明日再安抚凝儿吧。 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祖母误会容卿。 周书凝回到月影轩,她的脸色很是难看。 她坐在内室许久,一动不动。 红缨有些忐忑地守在门口。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低声道:“姑娘,你别生气,国公爷他之所以这样,不过是为了弥补今日,掐夫人的那一下而已。” “当时,国公爷是真的想要掐死夫人……” 周书凝闭了闭眼,攥着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案桌上。案桌上搁放的茶盏,都跟着颤了颤。 她暗暗咬牙:“我绝不会这样轻易认输……” “我必须要将表哥笼络在掌心,这才哪到哪儿……不急,我不该急的。” 第70章 不许你再查容家的案子 她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她定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周书凝渐渐地冷静下来,正好,她可以借这个机会,来一招欲擒故纵。 表哥,定然会是她的掌中之物! 老夫人看着周书凝委屈地离去,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来,裴淮之是在维护容卿。 她以前对容卿很是满意,可今日这事,触碰了她的底线。 她皱眉看向容卿。 “那人究竟是谁?” “淮之是为了维护你,才说了谎吧?凝儿应该看到,你与陌生男子拉拉扯扯了……” “所以,卿儿,你是做了对不起淮之的苟且事吗?” 裴淮之脸色微变,“祖母,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 容卿怔然地看着老夫人。 丝丝缕缕的疼,从她身体里渗透出来。 这些年,她将老夫人当作她的亲祖母般孝敬尊敬。 她将其当作亲人。 可到头来,竟然也是一场笑话。 她为人究竟是怎样的失败啊。 裴淮之不信她,如今连老夫人也不信她! 容卿闭了闭眼,她将眼眶里的湿润逼回去。 再睁开眼时,她已没了任何的情绪。 她声音极为平淡回道:“这里也没旁人,将此事告知老夫人也无妨。” 她没有犹豫当即将韩禹的身份,当年的事情,统统和盘托出。 老夫人听了,怔愣半晌。 她眼底一抹惊愕转瞬即逝。 “你还没放弃查容家的案子?” 容卿抿着唇角,声音染着某种坚定:“容家灭门之案,一直是一个谜团,不找到罪魁祸首,我一日都不能安心。” “我曾发过誓,此生必要找出幕后真凶,让惨死的冤魂,能够瞑目含笑九泉。” 老夫人的手心,不禁冒出一层汗来。 她猛然扭头看向裴淮之:“所以,淮之这几年,也在暗中查探容家的案子?” 裴淮之低敛眉眼,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老夫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几年的日子过得太安顺,她居然将容家的灭门之事,都给抛诸脑后了。 她以为,容卿早就将这个案子忘得一干二净。 没想到,她居然在暗中偷偷地查。 不止她自己在查,她还让淮之也跟着参与。 老夫人的脸色,微微泛白。 她有些呼吸不畅,可她却强自忍着,没让自己有任何的激烈反应。 老夫人沉默许久。 没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而后,她像是没事人般,朝着容卿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是我误会了。卿儿啊,你别怪我,我老人家年纪大了,有时候容易犯糊涂。刚刚的话,确实有些锋利了,你别放在心上。” 她亲热无比,似乎毫无芥蒂,拍了拍容卿的手。 “行了,此事就这样吧,这事也怪不到你头上。你想查容家的案子,想为了容家人报仇,这无可厚非。我们身为你的家人,自然是要鼎力支持的。” 容卿没想到老夫人居然不反对,她的笑容依旧慈祥,温和。 她还如之前般待她亲热,没有任何的介怀。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祖母能理解我,我就安心了。” “时候不早了,老夫人要不回去休息吧?国公爷这次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留下来照顾他……” 老夫人摇了摇头。 笑容依旧温和慈祥:“这一天,你也挺疲累的。你先回去休息,我派人在这里照顾淮之。这几年,里里外外都让卿儿你操持,实在辛苦你了。” “你今日累了,就好好休息,我留在这里照看着,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裴淮之拧眉,有些不悦,他还想趁着这次受伤,借此修复与容卿的夫妻之情呢,这是多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祖母不是一直要撮合他和容卿吗? 今日,她是怎么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对。 谁知老夫人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裴淮之不敢忤逆,只得低头沉默。 容卿虽然有些意外,却平静的接受。 自从周书凝回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已然对裴淮之心灰意冷,即使他今天,为了韩禹受伤了,但她最多只是感激。 除了感激,再无其他! 既然他这里,不需要她照顾,她也不会强求。 所以,她从善如流的点头,向老夫人与裴淮之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老夫人亲自送她到门口,她还让陈嬷嬷去库房,拿一些燕窝之类的补品,送去慕云院。 “这些日子,让你累坏了,好好地补一补。” “淮之这里,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呢。” 容卿没有任何异议,她一一应下,带着玉婷如夏安静地离开。 老夫人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没入黑夜中,直到看不见,她嘴角挂着的笑,渐渐地敛回。 那一双温润的眸子,顿时变得冰冷酷寒。 容卿走出院子,她突然想起,帕子忘在了屋子里。 帕子是私密之物,即使在裴淮之的房间里,也不太稳妥。 她皱了皱眉,当即便折返回去。 谁知她走到门前,轻轻地推了推房门,房门却纹丝不动,像是从里面被锁死了。 屋内恰好传来老夫人略带愠怒的声音。 “淮之,你给我记清楚,无论什么事什么人,都没有家族荣耀重要。” “在我心里,谁若敢触犯家族荣光,谁就是我的敌人。” 容卿的心,猛然一坠。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裴淮之的声音传出来。 “祖母……我听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的声音染了几分戾气:“淮之,你听得懂……” “我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许你再查容家的案子,这件案子,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尘埃落地。你查了三年,都没任何的线索,已经是仁至义尽。不管你们近日,找到了什么线索,都到此为止……” 容卿紧紧地攥着拳头,一股冷风不知道从何处吹拂过来,冻得她骨头缝都在寒意。 裴淮之皱眉,眼底满是不愿:“祖母,不行,容卿当初就是因为靠查容家案子这个执念,才撑着活了下来。如果不查,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她最看重的,就是这个案子……当初,我给她许了承诺,我不能出尔反尔轻易毁约。” 老夫人趋步上前,眼底带着幽光,紧紧地抓住裴淮之的衣领。 “那我问你,究竟是容家的案子重要,还是国公府上下几百口人的安危重要?” 容卿的脸色惨白如纸,如果裴淮之不帮她查容家的案子,那她怎么办? 第71章 拿人命当蝼蚁 裴淮之的脸色一沉:“祖母,这不能相提并论……” 老夫人脸上满是凝重,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道:“国公府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不容易,你我都很清楚。我不容许,出现任何的变故。” “淮之,凭着你的睿智与敏锐,难道你察觉不出来,容家案子潜藏的巨大危机吗?一百二十多条人命,一夜之间统统被屠杀殆尽,这么多条人命,若不是背后之人权势滔天,那人如何敢下这样的狠手?” “你再想想,当初容家人的惨案,是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的。那么多规模的屠杀,动静肯定不小,可是……当时,就是没人发现,没人察觉。你觉得这正常吗?若是普通的仇家,能有这么大的能力,遮天蔽日,掩盖住这一切吗?” “那么多人,被悄无声息地屠杀……那些凶手,居然一点线索都没留下。他们的尾巴,抹除得太干净了,这不正常,怎么可能会雁过无痕?” 老夫人越想,她的脸色越难看。 当初容家出事,她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她曾经还一度犹豫,要不要休了容卿,以免容家的仇敌,再来国公府屠杀灭口。毕竟当时,容家人都死了,只有容卿还活着。 她一直斟酌,在思考。 所幸后来,一切风平浪静。 没人对容卿下手,更没人将矛头指向国公府。 老夫人看着伤心欲绝的容卿,不由得心软下来。 她念在容卿为国公府尽心尽力的份上,所以歇了休弃容卿的心思。 她以为,容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她真是没想到,这些年,容卿一直都没放弃过查找真相。 她自己不放弃,她还要让淮之跟着查。 这无疑是触碰到了老夫人的底线。 淮之这次受伤,就是上天给她的警告。她决不能让淮之犯糊涂,不能将国公府卷入这场腥风血雨中。 老夫人眼底满是悲戚,语气却无比坚决。 “淮之,背后之人权势大到,我们宁国公都不能撼动,你究竟明不明白?” 裴淮之倒吸一口冷气,他哑然失声的沉默。 他自然也察觉到了。 翠莲的死,韩禹这次差点被疯马践踏而亡,这两件事足以说明,背后的人不畏惧国公府,不畏惧他这个权势滔天的宁国公。 背后之人肆无忌惮,拿人命当蝼蚁。只要谁敢触碰真相,探查所谓的线索,他们就能丧心病狂,没有任何底线地杀人灭口。 偏偏,他们每次下手,都让人查不出任何的线索纰漏。 若是普通人,根本就没有这样大的本事与胆魄。 老夫人深呼吸一口气,“我们不能为了容家的案子,拖着国公府几百口人下地狱。淮之,孰轻孰重,你自己考量。” “之前我一直撮合你与容卿,是为了国公府能尽早开枝散叶……如今……” 如今什么,老夫人终究欲言又止,没有点明。 裴淮之继续沉默着。 他没再说一句话。 容卿站在门口处,整个人如坠冰窟。 裴淮之不出声,是默认了老夫人的话吗? 所以他因为忌惮,也不敢继续往下查了?他以后,都不会帮她查容家的案子了吗? 她的脸色泛白,心口处传来一阵阵搅疼。 她双腿发软,这会儿没有任何的力气。她的身子晃了晃,抬手扶住了旁边的墙壁。 眼眶里的泪水,不停地打转。 她咬牙忍着泪意,不让其滑落。 她平复着情绪许久……她也等了许久。 终究没有听到裴淮之的声音。 容卿仰头,闭了闭眼睛。 而后,她僵硬着身子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此处。 这一夜,容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但为容家翻案的决心越发坚定,不管谁反对,不管有没有人帮她,这条路她都一走到底。 天理昭昭,纵然背后之人势力再强大,她也要让容家沉冤昭雪,真相大白于天下。 不管这条路有多难走,即使是跪着,即使是满身血污,她也要一查到底! 之后的三日,裴淮之告假养伤,容卿为了不欠他什么,每日都会去亲自煲汤熬药,为他喝药。 裴淮之目光温润地看着她:“这几日,我倒有种回到了过去的感觉。” 这次受伤,她和以前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 这让他有些烦躁的心绪,渐渐地平静下来。 祖母说得对,他是容卿的夫君,是她的天……他该掌握主导权,而不是反过来,被容卿牵着鼻子走。 他们这辈子都会绑定在一起,她离了自己,无家可归。她不依靠自己,又能依靠谁? 为了国公府,他不能再任由容卿胡来。 容家的案子,像是深不见底的古潭,他越往下查,越是查探不到下面是什么。 这种摸不透的感觉,令他很不安。 祖母的顾虑是对的,他不能为了容卿一人,就置国公府几百口人的安危于不顾。 容家的案子,要暂时搁置了。 容卿低敛眉眼,淡淡回道:“你是因我而受伤的,我怎能不管你?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好好的……” 他只是不爱她而已。 又不是犯了什么罪孽深重的错。 他这次为了容家的案子受伤,她理应照顾他。 裴淮之眸光闪烁,握住了她的手。 “容卿,以后我们好好地过日子吧。容家的案子……” 容卿抽出自己的手,她抬眸,目光坚定地看着裴淮之。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 裴淮之拧眉:“如果这条路很难走呢,或许你会遭遇危险……你也在所不惜吗?” 容卿抿着唇角点头:“是,就算有危险,我也不会退缩。” “你应该知道,这是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动力。如果我放弃了查找真相,那就是放弃了我的生命!” 她的爹娘祖父祖母,还有弟弟妹妹,那一条条惨烈逝去的生命,每一夜都在她梦中出现。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血色的海洋,还有他们的血泪。 人活着,总要有信仰。 若是信仰了没了,岂不是如行尸走肉般?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裴淮之的脸色微沉,“容卿,如果我有危险呢?你也不愿意放弃吗?” 第72章 库房没钱了 曾经他以为,容卿很爱他。 爱到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事实证明,这几年,她确实为了自己付出了很多。 容卿嘲弄的勾唇笑了笑,她抬眸看向裴淮之:“裴淮之,你是不是忘了,曾经对我的承诺?经此一事,你是怕了吗?” 这句话,直击裴淮之的心灵。 他烦躁地将汤碗,狠狠的砸在地上。 “这次我受伤,难道还不足以,让你看清楚事实?” 容卿攥着拳头:“所以,你真的怕了,想要退缩!” 她清晰直观地戳破了裴淮之的心思。 他的脸庞火辣辣的疼,有些难堪。 他的火气,蹭的一下子蹿了起来。 他喘着粗气:“所以……在我与容家之间,你的选择是容家?” 容卿眼底满是嘲弄,“你拿自己和容家相比?” 她讽刺的眼神,彻底将裴淮之激怒。 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觉得,自己与容家相比,是在自取其辱吗? 裴淮之的尊严被挑衅,他受不了容卿这样刻薄的指控。 他为了她都受伤了,他能做的,都做了。 她还要他如何? 但她却不知足,还想拉着国公府一起下地狱吗? 他不能再这样纵容她,他真是对她太好了,让她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他是她的夫,是她的天。 在他这里,她只有顺从的份,她怎能忤逆他? 裴淮之决定要好好的冷一冷她,让她看清楚自己处于什么位置。 他眉眼冷漠,声音酷寒,一字一顿道:“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容卿正蹲在地上捡那些碎片,听闻此话,她没有任何犹豫,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 她知道裴淮之与老夫人的选择了。 那颗麻木的心,已然没了知觉。 以后的路,她也知道该如何走了! 裴淮之看着她迫不及待离去的身影,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真是给她好脸了。” 屋内的奴才大气不敢喘,噤若寒蝉。 裴淮之忍不住又冷笑一声。 “她以为她是谁?” 为了她,他都惹凝儿伤心了。结果,她非但不领情,还要固执己见,要继续往下查。在她心里,国公府的人,都比不过容家那些死人吗? 他一定要让她知道谁才是这国公府的主子! 自这一天开始,容卿与裴淮之的关系,降至冰点。 容卿不去看裴淮之,裴淮之也不让人去找她。 他养了三天的伤,便又开始上朝。每日里早出晚归,很是忙碌。 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过问他们夫妻感情如何。 反倒对周书凝渐渐重视起来……周书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伤了心,自从那一日开始,就闭门不出。 她不出去看望裴淮之,整日躲在月影轩,谁都不见。 便连老夫人去了,她都低敛眉眼,一声不吭。 老夫人有些愧疚,拍了拍她的手背:“之前那事,确实是委屈你了。你也是为了淮之好,可淮之……” 周书凝哽咽啜泣:“外祖母,我之前是没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老夫人看着她隐忍、卑微的模样,她别提有多心疼了。 她的心思转了几圈,欲言又止。 “外祖母知道,你对淮之情深义重……” “真是委屈你了……是外祖母太自私了,屡屡反对你与淮之在一起……” 周书凝眸光闪烁,心头涌上一些窃喜。 祖母这是要改变注意了吗? 她故意假装听不懂,柔柔弱弱的靠在老夫人的怀里,一句话不说将姿态放得很低。 老夫人看着她沉默不做声,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她为了能让周书凝开怀,当即便吩咐陈嬷嬷,去库房支取一千两银子,以此补偿周书凝。 周书凝的眸光猛然一亮,一千两银子,对她来说可是一笔不菲的钱财。 这一次示弱,真是值了! 她激动的等着那一千两,送到她的手里。 谁知,陈嬷嬷去库房支取,库房的管事张婆子却告知,账本上没那么多的银子了。 “陈嬷嬷,账上的银子,堪堪支撑住这个月府邸的花销。我们国公府的那些铺子进账,还有国公爷的俸禄,到了下个月才能到账。若是将这银子,给了表姑娘,恐怕到了月底,就没有更多的银子,给府里下人结算月银了。” 陈嬷嬷眼底满是惊诧,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婆子:“你在开什么玩笑?国公府的库房,怎会没多少银子了?” 这简直天方夜谭! 太荒唐了! 张婆子头皮发麻,她没办法,只能拿出账本,交给陈嬷嬷查看。 “老奴不敢欺瞒,陈嬷嬷你看看账本就知道了。” 陈嬷嬷连忙接过账本查看,她看完之后,心里拔凉拔凉的。 账本上的银子,居然不足一千两? 这是开玩笑吗? 她不敢耽搁,连忙将此事禀告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觉得不可思议,她难以相信偌大一个国公府居然处于空虚的状态。 她连忙派人通知裴淮之。 裴霄云眼底闪过几分暗光,“祖母,你说,这库房的银子,是不是被大嫂给贪污了?” 老夫人皱眉:“应该不会吧。” 裴霄云冷笑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以前或许没有这个心思,说不定周姐姐回来以后,她因为嫉妒,就起了这个心思呢。” “以前我们想要去库房支取多少银子,都没有任何问题。怎么偏偏在周姐姐回来后,这库房就突然没钱了?祖母,你不觉得这太奇怪了吗?” 裴思妍连忙跟着附和:“是啊,太奇怪了。” “祖母,这事得好好地查一查。” 二夫人尤氏红了眼睛,她捏着帕子哽咽道:“本来我是不想告诉母亲的,如今便连母亲提取银子,都提不出来。我……我也就不隐瞒了。二房的花销银子,这个月比以前足足少了一半。” “便连布匹,炭火的分量都减少了。我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还不敢声张,唯恐让母亲与国公误会了夫人……” “谁知,夫人竟然这样过分,母亲提取银子,她都要扣下来不给……” 尤氏低下头,一脸的委屈。 她心里则激动无比,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容卿定然是贪污了库房的银子,若是能抓到她的把柄,这以后的管家之权,她岂不是能握着了? 她迫不及待,想要撕开容卿的真面目。 这些年,她在容卿面前做小伏低的讨好,谁知最近她不讨好了,她就克扣了二房的银子,缩减了一切开支。 她气得咬牙切齿,这口气憋了多日。 这一次,总算能出口恶气。 老夫人听此,脸色铁青。 她抬手狠狠地拍了拍桌面:“竟然还克扣了二房的银子?去,派人请她过来!” 第73章 该给她一纸休书 容卿正在处理自己的嫁妆,还有外面的铺子营生各种账目。 突然陈嬷嬷冷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的语气不似以往那么恭敬客气,她淡淡的向容卿行了一礼:“夫人,老夫人请你去寿安堂。” 容卿看着陈嬷嬷的架势,已然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她没有多问,神色淡淡的点头。 “好,我这就过去。” 她缓缓的起身,入了内室。 隔着屏风,她净了手,整理了一下仪容。 玉婷拿了一件披风,披在容卿的身上。 如夏凑近她耳畔,低声呢喃:“老夫人今日想要从库房提取一千两,送给表姑娘,库房上没那么多钱,张婆子怕担事,就把账本给陈嬷嬷看了。” “二夫人借此,也说夫人克扣了二房的用度,老夫人震怒,是要让夫人过去兴师问罪的。” 容卿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处,脸色肃然的陈嬷嬷。 她淡淡勾唇:“这一刻,我等了很久!” “走吧。” 她让如夏抱着一个盒子,走出了屏风,随着陈嬷嬷前往寿安堂。 容卿到的时候,裴淮之已经坐在了老夫人的身边。 他见容卿来了,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还特意从怀里,掏出一只簪子,递给周书凝:“凝儿,这支簪子,是我亲自设计打造出来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周书凝的眼睛蓦然红了,她没多说什么,安安静静的接过,客客气气的向裴淮之道谢。 裴淮之叹息一声,眼底满是内疚:“你还是怪我?” “表哥,我没有。”周书凝咬着唇瓣,低下头。 裴淮之叹息一声,眼底满是宠溺。 老夫人看见容卿进来,还是面色温和的招呼了她一声:“卿儿,你来了?” “库房的账面上出了一些纰漏,这些事情都是你在处理,所以我就想着,喊你过来问一问。希望,这是一场误会。” 她说着,便让陈嬷嬷将账本递给容卿。 “原本我想支取一千两银子,可这账本上却只有九百两了。偌大一个国公府,能支取灵活用的银子,只有九百两,这真的很奇怪。还有,原本给二房的用度,怎么就缩减一半了呢?这样对二房不公平,你这样做不太妥当。” “祖母想问问你,你是将其他的银子挪用其他地方了?还是遇到什么事,将库房的银子都提出去了?” “我们都是一家人,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就直接和我说。我的私库还有一些存蓄,倒也能帮你渡过难关。府里库房的银子,终究是大家的……” 老夫人的用词,很是含蓄婉转。 多多少少,还是顾忌了容卿身为国公夫人的体面。 无数人的目光,都落在容卿的身上,仿佛她现在是众人眼里的敌人,是他们同仇敌忾的靶子。 容卿只觉得索然无味,她勾唇,轻笑一声。 只大概扫了眼账本,便将其丢在了桌面上。 她抬眸看向老夫人:“老夫人,这个账本没有任何问题,库房上就只剩下九百两银子。至于二房的用度……我也没有克扣。不过是以往,我拿自己的银子贴补了二房而已。最近,我不想贴补了,所以二房的用度就少了一半。” 尤氏一怔,她是一点也不信,容卿会拿自己的银子,来贴补二房。 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容卿的托词,借口罢了。 她忍不住冷笑一声:“夫人,你找借口,也该找个靠谱一点的。我们二房的用度,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而不是靠你来贴补的。” “你不承认克扣二房就算了,居然还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呵……今天,可真是涨了见识,亏我以前还以为,夫人是一个宽容大度,善良温柔的人呢。” “不说国公的俸禄,单说我们国公府的那些田庄铺子,一年到头也有不少的营收……那些银子都去了哪里?账面上如今只剩下九百两,这传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是有人动了手脚,将我们府邸的银子都给贪墨了。” 裴霄云也跟着冷笑连连:“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原以为大嫂是个贤惠,持家有方的人,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卑劣不堪。” “这样的人,怎么能有资格当我的大嫂,做我们国公府的主母?” 老夫人眼底满是失望的看着容卿。 “卿儿,念在过去几年的情意上,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坦白从宽,将银子补足,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此事轻轻揭过……” 裴霄云不乐意了,“祖母,你不能纵容她啊。要不然,她会更过分的……” “要我说,就该给她一纸休书……” “闭嘴。”裴淮之冷声斥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裴霄云的身子抖了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裴淮之捧着茶盏,看向容卿:“这些年,我与祖母对你不薄……你不能因为,我不帮你查容家的案子了,你就用这种法子,报复我们……” 容卿唇角微勾,满是讥讽。 她也不再废话,扭头看向如夏:“将账本拿给国公爷与老夫人。” “这些年国公府收支,国公爷的俸禄,一切的花销……还有我的贴补,统统都记录在了这个账本上。你们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一看就知……” 如夏应声,当即便将账本恭敬的送到了老夫人与裴淮之的面前。 老夫人皱眉,她拿起账本翻开起来。 越看,她的手就越抖得厉害。 她的脸色也渐渐的由青到白……最后,她眼底满是惊愕。 她猛然抬头看向容卿:“这怎么可能?” 裴淮之的心轻轻一颤,他夺过账本快速看了起来。 等他看到最后一笔账,他的大脑一阵空白。 他突然想起来,五年前,容卿没嫁过来的时候,国公府库房的账面上只有一百两银子。 当时举行婚礼,都是容家出面出钱操持的。 容卿的外祖家,富可敌国! 她的嫁妆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若不是如此,当初祖母也不会跪在太傅府,苦苦哀求容卿下嫁。 这一刻,裴淮之看着那账本,只觉得犹如一个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容卿神色冷淡的扫视着他惨白的俊美脸庞,她勾唇嘲弄地笑了笑。 “我嫁入国公府时,账面上只有一百两……即使国公爷后来,一步步走入朝堂,站稳了脚跟步步高升,得了几家铺子与几百亩地的赏赐,再加上每个月的俸禄,都无法补足国公府一个月的花销。” 第74章 嫁妆贴补家用 “老夫人每一日都要吃血燕,要喝上等补药,更别说还有那山珍海味、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等。单是寿安堂一个月的用度,都要用掉收取的银钱一小半。其中,那些上等药材补品,都是从我的嫁妆拿出来的……再加上伺候的嬷嬷,婢子奴仆,这个数目你们可以好好的算一算。” 老夫人的脸色惨白无比。 她的身子忍不住轻轻战栗起来,容卿的话语,像是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扎入她的心头。 她捂着胸膛,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裴思妍连忙为她顺气,她愤愤不平的看着容卿:“大嫂,你看看你把祖母气成什么样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将账目算的这样明白?” “祖母对你一直都不错,你怎能这样斤斤计较?” 容卿嗤笑一声:“我斤斤计较?难道不是你们先找我算账的吗?我若是不说清楚,难道还真让你们将帽子扣在我的头上?” “思妍,你身上穿的衣服,头上戴着的簪子,还有脖子上那条镶嵌着宝石的项链,绣鞋上坠着的珍珠,都是我从自己的嫁妆拿出来,暗下给的你贴补。依着国公府入不敷出的状况,这些奢侈的东西,理应与你无缘。还有,我每个月为你请的刺绣名师,教你琴棋书画的女先生,都是我花费重金聘请来的。” “若不是我,你能过上这样优渥,比郡主还要尊贵的生活吗?可惜你不珍惜,这些日子你都不去上课,还总是抱怨,是我对你太苛刻,是我在针对你。既如此,你不懂得我的良苦用心,那我就让教你授课的老师都离府。以后,你爱怎样快活,就怎样快活。我不会再管你……” 裴思妍一怔,她心里浮上一些慌乱。 她没想到,自己的这些令人羡慕的锦衣与首饰,居然都是容卿自己贴补的。 还有那些名师,她曾经向人打听过,每个月没有百两都请不来。 “大,大嫂,我……我不是这样意思。我就觉得,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 老夫人的呼吸急促,她怎么都没想到,容卿居然会不顾念任何的情面,居然就这样打他们的脸。 她张了张嘴:“卿儿……” 容卿依旧对老夫人扯着温和的笑意:“祖母,希望你别生气。我不过是说了一些实话而已……以前我做得多,说得少,可惜没人领我的情,你们还总以为,那是我理所当然该做的……” 呵,她对他们掏心掏肺,他们理所当然的在她身上吸血。 明明得了无数好处,他们还都不以为然,还以为是她占了便宜。 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如今想想,她都觉得自己蠢笨可笑。 裴淮之目光复杂的看着容卿:“我不知道这些,你以前怎么不对我说……” 容卿温柔地笑着:“我曾经以为,我们是一家人……” “可如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裴淮之呼吸一窒。 裴霄云憋了许久,到了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了了:“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有什么好稀罕的……你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容卿看向裴霄云。 “说得好,还是二公子有骨气!既然你不稀罕,不如你将腰间戴着的玉佩还给我吧。” 裴霄云一怔,他低头看着腰间佩戴的玉质上乘,做工精巧的玉佩,他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这个玉佩价值不菲,他在书院时,不少人都因这个玉佩,对他刮目相看。 他们都说,这玉佩价值连城。 可不是有钱,都能买到的。 凭着这个玉佩,他结交了不少好友,这玉佩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虚荣与满足。 裴霄云垂下胳膊,遮掩住玉佩,带了几分欲盖弥彰的意味。 “这玉佩,不是你送的我那个……” “呵,是吗?”容卿眼底满是讥讽:“上面的图案,刻着的白兔……那是我二弟的生肖属相,也是你的……玉佩还刻了我二弟的小字……” 裴霄云窘迫无比,他暗暗咬牙看向容卿:“是又如何?你当初送了我,那就是我的……” 容卿冷笑一声:“你不是不稀罕吗?” “如此自相矛盾,不觉得可笑吗?裴霄云,你的衣食住行,所用之物统统都是我帮你筹备,我拿你当做亲弟弟对待。可你是怎么对我的?口口声声,我不配做国公夫人,让我给表姑娘让位……” “呵,真心被辜负,再傻都该回头了!” 她趁其不备,抓住玉佩,狠狠地拽了下来。 裴霄云的心,蓦然空了。 “大嫂。” 他欲要上前抢夺,容卿冷冷的看着他:“这上面刻着的字,是容……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玉佩。你不是不稀罕吗?怎么,你这是要明抢了?” 裴霄云气的肺都要炸了,他攥着拳头,停止了动作。 他满脸都是委屈的看向老夫人与裴淮之。 “祖母,大哥,你们不管管她吗?” 老夫人闭了闭眼,是他们理亏,她能说什么? 她从未想过,容卿居然敢这样撕破脸皮。 今日发生的事情,很显然脱离了她的掌控! 原以为,容卿是一个好脾气,好拿捏的面团子。原来,她竟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啊……是她看走眼了。 裴淮之嫌裴霄云丢人,呵斥一声:“不过一枚玉佩,她想讨要,就让她讨……以后我给你寻来更好的。” 他这会儿脸庞火辣辣的疼,他从没有想过,国公府的一切开销,居然都是容卿拿出嫁妆贴补的。 他羞愧难当! 身为一家之主,圣上信重的宁国公,居然让自己的夫人,靠拿自己的嫁妆贴补家用。 这要是传出去,他还有脸做人吗? 裴霄云低下头,他想回一句,不一样的,这枚玉佩独一无二,肯定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了。 这些年他都带习惯了,如今被容卿拿走,他的心里好似空了一块。 裴淮之揉了揉眉心,他眼底浮上一些烦躁看着容卿。 “我不知道这些年,一直是你拿着嫁妆贴补,我还以为……圣上赏赐的铺面,田产,我的俸禄,能够支撑起国公府的开销呢。” 第75章 二弟的替身 裴淮之说了什么,容卿却没心思聆听。她低垂眼帘,手指战栗轻轻地抚摸着玉佩上的花纹图案,眼底涌上一股湿润。 这玉佩是她送给二弟的礼物。 五年前,她的二弟刚刚满十二岁,二弟吵着闹着向她讨要一枚玉佩作为生辰礼。她无奈答应,以他的生肖兔子设计了图案,请教了雕刻师傅,她花了两年的时间,才雕刻而成这枚玉佩。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送给二弟这个礼物,一夜之间,二弟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她精心准备的礼物,再也没了送出去的机会。 后来,她将裴霄云当成二弟疼爱,她将所有对二弟的思念之情,全都倾注在裴霄云身上。 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 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她的二弟。 她的二弟早死了。 而裴霄云这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他不配成为二弟的替身。 这枚玉佩已经脏了,也没了存在的意义。 容卿握着玉佩的手指一松。 啪嗒一声脆响,玉佩滑落下去,砸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裴霄云的心,猛然一抖。 他呆滞地看着摔碎的玉佩…… 老夫人气得厉害,“你……你宁愿砸碎了玉佩,都不肯给你二弟。卿儿,你如今怎么变得,如此刻薄?” 容卿轻笑一声,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 她不回应老夫人说她刻薄。 刻薄就刻薄吧,总比被人当冤大头的好。 容卿强自忍着那强烈的情绪,抬头看向裴淮之。 “那些铺面都是一些人烟稀少的铺子,田产土地大部分是山峦,不好种植。所以得到的利润没有太多,加上你的俸禄,才堪堪够国公府几百口人的花用。但为了让祖母,二弟三妹,二房三房的主子过的舒坦滋润一些,我是另外用自己的嫁妆补贴。” “这些年,我想帮府邸库房攒下一些银子,可惜事与愿违,攒到如今,账面上还是不到一千两。为了国公府,我的嫁妆几乎空了一小半,裴淮之,这些年我所付出的……对得起我们夫妻二人五年的情分了。” 周书凝皱眉,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裴淮之怔然的看着容卿,现在的她,让他觉得很陌生。 以前的她通情达理,温柔内敛,对国公府的所有人都关怀备至,嘘寒问暖。 可如今,她的眼睛很冷,摔碎玉佩时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没有任何的犹豫。 仿佛,她摔碎的不是玉佩,而是与国公府众人这些年的情分。 裴淮之越想,越心烦意乱。 “我真的不知道,这些年,国公府都在花你的嫁妆。” 这让他情何以堪? 容卿低敛眉眼,轻笑一声。 “以前是我心甘情愿……不想让你因为这些庸俗的黄白之物,扰你心绪……” 所以她傻傻的扛下所有。 因为喜欢他,甘愿为他撑起国公府,将他的家人当做自己的家人对待。 但她却忘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即使她付出再多,都无法焐热他们冰冷的心。 容卿眼底满是释怀:“我也有错,总是默默地做事,从不拿出来说,导致你们不知内情,倒也情有可原。如今,你们都知道了真相,应该不会再污蔑我,贪墨库房银子,克扣二房的用度吧?” 她说到最后,看了眼尤氏。 尤氏的脸色青白一片,她暗暗咬牙不敢抬头。 老夫人张了张嘴,实在是没脸再说什么。 细细想来,国公府这些年确实没什么钱。 府中一切开支,都是容卿安排。 账目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根本不可能作假。 她羞愧地闭上眼睛:“是我们误会你了,这些年,你也辛苦了!” “我们是一家人,误会一场,说开了就行了。卿儿,你别生气……” 容卿拿出库房的钥匙对牌等物,搁放在了桌面上:“祖母,我这些日子也累了,实在无心管理宅邸庶务,今日,我就将这管家钥匙对牌交上来。还请祖母,能够体谅我多年的辛苦,应了我这个要求。” 老夫人眼底满是惊诧,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卿。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管家之权你不想要了?” 容卿捏着帕子,抵住自己的唇角,轻轻的咳嗽几声:“这几日我感染了风寒,身体很不适,实在无力管理国公府的内务。还请祖母能够心疼我,选择一个适合的人接手吧。” 老夫人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你身体不舒服,好好修养就是,你是国公夫人,乃是国公府的主母,除了你,我不放心他人。” 虽然她现在对容卿有些芥蒂,可不得不承认,容卿管家掌管府邸内务,这几年做得极为出色。将国公府交给容卿,她极为放心。 除了容卿,她不知道谁还有能力,能够管好偌大一个国公府。 尤氏眼底满是激动,她才不信国公府没钱了呢,这不过是容卿在撒谎而已。容卿一定是贪墨了府邸的钱,不过她心机深手段高,让人抓不到把柄罢了。 若她能接过掌家之权,她定然会找出容卿的把柄,将她的罪给钉死。 “母亲,不若让儿媳试试吧?” “夫人既然身体不舒服,那就让她歇一歇,儿媳可以代劳掌家之事。” 老夫人没搭理尤氏。 老二媳妇是什么德行,她更清楚,平日里上蹿下跳,真正遇到大事,她根本就顶不住。 所以,她连拒绝都懒得开口。 尤氏气的要命,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将她当做一抹空气吗? 她好歹也是淮之的婶娘。 她如何没有资格管家掌权了? 裴二爷怕尤氏惹老夫人生气,他拉住她的手,警告她噤声。 尤氏愤愤不平,暗暗咬牙瞪了裴二爷一眼,小声骂了句窝囊废。 裴淮之压住复杂的情绪,“容卿,既然你身体不舒服,便好好休养几日……管家之事,暂时让管家代劳……等你养好了身体再接手吧。” “你拟一个这些年嫁妆花销的数目……一件件算好后,将单子送到我的书房去。” 容卿一怔,抬眸看向裴淮之。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将这些年补贴进去的嫁妆,偿还给她? 老夫人不由得急声道:“淮之……” 裴淮之没有回应老夫人。 他抓住了容卿的手腕,将她拽出了寿安堂。 两个人回了慕云院,彼此陷入沉默许久。 裴淮之目光晦暗的看着容卿:“所以这就是你报复的手段是吗?” 第76章 觉得自己是一个废物 容卿的目光平静,“国公爷说笑了,是老夫人误会了我贪墨库房银子,我为了证明清白,这才不得已道出真相而已。我所做这一切,不过是自保罢了。” 裴淮之嘲弄的笑了笑,清隽的面容,染上几分落寞。 “自保?是,你表面确实是为了自保,可……实则,今日这事若是传出去,你知道外人会如何评价我吗?” “他们会说,我裴淮之堂堂大晋宁国公,却是一个花自己妻子嫁妆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不管是他,还是国公府,都受不住这样的诋毁。 裴淮之很聪明,他比老夫人看得更远,想得更深。 容卿拧眉:“你想多了,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裴淮之眉眼染上一些猩红,一步步靠近容卿。 容卿一怔,眼底满是愕然,她脚步往后退。 “你要干什么?” 躲避的过程中,她脚步踉跄,不小心跌入了柔软的床榻之上。 裴淮之欺身而上,将她压在身下。 他抬手,紧紧地箍住她的下颌,一字一顿道:“看来,在你心里……我裴淮之,是一丝一毫都比不过容家……” 他看清楚了,容卿的选择! 容卿的心轻轻一颤,她低垂眼帘,躲避他的视线。 裴淮之眼底满是嘲弄:“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说罢,便松开容卿,理了理凌乱的衣袍转身离去。 容卿撑着身子坐起身来,她静静的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她知道,从这一天开始,他们的关系会走向更加恶劣的趋势。 他们之间的夫妻之情,似乎也走到了尽头! 裴淮之刚刚离开了慕云院,老夫人便派人请他过去。 他到寿安堂的时候,之前的人已经全都散了个干净。 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眼底压着怒意看向他。 “淮之,你想做什么?” 裴淮之眸光幽深,晦暗。 他掀起衣袍,缓缓的落座。 “祖母,这些年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们居然一直都在花着容卿的嫁妆……五年前,父亲出事,国公府就是一个空壳,我娶容卿的目的并不纯粹,确实是借助了太傅府的声望,还有她的嫁妆,帮国公府度过危机。” “我以为,自从我得了圣上的赏识,获得了那些田产铺子,国公府就能自给自足,足以能撑起府邸门楣。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我自欺欺人,我们国公府的荣光,却还要靠着一个女子的嫁妆成全?” 老夫人有些气闷:“你以为我想吗?还不是,当年你父亲的事情,连累了我们国公府变成了空中楼阁?祖上传下来的田产铺子,全都没了……如果我们不靠着容卿,我们如何能过上如今的富贵荣华?” 裴淮之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起来。 他很是难堪。 “这些年,我这样努力拼命,到头来你却告诉我,国公府的荣光,还是靠着容卿……祖母,这让我觉得很失败,觉得自己是一个废物。” 他闭了闭眼,用了很大的毅力,才将满腔的愤懑压制下去。 “我们已经欠了容卿很多,我们不能继续厚颜无耻……心安理得的享受她的付出。” 老夫人攥着拳头:“淮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容卿她是你的妻子,是我们国公府的媳妇,她帮衬一下我们又怎么了?这不是理所应当之事吗?” 老夫人实在不能理解裴淮之的想法。 她看着他的目光,满是失望。 “你如今对容卿……我越来越看不懂了。淮之,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对容卿动了情?” 裴淮之皱眉,他情绪很是激动,手臂一抬扫落了桌面上搁放的茶盏。 “祖母,你在胡说什么?” “我怎么可能会对容卿动情?” “我喜欢的人,我非常明确,从始至终都是凝儿。我对容卿,更多的是愧疚罢了……我们已经从她身上得到了太多的东西……” “容家出事,她孤苦伶仃,那些嫁妆是她最后的依靠,最后的立身之本。我若还能心安理得的花她的嫁妆,那我还算是什么顶天立地的男人?” “祖母,不管你如何反对,我都决定要将容卿为我们国公府所花销的嫁妆,统统都给她补回去。” 老夫人气得脸色煞白,“你拿什么补回去?你说的轻巧,你有钱吗?” “淮之,你就是对容卿动心了,你居然还不承认?” 裴淮之周身散发出一股戾气,“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祖母,你不要混淆视听了。总之,我意已决,不管你反对与否,我都不会动摇这个决定。这个事情,你就别管了,我会自己想法子。” “以后,国公府的一切花销,每个院子都减半。还有那些奴仆,也都缩减一下……” 他甩袖离去,老夫人气的眼前一阵眩晕传来。 她晚上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 第二天早上,赵管家便整理出了一份人员单子,交给裴淮之过目。 第三日,裴淮之便将一些多余的奴仆解雇,还有一些签了死契的奴仆,统统联系人牙子给发卖了。 第四天,他就吩咐各院子缩减一应开支。 众人迫于裴淮之雷厉风行的威压,都敢怒不敢言,纷纷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习惯了以前那种奢靡,富足的日子,如今吃穿用度全都缩减一大半,让人觉得很是难熬。 外面的人都在猜测,国公府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居然在这时候发卖奴仆,这是府里没钱了吗? 外面的人众说纷纭,老夫人气的病倒了,周书凝贴心的照顾左右。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泪水连连:“淮之真是疯了,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书凝低敛眼帘,有些伤感道:“外祖母,表哥他……是不是对容卿动了情?” “他说不是……我问了他好几次,他都不承认。”老夫人闭了闭眼,她头上戴着抹额,整个人显得憔悴至极。 周书凝唇瓣蠕动,想要说什么,她却死死的忍住了。 她抬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肚腹,她再忍一段时间吧,等到时机成熟,那就是她反击的时候了! 现在,她要蛰伏。 她要耐住性子,不可操之过急。 时间一晃过了大半个月,这些日子裴淮之都很忙碌,他不止忙着政务,更忙着凑钱……容卿已经将单子给了他,看着上万两的数目,他捏了捏眉心。 缩减府邸的开支,暂且稳住了国公府入不敷出的情况。 他拿出自己的全部私产,稍微凑合一下也能有五千多两,然后又向林墨言借了两千,凑到了七千两。 晚上,他就拿着七千两的银票,搁放在了容卿的面前。 “这七千两你先拿着……剩下的三千多两,以后我会按月返还……” 第77章 借刀杀人 容卿眼底满是意外,她没想到裴淮之真的将这些银子还给了她。 她以为,他不过是说说而已。 这些日子,他发卖奴仆,缩减府邸开支,分出精力整顿府邸宅务,倒也渐渐的稳住了国公府上下。 她不得不承认,裴淮之还是有非常强的执行力。 短短时日,他就凑齐了这些数。 若是换成以往,她会善解人意,不会接受这些银票。 可今非昔比,她对裴淮之早就失望透顶,她已经不奢求能与他做一对举案齐眉的夫妻。 如今,她该拿回自己的东西。 容卿没有任何犹豫,将那么厚一叠的银票,让如夏收起来。 裴淮之看着清冷疏离的容卿,他出神了好一会儿,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彼此静坐了一会儿,屋内落针可闻。 容卿既不招待他,也不说什么多余的话。 她待他,愈发的冷漠。 裴淮之目光深邃地凝着她,“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容卿抿着唇角摇头:“没有。” 裴淮之自嘲的笑了笑,他缓缓站起身来:“好,很好!” 他转身就走。 脚步快到,高大的身影成了一道残影。 容卿坐在太师椅上,微微抬眸,凝着他很快就消失不见的身形。 玉婷不由得叹息一声:“夫人,其实国公爷他还挺像个男人的……最起码,他敢于面对,并且做出有效的弥补。” 这份魄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容卿不置可否,裴淮之的品性自然不差,要不然她也不会对他一往情深多年。 他只是不爱她罢了! 玉婷有些懊恼:“经过此事,奴婢倒是看出了老夫人的本性。” “平日里老夫人对夫人,一副温和慈祥的模样。像极了一个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与喜欢,如今看来,这一切不过是伪装的。” 老夫人想着夫人的嫁妆,虚与委蛇哄着,不过是为了让夫人更加尽心尽力地为国公府付出。 一旦触碰到了她老人家的利益,她就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老夫人与二公子、三姑娘比起来,没什么不同。 容卿端起茶盏,沉默地喝着茶水,她没有回应玉婷的话,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国公府的人如何对她,她就如何回敬。 她再不会为他们多付出一丝一毫! 翌日一早,容卿就收到了来自程夙府邸送来的请帖。 她看着那烫金帖子写的满月酒,手指不由得的颤栗了几下。 翠莲姐姐尸骨未寒,程夙却喜得贵子……她差点忘了,翠莲姐姐死的那一日,程夙的夫人正巧生了一个七斤二两白白胖胖的儿子。 翠莲姐姐的忌日,程夙儿子的生辰! 呵,真是好得很! 容卿压下心底的恨意,她让如夏好好的准备一份厚礼。 她遣人告知程夙,这个满月酒她会参加。 程夙收到回信,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房许久。 半刻钟后,心腹敲门入内:“大人,我们的人还是没找到韩禹的下落。” 程夙缓缓的颔首:“找不到就不找了,撤回吧。解决问题,当从源头掐断……” 心腹不由得一怔,意味不明的看向程夙。 “大人,你的意思是……” “宁国公夫人会来程府参加满月酒,我们必须要好好招待。”程夙俊逸的面容,浮出一丝笑,他将信件凑到烛火旁,慢慢点燃:“与其扫清各种线索障碍,不如铲除掉那个一心要彻查容家案子的人。” “宁国公的青梅竹马表妹归来,国公夫人与他的关系越发恶劣,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话题点到为止,心腹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胆战心惊:“大人,她……她可是国公夫人,宁国公再不喜她,她如今的身份地位,也不是我们能动的。” 程夙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 “谁说,我们要亲自动手?” “就不能借刀杀人吗?” “宁国公的那个表妹,就是现成的刀。派人,也给她送一个请帖,顺便送一份厚礼。这个热闹,她不会错过的。” 心腹应下,连忙去办此事。 程夙曲起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他轻微的叹息一声,眼底浮上几分落寞。 “本来,我是不想动你的……可是,你太不乖了。” “乖乖地做国公夫人不好吗?为何非要偷偷查容家的案子?” 他不禁有些恍惚,脑海里渐渐的浮现出当年,第一次见容卿时候的模样。 本来,他是有机会迎娶容卿的,那时候容太傅都旁敲侧击地提醒他,过几日就安排他与容卿相看。谁知,宁国公府突然登门提亲,容太傅想也不想,便答应了这门亲事,直接将他给忽视了。 他鼓足勇气询问,容太傅却说,是让翠莲与他相看。 那一刻,他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容太傅为了搪塞他,将一个身份低贱的婢女推给他。 他程夙,不怕吃苦,不怕受罪,只要能往上爬,他可以克服一切艰难险阻。 他最恨的,就是被人践踏尊严……他此生最耻辱的时刻,就是曾娶了一个婢女为妻这个污点! 所以不能怪他冷酷无情,怪只怪,容太傅先对他寡恩薄情的! 三日后,容卿早早的穿戴整齐,独自一人坐在内室许久。 如夏与玉婷在外面,静静的等着。 两个人眼底满是担忧。 玉婷忍不住小声问了句:“如夏,你说,今天的事情能顺利吗?” 如夏抬头看了眼室内,她缓缓的摇头。 “应该不会太顺利……” “程夙那个人精明,狡猾。今日这个满月酒,恐怕是一场鸿门宴。” 玉婷的心忍不住突突直跳:“那怎么办?凭着我们夫人一人,如何能对付得了程夙?我们还是向国公爷求助吧……” 如夏还没回答,下一刻房门拉开,容卿抬脚走了出来。 “国公爷日理万机,这样的事就不必劳烦他了……我可以应付。” 裴淮之不会帮她,她也早就不想指望他了! 往后的路,她都要靠自己。 “玉婷你留在府内,如夏跟着我即可。”容卿做出安排。 玉婷张了张嘴,容卿拍了拍她的手:“乖,我怕到时候顾不上你……” 如夏一针见血:“你就别跟去添乱了。” 玉婷垮了脸,虽然不想承认,却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用。 她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好吧,那我就乖乖在府里等你们。夫人,你与如夏一定要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回来。” 容卿轻轻点头:“会的,放心吧。” 如夏当即便搀扶着她的胳膊,朝着大门口走去。 谁知,门口却停了两辆马车。 容卿眼底的疑惑刚刚浮上,下一刻,裴淮之带着周书凝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个人似乎和好如初,姿态亲密的犹如一对恋人。 他牵着周书凝的手,一步步走向前面的马车。 第78章 厌恶极了 周书凝礼貌地向容卿行了行礼。 裴淮之却率先上了马车,一个眼神都没给容卿。 周书凝见此,微微挑眉。 她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 这些日子是她胡思乱想了,表哥对容卿哪里是动情,他分明是厌恶极了,便连多看一眼都不愿。 明明他们是夫妻,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如此疏离清冷。 表哥之前急着还容卿银子,应该是不想欠她,不过是撇清关系而已。 周书凝心里止不住得意,眉眼间皆漫上笑意。 “夫人,你也是去参加程府的满月酒吗?” “也?”容卿挑眉。 周书凝得意地笑着:“对,我与表哥也参加。程大人特意给我送了帖子,我这才知道,我与他的夫人佟氏乃手帕交。好友生了孩子,这是喜事,我怎能不去祝贺呢?” “表哥知道我要去参宴,他不放心,所以陪我一起去。夫人,你应该不会因为表哥陪我,不陪你而生气吧?” 容卿知道,周书凝这是故意在向她炫耀呢。 若是放在前些日子,她或许会生气,会难过。 可如今……她一心只想查容家的案子。 她没有回应周书凝,转身就上了马车。 周书凝见容卿居然无视自己,她气的脸色一白。 她攥着拳头,看着上了马车的容卿。 低声咒骂了一句:“装什么装……我迟早要撕下你虚伪的面具。” 容卿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启动,朝着程府而去。 程夙新娶的夫人乃是兵部侍郎的庶女,虽是庶女却极得佟侍郎的疼爱,他们成亲的时候,佟氏带了不少陪嫁物品。 如今程家住的这个宅子,还是佟侍郎走关系,帮程夙低价买来的。 宅子的面积不小,地处京都繁华地带,左邻右舍都是世家权贵,程夙此人最为钻营,结识了不少权贵、皇亲国戚。 他虽是刑部一个小官,可所掌握的实权,却也不小。 府邸奴仆百余,院内雕梁画栋,假山流水,很是精致低奢……看着规格,倒像是三四品官员居住的环境。 此次参宴的宾客繁多,大多数非富即贵。 程夙在门口迎接着宾客,他穿着锦衣华服,身子的贵气浑然天成。 不过三年的时间,他已经从当年寒门出身的穷书生,一跃成为人上人。 容卿掀起车帘,程夙看见了,疾步迎上来。 “夫人,近日可安好?我没想到你会过来……” 程夙原本从容的姿态,见到容卿的这一刻,显得很是拘谨。 容卿抬眸看着他,儒雅俊逸的男子,气质斐然,虽然二十多岁,却也仪表堂堂。 她的心头忍不住升腾起恨意,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他春风得意如此快活,翠莲姐姐却被他害得死不瞑目……韩禹更是偷偷摸摸的苟活,还没一条狗活的自由。 这一切,都是因为程夙! 容卿看着这张伪善的脸,她死死地压住心底翻涌不止的恨与痛。 在如夏搀扶下了马车,她拿了一个金锁递给程夙,勾唇笑道:“这些年,我一直都拿你当做自家兄长看待,你如今喜得麟儿,身为你的妹妹,如何能不来看一眼?” “这是我给孩子打的金锁,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 程夙受宠若惊接过金锁,他的眼眶渐渐的红了:“我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成为夫人的兄长。夫人可真是折煞我了……” 裴淮之掀起了车帘,偏头扫了一眼他们。 他的凤眸微眯,裹上几分寒霜。 这些日子,容卿对他冷淡无比,如今倒是对程夙笑得灿烂。 裴淮之的脸色更加沉郁,他收回目光,再不看容卿一眼。 他今日穿了一袭月白色绣着金线的锦衣,如玉的俊颜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丰神俊朗。 这样的容色,令四周围观的人,不由得眸光一亮。 他们忍不住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不得不说,宁国公是真俊美啊。放眼整个京都城,恐怕只有太子殿下的外貌,能与他相提并论!” “没想到程夙一个刑部小官,居然能请动宁国公这尊大佛。” “这是陪国公夫人来的吧?” “郎才女貌,真是令人艳羡……” 谁知他们还没感慨完,便见裴淮之转身,挑起了车帘,众目睽睽之下,他毫不避讳的搀扶着周书凝下了马车。 “这位是?” “好像是宁国公那死而复生的表妹?” “宁国公不是陪国公夫人的……是陪这表妹来的?” 众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程夙眼底满是惊诧,他连忙走过来,向裴淮之行礼。 “国公爷,你也来了?” 裴淮之目不斜视,握着周书凝的手回道:“凝儿自从回府后,第一次参加宴席,本国公不放心,就陪她来这一遭。” 他说着,拿出一件披风,裹在了周书凝的身上。 “门口风大,还是不要逗留了,赶紧进去吧。” 这一番体贴入微——像是夫君,在关心自己的妻子。 而容卿这个真正的妻子,却被他当做一抹空气无视。 周书凝的脸颊微红,她羞涩地低头笑了,她依偎在裴淮之的身侧,偷偷的看了容卿一眼。 她眼底满是得意,容卿啊容卿,看见这诛心一幕,你是什么感受? 四周的人,估计都要幸灾乐祸,笑话容卿,如此的窝囊没用。 自己的丈夫却在关心旁的女人。 她这个妻子是多么的失败啊! 程夙顾不得容卿,亲自引领着裴淮之入内。 容卿站在原地,神色平静的看着他们踏入程府。 四周传来各种复杂的目光,有同情、怜悯,还有幸灾乐祸。 这一切,她统统都不在意。 她神色如常的跟在后面,走入府邸。 程家的管事婆子,连忙恭敬地为容卿引路。 半刻钟后,穿过长廊假山流水,终于到了举办宴席的地方。 宾客大部分已经到齐,众人推杯换盏,相互寒暄,气氛很是热闹。 容卿去了内室,看望了佟氏与孩子一眼,将金锁放下便出了屋子,坐在了宴席上。 程夙将裴淮之安顿妥当,这才想起容卿,他马不停蹄的找了过来,满脸歉意的向她道歉。 “夫人,真是对不住……” 容卿摆了摆手,浑不在意:“没关系,他是你的上峰,你好好招待他是应该的。” 程夙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他目光复杂看向姿态亲密的裴淮之与周书凝那边,他欲言又止。 “国公爷他……怎么能如此无视夫人,从而对周姑娘这样呵护备至呢?” “他这样做,分明是不给夫人半分体面。” 第79章 勾引表哥 他愤懑无比,一副为容卿打抱不平,为她的境遇而心焦担忧的样子。 实则,他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周书凝的存在,让他们的夫妻之情受到了影响,裴淮之在白月光与妻子之间,选择了前者。 没了裴淮之的庇护,容卿就是一个没爪子的猫儿,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简单了很多。 程夙心里的成算,多了几分。 他的面色越发的从容不迫。 “若是老师还活着,断然不会让夫人受这样的委屈。” 容卿低敛眉眼,神情恹恹地叹息一声。 “可惜,我身后如今没人了!” “他是权柄滔天的宁国公,我一介妇人,只能仰赖他的鼻息而活。” 程夙颇为懊恼,攥着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桌面。 “我……我真是没用,想要帮你,都无能无力。” “老师若是在天有灵,估计要怪我是个窝囊废。” 容卿苦涩笑着摇头:“大人不必为我烦忧,你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即可。再不济,我也是国公夫人,乃是宁国公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若没做错事,他也不敢有恃无恐地休了我。” 程夙眉眼间堆积的,满是愁绪。 他又陪着容卿说了半刻的话,“我今日太忙了,你先稍坐……有时间,我再陪夫人。” 容卿笑着颔首:“大人去忙吧,不必顾虑我。我这次来,也是怀着真心祝福你的心情……翠莲姐姐若是泉下有知,估计也会高兴。” 程夙面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是,翠莲她蕙质兰心,若是泉下有知,肯定会为我高兴!” 他的眼尾泛红起来,像是突然被勾起了伤痛。 他连忙起身,整理了衣袍,朝着容卿躬了躬身,便仓皇转身离去。 容卿握着酒盏,凝眸望着他离去的身影。 她微眯眸子,压住那一抹酷寒之意。 虚情假意,令人倒胃口。 她以前从未看出来,程夙这幅道貌岸然的模样,是多么的虚伪。 可如今再看,处处都是表演痕迹。 刚刚还眼尾泛红伤心无比的人,一转眼几步走到其他的宾客那边,便立刻喜笑颜开。 如夏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唏嘘:“像是京剧变脸般,戏台子上的戏子,估计都没他演技高深。” 容卿轻笑一声:“谁说不是呢。” 若不是程夙太会装,她如何这么多年都看不出来,还白白地为他保驾护航,借着国公府的名望,让他步步高升? 此人心机深沉,且深不可测。 他明知道她已知晓翠莲的事情,也知晓他与容家灭门惨案有关,可他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没有半分慌乱。 他像是一个没事人,还在这里与她演情深义重的戏码。 容卿心中越发的警惕起来。 她看向如夏,招她上前,低声叮嘱几分。 如夏轻轻点头,一一应下。 没过多久,宴席开始……程夙的夫人佟氏穿着华丽,抱着襁褓里的婴孩露了一面,众人纷纷献上贺礼。 程夙一一感谢,喊了开宴,珍馐美味上桌,歌舞升平,一片和气融洽。 宾客们推杯换盏,很是热闹。 容卿从始至终都坐在隐蔽角落,即使程夙与佟氏请她上座,她还是谢绝了。 裴淮之的脸色越发沉郁,周书凝忍不住撇了撇嘴:“表哥,夫人这是在生气吗?” “她不会是因为,你是陪我来参宴的,所以她不高兴了?” 裴淮之握着酒盏,一言不发。 他眸光晦暗地凝着容卿的方向……眼底闪烁着幽光。 宴席到了一半,裴淮之起身,他走到了花园处,派人去请容卿。 半刻钟后,容卿出现。 她走到裴淮之的面前,朝着他俯身行礼:“国公爷找我何事?” 裴淮之看着她疏离客气的模样,嗓子眼里犹如堵了一团棉花。 不上不下,让他憋得难受。 他凝着她低敛的眉眼,一字一顿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待会随我回府……” 程夙不是简单人物,翠莲的死,让裴淮之真正见识到了他心狠手辣的另一面。 他不畏惧国公府,狠厉地杀了翠莲后,又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想要杀害韩禹。 这份歹毒,极为危险。 容卿此次参宴,分明是一个鸿门宴。 程夙必然存了,要除掉她的心思。 裴淮之终究是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容卿陷入险境。 “容家的事情,以后再说……今日,到此为止。” 容卿沉默不应声。 裴淮之心里的烦躁,越发浓烈。 “说话,别像个哑巴似的……” 容卿缓缓地摇头:“抱歉,我待会还有事情,恐怕不能随你回去。” 裴淮之气极,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冷冷地盯着她的面容。 “你有什么事?非得要继续留在程府?” 容卿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裴淮之:“你应该清楚……” 裴淮之的呼吸急促,“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听我的?” 容卿移开视线。 “容家的案子,我必须要继续往下查。” “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我的想法。” 裴淮之咬牙,有些气急败坏。 “如果因此,你可能遭遇危险,可能会出事,你也在所不惜吗?” “是……”容卿目光坚定,她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 裴淮之气的脸色铁青,他狠狠地甩开容卿:“我仁至义尽,既然你想找死,那就随意……” 他真是疯了,得知她要来程家参宴,他想也不想便借口要陪着周书凝前来赴宴,他想护着她,她却不领情。 她以为自己是谁? 他一次次地降低身段包容她,迁就她。 可她却不珍惜! 既然这是她的选择,那他就成全她。 裴淮之甩袖离去,再不多问一句。 容卿低垂眼帘,凝着手腕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她闭了闭眼睛。 这条路,有多艰险,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无论多难,她都要走下去。 周书凝是真没想到,她不过扭头与佟氏说了几句话而已,裴淮之就不见了人影。 等她找到人的时候,她就看见裴淮之拉着容卿的手,神情激动的模样。 周书凝心里顿时涌上一抹恼怒。 容卿这个妖女,趁着她不注意,又来勾引表哥呢。 第80章 掌掴于我 她这次,非得给她一点厉害瞧瞧不可。 等到裴淮之离开,她就冲到了容卿的面前。 “夫人,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容卿莫名其妙地抬头看着周书凝:“……” 周书凝深呼吸一口气,她扫向罕见人烟的四周,“今日是表哥陪我来赴宴的,你却趁我不注意,勾了表哥出来与你私会?” 私会二字,刺痛了容卿的心,也触碰了她紧绷的那根弦。 “周姑娘,我与国公爷是夫妻,你所说的私会二字,恐怕不妥吧?” “反倒是周姑娘你,无名无分,当着众人的面,就与国公爷拉拉扯扯,黏黏糊糊,丝毫不在意外界的眼光……真正偷人的,难道不是你吗?” 周书凝挑眉,不由得轻笑一声:“容卿,你终于不装了?” “我还以为,你脾气好,一直都会这样大度呢?怎么,你是嫉妒了?呵,你是羡慕,表哥对我温柔体贴,百依百顺了吗?” “容卿我告诉你,先来的是我,后到的是你。是你插足了我与表哥,是你抢走了我的男人……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抢回属于我的而已。” 容卿轻笑一声,眼底满是嘲弄。 她不想与周书凝纠葛在这小情小爱上,现在,她一心只想查明容家案子的真相。 “好,你若有本事就让裴淮之纳你为妾,我举双手赞同。到时,我等着喝你的妾室茶……” 为妾两个字,刺痛了周书凝的心。 她只觉屈辱无比。 她脑子一白,便抬手扇了过去。 “容卿,你得意什么?本来我应该是国公夫人的,可你却霸占了这个位置……我本来不必为妾的。” 容卿眸光锐利,抬手挡住了周书凝挥过来的手臂。 她反手扇了回去。 这一巴掌,响声脆亮! 周书凝怔愣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她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她才意识到,自己被容卿打了。 “你居然敢打我?” 裴淮之还没走远,他听见这边的响动,连忙折返回来。 入目的,便是容卿抓着周书凝的手,给了她一巴掌。 他连忙冲过去,抓住了容卿的手腕:“容卿,你在干什么?” 周书凝趁着裴淮之钳制住容卿的手,她没有任何犹豫,朝着容卿的脸颊打下去。 容卿的手腕被裴淮之死死地钳制着,她无法避开。 脸颊的疼痛,传递到了心头。 她的脸色瞬间没了血色。 周书凝嫌一巴掌不解气,还要再扇一耳光。 裴淮之满脸愕然,他连忙松开容卿,抓住了周书凝的手:“凝儿……你胡闹。” 周书凝的手腕被攥的生疼,她不甘心的哭着控诉:“是她先打我的,我只是讨还而已……” “表哥,你抓的我手好疼。” 这边的动静,惊扰了程夙还有其他的宾客。 他们纷纷走过来,询问事情原委。 裴淮之心烦意燥,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在钳制容卿的时候,周书凝居然会还手。 他现在心乱如麻,看着那么多人围过来,他眼底满是嗜血与酷寒。 他冷声吩咐程夙:“让闲杂人等,统统都退下。” 家丑不可外扬,此事决不能宣扬出去,否则国公府的名声就会彻底的崩塌了。他让程夙,对这些宾客封口。 程夙掩盖住眼底的笑,连忙应下,遣散了闲杂人等。 整个花园里,只剩下他们几人。 裴淮之欲要走向容卿,查看她的脸颊。 容卿却一步步后退,目光冰冷的看着裴淮之。 她忍不住勾唇笑了。 她从未觉得,自己的人生会像现在这样荒唐,她的夫君,钳制住她的手,让旁的女子掌掴她! 她容卿怎会活得如此下贱、失败! 过去的二十多年,她是别人眼中最优秀,最出色的京都贵女。她也曾是父母眼中,最骄傲的存在……她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呵护着长大的。 可如今,她的家人没了。 为她遮风挡雨的夫君,也在维护着另一个女人。 容卿蓦然红了眼眶。 羞愧感,让她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将自己藏起来。 可她最终,没有选择逃避。 她挺直脊背,站在裴淮之的对面,眸眼淡漠地看着他。 “周书凝故意挑衅我,她说,我们背着她在私会,说我在勾引你!呵,真是可笑啊,我们夫妻二人在一起,什么时候变成了勾引私会?” “她还说,是我插足了你们二人之间,我不该霸占着国公夫人的位置……裴淮之,我是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我死乞白赖的非要嫁给你的。当年,明明是老夫人跪求我下嫁的……” “周书凝喜欢你,你也喜欢她……我不过说了一句,只要她有本事,大可以让你纳她为妾,就这么一句,她就抬手要打我。我反手还过去,不过是自卫……” “她先来挑衅我,还要打我,难道我还手保护自己,还有错了?你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就钳制住我的手,怒气冲冲的问责我……你眼睁睁的看着她,掌掴于我。” “这些年,这些年你在朝堂上拼杀努力,我为了你,也在内宅殚精竭虑地操持偌大一个国公府。就算没有功劳,我也有苦劳吧?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让你这样对我?” 她虽然没哭,眼眶里也没泪,可是红血丝遍布,让她整个人都支离破碎了。 周书凝多有本事啊,这一巴掌,就将曾经骄傲的容卿,给挫骨扬灰了。 裴淮之张了张嘴,他难受的厉害。 他声音沙哑至极,“抱歉,我不知道……” 容卿趋步上前,靠近周书凝。 周书凝看着她脸上显露出的凶戾之色,她惊慌失措地抓住裴淮之的衣袖:“表哥,救我。容卿她的眼神好可怕啊,她要杀了我吗?” 裴淮之没有犹豫,下意识地将周书凝护在了身前。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容卿:“容卿,你现在冷静一下好不好?” “你刚刚打了她,她还了一巴掌,应该是扯平了!” “扯平了?” “如果我说,扯不平呢?”容卿眸眼猩红,盯着裴淮之的眼睛。 裴淮之的心头一悸:“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好不好?” “你的面子?呵……”容卿嘲弄地笑了。 裴淮之知道自己理亏,可他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容卿打周书凝。 今日这场闹剧,够荒诞的了,他必须要制止。 “我知道你很生气……可你再动手,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你若再打她一巴掌,她不甘心,又要还击。容卿,这事就永远不休不止。” 容卿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 裴淮之松了口气,他知道在容卿心里,他还是有一些位置的。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就知道你不忍心,让我为……” 最后一个“难”字,还没说完。 “啪”的一声脆响。 那一巴掌,落在了他的脸庞。 第81章 喜脉之相 容卿心里堵着一股气,一巴掌不太解气,她又反手打了一巴掌。 整整两巴掌,震得她手心酸麻无比。 裴淮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容卿,你怎敢?” 容卿不躲不避,她抬眸冷眼看他。 “这下扯平了……裴淮之,巴掌不打在你身上,你是不知道疼。如今,你尝到疼的滋味了吗?” 她狠狠是甩开裴淮之,转身就走! 再不多看他一眼。 裴淮之怔愣在原地,怎么都没想到容卿所说的扯平,竟然是打他? 她如今怎么变得,如此锋利强硬? 这样的容卿,让他觉得很陌生,更有些难过。 仿佛曾经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消失了。 平日里别说打他了,便连一句重话,她都不会对他说。 这五年,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国公府,她都会温柔体贴地伺候他更衣洗漱,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起居生活。 自从凝儿回来,这一切全都变了。 难道,真的是他对凝儿的一些行为,彻底地伤到了容卿的心? 她对自己心灰意冷了?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出来,他的一颗心就止不住的往下坠。 周书凝彻底炸了,她眼底满是怒意,便要朝着容卿扑去:“容卿,你凭什么打我表哥?” “你真是太过分了,男人的脸面不能打,你不知道吗?你怎么敢的?” 裴淮之拉住了周书凝,他的脸色黢黑一片。 “周书凝,你能不能别闹了!” 这一声低吼,惊得周书凝的身子一抖。 她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地看向裴淮之:“表哥,我……我不过是心疼你罢了。” 裴淮之看着周书凝的目光,带了几分责备。 “你为何要找容卿,挑衅她,说那些难听的话语?” “我和她是夫妻,我们在一起说话,有何不妥?凝儿,你怎么也变了?你以前不是最温柔善良的吗?你怎么……也变得这样刻薄了?” 容卿没必要说谎。 所以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裴淮之信了七七八八。 若不是周书凝找她麻烦,凭着容卿的性子,定然不会主动欺负她的。 “我现在,倒是有些看不清楚,你是什么样了。”裴淮之捏了捏眉心,松开了周书凝。 其实他的脸并不怎么疼,他是男人,容卿的力气能有多大? 可是,他心里就是不痛快。 尤其是想到容卿那双冰冷,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 周书凝的脸色煞白,她结结巴巴地解释:“表……表哥,我不是故意的要挑衅她的,实在是……我,我放不下你。” 她说着,便满脸泪水屈膝跪在了裴淮之的面前。 “表哥,我真的不想嫁给其他男人,我心里爱着的是你,我想要成亲的人,还是你。这些年,我做梦都想嫁给你……你怎能将我推给旁的男人呢?” “表哥,看着你和容卿在一起,我心里就忍不住的嫉妒。我真的快要疯了,我忍受不了,你和她在一起。表哥,我没法子,我只是太爱你了而已。你能明白我的心情,我的感受吗?” 裴淮之原本有些生气,可他看着周书凝楚楚可怜,眼底满是痛苦的模样,他的一颗心不由得又软了。 他闭了闭眼,沉默许久。 周书凝继续哭诉,她提起了当年的事情。 “表哥,当初你承诺过,会好好地对我,与我白头到老,举案齐眉的。曾经的誓言那么真切,怎么就一转眼,就成了镜中花,水中月了呢?” “表哥,我现在每一日都活得特别痛苦,要想让我忘了你,除非我死了。如果我死了,我就能不让你为难,不打扰你与容卿了……” 裴淮之的心轻轻一颤,他连忙蹲下身来,将周书凝搀扶起来。 周书凝哭着,扑入他的怀里。 “表哥,你想让我死吗?” “曾经的誓言,你真的都忘记了吗?你明明答应我的,非我不娶,你为何要娶了容卿?” 裴淮之眼底满是愧疚,他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周书凝。 岂知,她嘤咛一声,眼睛一闭昏迷了过去。 裴淮之一惊,连忙将她打横抱起,疾步离去。 程夙得知周书凝昏迷,当即请了大夫为其诊脉。 大夫诊断道:“周姑娘气急攻心,因情绪激动,这才昏迷了过去,并无什么大碍。” 他拧眉,欲言又止:“只不过……” 裴淮之皱眉,焦急地询问:“只不过什么?” 大夫不知道该如何道出,这位姑娘的脉搏,珠圆玉润,隐隐是喜脉之相。但因为月份小,脉搏并不明显,他不敢直说,以免影响这位姑娘的清誉。 高门大户里的隐私之事,他若是多嘴恐怕给自己招惹杀身之祸。 大夫斟酌回道:“没什么,应该是我多虑了。” 裴淮之终究不放心,当即决定带着周书凝回府,他派人通知容卿,让她也跟着回府。 可她却没有任何的回音。 裴淮之知道,两巴掌她还是没有消气。 他心里也有一些恼火。 他恼怒容卿不知好歹。 她既然一意孤行,那就随她去。 裴淮之再没任何犹豫,抱起周书凝上了马车。 临走前,他还是旁敲侧击警告程夙。 “容卿无论如何,都是我宁国公的夫人……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本国公唯你是问。” 程夙屈膝跪在地上,姿态恭敬无比:“国公爷放心,属下一定会好好地照拂夫人。” 裴淮之放下了车帘,马车缓缓地启动离去。 程夙慢慢地抬头,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而后,他从地上爬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袖。 他眼底掠过几分寒芒。 宴席还没散,容卿没脸继续回到宴席上。 她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表姑娘如此欺辱,她这个太傅嫡长女的名头,京都城赫赫有名的贵女,沦为了一个人人可以看笑话的小丑。 这会儿背地里,指不定有多少人在笑话她呢。 佟氏似知晓她的窘迫,当即派人请她到正院内室叙旧。 软糯白净的婴孩躺在婴儿床上,睡得正香。 奴仆们小心翼翼地伺候在左右。 佟氏见容卿来了,她连忙喊了大夫,帮容卿看看脸上的伤情。 大夫拿了一些膏药,佟氏亲自为容卿上药。 她动作小心翼翼,轻柔无比。 容卿满心都是感激,她不由得红了眼。 “多谢佟夫人……” 佟氏叹息一声,有些心疼地看着容卿。 “夫人别客气,这些年,你帮了我夫君不少,我该向夫人道一声谢谢的。” 上好了膏药,她让奴仆们上了一些精致的茶点。 佟氏亲自将茶水,递到容卿的手边。 容卿接过茶盏,捧在手心。 她有些失神地看着,屋内居中的香炉,香炉上的图案巧夺天工,栩栩如生……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弥漫在屋内四周。 一股淡淡的幽香,飘入容卿的鼻翼,那味道令人止不住的心旷神怡。 第82章 勾情香 这熏香的味道有些独特,她此前从未闻过。 闻着这沁人心脾的香味,她原本憋闷的心绪都疏散了几分。 “佟夫人客气了,程大哥乃是我父亲以前的门生,我将他当做自家的兄长看待的。” 佟氏亲热地拉住了容卿的手。 “既然你把我夫君,当做兄长,那我就斗胆以嫂子的立场,给你说句掏心窝的话。人人都说,嫁人像投了二次胎,嫁得好了,往后余生就能顺遂快活。嫁的不好,日子就会特别的难熬,几乎是度日如年。” “国公爷这样对你,实在令人气愤,他不就是打量夫人没了娘家人,无人给你撑腰,所以就这样肆无忌惮,为了一个什么表妹,就这样欺负你。” “夫人没出嫁前,也是父母娇养,含在手心里宠着长大的宝贝。我以前最羡慕夫人好命……谁知,你嫁入了国公府,居然被他们国公府的人这样糟践……我真是心疼你。” 佟氏说着,不由得潸然泪下。 容卿一开始在绷着情绪,有些提防,如今听佟氏真性情的话语,彻底的击中了她脆弱的内心。 她忍不住也哽咽了起来。 佟氏将她揽入怀里,轻声哄着。 “国公爷真的好太过分,怎么能帮着他表妹,掌掴你呢。还有没有天理?如果我在现场,定然要出头,帮夫人讨回一个公道。” “哎,偏偏我不在现场,我夫君他又……没有任何立场……” 容卿的肩膀轻轻的颤动着,像被勾起了伤心之处。 她紧紧的抓着佟氏的手:“我背后没人……没人帮我撑腰。” “我又怀疑程大哥似乎与容家案子有关……我,我真的不知道该信谁了。” 佟氏的心头一跳,终于,她将容卿心里的话给套了出来。 真不枉费她花费这样大的耐心,在这里开解容卿。 原以为容卿是个聪明的,没想到被周书凝一刺激,竟然如此愚蠢,对她放下了任何的防备。 人人都说容卿聪慧无比,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没了亲人依靠,终究是缺爱的! 旁人给她一些温暖依靠,她就彻底昏了头! 佟氏的眸光闪烁乘胜追击。 “这怎么可能呢?自从我嫁入程家,夫君一直在为容家的案子奔走。上个月,夫君还曾求过我父亲呢……” 容卿意外地看着佟氏:“程大哥也在帮着查容家的事?” 佟氏点头,“对啊,我骗你作甚。夫人,你有什么话,不如和我说说?若是有什么误会,你与夫君好好说开,以后我们也能当你的娘家人,好好替你撑腰。” 容卿犹豫再三,终是将翠莲与韩禹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佟氏听完,她忍不住呜咽哭泣起来:“翠莲姐姐的命太苦了,我好心疼她!夫人,你肯定是误会了,凭着夫君对翠莲姐姐的情深义重,他怎么可能派人去杀她?若是夫君知道,翠莲姐姐还活着,肯定会派人,将她接回家的。” “这事,绝不是我夫君做的……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来人呐,赶紧喊老爷过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容卿有些忐忑,佟氏拍了拍她的手。 “你别担心,有我在呢,我相信夫君的为人……” 大概半刻钟后,程夙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夫人,你找我何事?” 佟氏红着眼睛,将翠莲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 程夙听了怔愣半晌,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卿:“翠莲她居然没死?她既然活着回来了,你为何不通知我?你居然还怀疑我?” “姑娘,我们相识多年,你怎能问都不问一句,就判了我的罪?我冤枉啊……我做梦都想着翠莲能死而复生,我怎么可能会杀她呢?” 他整个人特别的痛苦,身子佝偻蹲在地上,捂住了脸庞忍不住呜咽痛哭起来。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翠莲,她一定是误会了我……我连一个向她解释的机会都没了……” 他跪倒在地,捂着自己的胸膛,撕心裂肺的哭着。 佟氏实在心疼,连忙上前安抚:“夫君,你别太伤心了。” “或许这就是命……翠莲姐姐她实在与你无缘。” 程夙痛哭流涕,他一把推开佟氏,冲到厅堂的一个书架前。 下一刻传来咔咔咔的机关声音,书柜裂开露出一个储物格,储物格里摆放的不是什么宝物,而是翠莲的灵牌。 灵牌上刻着,“吾妻翠莲”四个字。 佟氏眼底满是惊愕:“夫君,你将翠莲姐姐的灵牌,放在了这里?” 程夙将灵牌抱在怀里,他不理会佟氏,眼里带着痴狂看向容卿。 “姑娘,我求你,告诉我翠莲葬在了哪里?我要去看她,我要去陪着她……” “这些年,我每一日都要抱着她的灵牌才能入睡。自从成亲后,我无法再肆意妄为,所以我就将她的灵牌放在了这正院的厅堂里。” 容卿红着眼睛,看着为情癫狂的程夙。 她心里不由冷笑,每一日抱着灵牌才能入睡?这般情深意切,竟与裴淮之相差无几,她觉得可笑至极。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闭了闭眼睛。 “程大哥,你就让翠莲姐姐入土为安吧。你已经成亲生子了,就不要再伤佟夫人的心了……” 程夙被这一提醒,仿佛才想起佟氏般。 他有些愧疚的看向佟氏。 “夫人,我……我对不起你。” 佟氏善解人意的摇头,“夫君,你知道吗?我当初愿意嫁给你,就是因为你对原配夫人的情深义重,这才打动了我。” “没有翠莲姐姐,就没有我们这一世夫妻的情缘。我不怪你,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程夙一把将佟氏搂在怀里。 佟氏温柔地拍着他的肩膀:“为今之计,是要解释清楚,夫人对你的误会。我想,翠莲姐姐最大的心愿,应该也是希望夫人能过好日子吧。” 程夙像是恢复了几分清醒,“是,夫人说得对。” 他看向容卿,声音沙哑道:“其实当年的事另有隐情,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作证。不如让他过来,让向夫人解释吧。” 容卿攥着拳头,低声问:“是谁?” “李姝。” “他今日也来了……就在宴席上。”程夙将翠莲的灵牌,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 他理了理凌乱的袖袍,喟叹一声。 “我们都被凶手给耍弄了……若是我早知道翠莲还活着,那就好了!” 容卿深呼吸一口气,李姝这个名字,她很熟悉。 他也曾是父亲的门生。 他与程夙的关系极为要好。 两个人是一起拜入父亲的门下,容家出事后,李姝也没了什么消息。 “我记得他,让他过来吧。” 程夙应声,派人去请李姝。 容卿有些口渴,抬起手边的茶盏,饮了几口茶水。 很快一杯茶水饮尽,佟氏让人又添了水。 夫妻二人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 程夙在一旁落座,他的目光从容卿的身上,渐渐地移向屋内正燃着香的香炉上。 前朝皇宫曾流传着一种香,名为勾情香! 香中掺有少量的致幻催情之效,轻易不会被人察觉。香气入鼻后,会产生幻觉,误认为身边人是自己最思念爱慕的那个人。 香气催动欲念,会让其主动求欢…… 第83章 以情为刀,引诱容卿堕落 再配合着特制的茶水,效果奇佳,事半功倍。 就算事后清醒,当事者只会认为,自己对那人动了情丝,情难自控。情动期间,会一直保持着足够的清醒,虽然知道会发生什么,却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 一切都会归咎于意乱情迷……就算清醒后,想要探查原因,都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勾情香,勾的是人欲念里压制的情,却不是药……如何能找出端倪? 这一切,都会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进行。 他给容卿安排的路,就是身败名裂,被国公府休弃,然后他好心收留……最后就悄无声息的除掉此人。 这种方法,最是保险,却也最冒险。 他已经成功走对了第一步,周书凝顺利引走了宁国公……容卿的那两巴掌,彻底激怒了他,短时间内他都不会想起容卿这个人。 半刻钟后。 李姝从外面推门而入。 男人身形修长,长相儒雅,穿着一袭藏青色的长袍。 岁月似乎没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他依旧如当年般,风采俊逸,翩翩公子。 李姝手握纸扇,踏步而入,他躬身朝着容卿行了一礼。 “草民,拜见国公夫人!” 容卿看着李姝,眼底不由得浮上几分恍惚。 “李公子,别来无恙!” 一句别来无恙,勾起程夙过往的回忆。 他不禁感慨道。 “说起来,我突然想起当年的那封情书,好像还是李姝写的。夫人应该没忘吧?我记得,你还曾夸那封情书写得好呢……” 容卿的脸颊,染上一些酡红。 她心神轻轻一荡,竟生出几分旖旎心思。 “是,那是我第一次收到情书。” “可惜,被我父亲发现……” 李姝缓缓的抬眸,偷偷的看了眼容卿,而后他又快速的低头。 他攥着拳头,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程夙意有所指:“李兄这些年都没成亲……他心里一直都记挂着夫人……” 李姝皱眉,低声呵斥:“程兄,请慎言。” “如今她已是国公夫人……言语稍有差池,恐怕会污染了她的清誉。” 佟氏捏着帕子,摁了摁眼角:“李公子竟然也是情深之人……” “何止情深呢,当年听闻心上人出嫁,他差点就殉情了。”程夙感慨万千,赞叹李姝的用情至深:“与李兄比起来,我是小巫见大巫。”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容卿的神色。 她的脸颊越发殷红,眼眸也渐渐的趋于恍惚迷离之色。 程夙胸有成竹的勾唇。 他很清楚如何能拿捏一个女子的情。 在她失意难过的时候,悄然出现一个对她一往情深的痴情男子,无论哪个女子都会抵挡不住温柔痴情的攻势。 容卿也是女人,她心里的防线,定然会轰然崩塌。 彻底沦为情欲的傀儡。 他以情为刀,引诱容卿堕落。 到时她身败名裂,裴淮之乃至宁国公府都不可能再容得下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他们会写一封休书,将容卿休弃,赶出国公府。 失去了国公府庇护的容卿,她就会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由他宰割了。 李姝很是拘束的弓着身子沉默。 程夙连忙招呼他坐下,“李兄,好久不见,你近来可好?当初,你是最有可能,金科提名,可是……你却因为私情,而放弃了那一年的科考。” 他继续将话题,引领在李姝的身上。 容卿蹙眉,不解地询问:“当年发生了何事?” 李姝坐下后,还是不敢抬头看容卿。 他捧着手心里的茶盏,欲言又止。 程夙勾唇笑了,“他啊,当年特别的傻。得知夫人要嫁入国公府,犹如疯了般,想要抢亲,想要将你给夺回来。可惜,却被容太傅派人拦下了……他也由此错过了那次科考。” “明明才华横溢,却就这样错过……每每想起,我都替李兄觉得惋惜。” 李姝叹息一声,声音沙哑道:“我不觉得后悔……如今这样倒也挺好。” 程夙恨铁不成钢道:“好什么啊,这些日子,伯母应该一直逼着让你成亲吧?可惜,你冥顽不灵,死都不肯答应……” 李姝有些窘迫,脸上浮现一些难堪。 “程大人,这是我的私事,还是不要讲出来,扰乱国公夫人了。” 程夙摇了摇头。 “若是国公夫人过得幸福,也就罢了。可她如今……在国公府过得极为煎熬。我说句不妥当的话,如果当年容太傅能同意你们的婚事,现在的你们,指不定过得有多幸福。” 容卿的呼吸有些灼热,她抿着唇角,怔愣的看着依旧低头不语的李姝。 “你……你这些年,还没有忘记我?” 李姝有些受宠若惊的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容卿。 而后,他的眼尾红了,缓缓的摇头:“我是不愿将就之人,若不是心爱的女子,我即便娶了,也会成为一对怨偶。我何必,耽误好人家的姑娘呢。” 他眼底满是惆怅,“我这一生,想是无法达成所愿了。” “夫人,你如今过的不好吗?我听说,宁国公的表妹死而复生归来了,他……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提起这个,容卿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捏着帕子,擦着眼角的湿润:“我终究是抵不过他心中的白月光……” 佟氏见此,连忙添油加醋:“就刚刚,宁国公还为了那所谓的表妹,一起欺负夫人呢,夫人被那表妹打了一巴掌……这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呢。宁国公全程都护着那个表妹……” 李姝眼底满是心疼,“宁国公怎会如此过分……他……他既然娶了你,为何不珍惜你?” 佟氏愤愤不平:“还能因为什么,当初娶夫人,不过是为了丰厚的嫁妆吧?如今,他的白月光回来了,他自然就暴露了本性。” “夫人真是命苦,如今没有娘家人撑腰,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欺负吗?” 容卿悲从中来,越发的伤心。 泪水不停歇的缓缓滑落。 程夙推了推李姝一把:“夫人都哭了,你快去安慰一下吧。” 李姝犹豫着,不敢逾越。 程夙瞥着容卿双眼眯眸,已然意乱情迷的模样。 他压低声音提醒李姝:“把握好时机吧,若是你再错过,恐怕会悔恨一生。” “她现在正需要人陪的时候……” 第84章 水性杨花的贱妇 李姝一怔,他眼底浮现几分羞恼:“你,你这是做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我怎能行轻浮之事?” 程夙冷笑一声:“装什么?你惦记了容卿这么多年,难道就不想尝尝她的滋味?念在我们兄弟多年的份上,我成全你的心愿,你还推三阻四了?” “李姝,你是不是男人?如果你不行,那我就换人……” 李姝眼底满是惊愕,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程夙。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程夙不耐,要不是想要制造一处你情我愿的风流情事,他才不会找李姝来呢。 这个人空有色心,却没色胆。 如此犹豫,耽误他的大事。 他声音更加冷酷,甚至还带了一些威胁:“今晚将她给拿下,否则,我让你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李姝惊惧无比,这才反应过来,程夙究竟要干什么。 他眼底满是愤怒:“你这样做,对得起容太傅吗?” “你别和我提那个老东西……你不提,或许我还有可能放过容卿,你一提,我就更加不能放过她。李姝,我警告你,若是你不好好配合我,那你就别想活着出程府了。”程夙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警告。 他抓着李姝手腕的力气,几乎要将他的骨头给捏碎。 李姝只是一个柔弱书生,他如何能是程夙的对手。 他疼得脸庞惨白。 不得不顺从屈服:“我……我照做就是。” “快点去,机会给到你了,别不中用。”李姝被推着,踉跄到了容卿的身边。 他手足无措,整个人都很慌。 他抬眸看了眼程夙,程夙不耐烦地皱眉。 李姝的手脚抖得厉害,他大着胆子又看了眼容卿。 只见她颊上暖红熏得染了暧昧的粉,双眼似蒙着一层薄雾,长长的睫毛垂落时投下浅浅阴影,抬眼望来时,眸光像浸在温酒里的月光,缠着缱绻,眼角小小的泪痣浮上迷离的艳色。 两颊的酡红如春日里被暖风熏透的桃花,从颧骨一路漫到耳尖,连耳垂都泛着莹润的光泽。身上的素色纱裙轻轻贴在肩头,皓腕上玉镯半褪,衬得肌肤如雪,与醉人的红形成绝妙的对比,美得让人心头一跳。 李姝心中的胆怯,渐渐被情欲笼罩。 他咽了口唾沫,根本就无法抵挡这样的蛊惑。 “夫人……你,你别哭!” 容卿泪眼朦胧地抬起眼眸,凝着身侧的男子,他的脸庞不知何时,渐渐地变幻了模样…… 她不禁抬手,紧紧地抓住李姝的衣襟。 “你怎么……现在才来?” 李姝眼底满是意外:“你说谁?” 他话音刚落,只见女子越靠越近,渐渐地依偎到了他的怀里。 他的身子一僵,大脑一片空白,呼吸都停滞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容卿居然会投怀送抱。 程夙他是不是对容卿用药了? 容卿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慢慢地抚平她心底的躁动。 他身上的温暖,不断地传递过来,像是这些年她一直渴望的柔情呵护,终于笼罩在她身上一般。 她心神轻轻地荡着,控制不住想与他贴得更近。 李姝抬手,一把将她给推开:“夫人,你醉了……” 容卿怅然若失地看着他:“我没饮酒,何来的醉了?” 佟氏眸光闪烁,连忙催促道:“李公子,旁边有厢房,夫人想来是不太舒服,你快些扶她去歇一歇吧。” 程夙坐在太师椅上,静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不说话,也不搭腔。 佟氏推着李姝,揽着容卿,疾步离开厅堂,转而去了隔壁的厢房。 离开的时候,程夙清楚地看见,容卿靠在李姝的怀里,那副双眼迷蒙,足下虚软的情动模样。 他不禁口干舌燥,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倒是便宜李姝那个蠢货了。” 容卿生得绝美,自及笄显露在人前,哪一个见过她的男人,不对其产生旖旎心思?男人都爱美人,特别是对怀有才华,优秀出色的女子,情有独钟。 太傅府的嫡长女容卿,当年不知道俘获了多少寒门,权贵男子的心。 可惜,这么一朵高洁绝美的花儿,终究是入了宁国公府。 偏偏宁国公不珍惜她的珍贵,一点都不懂得珍惜。 若不是碍于佟氏家族,他怎会眼睁睁地将容卿推给旁的男人呢? 如今,只能看着……容卿这只绝美的花骨朵,在其他男人身下绽放! 佟氏扭头走回来,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怎么,你想自己来?” 程夙勾唇笑了笑,他一伸手便将佟氏揽入怀里,低头吻了上去。 “夫人是吃醋了吗?” 佟氏攥着拳头狠狠地捶着他的胸膛:“给我收起你这花花肠子……” 男子都爱慕容卿,女子自然是嫉妒容卿! 人人都无法逃脱她的光芒。 可惜啊,曾经那高高在上,不容人亵渎的皓月,过了今晚,就会跌落淤泥,成为人人咒骂水性杨花的贱妇。 程夙握着她的手,轻轻地吻了吻。 “我不会碰的,我心里如今只有夫人你。” 他的手顺着她锁骨往下,薄唇凑在她耳畔,痞坏地笑道:“现在就夫人知晓,我对你有多钟情……” 他说着,便将其打横抱起,走向内室。 孩子早就被奶娘抱下去安置休息了。 为了方便行事,他早就将正院四周的奴仆,全都遣散轰走。如今整个院子,除了他们夫妻二人,也就只有隔壁的容卿与李姝了。 程夙眼见事情进展顺利,心里的提防松懈了大半,他早就被那勾情香,勾出了一些情欲,所以也顾不得观察隔壁的情况。 他胸有成竹,笃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他现在只想搂着自己的娇妻温存一番,妻子生子后,身材比以往更加丰韵…… 等他完事,就可以收网了。他早就安排人去请宁国公了,等宁国公来,刚刚好上演一出捉奸大戏! 程夙褪下佟氏的衣衫亲吻,突然一阵劲风从窗棂处掠过……情欲上头的他,警惕心下降根本就不在意。 他扯下床幔,将佟氏压在了身下。 正当他意乱情迷时,砰的一声脆响,脖颈处传来一阵重击,他的身体一僵当即就失去了意识。 第85章 废了她的双手! 佟氏眼底满是惊愕,她眼睁睁的看着程夙的身子歪倒不省人事。 她的心凉了半截,正要惊声尖叫,嘴巴就被塞入一团粗布。 “嘘,老实些,起码能少受些罪。”如夏拿了绳子,捆绑住佟氏的手脚,将她绑在了床脚。 她脸上带了纱巾,遮掩了面容。 佟氏看不出来,她是谁,她急的呜呜大叫。 她担心程夙的情况。 这个人,到底把程夙怎么了。 如夏似看出她的焦急,冷嗤一声:“放心吧,他没死……” “就这样让他死了,实在是便宜他了!” 如夏说着,便抬脚狠狠的踹了程夙一脚。 佟氏恼怒无比,恨恨的瞪着如夏。 如夏没忍住,抬手在她脸上扇了几巴掌:“你也不是什么好货,居然伙同程夙,企图玷污夫人,想要毁了她的清白……” “好人有好报,坏人自然是要得到报应!” 如夏拍了拍手,刚忙完这一切,突然窗户处又传来一阵声响,她的脸色一变,立即藏匿了身影。 不多时,一个身穿黑衣,面带黑巾的男子,身形矫健地跳入屋内。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朝着床榻这边冲来。 映入眼帘的,就是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程夙,还有被绑在床脚堵住嘴巴的佟氏。 他的目光锐利,连忙扫向四周,床榻隐蔽处发现了异常。 “出来吧。” “我发现你了!” 如夏秉着呼吸,她紧握手中的匕首,身形疾速如风朝着黑衣男子的致命面门攻去。 男子微眯凤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脸上戴着的纱巾扯下来。 当看清楚如夏的面容,他眼底掠过几分惊讶。 “是你?你会武功?” 如夏咬牙,趁势握着刀子,捅入男子的胸膛。 男子再次阻挡,惊讶过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没有反击,在躲避如夏几次攻击后,没有犹豫转身从窗户处飞掠而出,逃之夭夭了。 如夏气喘吁吁,她意外的看着仓皇离去的身影。 此人是谁? 男子的武功不弱,他一直在让着自己,否则,她在此人手里,根本抵挡不了十招就会败下阵来。 可这男子没与她交手,他似乎还认识她? 他看见昏迷的程夙,既没对付她也没声张,他竟出其不意地扭头跑了,这实在匪夷所思! 秋鹤一口气跑到了院子某处隐蔽角落,朝着靠在墙角抱着双臂假寐的谢辞渊,屈膝跪下:“殿下,如夏那丫头居然会武功,属下刚刚真是惊呆了。” “看她手脚麻利的收拾那两个渣渣,可真是令人意外。” 谢辞渊的目光一直望着,容卿刚刚进入的厢房。 闻言,他终于收回目光。 “看来,她自有主张,根本不需要我们援手……” “静观其变吧!” “不过,也该给周书凝一个教训。她千不该万不该,动手伤了容卿。” 秋鹤的身子一紧。 那位表姑娘恐怕要倒霉了。 果然,下一刻。 “废了她的双手!让她痛一痛!” 秋鹤忙不迭应下,身影极速如电,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隔壁厢房。 李姝原本忐忑不安,害怕至极。 可当他搀扶着容卿,被人领入厢房……那藏在心底已久的情愫,以迅猛的方式发芽结果。 啪嗒一声,房门被奴仆从外面关上。 他的心尖轻轻一颤,微弱的橘黄色灯光,铺满整个室内,呈现一片暧昧迷离的氛围。 他低头看着虚靠在怀,双眼迷离手脚发软的女子,他的一颗心再也忍不住腾腾激烈的跳动起来。 温香软玉在怀,怎能不让他激动? 他肖想了容卿好多年,如今人就在她怀里……他若是再拒绝,再当柳下惠,那他就是一个大傻子。 他滚烫的大掌,握住她纤细的肩头。 “容卿……既然你过的不快乐,那我现在就给你快乐好不好?” 他搂着她盈盈纤细的腰肢,急切地朝着床榻那边走去。 他颤抖着胳膊,解开容卿的腰带,欲要褪下她的衣衫……突觉胸膛处被尖锐的硬物给抵住…… 他低头看了一眼,寒光凛冽的匕首,正抵在他的胸膛衣物上。 而握着匕首的手,纤细白嫩……如寒冬的雪,寒气渗肤。 李姝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怔然看向容卿。 容卿的贝齿咬破了唇角,微微的刺痛,让她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她哑着声音警告:“别动!” 李姝眼底满是惊愕,他不甘心道:“容卿,宁国公那样对你,你还要继续为他守节吗?这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你为何要一头栽在他身上?” “我爱慕了你多年,我一直在等你……我可以给你幸福。只要你跟了我,我永远都不会伤你的心,我永远都爱你……” “闭嘴吧。”容卿眼底满是厌恶,这番话听得她犯恶心,刀尖往他的胸膛钻了钻。 李姝忍不住呻吟一声:“啊……” “好……我闭嘴就是,你别冲动。” 他真没想到,她会狠心动手。 容卿的呼吸粗重,那勾情香的效果俱佳,她根本就抵抗不了。 她一直在死死的克制着内心的情欲浮出。 其实到了这会儿,她已然是强弩之末。 她虚虚地将李姝推开,匕首狠狠地划向掌心……一股刺痛袭来,令她原本混沌的意识,不由得清醒了一些。 李姝踉跄后退,跌坐在床边。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容卿的动作,他看着她掌心冒出鲜艳的血,慌乱道:“你别伤了自己……” “你这是做什么?” 容卿扯落了床幔,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 她清冷的眸子,重新落在李姝的身上:“如果不想死,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听我安排……” 李姝不懂容卿要做什么,他连忙解释:“我来之前,也不知道程夙的打算……我是被他利用了。” 他不是蠢笨之人,早在被程夙威胁的时候,他就想通了一切。 “他知道我对你爱慕多年,所以他想以此制造出我们偷情的假象……” 容卿轻笑一声,眼底满是嘲弄:“你倒是也不傻。” “这时候不应该是装糊涂吗?” 李姝自嘲的苦涩一笑:“容卿,你一直以来都很聪明。我装糊涂有何用?不过是小丑罢了……” 容卿握着刀子,抵在他的眉心:“当年,你的那些情书,我一封也没打开过,全都让婢女给扔了。” 喜欢她的人多的是,难道他们喜欢她,她就该喜欢他们吗? 李姝这么多年不娶妻,那是他自己的想法,与她何干?既然他因为一丝贪念,顺从了程夙的安排,那就是站在她的对立面。 之后,她无论利用他做什么事情,他都不无辜。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 “接下来,听我安排。” “若是你不听话,那就死路一条。” 李姝有些不甘心,他抬眸看着容卿:“你真的从没对我动过心?” 容卿眼底满是不耐,不愿再和他废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入了他的嘴里。 “这是四季毒,每到十日必须要服用解药才能继续活……” 第86章 生与死,在你一念之间 “只要你乖乖听我话,我可以持续给你解药,保你性命。但若你犯蠢,不肯配合……就别怪我狠心,要了你的命。” “这毒药杀人于无形,旁人若是想要查你的死因都查不出……李姝,生与死,在你一念之间,希望你能珍惜。” 药丸快速从口腔滑落下去,速度快到李姝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眼底满是愕然,唇色泛白。 容卿松开他,他连忙躬身尝试将药丸从嘴里抠出来。 “没用的,药丸已经渗入你的五脏六腑了,下一个十日,若是没有解药,你就等着穿肠烂肚,血流而亡吧。” 李姝身体发软滑倒在地。 他怎么都没料到,容卿居然会这样狠辣,不动声色间就下了狠手,成功的拿捏住了他的七寸。 是人都怕死,他也不例外。 他怔然的看着容卿:“你变了,你以前是个温柔纯善,知书达理的姑娘……” 容卿眼底满是嘲弄,“温柔纯善能找到杀害容家的罪魁祸首吗?我父亲倒是一个正直善良的好人,他与人为善一辈子,最后落得了什么下场?” “便连死了,下了地狱,都不知道杀害他的凶手是谁!” 她现在比谁都清楚,她不能再循规蹈矩,糊涂的过完这一辈子。 否则,她再愚昧下去,直到她死,估计都找不到真凶,无法为家人报仇。 如今的形势,逼得她不得不冒险,走向一条充满荆棘的路。 善良不沾血的人,无法走上这条路! 李姝一惊:“你在调查容家的案子?” “这个案子,不是已成了无头冤案吗?当年,三司会审都没查到任何的端倪、蹊跷之处,你一介女子,如何能找出凶手?” “容卿,你别犯傻,别让自己陷入危险。当年凶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容家一百多口人统统灭口,可见实力非凡。你一人,如何抵挡住那样强大的敌人?” 容卿目光悠长,若有所思。 她目光却非常坚定:“只要能找到真凶,即使粉身碎骨我也不怕。” “我已经愚蠢的虚度光阴很多年了……往后,再没人能阻挡我的脚步!” 李姝看着她坚韧的目光,挺拔的脊背,不由得渐渐出了神。 她虽然变了,但有一样没变。 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坚韧、傲然,似从生来就刻在了骨子里般。 天下之大,他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从没有见到,如容卿这般光彩夺目,与众不同的女子。 虽然她对他用毒,可他竟生不出半分怨怼来。 嘟嘟嘟……窗户处传来声响。 容卿疾步走过去,打开窗户。 如夏拖着佟氏,跳进了屋内。 佟氏昏迷了过去,如夏给她灌了特质的茶水……药效很快就上来了,她虽然昏迷,手脚却控制不住的撕扯着衣物。 如夏看了眼容卿:“夫人,还顺利吗?” 容卿点头,帮着她一起将佟氏拖到了床榻上。 如夏发现了她掌心流淌出来的血,她不由得一惊:“夫人,你的手……” “我没事……小伤而已。”容卿眉眼不抬,速度极快的脱了佟氏的衣衫。 她忙完这一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目光锐利的看向李姝。 “接下来,看你表演……” “如果出了差错,那你就去死吧。” 李姝神色惶然地看向,躺在床上赤身裸体的佟氏…… —— 程夙醒来的时候,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颈,心头猛然一跳。 他记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何睡了过去。 是有人袭击了他吗? 他扭头看向四周,虽然目光所及皆是漆黑无光,可他确定自己还是置身在内室……隐隐有旖旎暧昧的特殊气味,流窜在四周。 他不禁有些恍惚,难道他即使没有饮下特质的茶水,他也受了勾情香的影响吗? 要不然,他不会突然失了意识,什么都不记得了。 程夙捏了捏眉心,透过微弱的光线,摸索着四周,很快便摸到了佟氏的衣物。 他哑声问了句:“夫人,你睡了吗?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没人应答。 他心里觉得很是奇怪,连忙下了床榻,欲要点燃烛火,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 “大人,宁国公到了!” 程夙的思绪有些混乱,他拍了拍额头。 模糊的理智,渐渐地清醒了几分。 对了,他记得他派人提前通知了裴淮之,告知他来接容卿。 算算时间,裴淮之确实该来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点燃了桌上的烛火,透过光线,他扭头看了眼床榻内侧。佟氏的头发,从被褥里露出一缕,他揉了揉眉心,松了口气。 他整理了身上凌乱的衣衫。 “我可能是受了那勾情香的影响……” “没想到不喝那个特质的茶,居然也会头晕目眩。” 他顾不得佟氏回应,又叮嘱了句:“我先出去接待宁国公了,你就待在这里哪里都别去……看好我们的儿子。” 程夙收拾妥当,当即便朝着外面走去。 他打开房门,穿过廊道,就看见裴淮之黑着脸庞,从远处走出来。 “她呢,在哪里?非得让我亲自来接?” “她自己不能回府吗?” 凝儿回了国公府后,就一直吵嚷着头疼,周府医开了安神药,他刚喂她喝下,正心烦呢。 谁知,容卿派人非要让他再来程府,接她回去。 之前让她跟着回去,她不肯。 如今又这样无理取闹,非让他来接! 这不是纯粹故意在和他闹,故意要让他为难吗? 打了他两巴掌,还没让她消气? 她的气性可真大! “身为国公夫人,她一点都不知道宽容大度,凝儿为了救我,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我理应弥补凝儿,她身为我的妻子,就不知道让让凝儿吗?”裴淮之声音裹着冷,越发烦躁。 程夙眸光闪烁,连忙恭敬的迎了上去。 “国公爷息怒……” “女人嘛,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夫婿,多多包容,体谅自己的。你大人大量,就别和夫人计较了……” 裴淮之皱眉看着程夙:“她人呢?” 程夙连忙指向旁边的一处厢房:“夫人突然身体不舒服,所以我就派人,带她入了这厢房休息……” “来人,敲门,请夫人出来。” 谁知,守门的婆子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如捣蒜地磕着头。 “大人,国公爷……老奴,老奴不敢敲门。” 程夙的脸色一变,冷声呵斥:“怎么回事?为何不敢敲门?” 婆子眼底满是惶恐,她头都不敢抬,声音抖得不像话。 “半……半个时辰前,李公子入了这厢房,就再也没出来……” 第87章 容卿不爱他? “老奴,老奴觉得于理不合,可国公夫人不是老奴能得罪的,老奴不敢敲门打扰……谁知,老奴刚刚隐隐听到屋内,传出奇怪的声响,听那声音,好像是……是男女同房的靡靡之音……” 说到最后,婆子实在难以启齿,羞愧得无地自容。 四周的奴仆倒吸一口冷气,纷纷不可思议。 程夙佯装慌乱无比,腿肚子微微打颤,他连忙遣退其他一应闲杂人等奴仆。 让奴仆全都闭紧嘴巴,一个字都不要外泄。 而后,他猛然转身,疾步冲到婆子面前,一脚踹到了她的心窝。 “你这狗东西,怎敢如此编排玷污国公夫人的清誉……” “这等不守规矩,随口玷污主子的人,该杖毙打死!” 婆子吓得肝胆俱裂,痛哭流涕地哀求:“大人饶命啊,老奴没撒谎,老奴没玷污国公夫人啊。老奴说的是真的……” 她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一个女子的呻吟。 “啊,轻点!” 刹那间,四周静寂一片。 程夙的脸庞惨白,心里却已经激动无比。 事成了! 时机刚刚好。 真是天助他也! 程夙的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在了地上,他瑟瑟发抖地抬头看向裴淮之。 “国公爷……这……” 裴淮之的脸色青白交加,难看至极。 他攥着拳头,死死地盯着厢房门,他眼睛里燃着熊熊燃烧的烈火。 那火光,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都给吞噬了。 程夙连忙膝行过去,抓住了裴淮之的衣袍。 他眼底满是惊惧的哀求:“国公爷,要不,你先去空置的厢房休息……我……我来处理这件事?” “虽说,李姝他以前是爱慕过夫人,还曾给夫人写过情书……但那都是陈年往事了……哎呀,我这是都是说了什么,我脑子乱成一团麻了。” 裴淮之揪住了他话语里的关键信息,他抓住李姝的衣襟,一字一顿低吼:“你说什么?那男子是曾爱慕过她的人?还曾给她写过情书?” 也就是说,这场情事,不存在任何的算计。全都是发自真心,所激发出的情爱? 那他呢,他算什么? 这些年,容卿对他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的照顾,又是什么? 容卿不爱他? 爱着其他的男人? 他陡然记起,新婚夜曾经听过容卿与丫鬟玉婷的对话。 “姑娘,你不继续找那个救你的公子了吗?姑娘还曾说非他不嫁,如今……姑娘你是心甘情愿嫁给宁国公的吗?” 他记得,容卿沉默了,没有回应玉婷! 他当时一心挂念着凝儿,无心与她洞房,更不在乎她心里藏着谁。 可如今再记起这件事,却让他心如刀割。 原来她早就心有所属。 那个她藏在心里的人,是李姝? 现在他们是旧情复燃? 裴淮之的脚步趔趄往后退,他的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他望着那道门,竟然没有勇气去推开。 程夙见裴淮之没有动作,他当即从地上爬起来,一脚踹开了那紧闭的房门,喊了两个婆子进去:“去,去请夫人出来。” 两个腰粗膀大的婆子应声,挽起袖子踏入屋内。 床幔被垂落下来,遮掩住了里面的情景。 裴淮之手脚僵硬的走到了门口,透过缝隙,抬眸向里面看。 隐隐约约,他看见内室床榻上躺着赤身裸体的男女。 他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大脑一片空白。 无数的恼恨,愤怒齐齐往他脑门上冲。 他要杀了容卿和她的奸夫……他要让他们死! 他扭头,一把夺过宋淩腰间挎着的宝剑。 他握着剑柄,将宝剑抽出鞘来。 疾步朝着内室走去。 程夙激动坏了,宁国公这是要杀了容卿吗? 那可太好了,一步到位,这招借刀杀人,实在是使得漂亮完美。 他今晚就能彻底解决了这个麻烦。 程夙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心惊胆战地喊着:“国公爷,你可别冲动啊,千万要冷静啊!” 他只在门口喊着,一步都没踏入进去,更别说阻拦了。 他眼巴巴地等着裴淮之杀了容卿,他就高枕无忧,万事大吉了! 裴淮之失去了任何的理智,疾步冲入了内室,他抖着胳膊握着剑柄,斩断屋内垂落的床幔,推开那两个碍事的婆子,走到了床榻前。 床榻的纱幔垂落,隐隐约约遮掩住了床上人的面容。 裴淮之的眼睛猩红,他握着剑柄的手,控制不住的剧烈发抖。 他看着床上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咬牙切齿地怒恨道:“容卿,你怎能如此负我?” “你如此践踏我的尊严,我要将你给杀了。” 他举起剑柄,便朝着床榻上的一对相拥的男女砍去。 佟氏的意识渐渐的清醒过来,她怔愣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一柄寒光凛冽的刀,就朝着自己砍来。 她惊恐地大叫,连忙闪躲:“啊,救命啊。” 佟氏的声音响起,传入裴淮之的耳朵里,让他的身子猛然一颤。 这不是容卿的声音? 他瞳孔微颤,连忙扯开纱帘……映入眼帘的女子,有些陌生。 他很快便认出来,这女子是佟氏。 她瑟瑟发抖地扯着被褥裹在自己赤裸的身上。 李姝吓得脸色惨白,蜷缩在床脚。 他颤声喊了句:“宁……宁国公……” “不知草民,犯了何错?” 佟氏看清楚了李姝的样子,以及自己置身的地方,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啊,我怎么在这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低头一看,身上未着寸缕,身上还有一个情事过后的暧昧痕迹。 有些地方,甚至传来隐隐的酸痛之感。 佟氏的脑袋轰的空白一片。 裴淮之满腔的怒意与恨,在这一刻彻底消散殆尽。 不是容卿! 他的理智瞬间回笼,他心底生出无数的庆幸。 还好不是她,如果是容卿…… 裴淮之眼底迸射出嗜血的杀意,若真是容卿,他会将程府所有人都给杀了。 他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细细思索半晌,他丢了手中的刀剑,扭头看向门口处站着的程夙。 他眼底掠过几分寒芒。 “程夙,还不滚进来……” 第88章 这顶绿帽子……合该你戴! 当听见佟氏声音的那一刻,程夙的心头一凉,慌乱无措侵袭了他所有的理智。 怎么会是佟氏? 他的妻子与李姝发生了关系? 不,这不是真的。 这一定是他的幻觉。 他明明记得,佟氏在正屋里休息呢,她怎么可能在这个厢房? 程夙脸色惨白,整个人陷入了呆滞。 宋淩提着他的衣领,将他丢进了屋内,丢在了裴淮之的面前。 程夙抬眼看了眼床榻,他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妻子浑身赤裸,裹着被褥瑟瑟发抖,满眼绝望的看着自己。 这一刻,如万箭穿心。 裴淮之蹲下身来,握着刀剑,抵在程夙的脸庞:“你到底在搞什么?” “在这屋子里,颠鸾倒凤的人,明明是你的夫人与陌生男人。你却说是容卿?” “程夙……你果然包藏祸心!你这样做,意欲何为?” 刀剑刺破了程夙的肌肤,冉冉流淌出鲜血。 他恍然回神,看着裴淮之冰冷的眸子,连忙跪趴在地,磕头解释:“宁国公息怒,我不是有意的……我还以为国公夫人一直都在这厢房休息呢。” “如今看来,夫人应该早就离开了。” “是我没了解仔细,差点玷污了夫人的名声,连累了国公府的清誉。是我错了,是属下糊涂了……” 裴淮之如今没心思与程夙算账,他满心都是容卿。 他要将人找到再说。 至于程夙,他以后多的是机会收拾。 他冷笑一声,低声警告:“你最好对容卿没有任何的算计,要是让本国公查出来,今晚你是另有图谋,本国公绝不会饶了你。” 他轻拍程夙的脸庞几下,那副轻蔑与不屑,犹如刀子一样,深深地刺入了程夙的心底。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一抹阴狠转瞬即逝。 裴淮之将他狠狠甩开,站起身来。 临走时,他看了眼床榻上混乱的画面,轻蔑地勾唇笑了笑。 “捉奸,捉到自己的头上来了,程夙,这顶绿帽子……合该你戴!” “未来几日,你就不必当差了,本国公放你几日假,你要好好的处理一下家务事。记住一点,不要闹出人命,否则……本国公就罢免你的职务,让你从京都滚蛋!” 程夙跪趴在地,咬牙低声应了。 裴淮之整理了一下衣袍,当即转身离开。 他找遍了整个程府,都没找到容卿……他原本沉静的心绪,顿时又浮躁起来。 恰在这时,国公府的小厮过来禀告:“国公爷,夫人她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回了国公府。夫人得知,你来了程府接她,为了避免让国公爷担心,她特意派了奴才过来,告知国公爷一声。” 裴淮之闻言,铁青的脸庞顿时好转。 他的心情,瞬间畅快起来。 原来,她早就回府了! 他不再犹豫,当即翻身上马,疾驰折返回府。 他刚刚回了国公府想要去往慕云院,谁知,红缨红着眼睛扑到了他的面前。 她嘶声裂肺地哭喊。 “国公爷,不好了,我家姑娘的手,被人废了。” “就在半个时辰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他们二话不说就杀了月影轩的护卫、小厮,拿着一把锤子,砸烂了我们姑娘的双手。” 裴淮之难以置信地看着红缨,他当即朝着慕云院跑去。 冲到院子里,他就闻见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血腥味、哭泣声交杂在一起,无比压抑窒息。 周书凝昏迷了过去,老夫人与府内众人,统统都来了。 老夫人看到裴淮之,她红着眼睛抓住了他的手:“淮之,快……快去宫中请太医。” “再晚一点,凝儿的手,真的要保不住了!” 裴淮之将自己的令牌丢给宋淩。 宋淩抬头看了眼那双血淋漓的双手,他脸色惨白,没有任何犹豫扭头就跑了出去。 裴淮之疾步走到了床边。 他看着那双血淋漓,血肉模糊的双手,心被狠狠地揪住。 老夫人心疼地直抹眼泪:“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居然这样残害凝儿?” “淮之,你一定要好好的查一查……一定要找到凶手,为凝儿报仇啊。” 裴淮之询问周府医:“这伤,你束手无策?” 周府医摇了摇头,“骨头都被砸碎了……我医术浅薄,没有任何的把握。但我知道,太医院有一个擅长治疗此类病症的太医,他应该能有一点点把握。” 裴淮之的心,缓缓地往下沉。 “一点点把握?” 也就是说,希望很渺茫。 裴思妍与裴霄云这会儿,早就泣不成声。 裴霄云膝行到裴淮之的面前,他双手紧紧抓住裴淮之的衣袍,“大哥,我知道……我知道背后的幕后主使是谁,一定是大嫂,一定是容卿。” “周姐姐品性纯良,与人为善,从没有和谁发生过矛盾。唯独与容卿……我听说,在程家宴席上,她与周姐姐发生了矛盾……她定然是因为此事,怀恨在心了。” “所以趁着大哥你不在,就雇佣了什么江湖杀手,闯入周姐姐的月影轩,以这种方式废了周姐姐的手。大哥,此事定然与容卿有关。” 裴淮之的脸色阴沉得厉害,他深呼吸一口气道:“霄云,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胡乱下定论……上次那二十个板子,你难道还没长记性吗?” 裴霄云恨恨咬牙:“大哥你若不信,那你就派人去查啊。” “周姐姐从没有得罪过任何人,独独在今晚与容卿发生了矛盾,不是她,能是谁?” 裴淮之推开裴霄云,他捏了捏眉心:“容卿不是这样狠毒的人……” “这几年,她对我们府邸众人都很宽容,她行事素来光明磊落……” 裴霄云不甘心地打断:“大哥,那是因为她喜欢你,所以她以前的宽容亲和,全都是她伪装的。如今周姐姐回来,她受到了威胁,所以她就装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周书凝从昏迷中悠悠醒转。 她带着哭腔,看向裴淮之,眼底满是无助可怜。 “表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好痛,真的好痛啊!” 裴淮之连忙走过去,柔声哄着:“别怕,有我在呢。我会治好你的手,让它恢复如初的……” 第89章 周姑娘她怀孕了 周书凝想起被人禁锢住身体,被摁住双臂,眼睁睁地看着那石锤一下下砸下来的时候,她控制不住的身子发抖。 “他们真的好可怕啊,二话不说抓住我的手,就拿着锤子,狠狠地砸下去。表哥,那一刻,我真以为我要死了。真的好痛啊,十指连心,他们怎么能那么狠?” “究竟是谁如此恨我,要用这种方法报复我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我不过是喜欢你而已,老天爷为何要对我这样残忍?” “难道喜欢一个人,也有错吗?” 老夫人满眼都是心疼,她捏着帕子,不停地擦着眼泪。 “凝儿,你可别哭了,外祖母心疼……” 裴思妍也扑过来,满脸泪水:“周姐姐,你一定会没事的。” 周书凝失声痛哭。 “我的手彻底的废了。我已经,成了一个残废……” 她望着自己血淋漓,血肉模糊的手,崩溃大哭……她的手掌原本纤细白嫩、纤纤玉手,她用它抚琴、吟诗作画,她最引以为傲的便是琴技。 如今,她的手废了,她再也无法抚琴。 她成了一个残废怪物,她再也配不上表哥了! 裴淮之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仿佛他说什么,在这一刻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老夫人心疼的直掉眼泪,恨不能自己代替周书凝受这样的罪……她口中一直呢喃着作孽,作孽啊。 裴霄云攥着拳头,眼底燃烧着恨意的怒火。 他扫了室内一圈,国公府的人都来了,唯独容卿没来。 她不来,不就代表她心虚了吗? 周姐姐何其无辜,她却这样狠心对待。 他决不能放过容卿,他一定要将容卿押过来,给周姐姐赔罪。 周姐姐痛了,他也要让容卿痛! 裴霄云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的离开,跑出了院子。 没过多久,宋淩便满头大汗,拽着擅长骨科类病症的袁太医冲了进来。 袁太医气喘吁吁,他想要向裴淮之与老夫人请安,裴淮之摆了摆手:“袁太医别客气了,赶紧过来,给她把脉吧。” 袁太医提着药箱,在床榻边坐下。 周书凝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无声地流着眼泪。 在场的人,无不心生怜悯同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袁太医的身上。 他们大气不敢喘,静静地等着袁太医的诊脉结果。 大概过了半刻钟,袁太医结束了诊脉。 裴淮之急忙问:“如何?还有救吗?” 袁太医目光晦暗,欲言又止。 裴淮之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便起身,带着袁太医走到了偏室。 老夫人也跟了来。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袁太医:“袁太医,凝儿的手,难道真的要废了?” 袁太医斟酌半晌,“周姑娘的手,我可以暂且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保住。但现在最棘手的是,周姑娘她怀孕了……月份还浅,不足三十日……许多药,我都不太敢用。” 用药太猛了,会影响到胎儿的生长发育。 若是用药轻了,就无法治愈双手。 这是一个无法两全的事情! 老夫人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袁太医。 “你说什么?怀孕?不足三十日?” “这……这怎么可能?袁太医,你别和我开玩笑,她还是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她怎么可能会有孕?” 袁太医也觉得此事,难以启齿。 未婚先孕,这确实挺荒谬的。 他抱拳,朝着老夫人躬身:“老夫人,我没必要说谎,我确实诊到了喜脉。” 老夫人眼底满是惊愕,她僵硬的脖颈扭头看向裴淮之。 却见裴淮之神色有异,眼底满是惶然,老夫人的心猛然一坠,她一把抓住裴淮之的手腕:“淮之,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裴淮之的唇色都变得惨白,他自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发生的一些事情。 他以为,那一晚醉酒,他从月影轩醒来,与凝儿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凝儿是否认了,可是被褥上的血,晃上他的眼睛……他怔然地抬头看向老夫人。 他唇角蠕动,欲言又止。 袁太医不想听国公府的私事,他识趣地离开。 老夫人心惊胆战,她忍不住握着拐杖,狠狠地敲了敲地面:“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凝儿的那个孩子……” 裴淮之闭了闭眼睛,一字一顿道:“祖母,二十多天前,我曾酒醉一次,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可是,第二天醒来,我却是与凝儿同床共枕的……我也清楚地看见,被褥上有一道鲜红的血。” “后来我询问凝儿,凝儿说,我们没有发生任何关系。那抹血,是她无意中伤了手指遗留下来的……她因为照顾醉酒的我,太累了,所以就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老夫人惊惧交加,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裴淮之。 她没有忍住,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 “淮之,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你为何不告知我?” “凝儿说没有,你就信了?” 裴淮之的脸庞被打得偏了偏,他垂下眼帘,怔愣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做,凝儿说没有,我……我就心安理得地信了。” 如今看来,凝儿骗了他! 那一晚,他们发生了关系,所以如今她有了身孕,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老夫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在原地,不停地徘徊走动。 她一开始情绪非常的激烈,到了最后,整个人慢慢的冷静下来。 “这个孩子,我们要留下来。我们亏欠了凝儿太多,决不能再这样辜负她……淮之,你就纳了她为贵妾吧。反正,她的身子已经给了你……除了这条路,别无他选了。” 裴淮之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该作何决定。 他明明是爱着周书凝的,听到祖母这样的决定,他应该感到高兴。 和凝儿在一起,是他这么多年的执念,她是他的心爱的女子,他不应该反对,他就应该顺势而下,就此纳了凝儿为妾,与她长相厮守的。 可不知为何,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的脑海里,时不时地晃过容卿的面容。 裴淮之沉默许久,都没得出一个答案。 老夫人有些不满,“淮之,你在犹豫什么?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纳了凝儿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你已经亏欠她太多太多了。难不成,你还要继续辜负她?” 第90章 和离书 裴淮之失魂落魄,他怔愣地抬眸看向老夫人。 “祖母,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向容卿提婚时,曾向容太傅许过诺?” “此生,只容卿一个妻子,我不能纳妾……” 老夫人一怔,没想到裴淮之居然会提起这茬。 她满心都是烦躁:“那不过是口头承诺而已,当不得真。” “如今容太傅人都没了,我们还守什么诺言?要说先来后到,先来的也是凝儿,容卿是后到的。我当时只向容太傅承诺,以后不会给你纳妾,可没有说,要断了你从前的婚约。” 裴淮之怔愣地看着老夫人:“什么从前的婚约?” 老夫人勾唇,轻声笑了:“自然是你与凝儿的婚约啊。” “我与凝儿从未订过亲啊……祖母,你是不是记错了?” 老夫人瞪了裴淮之一眼:“你真是傻了,我们就不能伪装一份订婚契书吗?这份契书,不过得堵住外面人的嘴而已……反正你与凝儿,从前就是恋人,只要处理妥当,应该不会影响到国公府的。” 周书凝一怀孕,老夫人的态度就彻底变了。 裴家的血脉,断然不能不要。 更别说,这还是她最疼爱的外孙女与孙子的骨肉了。 人年纪大了,肯定会更重视血脉,子嗣绵延。 老夫人轻舒口气:“就这样决定了,先保守治疗凝儿的手……你派人寻一些滋补的药材,务必争取做到,既能让凝儿的双手恢复如初,也能平平安安保下这个孩子。” 裴淮之犹犹豫豫,一直都没松口。 老夫人看他沉默不应声,她不由得恼了。 她的脸色一沉,眼底的怒意翻涌。 “淮之,你还在犹豫什么?你可别和我说,你对凝儿变了心,你喜欢上了容卿?” 裴淮之的心,猛然一颤。 他抬头看向老夫人,连忙摇头:“祖母,我没有!” 老夫人皱眉,语气笃定:“我不管你有没有,总之……我已经决定,要留下这个孩子。凝儿这辈子命苦,我们决不能再辜负她了。先纳她为贵妾过渡一下,以后,你立了更大的功劳,就向陛下讨赏,请求陛下给凝儿一个平妻之位吧。” 裴淮之皱眉,看向老夫人:“祖母,此事,我还是先和容卿商议一番吧。” “她现在毕竟还是国公夫人……” 老夫人眼底满是意外,她现在真是看不懂裴淮之了。 以前,她不容许他与凝儿在一起,他心心念念着。 如今,她答应了,他却犹犹豫豫。 甚至还要询问容卿的意思! 老夫人张了张嘴:“你还说,你没对容卿动心?” 裴淮之站起身来,深呼吸一口气:“没有就是没有,我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心。” “我只是尊重容卿而已……这样大的事情,我们不能一锤定音,我必须要过问她的意思。祖母,我们应该明白,国公府能有今日,容卿功不可没。” “我们不能这样欺负她,寒了她的心……” 他不想与容卿关系越来越远。 他想要修复关系,他想要回到曾经,那种融洽,岁月静好的时光。 之后无论老夫人如何威逼利诱,都无法让裴淮之改变主意。 她气得脸色铁青。 裴淮之让袁太医先开了一些止痛的药,先保守治疗周书凝的手。 他没有立刻去找容卿,他没想好,该如何与她诉说周书凝怀孕的事情。 这件事,他要好好地斟酌一下。 —— 容卿自从回了慕云院,便将所有奴仆全都轰了出去。 她浑身发烫,意识模糊。 她一直都在强撑着,直到踏入屋内的那一刻,她所有的防御彻底的松懈下来。 她紧紧地抓住如夏的手:“弄些冷水进来……” 如夏眼底满是担忧:“不可,这样会伤到夫人你的身体。” 容卿咬着唇瓣,唇瓣都被咬破了好几个口子,口腔里都是血腥味。 她一直都靠着身体的疼痛,让自己清醒。 “无论如何,我的异样,都不能让外人知晓。” “为今之计,我只能自己扛下来。” 如夏心疼的红了眼睛,她知道唯有这样,才不会坏了夫人的名声,不会走漏半点风声,可她心疼夫人。 “夫人。” “去,立刻按照我说的办。” 如夏擦了擦眼泪,连忙点头。 她没有假他人之手,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去弄的。 便连玉婷,她都没泄露半句。 只说夫人累了,已经休息。 她弄这些冷水,是自己想洗冷水澡。 玉婷没有多想,毕竟她比其他人都清楚,如夏身怀武艺,以前即使寒冬腊月,如夏也会用冷水洗漱,以此增强身体防御。 她今晚太困了,和玉婷说完这些,她便合眼睡了过去。 如夏为了谨防万一,在玉婷的房子里燃了安眠香。 她将冷水抬进去,小心翼翼地褪去了容卿身上的衣物,扶着她慢慢的坐在了浴桶里。 寒冷刺骨地侵袭容卿的全身,她冻得身子直打哆嗦,脸颊煞白一片。 但身上的那股灼热,确实消减了不少。 她舒服地喟叹一声……还没缓过来,适应冷水的刺骨寒意,裴霄云的声音便从外面传来。 “容卿,你个毒妇,你给我出来!” “周姐姐如今危在旦夕,你怎么有脸躲着不出来?” “我必须要押了你,给周姐姐去赔罪。” 容卿蓦然睁开了眼睛,她眼底闪过几分迷惘。 “发生了何事?” 如夏也是一脸疑惑,“奴婢出去看看情况。” 容卿轻轻点头,并且提醒她:“别被裴霄云给欺负了,倘若他想要伤害你,你尽管还手,不必客气!” 如夏眸光闪烁,“夫人,你现在对国公爷……” “今晚周书凝的那一巴掌,彻底将我心里对他的情丝,全数斩断。如夏,若是能和离,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容卿一字一顿道。 可惜,大晋朝轻易不能和离。 她又没有娘家人依靠,她还要靠着裴淮之的权利,国公夫人的身份,查探容家的案子。 倘若她没有任何的依傍,背后的凶手,恐怕会更加肆无忌惮的对她痛下杀手。 脱离了国公府的庇护,她想要帮容家昭雪,简直比登天还难。 如夏眼底涌上一些喜色,夫人想通了,终于对宁国公死了心? 这可太好了! 想起太傅曾经在夫人出嫁前,交给她的那个东西,她不由得激动起来。 如夏抓住容卿的手:“夫人,不管你做什么选择,奴婢与玉婷都支持你。” “其实以前,太傅曾经交给奴婢一个东西。奴婢还以为,这辈子它只是一个摆设……” 太傅嘱咐她,不能将此事告知夫人。 否则,夫人要生气的。 毕竟那时候,谁都能看得明白,夫人一心都在宁国公身上。 太傅不想在夫人那么幸福快乐的时候,因那个东西给夫人泼冷水。 是以,这些年,如夏一直都守着这个秘密。 如今,她终于可以告诉夫人了。 容卿一怔,“何物?” “夫人,是和离书!”如夏的鼻子酸涩起来,声音染了一些哽咽。 第91章 她现在需要男人! 太傅对夫人,当真是一片浓厚的父爱之情。 他深谋远虑,早就看透国公府这些人的薄情寡义,要不是夫人心慕宁国公,太傅肯定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如夏抽泣道:“太傅曾说,就当是他小人之心了,他不能不防备。所以在夫人成亲前,他逼着老夫人写了一封和离书……太傅说,这算是给夫人留了一条出路。倘若有一日,夫人真的在国公府待不下去,你也能有离开的权利。” 所以在夫人嫁入国公府的前一天,太傅找到她,将和离书交给了她。 千叮咛万嘱咐,不到必要时刻,千万不能将此事告知夫人。 周书凝刚刚回来,如夏就曾犹豫过。 可她看着夫人虽然伤心,却还对宁国公怀有情意,所以她就没有提起和离书之事。 如今,倒是一个好时机! 容卿的眼睛蓦然红了,她心里满是动容。 她捂着唇角,“父亲,他总是默默为我做这些事情。可我……没来得及尽孝呢,他就……” 说到这里,她已然泣不成声。 她怎么都没想到,父亲早就将她的后路给想好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她此生最大的悲痛! 容卿情绪无比的低落,再加上中了勾情香,她的脑袋越发混沌。 如夏摸了摸她的额头,比之刚刚更加滚烫:“夫人,这药效太强了,你不能这样硬抗……” 偏偏裴霄云在此刻,还在外面叫嚣。 外面的人,都被如夏支走,根本没人阻拦他。 他冲到门口,哐哐哐地砸门。 房门被他砸得乱颤,几乎快要被他给砸开了。 容卿喘着粗气,推了推如夏:“你先出去,将他赶走。” 如夏无法,只能走出内室,关上内室的门,这才整理了凌乱的衣衫,打开了房门。 裴霄云见房门开了,他抬脚就要走进来。 如夏面容冷肃,抬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她跨出房门,啪的一声将门给关上。 裴霄云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后退,险些跌倒。 他脸色黑沉如墨,死死地瞪着如夏:“你个贱婢,你居然敢推我?” “你找死啊?” 他说着,便抬手朝着如夏的脸颊扇过去。 如夏冷笑一声,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长嫂如母,我家夫人乃是你的长辈,你怎能如此大呼小叫,直呼夫人的名字?” “这些年,夫人教导你的规矩,难道二公子都忘了吗?” 裴霄云被如夏钳制着,居然一时间无法动弹。 他根本就甩不开如夏那只坚硬如钢铁的手,他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这么一个瘦弱的丫头,她的力气为何这样大? 他气得脸色涨红,咬牙切齿地低吼:“你放开我……贱婢,你怎敢这样对我?” “在你眼里,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如夏一改往日的内敛严谨,她眸光锐利如刀,一字一顿回道:“二公子难道就有规矩吗?慕云院可是夫人的院子,你这个小叔子,二话不说就冲过来,想要闯进长嫂的屋子,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你不知道吗?” 裴霄云的肺腑都要被气炸了。 这贱婢,一口一个长嫂辈分,生生将他赌得无言以对。 他又不是如夏的对手,只觉得满腔的怒火,都无法发泄出来。 他气得眼睛通红,身子都忍不住地发抖战栗。 “周姐姐双手被废了,被人砸得血肉模糊,你们敢说,不是你们动的手吗?” 如夏一怔,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她与夫人刚回来,根本没有心思打听其他的事情,她们还真不知道周书凝的事情。 “表姑娘被人废了双手?” 裴霄云盯着她疑惑的眉眼,他嗤笑一声:“你们会不知道?你们就装吧?” “我确定,这一切都是容卿干的……让她滚出来,去给周姐姐赔罪。” 如夏的目光一沉,她的手上使了劲。 裴霄云顿时疼得吱哇乱叫:“啊,你个贱婢,你快住手。”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对我动手。” 内室里。 容卿感觉到冷水已经失去了效用,她出了浴桶,抖着双手擦了擦身上的水,穿上了衣服。 她的牙齿忍不住打战。 脑袋这会儿不止昏沉,还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她扶着额头,踉踉跄跄地扑到了床榻上。 她闭上眼睛,全身滚烫如置身火海之中。 那滚烫,几乎将她的身子都给撕碎了。 她现在需要男人! 否则,她有预感,她可能撑不过这一夜! 她想要喊如夏,偏偏裴霄云还在闹腾不停。 容卿的意识渐渐的陷入混沌,她躺在床上不停地喘着粗气……就在这时,突然她听到了窗户处,传来的细碎声响。 她想要凝神睁开眼睛,却根本就没力气撑开眼帘。 浑浑噩噩中,她感觉到有人靠近她。 她隐隐闻见了一抹熟悉的香味……裴淮之? 她忍不住低声喊着:“裴淮之,是你吗?” 谢辞渊在床边几步远的地方,静默许久。 而后,他脱下了外面的一层黑色夜行服,露出月白色的长袍。 无论是月白色的长袍,还是谢辞渊今日的妆容,都形似裴淮之。 若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裴淮之来了。 谢辞渊深呼吸一口气,他的双手战栗得厉害,他知道以这种方式靠近容卿,确实特别的卑鄙。 可是……他没法子。 容卿中了勾情香。 这是前朝秘药,其药效非常大,根本就没有解药,若是没人帮容卿,她根本不可能挺过去。 他明明已经决定,要派人通知裴淮之,让裴淮之来给容卿当解药……可命令下达的后一刻,他就后悔了。 他让秋鹤权当没听见这个指令。 他鬼使神差,打扮成裴淮之的模样,就这样登堂入室,闯了进来。 卑鄙就卑鄙吧! 他不想将她推给任何的男人,就算是裴淮之也不行。 这个男人不配。 他刚刚得到消息,周书凝怀了孕,孩子是裴淮之的。 裴淮之已经脏了,即使容卿爱着他,他也不配成为容卿的男人。 谢辞渊眼底带着某种坚定,他慢慢地走到了床榻边…… 第92章 他被拽入了床榻里 他蹲下身来,静静地凝着她的面容看了许久。 容卿两腮酡红,如染了胭脂……墨发黑亮如丝绸,铺满了洁白的枕面。 她指尖无意识地攥着身下的锦被,指节泛出浅淡的粉白,却又因体内翻涌的热意,连带着腕间细腻的肌肤都沁出薄汗,将雪色裙摆晕出几处朦胧的湿痕。 墨发散落间,几缕青丝缠在颈侧,随着她轻浅的喘息微微晃动,发梢还沾着细润的汗珠,贴在泛红的耳尖上。她微微仰头,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喉间溢出细碎的轻吟,声音软得像浸了蜜的棉絮,又带着一丝压抑的战栗。 谢辞渊的眼里渐渐的爬上红血丝。 他忍不住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目光往下移,她胸前的衣襟被无意识地扯得微敞,露出小片莹白的肌肤,其上泛着薄红,与两腮的酡红相映,像是上好的白玉上晕开了胭脂,艳得让人心尖发紧。 谢辞渊呼吸一窒,脸庞涨红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跳动。 下一刻,他的衣袖被扯动,容卿无意识地朝着他靠近……她的手抬起,抚上了他的胸膛。 谢辞渊的脑袋一片空白,便连呼吸都不会了。 他动都不敢动。 容卿迫不及待的贴近,雪色长裙下的腰肢微微蜷起,又在某个瞬间轻轻绷紧,裙摆向上缩起少许,露出纤细透着淡淡粉的脚踝,这幅画面带给谢辞渊的冲击,让他身体的血液倒流。 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双手战栗,身子抖得不像话。 容卿任由热意从四肢百骸漫上来,她整个人都裹进迷离又灼热的氛围里。 她抓住男人冰凉的手腕,谢辞渊根本没有任何的抵抗力,他被拽入了床榻里,纱幔垂落下来,屋内的烛火噗的一声熄灭。 就在容卿褪下她身上的衣物,想要坐在他的身上时,谢辞渊猩红着眼睛,大掌扣住了她的腰身。 他颤着眼眸,无比痴迷的看着,美艳动人的容卿。这一刻,他恨不得立刻将她撕碎,吞吃入腹,让她只属于自己。 可是,他不能在她不清醒的情况下,就这样欺负她! 谢辞渊的理智一瞬间回笼。 他深呼吸一口气,翻身将人压在了下面。 他薄唇凑到她的耳畔,低声细语:“让我来……” 容卿看不清楚面前人的面容,可属于裴淮之的暗香,将她整个人团团包围。 她想要拒绝与他亲密,但她体内的药效,却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谢辞渊摁住她的手臂,忍着心内叫嚣的欲望,缓缓往下移动…… …… 如夏强制性的拽着裴霄云,将他赶出了院子。 裴霄云空有一腔愤怒,却根本就不是如夏的对手。 他羞恼无比,指着如夏的鼻子大骂。 如夏嫌他聒噪,撕烂他的衣袍,团了一团布,堵住了他的嘴巴。又用布条捆绑住他的手脚,控制住他的行动力,将他给丢了出去。 裴霄云几乎气疯了,他呜呜叫着。 如夏喊了两个小厮,将他抬走。 而后,她将院门反锁转身折返。 刚刚走到门口,却见屋内的烛火灭了。 她顿住脚步,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夫人,你睡了吗?” 屋内没有任何的声响,如夏有些担心。 夫人中的勾情香,非常的强劲,她怕夫人撑不过去。 她连忙推开房门,便要入内。 岂知下一刻,屋内传来一道熟悉的男人声音。 “滚出去。” 如夏的脚步一顿,她再也不敢走进去。 她眼底满是惊愕。 这声音是国公爷的? 国公爷什么时候过来的?她一直都守在门口,她怎么没看见他? 难不成,国公爷是偷摸过来,从窗户那里? 如夏想不明白,宁国公为何会偷偷摸摸! 她还在愣神间,宁国公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她中的勾情香,必须要同房才能解除,否则,她会有危险。如夏,此事关乎夫人的清名,记住,不要将今晚的事情,告知其他人!” 如夏心中的疑惑,顿时得到了答案。 原来国公爷已经知道夫人中药的事情,他这是在帮夫人。 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国公爷给夫人当解药。 国公爷这是顾及夫人的名声,所以才偷摸过来的吧。 如夏犹豫片刻,终究不敢忤逆,恭敬地退下,将房门关上。 她也清楚,夫人对国公爷的情意,这么多年的喜欢,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忘记的。 他们是夫妻,做任何事都没人敢插手。 如夏虽然担忧,却也无计可施。 她只得守在门外把风。 …… 裴淮之在月影轩守着周书凝到深夜,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 唯有他,心不在焉的坐着。 袁太医给周书凝上了药,止了痛,包扎好了伤口。 周书凝喝了药,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四周静寂无比,裴淮之本应该困倦,可他的思绪却越来越清晰。 他的脑海里,不停地闪现着容卿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渐渐慌起来。 他无法在这里,安静的守下去。 裴淮之猛然站起身来,红缨吓了一跳,红着眼睛看向他:“国公爷,你这是怎么了?” 他捏了捏眉心,低声嘱咐。 “我想起有一个重要的公务要处理,你好好照顾凝儿,她有什么事情,你立刻派人禀告于我。” 红缨眼眶泛红,带了几分祈求:“国公爷,我家姑娘现在正需要你,你能不能别离开?” 裴淮之声音染了几分不耐:“我去去就回。” 他没有任何犹豫,当即转身离去。 他攥着手掌走出了月影轩,没有任何停留,疾步朝着慕云院而去。 他到的时候,慕云院的院门紧闭。 他抬手敲了敲房门。 如夏正靠在门旁打着瞌睡,突然听见敲门声,她猛然惊醒了过来。 她连忙睁开眼睛。 “谁?” “是我,开门!”裴淮之压低声音道。 如夏心惊胆战,眼底满是惊愕:“国公爷?” 国公爷如今不是在屋内陪着夫人吗?他怎么又到了院门口? 这是在做什么? 如夏惊惧无比,百思不得其解。 但裴淮之敲门敲得急,她顾不得多想,连忙跑了过去,打开了院门。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国公爷,你……你不是在……” 裴淮之不耐烦的回道:“多嘴,本国公要做什么,还要给你这个奴婢交代?” 如夏连忙跪在地上:“国公爷息怒,是奴婢逾越了。” 裴淮之没有搭理她,他越过她,朝着正屋走去。 “夫人呢?” “夫人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下了!”如夏心里虽然有些疑惑,却不敢再问,她如实回道。 裴淮之没再询问,他推开了房门,踏步而入…… 第93章 情欲之味 如夏不知道为何,眼皮激烈地跳动着……她有些忐忑地跟了进去。 内室的床幔一层层垂落下来,遮掩住了床榻那边的一切。 室内一片漆黑,没有燃任何的烛火。 裴淮之蹙眉,“怎么黑漆漆的?夫人睡觉不是怕黑吗?” 如夏连忙点燃了烛火,突然她闻见一股异味,虽然那味道很淡,不易让人察觉。可这屋内的熏香,都是她一手安排的,那股异味如此突兀。 不像是熏香之类……倒是染着一点点轻微的情欲之味。 她还在出神地思索着,裴淮之已经走向床榻处,他抬起手臂挑起了层层叠叠的纱帘……他将纱帘挂在金钩上。 掀起衣袍,落坐在床侧。 如夏的心,陡然一跳,她抬眼看去。当看见床上只有容卿一个人的身影,她那颗紧紧提着的心,陡然放下。 她不知为何,额头竟然冒出一层冷汗。 看来,刚刚那个人真的国公爷。 那股特殊的味道,应该是同房的靡靡之味。 想到此,如夏的脸颊微微泛红起来。 她虽然不明白,国公爷今晚的行为为何如此反常,但只要能解了夫人身上的药效,那就行了。 裴淮之一心都在容卿的身上,根本就没注意到如夏的异常。 他垂下眼眸,凝着容卿的面容,他发现她脸颊酡红,额间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又几缕贴在她脸侧。 衣服虽然穿得很规整,可莫名透着一些奇怪。 他也说不上来。 他皱眉:“她的脸怎么这样红?” 他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容卿的脸蛋,触手的热度,让他的心一跳。 “发烧了吗?” 如夏知道国公爷是要掩盖夫人中了情药的事,毕竟这事传出去,对夫人的名声肯定有损。 国公爷是为了夫人好,她自然乐意配合。 她连忙回道:“可能夫人染了一些风寒,奴婢刚刚喂了她风寒药,药里可能有安眠的作用,所以夫人现在很困。” 裴淮之轻轻点了点头。 他看向如夏:“这里没你的事了,你退下吧。” 如夏不敢忤逆,连忙恭敬地退了出去。 裴淮之原本满身疲倦,可不知为何,在看见容卿的这一刻,竟然荡然无存。 他烦躁的情绪,也消散了不少。 他凝着容卿沉睡的眉眼,眸色不自觉的柔了几分。 他将她抱到了床榻内侧,他脱了外袍躺在了外侧。 将床幔放下,他揽着容卿缓缓地闭上眼睛。 她身上的清幽香味,像是有助眠的作用,他莫名觉得心安……他不想探究到底是为什么,他只知道现在唯有慕云院,唯有容卿才能抚平他内心的烦躁与不安。 窗户半敞,偶有微风吹拂进来,裴淮之的思绪飘远,他不愿意想周书凝的事情,困意席卷上来,他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中。 谢辞渊躲在外面的窗棂下面,他蜷缩在那里许久,直到屋内没有任何的声响,他才动了动有些酸麻的手脚。 他理了理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衫,俊脸上浮着还没散去的酡红。 原本迷离的眼眸渐渐地转为清醒! 天际渐渐地亮出一道白线。 秋鹤在国公府外的隐蔽角落,等了一夜。 天色微亮时,他才等到谢辞渊出来。 谢辞渊上了马车,闭上眼睛假寐。 秋鹤看着有些不太对劲的太子殿下,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殿下,你的脸……怎么被划了一道?” 谢辞渊原本白皙精致的右侧脸庞,一道血痕赫赫在目。 谢辞渊抿着唇角,无声地笑了笑。 他并没有回答秋鹤的问题……他更没有任何处理血痕的想法,这条痕迹象征着他与容卿的第一次亲密。 他不想让它那么快地消失。 秋鹤不再多嘴问了,他如何还能不明白,这道血痕是宁国公夫人挠的? 他家殿下,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镇定自若、临危不乱。唯独碰上宁国公夫人的事,他就像是一个疯子,一个坠入魔道的魔头。 明明知道宁国公夫人爱的人是宁国公,殿下却还是近乎自虐般,用这种方式靠近她。 今天殿下的衣着、装扮都在模仿裴淮之。 这份卑微如泥的姿态,实在令人心惊胆颤! 马车渐渐地启动。 到了太子府的时候,谢辞渊睁开了眼睛。 他一双眸子幽深染着凛冽的寒光:“将程夙、李姝立刻绞杀……” 秋鹤连忙提醒:“殿下,恐怕他们二人暂时不能动。国公夫人她……” “嗯?”谢辞渊目光锐利,扫向秋鹤。 秋鹤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改了口:“容姑娘她应该另有计划,她将计就计的目的,应该还有后续……” 谢辞渊沉默许久。 他屈指,轻轻地敲着檀木茶几。 “孤知道,她一直都没放弃查容家的案子!” 秋鹤舔了舔干涸的唇角,大着胆子问:“殿下既然知道容姑娘想要做什么,你何不成全了她?殿下亲自出手查探,应该很快就能查出真凶……” 谢辞渊眼底漫上几分晦暗,他闭上了眼睛。 搭在膝盖上的手掌,紧握成拳。 他似乎在竭力忍着胸膛里翻涌不止的怒恨。 “你以为孤没派人查吗?” “但你猜怎么着?查到最后,灭了容家满门的幕后真凶,居然是孤……” 秋鹤眼底满是惊愕,难以置信地看着谢辞渊。 “怎么会?” “殿下从没有害过容家人!” 谢辞渊勾唇,嗤然一笑:“背后的人,太有能耐了!来了一招祸水东引,案子的最后,定然会引到孤的身上。” “你猜猜,放眼整个京都,究竟谁能有这样大的能耐?” 秋鹤陷入沉默,这个还真不好猜。 除了太子外,当今圣上还有其三个皇子。 大皇子安王常年驻扎在边关,保家卫国,战功赫赫。 三皇子景王乃是当今皇后的嫡子,身份贵重能力不凡,如今与谢辞渊分庭抗礼,势力可谓是旗鼓相当。 五皇子魏王虽然身体孱弱,命不久矣,却极得圣上疼爱。若非不是他身体不行,这个太子之位,恐怕就是他的。 谢辞渊坐在这太子之位上,如履薄冰,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他走错一步,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粉身碎骨。 目标太多,敌人个个都实力强劲。 他还真猜不透,到底是谁在背后布局,操控着这一切! 谢辞渊入了太子府,换了太子蟒袍,便入宫上朝。在朝堂上,他被人弹劾……圣上二话不说查都没查,就罚他跪在御书房自省。 第94章 太子是克妻的命 来来往往的那么多臣子,眼睛都不敢抬,不敢多看一眼。这一幕,这些年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宫廷的人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矜贵非凡,呼风唤雨的太子殿下,大部分从皇宫离开时,都是瘸着腿的。 狼狈又可怜,偏偏他还是身份又尊贵的皇亲贵胄,大晋未来的皇位继承人。 谁也不敢因为此事,轻看谢辞渊。 太子殿下虽然不得圣上喜爱,可这些年却也大权在握,稳坐储君之位。他做出很多利民政策,很是得民心。百姓们才不管他为人如何冷酷,手段如何残忍,只要他所行所做的,是利于民,不荼毒百姓,那就是他们心中的好储君。 裴淮之从御书房出来,恰好看见太子从地上爬起来,他揉了揉酸麻的双腿,瘸着腿走了两步,一抬头便看见从御书房走出来的裴淮之。 男人眉眼如画,俊美非凡,一袭绯色官袍,衬的他丰神俊逸。 怪不得是京都世家贵女心中的最佳夫君人选,单是这幅皮囊都能蛊惑无数女子的芳心。 裴淮之低垂眼帘,连忙躬身行礼。 谁知原本要离去的人,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神情一秉,身体压得更低。 “殿下。” 谢辞渊眸光微眯,瞥见了裴淮之脖颈上的那一道红印:“宁国公,你脖颈处怎么会有一道血痕?” “怎么挠的?” 裴淮之一怔,他没想到太子居然会主动向他问话,更没想到,他会问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与太子向来并无交集。 他效忠的是陛下,从不与这些太子皇子们有什么来往,也不参与他们的党派之争。 虽然那些王爷,想尽法子想要拉拢他,但都被他委婉拒绝,他不会归入任何的党派,他只效忠大晋的皇帝! 裴淮之摸不清楚太子殿下与他搭话是什么意思。 这位太子性情阴柔,为人冷酷,手段暴戾残忍,很多人都在他手里栽过跟头,绝不是能轻易招惹之人。 裴淮之低声回道:“这是臣的私事,抱歉,请恕臣无法回答!” 谢辞渊轻笑一声,宁国公这幅不卑不亢的架势,倒是很有气节。 他眼底满是晦暗。 “你脖颈上的血痕,倒与孤脸庞上的血痕,如出一辙。” “无论是力道,还是血痕的大小都差不多!” 裴淮之眼底满是疑惑的抬头,看向谢辞渊。 却见,那位平日里不苟言笑,冷酷如罗刹高高在上睥睨天下万物的太子,居然会冲着他温和的笑。 这幅画面,实在诡异。 让裴淮之的心头,忍不住突突狂跳。 他脖颈上的这道血痕,自然是容卿挠的……她昨夜发高烧,他反反复复睡得不太安稳,照顾了她大半夜。 他实在太累了,将她揽入怀里抱着。 谁知她却不老实,非要挣脱他的怀抱,抬手挠了他脖颈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脖子上已经冒血了。 他恼怒无比,低头便在她脖颈上咬了一口。 想起清晨发生种种,他眼底漫过几分柔情。 但这样的夫妻闺房私事,他肯定不会向太子这么一个外人诉说。 他勾唇笑笑,避开了这个话题。 “臣还有要务,就先告退了!” 谢辞渊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袍,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挠孤的这只小爪子,很是锋利……虽然有些疼,孤却乐在其中。若非要维护孤的太子名声,孤真想让这道血痕,就这样永远停留下去……” “她的手真的好软,滋味很甜……” 裴淮之拧眉,他顿了顿脚步。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以他们的疏冷的关系,太子殿下和他说这些私事,真的妥当吗? 裴淮之一头雾水,但他脚步却没停留,继续往前。 他一边走一边想,太子的秉性素来阴邪暴戾,不近女色。二十多岁了,还没立太子妃,圣上屡次给他赐婚,谁知被赐婚的女子,隔天都会出现意外身亡。 这些年,死了不下五个准太子妃。 都是圣旨下达的第二天,就出现各种意外而亡。 人人都说,太子是克妻的命。现在整个朝堂,都没有大臣敢把自己的女儿,推入这个火坑。 为了这件事圣上很是发愁,太子不成亲,如何能坐稳储君之位? 偏偏太子自己也不当回事! 太子府的内院,别说是女人了,便连婢女都没多少! 如今整个京都城都在传扬,太子是好龙阳之癖,喜爱男子。 裴淮之在心里隐隐猜测,莫不是太子脸庞上的那一道血痕,乃是他养的男宠挠的。 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这样的太子,如何能担得起大晋的江山? 能力是有,可性子太过诡谲莫测……再加上生育这一点,圣上废储是早晚的事情! 近日圣上都对太子颇有微词,他这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了。 谢辞渊站在台阶之上,眯眸凝着那道挺拔卓绝的身影,渐渐在视线里消失。 他抬起手来,轻轻的抚摸着脸庞上的那道已经结了血痂的血痕。 “容卿,难道孤还没满足你,所以你与裴淮之又……” 他的脸色突变,眼底燃起滔天的火焰。 “你就那么爱他吗?” “即使他脏了,让其他女人怀了孕,你也要继续守着他吗?” 若是没有尝到她的滋味,或许他还能自欺欺人下去,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可昨夜……他见到了这世上最美丽的景象! 他如何能甘心,再将她拱手相让? 谢辞渊闭了闭眼睛,他的目光如刀,凝着裴淮之消失不见的身影,似乎想要将这个人给碎尸万段,让他消失在这人世间。 他身体的血液,都在忍不住的倒流沸腾。 那头被他压制许久的魔头,几乎要挣脱了束缚它的牢头,想要冲撞出来…… —— 容卿这一觉睡得很沉,前半夜昏昏沉沉,犹如在烈火在焚烧,后半夜纾解了身体的热度,她就睡死了过去,竟半点噩梦都没做。 清晨,她醒来的时候,一缕阳光透过床幔缝隙照射进来,晃在了她的眼睛上。 她抬手,挡住了那抹阳光。 如夏熬了一夜没睡,眼睛熬得通红,她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推门而入。 “夫人,你醒了?” 容卿动了动身体,却觉得全身上下都酸痛无比。 她不由得一怔,一幅香艳的画面闯入她的脑海,男人裸露的躯体,宽肩线条紧实流畅,喉结随着吞咽动作滚动,脖颈处的汗水顺着锁骨凹陷处往下淌,在胸前汇聚成细小的水痕,勾勒出流畅的胸肌轮廓…… 第95章 太过羞耻 她的脸颊通红,那香艳的画面,在她脑海里不停地闪现。 男人模糊的脸庞,他跪在她身下……用那种方式,替她纾解! 容卿越想,脑子越乱。 她扭头看向床榻……被褥被单有些凌乱,鼻翼间环绕的统统都是属于裴淮之的味道。 她的脑袋轰的一下子,全数空白一片。 容卿一把抓住如夏的手:“昨夜……” “发生了什么?” “我身体的药效……” 如夏看着容卿脖颈上那若隐若现的牙印痕迹,她的小脸一红,连忙低头回道。 “夫人,昨夜奴婢赶走了二公子后,国公爷他突然偷偷从窗户处翻了进来。” “他知道了夫人中药的事情,所以……” 容卿的身子一僵,呆滞地看着如夏。 不需要再说什么,她已然明白了一切,她与裴淮之昨天晚上圆了房? 裴淮之给她当了解药! 她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再喜欢裴淮之。 她这些日子,几乎都要清除干净对他的情丝了。 可现实却给了她一个重击。 容卿的脸色难看至极,她抬手就挥落了手边的茶盏。 啪嗒一声的脆响,惊得如夏跪在地上:“夫人……你冷静一下。” 容卿的眼睛泛红起来,她眼底满是懊悔。 “我不愿与裴淮之再有什么瓜葛,偏偏……” 偏偏阴差阳错,与他同了房? 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以为勾情香,不过是普通的情药而已,她忍一忍就能熬过去了。 却不想药效如此猛烈,猛烈到让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沦为了情欲的俘虏。 容卿没忍住,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该死!” 如夏连忙爬过来,抱住了容卿的双手:“夫人,你别这样。在奴婢这里,你的安危最重要!” 容卿的胸膛剧烈起伏,废了很大的劲,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摆了摆手,神色黯淡无神,“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如夏心疼的看着容卿,她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想起了那封和离书,“夫人,那和离书……” 容卿低垂眼帘,揉了揉酸痛的眉心:“你继续收着吧……” 按照现在的形势,她自然不能轻易与裴淮之和离! 如夏忧心忡忡从地上爬起来,转身离去。 突然容卿似想起了什么,她掀起被褥看了眼。 “如夏,床褥被单,你换过了吗?” 既然圆了房,理应有落红,可她怎么没找到? 如夏连忙摇头:“奴婢怕打扰夫人休息,还没收拾……” 容卿皱眉,心里满是疑惑。 既然圆了房?为何没有落红? 如夏似乎突然反应过来,她的小脸越发通红,帮着翻找落红的痕迹……可是……却一无所获。 她呐呐地看着容卿:“或许,国公爷带走了?” 容卿拧眉,他拿走那个东西干什么? 他那么光风霁月的人,会干这样变态的事吗? 身上有些黏腻不太舒服,如夏准备热水伺候容卿泡热水澡。 半刻钟后,她脱了衣服,坐在了浴桶里。 如夏帮着她擦背,她疑惑着嘀咕:“姑娘,你这身上除了脖颈处有一道牙印,其他的地方倒是都完好无损……按理说,不应该啊……” 曾有嬷嬷,给她们这些陪嫁丫鬟讲过男女情爱的事情,说是女子圆了房,身体多半会产生强烈的疼痛,不适感。 她们身为陪嫁的丫鬟,在主子们欢爱后,都得备上消肿的药膏,伺候消肿什么的。 可看着夫人的模样,好像也不痛啊。 她刚刚还很轻松地走下了床榻,都不用搀扶。 如夏眸光闪烁,咬着唇难以启齿问:“夫人,你……你的身体,可有什么痛感?” 容卿的脸颊被热水氤氲出的雾气,蒸腾得更加红艳,她动了动胳膊与双腿:“就觉得双臂、双腿有些酸痛……其余的,倒是没多大的感觉!” 如夏拧眉,按理说不应该啊。 难道说,是国公爷太温柔了? 舍不得弄伤了夫人? 容卿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 “不管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对任何人都不准再提及。” 这对她来说,太过羞耻。 她多希望,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可既然已经发生了,她也不能一直纠结于此,现在最重要的是程家的事情…… 洗漱更衣完毕,容卿一身轻松地坐在铜镜前。 她拿着象牙梳,梳理着长发,轻声问:“程家那边如何了?” “可有闹出什么动静?” 如夏精神一振,顿时回道:“我们的人,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佟家,如今……佟家的人,估计都到了程家。接下来,就看李公子该如何发挥了。” 容卿的心情,这才好转了几分。 “派人时刻关注那里的情况。” 她眼底漫上几分淡淡的笑意,一抹酷寒折射出来。 她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是一场持久战。 她已经撒下网来,她会一点点,将她锁定的猎物,尽数网罗在手中! 容卿在心底默念:翠莲姐姐,你放心,我很快就会送程夙下去陪你! 既然他与翠莲姐姐拜了天地,入了洞房,那么他们就是一对夫妻。 翠莲姐姐死了,程夙身为夫君,怎能继续留在人间,与翠莲姐姐阴阳相隔呢? 她会送程夙下地狱! 容卿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地放下象牙梳。 她将墨发挽起,拿了一支白玉簪,插在了鬓发之上。 程家。 上上下下笼罩着无尽的压抑气氛。 夫人与外男通奸的事情,早就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府邸。 程夙一夜未睡,想要封锁消息都来不及了! 他懊恼得要吐血,发了很大一通火,他一夜未睡,熬得两眼发红发青,绞尽脑汁都在想对策。 偏偏却没有任何的头绪。 李姝打死咬定,他是无辜的,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程夙审问不出任何的有用消息,他恼怒地想要杀人。可宁国公却留了人在这里盯着,说要查一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程夙根本就无法动李姝。 佟氏整个人几近崩溃,她痛哭流涕地低吼:“夫君,我该怎么办?我的名声彻底毁了……”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身子已经被李姝染指了。 她现在都还记得,李姝在她身上耕耘的感觉。 第96章 不能人道 程夙抹了一把脸庞,他眼底满是烦躁,他忍不住对佟氏吼道:“哭什么哭?” “我不是在想法子吗?” “这一切,一定与容卿脱不开关系。她可真是有能耐啊,自己完美隐身,却将计就计,反算计了我们!” 他眼底燃烧着熊熊怒火,恨不得立刻将容卿给撕碎了。 现在外面指不定有多少人在看他们的笑话呢。 偷鸡不成蚀把米,彻底将他们给钉在了耻辱柱上。 佟氏眼底满是绝望,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在这时,管家说佟家人来了。 兵部侍郎佟磊带着一个娇媚少妇,怒气冲冲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二话不说走到程夙的面前,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混账,这就是你说的,会好好保护我的女儿一辈子?” 少妇乃是佟磊的三姨娘,是佟氏的生母,也是佟磊最宠爱的妾室。 她心疼地抱住了佟氏,哽咽着声音哭道:“燕儿,我的女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佟氏扑到少妇的怀里,一味地哭泣,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夙被这一巴掌打的,彻底给打醒了。 他屈膝跪地,紧紧咬着牙关,眼底漫上几分决绝。 “岳父大人息怒……小婿有苦难言。你若是有什么气,有什么恨,只管往小婿身上撒吧。” “是小婿窝囊,是我没用,没能握住夫人的心……” 佟磊不由得一怔,惊讶地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佟氏也停止了哭泣,疑惑地看着程夙。 程夙痛苦万分,他捂着脸庞呜咽起来:“李姝生得那般俊逸无双,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对他都不可能心如止水……岳父,是我没用,我外貌平庸,一无是处,无法满足夫人。这才导致,她一时糊涂,走了错路。” “虽然我也很痛苦,可我不能没有夫人……岳父,此事就这样吧,我……我愿意扛下一切,就当这些事没发生过,我会与夫人好好过日子的。” 佟氏的脑袋轰隆隆作响,她惊愕地看着程夙。 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听不懂呢。 她推开三姨娘,扑到了程夙的面前,“程夙,你这说的什么浑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与李姝,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与他是清白的……” 程夙失望地看着佟氏,“清白?你与他都脱光了……府里那么多下人都看着呢……” 他痛苦掩面,流水遍布整个脸庞。 “夫人,你做错了事,走错了路,我不怪你。如今,在岳父与三姨娘面前,你就不要再否认了好不好?只要你承认了此事,只要你悔过,我就愿意继续接纳你,包容你,好好和你过日子……” 佟氏摇头,她眼底满是慌乱:“不是,不是这样的啊。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程夙连忙点头,“好,我不说了。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怪我。” “若是能保住夫人,以及佟家的清誉,我现在就可以以死谢罪……” 他说着,满脸决绝朝着旁边的墙壁撞去。 佟磊一惊,连忙让人拦住了他。 程夙痛苦地跌跪在地,呜咽痛哭着。 管家再也无法容忍,他愤愤不平道。 “侍郎大人,昨晚的事情,与我家大人无关啊。实在是夫人,她……她无法从老爷这里得到满足,所以就……就起了其他的心思。” 说到这里,他难以启齿,却还是继续道:“其实……半年前我家老爷因为审讯犯人,不小心伤了身子……从此不能人道。夫人恐怕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背叛了我家大人……” 其他的奴仆,纷纷跪地附和。 “奴婢亲眼看见,夫人拉着李公子的手不放,进入了隔壁的厢房。” “奴才也看到了,夫人与李公子一丝不挂,搂抱在一起……” “是啊,若非两厢情愿,他们怎会如此激烈?” 佟磊不敢相信这一切,他当即便要提审李姝。 程夙派人将李姝押过来,在这过程中让人趁机暗下威胁李姝。倘若他不乖乖按照他吩咐的回话,他再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李姝贪生怕死,哪里敢反抗,按照程夙吩咐的话术,一字不落地回复佟磊。 “我与夫人,是两情相悦,还请佟侍郎,成全了我们吧!” 佟氏整个人彻底的傻了,她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不,不是这样的,你们在说谎,你们联合起来在诋毁我。” “我是被人害了啊,父亲,我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程夙策划的……他,他想害容……” 程夙连忙磕头,响亮的磕头声,掩盖了佟氏的声音。 “岳父,你别怪我夫人,是我没用,是我满足不了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既然他们两情相悦,我……我成全了他们就是。我与夫人和离,让他与李姝成亲……” 佟磊气的脸色铁青,成全? 他佟家丢不起这个脸。 他原以为自己的女儿是被人给算计了。 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自己的女儿不知廉耻,与其他的男人苟合。 事到如今她还不知悔改,程夙都这样退让了,她还要继续辩解。 他抬手给了佟氏一巴掌:“你这个贱人,我佟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 “你让我佟家,如何在京都抬起头来?” 佟氏哭着摇头,疯狂地解释,“父亲,我没有……你信我,不是这样的。” 佟磊对这个女儿很失望,从小到大如珠如宝地疼爱着,虽不是嫡女,却活得比嫡女还要尊贵自在。 他那么疼爱她,金尊玉贵的养着,谁知她却这样回报他,回报佟家。 佟磊闭了闭眼,眼底满是决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我父女之情,恩断义绝。我再不会管你……你自生自灭吧。” 他下了一封断亲书。 三姨娘跪在地上,为自己的女儿求情。 佟磊冷声呵斥:“你想留在程家和她作伴,那我就成全你如何?” 三姨娘的动作,戛然而止。 她眼底满是惊恐,再也不敢求情半个字。 佟磊将断亲书,狠狠地甩在佟氏的脸上,扭头就走。 佟氏疯了般追过去,大喊着父亲。 佟磊听着她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他心如刀割。但他没有选择,唯有如此,才能暂时保住佟家的清誉以及女儿的后路。 程夙抱住佟氏,“夫人,你别闹了可好?” 佟氏恨极,一把抓住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程夙,你怎能如此对我?你污蔑我……你为何不说出容卿的事?” 第97章 真想将你给剁了! 程夙疼得嘶了一声,手指狠狠地掐着她的下颌,眼里满是阴狠的戾气。 他冷笑一声,“如何能提?说我为了害容卿,反被她算计了?” 这不但是个耻辱,更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他决不能让人发现,他与容家案子有什么关联。 “佟氏,你太蠢了!乖一点吧,否则……你会受罪的。” “我不……”佟氏一句话还没说完。 程夙没了任何的耐性,他一个手刀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脖颈上:“我多的是法子,让你乖……” 佟氏眼底满是惊恐,她脖颈传来剧痛,眼前一黑就昏迷了过去。 程夙将她交给下人照拂,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袍,疾步走向府邸门口。 他到了门口时,佟磊与哭红了眼睛的三姨娘,正在上马车。 佟磊顿住脚步,扭头看向程夙:“我女儿做错了事,你能愿意继续包容她……你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 “程夙,好好对她……我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他这番话的意思,显而易见,刚才的断亲书,不过是演戏罢了。 他并没有真正地放弃佟氏。 无论如何,佟氏都是他的骨肉,他的血脉,他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这一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程夙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孰轻孰重! 这也算是给他的警告! 程夙躬身行礼:“是,小婿明白,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会好好的包容她,爱护她的!” 佟磊拍了拍他的肩膀:“果然,我没看错你。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这才能有魄力,一步步往上爬。” “岳父教诲的是……”程夙低敛眉眼,温顺听话。 佟磊彻底满意了,他勾唇笑笑上了马车。 佟家的马车缓缓地驶离。 程夙慢慢站直身体,眸光冰冷地凝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而后,他甩了甩衣袖,转身回府。 事情告一段落,宁国公的人也走了,程夙眸光微眯,他先去了柴房,看望李姝。 李姝看到他来了,他眼底满是慌乱,小声哀求:“程夙,我全都按照你说的做了,求你放我走吧。” 程夙轻笑一声:“放你走?不是不可以。但是,昨晚发生的一切,我想要听实话……” “容卿明明中了勾情香,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扶着她入了隔壁的厢房。为何到最后,她不翼而飞,厢房里颠鸾倒凤的人,却变成了你与我的夫人?” 想起这事,程夙就恼恨得要吐血。 他再也忍不住,揪着李姝的衣领,狠狠地给了他几拳。 “你可真是好本事啊,我的夫人你也敢染指?” “李姝,我现在真想将你给剁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一直都看不上李姝这个人,谁能想到,到最后确实他看不起的人,给他戴了一顶那么绿的帽子。 他程夙如今,成了整个京都城的笑柄。 李姝承受不住他的猛烈重击,他的脸庞红肿起来,嘴角不停地冒出鲜血。 他哭着解释:“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当时……我刚刚扶着容卿入了厢房,谁知道就有人从后面将我给砸晕了。等我再次醒来时,就与佟氏一丝不挂地搂抱在一起……” “程夙,我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可以肯定,这一切一定与容卿有关,是她干的……” 程夙盯着他的眼睛,企图揪出破绽与蹊跷。 可李姝的眼里除了惶恐无措,再没有其他的情绪。 程夙咬牙切齿,“我自然知道,这一切与容卿有关。我想知道的是,你与她是不是联合起来了?” 李姝连忙摇头:“怎么可能?我们那么算计她,容卿她恨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和我联合一起?” “她就是要让我们反目成仇,她好坐收渔翁之利。程夙,我是无辜的,从始至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被你们利用的工具罢了……” 程夙知道,自己询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了。 他眼底满是厌恶,狠狠地将李姝给甩开。 “废物……” “你真是一个窝囊废。” 李姝趴在地上,没有任何包袱尊严地磕头求饶:“是,我是废物,我是窝囊废。程夙,程大人,求你饶我一命,可好?” 程夙缓缓地转身离开。 他没有应答李姝。 在这个节骨眼上,李姝是重要的当事人,他自然不可能立刻将他给抹杀。 否则,李姝死了,所有人都会怀疑,是他下的手。 他小心翼翼,步入官场,好不容易有现在的成就,他那么爱惜自己的羽毛,自然是不希望被李姝这么一个蠢货,影响了自己的前程。 他不杀他,也不放了他,继续将他关在柴房。 程夙调整好心情,去看了佟氏。 佟氏已然悠悠醒转,她眉眼恍惚地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程夙。 她的身子忍不住轻轻战栗。 “我父亲呢?” 程夙端了一碗米粥,他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搀扶佟氏起身。 “你父亲已经走了!” “夫人,别再和我闹脾气了。这件事,算是暂时过去了。” “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我们还和从前一样。” 他抬手,动作温柔地捋了捋她额头的碎发。 佟氏下意识地抬手,推开他的触碰。 程夙的脸色一沉,而后,他嗤笑一声。 “怎么?怕我?” 佟氏咬着唇瓣,红着眼睛看着他:“我已经被你害得身败名裂了,以后的日子,你让我如何过?” “还和以前一样?程夙,我们回不到以前了。我的身子已经脏了,你还会碰脏了的女人吗?” 程夙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端起米粥,脾气温和地哄着她张嘴。 “你刚刚满月,身体还很虚弱,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吃几口米粥垫垫肚子吧?” 佟氏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他答非所问,他避开了她的问题。 她心如刀割:“程夙,我是因为你,才成了这个样子。” “是你毁了我……是你……” 程夙的耐心告罄,他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一字一顿地警告:“佟燕儿,你错了……不是我毁了你,而是容卿毁了你。” “你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 “程夫人的位置,永远都是你的……” 佟氏的头皮被他抓得有些疼,她怔愣地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他还是那个曾经对他温柔体贴的夫君吗? “你呢,你还属于我吗?” 程夙轻笑一声,他松开了佟氏,从怀里掏出帕子,轻轻地擦拭自己的手掌。 他一言不发,没有回答,却将擦拭完的帕子,丢在了佟氏的脸上。 “抱歉,我这人有洁癖。脏了的东西,我断然是不会碰了……” 第98章 表姑娘自缢 佟氏的脸颊刹那间惨白无比。 脏了的东西? 好残忍啊,他怎能这样冷血? 程夙站起身来,他弹了弹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埃:“以后做好你的程夫人就行了,好好照顾我们的儿子……” “佟氏,你如今除了依靠我,再也没有任何的靠山了。” 他抬眸,目光落在那封断亲书上。 杀人诛心,佟氏的身心,都彻底被他摧毁。 她疯狂地咆哮,痛哭。 程夙似听不见般,他迈步离去,没有任何的心软与心疼。 对他而言,所有人都是工具! 若不是佟氏还有个兵部侍郎的父亲,程夫人的位置,她也不配坐。 这一役,他输得惨败。 但他不会气馁,容卿的表现出乎他意外,是他轻敌了。 下一次,他再不会心慈手软! —— 容卿很快便收到了程家传来的最新消息。 事情如她所料,程夙定然会将这一切,都推到佟氏的头上。 如夏咬牙愤恨道:“这男人还真是渣,他就这么抛弃了佟氏。”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佟氏也不无辜。” “夫人,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容卿轻勾唇角,眼底闪烁着幽光:“自然是要让这锅平静的水,再次沸腾起来!” “程夙以为,他攀上了兵部侍郎,他就高枕无忧了?这一次,我让要他彻底失去他引以为傲的助力。” 她招了如夏近前,低声叮嘱了一番。 如夏眸光闪烁,一一应下。 而后,她便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悄悄从后门离去。 她没走多久,玉婷便进来禀告:“夫人,表姑娘在外面求见!” 容卿一怔,她刚刚听说,周书凝的手无缘无故地被人废了。 今天裴霄云满府的折腾,说是要找什么凶手。 便连慕云院的奴才,都被抓走了好几个。 审问来审问去,都没查到什么线索。 周书凝正在养病,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来慕云院找她? 她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 容卿百思不得其解。 “有说什么事吗?” 玉婷摇头:“她就说想见夫人一面……” “鬼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双手都被废了,还这样能蹦跶。” 玉婷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容卿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便见客,请她离开。” 玉婷也觉得夫人不该见周书凝,万一她不小心摔了一跤,若是掉了一滴泪,由此讹上夫人,那才是真的倒霉。 “那奴婢将她轰走。” “记得客气点……别让她借机发挥!”容卿小心提醒。 玉婷连忙点头。 她当即便出去,客客气气给周书凝行礼,恭恭敬敬地解释夫人身体不舒服,不便见客。 周书凝神色憔悴,在慕云院的厅堂坐了半晌。 她戚戚然地看向内室。 她眼底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夫人终究还是不待见我这个可怜人。” “罢了,既然夫人不想见我,那我不强求。” 她看向玉婷,神色哀戚:“麻烦你帮我向夫人带句话……我与她的这场战争,终究是她赢了!” “我祝她与表哥,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这句话说完,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 她低下头来,抬起包扎着纱布的手,缓缓地搁放在腹部,轻轻地抚摸着。 “是我输了!” “我认命!” 她呢喃半晌,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玉婷皱眉,盯着周书凝离去的身影,眼底满是不解。 她走入了内室,一字不落地向容卿叙述,周书凝刚刚的话语。 “夫人,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输了赢了的?” “她莫名其妙地哭,还奇怪地摸肚子……她这是什么意思?” 容卿轻笑一声:“故弄玄虚罢了,不必理会……” “准备午膳吧,我饿了。” 玉婷连忙应下。 膳食摆上桌后,容卿刚刚拿起筷子用膳,谁知裴淮之却不请自来。 他穿了一袭月白色的长袍,面如冠玉,提着一个锦盒,坐在了容卿的身边。 “这是明月楼新出的玫瑰花糕,我觉得挺好吃,你们女子不都是喜欢这种甜腻腻的糕点吗?我买来给你尝尝鲜……” 他掀开锦盒盖子,推到容卿的面前。 玫瑰花糕还冒着热气,蒸腾的白雾裹着清甜的花香,瓷盘边缘凝出细碎的水珠。糕体是柔润的粉白色,表层撒着细碎的玫瑰花瓣,经热气一烘,原本浅粉的花瓣晕得更艳。精致漂亮,秀色可餐,引得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容卿淡淡地看了一眼,“这样好的东西,国公爷理应送去给表姑娘。她刚刚伤了手,最需要你的安抚……” 裴淮之皱眉,一点都不希望,她这样神色淡淡提起凝儿。 仿佛,她现在根本就不在意,他与凝儿的事情。 他不回应她的话语,用竹筷轻轻挑起一角,糕体软得能微微晃动,浅红的浆汁,甜香混着热气愈发浓郁。 他将糕点,放入容卿面前的碟子里。 “尝一尝味道……” 容卿没有握起筷子:“刚刚表姑娘来过慕云院……但我怕会发生什么误会,所以我没见她。” 裴淮之蹙眉:“她不好好养伤,跑出来做什么?” 谁知,他这番话刚落,外面就响起了宋淩慌乱的声音。 “国公爷,大事不好了,表姑娘她……她自缢了。” 裴淮之猛然站起身来,他脸色泛白,疾步冲了出去。 “好好的,她为何要自缢?” “现在情况如何?” 宋淩跪在外面,眼睛泛红起来:“幸好红缨及时发现,将她救了回来……” 裴淮之的心猛然一坠,他当即便朝着月影轩跑去。 容卿觉得事情发生的蹊跷,周书凝前脚从慕云院离开,后脚便自缢了。 这让人,不得不多想。 可别与她扯上什么关联,所以她顾不得用膳,也跟去了月影轩。 月影轩的奴仆,全都跪在地上,呜咽哭泣着。 府邸的所有主子,都聚拢在屋内。 裴淮之与容卿到的时候,周书凝已经脱离危险,正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啜泣。 她脖颈上的那道红痕,很是显眼,勒得都皮开肉绽了。 红缨心惊胆战地叙述:“就差一点,姑娘就没了。” “姑娘从慕云院回来,情绪就不对劲……奴婢觉得奇怪,幸好奴婢没离开,一直都在门外。当听见凳子倒地的声音,奴婢就知道出事了……” 裴霄云气怒交加:“从慕云院出来,就情绪不对劲了?也就是说,周姐姐自缢,与容卿有关?” 他这番话刚落,容卿正好跟在裴淮之的身后,迈步而入。 刹那间,屋内无数道目光,齐齐落在了她的身上。 裴霄云冲过去,他一把抓住容卿的手腕:“说,你究竟对周姐姐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是你逼着她自缢,逼着她死的,是吗?” 裴霄云的力气很大,抓得容卿手腕剧痛。 她皱眉,想也不想便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你抓疼我了!” 第99章 忍不住动手 响亮的巴掌声,传遍四周。 众人目光满是惊诧,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卿。 谁都没想到,容卿居然会二话不说出手就打裴霄云。 以前在国公府,容卿最疼爱二公子与三姑娘,别说动手掌掴了,便是一句重话,都不曾对他们说过,如今这是容卿第二次打二公子。 裴霄云捂着疼痛的脸庞,脸色惨白的看着容卿。 “你……你居然打我?” 老夫人的眉心一跳,她坐在床边,眼底漫起怒意:“卿儿……你……怎能随意动手打霄云?他今年都十七岁了,都到了说亲的时候……” 容卿揉了揉被震得酥麻的掌心,眉眼不抬笑着回道:“他抓疼我了,我再笨,也没有等着受疼的道理……” “您也说,他都十七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可这脑子却没装多少东西……以后,凭着他这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污蔑人的性子,指不定会给国公府捅出多大的篓子呢。” “若不好好管教,后患无穷!” 容卿这一番话语,堵得老夫人哑口无言。 霄云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妥,可……说教就是,用得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动手吗? 到底是不同了。 容卿是彻底的变了! 老夫人有些失望地看着容卿:“你以前总会温柔宽容地对他……” 容卿冷笑一声,眼底没有任何的温度。 “过去五年,我确实温柔宽容地对他,可他呢,好像从不会领受我的好意。以德报怨的蠢事,我不会再做了,既然二公子不稀罕我对他的好,那我就收回。” “以后,他胆敢对我不敬,我就会拿出长嫂该有的架势,绝不会再有任何的心软。” “老夫人若是心疼二公子,可得好好地看顾好他,让他不要来招惹我。否则,他说错一个字,我听得不顺耳,就会忍不住动手。” 老夫人气得,脸色泛白。 “你……” 裴霄云暗暗咬牙,“你还神气了?” “你做错了事,就不容许旁人说你吗?” “裴霄云,你闭嘴吧。”裴淮之忍不住呵斥一声。 “大哥,她逼得周姐姐自缢,凭什么不让我说?”裴霄云不服气地低吼。 “啪”又一巴掌,落在了裴霄云的脸庞。 他都惊呆了,踉跄后退着,捂着另一边疼痛的脸。 “你……你怎么敢的?” 容卿揉着掌心,勾唇笑了笑:“我怎么不敢?” “子虚乌有的事,你张嘴就来,随意的污蔑我的清白,我若是没有任何的表现,恐怕这盆脏水,泼到了我的身上,我洗都洗不干净。” “我再说一次,周书凝自缢与我无关……你若是再继续污蔑我,我这就报官,让衙门的过来,调查一下事情的真相如何?” 裴霄云气得脸色铁青:“……周姐姐她是从慕云院出来,才情绪不对,突然自缢的。你怎么敢说,此事与你无关?你分明在强词夺理……” “凡是一个正常人,动动脑子,都能想明白,不是你搞的鬼,还能是谁?” “你就是看不惯周姐姐!容卿你太恶毒了,你雇佣江湖人,废了周姐姐的双手就罢了,你如今居然还要将她给逼死……” “啪”容卿没忍住,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这次裴霄云有了提防,他倒是躲了过去。 他跑到裴淮之的身后:“大哥,你看她多嚣张。” “我的脸,都被她给打肿了!以前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如今真是疯了……” 容卿趋步上前,看向裴淮之:“他刚污蔑我逼死周书凝,如今又污蔑我雇佣江湖人,废了她的双手?” “裴淮之,你就任由他如此胡闹,没有任何证据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我吗?” 裴淮之揉了揉眉心,他一把将裴霄云从背后揪出来:“裴霄云,给你大嫂道歉,我不许你再胡说八道……” 裴霄云委屈的红了眼睛:“大哥,我没有胡说八道……事实摆在眼前……” 裴淮之耐心告罄:“滚,跪外面反省去……” 裴霄云难以置信地看着裴淮之。 “大哥,你如今怎么也偏向容卿?” “周姐姐差点都被逼死了,你不帮她报仇就算了,你居然还这样护着要杀死周姐姐的仇敌?” 裴淮之的太阳穴处,忍不住突突乱跳。 他想要抬脚踹裴霄云时,周书凝虚弱的声音,在这时候缓缓的响起。 “表……表哥,你别生气。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怪阿云。” 她好似刚刚醒来,她双眼含着泪,凄楚可怜地看着裴淮之。 “他是国公府的二公子,他也不小了,动不动地让他下跪,多损害他的尊严啊。这……对他不好……” 裴淮之看着周书凝惨白无血色的脸颊,他眼底满是愧疚。 他沉默应允,到底没再派人拖裴霄云出去。 裴霄云无比动容,红着眼睛扑到了床边,紧紧地拉着周书凝的手。 “周姐姐,你都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护着我。我……我实在太没用了!我明知道,害你的凶手是谁,却无法帮你报仇……” 周书凝喘着粗气,她勾唇苦涩一笑:“阿云,不怪你,这都是我的命,是我自己的选择。” “其实,我自缢与夫人无关,你别迁怒她。” 她费力地抬头,看向容卿。 她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意:“夫人,你别生气,阿云他还是个孩子,可能一时冲动,就说了不太恰当的话。” 容卿嘲弄地说了句:“十七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人像他这样大,孩子都呱呱落地了……” 周书凝的声音凝滞半晌,裴霄云怒气冲冲地瞪着容卿:“周姐姐都宽容你了,你能不能别太过分?你别不识好歹……” “我说实话而已,哪里过分了?”容卿毫不客气地反驳:“她自缢原本就和我无关,不要什么屎盆子都扣到我头上,真当我是泥捏的?” 裴霄云看向裴淮之:“大哥,你就这样任由她欺负周姐姐吗?” 周书凝颤颤巍巍地撑起身子,欲要下床给容卿赔不是。 “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才让阿云失了分寸,对夫人如此不敬。我……我替阿云,向夫人道歉可好?” 她姿态放得很低,一副卑微至极的模样。 老夫人心疼得要命。 她连忙按住周书凝的胳膊:“凝儿,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这样。” “淮之,你快点劝劝凝儿!她最听你的话了……” 裴淮之静默无语地走过去,他俯身抓住周书凝包了纱布的手。 “凝儿,你为何要那么傻,为何要自缢?” 第100章 让大哥与周姐姐拜堂成亲 周书凝的身子一颤,她低着头看着裴淮之筋骨分明,很是好看的手掌。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而后,哽咽啜泣的声音,微弱地传来。 她一句话不说,却将委屈渲染得淋漓尽致。 老夫人看她这样无声地哭泣,她更加心疼。 她将人搂在怀里,轻声哄着:“凝儿,你别哭,你哭的外祖母心疼死了。你快点说啊,你到底为什么要自杀啊?” “你是在国公府住得不开心吗?还是有人真的逼你?” 周书凝摇摇头,无论老夫人怎么问,她都不肯回答一句。 她只低头哭。 哭声凄楚可怜,哭得在场的人,无不红了眼眶,对她心生怜悯。 红缨实在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着声音道。 “老夫人,国公爷……奴婢知道,我家姑娘为何要自杀。” 周书凝的脸色一变,她冲着红缨摇头:“红缨,你别说……” 红缨摸着眼泪抽泣:“姑娘,就算你生气,因为此事要赶走奴婢,奴婢也要说出真相。否则,奴婢岂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姑娘,再死一次?” 老夫人的心猛然一颤。 她脸上满是怒意:“再死一次,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的有人害凝儿?” 下一刻,她眼底带着怒意,看向容卿。 容卿嘲讽的勾唇笑了笑:“不会还在怀疑我吧?感情周书凝只要出事,那就是我害的呗?” “以前二公子怀疑我,如今,老夫人你也要怀疑我了?” 红缨连忙摇头:“不,这事倒与夫人无关。” 裴淮之的脸色铁青,他厉声低斥:“你还在磨磨唧唧什么……” 红缨的身子一抖,她连忙磕头:“国公爷息怒,奴婢这就说。” “红缨……”周书凝有些慌乱的看着红缨。 红缨鼓足勇气,抬头看向裴淮之:“国公爷,其实那天你与老夫人的谈话,都被奴婢听了个一清二楚……老夫人要留下姑娘腹中的孩子,可国公爷你却一直犹豫,拿不定主意……” “奴婢惶恐,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将这一切都告知了姑娘。” “姑娘这才得知,自己怀了孕……她一开始很是欣喜,高兴得不得了。后来,她迟迟等不到国公爷的决定,她就心生惶恐。姑娘知道,国公爷或许没有像她一样,期待这个孩子。所以她很痛苦,一夜未睡哭了一夜。” “姑娘得知国公爷在慕云院睡了一宿,她忍不住去了慕云院,无意间听见下人说,国公爷昨夜与夫人同房了。姑娘彻底心灰意冷,明白了国公爷的决定。她为了不让国公爷为难,就……就生了自缢的念头。” 四周刹那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众人眼底满是惊愕,难以置信地看向周书凝的肚腹。 尤氏忍不住急声问:“表姑娘她……她怀孕了?这孩子还是国公爷的?” 裴二爷眼底满是惊惧。 “这……” 三夫人李氏颇为同情的看了眼容卿,真没想到,周书凝居然怀了裴淮之的孩子,这二人平日里看着行为举止亲密无比,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暗度陈仓的。 夫人她知道吗? 还是说,一直被蒙在鼓里? 李氏忍不住啧啧叹道,这国公府的规矩,可真是崩坏了。无名无分,无媒苟合……国公府的清誉,将会毁于一旦。 裴霄云与裴思妍一开始很惊愕,到后面他们反应过来,控制不住的开心起来。 他们连忙围在了周书凝的身边,眼底满是喜色地看着她的肚子。 “周姐姐,你怀了大哥的孩子,这是喜事啊。” “对啊,这是天大的喜事,你为何要自杀啊?” “大哥,这次你可不能再辜负周姐姐了……对,你必须娶了周姐姐。” “周姐姐真的苦尽甘来了。” “祖母,你立刻派人安排,他们的婚宴,让他们赶紧成亲吧。” 裴三爷摇了摇头,满脸都是羞愧:“什么喜事?这是丑事……” 他颇为失望地看了眼裴淮之。 原以为他是个洁身自好,不会轻易背叛婚姻的人,没想到他还是没有逃过这场情关。 “淮之,既然你没忘了表姑娘,直接纳她为妾就是,用得着这样偷偷摸摸……珠胎暗结吗?若是此事传扬出去,我们国公府好不容易巩固的名声,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他无奈地看向老夫人:“母亲,你怎能任由淮之如此胡闹?这个孩子,你居然还想着要留下?淮之的前途本来一片光明,你……你真的要因为这个孩子,毁了他的未来吗?” 老夫人如梦初醒,她的脸色煞白。 “快,快将闲杂人等遣散……” 裴思妍不服气地哼了声:“祖母,这是喜事,你这是做什么。” “是啊祖母,这是天大的喜事,你为何要将人遣散?你应该安排人准备起来,让大哥与周姐姐成亲才是。”裴霄云得意无比,他挑眉看向容卿。 他很想看到容卿伤心欲绝,惶恐不安的模样,可惜,这女人的面容很平静,像是听到了一件非常稀疏平常的事情。 他不由得撇撇嘴,还在装,周姐姐都怀了大哥的孩子了,她居然还能这样淡定? 呵,他倒要看看,容卿要装到什么时候! 原以为大哥偏向容卿了,如今看来,大哥与周姐姐可真是闷声做大事的人,一声不吭,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裴霄云高兴得眉飞色舞:“祖母,你赶紧派人准备起来,今天就让大哥与周姐姐拜堂成亲……” “等到周姐姐生下了孩子,就让大哥一纸休书,休了容卿……” “闭嘴,蠢货!”老夫人气得厉害,反手给了裴霄云一巴掌。 事情已经够棘手了,偏偏这傻子,还在这里加油添火,欲要让这场火,烧得更旺? 老夫人气得厉害,连忙吩咐陈嬷嬷。 “快,去封锁那些下人的嘴,让他们闭紧嘴巴,不要吐露出半个字。倘若谁敢泄露这件事,我绝不会轻饶。” 陈嬷嬷点头应下,连忙去封那些奴仆的嘴。 便连整个月影轩都被封锁起来,派了很多的护卫把守。 老夫人沉着脸色,看向二房三房:“这件事,你们权当不知,此事决不能传扬出去……” 裴霄云没想到祖母如此糊涂。 “祖母,周姐姐都怀了大哥的孩子,你怎么还……还要掩盖此事?” “难不成,你还要阻止大哥与周姐姐在一起?” 容卿的笑声,陡然响起:“是啊二公子说得对,老夫人,你真不应该掩盖此事……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准备起来,纳了周书凝为国公爷的贵妾。” “她这孩子都有了,再要遮掩,能遮掩多久?” 第101章 你们爱的惊天动地,感人肺腑 裴霄云诧异地看向容卿:“你,你不生气?你居然还向着我说话?” “你到底在搞什么?” 老夫人怔愣地看着容卿,她深呼吸一口气,声音掺了一些柔和:“卿儿,我知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你肯定接受不了这件事。”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容卿轻笑一声,“我接受得了啊,我从很早之前就知道,国公爷心有所属了。这些年,他对表姑娘的情意,我看得一清二楚……祖母,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其实这些年,我与国公爷从未圆房,五年来,我一直是守活寡。” “你逼着国公爷来我房内休息,他就夜夜抱着画卷,当着我的面自慰。他深爱表姑娘,一根手指头都不愿碰我,我有自知之明的……” 老夫人眼底满是惊愕,不可思议地看着容卿。 二房三房的人,纷纷都满脸意外。 便连裴霄云与裴思妍都变了脸色。 他们纷纷看向裴淮之。 裴三爷气得身子发抖,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李氏却抓住了他的手,冲着他摇头。 他暗暗咬牙,低声呢喃:“不像话,太不像话了,这不是侮辱人吗?” “原以为,淮之是个温润如玉,人品端方的孩子,他怎么就……就这样对夫人?” 李氏在心底暗笑一声:自然是不爱了。 男人的爱,有时候想想还挺可笑的! 如此的虚伪,令人觉得恶心。 裴淮之的脸色黑沉如墨,他一把抓住容卿的手。 “容卿,你别说了……” “我知道以前,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不是说了嘛,以后我会好好的弥补你。你怎么……能将这样隐蔽的事情,揭露出来?” 众人异样的眼光,让他羞愧,他像是被人扒光了一副,暴露在阳光之下,供人围观瞻仰。 他的脸庞火辣辣的,整个都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容卿挑眉,笑意盈盈地看着裴淮之。 “我为什么不能说?这是你对表姑娘深情款款的证明啊,旁人不知晓内情,我自然要帮你宣扬一番的……这些年也是苦了你,让你忍了我这个不爱的妻子这么久。” “如今,你苦尽甘来,与表姑娘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实在是感动。你们爱得惊天动地,感人肺腑……我唯有成全,哪里会反对。所以,我赞同二公子的提议,干脆就在今晚举办仪式,给表姑娘一个名分吧?” “哦,二公子说,要让他们拜堂成亲,可惜啊,唯有正妻,才能有资格拜堂。这正室的位置,早就被我占了,所以只能委屈表姑娘,暂时屈居妾室之位了……” “要不,相关纳妾事宜,我派人去操办吧?我身为国公爷的正妻,这也是我的分内之事……” 她说着,便要吩咐如夏,派人去安排。 裴淮之怔愣地看着笑语晏晏的容卿,他以为她会非常生气。她会伤心地哭,会红着眼睛冲他发火…… 她甚至怒极,还能抬手打他,骂他浑蛋。 他已经做好了,安抚她,向她道歉的准备。 可他怎么都没料到,容卿像个没事人一样,没有伤心难过,没有失态的发火,更没有歇斯底里的痛苦咆哮。 她笑得这样灿烂,眼神里的光是那么的刺眼。 似乎他不是她的夫君,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还能这样大度的,要为他与凝儿举办纳妾事宜。 她怎能这样淡定,不在乎? 裴淮之无法忍受她浑不在意的态度。 好像,她真的不喜欢他了,真的不在乎,他与什么人在一起,真的不在乎旁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 裴淮之有些心慌,“容卿,你别这样……” 容卿温柔地笑着,扭头看向裴淮之:“我怎样了?我既没生气,也没哭,我这样宽容大度,难道你还不满意?” “哦,是不是你不想让表姑娘做妾,怕妾室的身份,轻贱了她?要不然,你写一封休书,休我下堂,我给你们腾位置,成全你们这一对苦命鸳鸯可好?” 裴淮之听得青筋凸起,他咬牙切齿低吼:“闭嘴,你别说了……你明知道,我不爱听……” “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的这些话,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戳着他的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觉得很难受……很痛苦。 他不想看见容卿,对自己漠不关心,浑不在意的模样。 “我知道,你很伤心,你很难过……可……我与凝儿的那一晚,是一个意外……” “我原想着,不能要这个孩子……我也不能纳了她为妾……” “啪”容卿抬手,狠狠地给了裴淮之一耳光。 “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你却还要逃避责任?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想向表姑娘负责吗?那怎么可以,她的身子给了你,还为你怀了孩子,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呢?” 周围的人都懵了,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角色互换了? 容卿像是全力要撮合裴淮之与周书凝,裴淮之却要拒绝?不想对周书凝负责任? 李氏捏着帕子,摁住了唇角,她偷偷地看了眼周书凝。 果然,周书凝的脸色惨白,怔愣地看着裴淮之。 她没想到,表哥居然会说出刚刚那番话。 他是什么意思啊? 事情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肯纳了她,不肯接受她肚子里的孩子? 原以为,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借由红缨的嘴,将这一切戳破,利用裴淮之的愧疚,逼着他不得不对她负责任。 她胜券在握的事,可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她的预期。 周书凝气得,心头忍不住的泛疼发冷。 老夫人头疼欲裂,她当即便发了火:“好了,别闹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容卿揉了揉掌心,依旧笑得温和:“我没闹……我这不是宽容大度地想要帮祖母处理事情吗?胡闹的人,是国公爷……” 老夫人看着容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的反应确实出乎所有人预料,但她也没错。 她没有闹,没有生气,甚至全力要撮合淮之与凝儿…… 她做到了一个国公夫人该做的本分! 第102章 你不想要孩子,那就不要 老夫人叹息一声,颇为头疼地看向裴淮之。 “淮之,你的决定是什么?” “如今你是国公府的家主,我交给你抉择。”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裴淮之的审判。 一边是他第一个孩子,另一边是他与家族的名声! 裴淮之知道老夫人是什么意思,他抿着唇角,眼底满是犹豫。 他看容卿,容卿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让他的眉眼直跳。 他又看向周书凝。 周书凝红着眼睛,冲着他凄楚一笑:“表哥,我尊重你的决定。你不想要孩子,那就不要……我原本就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才选择了自缢。” 红缨愤愤不平地哭道:“国公爷,你不能这样对我家姑娘,她对你情深义重,你不能对她这样绝情啊。” “你怎能一次次这样辜负她?她为了你,一次次地愿意抛弃自己的生命,你怎能这样伤她啊。她可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啊……” 裴霄云又不傻,他扑通一声跪地,膝行到裴淮之的面前。 他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袍:“大哥,红缨说得没错,周姐姐是这世上最爱你的女人,你不能再辜负她了。就算因为此事,你名声受损,那又如何?她肚子里可是怀了你的孩子……这是你第一个孩子啊……” 裴思妍也抽泣着求道:“大哥,周姐姐为你付出那么多,求你可怜可怜她吧。” 容卿忍不住轻笑一声:“是啊,表姑娘对国公爷真是情深义重,国公爷你就从了吧!” 裴淮之握着拳头,目光沉郁的看着她。 “你也逼我……” 容卿实在不懂这狗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大度宽容,成全了他与周书凝,他却说自己在逼他? 她这一刻才知道,裴淮之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人。 就在这时,管家突然从外面冲进来。 “老夫人,国公爷,溧阳郡主她来了!” 老夫人的眉眼猛然一跳:“这个时候,她来干什么?” 管家慌乱地摇头:“老奴不知,她要见表姑娘,老奴根本就拦不住。” 他的话音刚落,溧阳郡主的声音便从外面响了起来。 “宁国公,我告诉你……你必须要对书凝负责,否则,我要向陛下面前告状去。” “如今整个京都,都知道你搞大了书凝的肚子,你别想抵赖,别想逃脱责任。” 老夫人一惊,眼底满是惊愕。 “什么?” “满京都都知道了这件事?怎么可能?” 她明明记得,这件事唯有她与淮之知道,怎么会,不过一天时间,居然闹得人尽皆知? 溧阳郡主穿着一袭华贵的衣裙,被人簇拥着从外面迈步而入。 这次,她带了不少的侍卫。 她眼底满是笑意,挑眉看向脸色难看的老夫人:“是啊,现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书凝怀了宁国公孩子的事情。所以,你们必须接纳书凝,让她成为宁国公的女人,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老夫人的脚步踉跄往后退,差点摔倒在地。 陈嬷嬷搀扶住了她的手臂。 老夫人脸色惨白地看向溧阳郡主:“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谁传播出去的?” 她不是让人封锁了消息吗? 裴霄云眸光满是喜色,他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轻笑出声。 “祖母,此事是我让人传出去的……这下子,你与大哥不能再找理由,遮掩住此事了吧?” 他就知道,将这件事传播出去,才是最好的法子。 无论如何,他都得帮助周姐姐,让她得偿所愿! 老夫人气疯了,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裴霄云。 一记闷雷,在她脑袋里炸裂开来,她的脑袋轰隆隆作响。 偏偏裴霄云还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样的祸,他看向容卿,得意地笑着:“我不管你刚刚那番话,是虚情还是假意,反正周姐姐她这次,肯定要入国公府的门了。以后,你可千万不要再欺负周姐姐,但凡她与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都不会放过你……” “你个孽障,家丑不可外扬,你难道不知道吗?”老夫人气的脸色铁青,几欲昏厥过去。 “蠢货!”裴淮之抬起脚来,狠狠地踹向裴霄云的心窝。 这一踹,将他踹飞了出去。 裴霄云猝不及防,他的身子砸在门槛上,摔倒他身上骨头都要断了。 他疼得惊声大叫。 “啊,大哥,你为什么要踹我?” “我不过是帮你与周姐姐而已!” 裴淮之恼怒无比,他直接让人将裴霄云拖下去,押到祠堂让他面壁思过。 老夫人心里有些不安,她紧紧地抓住裴淮之的手臂:“淮之,现在该怎么办?” 裴淮之的脸色阴沉下来,他闭了闭眼睛。 他的手臂控制不住地战栗发抖。 周书凝看着裴淮之还在犹豫,她心里痛极。 表哥,他是真的变了心啊! 曾经他说过,一定会娶她为妻,可如今,他却百般推拒纳她为妾。 她都说了,她不在乎什么妾室正室,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她都这样卑微了,他却还是不想纳她。 除了他变心,还有什么能解释通的? 可惜,他自己变心了却不知道。 呵,真是可悲! 周书凝紧紧地攥着拳头,眼底生出几分恨意。 辜负真心的人,都该吞一万根针。 她不会就此放了表哥,更不会成全他与容卿! 该是她的,无论如何,即使付出一切,她都要夺回来。 周书凝遮掩住自己的一切愤恨情绪,她趁人不注意,拔下鬓发上的簪子,就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脖颈刺去。 红缨眼尖看见了,不禁大叫一声:“啊,姑娘,你别做傻事……” 她扑了过去,挡住了周书凝的簪子。 老夫人一惊,连忙查看周书凝的情况:“凝儿,你没事吧?” 周书凝眼睛通红,满脸绝望:“外祖母,我不想让表哥为难。” “只要我死了,就一切都结束了!他不会为难,也不会因此与夫人产生隔阂,影响了夫妻感情。当初,如果我真的死在了崖底该多好?我就不该复生归来……” 老夫人愧疚无比,忍不住掉了眼泪。 她心里的天枰在此刻,彻底的倾斜。 “可怜的凝儿,是我们对不住你!” 她红着眼睛看向裴淮之:“淮之,你忍心,继续再伤害凝儿,继续辜负她对你的一片深情厚谊吗?” 溧阳郡主眸光闪烁,捏着帕子跟着擦眼泪:“书凝真的太爱宁国公了……爱到几乎没了尊严。宁国公,看到她这样为你痴狂,你还无动于衷吗?难道你变了心,喜欢上了容卿?” 裴淮之的心猛然一颤,他下意识地看向容卿。 却发现,她嘴角挂着嘲弄的笑。 他的瞳孔微颤,下意识摇头反驳:“不,我没有。” 第103章 锁死在一起 “既然没有,你为何不能纳了书凝?”溧阳郡主眼底满是怒意:“她都不在乎名分,只想与你在一起,你还在坚持什么?国公府的名声,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能牺牲掉书凝与孩子的命?” “你曾经说过的,要娶书凝为妻,与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好不容易复生归来了,你怎能一次次地伤她的心,将过往的誓言统统都抛诸脑后了?难道,你真的要将她和孩子都逼死,你才会幡然醒悟吗?” 周书凝泪水涟涟冲着溧阳郡主摇头:“郡主,你别说了,你别逼他。我不想让他为难……” “不管他怎样对我,我都心甘情愿!” 她满心满眼都是裴淮之。 她眼里的情意是那么的深厚,浓郁。 周书凝的所言,感动着在场所有人。 老夫人都彻底的心软了:“罢了,淮之……事已至此,你就纳了凝儿吧。我们欠了她太多,我们不能再这样欺负她。” “她肚子的孩子是无辜的,也是你第一个孩子,我们不能这样狠心。” 周书凝勾唇笑着摇头:“外祖母,不要用孩子逼表哥,我说过,我不会让他为难。我想和他在一起,不过是因为我爱他,我只想嫁给他而已。” “倘若他不愿要我,那就是……他……他已经变了心,不喜欢我,不爱我了。我……我即使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我也不愿束缚他,愿意放开他,成全他!” 溧阳郡主感动得泪流满面:“宁国公,你听听凝儿多爱你啊!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你真的伤害,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吗?” 裴淮之慢慢地抬头看向周书凝。 周书凝勾唇,冲着他露出一个温婉的笑。 “没关系的,表哥,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尊重你。” 愧疚的浪潮将裴淮之整个人都给淹没。 凝儿越是这样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他越觉得愧疚,越觉得自己卑劣自私。 他脑海里闪过,凝儿刚刚握着簪子决绝赴死的画面,所有的坚持彻底的崩塌沦陷。 他捂着脸庞,低笑一声。 这一刻,他做了决定。 他抬头看了眼容卿:“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我就随你的意,可好?” 容卿蹙眉,这人真有毛病。 明明是他自己想要纳了周书凝,偏偏还要归咎在她身上? “你爱纳不纳……与我何干?别什么事都扯到我的身上……”容卿忍不住怼了句,她欠他的吗? 自己犯了错,却还要拉她下水,凭什么! 裴淮之自嘲一笑,他到底在期许什么? 容卿不会在乎他纳不纳凝儿,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呵,还好,他也不在乎她。 他爱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凝儿,容卿对他来说不过是责任罢了。 他不该为了责任,就将凝儿给丢弃。 凝儿为自己付出那么多,他不能再辜负她,不能再伤她的心。 他要好好地弥补凝儿。 他要回报给凝儿这世上,最美好的爱! 裴淮之一把将周书凝搂在了怀里:“是我错了,凝儿,我……我纳你就是……” “你别再做傻事,你和孩子我都要!” 周书凝像是不敢相信般,怔愣地看着裴淮之。 “表哥,你不必勉强……我不愿为难你……” 裴淮之紧紧地抱着她,低下头薄唇在她额头上吻了吻。 “我不为难,也不勉强。” “凝儿,让你受委屈了!” 周书凝一直隐忍在眼眶里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她哭着扑入他的怀里。 “表哥,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果然,我的等待没有白费。” 老夫人感动得不得了,她摸着眼泪,缓缓地起身,走到了容卿的面前。 “卿儿,我们出去谈一谈。” 容卿松开了紧紧掐着手心的指尖,手心里的疼痛,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 她点了点头,再不看那一对相依偎的男女一眼,转身出了内室。 老夫人的声音带了几分疲惫传来:“凝儿五岁的时候,失去了生母,七岁的时候,她的父亲也因为意外出事。偌大一个周家,没了她的容身之处,我可怜她,就派人将她接入了国公府。” “她七岁那年,踏入国公府的门,小小瘦瘦的一只,像只猫儿似的。胆怯,小心翼翼,说话都不敢大声说。凝儿这一生太过凄苦,我原想着,将来让淮之娶了她,给她安稳幸福的一生。谁知道,老国公爷不同意,他说凝儿不适合做国公夫人,当不起偌大一个府邸的主母。他竭力反对他们的婚事……” “所以那些年,虽然淮之与凝儿两情相悦,他们……也没有一纸婚书。再到后来,老国公爷因病去世,淮之的父亲太过老实愚钝,被人算计,不但他自己死了,还连累国公府被掏空了家底。淮之为了查找真凶,招惹了那帮丧心病狂的人,他们对淮之痛下杀手……凝儿不顾性命相救……之后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 “他们这十几年风风雨雨走过来,特别的不容易!我虽然明知道,让凝儿成为淮之的妾室,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可事到如今……也没别的法子。卿儿,你能理解吗?” 容卿眉眼不抬,勾唇笑道:“能,我自然能理解的。他们之间的故事,确实可歌可泣,我真的挺感动。” “老夫人,刚刚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出自真心。所以你放心,我不会阻挠他们在一起,我举双手赞同。” 老夫人皱眉,她诧异地看着容卿。 “我记得,凝儿刚刚回来的时候,你特别的排斥抵触,怎么如今,你就这样平静地接受了?” 容卿眼底满是嘲弄。 但她语气依旧温和:“以前不了解他们的故事,所以无法感同身受,如今嘛,见识到了表姑娘的大无畏牺牲精神,我突然就顿悟了。” “老夫人,要说这世上最爱国公爷的人是谁,唯有表姑娘莫属。我与表姑娘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没有任何的可比性。经过今天这件事,我是彻底的输了……所以我愿意成全他们。” 成全他们这么伟大的爱情。 呵,真是可笑,她都不知道,裴淮之与周书凝是什么时候睡在一起的。 如今他们的孩子都有了! 无谋苟合,珠胎暗结,他们不知羞耻宁愿抛却规矩名誉也要在一起,这样一对渣男贱女,他们就该永远锁死在一起! 第104章 纳妾事宜 容卿的情绪无波无澜。 或许,早在翠莲姐姐死的那一刻,她对裴淮之的所有情意都消失殆尽了。 她不在乎,裴淮之要纳谁,和谁有了孩子。 她如今只想利用国公夫人的身份,查明容家灭门的真相。 只要他们不碍她的眼,不阻拦她要做的事,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着他们所有恶心的行为。 容卿抬眼,目光澄净地看着老夫人:“再说,我嫁入国公府这么多年,还一无所出,实在是有些惭愧。如今表姑娘怀了孕,有了国公爷的第一个孩子,我是松了一口气。这是双喜临门的事情,也不至于让国公府绝后,这样的喜事,我怎会反对呢。” “如果老夫人信得过我,不如将纳妾事宜交给我办吧,我定然会让老夫人满意的。” 老夫人怔愣半晌,有些迷惘地看着容卿。 她竟然真的不生气? 便说气了,一丝一毫的难过都没有。 容卿的转变让她惊讶,更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卿儿,你真的不在乎?” “你真的不生气?” 容卿勾唇一笑,坦坦荡荡:“是,我不生气,更不在乎。” “老夫人不是说过吗?作为国公夫人,当家主母,理应宽容大度,不拈酸吃醋,不为了任何人事任何事,影响身为主母的气度与胸怀。” “如今我这样,也算是达到了老夫人对我的期许。” 老夫人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容卿。 难道,她从来都没喜欢过淮之?唯有不喜欢,才会不在乎,才会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 当年国公府就是一个空壳子,不管谁嫁进来都要吃苦的,这不是一个福窝,而是火坑。 她当年去容家提亲,根本就没有把握。 容太傅那么疼爱容卿,他怎么可能让他女儿跳火坑。她是拼着最后一丝希望,是拼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登门提亲的。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容卿居然会轻易就答应了这门提亲。 她二话不说就带着巨额嫁妆,入了国公府。 她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后来有人无意间说了一句,容卿不是图家世,而是图人。 容卿是喜欢淮之,所以她才心甘情愿地嫁入国公府,担起这个烂摊子! 老夫人正在出神间。 溧阳郡主走过来,笑道:“国公夫人还真是大度,既然如此,那你就去筹办纳妾事宜吧。我就不走了,等着喝书凝的喜酒。” “夫人可得好好办,可不能因为拈酸吃醋,故意阴奉阳违。” 容卿一派从容,不气不恼。 “那郡主派人监督我好了……” “在这个风口,我怎会再让国公府,成为全京都的笑柄?” 一个“再”字,刺得老夫人的太阳穴隐隐生疼。 容卿不再逗留,她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当即便带着人转身离去。 她丝毫不在乎老夫人是什么反应。 迎着飒飒寒风,容卿一步步走回了慕云院。 她的手脚冻得冰冷,入了屋子迎面的暖意,让她轻轻松了口气。 如夏欲言又止:“夫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偏偏这时候……你昨夜与国公爷可是……” 最后圆了房三个字,到底没说出来。 她眼眶里满是泪,特别的心疼夫人。 这都是什么事啊,难道老天都在欺负夫人? 容卿的指尖一颤,她抿着泛白的唇角,没有回答如夏。 她在屋内站了许久,突然想起什么,她走入内室,将藏在衣柜里的锦盒搬出来。 她打开盖子,怔然地看着锦盒里的珠宝首饰。 想起曾经,裴淮之送给她礼物时,那些欣喜,愉悦的画面,她眼底满是嘲弄。 这段情,终究是她一厢情愿的错付。 既然不值得,她也该彻底的清除干净了。 她将锦盒全数给了如夏:“拿去全都当了,当了的银子,让人置办一个粥棚,给那些衣不果腹的人施粥。对外就说,宁国公要纳妾了,我这个国公夫人施粥,以此为他们祈福。” 如夏的眼尾泛红起来,她接过锦盒。 “夫人,你别难过。” “我不难过……”容卿轻笑一声,她寻了个椅子坐下,捧着茶盏喝了几口温水:“我早就应该看透了他的薄情、自私的。翠莲姐姐死的那一刻,我就应该彻底死心。” “如今,我是彻底看开了。不属于我的,终究留不住。如夏,去忙吧。” 如夏轻声应了,她捧着锦盒走了出去。 她看着锦盒里的东西,这些首饰曾经都是夫人的宝贝,如今……是该割舍放下了。 容卿在如夏走后,低垂眼帘,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她揪着袖子,快速地擦拭干净。 说不难受,那是骗人的。 就算是养条狗,朝夕相处了五年,如今跟了新的主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的。更何况是人呢,还是她曾经满怀赤诚,义无反顾要嫁的人。 容卿不在乎,是否失身与裴淮之。 就当是被狗啃了一口。 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她不愿让自己陷入情绪低迷中。 她喊了玉婷过来,嘱咐她派人安排纳妾事宜……结果,她话音刚落,二夫人尤氏却来了。 她说老夫人将纳妾事宜交给她筹办了。 容卿轻笑一声:“祖母,到底是不放心我。” 她叹息道:“也罢,那就让二婶受累了!” 尤氏看着容卿还是自持镇定,强装着不伤心的模样,她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夫人放宽心吧,男人嘛,三妻四妾,实属平常,这算什么?” “夫人应该早早接受这个事实。” 容卿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二婶说的是,我应该早早习惯的。” “对啊,反正主母的位置是你的,旁人又抢不走。”尤氏敷衍地附和两句,便提出了告辞:“我就不陪夫人聊了,时间紧迫,我该快点准备起来。” “嗯,二婶慢走。”容卿客客气气地送她到了门口。 尤氏嗤笑一声,扭着腰肢,让丫鬟搀扶着离去。 曾经把持着国公府后宅内务的容卿,从这一天开始,属于她的权利,会彻底的土崩瓦解。 听老夫人那意思,会将一部分的权利,暂时交给她来管理……以前,老妇人死活都不愿意让她插手内务。 如今,却在纳周书凝为妾后,就让她插手了。 尤氏岂会猜不出老夫人的用意。 周书凝怀孕了,若是后宅内务交给容卿一人之手,老夫人怕,容卿会因嫉妒对周书凝腹中的孩子下手。 老夫人这是开始防备容卿了!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她乐见其成。 尤氏高高兴兴地去筹办纳妾事宜,府邸彻底地热闹起来。 京都城也热闹无比,人人都在讨论,关于宁国公裴淮之的这场风流韵事。 不少人唏嘘,很是同情容卿这个正室。 “辛辛苦苦操劳国公府这些年,到头来却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第105章 特殊的幽香 “原以为宁国公是一个重规矩,人品端正的君子,却不想也有男人的劣根性,白月光,朱砂痣……” “宁国公何止人品不端啊,简直可以用卑劣形容。他一开始娶容卿就是目的不纯,如今达成所愿了,就一脚将容卿踢开,与他那个青梅竹马的白月光,和和美美的在一起了,这将容卿当成什么了?” “是啊,容太傅若是在天有灵,还不得被气吐血了?” “不止卑劣,更是无耻,气死我了!” 不少人为容卿,为容太傅愤愤不平。 却也有那么一小部分人,支持周书凝。 “你们懂什么,当初周姑娘与宁国公可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恋人,周姑娘为了救宁国公,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如今他们好不容易在一起,这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人不服气,立刻呸了一口唾沫反驳。 “呸,什么有情人?依我看,就是一对渣男贱女。他们若还有情,就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又不是不允许纳妾,结果呢,一声不吭,孩子都有了。这不是欺负人家容卿,这是侮辱容家,羞辱容太傅。” “是啊,宁国公府的人,不就是看人家容卿背后没人了,所以就这样作践。实在是有失君子之风,我对宁国公很失望。” “对啊,高门大户,办事不是这样办的,这就是侮辱人。” “分明是容卿善妒,不允许宁国公纳妾,他不得已才……” “放屁,你趴在宁国公的门前,看到容卿善妒,不许他纳妾了?明明是男人的错,却还要反过来怪受害者?这是什么道理?” “你……你好好说话,不要说脏字。” “我就骂你怎么了?你三观这样歪斜,莫不是和宁国公是一伙的吧?还是那个白月光收买,故意来败坏容卿名声的?” “这人贼眉鼠眼的,还真有可能……” “心怀不轨的家伙,看我不将你打的满地找牙。” 一言不合,两边的人当即便打了起来。 酒楼大堂,顿时闹哄哄一片。 掌柜急的要命,根本就拦不住。 容卿戴着面纱,踏入大堂的时候,那场激战刚刚停止。 她没有任何停留,径直上了三楼包厢。 她刚刚收到消息,程夙约了一个可疑之人,在这明月楼会面。 她怀疑,那个人事关容家的案子。 —— 谢辞渊靠窗而坐,满意的欣赏着下面的热闹。 秋鹤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禀道:“殿下,我们的人,已经将关于宁国公与白月光苟且、珠胎暗结的事情,宣扬的满京城,人尽皆知。” “原本那些,想往容姑娘身上泼脏水的人,都被我们的人压制住了。属下派人查探了一番,发现他们是溧阳郡主那边的人。” 谢辞渊勾唇,冷笑一声,眼底满是阴邪之意。 “溧阳她是太闲了,既如此,就安排几个美人,送给她的夫婿。最好,能像周书凝那般,又会哭,又哭作,又能挑拨他们夫妻感情的人。” 秋鹤眸光闪烁:“这个人可不好找!不过,我听说,郡主夫君的白月光,好像是容姑娘。那属下,就找个容貌酷似的……” 谢辞渊冷眸扫向秋鹤:“你敢……” 秋鹤的身子一抖,当即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殿下息怒,属下一时失言了。” 谢辞渊拿起茶盏,狠狠地掷向他的膝盖。 扑通一声,秋鹤的双腿传来一阵刺痛,他狠狠地跪倒在地。 他头皮发麻,惊骇地求饶。 “殿下,属下再也不敢了。” 谢辞渊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滚出去。” 秋鹤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半刻钟后,谢辞渊原本正慵懒地躺在软塌上假寐,突然一股热意渐渐地涌上来。 这种滋味,他曾体验了无数次。 他猛然睁开眼睛,看向案桌上搁放的那一蛊茶水。 他被人下药了? 砰砰砰,恰在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皇兄,你在吗?” 谢辞渊冷笑一声,眼底浮上几分了然,他哑声应道:“孤在。进来……” 房门打开,穿着一袭绛紫色锦衣头戴冠玉,气质不凡的三皇子景王踏步而入。 他握着折扇,勾唇笑着向谢辞渊行了一礼。 “臣弟就知道,皇兄会在这里躲懒。” 他身后带了一个身段曼妙、婀娜的婢子。那婢子低着头,露出一截肤白似雪的脖颈。 谢辞渊不苟言笑,淡淡道:“你有何事?” 景王佯装伤心道,“皇兄,难道没有事,就不能来找你说话吗?” “父皇常说,让我们要兄弟和睦,不可生什么龌龊。我是真的想和皇兄培养感情,拉近彼此的关系,奈何皇兄,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这可让我如何是好?” 他说着,叹息一声,落座在谢辞渊的对面。 他手指微曲,敲了敲案桌,指了指那个婢子:“阿茹,过来奉茶。” 名叫阿茹的婢子,应了声,恭恭敬敬的靠近,她抬起手臂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水。 因为她手臂抬起,纱衣的袖子滑落下去,露出洁白如玉的皓腕。 一股特殊的幽香,朝着谢辞渊席卷而来。 谢辞渊不动声色,眉眼都没抬一下。 阿茹倒完茶,站在景王的背后,依旧低垂着眼帘,让人看不出她的面容。 景王抬起茶盏,喝了几口。 “这茶的味道,怎么那么奇怪?” “皇兄,你喝了可有什么不妥?” 谢辞渊轻轻摇头:“并无任何的不妥。” 景王观察着他的神色:“真的没有什么不对?可皇兄,你的脸庞怎么那么红?” “奇怪……” 他说着,抬手摸了摸谢辞渊的额头。 谢辞渊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躲避。 景王这一触碰,不禁惊呼道:“啊,皇兄,你的额头好热啊?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你也不像是感染了风寒啊?” 谢辞渊皱眉,推开他的触碰。 “孤没事……” “你真的很烦人,如果没什么事,请便。” 他毫不客气的赶人。 景王无奈的叹息一声:“皇兄,臣弟不过是担心你罢了。” “不需要。”谢辞渊抬着眼帘,冷漠的看着他:“今天,又要弄什么玄虚?” 他这个皇弟,表面看着平易近人,与他关系很亲热的样子,实则,哪一次都会给他挖坑,故意害他。 虽然每次,他都会失败。 可他始终都乐此不疲,热衷于此。 皇家的人,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 特别是拥有抢夺储君之位的人! 景王站起身来,他故作伤心道:“既然皇兄这样不喜欢臣弟,那臣弟就不碍你的眼了。臣弟将阿茹留下,让她陪着皇兄,可好?” 第106章 殿下,你就可怜可怜奴家吧! “臣弟看皇兄火气不小,男人嘛,向来都阳刚气十足……少不得需要女人的安抚与纾解。希望皇兄不要拒绝,要不然,臣弟少不得要去叨扰父皇了。皇兄应该也不希望,臣弟因为这样的小事,去打扰父皇吧?” 他虽然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是目的是那么赤裸,赤裸到有恃无恐。 谢辞渊勾唇,冷笑一声:“随意,你开心就好!” 景王挑眉:“那臣弟就祝皇兄,玩得开心。” 他毫不犹豫的离开。 他今天设计这一出,就想知道,太子他是真的不近女色,还是装的。 他就不信,在中药的情况下,让太子与一个美丽的婢子同处一室,他还能如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 无论如何,他今天都得试探出,太子的性取向是什么。 阿茹留了下来。 屋内静悄悄的,谢辞渊也不说话,他闭目养神,令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茹选择静观其变,可她等了许久,都没见谢辞渊有什么动静。 怎么回事? 景王殿下不是说,他派人给太子下了药吗? 这时候,太子应该欲火焚身,饥渴难耐了。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站在他身边,他就这样无动于衷? 阿茹不信邪,尝试着挪动脚步,又靠近了谢辞渊一些距离。 那股浓郁熏人的香味,让谢辞渊的脸色越发的阴沉。 他强自忍着,心底翻涌的虐杀之意。 “不想死,立刻滚……” 阿茹的身子一颤,但她却没退缩,她抬头看着谢辞渊额头冒出的汗水,她大着胆子靠近,捏着帕子抬手,给他擦拭。 “殿下,你的头上都是汗。” “是很热吗?让婢子伺候你洗漱,去去身上的火气可好?” 她的帕子还没触碰到谢辞渊的额头,就被他一脚给踹飞了出去。 阿茹猝不及防,没想到太子居然会这样粗暴。 她摔在地上,痛呼一声。 她捂着疼痛的胸口,满眼惶恐的看着谢辞渊:“殿下,息怒。” “奴婢是真的关心你……奴婢从很久前,就仰慕你,对你情根深种。希望殿下,能给奴婢一个伺候你的机会,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取悦殿下。” 那双似雾非雾,闪着泪光的眼睛,闯入了谢辞渊的眸子。 他原本冷血无情的眸子,敛然浮上一抹诧异。 “你……” 他呼吸急促几分,猛然站起身,走到了阿茹的面前。 他抬手,忍不住轻轻的抚上她的眉眼。 这一双眼睛太像容卿了! 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阿茹看着谢辞渊的眼神有了明显的变化,她不由得心头一喜。 看来,太子喜欢她的容貌,喜欢她的眼睛? 这可真是太好了! 那她就有机会,拿下太子,顺利完成景王交给她的任务。 她也能摇身一变,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阿茹有些激动,她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楚楚动人。 那双如繁星般璀璨迷人的眸子,弥漫点点泪光,蛊惑的谢辞渊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与冷静,他小心翼翼将她眼角的湿润,擦拭干净。 他声音暗哑至极,声线颤栗不止。 “别哭……” 他几乎虔诚地,抚摸着那双眼睛。 身体被压制的滚烫,以摧枯拉朽般的势头席卷上来……他满脸都是痴狂,眷恋的凝着阿茹。 阿茹激动坏了,太子殿下这是对她一见钟情了吗? 她要成功了! 她压住激动的情绪,不动神色褪下肩头的薄纱,身若无骨的朝着谢辞渊的怀里倒去。 “殿下,你就可怜可怜奴家吧!” “奴家唯有依靠你,才能活……你就要了奴家吧。奴家以后,就是你的人……就算是死了也是你的鬼……” 谢辞渊冰冷的大掌,摁住她的肩头。 他只凝着那双眸子,如呓语般呢喃:“死了也是孤的鬼吗?” “挺好的……” 容卿在三楼包厢一直等着程夙现身,她在屋内坐了半刻钟。 如夏从外面走进来,凑近她耳畔低声道:“程夙刚刚来了这明月楼,见了一个名叫馨儿的女子。这女子怀孕了,五个月大,好像是他的情人。” 容卿蹙眉,眼底满是疑惑。 “情人?如夏,你不觉得奇怪吗?” “既然是情人,他何不找个院子,将她养起来了?为何要住在这明月楼?还有,凭着程夙如今的身份,想要纳此女子为妾,佟氏估计也不会反对。他用得着这样躲躲藏藏吗?” 如夏点了点头:“是,这确实有些奇怪。” “那奴婢再让人继续探听。” 容卿应了:“嗯,不急,慢慢来。等程夙走后,我们会试探试探那个馨儿,看看能不能从她那里,得出什么线索。” 如夏退出去,继续派人探听程夙的动静。 大概半个时辰,程夙离开了。 容卿缓缓的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要去二楼包厢,去见一见馨儿。 谁知,她刚刚出了房门,就听见三楼廊道最里面的一个包厢,传出女子的一声痛呼。 “啊……不要。” 之后女子就再也没了任何的声响。 而后,浓郁的血腥味飘了出来,容卿的脸色一变,她连忙拉着如夏便要离开,由于太慌乱,不小心踢翻了旁边的一盆绿植。 砰的一声响。 容卿的心猛然一跳,她这是碰见凶杀现场了吗? 她不想招惹没必要的麻烦,不敢有任何的迟疑,拉着如夏继续朝着楼梯口走去。 谁知,她们的脚步刚刚踩在台阶,那扇紧闭的房门打开……砰的一声,一个人被扔了过来,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如夏低头看了眼扔过来的人,这是个女子,她浑身鲜血淋漓,一双眼睛血肉模糊,似乎是被挖掉了眼珠子。 她连忙遮住了容卿的眼睛:“夫人,别看。” 容卿的脸色煞白,饶是如夏动作快速,还是没能挡住。 她看到了,女子那双空洞洞血淋漓的眼眶。 容卿的身子战栗不止,她踉跄后退一步。 秋鹤听见响动,他连忙飞掠上来,却不想第一眼就看见了容卿那张煞白的脸……他不由一惊。 他看着躺在地上,血淋漓没了眼珠子的女子,立刻明白,这是殿下的杰作! 除了殿下,没人会这样残忍,硬生生将人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秋鹤头皮发麻,怎么就这样巧,居然让容卿看到了这惊骇一幕? 殿下他知不知道,他丢出尸体阻挡离去的人会是容卿? 下一刻,他听到谢辞渊冰冷无情的声音。 “灭口!” 第107章 真想将她锁起来 秋鹤的身子一僵,脸色微变。 灭口? 他如何灭口,这可是殿下心心念念,如痴如狂爱着的容姑娘啊。 他要是碰一根手指头,他这条小命就要完了。 秋鹤有些懵,反应有些迟钝,他抬脚掠过她们,想要入内禀告此事。 如夏以为,他要动手。 她满脸肃然,连忙将容卿推出去:“夫人,你快走……” 如夏动作极快,握着匕首就朝着秋鹤攻去。 她不清楚此人的底细,唯有先下手为强,她才能抢得先机,争取一些胜率。 秋鹤吓了一跳,连忙阻挡如夏的攻击。 这小丫头很猛啊,招式狠辣迅速,他一时间竟然无法脱身,只能堪堪阻挡……他怕自己出手伤了她,一直都在被动地防备。 谢辞渊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满手的鲜血,他听到外面的动静,不由得眉头紧蹙。 秋鹤怎么回事? 那么慢吞吞,不是让他灭口吗?他居然与人缠斗起来,只防御不攻击? 他面容沉郁,擦拭干净了鲜血,便缓缓地起身,走到了门口处。 他冰冷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犹如一把利剑狠狠地射向秋鹤:“你在婆婆妈妈什么?直接出手,一击致命啊……” 秋鹤欲哭无泪,扭头看向谢辞渊。 “殿下,你要不看清楚再说话?” 谢辞渊微眯凤眸,这才看清楚了与秋鹤正在打斗的人是谁。 他高大的身躯不由得轻轻一颤,整个人彻底僵硬住。 而后,他似想到了什么,猛然抬眸看向不远处,脸色泛白扶着墙壁,正一脸担忧看着如夏的女子。 他的脑袋轰的一声,刹那间空白。 他的手脚忍不住轻轻地战栗起来。 容卿? 怎么是她?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躺在地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阿茹。 他的唇色,惨白毫无血色。 谢辞渊彻底地慌了神,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容卿却在这时,看清楚了谢辞渊的面容,她眼底满是惊惧,连忙屈膝跪在地上:“臣妇拜见太子殿下……” 她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太子。 她自然是认识太子的,她的父亲是太傅,自从教导过大晋的储君。太子曾经也曾去过太傅府很多次,她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可是……每次都不太愉快。 在她印象里,这位太子殿下嗜血成性,残酷冷血。好像每一次见他,他都在杀人,没有哪一次,她能看到他双手是干干净净的。 容卿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手掌。 果然,那修长青筋凸起的手掌,残留着还没擦拭干净的血丝。 容卿的脸色更加惨白。 她的呼吸急促,多年前的一幅血腥画面,不受控制地闯入她的脑海。 满室的血腥,满地的断臂残肢……满脸痛苦死去的侍女,浑身是血,蔓延猩红嗜血残忍的恶魔。 “如夏,住手。”容卿的声音战栗得不像话,拼命压住心底的恐惧,看向如夏。 如夏一听太子殿下,她的头皮发麻,当即便停了动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今日真是倒霉,怎么就碰到了太子这邪祟。 她跟在夫人身边多年,自然知道夫人对这位邪祟的抵触与畏惧。 曾经有段时间,这人堪称是夫人的噩梦源头所在。 自从夫人成亲,凡是有太子出席的宴席,夫人能避就避,如今想来,夫人与太子,得有五年左右没有碰面了。 谁知,这一碰面,又遇到了太子杀人现场! 这是什么修罗场! 怎么每一次太子杀人,都能被她们撞破? 太子不会要杀了她们灭口吧? 四周顿时陷入了沉寂中。 容卿低着头,挺直脊背跪在地上,呼吸越发粗重。 谢辞渊不自觉地向她走近几步,他想要亲自搀扶她起身……谁知容卿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声,身子战栗得更加厉害。 她周身都散发着抵触谢辞渊的气息。 谢辞渊攥着拳头,停了脚步。 他的脸色很难看,却也懂得了她对自己的恐惧! 他闭了闭眼,咬了咬后槽牙,沉默许久方才憋出几个字。 “不想死,就闭紧嘴巴……” 话说到一半,谢辞渊就想自打嘴巴,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秋鹤无语地抽抽嘴角,殿下这样的情商,是永远都无法俘获女子芳心的。怪不得,明明殿下最先认识容卿,可却被裴淮之捷足先登! 容卿连忙俯首应道:“喏,臣妇遵命。” 她等了又等,头顶只有谢辞渊粗重的呼吸,容卿觉得一股股冷意,不停地往她身上蹿,这一刻她度日如年。 她的额头都不禁冒出一层层汗水。 这样难熬的时刻,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去吧……”谢辞渊声音沙哑,最终只吐露了这两个字。 容卿如释重负,她吐了口气应声。 如夏连忙软着手脚爬起来,战战兢兢地搀扶着容卿起身。 两个人在谢辞渊如魔鬼般可怕的目光中,落荒而逃,仓皇的下了楼梯,直接离开了明月楼,回了国公府。 谢辞渊怅然若失地看着,容卿迫不及待离去的身影。 他的手紧握成拳,心底的烦躁排山倒海凶猛涌上来,袖笼里显露出一抹刀光,快速地割破了他的掌心。 鲜血的甜腻味,充斥在四周。 秋鹤一惊:“殿下,你的手。” 谢辞渊似乎没有什么知觉,他眸子没有任何温度地看着秋鹤:“孤很可怕吗?” 秋鹤张了张嘴,看着谢辞渊满身的血,还有那掌心不停滴落的刺红……他眼底的癫狂与阴暗,几乎没有遮掩,全数爬了上来。 太子殿下岂知是可怕啊,简直就是变态! 这副疯魔的癫样,别说是女子了,别连他跟了殿下这么久的心腹,都觉得胆战心惊。 他头皮发麻,舔了舔干涸的唇,口不对心地说了句:“还,还好……” 谢辞渊低垂眼帘,掌心的疼痛,稍稍缓解了他心上传来的刺痛,浓密的眼睫遮掩住了他阴暗疯狂的阴暗。 他不由得低声呢喃:“真想将她锁起来……” 秋鹤的虎躯一震,他低着头,假装自己听不见。 过了许久,他又听谢辞渊喃喃:“好想杀了他!好想,弄死所有觊觎她的人……” 秋鹤的虎躯,一颤再颤。 殿下啊,悠着点吧。控制着自己,别真的疯了!没人会喜欢一个疯子啊,女子都喜欢温柔,体贴的郎君啊。 就他这个疯样,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等来容卿的垂怜? 第108章 梦到了裸露着身体的谢辞渊 他现在就可以预判,若是殿下登基为帝,那妥妥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癫帝。 到时候,谁还能阻挡住他的脚步?那不得要杀疯了! 秋鹤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谢辞渊最后的视线,容卿颤巍巍地登上了马车,马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明月楼。 这一路,她几乎头也没回,逃命似的消失。 他刚刚压制下去的癫狂,又要忍不住卷土重来。 她就那么怕他? 以前她没出嫁时,怕他! 如今嫁了人,五年后再见,她还是怕他! 他从没有凶过她,也没骂过她,更没伤害过她,他真不知道,她为何要怕他? 裴淮之肆意地伤她,羞辱她,践踏她的情……她明明很难受伤心,却还是一次次的原谅,一次次的包容。 凭什么? 她怎么就那么喜欢裴淮之? 他真是嫉妒啊。 嫉妒的每一日,他都想着要杀了裴淮之。 可是,弄死了裴淮之,她肯定会很难过的,她还会恨他! 谢辞渊深呼吸一口气,冷静冷静,不能再继续想下去。 否则,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容卿坐上马车后,惊惧的内心都没缓过来,看见谢辞渊的那一刻,她真以为自己要被他灭口。 他的眼神太可怕了! 这世上怎会有他那么可怕的人? 还好,他顾念着父亲之前教过他的情分,没有对她痛下下手。 这一刻,她将程夙与馨儿的事,都彻底抛诸脑后。 她焦急地让车夫驱车,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国公府。 一路上,她手脚冰凉,脸色煞白……如夏担忧地摸了摸她的手:“夫人,你的手好冰啊,你还好吗?” 容卿摇了摇头,她觉得有些头疼,昏沉。 她的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想起当年的那一幕血腥残酷的画面。 半个时辰后,她浑浑噩噩地被如夏搀扶下了马车,整个人的状态非常不好。 如夏担忧至极,她连忙派人请周府医。 周府医把了脉,眼底满是惊诧:“夫人这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吗?她这是惊吓过度……” 如夏的脸色难看,她张了张嘴,刚刚发生的事情,她也不能随意宣扬,她抿着唇角没有多说。 周府医开了一些安神压惊的汤药。 容卿喝了药,躺在床上就沉沉睡去。 她意识昏昏沉沉,一会儿梦见父亲母亲,一会儿又梦见二弟二妹。 最后,竟是梦见脱光了衣服,俊美如俦的谢辞渊。他墨发披散未着寸缕,双眼裹着浓厚的情欲。 他青筋凸起力量十足的手臂,死死地摁住她的双膝,然后,低下头…… 容卿摇着头,低叫一声:“不,不要!” 下一刻,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大口喘着气,神思恍惚地望着床幔顶。 玉婷听见了声音,连忙从外面跑进来:“夫人,你怎么了?” 容卿有气无力,双眼无神地看着玉婷。 梦境里的情景,太过离谱荒唐,她羞耻得说不出口,她想不明白,为何会做那样难以启齿的梦? 她怎能梦到了裸露着身体的谢辞渊? 她是疯了吗? 裴淮之纠结了一下午,一直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控制着不让自己踏入慕云院。 可当他听说,慕云院请了周府医,他就彻底的坐不住了。 他询问周府医情况。 周府医说,容卿情况不太好,起了低热。 裴淮之在书房里枯坐了两个时辰。 眼看着纳妾时间快到了,他再也坐不住,起身去了慕云院。 再次见到容卿,她面容憔悴不堪,双眼虚浮无神,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这样的她,脆弱得像是被暴雨摧残的残花。 裴淮之的心猛然一揪。 看来,他纳凝儿的为妾,容卿表面看着浑然不在意,心里早就痛不欲生了吧? 她到底还是在乎他的! 裴淮之的心里顿时好受了几分,他叹息一声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我知道,纳凝儿为妾这件事,你很难过痛苦。” “但事已至此,我也无可奈何。凝儿当年救了我,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楚……她如今身子被我占了,又怀了我的孩子,我不能不管她。” “但是,卿卿你放心,国公夫人的位置,永远都是你的。我绝不会让凝儿,越过你的地位……以后,我会好好的弥补你。” 容卿怔然地抬头看向裴淮之。 她有些迷惘,没太注意他说了什么。 裴淮之看着她迷惘,如迷路的麋鹿,无端觉得有些可爱! 他的心一软,轻轻地揉了揉她额间的柔软的发丝。 “别难过了,今晚,我来陪你如何……” 恍恍惚惚的容卿,听到这句话,她猛然清醒了过来。 她不动声色地推开了裴淮之。 “这怎么好?今日是周姨娘的好日子,我怎好鸠占鹊巢?” “周姨娘?”裴淮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容卿勾唇,淡淡地笑了笑:“周姨娘就是周书凝啊……我这样称呼,可有不妥?” 裴淮之恍然,虽然听着有些别扭,却没有反驳。 “没有不妥!” 容卿眼底的迷惘褪去,恢复了清冷,疏离。 她站起身洗漱更衣,再没有与裴淮之搭话。 裴淮之感受到她的疏离,他无奈地摇头。 他之前别扭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释然。 她越生气,就代表越在乎他!她心里还是有他的,这就够了。 凝儿对他情深义重,为他付出那么多,他不可能抛弃她,不负责任。 容卿也是他的责任。 无论哪一个,他都放不下,都有些亏欠。 往后,他会尽量一碗水端平,绝不会轻易委屈了哪一个。 纳了凝儿后,他就准备准备,可以与容卿圆房了。 这些年让她独守空房,是他对不住她,以后,他不会再冷落她。 他会对她,与凝儿一样好! 二夫人尤氏将晚宴安排得妥妥当当,大红灯笼挂满每个院子,月影轩的窗子贴满了喜字。 前院厅堂,更是铺了长长的红毯。 虽然纳妾不比娶妻隆重,但老夫人吩咐了,该有的,也得给周书凝补足。 尤氏得了这个暗示,自然也布置了精致奢华的喜堂。 周书凝坐在铜镜前,穿上了大红色的嫁衣,嫁衣是临时买的,虽然有些不合身,但无论是料子还是做工,都是数一数二的。 她生来就该享福,就该被金尊玉器娇养着。 不知怎的,她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新娘妆容,突然想起嫁给苏城的那一天。她嘴角的笑意凝滞,眼底满是委屈愤慨。 嫁给苏城,相当于她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这是她此生最大的耻辱……当初,若非苏城握着她的把柄,她如何能屈尊嫁给他? 等她在国公府站稳脚跟,她得想法子去桂花村,将苏城给彻底解决了! 京城西南角,一处破庙内,苏城衣衫褴褛,搂着浑身滚烫的儿子,他眼底满是绝望。 苏小腾被烧得迷迷糊糊,嘴里一直喃喃喊着:“娘,你在哪里?小腾好想你……” 苏城呜咽哭泣起来,“小腾,你别睡,撑过去……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你娘了!” 第109章 周书凝是这个乞丐的婆娘? 苏小腾气若游丝,似乎听到苏城的声音,他一直都在喊着:“娘,我错了,我再也不和你抢糖葫芦吃了,你想吃什么,我都让给你!” “娘,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苏城绝望地低泣,他胸腔里翻涌着恨意。 周书凝她真是好狠的心啊,她不但杀了他娘,更是拿走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所有钱财积蓄。 她是一点后路,都不给他们父子俩留。 她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儿子。 她想逍遥快活地过好日子,那不能够,他一定要找到这个毒妇,一定要戳破她伪善的面具,将她拉入地狱。 在这遍地都是达官显贵的京城,他一个瘸了腿的男人,想要生存太难了,更别说还带着四岁的孩子。 上次那个贵人给他们的银子,被那些乞丐盯上,他还没焐热乎呢,就全都被抢走了。 他与儿子已经有三天三夜没有吃饭了。 儿子体弱,这几日天气转凉,又感染了风寒。 他们连吃的都弄不到,更别说给儿子治病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在他怀里奄奄一息,苦苦挣扎。 孩子的哭声,实在令人揪心。 隔壁的一个乞丐,捧着一个刚刚端回来的热粥,走了过来。 “这热粥我刚刚端回来的,你快点给孩子喂一些,没准吃了东西,这病就能挺过去了。” 苏城有些意外,他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多谢,多谢大哥。” “别客气了,快点给孩子喂一点吧,今天宁国公好像要纳妾,国公夫人宽容大度,特意拿出银子,搭了粥棚在施粥。这碗粥给你,我再去讨要一碗……” 苏城热泪盈眶,像是看到了希望。 他抖着手,捏着苏小腾的嘴,小心翼翼地给他喂米粥。 孩子确实是饿狠了,闻到米粥的香甜味,他下意识地吞咽起来。 不一会儿,就将一碗粥给喝完了。 苏小腾睁开眼睛,哭着看着苏城:“爹,饿,还是饿。” 苏城看他醒了,连忙揪着袖子擦了擦泪水。 “儿子,你等着,贵人在施粥呢。我……我再去给你讨一碗去……” “你在这里躺着,不要到处乱走啊。爹很快就回来了……” 苏小腾乖乖地点头。 苏城拿了一些稻草,给他盖着,而后他便随着那个乞丐,跑去了粥棚那边。 人群里都是议论,宁国公府的事情。 “这国公夫人还真是大度,自己的夫君纳妾,她居然自掏腰包施粥,要为夫君与姬妾祈福?” “这宁国公可真是有福气,一个是失而复得的白月光,另一个则是名门贵女,啧啧,享尽齐人之福啊。” “我曾经见过那白月光一次,真是一个天仙似的美人。这京都城的人,谁不羡慕宁国公啊……” “对啊,要想成为男人,就该是宁国公那样的。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才华横溢,外貌俊美……弱冠之年又登科上榜,不过五年时间,就成了这京都风头无二的新贵权臣。啧啧,堪称人生赢家。” 众人皆是羡慕裴淮之。 苏城听了,也有些羡慕。 他排着队领米粥,谁知由于人数众多,在他排到前面还一个人时,米粥没了。 他情绪有些激动,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袖,他当即跪在地上恳求。 “大哥,求你可怜可怜我吧,将这碗粥让给我好不好?我和儿子已经三天三夜没吃东西,我儿子快要饿死了……” 那人一脸凶相,抬脚就踹向苏城的心窝。 “滚,你三天三夜没吃饭,我他娘也饿了五天五夜了……在这里等待施粥的,谁不可怜?都他娘的要饿死了,我可怜你,谁来可怜我……” 苏城被踹翻在地,他体力不支,挣扎了很久都没爬起来。 一张发黄有些破损的纸张,从他怀里掉在了地上。 他捂着胸膛,痛苦地呻吟。 施粥的管事名叫钱旺,他奉命施粥,自然不希望闹出人命,连忙派人将那个人轰走,让人扶起了苏城。 有人捡起地上的那张纸,随意瞥了眼,眼底满是惊奇。 “咦……这画上的女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女子长得好美啊!” 苏城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衣襟,他扑了过去,将纸张给夺回来。 “这是我的婆娘……”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衣衫褴褛的苏城,眼底满是鄙夷:“你的婆娘?你开什么玩笑?就你这德行,长得奇丑无比,你能娶到这样如花似玉的媳妇?” “哈哈哈,真是笑掉我的大牙了。” 众人也纷纷嗤笑出声。 苏城摇头,慌乱的解释:“她真的是我的婆娘,她还给我生了一个儿子。” “我儿子就在附近的破庙呢,我儿子长得特别俊,鼻子和眼睛特别像她……” 管事钱旺看苏城说得煞有其事,也好奇地看了一眼,谁知这一看,他的脸色一沉,眼底满是惊诧。 这……这纸上的画像,怎么会是表姑娘? 周书凝是这个乞丐的婆娘? 他惊惧无比,当即便遣散了围观的人,随着苏城去了破庙,见到了苏小腾。 钱旺看着苏小腾那张脸,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这模样,简直太像周姨娘了! 这要说是她的儿子,都几乎没人怀疑。 苏城跪地磕头,眼底满是恳求:“贵人,你是不是见过我婆娘?” “求贵人发发善心,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儿子吧。” “我儿子快要病死了……无论如何,这也是她的骨肉,也是一条无辜的生命啊。” 钱旺一开始是忐忑害怕,到了后来,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给了苏城一些银钱让他给苏小腾找大夫看病,又寻了一个住处给他们。 对于周书凝,他只字不提…… 钱旺安顿好苏城父子,他怀着激动的心,回了国公府。 他越想越觉得高兴,他似乎无意中摸到了一条通天之路。 真没想到纯良温柔的表姑娘,居然会隐瞒众人,早就成亲生子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表姑娘将国公府众人当猴耍。 这样的心机,这样的手段,凭着国公爷如今对她的宠爱,迟早有一天这国公府的内宅,都会掌控在她的手里。 钱旺之前还在发愁,不知道该如何给自己找靠山呢,谁知道老天爷送给了他这么一份大礼。 如果能利用苏城父子,拿捏住了表姑娘,那他岂不是在国公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钱旺红光满面的回了国公府。 府邸所有的主子都齐聚在厅堂,吉时到了,裴淮之牵着身穿新娘喜服的周书凝,踏入了喜堂。 第110章 扒了周姨娘身上的嫁衣 红灯笼红喜字红蜡烛……到处都是喜气洋洋,这规格已然超出纳妾范围,像是曾经容卿嫁过来的场景。 便连周书凝身上穿着的嫁衣,都是大红色,正妻才能穿的颜色。 嫁衣的料子,绣工都是上等,这一件嫁衣上百两,顶得上普通人家十几年的开销了。 老夫人穿着一袭暗红色绣着福字的绸缎衣裳,满脸喜色地坐在上位。 她看着淮之牵着凝儿,从外面走进来,她一双浑浊的眼睛,不禁盈上泪光。 这一幕,她不知道盼了多少年,原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老夫人的声音染了一些哽咽:“这一路,你们走得也不容易,以后,好好过日子。” 周书凝跟着红了眼睛。 这一刻多么难得,她终究赢了不是? 她得意地挑眉,抬眸看向容卿。 在她大红喜服的衬托下,容卿今日穿的淡蓝色衣裙,显得是那么朴素低调。 呵……这一刻周书凝是无比畅快的。 这才是仅仅是开始而已,等她生下表哥的第一个孩子,她会让表哥请旨,封她为平妻。 然后,她更会让表哥一步步厌弃容卿,休了容卿,扶她为国公夫人! 一步一步,她要慢慢来。 总要一天,她会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仪式开始,拜天地时,赵管家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跑进来:“老夫人,宫里来人了。好像是陛下有口谕……” 老夫人猛然站起身,她的脸色微变,脑袋轰隆隆作响。 她有预感,这道口谕,十有八九,是与纳妾相关。 裴淮之心里也是忐忑,其他人更是惶恐不安。 唯有容卿,从始至终都很淡然。 仿佛无论是纳妾,还是陛下的口谕,都与她无关。 她虽然身处国公府,可她的灵魂早已脱离,她犹如一个局外人,只冷眼旁观这一切的荒唐闹剧。 纳妾而已,却布置了喜堂,居然还要拜天地,入洞房? 呵,国公府的礼规,全数崩塌。明日,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将会再次成为全京城新的笑柄。 老夫人的腿脚发软,她不禁隐隐有些后悔。 难道,这一遭,她真的走错了? 裴淮之温声安抚:“祖母,别慌,静观其变。我不过是纳妾而已,虽然事情闹得不太好看,但也没触犯什么大晋律法。陛下圣明,许多事还要依赖我去办,他定然不会严惩我……” 老夫人点了点头,勉强稳定了情绪。 众人怀着忐忑走了出去,迎接宫中来的人。 张公公挽着拂尘,淡淡地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国公府众人。 他扬高声音,一字一顿道:“陛下口谕,宁国公入朝为官多年,一向勤勉努力,为朕,为百姓殚精竭虑,朕心感甚慰。但近日国公府家事,闹得沸沸扬扬,频起风波,实在是太不体面。” “宁国公年轻有为,当洁身自好,爱惜自己的羽毛名声。不能因为儿女私情,就枉顾礼法,抛却祖宗规矩。朕记得当年,宁国公求娶容太傅之女容卿时,曾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言犹在耳,如今却物是人非。宁国公失信于容太傅,其所作所为实在令朕失望……” 裴淮之的脸色一沉。 本以为圣上早就忘了容太傅,也忘了当年求娶容卿时,国公府所做出的承诺。 没想到,陛下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当年之事。 圣上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重话,更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警醒他。 可见,他的行为,让圣上是多么的失望! 老夫人的眼前一阵阵眩晕传来,她几乎快要昏厥。 悔恨,懊恼,控制不住地突突往上冒。 怎会这样? 容太傅都死了三年,陛下居然还记挂着? 原以为容卿背后没人了…… 这道口谕,彻底将国公府钉在了耻辱柱上。 老夫人喉间顿时一阵甜腥翻涌,她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 张公公宣读口谕戛然而止,裴淮之脸色泛白:“陛下,可有什么其他的指示?” 张公公摇头:“陛下只说,对宁国公的行为感到失望。” “另外,为了国公府的清誉,陛下派了李嬷嬷来监督纳妾礼……希望宁国公以身作则,恪守规矩礼法,不能再任意而为。” 说完这些,张公公一甩拂尘转身离去。 身穿宫装,面容肃然的李嬷嬷留下。 老夫人惊惧交加,要不是李嬷嬷没走,她这会儿已然昏迷了过去。 她咬牙强撑着,将满嘴的血沫咽了下去,这时候她不能倒。 周书凝攥着拳头,心里暗恨。 这种时候,陛下多管什么闲事? 她与表哥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分明是容卿插足他们的感情,为何到头来,陛下却要不分青红皂白,责怪表哥坏了祖宗礼法? 这不公平。 为什么便连陛下,都要向着容卿? 周书凝气得眼睛泛红,她抬头看了眼裴淮之,她委屈无比,从地上爬起来时,脚步踉跄朝着裴淮之倒去。 “啊,表哥!” 裴淮之猝不及防,还没伸手搀扶周书凝。 岂知李嬷嬷却走过来,一把扶住周书凝的胳膊,“周姨娘是腿断了吗?起个身,都能摔倒?你的骨头是有多轻,借着这个间隙,也要往男人身上靠?”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裴淮之:“宁国公,你理应搀扶国公夫人起身。” “周姨娘乃妾室,哪里有资格让主君搀扶?还请宁国公,不要宠妾灭妻,枉顾祖宗礼法,继续让陛下失望。” 裴淮之一怔,他无言以对,转身欲要搀扶容卿。 容卿却避开他的手,独自站起身。 “多谢李嬷嬷关心,我身体很康健,没有断手断脚病,我可以自己起来。” 老夫人有些难堪,咬牙呵斥周书凝:“周姨娘,请注意分寸……” 周书凝委屈得不行,她红着眼睛看向老夫人:“外祖母……” 李嬷嬷皱眉,立刻提醒:“什么外祖母?周姨娘理应喊老夫人。请周姨娘记住,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国公府的表姑娘,而是宁国公的妾室。妾室的本分,你要记清楚,不但要卑躬屈膝地照顾主君,更要放低姿态地孝敬主母,伺候国公夫人。” 周书凝原本如花似玉的小脸,青白一片。 其实她该收敛锋芒,装得卑微顺从的,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今日可她的大好日子,她怎能受这样的窝囊气? 老夫人连连应道:“李嬷嬷说的是,我一定让人好好地教周姨娘为妾的规矩。” 李嬷嬷抬头看向喜堂的布置,她拧眉:“纳妾还有拜堂的礼仪吗?老奴怎么没听说?” 老夫人:“是我糊涂了,来人,赶紧将喜堂给拆了。” “到底是谁办的蠢事,立刻找出来,严惩以待。” 李嬷嬷扫了眼周书凝身上穿着大红色嫁衣,她皱眉:“妾室怎可穿大红?这于理不合……” 周书凝的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她还没反应过来,李嬷嬷直接命令道:“来人,扒了周姨娘身上的嫁衣。” 第111章 为妾者,当以主母为尊 老夫人微微一怔,她没想到李嬷嬷居然会做得这样绝。 她倒是也听说过,这位李嬷嬷的行事风格。 她在圣上跟前,当差多年,是宫廷里最严苛,最重规矩的掌事嬷嬷。 不少高门大户的家族,每一年都会邀请她入府,教导那些年轻女眷规矩礼法。 与以往不同的是,那些人主动请李嬷嬷前去教授。李嬷嬷能教教他们族中的女眷,那是一种荣耀,以后议亲说媒,都是增添光彩的筹码。 但这次却是圣上派了李嬷嬷过来。 美其名曰是观纳妾礼,实则是借着李嬷嬷,来敲打他们宁国公府行事不能太过分,不能欺辱背后无人的容卿。 圣上是在为容卿撑腰! 老夫人张了张嘴想要阻止,李嬷嬷却向她福了福身。 “希望老夫人与国公爷,不要怪罪老奴越俎代庖,行事不留情面,老奴是依据圣上的意思办事……” 圣上的意思,短短几句话分量十足,谁敢置喙? 老夫人头皮发麻,不敢多说一句话。 她闭了闭眼,任由宫人当场扒了周书凝身上的大红嫁衣。 裴淮之于心不忍,他攥着拳头扭过头去。 周书凝惊惧无比,她连忙推搡后退:“啊,别碰我。” “不要,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外祖母,表哥……” 裴淮之眼底满是愧疚,“凝儿,委屈你了,这是陛下的意思……我和祖母也无可奈何。” 这句话彻底让周书凝安静。 圣上的意思,谁都不敢多嘴,她知道她只能将这个委屈,生生忍着。 她被人摁住胳膊,当着众人的面,剥了身上的嫁衣……这一刻,她所有的颜面与尊严,全都被践踏至淤泥。 她脚下不稳,身子跌倒在地,擦破了膝盖手肘,破损的皮肤渗出血丝。 红缨连忙搀扶住她的手臂。 周书凝紧咬牙关,低垂眼帘,任由泪水一滴滴坠落在青石地板上。 她这才意识到,什么是妾! 为妾者,近乎奴仆,永远都上不得台面,便连自己的生的孩子都不能喊她娘亲,要喊正室为嫡母。妾生子,永远都没有资格继承家业,就算是正室一无所出,就算过继收养养子,也轮不到妾生子。 一阵冷风吹拂过来,身上的嫁衣被剥掉,她瑟瑟发抖地哽咽着,便连哭她都不敢大声哭出来。 红缨将她扶起身。 老夫人红着眼睛让人拿了一套玫红色的衣服,遣了周书凝去偏房换上。 半刻钟,周书凝换了衣服归来,她眼睛红肿,整个人憔悴无比,哪里还有刚刚的春风得意! 她看着喜堂的红绸,红灯笼,还有喜字统统都被撤下,她的心犹如刀绞般的疼。 她刚刚还引以为傲,虽然是妾室,却也能与表哥行拜堂礼,她与容卿比起来,也不差什么。 如今看来,是她太天真,是她太傻了。 她想要怨恨容卿,都怪不到她的头上。 毕竟这是圣上的意思! 李嬷嬷看了眼周书凝,这才缓缓颔首:“玫红的颜色,才是妾室能穿的。” “老夫人,如今国公府的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国公府的规矩,切不可随意损毁。否则,受到影响的不止是国公府,大晋上下若是都要效仿宠妾灭妻,大晋的朝纲岂不是要跟着不稳。” 老夫人扯着僵硬的唇角,连连应是。 她哪敢说半个不字。 今晚这场纳妾,哪里是喜事,分明是一场祸事。 老夫人恭敬地邀请李嬷嬷入厅堂。 李嬷嬷落后几步:“老夫人与国公爷先请。” 裴淮之扶着老夫人,率先踏入门内,李嬷嬷紧随其后。 周书凝红着眼睛跟在后面,迈步而入……李嬷嬷顿住脚步,扭头:“为妾者,当以主母为尊……国公夫人还没入内,周姨娘怎可走在夫人前面?” 周书凝停住脚步,脸色煞白。 便连走路,她都不能走在容卿的前面? 这什么破规矩? 但她敢怒不敢言。 玉婷勾唇笑着,扬眉吐气地笑着,搀扶着容卿越过周书凝,迈步而入。 二房三房的人入内了,李嬷嬷才让周书凝踏入厅堂。 周书凝气得身子直打哆嗦,所以她现在成了国公府最底层的人吗? 她比不过容卿,如今便连二房三房的,她也不如? 周书凝神思恍惚地踏入厅堂,站在人群末尾。 李嬷嬷又说了一些什么祖宗规矩,而后就请老夫人与裴淮之落座。 二人坐好后,周书凝寻了个就近位置坐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不配往前坐,那她就坐在末尾,那个狗奴才李嬷嬷就不敢说她了吧。 谁知,她的屁股刚刚沾在椅子上,李嬷嬷锐利的眸子,就朝她扫来:“周姨娘……主母还没落座,你岂能先坐?” “你身为妾室,理应伺候在国公夫人身边,妾室如仆,哪里有坐下的资格?” 周书凝眼底满是郁闷:“我连坐,都没有资格了?” “周姨娘应该自称为妾……”李嬷嬷皱眉,立刻纠正。 一口一个周姨娘,一字一个妾,周书凝气得几乎要吐血。 这个李嬷嬷太讨厌了,她就是故意针对她的吧?一个奴才姿态摆得那么高,她以为自己是谁? 她不想再继续受气,撇了撇嘴便要反驳。 老夫人心惊胆战,她多少还是了解周书凝的脾气。 在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得罪李嬷嬷,惹了圣上恼怒。 今日这个委屈,周书凝必须得受着! 她掐了掐陈嬷嬷的手。 陈嬷嬷明白了老夫人的指使,她冷着脸走到了周书凝的面前,低声提醒,“周姨娘,一切按照李嬷嬷所言行事。” 而后,她摁着周书凝的脖子,向容卿行了一礼。 “周姨娘,伺候夫人落座。” 周书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迫给容卿鞠了躬。 她气得眼睛发红,却不敢发火。 她忍着喉咙里的哽咽,在陈嬷嬷的支配下,她沙哑的声音道:“请夫人落座。” 玉婷看到这一幕,心里畅快无比。 周书凝还以为,做人妾室,是多么光彩的好事吗? 她从小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女子嫁人,宁可嫁给一个穷人为妻,也不能做高门大户的妾。 她一个奴才都明白的道理,偏偏周书凝不懂!她自甘堕落,落到这个下场,是咎由自取。苦果是她自己求来的,也该她咬牙忍下去。 第112章 妾室茶 容卿落座后,眼睛泛红地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回她一个安抚性的笑。 容卿的鼻子酸涩得厉害,隐隐有泪光在眼眶里闪烁。 李嬷嬷与母亲是手帕交,以前她就曾去过太傅府,亲自教授她宫廷规矩,大晋礼法。 自容家出事后,她嫁入国公府,再没见过李嬷嬷。这是五年后,她再次见到熟悉亲切的旧人。 由此可见,陛下没忘了父亲,他用这种方式,代替父亲给她撑腰! 李嬷嬷的到来,给容卿原本荒芜的心,注入了一股暖流。 纳妾礼仪开始。 李嬷嬷并没落座,她脊背挺直地站着,面容肃穆严谨。 周书凝红着眼睛,忍着满腔的委屈,捧着茶盏欲要跪在老夫人面前。 李嬷嬷当即便阻止。 “慢着,妾室茶,不用敬老夫人与国公爷。” “只需敬国公夫人即可……” 在大晋,妾室是没有资格,给主家长辈敬茶的,妾室只能给正室夫人敬茶。 周书凝跪下的动作凝滞,她还在愣神间,就被陈嬷嬷拽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容卿的面前。 她手里端着的茶盏,颤颤巍巍差点摔下去。 李嬷嬷摁住她手臂,提醒了一句:“拿稳了,别摔了。要不然,就是不敬主母……” “为妾者,不但要伺候好主君,为家族繁衍子嗣,更要顺从主母,好好伺候。但凡不守规矩,有以下犯上的行为,当家主母都会有随意处置妾室的资格。” “不服管教的妾,轻则打骂,重则发卖出府……周氏,往后希望你能恪守妾室本分,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地遵守礼法规矩。” 周书凝跪在地上,坚硬的地板磨着她的膝盖,她不但要承受身体的痛楚,还要承受李嬷嬷精神上的折辱与打压。 她咬牙忍着喉间翻涌的甜腥,以无比屈辱的姿态,被李嬷嬷强迫着抬高手臂向容卿敬茶。 她所有的骄傲与尊严,被践踏得一无是处。 这一刻,奇耻大辱! 李嬷嬷看向容卿,原本冰冷的目光,染了几分柔和:“夫人,请喝茶吧。” 容卿没有为难周书凝,众目睽睽之下,李嬷嬷给她的折磨够了,她没必要因小失大,与一个侍妾计较。 她接过了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 “周姨娘,你起来吧。希望你以后,好好的伺候国公爷,好好为国公府延绵子嗣……” 周书凝整个人像是虚脱般,她沉默不语低声啜泣。 李嬷嬷皱眉:“周姨娘,国公夫人在和你说话呢。” 周书凝忍着哽咽回道:“是,妾……谨遵夫人教诲。” 李嬷嬷这才满意,放了周书凝。 她被红缨搀扶起来,脸色很是不好,身子摇摇欲坠,下一刻似乎就要昏厥过去。 老夫人怕周书凝动了胎气,连忙嘱咐陈嬷嬷:“你带周姨娘退下吧。” 陈嬷嬷应声,她搀扶着周书凝,离开了厅堂。 李嬷嬷完成了任务,当即提出告辞。 老夫人与裴淮之客客气气地送她出门。 李嬷嬷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裴淮之:“陛下对国公爷很是看重,希望国公爷不要因为儿女情长,毁了自己的前途。” “容太傅为了大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国公夫人作为他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圣上很是怜惜。国公爷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本末倒置,继续行糊涂之事……” 裴淮之低垂眼帘,轻声回道:“多谢李嬷嬷提醒……” “明日早朝,我会向陛下请罪!” 李嬷嬷轻轻点头,视线最后落在容卿的身上。 她冰冷的眸子,染了一些暖意。 她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与国公夫人私聊几句,不知可否?” 老夫人不敢得罪圣上面前的红人,她连忙点头应了:“好,你们聊,我与淮之先回去了,李嬷嬷路上小心。” “卿儿,你替我好好地送李嬷嬷。” 容卿顺从地应声。 裴淮之看了眼容卿,他欲言又止,最终一个字没说,搀扶着老夫人进了国公府。 大门口只剩下容卿与李嬷嬷。 李嬷嬷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容卿揽入了怀里。 “这三年,苦了你。” 容卿一直隐忍在眼眶里的泪,再也忍不住溢出眼角。 她紧紧地抱住李嬷嬷:“姑姑……” 李嬷嬷哽咽起来:“这些年,其实陛下一直没放弃容家的案子,可是……凶手太过狡猾。当年将线索全数铲除得一干二净……陛下也是有心无力。” 容卿摇了摇头:“陛下今日能传口谕,并且让姑姑过来一趟,我已然很是感动。” “可怜的孩子。”李嬷嬷满是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发丝:“若是你母亲还在,哪里容忍你受这样的委屈?宁国公府的人,全都是薄情寡义之辈,当初你就不该跳入这个火坑。哎,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姑姑不必为我担心,我现在只想要找出容家灭门案的真凶……至于儿女私情,我早就不奢望了。” 李嬷嬷叹息一声:“你年纪轻轻的,也不能太过灰心。宁国公若是聪明,他以后定然不敢亏待你……老奴瞧着这周姨娘,也就这样。心思全都写在脸上,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 两个人寒暄了很久,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玉婷在旁边看着,也不由得热泪盈眶。 李嬷嬷还要向皇上回禀国公府的事呢,她不能久留。 半个时辰后,李嬷嬷依依不舍地离去。 “夫人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随时派人送信给老奴,老奴虽然是个奴才出身,在陛下面前到底有几分薄面。” 容卿红着眼目送马车渐行渐远,月光将她的身影拉长,无端地增添了孤寂与落寞。 她回了慕云院,却不想裴淮之早早坐在了内室,他正翻着一本书看着。 听见容卿的脚步声,他抬头看过去。 “李嬷嬷走了?” 容卿没有理会,径直入了屏风处,玉婷伺候着她更衣。 裴淮之揉了揉眉心,待容卿洗漱更衣结束,他让玉婷退下。 他一把将容卿扯入了怀里。 容卿眼底满是厌烦,她抗拒地推开他:“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裴淮之知道她还在生气,他虽然不喜欢她这样冷漠疏离的态度,但他理亏,终究按捺住怒意,心平气和道。 “容卿,我们圆房吧。” 第113章 与周书凝共享一个男人? 容卿眼底满是诧异,她退后几步,“今天是周姨娘的大好日子,你应该留宿月影轩……” 还有,他们不是已经圆房了? 他为何要这样说? 是故意讽刺她,羞辱她吗? 想起那一晚,他们发生了关系,圆了房,她喉头忍不住泛起一阵阵恶心。 她终究沦落为,与周书凝共享一个男人?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 裴淮之看她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他很是懊恼:“你将我往外推?” “你不喜欢我碰你?” 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即便他日日捧着凝儿的画卷,让她独守空房,她也没有任何怨言,依旧无怨无悔地对他好。 如今,她居然抗拒他的靠近? 裴淮之暗暗咬牙,大掌再次箍住她的手腕,将她搂入怀里。 “你是我的妻子,该尽的夫妻义务,容不得你不愿意……” 他说着,便撕开她的衣服,低头狠狠地咬上了她的脖颈。 容卿痛叫一声,想也不想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 “滚……” “我嫌脏……” 啪的一声,一巴掌落在裴淮之的脸上,打碎了他所有的旖旎心思。 他怔愣地看着容卿,“你说什么?” “你嫌我脏?” 容卿捂着散落的衣衫,一步步往后退。 她一双美丽的眼睛,迎上点点泪光。 她咬牙,痛恨无比地看着他:“你与周书凝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愿意成全你们……可是,我不想和她共享一个人男人……” 虽然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三从四德,男人三妻四妾在所难免,她以前觉得没什么,但如今,她就是无法接受这种形态。 “你们爱你们的,缠绵你们的,不要扯上我。我只想查清楚容家的案子,裴淮之算我求求你,不要逼我,行吗?” 裴淮之的身子一颤,他怔然地看着容卿。 他看清楚了她眼中泪水,夹杂着的厌恶…… 厌恶? 这两个字刺得他心头一疼。 他攥着拳头,仰头晒然一笑。 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再向容卿低头…… 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无论他想要什么,随便伸伸手就能得到。 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他只要愿意,无数美人就能前仆后继,向他扑过来。 他用得着,在这里强求吗? 她以为,自己是谁? “好,我不逼你……”裴淮之甩袖离去,再不看容卿一眼。 容卿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她腿脚发软,跌坐在地。 她的眼睛胀痛无比,她却低声笑了起来。 玉婷担忧地从外面跑进来,跪在了容卿的身边。 “夫人,你没事吧?” 容卿摇了摇头,她的目光清明:“能有什么事?” “我早就习惯了!这样撕破脸皮了,挺好的……以后,他与周书凝恩恩爱爱,我查我的案子。只要他们不招惹我,我就能与他们忍着恶心,和平相处。” 她深呼吸一口气,从地上站起身来,躺在了软塌上,拿着书本看起来。 外面飘起了雨丝,亦如她此刻,潮湿荒芜的心! —— 月影轩。 周书凝回去后,心头的火气再也压不住,她在内室发疯,将屋内的东西统统都砸了。 红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劝道。 “姨娘,息怒……” 姨娘二字太刺耳了,听得周书凝脸上浮上一些狰狞。 她扑上红缨,抬手给了她一耳光;“你喊我什么?” 红缨不敢反抗,连忙磕头求饶:“奴婢说错话了,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周书凝反手又给了她一耳光:“滚……” 红缨连滚带爬地滚了出去。 周书凝在里面继续发疯,到最后她没了力气,跌坐在地,忍不住痛哭起来。 哭了不知道多久,她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下来,理智也慢慢地回笼。 她揪着袖子,擦掉脸上的泪水。 “我不能就此认输……不过是点小坎坷罢了,我不会被打倒。” “外祖母疼爱我,表哥是爱我的……有他们的偏袒,我总有一天,会将容卿踩在脚下。以前是我太仁慈,根本就没有对付容卿。” “既然她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我不会再心慈手软。” 她喊红缨入内:“李嬷嬷走了吗?” “走了。” “那死老太婆,终于走了。我今天在她手上,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这个仇,我记下了,早晚有一天,我会讨回来的。”周书凝恨恨道。 她又问裴淮之在哪里。 红缨有些犹豫道:“国公爷好像去了慕云院。” 周书凝气笑了:“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表哥却去了慕云院?好,很好!” 红缨欲言又止,她看周书凝快要气疯了,有些话她不敢再说出口。 圣上口谕警告,就是在给夫人撑腰。国公爷不可能违逆圣意,他肯定要安抚夫人的。今晚,国公爷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月影轩留宿。 周书凝深呼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要冷静,不能急。 “我不能让容卿再得意……无论如何,表哥今晚,都得来月影轩过夜。” 她已经输了一次,决不能再被容卿压下去。 否则,这国公府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吗? 周书凝思索半晌,她轻轻地抚摸着肚腹,靠在了美人榻上。 摸着摸着,她突然低呼一声:“啊,红缨,我的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 红缨抬眸,怔愣地看着周书凝:“主子……” “蠢货,赶紧去请大夫啊。”周书凝忍不住咒骂道。 红缨连忙点头,从地上爬起来。 周书凝似想到什么,她连忙提醒:“去外面请个大夫过来……” 红缨不敢忤逆,连忙应了。 老夫人本来就已经要睡下了,陈嬷嬷突然进来说周书凝动了胎气,派人出府请了郎中。 老夫人的脸色泛起苍白,她连忙穿上衣服,“派人通知淮之……让他赶紧去月影轩守着凝儿。” 她顾不得梳妆,随意拢了拢披散的头发,便急匆匆地朝着月影轩跑。 她到的时候,裴淮之刚好也到了。 两个人疾步入了内室。 一个陌生面孔的郎中,正在给周书凝把脉。 周书凝看见他们来了,泪眼汪汪,一句话不说,只低声啜泣。 第114章 动了胎气 老夫人心疼坏了,愧疚地给她擦眼泪。 她握着周书凝的手,担忧的看向大夫。 “孩子没事吧?” 郎中把脉完毕,小心翼翼道:“贵人是受了一些惊吓,这才动了胎气……孕妇,前三月后,一定要平心静气的养胎修养,胎儿方能安稳。贵人不可再情绪激动……否则,胎相不好,就会有小产的风险。” 这一番话,吓得老夫人脸色惨白。 她连忙让大夫开安胎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孩子出事。 郎中开了安胎药,又叮嘱周书凝一定要平心静气,不可再情绪激动。 老夫人连连应下,让人送郎中离开。 她将周书凝揽入怀里,叹息一声安抚:“凝儿,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周书凝哭着摇头:“外祖母,我受一点委屈没什么的,为了表哥,无论是什么样的苦楚,我都愿意承受。” 她说着,含情脉脉的看向裴淮之。 “这次因为我,让圣上对表哥颇有微词,我心里实在惶恐不安。” 裴淮之有些心不在焉,他听到周书凝的话语,这才回神抬起头。 周书凝那双深情似海,泪光闪烁的眼睛,闯入了他的心头,他顿时有些愧疚。 凝儿那么爱他,为了他受了这样多的苦,他理应好好的弥补凝儿才是。 既然容卿不稀罕他的弥补,他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总有一天,他会让容卿后悔,让她跪着求他的怜爱与呵护。 裴淮之走过去,握住了周书凝的手。 “凝儿,让你受苦了。我以后会好好对你……” 周书凝含着泪,柔情似水的喊了声表哥。 老夫人没待多久,便回去休息了。 裴淮之留下来,衣不解带的照顾周书凝……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她同床共枕。 周书凝躺在他的怀里,整个人激动的低声啜泣。 “表哥,这一幕,我不知道想了多少年。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裴淮之心里也忍不住的动容,回想曾经与凝儿的青春岁月,还有少年时期那珍贵的悸动,他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第二日一大早,裴淮之起身上朝,临走的时候,嘱咐管家从私库弄了绫罗绸缎,金银珠宝送入了月影轩,给足了周书凝体面与尊荣。 周书凝看着那些东西,她扬眉吐气,笑的无比开怀。 “从今天开始,没人能将表哥从我手里夺走!” 她让红缨将那些东西放入库房,“慢慢来,不急。表哥的心是属于我的……国公夫人的位置,迟早也是我的。” 红缨笑着逢迎:“若是主子生了一个儿子,那就是国公爷的长子……那就是抢占了先机,胜算就更大了。” 这话说到了周书凝的心坎,她赏了红缨一个镯子。 红缨连忙笑着谢恩。 周书凝心情极好地用了早膳,突然有个前院的管事,说是有事求见。 她不想见这些低贱的奴才,她如今春风得意,不知道会有多少奴才想要巴结奉迎她,想到月影轩当差呢。 她皱眉吩咐红缨将其打发掉。 钱旺没想到,周书凝居然不愿意见他。 他脸色一沉,哪肯轻易放弃,他当即便肉疼的送给了红缨一只银簪。 红缨眸光闪烁,她接过银簪。 钱旺当即便摸出一个铜锁,递给红缨:“你把它拿到周姨娘面前,她看了,一定会愿意见我的。” 红缨半信半疑,拿了锁子入内,递到了周书凝的手里。 周书凝看着铜锁,她的脸色当即煞白。 她连忙坐起身来夺过锁子,翻来覆去的查探。 当看见上面刻着的小腾二字时,她如坠冰窟。 她一把抓住红缨的手:“去,喊他过来,将院子里的闲杂人等,统统都遣散。” 红缨不明所以,周书凝为何是这样的反应,但她也不敢多问,连忙应下出去了。 周书凝忐忑不安,她紧紧的攥着铜锁,暗暗咬牙。 苏城那个畜生,他难道带着苏小腾到了京都吗?要不然,这锁子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把铜锁,乃是苏小腾出生时,苏城亲自打造的。苏家穷,没有钱打造金锁银锁,所以就用铜打了锁子。 这样式,这小字,周书凝看了四年,她绝不会认错。 周书凝喘着粗气,忐忑不安的等着。 她提醒自己,不能急不能露怯。否则,一旦漏出破绽,被人抓到把柄,那她所做的一切就全都完了。 这个秘密,决不能泄露。 周书凝紧紧的攥着锁子,眼底满是猩红。 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所拥有的一切。 谁敢挡她的路,她就杀谁! 周书凝的面容有些狰狞,眼底弥漫着杀意。 —— 早朝散了后,裴淮之跪在皇上的面前。 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禀告:“……当年若不是凝儿救臣,臣也没机会,能帮陛下分忧,能为百姓做事。凝儿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臣理应好好照顾她,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 他说罢,俯身磕头,态度不卑不亢。 皇上原本有些生气,但听着裴淮之讲述的与周书凝那些过往,他不禁有些动容。 他摆了摆手:“罢了,男人三妻四妾也实属平常,只要你掌控好分寸就行。周书凝虽然与你感情深厚,是你的青梅竹马,可她如今是你的妾……凡事,不能让她越过容卿。容卿也为你付出良多,容太傅又没了,她孤苦伶仃也是不容易……淮之,你不能欺负她。” 裴淮之红了眼眶点头:“是,臣谨遵陛下教诲……臣晓得孰轻孰重,自然不会辜负容卿,不会让容太傅失望的。” 皇上点了点头,他挥了挥手让裴淮之退下。 裴淮之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退出御书房……此事算是尘埃落定,不会再起什么风波。 他一身轻松地离开了皇宫,回了国公府。 踏入府邸,他依照习惯,下意识的朝着慕云院而去,走到半路,突然想起来他与容卿昨晚的争执,他停住脚步,皱了皱眉头。 当即便调转方向,朝着月影轩而去。 他到月影轩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什么奴仆,便连正屋门口都没人把守。 裴淮之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他拧眉。 “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没人应声,他周身散发出一股戾气,走到了廊檐下,突然屋内传出周书凝冷冽至极的声音。 “狗奴才,你居然敢威胁我?” “说,他们在哪里?你若再不如实回答,我这就将你给弄死……” 第115章 宋大哥,你好可爱 裴淮之的眼底满是惊诧。 刚刚说话的声音,是凝儿? 在他印象里,凝儿向来温柔善良,无论对谁说话都轻声细语,从未对谁说过重话…… 狗奴才、弄死,这样的话语,怎会出自凝儿之口? 他还没缓过神来,红缨捂着肚子从外面跑进来,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她吓得脸色铁青,双腿都软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国公爷,您来了?” “姨娘她……她正在审问钱管事,关于施粥的事情……好像是出了人命,有一对父子危在旦夕,姨娘她心善,不忍无辜的生命逝去,所以就想问问……那对父子在哪里,想去救人。” 红缨这番话,说得磕磕巴巴,很是艰难。 天知道,她绞尽脑汁,是怎么编制出这番话的。如果姨娘够聪明,应该想好了更完善的措辞。 果然下一刻,房门被人打开。 周书凝红着眼睛跑出屋子,扑入了裴淮之的怀里。 “表哥,那对父子好可怜,我想救他们,可是钱管事说,他们身患传染病,不能靠近他们……我实在心焦,所以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胡言乱语,想要逼迫钱管事……” 钱旺不是蠢人,他自然不敢得罪周书凝,也不能在这时候将真相告知国公爷。 否则,他的富贵非但捞不着,这条命可能都要搭进去。 他连忙磕头,附和周书凝的话:“姨娘确实想救那对父子,可是……他们好像感染了疟疾,情况很是凶险……” 裴淮之心里的怪异,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解释而消散。 他拧眉问:“施粥的事情,你怎么会来月影轩回禀?” “这事,不是夫人在管吗?” 钱旺跪在地上,他的身子微微战栗,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慌乱。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周书凝扯了扯裴淮之的衣袖:“表哥,是我听说,夫人昨日施粥的事,所以才找了钱管事过来问问具体的事宜。没想到,钱管事就提起了那对快要死的父子……” “我听着很是同情,想要帮帮他们。可钱管事说,他们身染疟疾,命不久矣……大罗神仙也难救。” “我一时太过痛心,就没有忍住,冲着钱管事发了火。” 钱旺揪着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是,那对父子命不久矣,根本就没必要救了……” 周书凝叹息一声,眼底满是悲悯。 “真是好可怜,表哥……我也是为了孩子积福,所以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裴淮之心里的那点疑惑,因为周书凝的眼泪,彻底的消散了。 他将她揽入怀里,柔声哄着:“别哭,我知道你最是心善。” “这样吧,我派人去看看,若是能救就救,若是救不了,我们也尽力了。” 周书凝依偎在他怀里,轻轻地点头。 “好,就按照表哥说的做。” “不如派宋淩过去吧……宋侍卫办事,我也放心。” 裴淮之点了点头,他当即吩咐宋淩。 周书凝想收拾一些东西,让宋淩带过去。 裴淮之还有政务要处理,他没待多久便去了书房。 宋淩在月影轩等着。 周书凝紧紧提着的心,因为裴淮之的离去,彻底的落了下来。 她几乎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脊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 她反手给了红缨一巴掌:“不是让你在外面守着吗?你死哪里去了?” 红缨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奴婢突然肚子疼……就去了茅厕。” “奴婢没想到,国公爷会这时候过来。” 周书凝暗暗咬牙,眼底满是怒意:“我差点被你给害死了。” “下不为例,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弄死你!” 红缨连忙点头应了:“奴婢再也不敢大意了。” 周书凝让她去收拾一些东西,怎么着也得做做样子。 她径直走出了内室,钱旺还跪在厅堂,他脸色惨白,连忙叩首:“周姨娘,奴才再也不敢了,求你给我一个效忠的机会吧。” 他本来还想威胁周书凝,从她手里弄一笔大的,没想到事情却被国公爷差点撞破,他的小命都差点丢了。 大难不死,他不敢再与周书凝对着干。 周书凝倒是对他异常温和,她搀扶钱旺起身。 “刚刚你表现很不错,帮我遮掩得很完美,算是将功抵过吧。罢了,我这人向来宽容大度,就不与你计较了。” “待会你带宋侍卫过去,事成后,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她说着,便从鬓发上拔下一个玉簪,递给钱旺。 “这玉簪价值连城……” “月影轩还缺了一个管事。” 钱旺激动地连忙接过玉簪,他匍匐磕头:“奴才以后唯周姨娘马首是瞻……” 周书凝勾唇笑笑,让他先在外面等着。 钱旺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整个厅堂,只有她与宋淩。 宋淩低垂眼帘,站在房门处……周书凝理了理鬓发,一步一涟漪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的袖笼,擦过他裸露在外的手背,宋淩的身子轻轻战栗了一下。 周书凝站在他身边,仰头看着宋淩刚毅俊朗的面容。 “宋大哥……我能信任你吗?” 宋淩抬头看了眼周书凝,看着这张美丽的面容,他的脑海里涌现出那一夜旖旎的画面。 他的心神忍不住一荡。 他沙哑着声音回道:“嗯。” 周书凝轻笑一声,她状似无意的伸手,柔软白皙的柔夷,落在了他小麦色,青筋凸起的手掌上。 她的手指,扣住他的掌。 宋淩的脸庞不由得染上一些酡红。 他眸光闪烁,几乎不敢抬头看周书凝。 周书凝轻笑一声:“宋大哥,你好可爱。” 她踮起脚尖,薄唇凑近他耳畔:“你身体明明那么强壮,可这胆子……却如此小。” 她呼出一口气,喷洒在宋淩的耳畔,那股气息染着馨香,烫到了宋淩。 他慌乱的连忙后退几步。 周书凝看着宋淩脸庞、脖颈通红似血,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躲什么啊?” 她趋步上前,又靠近他。 宋淩被逼到了墙角,他的脊背抵在墙壁上,明明身材高大魁梧健壮,但在周书凝刻意的挑拨下,他拘谨的像个孩子。 周书凝眼底满是兴味,她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她拉他的手,轻轻地放在平坦的肚腹上。 “宋大哥,你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吗?” 第116章 与宋侍卫搞在了一起? 宋淩的手臂轻轻战栗,感受着掌心那温热的触感,他眼底满是惊愕,猛然抬头看向周书凝。 “孩子……那一夜……” 周书凝笑颜如花,她唇瓣轻轻蠕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你的! 宋淩似是看懂了,他眼底满是惊愕,怔愣的看着周书凝。 这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思绪理智。 周书凝目光灼灼地凝着他的眼睛。 “宋大哥,它需要你,我也非常需要你。” “如果你不帮我,我可能真的要完了!你忍心让它难过,让我伤心吗?” 宋淩整个人像是傻了,他呆滞的看着周书凝。 刚刚还笑容灿烂的人,下一刻眼眶就盈上了泪珠。 晶莹剔透的泪,从周书凝的眼角溢出,美丽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至下颌…… 她哭的很美丽,每一滴泪都精准的撩动了宋淩的心弦。 “宋大哥,帮帮我……好不好?” 宋淩见不得她掉眼泪,他有些慌乱的伸手,帮她擦拭脸上的泪。 可……他刚刚抬起手,就顿住了动作。 他不敢。 他这样的身份,如何配触碰她? 周书凝却握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满是泪痕的脸颊。 “宋大哥,你愿意帮我吗?” “宋大哥,你应该不忍心,看我出事吧?” 宋淩的心,刹那间沦陷了。 他的手指触碰着她滑嫩的肌肤,沾染了她的泪……他神色恍惚,鬼使神差的呢喃。 “别哭。” “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帮你!” “只要你需要我,我就在……” 周书凝破涕而笑,她的笑容印在宋淩的眼睛里,美丽得像是一幅画,他渐渐看得痴迷了。 她依偎进宋淩的怀里,低声呢喃了句。 “宋大哥,我不想让那对父子活着。你能帮我,处理掉他们吗?” 宋淩眼底满是惊诧,他没听错吧? 她不是要救那对父子,而是要杀他们? 他张了张嘴,眼底满是犹豫。 他跟随国公爷多年,他并不想背叛国公爷。 可是……温香如玉在怀。 宋淩沙哑了声音问:“你为何要杀他们?” 周书凝低垂眼帘,脆弱至极:“宋大哥,你能别问吗?以后有机会了,我再向你解释,可好?现在,我只能依靠你了……” 宋淩的心头泛上酸涩,她这样柔弱,这样无助……仿佛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若是他不帮她,还有谁能帮她? 宋淩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他几乎再没有任何犹豫。 他的手掌紧扣住她的肩头,身形微微佝偻,薄唇贴近她的耳畔,一字一顿道。 “好,我帮你。” 周书凝勾唇笑了,她踮起脚尖,主动在他唇上吻了吻。 宋淩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在刹那间沸腾起来。 他无法自控,手掌扣住她的腰肢,将她狠狠的箍住。 他加深了那个吻。 红缨在里面整理东西,她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的奇怪声音,她不由得走到珠帘后面,大着胆子瞥了一眼。 入目的一幕,让她惊愕无比。 她捂住了嘴巴,连忙退回了内室。 周姨娘她……她怎么与宋侍卫搞在了一起? 红缨的脑袋里,突然灵光乍现。 她突然想起,一个月前,国公爷醉酒,宿在月影轩的那一夜 好像……深夜里,宋侍卫也曾来了月影轩! —— 宋淩带着钱旺前脚出了国公府,如夏得到消息,后脚便将此事告知了容卿。 容卿拿着一个账本,正在算账。 她听到如夏禀告的事,眼底闪过几分意外:“一对身染疟疾的父子?钱管事竟然不将此事告知我,反而去禀了周书凝?” 玉婷冷哼一声:“定然是这钱管事,想要巴结周姨娘,所以直接越过夫人,去了月影轩。” 容卿摇了摇头,无论如何猜测,她还是觉得这事有些奇怪。 她心里有种感觉,那对父子一定不是普通的难民那样简单。 周书凝对他们太过重视了! 容卿沉吟半晌,喊了如夏近前。 “你派人悄悄的尾随过去……具体什么情况,你在暗处静观其变。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现身,以免引起宋淩的怀疑。” 如夏轻轻的点头应了。 她换上黑色的夜行衣,从后门悄然离去。 大概两个时辰后,如夏风尘仆仆的归来,她喘着粗气入了内室。 玉婷连忙给她端茶。 如夏喝了一杯茶水,她才缓过神。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努力平复情绪。 玉婷忍不住焦急地问:“如何?看到那对父子了吗?” 如夏神色晦暗,她缓缓的摇头。 “我悄悄地跟随着宋淩他们去了一处小院子……谁知,院子里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没有。宋淩他们扑了一个空……” 容卿眼底满是意外:“没找到人?难道钱管事说谎?” 如夏皱眉:“应该不是,钱管事没那么大的胆子,欺骗国公爷。” “奴婢总觉得,那对父子,似乎与周姨娘有什么关联!” 容卿屈指敲了敲桌面,她眼底掠过几分幽光。 “要想证实,那对父子是不是有问题,还有一个法子。” 如夏看向容卿:“什么法子?” 容卿眯眸,轻笑一声:“若是那对父子藏了什么秘密,他们就这样凭空消失,现在最着急的,恐怕不是钱管事,而是周书凝。” “我们猜一猜,周书凝如果着急了,想要竭力掩盖住这个秘密,她接下来会如何做?” 玉婷挠了挠后脑勺,她想了半天都没什么头绪。 如夏却沉吟半晌:“周姨娘应该要灭口……” “虽然那对父子不见了,可钱管事也是知情人,他肯定知道了那父子的底细……” 容卿眼底漫上赞赏,勾唇看向如夏。 “没错,周书凝一定会灭口!” 她非常笃定。 周书凝熬了半夜,一直忐忑不安的等着宋淩的消息。 谁知,宋淩过来告知,苏城父子不知所踪了,他们连半个影子都没找到。 周书凝暗暗咬牙,恼的几乎要吐血。 苏城那个混账,他到底去了哪里? 他是不是提前察觉到了危险,所以先逃了? 他可真是狡猾啊。 当初她就不该只杀了那个老太婆逃走,她应该再忍一忍,偷偷的买老鼠药倒在米缸里,将他们父子也给毒死。 第117章 男人还真是好骗 如今,这两个人成了她最大的障碍与隐患。 一日不除,她就难安。 周书凝紧皱眉头,没有任何的头绪,慌乱无神间,她抬头看向宋淩。 “宋大哥,无论什么事,你都会帮我的对不对?” 姑且不提苏城父子之事,她只要严防死守,不让苏城靠近国公府,她就能继续瞒天过海。 可钱旺他知道了她的秘密,万一他不小心说漏嘴了,对她也是灭顶之灾。 宋淩看着周书凝忧心,忐忑的模样,他安抚性的点了点头:“只要你说,我都会帮你!” 周书凝的鼻子一酸,她眼睛蓦然红了。 她紧紧地抓住宋淩的手臂。 趋步靠近,凑近他的薄唇,轻轻落下一吻。 “宋大哥,钱旺不能留……” “你帮我除掉他。” 宋淩一怔,眼底满是诧异,他看着周书凝如此风淡云轻的说出这样狠辣的话语,面前这个女子,好像不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温柔善良的表姑娘。 周书凝知道,她以往伪装的性情,这一刻在宋淩面前,暴露无遗,可她没有别的法子,她只能蛊惑宋淩,帮她做事。 她红着眼眶,依偎进他的怀里,低声哽咽:“钱旺知道了我的秘密……他必须得死,否则,我就要倒霉了。” “宋大哥,你应该不希望我出事吧?” 她说罢,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肚腹之上。 宋淩的眸眼一颤,他低垂眼帘,挣扎犹豫了片刻,他就做好了决定。 “好,我帮你!” “但我有一个疑问,你必须要回答我。” 周书凝咬着唇瓣,楚楚动人地看着他:“你问……” 宋淩凝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那对父子到底是何人,你为何这样如临大敌?” 周书凝知道,宋淩已然成了她手中握着的一把利刃。 她也该,继续摸一摸刀刃的锋利了。 她身子轻颤,闭上了眼睛,满脸都是痛苦。 那些往事,随着她哽咽的嗓音,缓缓响起。 她将自己坠崖后,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杜撰了另一个版本,讲述给了宋淩听。 “当年,我为了救表哥,从悬崖一跃而下……我坠落崖底大难不死,被苏城所救……他将失了忆的我带回去,控制我的人身自由,他谎称我是他的娘子,与他已经拜堂成亲了。” “他不顾我的意愿,强迫我圆了房,我彷徨无措抵抗不了他的蛮力,只能认命,跟着他过日子。没过多久,我便怀了孕,生下了一个儿子。我以为这一辈子,我就这样浑浑噩噩,窝在那个桂花村了此残生。谁知,老天开了眼,在四年后让我恢复了记忆……” “我想起了所有的往事,自然不甘心继续在桂花村生活,所以我就逃了,千辛万苦地回到了京都……” 说到最后,她已然泣不成声。 宋淩心疼地将她抱紧,他眼底满是滔天怒意:“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的?姑娘,你这些年真是受尽了苦楚……” 周书凝哭得撕心裂肺:“我好不容易与表哥走到了今天,我不想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可苏城父子的存在,就能摧毁这一切。” “如果让表哥知道我成了亲,还生了一个儿子,他一定不会再要我的。到那时,被表哥丢弃的我,只有死路一条。若不能与他在一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宋淩眼底漫上一些痛苦,他知道表姑娘对国公爷的深情厚谊,无论他如何努力,他永远都无法比拟。 可如今,他偶尔能有机会看到她,还能有机会拥抱她,他就心满意足了。 只要她能快乐,幸福,无论让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甘之如饴。 宋淩平复了心情,郑重其事地向她保证:“你放心,我会替你解决掉所有麻烦。” “但凡谁敢阻挠,你寻找幸福的路,我就视他为仇敌……” 周书凝感动无比,她紧紧地抱着宋淩的腰身,哭声凄厉:“宋大哥,谢谢你,现在也只有你无怨无悔地帮我,保护我了。” 宋淩没有久待,他很快便离去。 周书凝原本感动的面容,顿时变得冰冷,她捏着帕子,面无表情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珠,嘲弄笑着看着,转身离去的宋淩身影。 男人还真是好骗。 她随便流几滴眼泪,稍微贡献一下自己的身体,就能将他磨炼成所向披靡的一把刀。 她期待,宋淩的表现! —— 深夜时分,容卿没有睡熟,一直都在等着如夏传递消息过来。 大概到了丑事一刻,她听到了动静。 她坐起身来,刚刚掀开床幔,外面便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玉婷从外间的榻上起身,慌乱地穿了外衫,打开房门。 便看见如夏脸上、身上全都染了血。 玉婷眸眼一颤:“如夏,你没受伤吧?” 如夏摇头:“我没事。” 她当即便踏入内室,容卿下了床榻,走到了如夏的面前。 “发生了何事?” 如夏深呼吸一口气,抱拳朝着容卿跪下。 “夫人,奴婢无能,没能阻止那些人动手……” 容卿连忙搀扶住如夏的手臂,“你快起来,只要你没事就行。那不重要……” 玉婷端来一盆水,帮着如夏清洗身上的血污。 如夏一边清洗血污,一边心有余悸回道。 “半个时辰前,钱旺所住的地方,突然冲进去几个身穿黑衣的杀手,他们不但杀了钱旺,更是将与钱旺在一起的那些奴仆,都给杀了。” “前院死伤数十人,奴婢带着护卫冲出去,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些人武功高强,出手迅速,将钱旺灭口后,他们就逃之夭夭了。” “这伙人的作案手法,像是与当初废了周姨娘的手,如出一辙。” “夫人,恐怕根本就无法查,甚至……奴婢还担心……” 说到最后,如夏欲言又止。 容卿的脸色微变,玉婷满脸都是焦急:“如夏,你快点把话说完啊……” 如夏眼底闪过几分晦涩:“说不定有人,会将这一切,归咎于容家当年的那场灭门之案上……” 第118章 拉她来背锅 接二连三的有江湖杀手,闯入国公府行凶,这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些黑衣人与当初杀害容家的凶手,是不是有所关联。 玉婷一怔,“这怎么可能呢?若是那些人出手,国公府的人,早就被杀光了,哪里会单独来杀奴仆,废了周姨娘的手?” “我们是觉得不可能,但……无法阻止,某些人扭曲事实,推到夫人身上。” 玉婷急了:“不会吧,如夏,会不会想得太多?” 容卿摇了摇头,她眼底闪过几分嘲弄。 “如夏的思虑很对,我也是这样的猜想……” “总得有个借口,堵住悠悠众口,方才能遮掩住他们杀了钱旺灭口之事。” 周书凝也曾被黑衣人废了手,她也是受害者。 所以,旁人根本不可能怀疑她。 这次,她倒是聪明,不但出手迅速,更是提前想好了拉她来背锅。 容卿在屋内来回渡步,她猜测,必定有人在帮周书凝,而且这人在国公府,还有个举足轻重的权利。 否则,凭借着周书凝的脑子,她不可能会想出这种巧妙的计策,以这种方式除掉钱旺。 大概半个时辰后,赵管家亲自来传话。 他在外面恭敬地说道:“夫人,前院出事了,老夫人与国公爷喊你过去。” 容卿应了声,她稳住心神,让自己冷静下来。 玉婷伺候她更衣洗漱。 容卿嘱咐如夏去休息,权当不知道这些事。 如夏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夫人,奴婢怕老夫人会因此事,迁怒于你……” 容卿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拍了拍如夏的肩膀:“别担心,我自有法子应对。” 容卿当即便带着玉婷,急匆匆的赶往前院,她踏入院门,一抬眼就看见地上躺着的那几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钱旺也赫然在列。 容卿握紧了手掌,压住心底的情绪,她穿过这些血淋漓的尸体,走到了厅堂之上。 国公府的人差不多都到了。 他们围拢在厅堂,情绪很是激烈的讨论。 “那些杀手,太张狂了,他们……他们如此明目张胆地冲入国公府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太可怕了,还好这次死的都是一些奴仆……” “我们的护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国公府的安保形同虚设,太不堪一击了。” “老夫人,这可如何是好?这已经是黑衣人第二次冲入国公府了。” 尤氏脸色泛白,她一抬头看向走进来的容卿,当即暗暗咬牙,扬声道:“那些黑衣人,会不会与当初屠戮了容家满门的凶手,是一伙人啊?” 这番话一出,刹那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扫向容卿。 他们眼底满是惊惧,“还真有可能……这作案手法,如出一辙。” 老夫人紧紧地握住裴淮之的手。 “淮之,上次废了凝儿双手的黑衣人,你查到了什么线索吗?” 裴淮之眉头紧皱,他缓缓地摇头:“毫无头绪,大理寺的人早已介入,却找不出任何的头绪……” 一时间人心惶惶,尤氏更加笃定地指着容卿。 “这些黑衣人,肯定与容家灭门案,有所关联。他们……他们是来找夫人报仇的,可怜周姨娘与这些奴仆,替夫人挡了杀戮……” 玉婷忍不住连忙辩驳:“二夫人慎言……这与我家夫人何干?” 尤氏不理会玉婷,她屈膝朝着老夫人跪下:“母亲,这样的事,宁愿我们多想……也好提早防备,以免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那些黑衣人丧心病狂,若是下一次,他们再动手,遭殃的岂不是会是我们所有人?” 众人的脸色一变,脸上纷纷漫上惶恐。 “这可如何是好?” 裴思妍紧紧地抱着老夫人的胳膊:“祖母,我怕。” 裴霄云忍不住低声咒骂了句:“扫把星,专门来克我们家的,祖母,这样的不祥之人,赶紧让大哥休了吧。” 裴淮之的脸色一沉,厉声呵斥:“裴霄云你闭嘴,这几日的祠堂,你还没跪够是吗?” 裴霄云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所有人的目光,看着容卿都带着愠怒,好似将她当做了杀人不眨眼的仇敌。 容卿只觉得可笑至极。 “如果是那些人,恐怕现在你们早就没命站在这里,讨论谁是凶手了。不要看见一个黑衣人,就联想到当年的容家灭门案……自己吓自己。” “再说,他们要是想杀,也该来杀我,而不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尤氏咬牙切齿道:“也许这是他们的警告呢……” 她扭头看向老夫人:“母亲,你当年冒着危险,没有休了容卿……我们算是侥幸躲过一劫,可如今……那些人卷土重来,残忍地杀害了我们国公府的奴仆……” “我们必须要商量出一个对策,方能保住国公府众人的安危,否则,这国公府我是不敢继续待下去了。” 老夫人也害怕,她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国公府几百条人命,她不敢再赌。 她看向容卿,试探性地说了句:“卿儿,为了国公府几百条人命着想,你要不暂时出府,去山上禅院住几日如何?” 裴淮之抿唇,他欲言又止,“祖母,这样不太妥当。” “有什么不妥当的?我觉得极好……”尤氏眼眸亮了起来,举双手赞同。 容卿丝毫不意外,老夫人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的心早已因为他们的无情,寒凉无比。 她勾唇轻笑一声:“所以,这是要赶我走?” “老夫人是打算,让国公爷休了我?” 老夫人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她心虚地摇头,几乎不敢看容卿。 “卿儿,我知道这样做,是委屈你了。可是,我不敢拿着国公府几百口人冒险,当年容家出事,我就是顶着巨大的压力,顾念你为国公府做的一切,所以我才将你留下。如今,那些黑衣人,都杀到我们国公府了……” “你放心,我不是让淮之休了你,也不是赶你走,我就想让你避避风头而已……国公府的护卫都是酒囊饭袋,他们根本就抵挡不住那些黑衣人的攻击,万一那些黑衣人下次向你下手,该如何是好?” 第119章 将容卿这个丧门星给赶走 “我实在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山上寺庙有不少武功高强的僧侣,那是皇家寺庙,有重兵看守,肯定能庇护你一二。卿儿,我知道让你离府,是有些委屈了你。可是,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你别怪我……” 老夫人说到最后,终究愧疚地红了眼睛。 她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让人揪不出任何错来。 仿佛她是迫不得已,只能做这样的选择。 倘若容卿要怪她,那就是她不识好歹,不能体谅她的用心良苦。 容卿嘲弄地勾了勾唇,不愧是浸淫后宅多年的人,说话做事都滴水不漏,明明是赶人,却像是为了她好。 她都不知道,老夫人是如何有脸,说出这番话的。 当初,她跪在容家门前,苦苦求娶容卿下嫁,如今……却巴不得将她赶出国公府。 如此的现实,虚伪,自私! 玉婷气的,身子忍不住发抖。 她多想指着老夫人的鼻子大骂,容卿知道她容易冲动,所以她按住玉婷的手,让她不要出声。 她倒要看看,国公府的人,除了老夫人,还有谁赞同这个提议。 尤氏高兴得合不拢嘴,老夫人终于开窍了,终于决定要将容卿这个丧门星给赶走了。 只要这次赶容卿出府,以后这国公府的管家权,那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她再也不会看容卿的脸色生活,二房的一应用度,也不会短缺,她想要给自己儿女置办什么,就再也没人能管住她。 她立刻附和。 “母亲英明。” 裴思妍眼底也染上喜色。 裴霄云更是激动的笑出声了。 “这个法子好,那些黑衣人再张狂,应该也不敢去皇家寺庙闹事。” “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了!” “那就这样办吧。这样一来,我们国公府也能安全了。” 唯有三房夫妇,紧皱眉头,对视一眼。 裴三爷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母亲,这样不妥,无缘无故地送容卿离府,前往禅院寺庙居住,这传出去让外人如何看?” 三夫人李氏也跟着劝道:“是啊,这对我们国公府名誉有损,实在是不妥当。还有,并不是所有的黑衣人,都是杀害容家的那些人。不能一概而论,具体是什么情况,还是报官,让朝廷介入查一查。” 裴三爷语气坚定:“母亲,此事与容卿无关,我们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让她独自一人承担后果,这不公平。” 老夫人的脸色一沉,她没想到老三他们居然会反对,她没有心思与他们解释。 她这是顾全大局,他们懂什么?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说了。谁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定……来人,帮夫人收拾她的行囊,送她离府……” 裴三爷眼底满是懊恼:“母亲,你以前不是最看重容卿吗?” “你怎么变得……这样糊涂?” 老夫人气坏了,抬手便给了裴三爷一个耳光:“你居然说我糊涂?你放肆……” “母亲,你怎么能打三爷呢。”李氏有些心疼地搀扶住裴三爷。 她是真没想到,老夫人居然会对夫君动手。 他们好心相劝,是为了一家和睦。母亲以前还能拎得清,自从周书凝回来,她做事越来越没有章法,越来越糊涂了。 老夫人脸色铁青,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忤逆不孝的东西,我做什么决定,轮得到你们插嘴吗?” 尤氏乐开了花,她佯装劝和,实则趁机挑拨:“哎呦,三弟三妹,你们就别忤逆母亲了,母亲所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国公府着想?既然我们是家里的一份子,你们理应能体谅母亲的苦心。母亲是为了我们好,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吗?” 裴三爷满脸都是羞愧,他都四十好几了,如今却还要遭受母亲的掌掴。 而且这四周那么多奴仆看呢,他几乎都没脸,继续待下去。 他在这个家里,在母亲面前,从来没什么分量。 他的意见重要吗? 根本就没人听,母亲平日里虽然对他和颜悦色,可她打心眼里就看不起他这个儿子。 裴三爷的眼圈一红,哽了声音,“母亲,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在怎么说我们国公府?这些年,我们好不容易维护的好名声,如今毁于一旦。你一叶障目,却还要一意孤行……” “儿子,尽力了!既然你不爱听我说话,那我从今天起就闭嘴……儿子身体不舒服,先告退了。你想如何,就如何吧……” 裴三爷说罢,缓缓的转身,他愧疚地看了眼容卿。 “抱歉,是我没用,帮不到你!” 他愧疚难当,抬脚离去。 李氏红着眼睛,看着容卿叹息一声,她也跟着离开。 容卿有些动容,国公府的人,终究还有一两个是有良心的。 她朝着裴三爷与李氏离去的方向,福了福身。 “三叔三婶慢走。” 老夫人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一巴掌,确实有些过了。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认错的话。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儿子与李氏离去。 她眼底满是疲惫,精神有些不济,“此事就这样决定了……卿儿,你去收拾东西吧。” “等到风波停了,我会让淮之接你回府的。” 容卿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冲动,她第一次产生了和离的念头。 她不想继续煎熬地待在国公府,这里已经没了她存在的意义。 她深呼吸一口气:“让我离开可以,有一样东西,我想……是时候拿出来,还给老夫人你了。” 既然走了,她就没必要再回来! 反正这里也没她留恋的人或事了。 容家的案子,虽然没了国公夫人的身份,寸步难行,但也不是没有希望。 大不了到时候,她去跪求陛下……陛下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应该能答应她的请求,给她一些助力。 想通这一点,容卿整个人都轻松了。 她眉眼间的笑意,也真了几分。 老夫人一怔,眼底满是困惑:“什么东西?” 容卿轻笑一声。 “曾经我父亲在世时,向你讨要过一份东西……既然,我今天离府,那我想,是时候拿出来了……” 第120章 裴淮之,我们和离吧! 老夫人眼底满是困惑。 容卿靠近玉婷耳畔,低声叮嘱了几句。 玉婷连忙应声,她快速地离开厅堂,去找如夏拿那封和离书。 半刻钟后,如夏踏入厅堂。 她走到容卿的身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类似信封的东西。 裴淮之看着那个信封,眉头紧皱。 老夫人的脸色,却不好看起来。 她突然想起来,曾经容太傅让她写过一封和离书,难不成,这信封里放着的是…… 她脸色忍不住苍白起来。 裴淮之看着老夫人的神色,他轻轻拧眉。 他低声问:“祖母,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老夫人有些激动起来,她明白容卿想要做什么了。 她是要和离,她要彻底的离开国公府。 “卿儿,你别冲动……” “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你没必要走到这一步。” 容卿似笑非笑的凝着老夫人的惊慌的面容。 她依旧温婉地笑着:“我都要被你们扫地出门了,还有什么能好好说的?” “老夫人,这些年我为国公府尽心尽力,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可到头来,不过是几个黑衣人而已,你就听信二婶的谗言,说将我赶走就赶走,我容卿是什么?” “是你们国公府养的一条狗吗?有用的时候,你们就施舍般给我丢骨头吊着,没用了,你们就要羞辱一顿,赶我出府?” “我容卿也是出身名门,从小接受三从四德,大晋礼法规矩的京都贵女,这些年,我闻所未闻哪一家高门后院的主母,在没做错任何事的情况下,就这样被赶出府邸,前往寺庙居住的。说的好听是去寺庙居住,实则是被毫无尊严的扫地出门,我丢不起这个人……” “禅院寺庙,只是供人祈福、念经、赎罪的。我什么错都没有,我凭什么要接受你这样荒谬的安排?老夫人你不觉得太羞辱人,太过分了吗?” 老夫人手心不由得冒出一层汗,微凉的夜风轻轻一吹,她的身子忍不住一抖。 原本混沌的思绪,刹那即清醒过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犯了多大的错误。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连忙想容卿解释:“卿儿,我……我不是赶你离府,我不是那个意思……” 容卿眉眼淡漠,没有任何的温度。 “今天,倘若我离开国公府的这个门,那么我永远都不会再踏入……” 她态度坚硬,不再退让容忍。 她容卿也是一个骄傲,有自尊,懂礼义廉耻的人。 她不是他们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工具。 老夫人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刚刚是魔怔了? 她怎么就说了那样的话,做了这样糊涂的决定? 老夫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向容卿解释…… 尤氏看不惯容卿这样嚣张的姿态,她忍不住冷嗤:“你在这里威胁谁呢,你还以为你是太傅府,尊贵的嫡长女?” “太傅府的人早就死光了……” 啪,容卿再也忍不住,抄起手边的茶盏,狠狠地朝着尤氏砸去。 茶盏好巧不巧,砸在了尤氏的额头。 立刻就有鲜红的血,流淌下来,糊了尤氏一脸。 尤氏都吓傻了,她惊呼一声,抹了一把脸颊,满手的血。 “啊,我的脸……” “容卿你怎么敢的?” 她几乎气疯了,当即便要扑向容卿,想要挠花这贱人的脸。 裴淮之趋步上前,挡住了尤氏:“二婶,够了。” “这场闹剧,可以收场了。” 裴二爷愣了半晌,他连忙跑过去,抓住了尤氏的胳膊。 尤氏拼命地挣扎,张牙舞爪地要去厮打容卿。 “我要讨回来,没人敢欺负我。” “她凭什么?她怎么敢砸我?我可是她的婶母……我是她的长辈。她再是国公夫人,也不能这样欺辱我……” 她挠破了裴二爷的手臂,彻底破防,歇斯底里地哭喊。 裴二爷险些有些控制不住她,他暗暗咬牙说了句:“是你先冒犯她的,容家就是她的底线,难道你不知道吗?” “走,跟我回去。” 尤氏抬手打了裴二爷一巴掌:“放开我,我不走。” “今天,我非得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老夫人气得头晕眼花,再继续闹下去,国公府的体面就全都没了。 她现在特别的后悔,她怎么就昏了头,听信了尤氏的挑唆呢。 她连忙让两个婆子,堵住尤氏的嘴巴,将她给拖了下去。 尤氏呜呜叫着,被人带走。 她离开时,看着容卿的眼神,恨不得要将她给剥了。 容卿轻笑一声,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她连忙抬起衣袖,擦干了泪水。 她将和离书拿出来,在裴淮之的面前慢慢展开:“裴淮之,我们和离吧!” 裴淮之一怔,他恍惚的看着展开的黄色信纸。 和离书三个大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的视线不由得模糊了起来。 老夫人的身子摇摇欲晃,果然,果然是和离书! 这几年,她几乎都将这封和离书给忘了。 她慌乱无神的向容卿走了几步:“卿儿,都是我的错,是我犯糊涂了,你别生气……” “是我脑子不灵光,是我说错了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国公夫人的位置,除了你,没人能有资格坐,我是最满意你这个孙媳妇的。你别……别和淮之和离。” “你若是有气,尽管向我老婆子发泄……” 容卿不理会老夫人,她一双眼睛只凝着裴淮之。 “和离书上老夫人早就签了字……还有我父亲的印章,其实我不需要通过你……我就可以将这份和离书,拿去给官府登记。就算你不同意,我也能与你和离成功……” “裴淮之,当初嫁给你,我从没有后悔过……我还曾想着,忍一忍,或许日子勉强也能过下去……可是,今日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我所有的隐忍与坚持,都是那么的可笑。” “既然你们怕我连累国公府,怕那些人会报复国公府,从而害了你们。那我们就和离,我立刻离开国公府……你们就彻底安全了。” 裴淮之的脸色惨白,没有了一丝血丝。 第121章 撕了和离书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和离书上面的签字印章……他的呼吸粗重,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他以为,容卿会永远都留在国公府,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夫人。大晋从来没有和离过的夫妻……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永不分离,生同寝死同穴,这就是他以往以来的认知。 他从没想过,容太傅居然会向祖母要了一封和离书! 有了这个和离书,容卿随时就有了离开他的可能! 裴淮之的眼睛渐渐地猩红。 不,他绝不放容卿离去。 容卿是他的妻子,那她永远都是。 就算她死了,那也是他的人。 裴淮之的理智荡然无存,像是疯了般,一抬手就将容卿手里的和离书夺走。 容卿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只听见撕拉一声。 和离书被裴淮之撕成两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裴淮之,连忙扑过去,抢夺那封和离书:“你……你怎么能撕了它?你疯了吗?” 她根本就没想到,裴淮之竟然会这样无耻? “你把它还给我!” 裴淮之退后一步,他动作迅速又撕了几次,和离书被撕成了无数个碎片,他的手臂往上一抬,碎片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在他头顶,周身飘落。 他勾唇,嗤然一笑。 “容卿,你想与我和离?” “做梦!” “当年,你既然嫁给了我,那永远就是我的妻……我们之间,没有和离二字。” 说他卑鄙也好,无耻也罢,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同意和离。 他们之间,只有丧偶,没有生离的可能! 容卿怔愣的抬头看着,那些洒落下来的碎片。 她有些呆滞、无措。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老夫人有些尴尬地低声咳嗽几声,她没想到淮之竟然会这样失态,犹如疯了般,做出这样的事情。 裴淮之看着彷徨无措的容卿,他握住了她的手,软了声音诱哄道:“刚刚的事情,不过是一场误会,你不要气了,我不会让任何人赶你出府的。” “和离书的事情,我也权当没有看到过。容卿,别再耍脾气……也别再说什么和离,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容卿甩开了他的触碰,她通红着眼抬起手臂,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 “裴淮之,你浑蛋!” “你怎能这样卑鄙?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个礼物。” “他如果在天有灵,知道我在国公府过得不快乐,他也不希望我继续待在这里。你凭什么撕毁了,他留给我唯一一个依仗?” “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彻底地崩溃了,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平静,歇斯底里地哭喊。 裴淮之的心头,只觉得一阵刺痛席卷上来。 他闭了闭眼睛,任由容卿那一巴掌落在他的脸庞。 他让她发泄。 而后,就禁锢住她的手脚,将她锁入了怀里。 他轻笑一声,笑容残忍又冷酷。 薄唇贴在她耳畔,一字一顿道。 “我承认,撕毁和离书,我确实特别的无耻卑鄙。可是,容卿,我不后悔。” “我不会放你离开的,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国公夫人。” “我送你回去,你好好地睡一觉,明日醒来,应该就能想通了。” 容卿整个人都被他禁锢住,她根本就无法挣脱他的控制。 她被他控制着转身,一步步朝着厅堂走去。 如夏看了,眼底满是急色,她趋步上前欲要解救容卿。 “国公爷,你不能这样强迫夫人。” “夫人不愿意,你放开她!” 裴淮之抬眸,冷冷地看了眼如夏:“滚。” 如夏没有退缩,她抬手便向裴淮之出拳……裴淮之没有任何的躲闪,就在如夏快要攻击到他的面门,宋淩斜地里冲出来,阻挡了如夏的拳头。 两个人缠斗在一起,他们过了十多招。 裴淮之停顿住脚步,饶有兴味地看着如夏。 他抬手,捏着容卿的下颌:“没想到,你这丫头居然会武功?容卿,你到底隐瞒了我多少事?” 容卿红着眼睛,一把抓住他的手掌,狠狠地咬了下去。 裴淮之面无表情,任由她将他的手背啃咬出血。 手背很疼,却抵不过容卿看他眼神的,让他更加难受。 “如果这样,能让你痛快一些,那你就尽管咬。” 和离书没了,她再也没有离开他的筹码! 她生他的气,恨他,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容卿第一次见识到了裴淮之的卑鄙,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口腔里充斥的满是鲜血……她抬着一双泪眼,怔然地看着裴淮之。 如夏最终没有打过宋淩。 十多招后,宋淩占了上风,点了她的穴道,将她给带了出去。 容卿急了:“不要伤到如夏。” 裴淮之轻笑一声:“放心吧,宋淩有分寸。” “你放开我。”容卿咬牙,奋力挣扎。 裴淮之看见她脸上的泪,他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 “抱歉,让你哭了……” “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很是失望。” 容卿偏过头去,不让他触碰自己。 他这是干什么? 打她一巴掌,然后再给一颗甜枣? 他以为,她还是从前的容卿吗? 不会了,曾经喜欢裴淮之的容卿,已经死了! 她不会再对他留存任何的情意与爱。 裴淮之不在乎她是什么反应,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容卿离开。 他揽着她的肩膀,欲要将她带走。 老夫人看着和离书被撕碎,她松了口气。 没了和离书,容卿就没了拿捏宁国公府的把柄。 她刚刚压下去的想法,如今又浮现上来。 那些黑衣人总归是一个隐患,容卿的事情,还是要解决。 不能因她一人,而影响到国公府几百口人。 她刚刚为了和离书,说了那些自降身份的话,如今和离书没了,那她还是要坚持,要将容卿送出府邸,暂时避祸。 老夫人想着,趋步上前,“淮之,既然和离书毁了,那就少了一个隐患。我建议,还是继续将容卿送出府邸吧……” 第122章 逼迫她同房? 裴淮之一怔,蹙眉看向老夫人:“祖母,你怎么又糊涂了?你刚刚不是说…” 老夫人老脸被臊得通红,她打断裴淮之的话:“哎呀,我糊涂什么糊涂,我所思所想,都是为了国公府着想。” “她刚刚拿着和离书,我真怕,容卿会因此与你和离。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你们和离了,对国公府的名誉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如今和离书被你撕了,那我就没有顾忌了。” 裴淮之听懂了老夫人的意思。 他的脸色一沉:“所以,你从始至终都坚持,一定要将她送出府邸?” 老夫人眼底满是烦躁:“我不是针对她,我只是为了保住国公府其他人的安危罢了。” “淮之,你那么聪明,应该比谁更懂得权衡利弊吧?” 裴淮之勾唇,轻笑一声。 “祖母,看来你真是老糊涂了!既然如此,那你就该好好地养病,不该管那么多的闲事。” 他没心思与老夫人多说什么,当即便吩咐陈嬷嬷:“陈嬷嬷,我祖母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了,近日应该染了癔症吧,所以才说出这样的糊涂话。你赶紧扶她回去休息,短时间内,没我的允许,不许她离开寿安堂。让她好好在寿安堂里养身体,其余的事,不需要她操心……” 老夫人脸色一沉,气急败坏道:“淮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将我给囚禁吗?” 裴淮之不置可否,他看向老夫人的目光,裹了一些压迫性。 “祖母,我才是国公府的家主……” “我不同意将容卿送出府!这是她的家,我是她的夫君,我理应保护她,给她安全庇护。” 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里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不想着应敌,而是要将自己的妻子往外推? 他没那么懦弱,没那么不堪一击。 老夫人气得脸色发白,拄着拐杖的手,忍不住颤抖。 “你真是翅膀硬了吗?” 裴淮之不看老夫人,他眸光锐利,扫向陈嬷嬷:“陈嬷嬷,你不想想自己,也该想想自己的儿子……” 陈嬷嬷的身子一颤,她再不敢忤逆,连忙搀扶住老夫人的胳膊,“老夫人,我们回去吧,时候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老夫人几乎没有说不的权利,她就那么被陈嬷嬷架着离开。 她气得身子颤抖得厉害,眼前一阵眩晕传来,刚刚走到门口,就被气昏了过去,彻底的人事不省。 裴淮之让人去请大夫,好好地照顾老夫人。 裴霄云大着胆子,想要为老夫人打抱不平。 “大哥,你怎么能对祖母这样不孝?祖母这样做,也是为了国公府着想而已,你怎能为了容卿,而忤逆她呢?” 裴淮之冷眸扫过去:“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了?你是皮痒了,还是腿痒了,想要吃吃苦头?” 裴霄云吓得脸色泛白,他再不敢多说,惊慌失措地跑了。 裴思妍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也跟着逃了。 容卿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裴淮之,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别以为你撕了和离书,我就没有法子离开了。” “我对你已经心灰意冷,再也不会动情。和离,是我们二人最好的结局……” “这样的话我不爱听,你闭嘴。”裴淮之的太阳穴处,突突直跳。 他听不得和离二字,他抓着容卿的手腕,回了慕云院。 他动作粗鲁的,撕开她的衣物,将她摁在床榻之上。 他尖锐的牙齿,狠狠地啃咬着她的脖颈。 “该圆房了!现在我就与你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是他虚度了那么多年的光阴。 他早就该让容卿,成为他真正的妻子。 如果她有了孩子,是不是就不会再想着离开他? 凝儿已经怀了他的孩子,那么现在,他也该给容卿一个孩子了! 以后,他会在凝儿与容卿之间,尽量一碗水端平的。 男人三妻四妾在所难免,但他这辈子,只要有她们二人,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裴淮之一想到,容卿将来会生下属于他们二人的孩子,他心里就生出一些激动与兴奋。 他很期待,与她的孩子! 容卿吃疼得厉害,她眼眶里泛着泪光,她咬牙推搡着裴淮之的胸膛:“滚,你别碰我……现在的你,让我觉得恶心。” 她不敢相信,她究竟喜欢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和离书被毁,她心里憋闷得厉害。 那是父亲留给她的东西……他就那么肆无忌惮地撕烂了。 他怎能这样无耻? 如今,他竟然还要以这种强迫的方式,逼迫她同房? 她当年怎么就那么眼瞎心盲,义无反顾嫁给了这样一个人? 裴淮之握住她的手腕,控制住她的手脚。 他不理她的反抗,坚硬如钢铁的手掌,将她的手,固定在头顶摁着。 他低头,薄唇落在她的唇角。 他眼底露出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与深情。 他眸眼幽深,一寸寸地凝着她酡红的脸颊。 “今日委屈了你,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 他声音沙哑,富有磁性,而后便低头,吻落在了她的唇瓣之上,夺走了她的一切呼吸。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樊伟的声音。 “主子,府邸门口被人丢了两个血淋漓的黑衣人……他们好像就是闯入我们府邸行凶的罪魁祸首……” 裴淮之的动作一顿,他猛然站起身来。 他不禁蹙眉:“丢?” 他没听错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事他得好好地查一查。 裴淮之没了与容卿继续欢好的心思,他扯了被褥,盖在了容卿的身上。 “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而后转身离去。 容卿眼神有些恍惚,她怔愣地看着抽身离去的裴淮之。 她裹紧被褥,陡然松了一口气。 现在她一点都不想与裴淮之亲近,他的气息,令她觉得恶心。 容卿低头,看了眼锁骨上残留的痕迹,她眼底满是憎恶。 她当即便喊玉婷,准备热水。热水备好,她坐在了浴桶里,将属于裴淮之的气息,清洗得干干净净。 如夏被放了回来,容卿看她毫发无损,她松了口气,连忙吩咐如夏,去打听一下那些黑衣人的事情。 宋淩这边刚刚睡下,就得到了消息,有人将两个血淋漓的黑衣人,丢在了国公府门前…… 宋淩心里有些慌乱,这是什么情况? 那些黑衣人不是已经离开京都了吗?他们怎么会身受重伤,被丢在了国公府门前?这背后到底有谁,在操控这一切? 难道他暗下做的这些事,已经被人给识破了? 第123章 拿钱办事 宋淩一向冷静理智,可这会儿却心烦意乱至极。 他脸色难看地穿戴好衣物,怀着忐忑的心情,急匆匆赶到前院。 他到的时候,裴淮之已经坐在太师椅上,开始审讯那两个奄奄一息的黑衣人。 黑衣人虽然伤得很重,可思路却很清晰。 他们根本不需要裴淮之怎么行刑逼问,当即便将一切都给招了。 “宁国公……我们……我们是被人收买了……” “有人花费重金,雇佣我们闯入宁国公府行凶,我们的任务,是为了杀一个叫钱旺的管事。” 宋淩刚刚迈过门槛,闻言他的身子一僵。 整个人都不敢抬头去看裴淮之的脸色。 等了许久,裴淮之的声音淡淡响起。 “你们与容家灭门案可有什么关联?” 黑衣人立刻摇头:“并无关联,我们……我们就是江湖上的一个刚刚成立的一个组织。” “我们的任务,就是拿钱办事……杀人越货!” 裴淮之的面容,满是酷寒。 他凝着黑衣人的眼睛,一字一顿继续问:“雇佣你们杀了钱旺的人,是谁?” “那人遮掩了面貌,我并没有看清楚,不过我可以肯定,此人是国公府的人,且有武功……虽然我不知道他的样貌,可却记得他的声音。只要让我听听声音,我定然能辨认出来……”黑衣人跪在地上,语气笃定回道。 宋淩的身子忍不住轻轻战栗,他转身便想离去。 裴淮之看见了他,皱眉出声:“宋淩,你进来……” 宋淩顿住脚步,手心都冒出了一些汗出来。 他秉着呼吸走了进去,恭敬地屈膝跪在地上。 裴淮之脸色阴沉,低声吩咐:“立刻派人,将府邸所有的侍卫,身怀武艺的人,统统都召集过来……” “无论如何,我都要查出背后的这个人。” 有人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买凶杀人,分明是不将他这个宁国公放在眼里。 这个人若是不揪出来,对他来说是极大的隐患。 他绝不允许,这种超出自己掌控范围的事情发生。 宋淩有些出神,没有及时回应。 裴淮之疑惑地看着他:“还不去办?犹豫什么呢?” 宋淩猛然回神,他声音沙哑地立刻回道:“是,属下遵命!” 声音溢出,他就后悔了。 他的额头顿时冒出一层汗珠。 他怎么开口说话了?这黑衣人岂不是要认出他来? 宋淩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门口走去。 黑衣人狐疑地抬头看向宋淩的背影。 “国公爷,这个声音……很熟悉。” 裴淮之的脸色一沉,“什么意思?” “这个人的声音,好像那晚雇佣我们的人……”黑衣人指着宋淩的脊背:“这个背影也很熟悉,是他!我敢肯定,就是他!” “是他找到了我们,雇佣我们杀人灭口的。” 宋淩的脚步一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他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墙壁。 他吓得肝胆俱裂,一时间不敢回头看裴淮之的脸色。 周书凝刚走到门口,她就听见了黑衣人激动的指认声音。 她的心猛然一沉。 她抬手紧紧的抓住门框,纤细的指尖泛了白,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一阵冷风,冷的她身子一抖。 宋淩是她最好用的一把刀,她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毁了。 周书凝攥着拳头,她竭力让自己冷静。 她要想法子力挽狂澜。 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是那么的艰难,她不能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无论如何,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将她给打倒。 现在还不算是最糟糕的时刻。 她可以,挽救一切的! 裴淮之眼里漫起冷意,他盯着宋淩僵硬的背影,直接抓起一个茶盏,狠狠的朝着他的脊背砸去。 “宋淩,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啪的一声响,茶盏砸在宋淩的身上,他再不敢继续走。 他脸色惨白,猛然转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国公爷息怒!” 裴淮之趋步上前,他一把揪住宋淩的衣领,目光冰冷似剑,紧紧地盯着宋淩的面容。 “说,你究竟干了什么?” “雇佣黑衣人,杀了钱旺的,是你对不对?” 虽然宋淩还没有承认,可从他的表情上,已然说明了一切。 裴淮之失望地看着宋淩:“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对我是忠心耿耿的。可是,你居然背着我,做了这样的蠢事?” “宋淩,为什么?” 宋淩眼底满是惶恐,他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 他若是一味地否认,不但不能让自己脱身,反而还会连累到表姑娘。 他怔然地看着裴淮之,眼底满是懊悔。 “主子,是属下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错事。” “可是,属下不后悔。” 裴淮之的心,猛然一坠。 宋淩这是承认了。 那些黑衣人,还真是他暗中操控的手笔。 他眸眼颤动,一字一顿咬牙问:“说,到底是为了什么?钱旺和你有何纠葛?” 宋淩闭了闭眼,他心里一阵绝望。 “钱旺此人包藏祸心,他利用那对父子胁迫周姨娘。我为了保护周姨娘,不得不想了这样一个法子……” “主子,这一切都是属下自作主张犯的错,与表姑娘没有任何的关系,还请主子不要怪表姑娘,所有的一切后果,都由属下承担。” “要杀要剐,属下悉听尊便,请主子息怒。” 裴淮之眼底满是惊愕,不可思议道。 “此事与凝儿又有什么关系?” 周书凝紧紧地攥着拳头,深呼吸一口气,她抬脚迈过门槛,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脸色泛白,眼眶通红,整个人显得极为憔悴可怜。 她哽咽着声音喊了声:“表哥。” 裴淮之抬头看向周书凝。 “表哥……你别怪宋淩,他是为了保护我,所以才不得已,想了这样一个法子除掉了钱旺。我没想到,黑衣人的事,居然会连累了夫人……”周书凝说着,跪在了裴淮之的面前,她将一切都揽到自己的身上:“表哥,你若是怪,那就怪我吧。” 宋淩眼底涌出感动,怔愣的看着周书凝。他没想到,她居然会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为他说话。 表姑娘果真是一个善良美好的人。 裴淮之不敢相信的看着周书凝:“黑衣人的事,真与你有关?” 第124章 一顶绿帽子 周书凝当即潸然泪下,泪水犹如雨珠,从她眼角不停的滑落。 她哭的泣不成声。 “本来我是不想告诉表哥的,可是……事已至此,我不能不说出来了。” “那个钱旺,他利欲熏心,他故意杜撰出了那对父子的事情。他还说,那对父子认识我,那个孩子是我的儿子……钱旺威胁我,让我给他一千两银子,让我帮他安排府中的肥差。若是我不按照他的说的办,他就将此事告知表哥……” “我当时实在惶恐,虽然是竭力否认,可他却说,我在外面流浪五年,谁知道我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做了什么事。只要他做出伪证,一口咬定,那孩子就是我的儿子,就算表哥你不信,也能因此让你对我离心。” “呜呜,我实在是害怕……他说的斩钉截铁,言之凿凿,我真怕表哥会信了钱旺的荒谬之言。我不敢冒一丁点的风险,我好不容易和表哥在一起了,我真的怕失去表哥。所以我……我就求宋淩,让他帮帮我……” 周书凝巧舌如簧,将事情杜撰出利于自己的局面。 她不仅是为宋淩脱了身,更是在裴淮之的面前,一点点扭曲苏城父子这件事。 她知道这一招,特别的危险。 可是,富贵险中求,她若是不走出这一步,万一哪一天苏城带着儿子,登上了宁国公府的门,那她才是真的百口莫辩。 她要提前做好准备。 她要让表哥了解到一个,真真假假的真相。 就算哪一天苏城真的再次带着儿子登门,表哥也有了心理准备,不会轻易信苏城,不会轻易生她的气。 她未雨绸缪,提前做好防范,也是为了以后做铺垫。 依照表哥对她的情意,定然会有惊无险的度过。 果然,她这一番哭诉后,裴淮之的疑心降低了几分。 他俯身将她搀扶起来,柔声安抚:“居然还有这样的事?你怎么不派人来通知我呢?” “我岂会信了那刁奴的话?你是什么性子,我难道还不清楚吗?” 周书凝借势依偎到他的怀里。 她柔弱可怜的轻颤身子,小心翼翼的哽咽:“他说的言辞凿凿,我也真的在外面漂泊了五年,我一介女子之身,又生的貌美……估计很多人都不信,我还是完璧之身。” “这件事,唯有表哥了解内情……但我,还是怕……” 她说到最后,羞涩的低下头。 裴淮之不由得想起,一个月前的那一晚,还有那洁白的褥子上,晕染的处子之血。 他心里渐渐的愧疚起来。 “我比谁都清楚,你有多么的纯洁完美。” “凝儿,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才让你遇到事如此的惶恐无措……” 周书凝低声啜泣着。 “表哥,你是信了我吗?” “我还以为,你不会信我……” 裴淮之轻声叹息一声,虽然还是存在一些疑点,可他却不忍再看周书凝伤心不安,他揽了她的肩膀,低声回道。 “我自然是信你的。” “那狗奴才,胆敢威胁你,他死有余辜。” “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告诉我,我会保护你,给予你最大的支撑。” 周书凝心里松了口气,无论如何,表哥是信了她的解释。 那这一关,她应该是轻松的过了。 表哥果然是爱她的,对她这样信任,她说什么他都信。 她勾唇笑了,眼底满是愉悦。 “表哥,我知道了!那你也不许再责怪宋淩,他是为了我,才冒了这么大的险。若是他因此被责罚,我心里会愧疚不安的。” 裴淮之扭头看了眼宋淩,他眼底裹了一些冷意。 无论如何,这次的事情,让他对宋淩感到很失望。 宋淩一向忠心耿耿,按说,他应该及时禀告自己。 可他却没有告知,却还瞒着,做出了这样荒谬的事。 裴淮之不喜欢,宋淩的欺瞒与不忠。 虽然他是为了凝儿。 但他眼里是容不下一粒沙子。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论如何,宋淩都是犯了我的忌讳。若是不惩罚他,我难以服众。” 周书凝的心,轻轻的揪起。 “表哥,那你想如何罚他?” 裴淮之沉默半晌,终究是念了旧情,没有太过苛刻。 他暂时卸了宋淩统领护卫的职责,让樊伟顶上。 同时,赐予杖刑六十。 “宋淩,希望你引以为戒。无论如何,你的主子,只有我一人。我不希望,你以后再隐瞒我任何事……你若安分守己,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过错,之后我还会让你恢复原职。” 宋淩还以为,裴淮之会将他赶出宁国公府。 若是他被赶走了,以后就不能见表姑娘了。 如今这样的惩罚,已然是最好的了。 他没什么不满意的。 他老老实实的认罚:“属下,定然不敢再犯。” 裴淮之摆摆手,便让人将宋淩拖下去行刑。 六十棍子打下去,打得宋淩皮开肉绽。 周书凝趁着人不注意,在深夜偷偷的潜入宋淩的房间,给他送药物,送温暖。 “宋大哥,此次你为我付出的,我定然会铭记于心。” 她握着他的手,放在平坦的肚腹上:“孩子也能感受到你的爱!” 这一刻,宋淩不觉得身体有多疼,他被周书凝蛊惑的,甚至生出更多的勇气与胆魄。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周书凝:“表姑娘你放心,属下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与孩子的!” 周书凝勾唇笑了,她握了握宋淩的手,又悄然离开。 这一切,都被隐藏在黑夜里的秋鹤,尽收眼底。 他将宁国公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谢辞渊。 “殿下,没想到,宁国公的头上居然戴了这么一顶绿帽子。这位表姑娘,还真有本事……” “宁国公也是昏了头,黑衣人的事情,就这样轻拿轻放了。我们白白折腾一场……” 黑衣人的底细,他们第一时间就查了个一清二楚。 原以为,能让裴淮之看清楚周书凝的底细。 可惜,裴淮之太信任那个女人了,她说什么,他都信。 周书凝只要一掉眼泪,他整个人像是被下了降头,没了平日里办案的机警与灵敏,什么都不查,就这样信了她。 谢辞渊握着茶盏,低头喝了几口茶水。 他挑眉,眼底漫出几分兴味。 这样的局面,对他来说,似乎也不是坏事。 周书凝的存在,或许能加速分裂裴淮之与容卿的夫妻之情! 秋鹤忍不住又问了句:“周书凝很不简单,殿下,我们要不要帮着容姑娘,揭露周书凝的真面目?” “容姑娘如今在国公府的处境,貌似不太好……” 第125章 她心里还有他 谢辞渊忍不住低声咒骂了声:“裴淮之那个糊涂蛋,分不清哪个是鱼目,哪个是珍珠……他如此践踏容卿的感情,实在是该死……” “但,孤摸不准她的心思,万一,她心里还有他呢……” 他不敢贸然行动。 如果容卿需要他帮忙,他定然会毫不犹豫,义不容辞的出手了。 可惜,她怕他,对他避如蛇蝎。 很多时候,就算他想帮她,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秋鹤挠了挠后脑勺:“据属下所知,容姑娘现在好像已经对宁国公没了情意,他们之前还闹和离呢,是宁国公卑鄙,居然撕了那封和离书……” 谢辞渊眼底满是迟疑。 他想起三年前那一幕触目惊心的画面,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缓缓地闭上眼睛。 三年前,若是没有裴淮之,容卿早就死了。 现在也根本不可能有这样鲜活的容卿。 所以,他比谁都清楚,裴淮之在容卿心里是什么位置。 谢辞渊勾唇,苦涩一笑。 “那么深的感情,那么多年的情意,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我们再观察观察吧,孤不想走错一步,再与她渐行渐远。” 他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悬挂着的皎洁明月,眸光幽深晦涩。 他握着琉璃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底满是嘲弄与讽刺的笑。 当年他做错了一件事,导致这些年,他都没有资格靠近她……他不能再行差踏错,否则这辈子,他都会失去触碰她的机会。 没人知道,一向高高在上的大晋储君、太子殿下,在感情世界里,却是一个胆小鬼,他只敢阴暗处卑劣的意淫幻想,却不敢踏出一步,光明正大的走到她面前求爱! —— 黑衣人的处理结果,让容卿觉得意外。 她真是没想到,裴淮之居然会这样轻拿轻放。 他信了周书凝的片面之词,他甚至都不去查查背后所隐藏的种种疑点。 容卿可不信,钱旺会那么大胆,凭空捏造一个什么周书凝的儿子,夫君,胆敢去威胁周书凝。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钱旺怎么可能随便捏造一个子虚乌有的事情,就去干这种没脑子的事! 她都能想明白的道理,裴淮之却一叶障目。 容卿对裴淮之越发的失望,这样一个男人,她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 翌日,寿安堂。 老夫人听了来龙去脉,满脸不可思议。 她没想到,这黑衣人居然会因凝儿而起? 闹了半天,是她大题小做,杯弓蛇影,误会了容卿。 老夫人有些难堪地看了眼容卿,她呐呐半天,根本就拉不下脸向容卿道歉。 倒是周书凝能屈能伸,当着众人的面卑躬屈膝,姿态放得很低,郑重其事地跪下向容卿道歉。 她甚至还砰砰磕了两个头。 “夫人受了无妄之灾,都是妾身导致的。妾身向夫人赔罪……请夫人息怒,别与妾身计较。” 容卿看着周书凝这幅矫揉做作的模样,她只抿唇笑笑,一句话都不说。 任由周书凝,将自己的额头都磕出血来。 黑衣人的事情,发生的荒谬,结束得也挺荒谬。 她早就对裴淮之失望,如今他这样处理,她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多说无益。 她也左右不了,裴淮之的做法。 至于外人如何评价宁国公府,她也不在乎。 虽然暂时无法脱离这个牢笼,但她从今往后,不会再隐忍任何人,也不会再委屈自己。 周书凝爱磕,就让她磕。 她想要装模作样,那就让她装…… 故此,容卿端坐在太师椅上,她只淡淡的看着,并不喊周书凝起身,更没有说一些虚伪的场面话。 四周陷入寂静,莫名有些尴尬。 周书凝以为自己的姿态放得这样低,容卿肯定会为了彰显国公夫人的气度,主动搀扶自己起身呢。 毕竟,她肚子里还怀着表哥的血脉呢。 万一出了问题,她容卿能承担得起吗?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会佯装大度扶她起来,说一些不会怪罪她之类的话。 可她都将自己的额头都磕破了,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容卿的一句宽容的话语。 周书凝暗暗咬牙,是她失策了,容卿她就是一个小肚鸡肠,没有任何大局观的无知妇人。 倒是高看她了! 周书凝无奈,只得抬头泪眼汪汪地看向裴淮之求救。 裴淮之蹙眉,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容卿。 依着她以往的秉性,就算暗下,她有多生气,至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会顾及他的体面,营造出妻妾和睦的氛围。 可容卿现在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她淡然地坐在那里,心安理得地接受周书凝的跪拜。 她甚至不曾说任何的场面、客气话。 她像是一个局外人。 她连维持国公夫人该有的气度,都没有维护。 裴淮之有些不太高兴。 无论如何,凝儿都怀着孩子呢。 于情于理,容卿都不该这样视而不见。 裴淮之低声咳嗽一声,意在提醒警告容卿,不要太过分。 岂知,容卿端起茶盏,喝了几口温水,装作看不见,听不见的样子。 尴尬的氛围,越发凝滞。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老夫人张了张嘴,想要出声说两句,却在瞥见容卿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容时,她心虚没有什么底气,到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总归,黑衣人的事,是他们理亏。 容卿这是借势,给凝儿下马威呢。 她身为长辈,也不好太过偏袒凝儿……否则,外人指不定在背后,怎么戳她的脊梁骨骂呢。 老夫人又想到陛下,她犹豫着,到底还是没出声。 周书凝跪在那里,足足跪了半刻钟。 跪的她双腿发麻,摇摇欲坠。 到最后,还是裴淮之于心不忍,他走过去将周书凝搀扶起身:“好了,跪也跪了,也道过歉了,事情说开了就行。你怀着身孕,不能久跪……” 他扭头看向容卿。 “她怀着身子呢,你就别因为这样一件小事,揪着不放了。千错万错都是那狗奴才的错,你别迁怒凝儿了。” 容卿嗤笑一声,心口不由得窝着一股火。 “我迁怒周姨娘?国公爷此话何意?是我让她跪在地上,是我让她磕破头的吗?” “我从始至终都没说,怪她的话语吧?她自己愿意跪,愿意磕头,这都能怪到我的头上?” 第126章 国公府的窟窿 “那样大一件事,黑衣人随意闯入国公府,随意杀人,国公爷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又有什么可说的呢?总归,国公爷才是一家之主,国公府的规矩礼法如何崩塌混乱,也不是我能管控的事情。” “即使周姨娘不向我下跪,我也没有任何的意见……所以,跪不跪,起不起,她自己说了算,她不愿意起来,想要在众人面前演戏,我成全了她,到头来,怎么又成我的错了?” “国公爷,我一句话不说,就当个摆设,难道也有错吗?” 裴淮之的心头一哽,被怼得哑口无言。 他看着容卿清凌凌的眸子,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她对自己的态度,越发冷淡了。 周书凝扯了扯裴淮之的衣袖,小心翼翼哽咽道:“表哥,是我的错……你别再怪夫人了。” 裴淮之轻轻的拍了拍周书凝的肩膀。 “我不怪她。” “是我没有处理好,你们之间的关系……她心里有气,实属正常。” 老夫人充当和事佬,笑着道:“好了,我们都是一家人,以后,我们不要再互相猜忌了,理应给彼此一些信任与包容。” 容卿忍不住嗤笑一声:“但愿吧。” “你们一家人,是能互相理解包容,可是……对我的包容理解,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希望以后遇到什么事,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就诬赖在我身上……” 这句话讽刺意味十足,老夫人的老脸被刺得,有些火辣辣的疼。 她心头被堵得难受,她扯了扯唇角,看向容卿:“是我错了,卿儿,你别再生气了。以后,我们定然会给予你更多的信任包容……” 她让二房尤氏,也来给容卿道歉。 尤氏眼底满是委屈,她却不敢忤逆老夫人,只得忍着心头的憋闷,微微俯身向容卿行了一礼,软着声音道了歉。 “抱歉,昨日是我太过偏激了,说了一些不合适的话,你身为国公夫人,就别和我这样的无知夫人一般见识了。” 容卿抿唇:“既然二夫人都说自己无知了,那我也没道理,和你这样无知的人计较。希望你以后,多读些书,也好明事理一些……别想那些市井泼妇一般,尽做一些失了体面的蠢事。” 尤氏气得心头发疼,这口气,像是教训一个小辈似的。 她眼底满是火气乱窜,裴二爷唯恐她忍不住脾气,又要与容卿吵闹起来。 他抓着她衣袖,脸上满是警告。 尤氏狠狠地甩开裴二爷的手,压着心头的火气,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是,夫人教训是,我回去定然多读读书,修身养性。” 老夫人松了口气,在她看来,这一番表示,算是给足了容卿面子。 她端着架子,开始嘱咐容卿。 “好了,事情说开就行了。” “卿儿,以后啊,这国公府的内务,还是少不得你来操持。” 这几日府邸银子短缺,尤氏管理得一塌糊涂。 之前为了举办纳妾礼,几乎将库房的银子都给花光了,她还为此从私库拿出一些钱贴补了一下,可是窟窿不小,根本就堵不住。 现在这个烫手山芋,她是非常迫切的,想要还给容卿的。 容卿手里有钱,稍微拿出一些,就能堵上国公府的窟窿了。 尤氏虽然不舍,却也知道她没钱补上这个窟窿。 即使肉疼,她也必须交出管家权。 尤氏当即便将库房钥匙、对牌,拿了出来,摆放在了容卿的手边。 老夫人握着容卿的手,脸上满是慈和的笑。 “后宅的事情,不能没人管理,你也别继续闹性子了,还是将管家之权拿回去,继续管理府邸吧。” 国公府的烂摊子,容卿既然交出去了,断然不会再沾手。 她比谁都清楚,国公府如今的情况。 他们都这样对她了,居然还有脸继续趴在她身上吸血,他们真以为她蠢笨不堪,还任由他们压榨,不知道反抗吗? 不会了。 她不会再对国公府的这些人,存有半分情意。 容卿抬手扶了扶额,佯装体力不支,“身为国公夫人,管理府邸内务,本来是我的职责。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几日身体还是不适,每日起床时,时常眩晕,精神不济……我恐怕还是无法管理后宅事物。” “老夫人,我有心却力不足,希望您都理解包涵。我觉得,二夫人管理得挺好,还是继续让她管着吧……” 裴淮之一听容卿身体不舒服,他眉头微拧,心里恼怒她是一回事,但对她的关怀,也是真情实意的。 “哪里不适,可有请大夫看看?” 容卿扶着额,低垂下眼帘:“就是精神不济……频繁做噩梦。” 这个毛病存在已久,如今倒是能用来当借口了。 裴淮之看着她确实有些憔悴,他心里再大的怨气、不满,在这一刻都奇迹般地消散了。 很奇怪,他一心只记挂着她的身体,再容不下其他。 他当即做出了安排:“管家的事情,暂时还是让二婶代劳吧……” 老夫人胸闷得厉害,“淮之,卿儿看着气色还好……” 裴淮之打断她:“我看着她很憔悴……” 老夫人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语。 容卿是故意装病,她想要戳破,可她看着淮之的模样,心里打起鼓来。 老夫人无法,她只得让尤氏将库房钥匙,对牌等物,暂时收起来。 尤氏高兴又忧虑地应了。 老夫人只得肉疼地从自己的私库,拿出一些银子暂时补上了这些窟窿。 周府医给容卿把了脉,说她确实是忧虑过重,才梦魇多梦,若是不注意,身体会愈发虚弱。往后必须要静养,才能补足损伤的气血。 裴淮之听了,陷入沉思。 他想想这些年,容卿起早贪黑,操持着国公府的所有事宜,容家的案子也是憋在她心里,始终都没释怀。这些琐事,终究损伤了她的气血,影响了她的健康。 他心里有些愧疚。 之前对容卿的所有不满,统统都消散了。 终究是他对不起她,是他没有照顾好她! 他理应补偿她。 第二天,裴淮之便派人买了一些滋补的珍稀药材,流水似的送入了慕云院。 容卿倒是没想到,裴淮之居然这样关心她。 看着倒不像虚情假意。 若是以往,她可能会感动,会很高兴。 可如今,她再也不会为他泛起任何的情丝。 他既然愿意送,就让他送。 她来者不拒,心安理得地收下这些补品。 她大门不出地待在慕云院,再不管其他的事务,日子倒也清闲自在了很多。 容卿的日子变得惬意舒服,可周书凝却郁闷焦虑起来。 裴淮之对容卿的关切重视,隐隐超过了她,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焦躁不安地在屋内,来回渡步。 看见红缨从外面走进来,她立刻询问:“如何,表哥是否回府了?” 红缨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了句:“国公爷确实回来了,可……可他去了慕云院。” 周书凝的脸色陡然下沉:“你有没有说,我特意为他熬了鸡汤,等着他一起用?” 红缨头皮发麻地回道:“奴婢说了,可国公爷却还是去了慕云院。” “国公爷还吩咐奴婢,将熬好的鸡汤,弄一些送去慕云院呢。” 周书凝几乎要气疯了:“什么?表哥居然让我熬得鸡汤,送去给容卿喝?” 第127章 好好养胎 她再也忍不住发起火来,砸了屋内的所有东西。 “容卿那个贱人,她有什么资格喝我熬的鸡汤?表哥,他为何要这样对我?”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心里的恨意,犹如浪潮,几乎快要将她整个人给淹没。 可她却不敢去裴淮之面前闹。 裴淮之的反常,让她惶恐。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红缨吓得跪倒在地,碎片飞溅,划伤了她的胳膊,她受了无妄之灾,却不敢出声喊疼。 她忍着伤口的疼痛,趴在地上,一直求着周书凝息怒。 周书凝倒在床榻上,掩面痛哭。 哭着哭着,肚子却疼了起来。 红缨连忙派人去请大夫。 周书凝咬牙,让她通知裴淮之。 谁知,红缨连裴淮之的影子都没能见上。 直到傍晚时分,裴淮之才听说周书凝动了胎气的事,他皱眉来了月影轩。 “好好的,怎么动了胎气?” 他陪着容卿半上午,公务堆积了不少,这会儿他还没忙完……他语气很是不耐烦。 周书凝感受到他烦躁的神色,她心里痛极。 表哥如今,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敷衍了。 她真的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表哥居然这样对她! 周书凝心里怄得快吐血,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 她眼睛通红泛着泪光,有气无力地靠在床榻上,她只无声地哭泣,也不说话。 裴淮之叹息一声,心不由得软了几分。 “你好好的,想要什么,派人去办就是。孩子的月份还浅,你需要静心养胎才是。” 周书凝依偎进他的怀里,她哽咽道:“表哥,我想你了……” “可你,却没空来看我。” 裴淮之无奈至极,他知道周书凝对他用情至深。 她定然因为这几日,他对容卿关注得多了,从而吃醋了。 他柔声安抚:“等过几日,空闲下来,我抽空好好陪你。凝儿,你乖一些好吗?” 周书凝小声啜泣着,点头:“好,表哥,我乖乖的,你别不要我。” 裴淮之愧疚无比:“你别多想,我怎会不要你?” 他抬手,轻轻地抚摸她平坦的肚腹。 “你好好养胎,平平安安地将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才是要紧。” “嗯,表哥,我会听话的。”周书凝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下来。 裴淮之没陪她多久,樊伟过来禀告,有紧急公务要处理。 周书凝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裴淮之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养病,他有空了再来看她。 不等周书凝反应,他便转身离去。 周书凝原以为,她都这样哀求地看着他了,他肯定会将公务放置一旁,留下来陪她。 可是,他没有任何犹豫地走了。 周书凝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唇瓣不自觉的都被咬破了。 一连两日,裴淮之再没踏足月影轩。 周书凝惶恐不安到了极点。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她必须要出手反击了。 若不然,长此以往下去,容卿肯定会超过她在表哥心里的位置。 周书凝便给溧阳郡主写信,说了一些她如今在府里的遭遇。 溧阳郡主收到信,第二天便来看望她。 周书凝委屈地看着溧阳郡主,眼眶泛红,话还没说出口,泪水已经先滑落下来。 溧阳郡主有些心疼地捏着帕子,给她擦眼泪:“别哭,多大点事。你就是性子太软,太善良了,所以才被容卿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 周书凝低声啜泣,整个人特别的无助可怜。 “我能有什么法子,我不过是表哥的妾而已,她却是国公夫人。” “她与表哥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这几日,表哥一有空就去陪她,我有苦难言。我但凡有一点点介意,他都会说,容卿嫁入国公府,为他付出了许多,她身体不适,他身为她的夫君,理应对她多加关怀。他说,在他心里,我与容卿同样重要。我是爱情,她是责任……他不会辜负你们任何一个。” 她攥着拳头,暗暗咬牙。 “他对容卿是责任,可……我怎么觉得,他对容卿的看重,几乎超过了我。” “我心里,真的很不安。” 溧阳郡主眼底浮上几分晦暗,她凑近周书凝,低声呢喃了句:“我明白你心中的苦楚,你再忍忍吧,过两日,就是我母亲的生辰了……” “到时,我帮你测试一下,在你表哥心里,到底是她重要,还是你重要!” 周书凝松了口气,溧阳终于上钩了,她没浪费这一番口舌。 她佯装惶恐,迟疑胆怯地摇头:“溧阳,这样好吗?可别闹出什么事,万一让表哥知道,他会生气的。” 溧阳郡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就别操心了,这事交给我去办,定然不会连累你的。你啊,真是窝囊,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却还要继续隐忍?” “你能继续忍下去,我却忍不了了。” 周书凝眼底满是狐疑:“你忍什么?” 溧阳郡主气的咬牙切齿:“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宋铭那浑蛋,前几日有人给他送了几个美人,我想法子全都打发了,谁知,他居然瞒着我,偷偷地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那外室的样貌,与容卿如出一辙,可真是膈应死我了。” 宋铭一直都惦记着容卿,这对她来说,是此生最大的一个耻辱。 这口气,她真的咽不下去,也忍不了了。 周书凝眸光闪烁,无声的勾唇笑了。 她捏着帕子摁住唇角:“竟有这样的事?宋铭太过分了……” “溧阳,因为容卿,我们两个真是同病相怜……” 溧阳恼恨的厉害:“容卿那个贱人,就是一个专门勾男人的狐狸精。在那些男人眼里,她是皎洁,神圣不可侵犯的皓月。” “呵,不过都是女人罢了,她凭什么能成为他们的白月光?我总会将这一株白月光,从天上给扯下来,让她掉入泥泞里,成为人人可践踏的淤泥。” 周书凝抿唇,没有言语。 她凝着溧阳郡主眼里闪烁的嫉恨,无声地笑了。 火候差不多了,是时候该烧起来了! 她等着看一场精彩的好戏! 希望溧阳不要让她失望。 第128章 忍者神龟 慕云院。 容卿的眼皮,忍不住的轻轻跳了跳。 她放下手中的书本,闭上眼睛,手指轻轻地揉了揉眉心。 玉婷端了热茶过来:“夫人,你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看书看久了。” “那夫人就歇一歇。” 容卿刚刚点头,如夏便拿着一个帖子,从外面走进来。 “夫人,诚亲王府下了帖子,说是两日后是诚亲王妃的寿诞,邀请您去参加宴席。” 容卿接过帖子打开,淡淡地扫了眼。 她眸光微眯。 “程夙是不是也会参加?” 如夏轻轻点头:“是,程夙也收到了帖子。” “我们布了那么多天的网,终于要收了。”容卿抿唇笑着,将帖子搁放在手边的茶几上:“程夙,应该按捺不住了。” “这次,他不会再放过这个机会!” 如夏眼底满是担忧:“这次的宴席,恐怕又是一个鸿门宴。夫人,奴婢有些担心。” 容卿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安抚:“别怕,我们布局了那么久,事到临头,断然没有退缩的道理。” “如夏,不管这条路如何凶险,我都要走下去。” “即使撞南墙,我也不回头。” 如夏自然知道夫人的决心,主要能查出容家案子的幕后真凶,不管多危险,夫人都会坚持下去的。 夫人肯定不会退缩。 她自然也不会胆怯,她会一直陪侍夫人左右,陪她闯一闯这一场腥风血雨。 两日后。 容卿换上一袭浅紫色绣金丝的衣裙,让玉婷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她拿着一只白玉簪,斜插在鬓发上。 淡雅低调,又不失体面,随随便便地收拾一下,就美得动人心魄。 玉婷忍不住低声赞叹:“夫人真是天生丽质。” 容卿淡淡地抿唇,她缓缓起身,这次还是不带玉婷,只带如夏。 玉婷有些委屈地撇撇嘴:“夫人。” 容卿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乖,你好好在家里守着。” 玉婷知道夫人有正事办,所以她也没继续闹脾气,她嘱咐如夏好好的照顾夫人。 如夏一一应了。 容卿到了大门口的时候,遇见同样盛妆打扮的周书凝。 她穿着桃红色的绸缎衣裙,鬓发上擦着鎏金步摇,整个人的装扮非常的华丽,奢侈。若是不清楚她身份,还以为是皇亲国戚的妃子。 这样华丽的装扮,超出了妾室规格。 但凡是讲究一点的家族,都不可能让一介妾室这样招摇,失了家族体面。 可是如今国公府的规矩,早就因为周书凝而崩塌了,老夫人与裴淮之不在乎,底下的人,谁又敢多说? 容卿更是没心思,管这样的事情。 她只当视而不见。 周书凝看见容卿,她挑眉笑着,扶着腰身敷衍地行了一礼。 “夫人见谅,这几日我身子重,总是胎气不稳……” 容卿知道周书凝是故意挑衅,炫耀。 她没有心思没有搭理,径直朝着马车而去,权当没看见周书凝这个人。 周书凝见容卿如此无视自己,她气得鼻子都歪了。 容卿这贱人,真是给她脸了? 她气得脸色铁青。 扭头看到裴淮之从不远处走过来,她眼睛一红:“表哥,夫人她好像还没消气。我和她打招呼,她没搭理我……”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讨好她,才能让她消气。” 裴淮之抬眸,看了眼上了马车的容卿。 他淡淡地回了句:“她这几日身子不适,有些脾气在所难免,你别去招惹她就行。” 周书凝的心一哽,她是故意给容卿上眼药,若是换作以往,表哥肯定会生气地谴责容卿,帮她撑腰的。 可如今,表哥非但不生气,话里话外却在维护容卿? 周书凝的嘴角僵硬,她张了张嘴。 “表哥,我没招惹她,我真心实意地尊重夫人,是夫人她……她对我不屑一顾。” 裴淮之:“既然如此,你就别总往她面前凑了……” 周书凝差点气吐血了。 “表哥,你是在怪我吗?” “我不过是想和夫人缓和关系罢了。” 短短几日,表哥的态度发生这样的变化,这如何让她能心安? 裴淮之叹息一声,无奈道。 “你们的关系,本就处在对立面,没什么好缓和的。总之,你以后别去招惹她就是……” 周书凝的手指,紧紧的掐着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了。 裴淮之扶住了她的手臂:“走,我扶你上马车。你答应我的要听话,凝儿……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行吗?” 周书凝扯了扯僵硬的唇角,她露出一个温婉的笑意:“好吧,我听表哥的话。” “乖……” 她满肚子的怨气,只得憋了下去。 表哥真是变了。 他自己有意识到,他现在总是护着容卿吗? 周书凝死死地压住心头翻涌的怒意。 她尽量让自己平静,温柔。 不急,今日就是容卿的末日,她要沉住气,就静静等着容卿倒霉。 大门口准备了两辆马车,裴淮之扶着周书凝上了前面的马车。 周书凝皱眉:“表哥,你怎么不上来?” 裴淮之扭头看了眼容卿乘坐的那辆马车,他温声解释。 “按照规矩,我理应与夫人同乘一辆,凝儿,希望你能理解。乖,回来以后,我再好好的陪你……” 周书凝气得脸色一白,又是让她理解,体谅。 她一退再退,一忍再忍,她都快要成忍者神龟了。 她眼尾泛红,有些委屈地看着裴淮之:“表哥,我……” 谁知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裴淮之却没耐心听,他放下了车帘,隔绝了她的视线,转身走了。 周书凝惊愕无比,她唰地掀起车帘,眼睁睁看着,他上了容卿的那辆马车。 马车启动,车轱辘在她耳边轰隆隆地响着。 她呆滞半晌,都没想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原以为成为了表哥的妾室,有了名正言顺在他身边的名分,表哥就会对她呵护备至,疼爱有加。 可是,这些日子,他却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 很多时候,他明明在自己身边待着,可他却心不在焉,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容卿坐上了马车,靠在柔软的垫枕正闭目养神,车帘突然被人掀开。 她睁开眼睛看过去,裴淮之跨入马车内。 他勾唇,冲着她笑了笑。 容卿皱眉,她当即闭上了眼睛,嫌弃意味十足。 裴淮之嘴角噙着的笑,敛然僵住。 他压住心头的怒意。 “你这是什么态度?” 容卿不冷不淡地回了句:“我态度就这样,你要是不习惯,大可以去陪周姨娘去。” 裴淮之深呼吸一口气,这要是换成以前,他早就甩袖离去了。 可不知为何,他现在对容卿的包容度很高。 他挑眉笑着,掀起衣袍,姿态优雅的在容卿身边翩然落座:“你想赶我走?呵……那我偏不如你的意。” 第129章 美妻娇妾 容卿睁开眼睛,诧异地看了眼裴淮之。 他这是在耍无赖? 他吃错药了吧? 一向骄傲自负的裴淮之,会这样没脸没皮? 裴淮之看着她意外的神色,他笑得越发开怀。 他抬手,捏了捏容卿的脸蛋。 “怎么突然傻了?” “没想到我会不按套路出牌吧?呵,容卿,你不过是纸老虎而已。” 容卿皱眉,避开他的触碰,捏着帕子擦了擦被他触碰的地方。 裴淮之哼了一声:“你居然嫌弃我?” 他伸手捧住容卿的脸,亲了一口。 “你擦得过来吗?” 他幼稚的一连亲了好几口。 容卿猝不及防,她根本来不及躲闪。 她怔愣地看着裴淮之……他脑子有病吧? 她朝着他的脸扇过去。 裴淮之抓住她的手腕:“又想打我?” “前几日你打的巴掌,刚刚消肿。我都被同僚笑话好几天了……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他将她锁在怀里,无奈地笑着,眼底是他不曾意识到的宠溺。 容卿奋力挣扎,却无法撼动他的钳制。 最后累了,她气喘吁吁地放弃了。 她仰头看着裴淮之:“你觉得有意思吗?” “裴淮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裴淮之捏着她的下颌,笑得温柔:“我想要干什么?容卿,你还不明白吗?我想要与你缓和夫妻关系……这些日子我在向你示弱,难道你没感觉到吗?” “我们是夫妻,我从未想过要与你和离。所以你也趁早打消那个心思,以后,我会好好地爱护你,会给你一个孩子。除了你与凝儿,我不会再纳其他的女人。” “我会对你们一视同仁。容卿,我都做到了这个份上,你还不满足吗?” 说实话,前几日容卿不声不响拿出那封和离书,他是被吓了一跳。 事后,他反思了很多。 他知道过去的五年,他为了怀念凝儿,让容卿受了很多的委屈。 他想着,只要尽力弥补她,好好地对她,早晚有一天,他会找回曾经那个,满心满眼都爱着他的容卿。 裴淮之的下颌,搭在她的头顶,“容卿,别闹了,我们好好过日子。” “容家的案子,你若是一意孤行要查,我在暗下也会帮你。” 他终是松了口。 不为别的,他是真的想要和容卿,回到曾经那种融洽的夫妻关系中。 容卿咬着唇瓣,再次闭上眼睛。 若是以前,裴淮之说出这些话,她或许会觉得高兴。 可现在,不知为何。 她心里没有任何的欣喜,她的心像是一潭死水,再也不会为他泛起任何的涟漪。 容卿终究沉默了。 没有回应裴淮之。 裴淮之虽然有些失落,却也没有继续逼她。 他紧紧地抱着她:“我知道,你对我失望太多……” “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失望,容卿,请你再信我一次!” 容卿嘲弄地勾了勾唇,她再不会信他任何一句话。 他所做的承诺,犹如镜中花水中月,从未实现过。 —— 诚亲王府朱漆大门外,高挂的红灯笼映得青石路面泛红,车马络绎不绝,锦鞍骏马拴满阶前,仆从们手捧礼盒、躬身引客,远远便听得院内丝竹之声绕梁。 诚亲王是当今圣上同胞兄弟,两个人感情甚笃,当年圣上登基为帝,诚亲王有从龙之功,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这些年诚亲王不理政务,只做一个富贵闲散王爷。虽没有实权,却因陛下的看重,京城这些权贵家族没人敢看轻这位皇家王爷。 故此,诚亲王妃的寿诞,不止京都权贵家族参宴,便连皇亲国戚景王、魏王也早早到了王府参宴。 宁国公府的马车,到了王府门口时,宴席的宾客差不多都到了。 马车停下,便有奴仆恭敬迎上来,掀起车帘,邀请他们下车。 裴淮之率先跳下马车,他伸手欲要搀扶容卿下马车。 容卿没有搭理他,扭头看向如夏。 如夏走过来,搀扶住她的手臂,欲要将她扶下马车。 裴淮之皱眉,他太阳穴处忍不住突突急跳,“那么多人看着呢,我们也要顾着国公府的体面。” 容卿嘲弄一笑:“你还知道国公府的体面吗?” “为了周书凝,我以为你早就忘了国公府的清誉呢。你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议论国公府吗?” 裴淮之的脸上漫上几分难堪,他自然知道,国公府如今在京都的口碑有些不好。 但他别无他法,凝儿怀了他的孩子,他不纳也得纳。 是舆论将他逼到了这个份上。 他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容卿纠葛这些无意义的问题,他强硬着态度,抓住她的手腕,将其扯入怀里,打横将她抱下了马车。 四周惊呼一片,纷纷低声窃窃私语。 “这是宁国公与国公夫人吧?” “郎才女貌,倒是很般配。不是说,他们貌合神离,夫妻关系不好吗?如今,倒是气氛很是融洽……” “这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位周姨娘,应该也来了。” 果然那人话音刚落,另一辆马车就掀开车帘,露出一张柔美的小脸。 “你看,我猜对了吧?” “美妻娇妾,宁国公艳福不浅。” 周书凝抬眸扫了四周一眼,露出一抹优雅的笑容。 众人看着她的妆容与衣着,眼底满是诧异。 “这一身鲜艳的裙子,还有她头上戴着的鎏金发簪,可真够扎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贵夫人来了呢?” “啧,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国公府的规矩,果然是崩坏了……宁国公到底是咋想的?” 裴淮之听着那些议论声,他的身子一僵,这才注意到周书凝的穿着,是怎样的不妥。 他的脸色极为难看。 偏偏周书凝一无所觉,没意识到自己的穿戴有什么出格。 她见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心里有些得意。 这些人定然是被她的容貌所折服,她今晚光彩照人压艳群芳,将穿着素淡的容卿都给比下去了呢。 她压住勾起的唇角,看向裴淮之,柔柔弱弱地喊了声:“表哥……” 她伸手,想让裴淮之扶她下马车。 她要让这些人都看看,虽然她是一个妾室,却比容卿这个国公夫人得脸。 周书凝眼底的笑意,几乎抑制不住荡了出来。 谁知,她等了半晌,都没看到裴淮之朝她走过来。 “表哥?” 裴淮之脸色铁青,忍着怒意吩咐红缨:“扶周姨娘下马车。” 他看都没看周书凝一眼,拉着容卿朝着王府内院走去。 周书凝的脸色,刹那间惨白,难以置信的看着离去的裴淮之。 “表哥……” 第130章 血淋漓的断指 裴淮之视而不见,很快便走远了。 容卿被迫跟着他入了王府的大门,她看着他的俊美的侧颜。 今晚的裴淮之,像是被人夺了舍。 周书凝以前只要红个眼睛,他都慌乱得不行,可现在却当着众人的面,这样令周书凝难堪。 裴淮之是吃错药了吧?他到底在搞什么? 周书凝泪眼婆娑地看着消失的身影,她几乎快要崩溃。 表哥这是什么意思? 当着众人的面,他竟然狠心这样对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的身子忍不住剧烈颤抖着……红缨头皮发麻,低声提醒:“主子,你别气,国公爷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顾忌国公府的名誉而已。” “这不代表什么的。” 周书凝鼻子酸涩得厉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知道,她要冷静下来,不能失控。 可是,她的心好痛! 无尽的恨意,在她心头翻涌,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给撕碎了。 溧阳郡主听说了这件事,她愤怒无比地冲到了裴淮之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她咬牙切齿地斥道。 “宁国公,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让书凝那样难堪?” “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裴淮之拧眉,他没有回应。 他绕过溧阳郡主,没有任何停留,抬脚就走。 溧阳郡主气得,脸色惨白。 “你……你别走。” 樊伟极有眼色地躬身,挡住了溧阳郡主。 他恭敬地说了句:“郡主,请你息怒。我家国公爷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而已。于外而言,周姨娘只是国公爷的妾室……” 一个妾室,如何能有资格,让主君当着众人的面,纡尊降贵地搀扶下马车? 国公爷若是这样做了,背地里指不定有多少人,会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他,离经叛道,不遵守礼法,尽做一些令人耻笑的荒唐事呢。 国公府的名誉,已然岌岌可危。 国公爷不会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 溧阳郡主的脸色青白交加,她暗暗咬牙。 一定是容卿搞的鬼,定然是她离间了书凝与宁国公的感情。 她攥着拳头,盯着容卿的背影,眼睛里冒着怨毒的光。 等着吧,这个贱人得意不了多久。 溧阳郡主去了门口,迎周书凝入门。 周书凝一见到溧阳郡主,她满心的委屈,终于有了宣泄。 她扑入溧阳郡主的怀里,再也忍不住哽咽哭了起来。 “溧阳,你看到了吧,表哥他如今对我,真是冷淡到了极致。” “我该怎么办?” “我心里真的好痛苦,好难过啊。” “别哭,今晚过后,容卿就不会再阻挡你的路。”溧阳郡主心疼得不得了,她拍着周书凝的肩膀安抚。 周书凝哭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 溧阳郡主牵着她的手,带她入了王府的门。 所有的一切,她都安排好了,待会定然会让众人看一出大戏。 所有的宾客,入得正厅,只见梁上悬着七彩宫灯,灯影摇曳,三三两两围坐于雕花圆桌旁,案几上摆了珍馐佳肴,琥珀色的葡萄酿,肥美的烤鹿腿,水晶盘里盛着冰镇的荔枝与杨梅,筷箸镶金象牙所制,宴席规格很是奢华精致。 众人按照身份,纷纷落座。 诚亲王执起酒盏,笑着看向众人。 他高声谈笑,“今日得与诸位同聚,实乃人生一大快事!多谢诸位,前来参加内人的寿诞……” 他说了一番致辞,诚亲王妃穿着华丽的宫装登场,众人纷纷向其贺寿,献上贺礼。 气氛很是热闹融洽。 而后便开席,宴席开始,伶人登场水袖轻扬,唱腔婉转。 满座宾客纷纷推杯换盏,银爵相碰,此起彼伏的欢笑声,将这场宾客云集的宴席,推向了最热闹的时刻。 就在这热闹的时刻,突然有奴仆从外面跑进来,慌乱地禀道:“王爷,太子殿下来了!” 四周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诚亲王猛然站起身来,他眼底满是惊诧,忍不住低声呢喃:“太子怎么来了?” 谢辞渊从不参加这些宴席。 他每次送去帖子,都没见他回应过。今日,倒是破例,突然就来参宴了。 诚亲王有些忐忑,他与这个侄子,关系很是冷淡疏离,他也捉摸不透这位的心思,他面对陛下时,都没那么紧张。 他理了理衣袍,当即便走到了宴席门口迎接。 众人也都纷纷起身恭迎。 景王与魏王对视一眼,纷纷勾唇笑了笑。 “太子殿下居然来参宴了,真是稀奇。” 景王的目光,在场上宾客上扫了一眼:“难道是出现了什么,他想要关注的人?” 魏王手握成拳,抵住薄唇,低声咳嗽几声:“别瞎猜。” “我们也去迎接吧,毕竟是大晋的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景王撇了撇嘴,不服气地轻哼一声。 到最后,还是起身走去了门口。 谢辞渊穿着一袭藏青色金丝滚边的常服,眉眼清俊从漆黑的夜色里,一点点走到了满是光亮的宴席入口。 秋鹤怀抱宝剑,跟在身后。 他一抬眸就看见,黑压压的宾客全都聚集在门口,哗啦啦跪了一地。 “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谢辞渊不苟言笑的微微颔首,他扫了众人一眼,“诸位免礼吧。” “皇叔,这是孤给皇婶的贺礼,希望你别嫌弃……” 秋鹤将一个锦盒,递给了诚亲王。 诚亲王诚惶诚恐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接过锦盒。 “怎会嫌弃,殿下能来,是本王的荣幸!” “殿下,请上座。” 谢辞渊在众人的簇拥下,入了宴席,坐在了原本属于诚亲王的位置。 诚亲王与王妃坐在一起,他赔着笑,小心翼翼地招呼谢辞渊。 谢辞渊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诚亲王。 “皇叔,孤送的礼物,你们现在不拆开看看吗?” 诚亲王看着太子嘴角的笑意,他莫名觉得有些惊悚,他的身子一颤,连忙擦了把额头的汗,“是,是,本王这就打开看看。” 他扭头看向王妃。 王妃舔了舔干涸的唇瓣,颤巍巍地拿出锦盒,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 谁知,一股血腥味迎面扑来。 一截血淋漓的断指,闯入她的视线,王妃吓得惊声惨叫,“啊……” 第131章 疯子 锦盒从她掌心滑落,血淋漓的手指头滚落在地,沾染了泥垢……王妃的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七魂六魄几乎都被吓跑了。 周围的女眷看见这一幕,纷纷面露惊恐,惊叫连连。 有些胆小的,甚至都当场吓昏了过去。 原本喜气洋洋的宴席,瞬间变成了惊悚可怖的地狱。 诚亲王脸色泛白,连忙搀扶住了王妃的胳膊。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做了得罪他的事吗?竟让他在这种场合,用这种方式,从而吓唬他们? 诚亲王内心惴惴不安,王妃忍不住都哭了起来,原本精致华贵的妆容,尽数都毁了。 要不是京城的权贵家族都在,她这会儿已经吓得晕厥过去了。 她一直都咬牙,勉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垮了。 溧阳郡主更是大气不敢喘,忐忑不安的看着这一幕,她几乎都没勇气,走到母妃身边去。 在场的人精,都纷纷猜测,诚亲王究竟做错了什么,竟招惹了这么一个煞神。 三皇子景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他不言不语,轻轻地摇晃着手中拿着的折扇。 五皇子魏王握拳堵住薄唇,轻声咳嗽了几声。 他微微蹙眉,看向谢辞渊:“皇兄,皇叔皇婶大喜的日子,你这是……” 谢辞渊微微挑眉,佯装意外地叹息一声:“抱歉,拿错锦盒了。” 他扭头看向秋鹤,劈头盖脸地呵斥:“你怎么办事的,不是吩咐你了,让你准备好价值不菲的夜明珠吗?” “你怎么装了断指?” “这多晦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孤是故意来这里,找皇叔皇婶的晦气呢。” 秋鹤没有任何的辩解,直接抱拳屈膝跪地。 “殿下息怒,是属下拿错了锦盒。” “这一切都是属下的错,请殿下责罚。” 谢辞渊扶了扶额,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孤真是平日里,对你太过宽容了,你办事是越来越肆意妄为了。” “你赶紧向皇叔道歉,若是皇叔要追究,那你今晚就在这王府以死谢罪吧。” 秋鹤连忙朝着诚亲王磕头认错:“王爷,请你责罚。” “是属下办错了事,这一切都与殿下无关,希望王爷不要误会殿下。” “殿下今晚,是真心实意想来向王妃贺寿的。” 诚亲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咽了口唾沫。 太子这样的说辞,傻子才会信。 他分明借此,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罢了。 他真的想不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太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直接询问。 诚亲王犹犹豫豫,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秋鹤却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直接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王爷不说话,是不肯原谅属下吗?既然如此,那属下只能以死谢罪……” 他说着,刀刃便要割破咽喉,真的以死谢罪。 诚亲王吓得连忙扑过去阻止:“不怪罪,本王原谅你了。你别冲动……冷静一下。” 他心里几乎快要崩溃。 疯子,太子与他的属下都是疯子。 他从没有遇到过这样无耻卑鄙,狠辣诡谲的人物。 倘若秋鹤就这样死在他面前,那他与太子的梁子,可就真的结下了。 他这辈子谨小慎微,明哲保身……他不想掌握更多的权柄,他只想做一个富贵闲散的王爷,他没有多大的志向,更不想参与任何的党争。 他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而已。 他都这样退让谨慎了,太子殿下居然还不放过他。 先是给他一个下马威,用断指吓唬他们。然后又让他的侍卫,以这种无赖的方式,逼迫他妥协。 诚亲王只觉得屈辱。 可他却不敢与太子作对。 太子的性子诡谲难辨,他根本就不敢得罪。 秋鹤丢了那柄剑,朝着谢辞渊磕头:“殿下,王爷说原谅属下了……” 谢辞渊揉了揉眉心,像是特别烦躁的呵斥一声:“滚出去,别碍孤的眼,你都吓到皇叔皇婶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孤是什么不能得罪的瘟神……其实,孤是一个很和气,很平易近人的人。这些年,都是你这个狗东西,误了孤的名誉。” 诚亲王:“……” 王妃:“……” 他们不敢有任何怨言,之后全都附和着谢辞渊的话。 秋鹤捡起血淋漓的断指,便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谢辞渊为了表达歉意,捧起酒盏向诚亲王夫妇敬酒。 原本凝滞有些压抑的气氛,渐渐缓和了不少。 诚亲王小心翼翼地陪着谢辞渊,他时不时地抬起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 王妃心慌得厉害,借口去更衣,被婆子丫鬟几乎是拖着离去的。 宴席氛围,虽然缓和了一些,却再也回不到之前的轻松自在。 景王嗤笑一声,他凑到魏王的面前,与他咬耳朵。 “太子这是在干什么?我怎么看不懂呢……五弟,你能猜透,太子的心思吗?” 魏王又低声咳嗽了一声:“你那么聪明都猜不透,我怎么又能猜透?” “啧啧,我聪明?我们兄弟几个,你老五才是最聪明的人,要不然,你这么一个病秧子,怎会得到父皇的另眼相看?” 别以为他不知道,但凡有什么好事,好东西,父皇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老五。 他虽是正宫嫡皇子,到头来,地位上比不上谢辞渊,恩宠上更是无法与老五相提并论。 想着想着,景王都不由得有些酸了! 他眼底闪过几分晦暗,抬眸扫向场中众人。 太子为什么会有今晚这一系列奇怪的举动呢?他实在想不通,但他坚信,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里,定然有太子在意的人! 这些年,他为了找太子的软肋,不知道费了多少的精力与时间。 可惜最终,一无所获。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 容卿从入场开始,就被裴淮之扣在身边,他时不时嘘寒问暖,给她布菜斟酒……旁边的女眷,无不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 她一概不碰他递来的任何东西,态度始终不冷不淡。 她知道裴淮之是在极力挽回,宁国公府这几日损失的名誉。 他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众人,他是一个重规矩,不会本末倒置,行事荒唐的出格之人。 说到底,这不过是他笼络人心的手段而已。 裴淮之没想到容卿这样油盐不进,他气得脸色阴沉下来。 他抓住她的手腕,“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做做样子也好……” 容卿张了张嘴还没回应,红缨却从不远处急匆匆地跑过来。 “国公爷,不好了,周姨娘她不小心摔了一跤,你快过去看看吧。奴婢担心,会动了胎气……” 第132章 怀了李姝的孩子 裴淮之的心猛然一提,他当即松开了容卿,站起身来。 容卿嘲弄的勾唇,这下不用她装装样子了吧? 周书凝一出事,他还有什么能想得起来? 果然,没有任何意外,下一刻裴淮之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转身就走。 他甚至没有半分犹豫,离开的那样果决。 这才是他的真实情绪吧? 刚刚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全都是装的。 如今,听说周书凝出事了,他再也装不下去了。 容卿说是不在乎,可这一刻,再次被裴淮之丢下,她心口还是忍不住泛起丝丝缕缕的酸涩。 她正在出神间,突然有人走到了她的身边,缓缓落座。 “国公夫人,好些日子不见,别来无恙?” 熟悉的声音,夹杂着一些沙哑。 容卿抬头看去。 佟氏那张憔悴无神的面容,映入她的眼帘。 “程夫人,你也来参宴了?” 佟氏勾唇笑了笑:“是啊,好些日子没出来了,王府又亲自给我发帖子,我不来,有些不好。” 容卿扫了眼她身后:“程大哥呢?” “他也来了,这会儿在外面与人交谈。”佟氏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回道。 容卿看着她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你憔悴了不少……” 佟氏局促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袍。 她的眼睛几乎不敢与容卿对视。 她目光闪烁,低垂:“这些日子发生了一些事,我心里实在苦闷,都不知道该和谁诉说……现在来叨扰夫人,不知道夫人会不会嫌我烦?” 容卿轻轻摇头:“怎会?你是程大哥的妻子,也是我的嫂子。能为你分忧解难,我高兴还来不及……” 佟氏的脸上漫上几分喜色:“既然如此,能否请夫人,随我出去走走?” 容卿点头,她从善如流地站起身。 “好!” 如夏想要跟着,佟氏神色黯淡地叹息一声:“夫人,有些隐私话题,我……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晓。” 容卿点了点头:“好,我不让婢女跟着。” 她让如夏留下。 如夏眼底满是担忧:“夫人……奴婢怕……” “要不还是算了吧,我……我不该找夫人的。”佟氏眼睛通红,满脸都是伤感。 容卿握住佟氏的手。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如夏:“王府上下都很安全,有什么好怕的。主子们说话,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奴婢多嘴……” 如夏吓了一跳,屈膝跪地,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佟氏抬眸看了眼容卿,容卿装的如此善良,可见她深不可测。 她假装一切不知,假装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 呵,如此的虚伪,可恶。 她是被容卿算计的失了身,是容卿摧毁了她美好的未来。 她如今身陷地狱,罪魁祸首怎能独善其身? 无论如何,这次,她都要让容卿付出代价。 夫君说了只要她完成任务……以后他会不计前嫌,对她如当初一般好。关于她和李姝的事情,他全数都忘掉,他们重新开始。 这些日子,她因失身备受折磨,她真的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只要有一丝希望,夫君即使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都愿意去努力尝试。 佟氏低敛眉眼,遮掩住眼底的仇恨……这一次,她不会再让容卿逃脱。 她要将她推入地狱,让她生不如死。 她所经历的那些痛苦与绝望,她都会一点点的还给容卿。 两个人走出了宴席,前往后花园。 这一路,佟氏都在诉苦。 她声音染着哽咽,“这些日子,我过得实在煎熬。” “有时候想一想,还不如一死了之” 容卿诧异地看着她:“嫂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佟氏扫向四周,见没有其他人。 她再也忍不住,啜泣哭了起来:“实不相瞒,满月宴结束,夫人回府后,我……我不知怎的,居然与李姝……” 说到这里,她难以启齿,再也说不出口。 她无助可怜地呜咽哭着。 容卿握住她的手,颤着声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佟氏抬起一双泪眼,绝望地看着容卿。 “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一觉醒来,就与他赤身裸体,睡在一处……” 容卿佯装惊愕地抬手捂住了嘴巴。 下一刻,佟氏忍不住干呕起来。 她捂着胸口,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 容卿连忙拍着她的脊背,替她顺气:“嫂子,你这是……” 佟氏痛苦万分的低泣:“我怀孕了……这是李姝的孩子。” “夫人,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你帮帮我,好不好?除了你,我不知道该去求谁,如果你不帮我,恐怕……恐怕我只能去死了。” 佟氏说着,便屈膝跪在了容卿的面前 容卿连忙搀扶她的胳膊:“你先起来,你别这样。” 佟氏哭得上下不接下气:“我实在没法子了。如果让程夙知道,我怀了李姝的孩子,他一定会将我给弄死的。” “我父亲早就和我断绝了关系,夫人,我现在真的无路可走了。” “我求你帮帮我……” 容卿松开了佟氏的胳膊,静默看着匍匐在地的身影。 “你想我怎么帮你?” 佟氏含着泪,看着容卿。 “我想和离,我想离开程家……” “夫人,依着程夙对你的尊敬,只要你肯帮我说话,他肯定会同意的。” “我知道我已经脏了,再也配不上他,他也不会再碰我。唯有和离,唯有脱离程家,我才能有生路……” 容卿蹲下身,拿出帕子帮佟氏擦拭脸上的泪痕。 “还有呢?” “除了这个,还需要我做什么?” 佟氏身子战栗着,不敢看容卿澄净的眼睛,她一字一顿道:“我知道李姝爱慕夫人已久,他这么多年未娶,就是为了给夫人守身。他对夫人深情似海,如果夫人肯向他写信一封,让他对我负责,他应该会听夫人的。” 容卿挑眉,眉眼间的笑越发温柔。 “所以,你想与程夙和离,想让我给李姝写信…从而撮合你们?” 佟氏低敛眉眼,有些难过:“我知道,让夫人为难了。但我真的别无他法,我怀了李姝的孩子,我除了嫁给他,真的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夫人心善,你应该不忍心,看我走上绝路。希望夫人发发慈悲,给我一条生路吧。” 第133章 容卿在劫难逃 容卿不是会装吗? 她倒要看看,面对她这样歇斯底里,绝望痛苦的请求,她还怎么演下去? 她如果继续伪善,正中他们的下怀。 夫君说,他们就是要利用容卿的虚伪,从而一步步引她掉入他们提前设好的陷阱。 今天,容卿在劫难逃。 容卿满脸唏嘘,“真没想到,造化弄人,你与程大哥居然是这样的结局。倘若翠莲姐姐在天有灵……” 佟氏哭得凄楚:“翠莲姐姐是个好女人,是我没有福气,我配不上程夙……” 翠莲那个死人,夫君从没喜欢过她好不好。 当年,若不是容太傅,夫君怎会娶了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婢女为妻? 这是夫君此生最大的耻辱! 容卿她居然还好意思,提起翠莲那个贱人。 佟氏心里不停地咒骂翠莲,面上却一派伤感唏嘘。 仿佛她是真的怜惜翠莲,真的惋惜翠莲的遭遇。 原以为,她这番话说完,就会等到容卿的应答。 谁知,她等了好半晌,容卿都没说话。 她沉默了下来。 四周都陷入一片沉寂。 佟氏皱眉,她压住烦躁,缓缓抬头看向容卿:“夫人,你不肯帮我吗?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被逼死?” “我不确定,李姝会不会听我的。”容卿有些犹豫道。 佟氏松了口气,原来容卿是在担心这个。 她还以为,容卿是察觉出了什么呢。 “夫人,他肯定会听你的,求你为了我就试一试吧。” “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文房四宝,就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只需要你动动手指,就能给我一条生路,夫人,求你!” 她眼底满是哀求,态度卑微到极致。 容卿抬头,看了眼不远处,隐匿在黑夜里的凉亭。 微凉的晚风轻柔地吹拂在她面颊,她意有所指的说了句:“佟氏,你真的决定要走这条路吗?” 佟氏一怔,不知为何,她有些心慌。 她声音微微战栗起来:“夫人,我实在没法子……” “不,你还有其他路可以选择……”容卿动了一些恻隐之心,同为女人,她比谁都清楚,生活在这个世道有多艰难。 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佟氏走入死路。 如果佟氏足够聪明,应该能听懂她的潜意词。 佟氏紧紧地攥着拳头,她眼底划过几分嘲弄。 其他的路可以选择? 她不信容卿会这样好心。 再说,她自身都难保,居然还想让她回头是岸? 实在是可笑! 她不冷不淡地说了句:“夫人帮我写封信,就是帮我了!” 容卿闭了闭眼睛,她沉默许久,蓦然勾唇一笑。 “好,既然这是你想走的路,那我就成全你……” 她给过佟氏机会,是她不要。 既然如此,她也不会再心软。 佟氏捏着帕子,抵住唇角。 真不明白,这容卿故弄什么玄虚,她以为自己很聪明? 聪明反被聪明误,聪明过了头,那就是蠢! 她等着看,容卿自己怎么蠢死的! 佟氏催促着容卿入了凉亭,凉亭里早已备好文房四宝,笔墨纸砚。 在佟氏的眼神期许下,容卿也没犹豫,她当即拿起毛笔,速度极快地写下了一封信。 半刻钟后,书信写好。 佟氏连忙封口,当着容卿的面,派人将信送了出去。 而后她千恩万谢,激动得潸然泪下。 两人携手,朝着宴席走回去,快要走到宴席门口时,佟氏停住了脚步。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不由惊呼一声。 “哎,我的耳坠呢?” “怎么不见了?” 容卿连忙询问:“丢在了后花园吗?是什么样的耳坠?” 佟氏急得不行,眼底满是慌乱:“是水滴形状的玉坠,我及笄那年,父亲送我的成人礼。父亲这些日子,与我断绝了父女关系,我就靠着这玉坠撑着呢。” “那我与你一起找找……”容卿说着,便要折返回去。 佟氏连忙按住她的胳膊,缓缓地摇头:“不麻烦夫人了,夫人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去找找。后花园没人,应该没人捡去,我肯定很快就能找到的。” 她说着,不等容卿回应,便焦急地朝着后花园跑去。 容卿看着佟氏急匆匆离去的身影,她眼底漫上几分悲悯。 而后,那抹悲悯转瞬即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既然这是她的选择,那她就尊重! 容卿迎着微凉的晚风,深一步浅一步地回到了宴席。 她刚刚坐下,裴淮之也在这时候回来。 他揉了揉眉心,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待会宴席散了,你自己坐马车……凝儿她的胎气有些不稳,我不能让她再受刺激了。” 他刚刚去看凝儿。 她满脸都是泪痕,红缨说,她是因他的冷落,一直心神不宁,在走路的时候,没注意绊了一跤,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动了胎气。 大夫说,务必要心平气和地好好修养,孕妇不能再情绪激动了。 他知道,凝儿爱他至深,他稍微冷淡一些,她都会受不了。这两日,他刻意保持的距离,无疑是在她心头扎刀子,她能好过才怪。 裴淮之心内自是愧疚无比。 他向凝儿解释了,他冷落她的原因……虽然她说自己理解,可那双含泪的眼睛望着他时,他还是心软了。 他做不到,真的将她当做侍妾看待。 容卿不禁嘲弄道:“周书凝的腿脚毛病又犯了?” “她这双腿无力的情况,你必须要重视,动不动的崴脚、摔倒……往后的孕期时间,还那么长呢,如果这个毛病不治好,她时不时地摔一跤,经常动胎气……这孩子我估计,十有八九也生不下来。” 裴淮之气的脸色铁青,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容卿。 “你这是在克凝儿的孩子吗?” “容卿,我知道,你不喜欢凝儿,可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这样歹毒的诅咒还没出生的孩子。” 容卿嗤笑一声:“我诅咒孩子?我说的是事实而已,你自己数一数,周书凝她自从回府,在你面前都崴脚,摔倒多少次了?” 裴淮之被堵得哑口无言。 容卿捧着茶盏,继续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故意装的呢?国公爷,你说,她是装的吗?” 第134章 佟氏死了 裴淮之攥着拳头,“她怎会是装的……凝儿不过是太在乎我罢了。” 到了如今,他还是如此的维护周书凝。 容卿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仿佛无论周书凝做什么,在裴淮之的眼里,都是可以原谅,可以宽容的。 就算周书凝杀人放火,他也会说一句,她是因为太爱我,所以才一时冲动,做了错事…… 容卿想一想,觉得很可笑! 她低垂眼帘,声音不冷不淡。 “是,周书凝在你心里,无论如何都是完美的!” 裴淮之看着容卿带了一些酸涩的话语,他的眉眼不由得一软。 他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是在吃醋……” 容卿抬头看向裴淮之,她眼底满是嘲弄。 “吃醋?” “呵……凭你也配?” 裴淮之气的胸膛剧烈起伏,“你……你不要太过分。” “容卿,你差不多的了!” 容卿甩开裴淮之的手,她拿着帕子,用力地擦拭被他触碰的地方。 “裴淮之,你与周书凝如何,不必与我说……你想如何疼爱她,呵护她,那是你的事情。我不会管,也不关心……我给你们清净,所以请你也不要恶心我。” “我们彼此放过,得过且过,就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不好吗?” 裴淮之气的心头发疼,他看着她冷淡犹如一潭死水的眉眼,暗暗咬牙。 “呵,你还真是硬气……我都这样低三下气地给你台阶了,你却还维持着你的骄傲不肯下。既然如此,那你就继续端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低下高贵的头颅……” 他直接甩袖离去。 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他继续再迁就容卿。 他倒要看看,容卿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对于裴淮之的愤然离去,容卿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捧着茶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一点点默默算着时间。 快了! 那一张专为她设计的大网,快要兜头罩下来了! 谢辞渊一直都在暗暗关注着容卿与裴淮之的互动。 当他看见,裴淮之愤然离去时,谢辞渊的唇角不由得勾了勾。 两个人的关系,可见越来越恶劣了。 这种结果,他乐见其成。 今日来诚亲王府参加宴席,不虚此行。 倒不知道,刚刚他与秋鹤的那一场戏码,容卿到底有没有领悟到他的意思? 所有的坏事,都是秋鹤做的,可不是他的意思……他就是太好了,所以才纵容秋鹤如此肆意妄为。 他很讲道理的,轻易不会杀人的。 容卿在等待的期间,似有若无的能感受到,有一股灼热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 等她皱眉,抬头看时,那道目光又会敛然消失。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也有些诡异。 容卿正在出神间,突然有一个婢女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她脸色惨白,冲到了诚亲王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王……王爷,不好了,奴婢在后花园那里,看到有人吊死在了桃花树下。那人的舌头伸出老长,面目可怖,应该是断气了很久。” 诚亲王正陪着谢辞渊喝酒,他突然听见这番禀告,他吓得手中酒盏掉落在地,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谢辞渊。 这人,该不会是太子殿下杀的吧? 谢辞渊挑眉,彻底气笑了:“皇叔该不会以为,是孤做的吧?” “孤在皇叔眼里,是那么残忍,恶毒的人吗?” “今日孤是真心向皇婶贺寿的,可不是来杀人的……” 诚亲王连忙请罪:“殿下息怒,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事发突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让殿下受惊了,是本王招待不周。来人,速去查探一下,死者身份……” 管家应声,当即便去查探。 宴席上的宾客人心惶惶,大好的日子,偏偏死了人真是不吉利。 也不怪诚亲王怀疑太子,实在是太子之前给王妃送贺礼,却送了血淋漓的断指,现在又死了人,换成任何人,都不免要怀疑太子。 大概半刻钟后,管家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在程夙身上落了一瞬,程夙似有所感,他的脸色泛白起来。 管家跪在诚亲王面前,颤声回道。 “王爷,小的查明,死者是……是程夙程大人的夫人。” 哐当一声,程夙手中握着的酒盏,掉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他脸色青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管家。 “不,不可能……” “怎么可能是我夫人?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管家叹息一声,“程大人,请你节哀。” 程夙蓦然起身,踉跄着脚步,朝着外面跑去。 他一边跑,一边哽咽哭了起来。 “夫人,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你千万不要丢下我和孩子……要不然,你让我怎么活?” 诚亲王的头皮发麻……今晚,坏事一件接一件。 先是太子送王妃血淋漓的断指,如今……前来参宴的官夫人莫名其妙在桃花树下吊死。 他真后悔,怎么就在这时候,为王妃举办什么寿辰? 谢辞渊眼底满是兴味,他缓缓地起身。 安抚性地拍了拍诚亲王的肩膀:“皇叔别忧心,不过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不碍事的……” 诚亲王抽了抽嘴角。 这太子不会安慰人,就别说话。 他心里够堵的了,太子说的,这是人话吗? 他心里虽然埋怨,面上却不敢忤逆太子。 他强颜欢笑地扯了扯唇。 “多谢殿下宽慰……” “既然发生命案,那就好好查查……孤闲来无事,倒是可以断一断官司……”谢辞渊理了理袖袍,二话不说就离开了宴席,朝着案发现场而去。 太子这一离开,其余人压制不住强烈的八卦心思,也都大着胆子跟着去了。 诚亲王张了张嘴,想要阻拦都来不及。 王妃的身子晃了晃,紧紧地攥住诚亲王的衣袖:“王爷,这可如何是好?” 诚亲王暗暗咬牙:“还能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吩咐下去,不许我们府邸的人,与这死者扯上任何的关系……” 王妃心慌意乱地应下了。 景王挑眉,轻笑一声:“可真有意思……居然死了人……” 他显得很激动、兴奋。 他一把抓住魏王的手腕:“走,看看热闹去。” 魏王皱眉,委婉拒绝:“我身体不舒服,还是坐在这里等着看结果吧。” 景王将他拽了起来,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你的身体是天天不舒服,休想用这种借口拒绝本王。走走,人多了,这热闹才好看!” 宴席上的人,几乎全都赶往后花园。 容卿落在了后面,她有些踉跄的站起身来。 她美丽的脸颊,泛上一些苍白。 佟氏死了! 一切如她所料。 她本不该对佟氏的死,产生任何情绪的。可是……她乃血肉之躯,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亡! 程夙真的好狠! 如夏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她的声音忍不住战栗:“夫人,程夙他……他真的杀了佟氏……” 第135章 杀人犯 这男人是何其残忍狠毒。 佟氏是他的妻子,还给他生了儿子,可他却没有任何犹豫,就这样扼杀了佟氏。 原以为是夫人多虑了,将人心想的太残酷。 如今看来,还是她太天真了! 容卿忍不住叹息一声:“佟氏……终究成了程夙手中的一步至关重要的死棋子……她还以为,自己完成了任务,真的能与程夙重新开始呢。” “呵,她到死,估计都没看清楚,程夙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佟氏会死,她早就猜到了。 当时她提醒过佟氏。 可惜,她不屑一顾,根本就不在意。 佟氏一心信任程夙,将她视为仇敌。 倒不知道,佟氏死的那一刻,她可有后悔? 如夏忍着心头的酸涩,这样一个狠毒的人,夫人要想从这人身上查出,容家灭门案的线索,谈何容易? 这简直难如登天,如夏不禁有些担忧。 她紧紧的握住容卿的手:“夫人,要不这件事,还是通知国公爷吧。” “奴婢怕……” 程夙来势汹汹,胸有成竹,他必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打算,所以他才会不留任何余地的杀了佟氏,从而走这一步险棋。 直觉告诉她,凭着程夙自己,他绝没有这样的底气。 他背后肯定有人支撑。 如此的危险难测,她们每一步都是在悬崖峭壁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失足坠崖,粉身碎骨。 容卿抬头,看了眼漆黑满是繁星的天际。 她眼底满是嘲弄:“如果我猜测不错,裴淮之这会儿,应该在温柔乡里陪着周书凝。” “如夏,你还记得上次,在程府的事吗?若说周书凝猜不透程夙的心思,我是不信的……与上次一样,周书凝这次,定然也会绊住裴淮之的脚步,让我孤立无援。” 如夏眼底满是不可思议:“怎会?” 容卿摇了摇头:“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她知道,任何人她都指望不上,她唯一能靠的只有自己! 她早就对裴淮之死了心,早就不想着依靠他了! 如夏心里不安,今晚的事情太凶险,她怕夫人应对不来。 所以,她还是决定去寻裴淮之。 裴淮之正在偏院陪着周书凝,樊伟前来禀告死人的事情,他听了不由得挑眉:“死者是佟氏?程夙的妻子?” 樊伟点了点头。 “此事,恐怕有蹊跷!” 裴淮之的心缓缓往下沉:“何止有蹊跷……” 佟氏明明失了身,程夙却假装不知,将消息掩盖,还在人前与她表演夫妻恩爱。如今佟氏陡然自杀身亡……他不得不猜测,这一切是冲容卿来的。 “表哥,我害怕!我们……我们回府可好?”周书凝拉住他的衣袖,低声恳求。 她一双眼眸含着泪光,看起来很是可怜楚楚。裴淮之原本想要去看看,他有些担心容卿。 可架不住周书凝一直在哭着哀求,她好像真的很害怕,身子都忍不住颤栗发抖。 裴淮之想着,向将凝儿安顿好,他再回来吧。 容卿她那么硬气,不肯给他半分薄面,他也借此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脱离了他的庇护,她什么都不是。 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 她除了依靠他,还能依靠谁? 经过这件事,她会明白身为妻子,当要学会柔软示弱,她该和凝儿好好学学,而不是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脾气。 裴淮之抱着周书凝走向门口,如夏赶了过去,屈膝跪在地上,挡住他的去路:“国公爷,程夫人死前曾与夫人一起去过后花园……程夙他定然是冲着夫人来的……” 周书凝抚着额头,虚弱的呻吟:“表哥,我的头疾好像也犯了,好疼……” “表哥,我想回家!这里太可怕了,一刻我都不想待了……” 裴淮之眼底满是担忧,他再没耐心听如夏说了什么,“周姨娘动了胎气,我先带她回府……” 如夏脸色泛白:“可夫人如今的处境堪忧……” 裴淮之的眸光锐利,含着戾气扫过去。 “她那么厉害,还会怕这样的小事吗?滚开,别当本国公的路……” 宋淩上前,将如夏给拽走。 裴淮之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便上了马车。 马车立刻启动。 周书凝依偎在裴淮之怀里,透过车帘缝隙,看着仓皇无措的如夏,她眼底满是得意的笑。 她就是故意要支开表哥的。 她知道容卿要倒大霉了,没有表哥的维护,容卿就是砧板上任由宰割的鱼肉。 她倒要看看,容卿如何能独善其身? 估计,今晚一过,容卿就会身败名裂,彻底成为一个杀人犯。 这样一个杀人犯,如何配做国公夫人? 她今晚只需要绊住表哥,容卿孤立无援,她只有死路一条。 希望程夙不要让她失望! 她等着他的胜利果实。 如夏眼睛通红的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她竭力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滑落……果然,夫人所料不差,国公爷被周姨娘绊住,他是不可能会抛下周姨娘的。 如夏从地上爬起来,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会拼命护住夫人周全。 没人保护夫人,她保护。 没人在意夫人,她在意! 她誓死都要跟随夫人,随她上刀山下火海,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 程夙第一个冲到了后花园的桃花树下。 佟氏脑袋耷拉着,发丝凌乱垂落,遮掩住了她的眉眼……脖子被一根长长的粗布勒着,吊在那里,双臂垂落……双腿悬空悠悠荡荡。 夜风一吹,吹拂起她的裙摆飞扬。 舌头伸出很长,面容狰狞可怖,一片死气。 就算不触碰鼻息、探脉搏。仅靠视觉,就能判定,佟氏早已断气身亡。 程夙趔趄着脚步扑过去,手忙脚乱地将人给抱了下来。 佟氏的尸体冰冷僵硬,没了任何的温度。 他紧紧抱着尸体,痛苦的呜咽哭了起来。 “夫人,你别吓我。”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可好?” “你别丢下我与儿子啊。” 他哭的情真意切,肝肠寸断,断断续续赶来的宾客,看到这一慕,纷纷红了眼睛。 第136章 塑造自己深情的人设 无论他如何哭喊,怀里的人都不会再给他任何的回应。 胆子小的女眷,不敢靠近,死人的面目太可怕了。 女眷们都不忍直视,一个个惋惜无比。 “太可怜了!怎么就死了呢?刚刚我还和程夫人说话呢!” “是啊,上一刻还说说笑笑的人,怎么就想不开投缳自尽了呢。” “对啊,真是想不通。她刚刚生了儿子,与程大人琴瑟和鸣,夫妻恩爱,这样好的日子,却要自杀?” 有人觉得不可思议。 纷纷阴谋论起来:“该不会,是他杀吧?” “程夫人一向与人和善,她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 程夙哭得涕泪横流,他忍了又忍,像是再也忍不下去了,他抱着佟氏的尸体,爬到了刚刚赶来的诚亲王面前,呜咽痛哭地哀求:“王爷,我的妻子死的太冤了,我也不相信她是自杀。她刚刚还笑着和我说,她想儿子了,等回府后,她要搂着儿子睡呢。” “我们的儿子还不到两个月,她不会狠心抛下儿子自杀的……” “其中定然是有蹊跷……一定是他杀。” 诚亲王眼底满是怜悯,他让程夙别太激动,让他冷静冷静。 他也没犹豫,当即便让管家,开始查探此事。 王府的管家,曾在宫中当过差,这样的后宅阴私之事,他年轻时候也见过不少。 如何审查,如何剥丝抽茧地调查,他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第一时间便让人扣押住了佟氏的贴身婢女。 贴身婢女名叫萱儿,乃是佟氏的陪嫁丫鬟。 她跪在地上掩面痛哭,似乎也是伤心到了极致。 管家问道:“你家夫人,最后一个见的人是谁?” 如夏恰在这时,回到了容卿的身边。 她刚好听到王府管家的这句问话,她的心猛然一颤,悄无声息地握住了容卿的手。 “夫人……奴婢没用,没能请来国公爷。” 容卿看着如夏黯淡无光的眼眸,她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早就料到了,别怕,我自有主张。” 如夏看着她笃定的目光,她的心神也不由得安稳了几分。 下一刻,佟氏的婢女萱儿,便抽泣着抬头,扫视四周的人群。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在人群末尾处的容卿。 她眼底满是怒意,冲着容卿大声质问。 “宁国公夫人,一个时辰前,我家夫人是与你一起离开宴席。” 这句话,让周围的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所有的人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容卿的身上。 他们眼底漫上惊愕、意外、还有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激动。 最开心的,当属溧阳郡主。 容卿,她的好日子也是到头了。如今摊上命案,没有宁国公的维护,她倒要看看容卿该如何脱身。 她忍不住勾唇,低笑一声,谁知她的唇角刚刚勾起,就听见身边响起一道呢喃低语。 “这婢女是什么意思?该不会就因此认定,是宁国公夫人杀了佟氏吧?” 溧阳郡主的脸色一沉,她气得抬手,就揪住了宋铭的耳朵。 “你在说什么?大声一点,我没听清楚。” 宋铭吓了一跳,耳朵突然被揪住,他疼得龇牙咧嘴。 他暗暗骂了句:“你个泼妇,你松开我。” 溧阳郡主气得七窍生烟,“你居然骂我泼妇?宋铭,你皮痒了是吗?” 宋铭的耳朵被掐得生疼,他狠狠地甩开溧阳郡主,退后几步。 溧阳郡主抬起胳膊,便要朝着他的脸庞扇去。 诚亲王妃看到这一幕,她太阳穴处突突直跳,连忙走过去,一把抓住了溧阳郡主的手腕。 她压低声音怒斥:“这是什么场合?你给我低调一些……” 刚刚王爷还警告她,不要让王府的人弄出什么幺蛾子。 这时候,王府的人全都要低调行事。 溧阳郡主没想到母妃会拦住她,平日里,母妃都不管她和宋铭的事。 她撅了噘嘴,满脸不服:“母妃,是宋铭他先气我的……” 宋铭连忙讨饶,很是委屈地辩解:“母妃,我没招惹她,是她看我不顺眼,故意找事……” 王妃压住心底的恼怒,狠狠地瞪了眼溧阳郡主:“不管是什么事,你都不许再吵闹……老实安分一些,若是叨扰了贵人,你小心你父王收拾你。” 溧阳郡主还是怕诚亲王的,她缩了缩脖子,看了眼诚亲王,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谢辞渊,她吓得身子一抖,脸色泛白,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没人关注溧阳郡主与宋铭的事情,他们的关注点都在容卿身上。 容卿眉眼沉静,没有表露任何的慌乱之色。 她的镇定,让萱儿更加的恼怒。 “我家夫人,就是和国公夫人去后花园,再也没有回来。若说,谁最可疑,那定然是她!烦请王爷,派人审问宁国公夫人……” 诚亲王皱眉,眼底满是犹疑。 容卿的身份不是普通人,她是国公夫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审问,搜查的。 程夙眼底满是悲痛,有些怔然地看着容卿。 “姑娘,你……” “你该不会,还在怀疑我吧?” 他这话一出,引起众人的疑惑。 “程大人,你此话何意?” “好像,他与宁国公夫人之间,存在什么芥蒂?” 程夙闭了闭眼睛,他声音沙哑至极。 “一个月前,我儿满月酒时,国公夫人曾经去过程府。她……她当时,曾质问过我,是否与容家灭门惨案有关……” 四周满是哗然,众人顿时激动起来。 “容家灭门惨案?” “她从来都没放弃查那个案子?” “不是,这与程大人有何关系?” “对啊,据我所知,程大人也是受害者啊。想当年,他的新婚妻子,也是死于那场灭门惨案中……” 程夙抹了把脸庞上流淌下来的泪:“或许是我太敏感了,这一切应该与夫人无关。” 他压下悲戚的情绪,看向诚亲王:“王爷,还是先派人请个仵作,验验尸吧,到是自杀还是他杀,尸体应该会告诉我们答案。” “虽然我不忍心,让我妻子的尸体受损,但是……能为她讨回一个公道,让她瞑目……我的妻子受些委屈,也不妨事。” 他说得大义凛然,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坚强又可怜,委屈又无奈的受害者。 无形中,让众人都对程夙产生同情与怜悯。 不少的女眷看着程夙强忍悲痛的样子,都在唏嘘,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夫君,好男人啊! 他们对程夙的印象,不免又好了几分。 诚亲王同意程夙的提议,他当即派人去请仵作。 谢辞渊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他轻笑一声。 忍不住感慨道:“程大人还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 程夙的眼眸一亮,他连忙抱拳朝着谢辞渊俯身鞠躬:“殿下谬赞了,微臣只是在尽一个夫君该尽的责任而已……” 谁知,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谢辞渊打断道:“据孤所知,你之前也死了一任妻子了吧?这佟氏,是你的第二任妻子。身为好夫君,不是要保护妻子的安危,应该要在妻子惨死后,流下真情意切的眼泪,尽情地演绎情深似海,塑造自己深情的人设……” 第137章 太子殿下那不值钱的笑 程夙的脸色煞白,他的心猛然一抖,这才听懂了太子的意思。 他的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诚亲王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太子殿下这张嘴啊,可真是够毒的。 他就知道,这位一出口,准没好话。 今日程夙碰到这尊佛,算他倒霉了! 谢辞渊笑意盈盈,不了解他为人的,似乎还以为他是温润如玉的性子。 实则,他现在是笑里藏刀。 “身为男人,我们都要向程大人好好学一学……靠着爱妻人设,就能一步步鱼跃龙门……各位大人,若是谁家府里有适龄的姑娘,一定要尽快订下程大人这个完美的乘龙快婿。” “过个一两年……你们的女儿无故而死,他为了替你们女儿讨回公道,定然也会要求验尸……痛心疾首之外,估计又能塑造一次情深爱妻的人设,爬得更高了!你们连带着,也会跟着沾光的……” 在场的一些中年男子,纷纷变了脸色。 女眷们也闻之变色,夸赞程夙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克妻的名头,就这样在众人心头炸裂开来。 刚刚看着程夙,眼里泛着光的个别女眷,这会儿陡然清醒。 她们可不想下一个死的人是自己,即使程夙再是个好男人,再如何的深情,单是克妻这一点,就足够将他给打入地狱了。 太子这一番言语,可谓是一针见血。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安静得落针可闻。 程夙心里懊恼得不行,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得罪了太子。 但他可不敢继续招惹这位,他连忙请罪:“殿下息怒,微臣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竟然惹怒了殿下。还请殿下明示……” 谢辞渊似笑非笑道:“程大人别紧张,现在你可是受害者,所有人都很同情你,舆论都站在你这边。你有什么错呢……你一点错都没有。” 好话歹话,都让太子说了,程夙还能说什么? 太子这是故意在耍他吗? 他真是想不通,他与太子无冤无仇,太子为何会当着众人的面针对他。 程夙压住翻涌的情绪,继续做小伏低,“殿下大度,不与微臣计较,微臣感激不尽……” 景王忍不住出声,为程夙说话。 “皇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看你把程大人给吓的……” 谢辞渊轻笑一声:“是孤失言了,程大人勿怪。” 程夙哪里敢怪太子,他连忙匍匐磕头。 如夏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她扯了扯容卿的衣袖,低声呢喃:“夫人,奴婢怎么觉得,太子殿下似乎是故意讽刺程夙……他好像很不喜欢程夙。” 容卿不置可否的点头,她大着胆子抬眸朝着谢辞渊看了一眼。 却不想,她的视线竟然与谢辞渊相撞。 她的眸眼忍不住轻轻一颤,连忙转移了视线,低垂下眼帘。 谢辞渊眼底划过几分激动。 她终于肯正眼看自己了吗? 这是一个不错的转变呀!看来这次,他的方法用对了? 谢辞渊握着拳头,唇角的弧度,怎么压都压不住。 秋鹤在旁边,摸了摸鼻子。 假装看不见,太子殿下那不值钱的笑。 景王皱眉,他看着谢辞渊无故笑了,连忙扫向四周,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让太子展露了笑容。 可他扫了一圈,都没发现可疑之人。 半刻钟后,管家请来了仵作,仵作开始验尸。 验尸的过程很短,仵作很快就断定,佟氏是他杀。 “王爷,如果这位夫人是上吊自杀,那么淤青伤处,应该在前脖颈才有……可这位夫人,她的后脖颈也有一道很重的淤青痕迹,那痕迹与前面如出一辙。” “除了后脖颈的淤青,她的锁骨,手肘还有多处伤痕。由此,可以判定,这位夫人乃是他杀,而不是自杀。” 程夙跪在地上,揪着衣袖擦着眼泪,默默无声地哭泣。 他怕自己表演得太过,再惹到太子的不满。 所以这会儿,他的情绪表达很是含蓄。 可是,他这番无声的哭泣,照样打动了围观的众人。 还是有很多人,被他的精湛演技折服,忍不住惋惜道。 “程大人太可怜了,究竟是谁这样残忍地杀害了程夫人。” “对啊,他们的孩子才刚刚满两个月。稚子无辜啊,这没了母亲,以后多可怜啊。” “一定要查出凶手啊,不能让程夫人不明不白的死。” 婢女萱儿哭声震天,她爬到了佟氏的尸体旁,“夫人,你死得好冤啊。” “夫人,你走了,奴婢可怎么办啊。” 她一边哭,一边摇晃着佟氏的衣袖。 下一刻,哐当一声响,一支玉簪竟然掉落了下来。 萱儿一怔,她连忙捡起玉簪。 “这簪子……奴婢怎么瞧着,那么眼熟……” 溧阳郡主翘起脚,看了一眼。 她的眼眸一亮,顿时激动地大叫起来:“啊,这玉簪,我也看着眼熟……” “我想起来了,这玉簪好像是宁国公夫人今晚戴的那支……” 众人的目光,再度齐刷刷地落在了容卿的身上。 只见她穿着一袭素色的衣裙,未施粉黛,却美得惊心动魄。 众人的眼底纷纷掠过一些惊艳。 容太傅的嫡长女,惊才绝艳,会是随意杀害人命的真凶吗? 可,有些女眷发现容卿的鬓发上只简单地别着发饰,却不见任何的簪子饰品。 “我好像记得,宁国公夫人刚出现的时候,确实戴了那么一支簪子。” “对,我也记得的。” 溧阳郡主佯装惊愕地捂住了嘴巴,她声音战栗道:“国公夫人的簪子,从程夫人的身上掉了下来……这……算不算是一种杀人的证据?” 诚亲王的脸色铁青,他眸光锐利的扫向溧阳郡主。 “你闭嘴吧,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溧阳郡主缩了缩脖子,王妃抓住她的胳膊,满眼都是警告。 程夙的身子晃了晃,他只低头,呜咽哭了起来。 萱儿泪流满面的控诉,“自然是算的……奴婢请求王爷搜她的身,定然能搜出其他的证据……” 诚亲王有些踌躇,当着众人的面,去搜一个国公夫人的身,这实在不妥。 他眼底满是犹豫。 他也不想得罪宁国公府。 他扫了四周一圈,竟然没看到裴淮之的身影,他不由得一怔。 “宁国公走了?” 第138章 匕首扎在手背 溧阳郡主忍不住嗤笑一声,她嘲弄地看了眼容卿:“父王,宁国公他有事,带着周姨娘提前离府了。女儿猜测,定然是宁国公知道了一些什么,所以他不想丢人,更不想失了国公府的体面,所以他才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她的意思,就是告诉众人,裴淮之已经抛弃容卿了。 他不打算护着她。 如果证实了她杀人的罪名,第一个与容卿做出切割的,就会是宁国公府。 诚亲王一怔,眼底满是意外。 其他人,更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容卿。 这些日子,他们都听说了宁国公的风流韵事,白月光的表妹归来,逼得容卿这个国公夫人,一步步做出退让。 要不是,陛下传了一道口谕,明晃晃地为容卿撑腰,恐怕如今的宁国公府,更加没有容卿的立足之地。 今晚,裴淮之对容卿那么的关怀备至,却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假象? 在他心里,还是白月光周书凝重要。 容卿这个原配妻子,只是摆设。 溧阳郡主勾唇笑着,继续道:“杀人偿命,自古以来,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国公夫人既然有嫌疑,断不能因为她的身份,而犹豫不敢审问。” “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更何况是一个贵夫人?父王,你可不能本末倒置,当着众人的面,就失去了身为皇家人的血性阳刚之气。既然是命案,那就是该审查的流程,一个都不能少……我们诚亲王府,可不能徇私枉法,有失公道……从而让陛下,与百姓们失望。” 她这番话已经上升到国家百姓大义。 有理有据,掷地有声,让在场的人都对溧阳郡主多了几分异样的目光。 便连诚亲王都诧异地看着她。 溧阳郡主理了理宽大的袍袖,优雅矜贵地继续笑道:“父王,你觉得女儿说得对吗?” 诚亲王怔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倒是景王,罕见地带着欣赏,看向溧阳郡主。 他忍不住鼓起掌来:“溧阳刚刚这番话,实在是大义凛然,有理有据,本王听着,都心生感慨。” “本王赞同溧阳所说的,皇叔,你就别犹豫了,既然宁国公夫人可疑,自然是要审问她的……” 有了景王的撑腰,溧阳郡主眼底满是欣喜。 她几乎都不等诚亲王回答,就招呼了两个婆子,去搜容卿的身。 “景王都发话了,那是没问题了。你们两个,去搜宁国公夫人的身,她到底是不是清白的,一搜便知……” 两个婆子立刻应答。 她们当即便朝着容卿走去。 如夏脸色泛白,挡在了容卿的面前:“我家夫人是无辜的,程夫人受害,与我家夫人无关。你们就凭着一只簪子,就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搜身,这实在是太牵强了。” 溧阳郡主脸色一沉,当即呵斥一声:“有你这贱婢有什么事,滚开……” “来人,将她给拉开。” 景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他发现谢辞渊这会儿很安静,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他眼底闪过几分晦暗。 他招了招手,让两个侍卫去帮溧阳郡主。 溧阳郡主面色一喜,她的底气更加充足。 她当即便让两个侍卫,控制住了如夏。 如夏奋力挣扎,想要反抗,容卿却出声阻止:“如夏,你先退下……” 如夏停止了反抗,她满是担忧地看着容卿。 “夫人。” “没事,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诬赖在我身上。”容卿将如夏,从那两个侍卫手里拽过来。 侍卫到底还是顾忌着她国公夫人的身份,不敢造次。 他们当即便退下。 溧阳郡主挑眉,摆了摆手:“既然如此,就继续搜身吧。” “目前看来,你的嫌疑真的最大……也不是我故意针对你,欺负你。你先是与程夫人一起相约去后花园,后面你独自折返,程夫人却没了踪迹。再次得到她消息的时候,就是死讯。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她的身上又出现你的物品,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你的可疑吗?” “宁国公夫人希望你不要反抗挣扎,否则,到最后受罪的人还是你。你让他们搜搜身,若是没找到什么,也能证明了你的清白。” “相反,你越是掩饰,也就代表你心虚。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应该不希望这个污名,一直都泼在你身上吧?” 容卿勾了勾唇,不置可否地点头。 她一双温凉的眸子,落在溧阳郡主的脸上。 “郡主说得不错……” 溧阳郡主在心里暗骂一句,蠢货。 到了这会儿,她居然还装? 她不想再与容卿废话,给那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 婆子当即便冲着容卿走去。 容卿站在那里没动……婆子的手,摁住她的胳膊,便要掀开她的衣服搜查。 突然,砰的一声。 一道匕首,劈空刺来,扎在了婆子的手背上。 婆子惊叫一声,捂着血淋漓的手背,踉跄后退:“啊……” 另一个婆子吓得脸色惨白,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所有人的眼前一花,几乎都没看清楚,那匕首是怎么扎到婆子身上的,也没人看清楚,到底是谁掷出了那把匕首。 容卿一怔,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谢辞渊的方向。 匕首是从他那里掷出的。 同一时间,景王也注意到了谢辞渊的动作。 他勾唇一笑,眼底满是兴味。 “太子皇兄,你这是……” “难道这两个婆子,又惹到你了?她们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你何必这样残暴?” 谢辞渊眉梢处的那颗痣,比之刚刚鲜艳了不少。 他眼底没有任何温度,偏偏嘴角却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抱歉,孤一时失手而已。” “闲来无事,孤把玩一下匕首,谁知道这匕首居然生了翅膀,它不听孤的使唤,竟自己飞了出去。说起来,有些荒唐,其实孤的匕首,它有自己的意识。它有些讨厌长相丑陋的人,所以……那两个婆子一现身,匕首似乎被她们的丑样子给刺激了,就生了脾气。” 谢辞渊的这一番解释,荒谬至极。 在场的人听了,纷纷惊愕连连。 这抽象的话语,莫不是将他们都当傻子般糊弄? 很多人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景王直接被气笑了。 “皇兄这样解释,真是鬼听了,都觉得荒唐。” 谢辞渊挑眉,目光灼灼地看着景王。 “哦?所以,景王你是鬼吗?” “五弟,皇叔他们这些人,也是鬼吗?” 第139章 一个病鬼 景王被怼得哑口无言,他气得太阳穴处,突突直跳。 他扭头看向魏王:“五弟,太子皇兄骂你是鬼呢,你都不生气吗?” 魏王握着拳头,抵住薄唇,低声咳嗽了几声。 “三哥,咳咳……我本来就是一个病鬼,离死不远了。太子皇兄,说得也不错……” 景王再次吃瘪,他气得脸色铁青。 忍不住低声咒骂魏王:“我看你就是一个窝囊废,你怕他作甚?在父皇面前,他还不如你的脸。” 每一次入宫,太子十有八九都会受到父皇的训斥冷脸,这些年,他就没见过父皇给太子什么好脸色。 相反魏王,哪一次入宫,都能满载而归。父皇恨不得能将宫中所有的好物都赠予魏王,魏王想要什么,张张嘴就行,父皇对他是真的疼爱。 景王气极,胸膛起伏得厉害。 魏王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三哥,今日是皇婶的寿辰,你还是安分一些吧,若是有人将我们兄弟不和的事情,传到父皇的耳朵里,恐怕我们都要受到父皇的训斥。” 景王一怔,再也没有出声。 父皇一直以来都希望他们兄弟之间,和睦相处。 不止一次的警告,不许他们兄弟互相算计污蔑,他自然清楚父皇的底线。 景王低敛眉眼,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四周的人秉着呼吸,看着太子、王爷他们之间的微妙氛围,谁也不敢多嘴插话,皇家的事情,哪是他们普通人能管的。 溧阳郡主吓得脸色泛白,也不敢再吩咐婆子,去搜容卿的身。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他这是偏向容卿吗? 据她了解,太子与容卿从未有任何的往来瓜葛,他怎会在这时候护着容卿? 不,她不信,这一定是她猜错了! 程夙有些着急,太子今天真是奇怪,时不时地出声坏他的事。 偏偏,他人微言轻,根本不敢得罪。 这会儿,他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吱声。 谢辞渊见景王再没有多言,他抿唇笑笑,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看向溧阳郡主。 “宁国公夫人,不止是国公夫人,她更是已故容太傅的嫡长女。容太傅对大晋,对百姓兢兢业业,奉献了自己的一生。他在这世上唯一留下的血脉至亲,无论如何都不能遭到羞辱、践踏……” 容卿的眸眼轻颤,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谢辞渊。 她没想到,太子居然是为她说话。 他们二人从未交集,太子又性子诡谲难测,父亲曾警告过她,让她不要靠近太子,也不要与皇家人有什么牵扯。 她一直都谨记父皇的警告,又因当年曾经亲眼见过谢辞渊的残暴,是以这些年,她对谢辞渊一直都在避而远之。 原以为,太子应该不认识她这个人。 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选择了为她说话! 她原本冰冷的内心,不禁泛起了丝丝缕缕的暖意。 溧阳郡主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太子殿下息怒,是臣女失言了。” 谢辞渊根本没拿睁眼瞧溧阳郡主,他扭头看向王府管家。 “想要查到真凶,方法多的是,应该不止搜身这一个法子吧?” 管家的身子一颤,连忙佝偻着身形应道:“奴才倒是从门房手里,搜到了一封还没寄出去的信。” “看那字迹,似乎是国公夫人的。” “既然有证物,那就呈上来吧。天色不早了,孤累了,快点了结此案。” 管家连忙应了。 他将一封信拿了出来,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谢辞渊的手里。 谢辞渊眉眼不抬:“孤不管这件事,皇叔看着办吧。” 诚亲王狐疑地看了眼谢辞渊,他分辨不清楚太子这番话的用意,他说自己不管,刚刚为何要帮容卿伤了婆子,还替她说话? 他不觉得这话,有些自相矛盾吗? 可诚亲王也不敢直接询问。 太子既然让他查,他自然要应下。 诚亲王拿过信,缓缓地拆开。 当他看见信中的内容,他眼底满是惊愕,难以置信地看向容卿。 “宁国公夫人,你这信……是要帮程夫人撮合她与其他男人的姻缘?” 溧阳郡主大着胆子,凑过去看了眼,跟着惊呼出声。 “这太荒唐了……容卿你怎么想的?程夫人可是程大人的妻子,他们还生了儿子,你怎么能写信给另一个男人,让那个男人娶了程夫人呢?” 一直低着头,沉默的程夙,猛然抬起头来。 他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冲了过来,夺走了那封信。 当他看完信中的内容,他好像再也忍不住满心的愤怒,他双眼猩红,看向容卿,歇斯底里地怒吼。 “容卿,这些年,我拿你当亲妹妹看待,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你一次次算计我,一次次破坏我的家庭,撩拨我与佟氏的关系,你究竟意欲何为啊?我都说了,我与容家灭门案没有关系,可你不信……我都这样退让了,你还想让我如何啊?” “如今,佟氏被你弄死了,下一个,你想弄死的人,就是我对不对?” 他捧着信封,似是伤心欲绝,他屈膝跪在地上,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绝望的气息,将他整个人笼罩,他是那么的无助可怜。 诚亲王张了张嘴,“程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有话就说,不必再遮遮掩掩。” 程夙揪着衣袖,擦掉了脸庞上的泪痕。 他暗暗咬牙,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 “本来,我念在容太傅的情分上,想要给容卿留一些体面,可是她欺人太甚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他看向诚亲王,眼底满是哀戚。 “一个月前,我儿满月酒时,容卿曾质问过我,是不是参与了容家灭门之案,我回答不是,她却不肯信。她执意将这一切,推到我的身上,她说,她要报复我,要让我失去一切。” “所以后来,她就使用了阴谋诡计,让李姝玷污了佟氏。岳父大人得知此事,他恼怒佟氏失了身,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这件事,岳父大人能为我作证。” 他话音刚落,就那么巧兵部侍郎佟磊,佟氏的父亲,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女儿的尸体。 他的脸色煞白,猛然冲了过去。 第140章 这只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他紧紧的抱着佟氏的尸体,痛苦的呜咽哭了起来。程夙膝行爬到了他的面前:“岳父大人,都怪我,怪我没有保护好她,你若是心里有气,你就打我吧。” “是我没用,是我太窝囊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世上最残忍的事情。 佟磊悲痛欲绝,他反手给了程夙一巴掌。 程夙没有躲闪,他的嘴角溢出鲜红的血,他匍匐在地,冲着佟磊磕头:“岳父大人,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出杀害燕儿的凶手。” “现在我已经基本确定嫌疑人了,还请岳父大人冷静,我们一起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佟磊眼眶里闪着泪光,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程夙。 “是谁害了燕儿?” 程夙当即指向容卿,将簪子以及那封信的事,一五一十的叙述。 佟磊闭了闭眼睛,他沉吟半晌,而后一字一顿道。 “所有这一切,都是容卿为了复仇,而选择报复你的手段?我女儿其实是无辜的?她是被你连累了?” 程夙满面都是愧疚:“是,这一切,都因我而起。是我害了燕儿……我知道,我最该死。可在我死之前,我也绝不会放过,杀害了燕儿的罪魁祸首。” 佟磊小心翼翼的将佟氏的尸体放好,他抱拳跪在了诚亲王的面前。 “王爷,小女确实是被人陷害了,还请王爷明察秋毫,调查出真相,为小女讨一个公道。” 佟磊是兵部侍郎,他握有实权,诚亲王自然也不敢得罪。 他连忙搀扶佟磊起身:“侍郎大人赶紧起来,你放心吧,本王定然会彻查此事,让一切都真相大白。” 他看向程夙:“你继续说吧。” 程夙擦了擦把眼泪,声音沙哑至极:“容卿害得我妻子失身其他男人,她还不罢休,我将所有苦楚打碎往肚子里里咽,我已经忍到这个地步了,可她还是不放过我。” “她表面上假装宽容善良,与我冰释前嫌,前脚将我妻子约去后花园叙旧,后脚她就下手,杀了我的妻子……以泄她心头之恨。我实在忍无可忍了,若是我继续沉默下去,恐怕下一个死的人就是我……” 诚亲王叹息一声:“程夙,口空无凭,依据现在这些证据,恐怕还无法证实宁国公夫人杀人的铁证。” 程夙攥着拳头,眼底闪过几分决然。 “王爷,我手里有证据的……本来不想拿出来,可她欺人太甚……既然她如此咄咄逼人,我也就不想再忍了。” 他看向心腹侍卫:“将李姝带上来。” 李姝身形佝偻,不过短短一个月,瘦的几乎皮包骨头。 他被人推上来,踉跄着摔倒在地。 程夙走到李姝的面前,揪着的衣领:“将容卿指使你做的恶事,统统都告知众人……李姝,这是你赎罪的时候。” “你知道吗?燕儿死的时候,已经怀有身孕了,她怀了你的孩子……你该为她的死,尽一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李姝眼底满是惊诧,难以置信的看着程夙。 “不,不可能。” 程夙冷笑一声,给了他一拳。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不信?” 他看向仵作:“我妻子是不是已经怀了孕?” 仵作点了点头。 李姝怔愣的看着佟氏的尸体,他低声呢喃:“怎么会这样?” “混账,你还不肯说实话吗?”程夙咬牙切齿的低吼,而后,他低头凑到李姝的耳畔,一字一顿警告:“快点按照我说的做,否则,我要让你的家人,也跟着你下地狱。” 上次,他就是这样威胁李姝,让他在佟磊面前说谎的。 这次,李姝这个胆小鬼,定然也会乖乖照做。 果然,下一刻李姝就声音嘶哑道。 “是,这一切都是容卿做的。” “是她让我与佟氏同房……” 四周一片哗然,都难以置信的看着李姝。 而后,他们的目光落在了容卿的身上。 如夏紧张的握住了容卿的手,容卿的面容依旧淡定无波。 她等的就是程夙亲自佐证,这只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他之前一直藏着,想要挑拨其他人为他出头,可惜在场的人都是人精。他们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撑腰。 当然,溧阳郡主这个蠢的例外。 程夙松开了李姝,他抬眸看向容卿。 “容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容卿缓缓的摇头:“我无话可说……因为这全都是污蔑,我是不会承认的。” 程夙嘲弄的笑了笑:“事到如今,你还不悔改……好,我还有其他的人证,容不得你再继续抵赖。” 他拍了拍手。 下一刻,程府的侍卫便押了一个穿着小厮服侍的瘦小男子走了过来。 “我的人刚刚查到,其实我妻子被害时,有人目击了整个过程。” 诚亲王有些不可思议,他看着那个人,不由得惊呼道:“阿普,这不是本王府里的小厮吗?” 确切的说,阿普是管理后花园的管事,本来这个奴才的名字他是不会记得了,可因为他喜欢逛花园,花园又被阿普打理的井井有条,花团锦簇。 他很满意,因此还赏赐过阿普几次。 诚亲王扭头看向管家:“你没查出来?” 管家眼底满是狐疑,他摇了摇头:“奴才没发现可疑之人,估计程大人早就将阿普控制了起来。” 诚亲王的眸光微眯,他这才发现程夙的不简单。 人早就被他扣起来,可他却迟迟隐忍不发。 阿普没见过这么多的贵人,他显得很是拘束,有些慌乱地屈膝跪地,给各位贵人请安。 程夙清了清嗓音,看向阿普。 “将你看到的一切,全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吧。” “你若是能惩恶扬善,这份恩情,我肯定会铭记于心的。” 阿普眸光闪烁,他低垂眼帘,恭敬的回道:“奴才不求其他,只求公道二字。” 程夙感动的落下泪来:“好,好一个公道二字。没想到,诚亲王府便连奴才,都是这样公正无私。” 他颇为感激的看向诚亲王。 诚亲王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搞得他们好像一伙似的。 他这个念头刚落下,溧阳郡主就出声了:“阿普,你快点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诚亲王的脸庞一黑,额头再出冒出一层汗。 这死丫头,有她什么事,谁让她在这时候多嘴了? 诚亲王气的身子发抖! 阿普看向容卿,他眼底闪细微的恐惧,颤声道:“奴才……奴才亲眼看到,宁国公夫人与程夫人入了后花园,程夫人说她怀孕了,孩子是李公子的……她与程大人过不下去了,她想和离……” 第141章 杀人就该偿命! “她求国公夫人给李公子写一封信,让李公子在她和离后,能够娶了她。国公夫人很快就答应了,她们一起去了凉亭。信写完了,她们便离开了……奴才还以为此事就到此为止了,谁知,很快她们又折返了。” “国公夫人这次像是变了个人般,她抓住程夫人的手腕,将她拖去了桃花林。奴才很清楚的听到,国公夫人愤怒的低吼,她骂程夫人不知廉耻,说程大人害死了她全家,她也不想让程大人好过……” 说到这里,阿普脸庞泛白,他抬头看向容卿,眼底满是惶恐。 “所以……她就控制住程夫人,拿了一根绳子,勒住了程夫人的脖子。活活将她给勒死了。奴才当时藏在暗处,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事后,实在惶恐,奴才就想着明哲保身,向管家告假……” 王府管家闻言,点了点头。 “阿普倒是真的向我告了假。我记得,他当时确实脸色惨白像是病了。” 阿普低头,头如捣蒜地磕着:“奴才刚要离府,好巧不巧,就碰上了程大人带来的护卫,正在后门醒酒……” 这一番自圆其说,倒也勉强附和逻辑。 在场的人听了,都信了几分。 有人忍不住愤慨起来:“如此说来,算是人证物证俱全了……这宁国公夫人,可真是狠毒啊,就这样杀了程夫人。” “对啊,太残忍了。说起来,容家灭门惨案,与程大人有什么关系啊?又与程夫人有什么关联?从始至终程夫人都是无辜的……” “程夫人真可怜,估计到咽气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程夙痛不欲生地捂着头,他蜷缩在地,呜咽痛哭。 “都是我的错,我错在不该,在当年投了容太傅的门下……” “难道,我曾经受过容太傅的恩惠,也是一种错吗?容太傅让我娶翠莲为正妻,我真心感激他,这些年,每次清明节我都会去看望他老人家。我自问问心无愧……” “可容姑娘却将满腔的愤怒与恨,全都倾注在我身上……” 他自言自语说着,而后猛然抬头看向容卿。 “你恨我,你向我下手就行,你为何要牵连无辜啊?燕儿她是无辜的啊……” 他满脸泪痕,字字泣血。 容卿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她脸上没有出现任何的慌乱。 她目光幽深地凝着程夙,从始至终,像是在看一场戏码。 而她,不过是一个局外人。 溧阳郡主看着她这个模样,忍不住暗暗咬牙痛骂一句:“真够冷血的。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这样沉得住气……” “杀人就该偿命!容卿,你所犯的错别想抵消……父王,赶紧报官,赶紧让人将容卿,押入大理寺……她嘴巴硬,不肯招供。大理寺的刑罚,定然会让她松口……” 诚亲王怒斥溧阳郡主道:“你给本王闭嘴,这里有你什么事?” 溧阳郡主挺了挺脊背:“父王,我不过是嫉恶如仇罢了。” 景王鼓掌起哄:“郡主敢爱敢恨,嫉恶如仇,本王实在钦佩。” 溧阳郡主的脊背,不由越发笔直。 诚亲王气得要冒烟了,她当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自己被人当枪使了,她都不知道! 偏偏景王发话了,他又不好再说什么。 佟磊深呼吸一口气,他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容卿。 “我记得你父亲,是一个公正廉明、行事磊落坦荡的君子。你真的一点都不像你父亲……原本,我还想着,你若能主动认错,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或许还能轻饶了你。” “可你……从始至终,都不曾有任何的忏悔……” 他闭了闭眼,似是下了决定。 他当即便抱拳屈膝,朝着诚亲王跪下。 “既如此,那便请王爷,将此事交由大理寺审理吧。” “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使她是国公夫人,杀了人她照样得偿命,照样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诚亲王有些为难,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容卿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前几日陛下还为了她,特意下了一道口谕呢。 刚刚太子好像,又为她说话。 不管是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 诚亲王扭头看向谢辞渊,想要看看他是什么反应,谁知太子不知何时搬了一张椅子,他靠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假寐还是真睡着了。 诚亲王彻底犯了难,依着他谁都不想得罪的软糯性子,他真觉得这是烫手山芋,他备受煎熬。 景王暗骂一声,皇叔这老狐狸,惯会当个老好人……他就是一个墙头草,随风摇摆。 这样的人,能有什么作为? 如果依靠他来处理此事,估计天亮了,他都无法完结。 景王按捺不住,他可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在这里。 再说,他也迫不及待想要继续试探谢辞渊。 所以他抬头,看向人群里。 大理寺少卿常辉,今晚也来参宴了,他就站在人群里。 事情发生后,他一直降低自己的存在。 他也是不想管这桩烂摊子。 一个是国公府,一个是兵部侍郎,都是朝中重臣,都不能得罪。 景王看着常辉那窝囊的样子,他不客气直接点名:“常辉,滚过来,接手这件案子。” 常辉的身子一抖,自知躲不过去了。 他也没想到景王会冒头。 他的脸色煞白,连忙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微臣拜见景王殿下。” 景王眼底满是鄙夷:“堂堂大理寺少卿,你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行了,案子都查得水落石出了,你就走个流程就行。” “让人去通知宁国公,然后将这容卿押入大理寺……该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一切按照大晋律法。” 常辉额头冒汗,他拂袖擦了擦:“是,微臣遵命。” 景王暗暗观察谢辞渊的反应,发现他没有任何的异样之色。 还依旧摊在椅子上装睡。 他冷笑一声,眼底划过几分晦暗。 “常辉,这可不是普通的案子,程夫人是官夫人,容卿更是国公夫人诰命之身,一定要处罚公正严明,切不可徇私。若是国公夫人嘴硬,你也不要对她动用什么残酷的刑罚,看在容太傅的面子上,总得给她留几分体面。” “宫中倒是有很多审讯女子的法子,身上不留伤,也不会致命,却能一点点地撬开那张硬嘴。” 常辉连连应下,他从地上爬起来,便挥了挥手。 下一刻,两个捕快便携刀,朝着容卿走了过去。 第142章 她对孤笑了 程夙的呜咽声音,渐渐的小了。 他心里的欣喜,却怎么都压制不住。 终于……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终于能将容卿给除去了。 只要她被押入大理寺,他安排的人,就会安排一场意外身故。 到时外面的人,只知道她是畏罪自杀……绝没有人怀疑,其中的蹊跷之处。 程夙将一切都算计得很好。 走一步,他早就看到了十步以外。 溧阳郡主也激动起来,容卿完了。 呵,可真是大快人心。 容卿看着场中,那些幸灾乐祸的眉眼,她心里没有太大的感觉,早在容家灭门的时候,她就尝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残酷。 如今,这点刁难与针对,又算什么? 她勾唇,轻笑一声。 这场戏,程夙应该是唱完了吧? 那么,也该轮到她上场了! 容卿刚要开口说话,捕快就走到了她的身边,他们的动作迅速,就要钳制住她的双手,将她给押走。 突然,嗖的一声。 容卿的眼睫一颤,这声音有些熟悉! 下一刻,锋利的箭头斜地里迸射出来,朝着捕快的身上刺去。 他们身怀武艺,比婆子动作敏锐,当即便快速闪躲。 可是,虽然闪躲的快,刀锋依旧划破了他们的衣袖,刺破了肌肤,溢出一缕鲜血。 他们面露惊恐地看向谢辞渊,然后匍匐跪地。 常辉刚刚站直的双腿,忍不住又弯了。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又狠狠朝着地上跪去。 “太子殿下,臣,臣只是奉命行事啊。” 谢辞渊缓缓地睁开眼睛,他把玩着手腕上绑着的一支精巧的箭弩。 “抱歉,手滑了,不小心拨动了一下。” “你们继续……” 常辉心里惶恐无比,几乎要哭出声来。 继续?这还如何继续? 他算是看出来了,太子殿下这是摆明了要护着容卿。 有太子在,谁还敢动容卿一根手指头。 景王眉眼微挑,诧异地看着谢辞渊。 若说第一次是意外,那第二次呢?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景王勾唇,缓缓地笑了。 他似乎发现了谢辞渊的秘密! 不知道为何,景王的心情,瞬间变得特别好。 “太子皇兄可真是贪玩,你瞧瞧你把他们吓成什么样了?” 谢辞渊不理会景王,他只抬眸看向容卿。 “从始至终,都是别人在说,可孤……却没听到容姑娘说一句自辩的话。孤想,容姑娘如今,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 容卿目光微妙地对上谢辞渊的目光。 他喊她容姑娘? 旁人都称她为国公夫人,唯有他例外! 两个人的视线,隔空相望……她竟第一次,认真看清楚了这位大晋储君的真实面容。 檐角风铃轻晃,他虽慵懒地靠坐在雕花圈椅里,却姿态俊逸洒脱,他肤色是极淡的玉色,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些许眉眼,却更显眉眼细长如裁,眼尾微微上挑,似含着一汪浸了月色的清泉。 他手中握着一把素面折扇,指尖修长纤细,骨节分明却不突兀,轻摇扇时,动作舒缓优雅矜贵,容色惑人,连风都似受了他的蛊惑,引得枝头海棠花瓣簌簌飘落,落在他肩头,竟分不清是花更艳,还是人更俊。 容卿有片刻的晃神。 如夏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容卿瞬间清醒,她抿唇低敛眉眼,恭敬地向谢辞渊俯身:“殿下所言不差,臣妇是要自辩……关于杀害程夫人之事,臣妇不认。” 程夙紧紧地攥着拳头,他眼底闪过几分惶恐。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是在为容卿撑腰吗? 裴淮之被支开,如今又来了个性格诡谲,不按套路出牌的太子! 容卿这贱人,她真是一个妖精,这天下的男子,都只为她一人倾倒吗? 谢辞渊心里炸开了花:她对孤笑了,她刚刚是看着孤晃神了吗?她是被孤的外表所迷惑了吗?真不枉孤,为了装扮,足足换了十几套的衣服。 谢辞渊激动得无以复加,可面上却越发的冷酷,波澜不惊。 秋鹤在旁边看着,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他家殿下估计高兴坏了。 殿下表面越冷酷,内里其实越激动! 不容易啊,铁树开花,殿下终于懂得,用什么样的法子,引起女子的注意了! 秋鹤都忍不住要热泪盈眶了。 谢辞渊淡淡的嗯了一声,之后再无其他的言语。 四周的人,相互对视一眼。 殿下应该是看在容太傅的面子,所以才对容卿另眼相看几分。 毕竟,容太傅以前,可是教导过太子的。 程夙看着太子对容卿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漠,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大着胆子,沙哑着声音道:“容卿,事到如今,你不知悔改,却还要狡辩……好,你且自辩一番,无论如何,你都遮掩不住,自己杀了燕儿的罪责。” 溧阳郡主暗暗骂了句贱人,她附和了句:“程大人说的是,就算她说得天花乱坠,如何地向我们诉苦装可怜,我们都不要被她的虚伪演技给骗了。” “哼,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其他人不自觉地纷纷跟着点头,都很赞同溧阳郡主的说辞。 容卿的背后无人,除了谢辞渊似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给予了她一些善意,其余的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 她的处境,与身处悬崖峭壁无异。 她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凝着程夙:“你就只有这些证据,是吗?再无其他人了?” 程夙被气笑了,容卿的口气很狂妄啊。 “难道这还不足以治你的罪?” “容卿……我真没想到,一向温婉善良的你,居然会变得这样面目可非……” 容卿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既然你的表演结束了,那接下来,就该我上场了……” 程夙胸膛剧烈起伏:“你什么意思?表演,你是说我演戏吗?容卿,你太过分了。” 容卿无意与他做无谓的争辩,她扭头看向李姝。 “李公子……接下来,请你道出实情吧?佟氏死了,也不该裹着这样的污名,不清不楚地死……” 程夙气得厉害,他眼底满是嘲弄。 “容卿,你开什么玩笑!李姝已经道出实情了,你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逼迫他,让他说谎吗?你真是愚不可及……”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李姝就开口说话了。 “程夙,愚不可及的人,其实是你!” 程夙眼底满是惊诧,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李姝。 “你……” 李姝从地上爬起来冲了过去,他抬起胳膊握着拳头,朝着程夙那张虚伪恶心的脸庞,狠狠的砸了下去。 “草,我他娘的早就想打你了!” 第143章 血肉模糊 “第一拳,是为我自己!” 他紧紧地揪着程夙的衣领,又挥下第二拳。 “第二拳,是为了容太傅。” 第三拳:“这一拳,是为了宁国公夫人!” “第四拳为了翠莲。第五拳,为了佟氏……” 李姝太恨程夙了,他一口气直接砸了十多拳下去。 直接将程夙的脸庞,给砸的血肉模糊。 程夙猝不及防,他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李姝的拳头就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等他回神想要反抗的时候,已经被砸得头晕眼花,根本就无力抵抗了。他疼得哇哇大叫,之前的一切儒雅温润的伪装,在这一刻被彻底的撕碎。 程夙双眼猩红,歇斯底里地怒吼:“李姝,你疯了吗?” “来人,快点拦住他!他要杀我……” 他脸上不停地淌血,眼睛都被血给糊住了,程夙没有任何的反击之力,全程都被愤怒的李姝摁着打。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唯唯诺诺的李姝,竟然有胆子敢对程夙动手。 无论如何,程夙都是朝廷命官,李姝不过一介白衣。 但也没人管,毕竟主人翁诚亲王也没发话。 有太子与两位王爷在,他们自然也不敢冒头多嘴。 溧阳郡主倒是愤怒无比,这李姝像个疯狗,分明在坏程夙的大事,她如何能忍受? 她连忙喊人拉开李姝。 李姝打够了,不待侍卫将他拉开,他当即便停手了。 出了一口恶气,他积压多日的愤慨,消散了不少。 最后,他又忍不住狠狠地给了程夙一脚。 溧阳郡主让侍卫,将李姝给拿下:“大胆,你一个普通百姓,怎敢对程大人动手?” “以下犯上,理应杖刑,来人,将他拖下去……” 容卿抬眸看向溧阳郡主,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恐怕李姝还不能被杖刑,毕竟,他的供词,还没说完。” 溧阳郡主皱眉,冷然看向容卿:“你什么意思?” “我堂堂郡主,难道还处置不了,他一个普通人?” 容卿摇头,可声音满是坚决:“你可以处置他,可不是现在……” “李姝现在是证明我清白的证人,他很关键!” “若是想要弄清楚程夫人被害的真相,他不能出事。” 溧阳郡主气极:“你就是故意在纵容他……怪不得程夫人让你给李姝写信,你与他之间早就暗度陈仓,苟且在一起了吧?” 李姝气得眼睛通红:“郡主,口空无凭,还请你不要随意污蔑他人。” “我与国公夫人清清白白,她是很好的人,你怎能随意玷污她?” 宋铭的脸色难看至极,他走到溧阳郡主身边,抓住了她的手腕:“对啊,没有的事,你就别胡说八道了。” 溧阳郡主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看宋铭维护容卿。 她像是炸毛的猫,反手给了宋铭一耳光:“你还在护着她?” “宋铭,你浑蛋……” 宋铭捂着脸庞,他暗暗咬牙低下了头,众目睽睽之下,他被溧阳郡主扇巴掌,这是将他男人的尊严,给狠狠的践踏殆尽。 这样的屈辱,这些年,他不知道忍受了多少次。 诚亲王的太阳穴处,突突地直跳。 他脸色难看至极,他冲着溧阳郡主怒斥:“你在胡闹什么?”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溧阳郡主的身子一颤,“父王,我……我不过是看不过眼罢了!” 诚亲王头疼的厉害。 他怒斥让她滚出去。 溧阳郡主自然不肯乖乖退下,她还要等着看热闹呢。 谁知,王妃却让人堵住了她的嘴巴,束缚她手脚,用强硬的手段将她拖了下去。 没了溧阳郡主的搅合,程夙少了几分底气。 他跌坐在地,心头涌上一些慌乱。 而后,他抬头看向佟磊:“岳父大人,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小婿如此被人欺负吗?” “燕儿没了,他们还想继续害小婿,小婿求岳父大人庇护。” 他呜咽哭着,膝行爬到了佟磊的面前,双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袍,眼底满是无助。 佟磊早就满腔怒意。 他看着程夙满脸的血,当即便将他搀扶起身:“你别怕,我自然是要护着你的……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为燕儿报仇。” 他扭头看向容卿,眸光微眯。 “你别以为,你是国公夫人,你就能逃脱律法的制裁,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让真相水落石出,都要给我的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容卿勾唇,嘲弄一笑。 “佟侍郎,我真觉得你挺可怜的。”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为了杀害你女儿的凶手说话?堂堂兵部侍郎,却缺乏最敏锐的侦查能力,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容卿此言一出,四周哗然。 佟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你在胡说什么?” 李姝理了理衣袍,他擦掉脸上沾染的血污,轻笑一声道:“佟侍郎,国公夫人没有胡说,她说的是事实。真正杀害了佟氏的凶手,不是国公夫人,而是程夙。”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眼底满是惊愕。 佟磊当即便反驳:“不,不可能!” 程夙那么爱他的女儿,他怎么可能会是凶手? 他不信! 程夙急了,他朝着李姝冲过去:“闭嘴,你不担心你的家人安危吗?” 这句话,彻底让众人变了脸色。 佟磊的身子一颤,怔愣地看向程夙。 这分明是威胁…… 程夙顾不得旁人的看法了,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决不能让李姝说出真相,他要堵住李姝的嘴巴。 如夏趋步上前,抬脚狠狠地踹向程夙的胸口。 “李公子的话还没说完呢,程大人你这是心虚吧?” 程夙的身子往后倒,狼狈地摔在地上,他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沫。 谢辞渊给秋鹤使了个眼色,当即便有两个侍卫,控制住了程夙……禁锢了他的手脚。 程夙眼底满是绝望。 李姝指着程夙,一字一顿道。 “真相就是,一个月前,是程夙他骗我入府,在厢房里下了勾情香,他说兵部侍郎的权柄还是太小,佟氏对他的作用,已然耗尽。他需要我替他铲除佟氏这个障碍……” “他说,他又看上了英国公的庶女,英国公很受陛下敬重,若是他娶了英国公的庶女,定然会再上一层楼……” 第144章 你与容卿一起害我 佟磊的双眼,蓦然通红起来。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扭头看向程夙。 “程夙,是这样吗?” 他从来都知道,程夙是一个有野心,不甘心现状的人。 他以前从不否认,男人有野心是件坏事。 自从程夙与燕儿成亲,他竭尽一切,利用自己手里的权柄去帮衬程夙。他很好看他,所以他坚信早晚有一天,程夙会比他爬得还要高。 却不曾想,程夙嫌他官职还不够高,他想攀上更高,更健壮的大树。 而这代价,是他女儿的命! 程夙眼底满是惊愕,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姝:“不,这不是真的,是李姝在说谎。事实不是这样的……” 他从未告诉过李姝,他嫌弃佟磊权柄太小,无法给他任何助力……所以他想除掉佟氏,想要攀更高的枝头。 这不是真的! 李姝他竟然如此卑鄙龌龊,编造了这样荒唐的真相? 程夙无法接受,他剧烈挣扎,想要挣脱侍卫的钳制,去撕碎李姝的那张嘴。 李姝不怕程夙纸老虎的张牙舞爪,他从怀里掏出一支香。 “这是勾情香……知道此香的人,恐怕寥寥无几。若派人查,就能知道勾情香其实是前朝秘药!” 诚亲王的脸色大变,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姝手中普普通通的熏香。 勾情香的大名,他自然是有所耳闻的。可惜,勾情香现在在大晋是禁忌之物,旁人想要获取勾情香,千难万难。 景王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姝手中的勾情香。 “这玩意,是从哪里来的?” 李姝继续道:“此物是从刑部所出……前不久,程夙所负责的案件,就牵扯到了勾情香。他是从犯人手里得来的,可他没有上报,选择偷偷藏匿了起来。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 “但也不是没人知道……”他看向诚亲王:“只要王爷派人去刑部查一查,相信很快就能调查得一清二楚。” 诚亲王深呼吸一口气,这翻转的真相,让他觉得有些荒唐。 可是,李姝又说得有理有据。 他当即便派人,去刑部调查勾情香。 大理寺少卿常辉也跟着去了。 李姝继续道。 “程夙用勾情香,让我占有了他的妻子,他站在道德最高点上……轻松地哄骗佟侍郎,与佟氏断绝了父女关系。然后,他又借着今日的宴席,借着国公夫人的手,除掉了佟氏……” “他不但没有任何损失,又能在众人面前,塑造成一个深情可怜的寡夫,过不了多久,等人们淡忘了佟氏。他就会高高兴兴的,迎娶英国公的庶女,成为他新的依仗……” 在场的女眷纷纷变了脸色,她们眼底满是惶恐,不敢置信地看向程夙。 程夙此刻像个疯子,哪里还有之前那副儒雅温润的君子模样。 他冲着李姝破口大骂,“李姝,你个畜生,你污蔑我。不是这样的……” “你与容卿一起害我……” 李姝不在乎程夙承不承认,他只将自己该说的,统统都说完。 那他就完成了任务。 “程夙为了彰显他的无辜,所以他想将这一切,嫁祸到国公夫人的身上。大家肯定会疑惑,程夙曾经得了容太傅的恩惠,怎会这样卑鄙的陷害国公夫人呢?” “呵,你们应该知道,程夙的第一任妻子,乃是婢女出身。程夙是一个虚伪,自大之人,他怎能受得了这样的羞辱?他表面上感激不尽,心里早就恨透了容太傅。” “所以,即使容太傅死了,他也无法抵消内心的恨意,他便将恨转移到了国公夫人的身上。” 李姝的解释,让这一切得到了闭环。 逻辑还算合理! 有动机,有根据,倒也多了几分可信性。 容卿嘲弄地笑了笑:“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我父亲几乎将程夙视如己出,他之所以让程夙娶翠莲姐姐,不过是将他当作家人看待了。不曾想,竟然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谢辞渊在这时候,开口说话了。 “如果人不是容姑娘杀的,那么刚刚那个阿普的供词,就是虚假伪造的……” 程夙的身子猛然一颤。 他的瞳孔俱颤,他连忙大吼:“不,他们在害我,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辞渊啧了一声,眼底满是厌恶。 “真聒噪,秋鹤,堵住他的嘴巴。” 秋鹤应了声,脱了鞋子脱掉臭袜子,笑呵呵的走到程夙面前,毫不客气地将臭袜子,塞入了程夙的嘴里。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程夙眼底满是惊恐,他的手脚被束缚住,他根本就无法拽出臭袜子。 他被熏得,连连作呕。 可喉咙里涌出的污秽,吐不出去,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他忍不住翻了白眼,身子往后倒去。 谢辞渊多看程夙一眼,都觉得污了眼睛。 他扭头,看向诚亲王。 “皇叔,别墨迹了,赶紧派人审问那个阿普。” 诚亲王哪敢反驳,他连连应是,管家让人将阿普给架了起来,就在不远处开始施刑。 阿普被摁在木板上,板子落在他身上十多下,他痛得歇斯底里地吼叫。 他不过是拿了程夙的钱财罢了,他可不想因此丧命啊。 板子打到十五下的时候,阿普就撑不住,当即便招了。 “别打了……我招,我招。” “求王爷,饶奴才一命啊。” 管家当即便将血淋漓的阿普,拖到了众人面前。 阿普没有任何犹豫,哭着招供了一切:“奴才是被程夙给收买了,他说,只要奴才帮他做个伪证,他就给奴才一千两银子。事后,他就会趁乱,将奴才送出京都。从此天高海阔,奴才就自由了……” “那一千两银子,就在奴才的身上。” 管家扯开阿普的衣襟,摸到了一叠厚厚的银票。 就在这时,大理寺少卿常辉,从门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拿着一个卷宗,带了人证。 “王爷,微臣查到了,半年前程夙确实负责了一个关于前朝的案子。那个案件,还真的搜出了勾情香,勾情香没有上报,就是被程夙给私吞了。” “这位刑部典狱司李大人,曾目睹了整个过程。” 一个穿着青袍的微胖男人,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当即便将程夙所做的事情,全都招了。 不仅如此,他还供出程夙这些年在刑部,所做的其他事。 什么贪污受贿、徇私舞弊,利用非法手段敛财,甚至在三个月前,还曾逼死过一个百姓。 诚亲王听了,气得脸色铁青。 “岂有此理,居然还荼毒过百姓的命?” 景王挑眉,他眼底掠过几分晦暗:“据本王所知,刑部乃是宁国公负责……发生这样大的事,是不是该派人通知他一声?” 第145章 我还没输 宁国公夫人被人陷害,她的夫君裴淮之却不知情……太子殿下倒是态度模糊地相帮了两次。 景王眼底满是兴味,他的目光在谢辞渊、容卿身上打转。 但愿是他想多了! 不近女色的太子,如果看上有夫之妇,啧啧……那可就太刺激了。 景王很是激动,“派人通知宁国公一声吧,程夙在刑部任职,他身为刑部的负责人,定然也是要承担责任的。” 诚亲王不置可否,当即便派人去宁国公府。 常辉手臂一挥,下一刻捕快就控制住了程夙的胳膊,用绳索将他给捆了起来。 程夙怔愣地看着将他的罪行,全都袒露得一干二净的同僚。 他朝着那人怒吼:“我当你是好兄弟,我当你是亲人,你竟这样出卖我?你个浑蛋……” 他恨不得扑过去,将此人给撕碎。 原来被最亲近的人出卖捅刀子,会是这样的痛苦! 程夙濒临崩溃,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微胖男子抬头,看了眼程夙,他轻蔑地勾唇笑了。 “拿我当亲人?程夙,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想一想,这些年,你拿我当做过人看待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将我看作是你的狗,你指哪,就让我往哪咬……” “你所给予我的一切,不过是施舍罢了!你以为我会感激?那不过是羞辱……我怎会感恩?程夙,你作恶多端,虚伪恶毒,你早就该落到这个下场了。” 程夙怔愣地看着他,他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他自认对他很真诚,几乎掏出一颗心了,却不想在别人的眼里,这些都是施舍,都是羞辱? 容卿冷眼旁观,她忍不住轻笑一声。 “程夙,将帮助当羞辱……喂不熟的白眼狼……” 这句话一针见血,彻底让程夙的脸上,没了任何的血色。 他怔愣地看着容卿。 容卿眼眶泛红,一字一顿道:“我父亲对你的任何帮助,都是发自真心,在他心里翠莲姐姐就像是亲生女儿般,他能放心地将翠莲姐姐许配给你,何尝不是对你的一种信任?” “可你狼心狗肺,根本就不配……” 程夙低声呢喃:“不一样,那怎么能一样……” 他可以辜负他人,可别人却不能背叛欺骗他! 这怎能一样呢。 他满脑子都在想着,自己明明胜券在握,他怎么会输呢? 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容卿她不过是一个闺阁妇人,目光短浅的女子而已,她怎会提前识破他的计策,从而逆风翻盘呢? 程夙喉咙里翻涌着一股股甜腥之味。 他不甘心! 他不相信自己就这样输了! 可是冰凉的锁链捆在他身上,让他崩溃的神识,顿时清醒了几分。 他到底该如何破局? 程夙被人拖着往外面走,佟磊猛然冲过去,狠狠地砸向他的脸庞。 他歇斯底里地怒吼:“混账,是你害了我的女儿,你骗了我……” “你个畜生。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我怎么那么傻,居然一直都没发现你的阴谋诡计,本来我女儿不会死的,是我……是我一步步纵容你,让你对她挥动了屠刀。” 佟磊满眼都是痛苦,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女儿曾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可他不信。 他不信自己的女儿,反而对程夙的话,深信不疑。 佟磊心里支撑的信念,不过刹那间,轰然倒塌。 他屈膝跪在地上,他捂着脸庞,痛苦的呜咽哭了起来。 “是我的愚蠢,害了我的女儿……” “燕儿,是父亲对不起你!” 周围的人,都很同情的看着佟磊。 白发人送黑发人,肯定是最难过的。佟氏那么年轻,孩子还那么小,就这样失去了生命,这换做是谁,恐怕都很难过。 事情的反转,让他们彻底看清楚了程夙的真面目,之前还对其心生怜悯的人,纷纷悔得肠子都青了。 有人再也忍不住,捡起地上的石子烂叶子,砸向了程夙。 “呸,没想到他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亏我之前还可怜他,为他说话,真是瞎了眼。” “对啊,太坏了,自己为了前途,居然狠心杀妻。容太傅对他那么好,他却恩将仇报,报复国公夫人。这样忘恩负义,自私自利的人,他就是一个畜生……” 程夙狼狈至极,他一点都不觉得后悔,他轻蔑地看了眼佟磊,嗤笑一声:“是你自己蠢,你怪得了谁?” 佟磊心如刀割,这一刻,他恨不得杀了程夙。 常辉让人拦住了佟磊。 “此案由大理寺查办,程夙所犯的罪,理应大晋的礼法制裁。” 佟磊掩面痛哭,由于太过悲痛,他吐了一口血,便昏死了过去。 程夙眼底满是讥笑。 他不会后悔的。 佟氏那个蠢货,只配做他的棋子,他从未对她动过情! 程夙挺直了脊背,其实他还没输,他还有依仗。 他的目光落在容卿的身上,勾了勾唇。 他仿佛在对她说,等着吧,只要他不死,下一次就是她的死期。 程夙被押入大理寺的牢房。 面对常辉的审讯,他一个字都不吐露。 即使对他用刑,他都不承认那些罪名。 常辉颇为头疼,他看着浑身血淋漓的程夙,一字一顿道:“事到如今,你还在坚持什么?” 程夙抬头,眼底满是不屈。 “我还有翻盘的底气……常大人,你信吗?” 常辉一怔,程夙仰头大笑起来。 “我还没输呢。” 常辉觉得程夙是疯了,他摆了摆手,让人将程夙暂时关起来。 具体的审讯事宜,还是要从长计议。 程夙被推到潮湿阴暗的牢房,他踉跄着倒在地上,他喘着粗气,忍着身上的疼痛,还在一直不停地笑。 眼泪从他眼角溢出,他整个人好似都癫狂了。 “哈哈,我还没输,没输!” 整个牢房内都回荡着他疯癫的笑声。 —— 宁国公,月影轩。 裴淮之请了大夫,为周书凝把脉,查看她的身体情况。 周书凝眸光闪烁,她握着裴淮之的手,“周府医每日里很忙,我也不好总是劳累他一个人,表哥,我觉得之前为我看病的那位游湖郎中张大夫,他的医术还挺不错。要不然,就让他入府,专门负责我与孩子吧……” 第146章 避开了周书凝的吻 这不过是一个小要求,裴淮之怎么可能不同意,他点头应了。 红缨便请了张大夫入府。 张大夫把了脉,开了药,也是如王府太医般叮嘱,让周书凝心平气和,需精心养胎。 裴淮之听着他的诊断,倒也对他的医术多了几分信赖。 他就让此人,住在月影轩隔壁的客院,每日只负责周书凝的身体。 张大夫感激涕零,连忙跪地磕头。 裴淮之让他退下,红缨熬好了药端进来。 他接过汤碗,亲自喂周书凝喝药。 喂药的过程中,裴淮之有些心不在焉。 周书凝又不傻,自然是察觉到了,表哥这是在为容卿担忧? 他心里,还是在乎容卿的! 一抹记恨,在她眼底划过。 周书凝喝完了药,她柔弱地依偎在裴淮之的怀里。 她故作善解人意道:“表哥,你是不是在担心夫人?” 裴淮之回神,他连忙摇头否认:“没,我不过是在想公事……” 周书凝叹息一声:“其实表哥担忧夫人,也在情理之中……表哥你应该明白我的性子,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的。” “你与夫人是夫妻,你们还有这些年的感情,不可否认,在我消失的这五年,是夫人陪在你的身边,帮你一起撑起了国公府。表哥你对夫人,有些怜惜,愧疚,这都是很正常的。” 裴淮之知道,凝儿向来都是这样善解人意。 反倒是容卿,最近她是越来越刻薄。 即使他放低姿态对她好,她却还是不知好歹,丝毫不领情。 容卿到底没有凝儿懂事。 想到这里,裴淮之的心里涌上一些恼意。 他的声音不由得染了一些寒气:“我想对她好,可她不稀罕……呵,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凝儿,我们不提她了……我今晚就留下来,好好地陪陪你。这几日,我有些冷落你了,你别生气……” 周书凝柔情万种地抬眸看着裴淮之。 她抬起胳膊,白皙纤细的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她抿着朱唇,羞怯地凑了上去:“表哥……” 气氛顿时变得暧昧旖旎。 裴淮之微怔,他的身子一僵,下意识便想将周书凝推开。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竟然想要逃开…… 周书凝沉浸在情欲里,丝毫没有察觉到裴淮之的异样,她闭上眼睛,在唇快要贴上去时,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樊伟的声音,传了进来:“主子,诚亲王派人过来了。” “说是王府发生了一些事,此事必须要告知主子……” 裴淮之的呼吸一滞,他侧头避开了周书凝的吻。 周书凝猝不及防,她的唇,擦着他的下颌而过。 她拧眉,本有些不满。 当听见樊伟的话语内容,她的眼底不由得一亮。 难道,事成了?程夙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容卿是不是已经被押入大理寺了? 周书凝激动起来,她连忙让人请樊伟进来。 樊伟领着王府一个侍卫入内。 二人跪在地上行礼,周书凝迫不及待地问。 “发生了何事?是不是夫人做了什么……” 话音戛然而止,她捂住了嘴巴,由于太激动了,她不小心说漏了嘴。 她连忙扭头看向裴淮之,讪笑道:“表哥,你别见怪,我不是怀疑夫人做错了事,我就是担心她而已。” “你也知道,程夫人没了,虽说是自杀,可是……在程夫人死之前,她只和夫人接触过……” “我担心,程夫人的死,是和夫人有关……”周书凝欲言又止。 她的话刚刚落下,王府侍卫立刻接话道:“贵人说的是,程夫人的死,确实与国公夫人产生了关联。” 周书凝激动得无以复加,果然,容卿她真的背上了杀人的名头。 她佯装惊诧地看向王府侍卫,“什么?真的与夫人有关?” “是她杀了程夫人?” 王府侍卫一怔,他摇头欲要解释,周书凝却没给他机会。 她抓住了裴淮之的手:“表哥,夫人她真是糊涂啊!” “程夫人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程夫人啊?人心难测啊,没想到夫人是这样的歹毒的人……” 红缨在一旁插嘴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姨娘你太过单纯,夫人她远不像我们认为的那么善良……之前,夫人对你就是伪善的面孔。” 裴淮之的脸色一沉,他冷眼看向红缨,呵斥一声:“闭嘴,国公夫人岂是你能妄议的?” 红缨吓了一跳,没想到国公爷居然还护着容卿。 她屈膝跪地:“国公爷息怒,是奴婢多嘴了。” 周书凝心里有些不爽,她扯了扯裴淮之的衣袖。 “表哥,你别迁怒红缨,她不过是说实话罢了。” “夫人她……有些时候确实不如我们看到的那么仁善。你不知道,有些时候,你不在场,她看着我的目光,像是要将我给生吞了……” 周书凝说着,眼睛泛红起来。 裴淮之皱眉,几乎下意识地反驳道:“不可能,容卿她不是这样的性子……” 他陡然站起身来。 周书凝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样大,她有些意外:“表哥,事实摆在眼前……” 裴淮之冷声打断她:“别说了,无论如何,程夫人的死,我坚信与容卿无关……” 他扭头看向王府侍卫:“具体是怎么回事,你赶紧说……别吞吞吐吐,故意卖关子了。” 王府侍卫摸了摸鼻子:“国公爷息怒,属下不是故意拖延不说,而是这位贵人太激动了,属下没有说话的机会……” 周书凝气得要命,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怪她吗? 裴淮之奇怪地看了眼周书凝:“凝儿,你刚刚确实有些激动,侍卫都没说什么呢,你却一口咬定,程夫人是容卿杀的……你为何这样笃定?” 周书凝的脸色一变,她连忙慌乱地解释:“表哥,我……” 裴淮之没心思听她的解释,他扭头看向王府侍卫。 “你把事情,完完整整的全都说一遍。” 王府侍卫没再耽搁,一五一十将王府发生的事情,清清楚楚的叙述了一遍。 周书凝听到最后,脸色难看至极。 她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容卿怎么可能是被陷害的?” 裴淮之拧眉看向周书凝。 “怎么不可能?容卿出身高贵本性温良,这些年她一直都循规蹈矩,从未苛待过奴仆下人。她不是歹毒狠心的人,再说,她与佟氏无冤无仇,害死佟氏,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分明是一场阴谋!凝儿,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一向识大体,恩怨分明的吗?你刚刚的那些话,我怎么觉得,你像在故意针对容卿?” 第147章 男人的通病 周书凝猛然回神,她的脸色煞白,有些不知所措。 表哥的目光太犀利,刺得她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她太渴望容卿出事了,原以为胜券在握的事,没想到居然搞砸了。 她如何能不恼,不失态?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她难以控制真实的情绪……所以她短暂地失去了理智。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表哥,我没有故意针对夫人的意思,我就是可能误会了……” “你……你说得对,这是一场阴谋。夫人秉性纯良,程夫人的死。肯定和她无关。表哥,你别生我气,我真不是故意的。” 表哥居然会为了容卿怀疑她? 她的心痛得像在滴血! 忍不住痛骂程夙,真是一个废物。 他一个拥有实权的大男人,居然斗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深宅妇人? 周书凝心里在呕血,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愧疚,无地自容的样子。 她双眼含泪,可怜楚楚。 裴淮之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是他有些过激了。 他不该将烦躁的情绪,施加在凝儿身上。 裴淮之忍着异样,软了声音安抚:“我也不是怪你,就是……发生这样大的事情,我却没在她身边……那些世家大族,估计又该胡乱揣测了。” 他想挽回一些名声,可惜终究功亏一篑。 国公夫人被污蔑,他这个做夫君的,却陪着侍妾回了国公府。 他几乎不敢想,明日外人该怎么传。 裴淮之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叮嘱周书凝好好休息:“她还没回府,我理应去接她!” 周书凝压下心底的恼火,装着温柔的笑着:“嗯,应该的,表哥去忙吧。” 裴淮之再没逗留,转身就走。 周书凝紧紧地攥着被褥,眼睛通红地看着急匆匆离去的身影,她心里的嫉恨再也藏不住,一点点爬上了眼睛。 她咬牙切齿道:“容卿可真是狡猾,居然又让她逃过一劫?” 她抬手,便将旁边案桌上的茶盏,挥落在地。 表哥对容卿的在乎,又深了一些。 她怎能容忍。 不行,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既然程夙这把刀不好用,她是时候该换一把更锋利的刀了。 裴淮之急匆匆地登上马车,前往诚亲王府。 他到的时候,宾客刚刚散了。 各府的马车,堵在王府门口水泄不通,他们一边登上马车,一边激动地低声议论。 “今天看的这场戏码,可真是精彩啊。” “真没想到,那程夙如此忘恩负义,为了自己的前途,居然杀害佟氏,陷害国公夫人……” 裴淮之没想到,程夙竟然这样豁得出去,他真是疯了! 讨论声还在继续。 “宁国公夫人这次的表现,当真令人刮目相看,面对那样证据确凿的诬陷,却临危不惧,淡定自若。最绝的是,她像是未卜先知,早就想好了,戳破程夙陷害的计划。” “是啊,不卑不亢,行事有度……不愧是容太傅的嫡长女。这份气度,放眼整个京都,谁能比拟?” 女眷们特别的敬佩容卿,便连其余的男子,经过这些事也都对容卿刮目相看。 裴淮之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发生这样大的事,满京都的世家贵族都目睹了,偏偏他不在。 他还挺好奇,处于在那个境遇下的容卿,到底是如何力挽狂澜的! 下一刻有人提起他。 “国公夫人被人陷害这样大的事情,宁国公去哪儿?” “听说他那个白月光动了胎气,他陪着白月光回府了。” 四周陷入一阵寂静。 有人忍不住为容卿愤愤不平:“男人都这样,无论妻子付出再大,男人都不会领情,心心念念,还只顾着什么白月光朱砂痣……原以为宁国公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没想到,还是有着男人的通病……” “说句重话,宁国公这是宠妾灭妻……丢下原配妻子,陪一个妾室回府,国公府的规矩,如今真是崩的厉害。” “谁说不是?听说啊,如今国公夫人可不管家了,国公府的规矩,早就一塌糊涂了。” “真不知道宁国公怎么想的,国公府好不容易再次荣光起来,他就真的不在乎家族荣誉?” “是啊,为了一个白月光,真的就昏了头?” 突然有人惊呼一声:“那好像是宁国公府的马车,宁国公来了?” “快别说了,若是得罪了宁国公,我们也吃不了兜着走,人家现在可是圣上眼前的红人。” 宾客们纷纷讳莫如深,登上马车,陆陆续续地离去。 再没人敢继续讨论宁国公府的那些事。 裴淮之忍不住嗤笑一声。 宠妾灭妻? 这些人未免也太夸张了。 凝儿对他有救命之恩,又爱他如命,如今怀了他的孩子,这样一个女子,他对她好一点,何错之有? 他自问,在对待容卿与凝儿,并没有多大的偏颇。 这些人不了解内情,就胡乱揣测…… 裴淮之紧握拳头,搁放在膝头。 他深呼吸几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 他缓了一会儿,压下眼底的晦涩,掀起车帘下了马车。 容卿这会儿,正走到了大门口。 她抬脚迈出门槛,脚下不知踩了何物,她身子不稳,朝着侧边倒去。 如夏站在后面两步远,她瞧见这一幕,眉心一跳,疾步上前欲要搀扶。 谁知,斜地里突然出现一柄折扇,抵住了容卿的肩膀,将她歪倒的身子给扶正了。 容卿脸色煞白的扭头看去。 一张俊美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 “太子殿下……” “容姑娘,你没事吧?可有崴了脚?”谢辞渊抿着唇,关切地询问。 容卿后知后觉,屈膝下跪:“臣妇无碍,多谢殿下!” 谢辞渊张了张嘴,想要叮嘱她几句,可他瞥见景王不怀好意的目光,他到嘴的话,全数都咽了回去。 “嗯。” 他没再说什么,当即抬脚离去。 旁人看来,太子与容卿没有任何的交集。 他连一个眼神,都没在容卿身上多停留。 太子对谁都是一副冰冷,淡漠的态度。 所以没人关注这件事。 唯有景王例外。 他看着离去的谢辞渊身影,若有所思地走到容卿的面前,“国公夫人,之前与太子殿下认识?” 第148章 让夫人受惊了 容卿低垂眼帘,缓缓地摇头:“臣妇与太子殿下从无任何交集……” “倒是家父与太子有些师生之情。” 大晋的人都知道,容太傅曾教授过太子殿下。 所以今晚,太子殿下为容卿说话,倒也情有可原。 景王凝着谢辞渊离去的身影,“原来如此……” 容卿缄默,不再做任何多余的解释。 景王晒笑一声,他抬眸便看见了裴淮之。 “宁国公?你怎么现在才来?” “国公夫人差点被人陷害,幸亏她自己聪慧,竟然力挽狂澜,凭借一己之力让形势逆转,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国公夫人的这份气魄,令本王实在是敬佩!就算是男子,估计也做不到她这样……” 其实细细想来,程夙这个事件,或许从一开始,容卿就已然掌控全局。 此女,不简单哪! 景王眼底闪过几分晦暗。 裴淮之走到了容卿的身边,抱拳向景王俯身。 “抱歉,臣之前有公务,所以先回府了……” 他握住了容卿的手。 “此次,倒让夫人受惊了。” 容卿皱眉,下意识想要甩开。 裴淮之却不给她任何挣脱的机会,他十指相扣,态度强硬。 诚亲王走过去,将程夙的情况叙述一番。 “宁国公,程夙是你刑部的人,他犯了这样多的错处,明日的早朝,恐怕你要被弹劾了。你势必要受到一些牵连……” 裴淮之不置可否:“是微臣管辖不力,一切后果,微臣自会承担。” 诚亲王颔首,不再多言。 裴淮之再次致歉,而后便提出告辞:“我夫人可能受惊了,我先送她回府了。今晚,多谢王爷的照拂,改日,微臣定会送上厚礼。” 诚亲王摆摆手,“无碍,是国公夫人聪慧,让自己化险为夷……” 裴淮之抿唇一笑,他自从到了诚亲王府,所有人都夸赞容卿。 看来,她今晚的表现令很多人刮目相看。 裴淮之扭头看了眼容卿,她眉眼清淡,荣宠不惊。 这份气度,确实令人意外。 没再逗留,裴淮之揽着容卿,将她带上了马车。 在外人的眼里,他们两个人的姿态亲密,像是一对无比恩爱的夫妻,没有发生任何的隔阂芥蒂。 谢辞渊刚刚登上马车,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的唇色有些泛白,定定站在那里许久未动。 秋鹤低声咳嗽一声,“殿下,该回去了。” 谢辞渊这才回神,他刚刚上了马车,景王便凑了过来。 “太子皇兄,臣弟的马车坏了,麻烦你送臣弟一程吧。” 谢辞渊上了马车,冷漠无情地回了句:“不行,不顺路。” 啪的一声,他将车帘放下,隔绝了景王的视线。 景王脸皮厚,不顾谢辞渊的拒绝,他挤进了马车内。 谢辞渊皱眉,冷冷地看着他。 “有事?” “没事就不能和太子皇兄叙旧了吗?就麻烦皇兄的马车,绕路一下下,送臣弟回去了。” 谢辞渊理了理衣袍,他抬起脚来,狠狠地踹了过去。 “滚。” 景王连忙躲过,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丝毫不恼谢辞渊的态度,催促车夫启动马车。 但凡谢辞渊想要踹他,他就立刻闪身躲开。 整个人上蹿下跳,如泥鳅一般滑不溜手,让谢辞渊颇为头疼。 这一路上,都是景王阴阳怪气的魔音。 “皇兄,臣弟刚刚清楚地看见宁国公扣紧了他夫人的手,那架势就像是话本里写的,那叫什么强势的爱?” “谁说宁国公不喜欢他夫人,臣弟看着,分明是喜欢极了。那动作,那眼神,只差没当场,将他夫人给吃了。” 谢辞渊的拳头彻底硬了。 他眸光阴冷地凝着景王。 景王似没看见,他继续兴致昂扬地说着。 “两个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别提有多般配了。” “不知为何,臣弟竟有些羡慕,以前臣弟不想成亲,今晚看着他们依偎站在一起,臣弟就动了想娶王妃的冲动……” “臣弟也想要,容卿那样的女子为妻!” “回头,臣弟就催促母后,让她照着容卿的样貌仪容,帮臣弟选择王妃人选。” 谢辞渊的呼吸粗重起来,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若景王不是皇后嫡子,他早就将其挫骨扬灰了。 景王说得口干舌燥,他偷偷打量谢辞渊的面色,却见他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他撇了撇嘴。 “皇兄,其实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你喜欢容卿那种类型吗?要不要臣弟告诉母后,让她帮你也选一个类似容卿那样的太子妃?” 谢辞渊再也忍不了,他一脚踢过去,精准到位。 像踢垃圾似的,将景王给踹出了马车。 “嗷”的一声,景王都没反应过来,他只觉心口一疼,身子就飞出了车外,摔在了地上。 他爬在地上,浑身的骨头几乎都碎了,等他抬头时,东宫的马车早就扬长而去,只留下一道残影。 景王气得攥着拳头,破口大骂。 “你个冷酷无情的谢辞渊……我可是皇后嫡子,你怎敢这样对我?” “我要去父皇面前,告你状去……” 景王扶着腿站起来,每走一步,他就疼得哇哇大叫。 魏王的马车,恰好在这时经过。 景王的眼睛猛然一亮,连忙喊道:“五弟,是我……我是你三哥,你马车停下,载我一程……” 谁知,他刚刚说了一半,魏王府的马车就加快速度,饶开他跑了。 景王气得眼前一阵黑圈,差点没气晕过去。 一个个的,都是没良心的畜生,父皇让他们兄友弟恭,他们这算是哪门子的恭? —— 马车里,裴淮之一直都没松开容卿的手。 这一路上,对容卿来说很是煎熬。 她额头都因挣扎,而冒出了一层冷汗。 “松开我……” 裴淮之眼底隐隐漫上一些恼意:“你就这样抵触我?容卿,我们是夫妻……” “如果可以和离,我现在就可以离开国公府!”容卿毫不客气地回道,她那双眸子望过去,没有任何的温度。 裴淮之的呼吸急促,他暗暗咬牙:“你休想,我永远都不会与你和离……” 容卿疲惫无比,她自嘲地勾唇。 她自然知道,裴淮之不会与她和离。 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卑鄙地撕了父亲留下的和离书。 这世上的男人,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常态罢了。 裴淮之是男人,他自然也不例外! 第149章 别拿周书凝故意恶心我 容卿的头有些疼,这一晚上她都在斗智斗勇,可能是用脑过度,思绪现在如浆糊一般,她不想再继续与裴淮之吵架。 后面还有事情要办,她要养精蓄锐。 她没心思与裴淮之,讨论什么情情爱爱。 “裴淮之……我累了,你能让我先休息一下吗?” 裴淮之一怔,他看着容卿眼睛里浮现的红血丝,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 容卿收回手臂,原本白皙的手腕,被勒出了一道红痕。 她轻轻地揉了揉。 裴淮之眼底划过一些愧疚。 “抱歉,我明明没用多少力……” “我给你揉一揉吧。” 他说着便要再次握住容卿的手。 容卿避开他的触碰。 “不疼,不麻烦你了!” “我现在只想休息。” 她的态度客气又疏离,像是一根针似的,刺得裴淮之心头忍不住隐隐作疼。 他攥着拳头,竭力忍着情绪,“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 容卿松了口气,她将软枕放在肩侧,依着车壁斜躺下去,背对着裴淮之。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的思绪放空。 青丝垂落,影影绰绰遮掩住她削瘦的脊背。 裴淮之就坐在那里,出神地凝着她瘦削的脊背。 他这才惊觉,容卿似乎比前段日子,又瘦了一些。 他胸口有些沉闷,有些不是滋味。 容卿的性子,外表看着内敛温婉,实则她骨子里是非常倔强的,她这样削瘦憔悴,想来一是因为他,二来就是为了容家的案子。 裴淮之闭上眼睛假寐,思绪却翻涌不止。 容家案子一日查不出真相,恐怕容卿一日都不会放弃。这条路,她必然要走到底的,他早就阐明了自己的态度,不会帮她。 所以她现在遇到什么事,也不再依靠他。 今晚发生这样大的事,她也没派人通知他,可见她是怎样的决心。 因为凝儿,容卿伤了心,又因为他不管容家的案子,她应该也对他失望…… 容卿提和离之事,看来不是意气用事! 她是真的有这个想法,而不是故意试探他! 裴淮之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有些懊恼,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正因为这个,容卿就一直和他闹。 未免有些矫情。 裴淮之胡思乱想间,马车很快便到了国公府门口。 容卿睡得不太沉,马车一停下来,她就迷迷糊糊地醒了。 她睁开眼睛,刚要坐起身。 整个人就被裴淮之打横抱起,下了马车。 他的动作很快,快到容卿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抱了下去。 裴淮之低头看着她惺忪的睡眼,他的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如果累的话,你就继续睡……夜深了,这四周也没什么人,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容卿挣扎着落了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多谢国公爷体谅,但终究不符合规矩……” 他怀里沾染着周书凝的香气,多闻一会儿,她都觉得恶心犯呕。 裴淮之压着心头的恼意:“我们是夫妻,我抱你回去有何不妥?我时常这样抱凝儿……” 容卿猛然攥紧了拳头,抬眸看向裴淮之。 她目光犀利,声音又冷又硬:“裴淮之,别拿周书凝故意恶心我,行不行?” 他拿周书凝和她比? 她堂堂国公夫人,却与妾室相提并论。 裴淮之这句话若是传出去,她估计又成了国公府的一个笑柄。 “我说过了,你与周书凝如何,我一点也不关心。我现在只关心容家的案子,你要谈情说爱,就找你的凝儿去。” “我们之间,相敬如宾,彼此表面上维持的过去就行了……” 裴淮之脸色铁青,不可思议地看着容卿。 他很恼火,他对她这样体贴,可她非但不领情,还说自己拿凝儿恶心她? 他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他不由气急而笑,“呵,我恶心你?相敬如宾是吧?好,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如你所愿!” 他可真是闲的,对她好一点,她就蹬鼻子上脸,一点都不知道领情。 他再好的脾气,都被她磨没了。 容卿哪里有凝儿温柔体贴? 她一天天的,就知道气他。 裴淮之越想越生气,他直接甩袖离去,将容卿丢在了大门口。 门口的守卫面面相觑,呼吸都不敢大声喘。 容卿松开了手,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疼。 如夏担忧地看着她。 “夫人。” 容卿摇头:“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裴淮之负气离去,对她来说是好事。她今晚还有事情要办,可没心思应付他,她还怕,他死赖在她身边不走呢。 好在,裴淮之不是那等死皮赖脸,缠着她不放的人。 容卿比谁都清楚,裴淮之的脾性。 他温润如玉的外表下,始终都藏着一颗倨傲,目空一切的心。 他看着平易近人,脾性极好,实则对谁都不温不热。 那颗心,除了周书凝,他再也不会为其他人动容! 如夏搀扶着容卿入了大门,朝着慕云院走去。 夜色渐渐的深浓。 容卿洗漱更衣一番,她喝了碗燕窝,暖了暖身子。 而后,便在玉婷的服侍下,躺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玉婷将床幔放下,她熄灭了内室的灯,只在外间留下了一盏……她在外间的矮榻躺下,缓缓地闭上眼睛。 幽暗的光,映照在内室有些昏暗,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朦胧迷离。 窗棂半阖,偶有夜风吹拂进来,掀起层层叠叠的床幔。 容卿闭着眼睛休憩……她一直都没怎么睡沉。 直到外面响起打更声音,她缓缓地睁开眼睛。 如夏穿着一袭黑色的夜行衣,推开窗棂,动作灵敏地跳了进来。 她拿了一套夜行服,走到了床榻边,低声喊着:“夫人,你醒了吗?” 容卿坐起身来,她将垂落的青丝拢起来、束发。 如夏伺候着她穿上夜行衣。 半刻钟后,内室空空如也,容卿从后门悄悄离开了国公府。 大理寺监狱。 程夙奄奄一息被人拖回了牢房内,浑身都是血淋漓的,他几乎都痛得麻木了。 他爬在稻草堆上,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大概半个时辰后,突然牢房门外响起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 第150章 烧成了一副骨架子 程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过去,便看见一个黑衣人打晕了狱卒,摸索出了一串钥匙,朝着他这边走过来。 程夙混沌的意识,顿时清醒了。 他猛然睁大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此人。 “你……你是来救我的,对吗?” 黑衣人一言不发,动作快速地打开了牢门。 程夙连忙坐起身来,激动的身子都忍不住战栗起来。 “这地方可真不是人呆的,赶紧走,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摇摇晃晃地朝着黑衣人伸手,让黑衣人搀扶着他。 黑衣人走到近前,轻蔑地看了眼程夙。 他抬手拽掉程夙的衣袍,他三两下将衣服撕成了一条粗长的布绳。 程夙眼底满是惶然,他怔愣问:“你这是做什么?” 黑衣人没有应答,他抬头望着牢房四周。 而后,他将布绳甩上了房梁。 布绳垂下来,他将其打结。 程夙再傻,到了这会儿已然明白了黑衣人的意思。 他不由大惊,连忙踉跄后退。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不是来救我的!” 黑衣人拽了拽布绳,测试承受能力。 程夙的心,坠入谷底。 他倒吸一口气,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便朝着门口跑去。 谁知,他还没挪动两步,头发被黑衣人抓住。 他痛呼一声:“啊……不要!” 他整个人都被拽了回去。 黑衣人将他的脖子,往布绳上一套……程夙的呼吸顿时被掠夺。 他两条腿扑棱着,瞪大眼睛绝望的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松开程夙,退后两步,眸眼沉静的凝着程夙。 程夙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奋力挣扎都于事无补。 绳子狠狠地勒着他的脖子,死亡的气息将他整个人包围……杀人灭口,他彻底没了利用价值,所以……他背后的人用这种方式铲除他。 这一刻,他仿佛才体会到佟氏临死前,所经受的痛苦。 都说,人在临死前,生前的一幕幕,会如走马观花般在眼前闪现,程夙以为,他会看到自己的娘,会看到这些年他所享受的荣华富贵,可是……下一刻,他眼前闪现的,除了容太傅,再无他人。 容太傅领着他回府,让他吃饱饭,有书读……让他有个暂居之所。 容太傅送给他笔墨纸砚,珍贵难得的典藏书籍。 容太傅微笑着,眼尾泛起一条条想细纹,他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嘱咐:“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好好回馈朝廷,为百姓谋福祉。” 那双眼睛充满欣慰与希望,带着对他的寄托与倚重的眼睛,让程夙心头大疼! 他曾以为容太傅对他的所有关切,都是虚情假意在演戏,如今以第三者的角度回看……他才惊觉,他错了! 容太傅那么真诚的关切眼神,他没再从其他身上感受到过。 不会再有人,温和坚定地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好好考取功名,造福黎民百姓了。 程夙的眼角滑出一滴悔恨的泪,所以这就是他的报应,这就是他的结局! 辜负了真心的人,自然也要坠入地狱!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夙挣扎的力道渐渐地小了,他双眼翻白两腿蹬直……思绪陷入混沌,坠入黑暗。 他的脑袋耷拉了下去,手脚垂落……黑衣人靠近,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 咚咚咚……轻微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黑衣人听觉灵敏,他的耳朵颤动了一下,当即收回手,以最快的速度逃窜而去。 容卿与如夏悄然入内,她们目标明确的朝着关押程夙的牢房冲来。 昏暗的灯光下,如夏一眼就看见了,掉在房梁上的程夙。 她眼底满是惊愕:“程夙畏罪自杀了?” 容卿趋步上前,冲入了牢房内。 两个人费力地将程夙给放了下来……如夏探了探鼻息,“气息微弱,几乎触碰不到了……” 容卿咬牙,她不死心,俯身靠近程夙的胸膛,侧身倾听他的心跳。 一股微弱,几乎没有的起伏,让她敏锐地捕捉到。 她抬头看向如夏:“按照原计划安排!” 如夏点了点头,她拍了拍手,两个狱卒抬着一具尸体走进来,替换了程夙,将其挂在了房梁之上。 狱卒让她们赶紧抬着程夙离去,他们善后。 容卿感激地冲着他们颔首。 他们摆了摆手:“夫人别客气,若不是容太傅,我们早就死了。” 容卿的鼻子酸涩,她不再多说什么,当即便与如夏一起架起程夙,离开了牢房。 她们刚走,秋鹤就拖着另一具尸体走了进来。 他用黑巾遮面,将尸体丢给那两个狱卒。 “线索抹除干净一点,别留下什么把柄,惹人怀疑。” “有时候,放一把火,也是能遮掩住一切的。” 两个狱卒看着秋鹤腰间挂着的,价值不菲的玉佩,他们屈膝跪在地上,没有任何的犹豫,纷纷匍匐叩首。 没过多久,大理寺的监狱便燃起了一场大火。 常辉在前一晚晚上,还在头疼该如何审讯程夙,撬开他的嘴,让他认罪伏法呢。 他想了一晚上的对策,夜里都没怎么睡好。 这件案子牵扯甚广,他可得好好的查办,否则若是陛下怪罪,那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天还没亮,趁着还没上早朝,他就起身先去了大理寺的监狱。 谁知,他刚刚走到门口,便见监狱那边冒出浓烟。 常辉的心猛然一颤,他拔腿就跑过去。 救火的狱卒,浑身漆黑地跪在他的面前,颤声回道:“大人,程夙他……他死了,他先是在牢房里点了一把火,然后就上吊了。” 常辉气炸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狱卒。 “不可能,程夙他之前还不认罪,他怎么可能畏罪自杀?” “快,快救火!” 一个时辰后,火势被压下。 监狱里被烧得惨不忍睹,与程夙相邻的几个犯人,惨遭连累,一起被烧死了。 常辉顾不得其他,他冒着还残留的浓烟,急匆匆地冲入了程夙所在牢房。 程夙的尸体,还高挂在悬梁上。 可那尸体却被烧成了一副骨架子…… 第151章 滚去祠堂跪着 常辉五雷轰顶,满脸惊愕。 他双腿一软,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怎会自杀呢?” 此事闹得太大,早朝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有人上奏,将此事禀告了皇上。 皇上不在意这件事,只是他听说程夙竟敢污蔑容卿,他眼底满是怒意。 “容太傅的女儿,容不得他人这样羞辱。” 他只给大理寺一日的时间,必须将此案快速了结。 大理寺寺卿陈庆峰,将常辉给训斥了一番,将其骂得狗血淋头。 “这么一件小事,你都能闹得这样大?废物……” 常辉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嘴:“程夙的死存在蹊跷……” 陈庆峰瞪了常辉一眼:“皇上明显是维护宁国公夫人的,程夙这样一个蠢蛋,死了也就死了,不必再查他的死因。” “你不是平日里大多明哲保身吗?这次,怎么就犯了糊涂?” 常辉心里犯嘀咕,不是他犯糊涂揪着不放。 实在是这件事太过怪异。 他怀疑,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程夙的,可这个猜想他不敢说出口。 陈庆峰不给他任何犹豫的机会。 “程夙,他贪赃枉法荼毒百姓,那么多的罪行加一起,足够判他死刑了,如今他死了,此案就这样吧。” 常辉本来就不想管,既然上峰都这样说了,那他就顺势而为,将程夙的死定义为畏罪自杀。 天黑时分,常辉将此案了结,对外宣称程夙是畏罪自杀而死。 程夙虽死了,可他贪赃获得的家财,必然是要抄没充公。此事报给户部,户部的人当即就派人,抄了程家。 程夙的娘哭天抹地,她跑去佟家求助,佟磊让人将佟氏的儿子抱走,他冷冷的看向程母。 “你养出这样狼心狗肺的儿子,我不杀了你,已对你格外开恩。滚……” 程母吓得脸色惨白,再不敢胡搅蛮缠。 佟磊派人将其驱逐出京都……从此,上京再没了程家这一支新贵,也没了程夙这个人! 案子的审讯结果,速度之快,让容卿也觉意外。 不过对她来说,也算好事。 程夙并没有断气,被她安排藏入了太傅府的地牢。 容家虽被灭门,可容家宅子是祖宅,容卿是唯一留下的一支容家血脉,她曾跪在皇上面前恳求,让皇上不要将容家宅在充公,最起码在她活着的时候……不要动容家的一草一木。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执念! 皇上看她实在可怜,就应了她的请求,永久性的保留容家的宅院。 所以,容卿就将程夙带回了太傅府。 程夙没死,还保持着微弱的呼吸。 周府医费了一夜的时间,暂时保住了他的命。 周府医说,程夙命不久矣,顶多只能撑三日。 他会想法子,让其醒来。 容卿不在乎程夙能不能活着,她只想从他嘴里套出,她想得到的答案。 所以,她让周府医全权负责程夙的情况。 好在国公府如今,又请了一个大夫,所以周府医告假的事,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裴淮之因程夙之事,遭了皇上的训斥,程夙是他管辖的人,有人上奏弹劾了他。 他被罚,跪在御书房两个时辰。 皇上让他回府,闭门思过三日。 裴淮之瘸着腿回府,老夫人心疼得不得了,连忙让人去请大夫。 她将满腔的怒意,都发泄到了容卿的身上。 她指着容卿,咬牙切齿道:“我让你不要查容家的案子,你偏偏不听……你瞧瞧,这就是你一意孤行的结果。” “现在,淮之被罚跪是小,如果哪一日,他被你们容家的仇家追杀,那才是灭顶之灾。容卿,你还要继续闹到什么时候?程夙都死了,是被你害死的,难道你还要继续?” 容卿听老夫人这番苛责的话,她轻皱眉头反驳。 “老夫人你说错了,程夙的死,不是我害的……是他咎由自取,自私自利,才一步步毁了他自己的生路。” 老夫人拍了拍桌子,“程夙不是你们容家的人吗?你若不是怀疑,他与容家案子有关,想要报复他,又怎会发生这后面的事?”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 容卿发现无论她如何解释,老夫人都会扭曲她的意思。 既然如此,她也不白费力气。 她不再反驳,寻了个位置,自顾自地坐下。 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我还没让你坐呢,你就坐下了。从你踏入这厅堂,你看都不看淮之一眼,他是因为你才被罚跪的,他的腿都跪瘸了,你一点关心的话语都没有吗?” “容卿,你是怎么做妻子的……现在的你,让我太失望了。” 容卿勾唇,轻笑一声。 她扭头看向陪护在裴淮之身边,满眼都是担忧的周书凝。 “有人担心国公爷就行了,应该也不差我这一个……” “再说,我的关心,就能让国公爷不疼了吗?” “还有,老夫人我要纠正你一点,国公爷被皇上训斥,不是因为我……是他自己管辖不力,约束不好手下人……” 啪嗒一声,老夫人将茶盏狠狠地砸向容卿。 “你还和我顶嘴?放肆……” 如夏一抬手,挡住了茶盏。 茶盏偏离了方向,砸在了空地上。 老夫人气得身子发抖,她指着容卿:“程夙可是你容家的人,若不是因为你,淮之这些年,怎会对他多加照拂?” “他纵容程夙,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如今,你可倒好,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容卿,你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以前她对自己温柔顺从,她从不会顶撞自己。 如今,她说一句,容卿就顶撞一句。 对她没了半分的尊敬。 她可是国公府的太夫人,国公府上上下下都尊她为老祖宗,对她尊敬有加。 容卿是她的孙媳妇,却如此忤逆,对她不敬! 这要是传出去,她就是全京都的笑柄。 裴淮之捏了捏眉心,他满心都是烦躁。 “行了,别吵了。” “程夙的事,我是有责任的,陛下罚我,我心甘情愿领受。祖母,你就别怪容卿了……” 老夫人气得身子直打哆嗦。 “是她越来越不像话了,我身为长辈,就不能训斥她了?” 周书凝连忙替老夫人顺气,她柔声劝道:“老夫人可别气坏了身子,真的不值当……” 老夫人咽不下这口气,她当即便罚容卿跪祠堂去。 “滚去祠堂跪着,我看你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还敢不敢对我不敬?” 容卿眼底满是讥笑。 “那是你们裴家的列祖列宗,可不是我容家的……” 第152章 回光返照 “你……”老夫人满脸都是狰狞,气得几乎要断气。 裴淮之的眉心直跳,他很是意外的看向容卿。 他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 他怔愣半晌。 看着她依旧淡漠,什么都不在乎的姿态,他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祖母她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她不懂,你就别和她计较了。” 容卿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走。 多余的话,她一个字都不想再说。 老夫人气得要吐血,她看着容卿快速离去的身影,极为不满地看向裴淮之。 “你居然还护着她?” 裴淮之眼底满是无奈。 “祖母,现在这时候,我们还是低调行事吧。” “无论如何,容卿都是国公夫人,这可是诰命的尊贵之身,轻易不能被辱没,罚跪祠堂,是万万不能的。你不是不知道,皇上对容太傅的看重……” 这番话,彻底让老夫人的怒意给堵了回去。 她想到程夙的下场,浑身冒冷汗。 她恼得咬牙切齿。 “难道,我们还因为这个,一直要忍着她?” “她现在对我是没了半分尊敬……这样的女子,如何还能有资格,继续占着国公夫人的位置?你给我休了她,将她赶出国公府……” “她没有娘家人依靠,我看她被休弃下堂了,还能再神气什么?她现在,无非就是仗着皇上,看在容太傅的旧情上,对她宽容几分……” 裴淮之满心都是烦躁。 “祖母,不管怎么说,于公于私,我都不能休了容卿。皇上那里,肯定不会允许的……” “我与她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就别多管了。” “你年纪大了,就好好颐养天年吧。” 老夫人张了张嘴,她气得眼睛泛红起来。 “颐养天年?我怕我早晚有一天,会被她给气死。” “她都这样过分了,你偏偏还维护她……你对她越好,她越不领情。就该写一封休书,吓唬吓唬她,她就不敢这样狂妄了……” 裴淮之嘲弄地笑了笑:“祖母,你难道忘了,之前的那封和离书吗?你以为,她那天是在演戏?” “我实话告诉她,她巴不得离开国公府。国公夫人的位置,她其实并不想坐……” 老夫人嗤笑一声:“呵,她那是和你欲擒故纵呢,你不了解女人,你千万别被她给糊弄了。” “她最是聪明,她应该比谁都清楚,国公夫人的位置有多尊贵。”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除了死皮赖脸待在国公府,她还能去哪儿? 周书凝也赞同的老夫人观点,她不由得叹息一声。 “表哥,夫人如今有这样的变化,应该只是想引起你的关注,让你对她越好而已……” “都怪我,是我影响了你们的夫妻感情……”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凝儿,你别妄自菲薄,要说影响,也该是她插足了你与淮之……若论先来后到,她才是后来的那个……” 裴淮之心不在焉道:“不管是不是欲擒故纵,我与容卿,或许都回不去从前了。” “不过祖母,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此生容卿都会是我的妻,国公夫人永远都是她的……我不会与她和离,更不可能将她休弃。” 老夫人眼底满是惊愕,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裴淮之。 “淮之,你糊涂啊。” “你怎么能这样想?” 周书凝的脸色煞白,她的笑僵在了唇角。 心口那里,似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冷冽的风,不停地灌进来。 她的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这是表哥的真心话吗? 他不会休弃容卿,不会与她和离。国公夫人的身份,永远都是容卿的……那她呢,她算什么? 她为他屈居妾室之位,为他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吃了那么多的苦。到头来,她还是无法成为他的妻? 怎么可以? 不,她不接受! 周书凝狠狠地攥住了拳头。 她竭力忍着心头翻涌的怒意,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她熬了这么久,怎么可能甘心做他的妾? 周书凝垂下眼眸,一抹怨恨,跃然跳上来。 大夫赶过来,查看了裴淮之膝盖上的红肿之处,涂抹了一些药膏。 疼痛稍稍缓解了几分。 虽然他被禁足,却没有被禁权,刑部户部的公务,还是照例送了过来。裴淮之休息片刻,便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半下午的时候,容卿正在整理自己的私库账单,突然收到了周府医传来的信件。 她猛然站起身来。 目光灼灼地看向如夏:“他醒了!” 如夏很是激动,“是,醒了,周府医说像是回光返照。” 容卿轻轻颔首:“只要能有机会说话就行。” 程夙做了那么多的恶事,若是让他继续活着,她也不愿。 如今他苟延残喘,时日不多,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她没有任何的惋惜、同情。 容卿换了一袭常服,她没有惊动任何人,低调地带着如夏从后门离开。 后门的管事,是她们的人,出入倒也自由。 只要稍微遮掩一番,没人会发现任何端倪。 玉婷守在慕云院,但凡是来见夫人,她一律以容卿身体不适,谢绝见客给挡回去。 整个国公府,除了裴淮之,玉婷能轻松应对所有人。 裴淮之这几日公务繁忙,又加上他们如今关系紧张,倒也不会来找容卿。 太傅府虽然没落,无人居住,可容卿还是找人,时不时地打扫府邸院落。院子里里外外看着冷情落魄,但也干净利落。 马车停在太傅府的后门,容卿带着兜帽被如夏搀扶着下了马车。 张管事听到敲门声,他连忙打开了院门,恭敬地邀请容卿入内。 容卿踏入院内,张管事看了眼外面四周,确认没其他可疑之人,他连忙关上了院门。 容卿置身在熟悉的宅院,触景生情,无论她回来多少次,还是忍不住被勾起伤感的情绪。 但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刻,她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头。 没有逗留,当即朝着西院的一处暗牢走去。 越往里面走,光线越昏暗。 如夏提了一个灯笼。 容卿让张管事退下。 她们打开暗牢机关,沿着往下延伸的楼梯台阶,缓缓地走了下去。 暗牢门合拢,外面的光线被隔绝,室内漆黑不见五指。 一股潮湿,腐朽的味道,缓缓的朝着容卿扑面而来。 她深呼吸一口气。 下了楼梯,绕过长廊,穿过几排房屋,很快就到了程夙所在的暗室。 暗室里燃着一盏灯,周府医正小心翼翼喂程夙喝药。 程夙意识回笼,扭头看向四周,他激动的一把抓住周府医的手,颤声问:“这是哪里?是谁救了我?” 难道是那个人? 他眼里满是希翼地看着周府医。 容卿站在门口,自然捕捉到了程夙的情绪,她不由得嘲弄一笑。 “程夙,事到如今,你还对那人心存幻想?” “你可真是贱呐,我真的好奇,那人是谁?” 第153章 变成了你的刀 程夙的脸色一变,扭头看向容卿。 他眼底满是惊愕:“容卿,你……你怎会在这里?” 这句话刚落,他便喉间发痒,控制不住的剧烈咳嗽起来。 他咳出的不是血,而是如手指头大小的血肉。 在这期间,他差点呛到了气管。 周府医连忙给他顺气……灌滋补药物,这一通忙活,周府医都忙出了一身的汗。 程夙额头冒出豆粒大的汗珠,他气息紊乱躺在石床上,上气不接下气。 好不容易,那一阵致命的咳嗽渐渐缓和下来。 这一刻,他似乎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如破了口子的风箱,虽然呼啦啦的进气,却根本就存不住……他身上散发着一股腐朽,死亡的气息。 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程夙看着洁白帕子上沾染的血肉,声音沙哑地问了句:“我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周府医不忍如实回答:“还是有机会的。” 程夙轻笑一声,他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呵……我没机会了!” 他这也才明白,将他偷梁换柱救出来的人,不是他背后的主子,而是容卿! 他不由得惨然一笑,恍然地看向容卿:“真没想到啊……” 容卿寻了个位置,缓缓的落座,她让周府医与如夏退下。 如夏有些犹豫,怕容卿有危险。 容卿勾唇笑了笑:“他如今快死了,对我还能造成什么威胁?” 程夙跟着自嘲一笑,他现在连抬手都费劲……更别说杀人了。 如夏与周府医退到了门外。 幽暗的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容卿也不着急询问,她把玩着手腕上的翡翠玉镯……室内安静,显得程夙的呼吸声,是那么的粗重急促。 程夙攥着被褥,扭头凝着容卿。 “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想好了这个布局,对不对?” “从李姝,到佟燕儿……原本他们是刺向你的刀,可你却将他们变成了你的刀……” 这之前,他没将容卿这个妇道人家放在眼里。 他以为,只要他动动手指头,容卿就会像只蚂蚁,被他给轻轻捏死。 却不想,角色互换,他才是那只愚蠢,微不足道的蝼蚁。 容卿不置可否,她抿唇笑着,静静地回望着程夙。 “你是太轻敌了!” 程夙眼底满是嘲弄,他不禁笑了起来。 “呵,是,是我轻敌了。” 他大错特错。 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他自以为的主动进攻,实则是被容卿引着,一步步地掉入她设好的陷阱。 他以为自己是个猎人,她是猎物。 殊不知,真正的猎人,都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笑声勾动了他喉咙里的痒意,程夙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这次,尽管他咳得几乎要断气,容卿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程夙咳得脸色涨红,“咳咳咳,以前容太傅曾把你当做男子般夸赞过……我当时听了嗤之以鼻,只以为那是他一片爱女之心,故意夸大其词。如今想来,是我太自负……” 容太傅曾不止一次,略带惋惜地对程夙说,‘可惜卿儿是一个女子之身,若她是男子,凭着她的聪慧……定然会封侯拜相……’ 他每次听了,面上一派附和顺从,心里却嘲讽无比。 一介女子之身,还想封侯拜相?未免太过荒唐。 人人都说,容太傅学富五车,家学渊博,却不想他竟如此肤浅庸俗,爱女爱到,几乎要疯魔的地步了。 程夙想起,自己曾经那些幼稚的看法,他就觉得很是羞愧。 他的眼睛通红的厉害:“是我对不起容太傅。” “现在落到这个结局,是我活该!” 容卿静静的听着,没有任何的回应。 幽静的内室,清清楚楚地回荡着程夙的呜咽痛哭声音。 听了许久,容卿都没听到,她想听的答案。 她不由得轻叹一声。 缓缓地开口:“所以程夙,到了这个时候,你该告诉我……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了吧?” 程夙眼眸低垂,他陷入了沉默。 便连之前痛苦忏悔的呜咽声音,也跟着静止。 容卿看着他,眼底渐渐地漫上恨意。 “你还不肯说出真相?” “你背后的人,非但没救你,反而派人来杀你,他根本就不想让你活。若不是我……你已经死了,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程夙,告诉我……你背后的人,是谁?” 程夙抿着唇角,久久无言。 容卿的耐心,耗费到了极致。 一股无明火,腾的一下子升腾。 她猛然站起身,冲到了程夙的面前,俯身紧紧地抓住他的衣领:“说,那人是谁?” “你说话啊……” 一滴泪从程夙的眼角滑落,他抬头有些恍惚地看着容卿。 容卿咬牙,盯着程夙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我父亲曾经救过你一命,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你联合外人,害了容家满门,如今你还要继续执迷不悟,死不悔改吗?” “程夙,告诉我……那人究竟是谁……” 她的声音到最后,隐隐染了几分战栗。 她心头的火,从未熄灭。 无数个难眠的夜晚,她都在想,究竟是谁屠了容家满门。父亲一生清明,爱民如子,对陛下也忠心耿耿。父亲上对得起苍天,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他从未做过恶事,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她父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可为何好人却不长命?还以那种残忍的结局,步入地狱? 她真的想不通啊! 程夙闭了闭眼,他满脸都是羞愧。 他脑海里,全都是容太傅那张充满慈祥,温和的面容。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只道歉,却不肯提起关于真凶的任何信息。 容卿气得心头发疼,她没忍住,抬手便朝着程夙的脸庞挥去。 “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我要知道真相……我要知道,害了容家的凶手,他到底是谁……” 她要报仇,她要让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妹妹们死而瞑目。 她要让凶手,付出惨痛的代价…… 程夙默默承受着容卿扇过来的巴掌。 可他还是咬紧牙关,一个字多余的信息,都不吐露。 容卿拔下鬓发上插着的簪子,狠狠地抵在他的脖颈。 “你说不说?” 第154章 这些年的泪与恨 “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弄死你……” 程夙看着容卿原本美丽的面容,浮现出的狰狞神色,他眼底满是哀伤。 “容卿,不要再继续往下查了……” “那个人,不是你能撼动的!” “如果容太傅在天有灵,他应该不想让你知道,杀害了容家的幕后凶手是谁。容太傅最疼爱你,他定然希望,你能好好地过日子,放下曾经那些仇恨,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 从前他可能无法感同身受,明白一个做父母的心。 可自从,他有了儿子,他似乎就渐渐懂了,身为父母的心。 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也,容太傅他肯定不希望,容卿为了仇恨,为了容家满门的命案,以身涉险,牺牲掉自己安稳幸福的生活。 容卿晒然一笑,她眼底满是嘲弄。 “你别提我父亲,你根本就不配。” “我不管那人拥有多大的身世背景,如何难以撼动,只要我没死……我就定然要让容家的冤屈昭雪,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这是她此生信仰!倘若无法手刃仇人,为家人报仇,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家人的血,不能白流。 她这些年的泪与恨,也不能白受。 尖锐的簪子,刺破了程夙的脖颈,他忍不住痛呼一声,他看着容卿眼里的决绝与义无反顾,心里满是震撼。 他怔愣地看着她,久久未语。 容卿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我喊三个数,如果你再不肯说实话……那我就亲自送你下地狱。” “程夙,你记住,如果下了地狱,千万不要去我父亲面前去忏悔。我怕你的出现,都脏了父亲的眼……如果能给父亲重新来一次的机会,我相信,他定然不会再救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的手掌,紧紧地攥着簪子。 簪子坚硬如刀,将她的手心都勒出了一道道白痕。 明明是养尊处优,娇生惯养了二十多年的深宅贵女,可这一刻她的眼睛里,却裹满了前所未有的狠辣与决绝。 她从未杀过人。 她不介意,为了程夙破了这个例。 程夙能感受到她浓厚的杀意,他心里惊愕。 他还没反应过来,容卿已然开始了计数。 “三……” “二。” 剧烈的疼痛,排山倒海席卷而来,程夙忍不住痛呼一声。 脖子被尖锐的硬物扎入,他额头疼得直冒冷汗。 容卿缓缓地闭上眼睛,她胳膊抖得不像话,可扎入程夙脖子里的簪子,却很稳。 “一!” 她手掌用力,狠狠地扎下去,谁知却在最后一刻,程夙却抓住了她的手,在她手心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 哐当一声,容卿手中攥着的血淋漓的簪子,滚落掉地。 她难以置信,睁大眼睛看向程夙。 程夙到了强弩之弓,不需要容卿动手,他也快死了。 他耗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在她手心一遍遍地写着那个名字。 到最后,他将容卿的手掌合拢。 他如释重负地躺回去,大口大口地喘气。 而后,他冲着容卿勾唇笑了。 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他唇角蠕动半晌,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剧烈的咳嗽再次卷土重来……程夙推了推容卿的手臂。 “走……走吧……” “别,别弄脏了你的衣服。”他吐了很多很多的血,室内满是浓烈的血腥味。 容卿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她一步步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那扇石门。 如夏搀扶住了她的胳膊。 周府医冲进去,查看程夙的情况。 程夙的嘴里,依旧在涌着鲜血。 鲜血灌满他的口鼻,他身体抽搐着,无法呼吸。 他的眼皮渐渐地沉重,五脏六腑,身体各处都在疼着…… 好痛,好像死了,才是解脱。 程夙最后一次,艰难地掀起眼皮,费力地看向站在门口背对着他的容卿。 他的唇角蠕动半晌,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他想起第一次见容卿时,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裙,扎着两条麻花辫,美得像个从天上下凡来的仙女、精灵。 她笑颜如花地喊他程哥哥。 他自残形愧,揪着半截破烂的衣袖,连忙低下头,窘迫地回了句妹妹。 容卿,从来都是他可望不可即的皓月。 他卑劣如水坑里的淤泥,他自知,他永远都没资格,去触碰天空高悬的明月。 程夙乏力地低下头,他看见地面那一道被烛火映照出的黑色影子,他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手指慢慢地靠近影子。 却在触及的刹那,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手臂垂落……磕在了床沿。 程夙没了呼吸。 周府医连忙查看他的情况,而后,叹息一声:“程夙,死了。” 容卿站在门口,缓缓地闭上眼睛。 如夏摸着她冰凉的双手:“夫人,你可有问出什么?” 容卿的半个身子,几乎都靠在了如夏的身上。 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好好地安排他的身后事……” “回府。” 回到慕云院,夜色已经深了。 容卿躺在床榻上,却怎么都睡不着……她的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程夙临死前,在她手心写下的那个名字。 她心绪激荡,久久无法平静。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会是他! 如夏在外间候着,她听见内室,时不时传来容卿翻身的声音。 她关切地问了句:“夫人,程夙临死前,是不是已经告诉你,他背后的人了……” 容卿沉默了。 如夏实在好奇,她连忙起身,踏入了内室,掀开了床幔。 她跪在床边,紧紧地抓住容卿的手。 “夫人,告诉奴婢,那人是谁!无论如何,奴婢都要和你一起面对!” “你别瞒着奴婢,好不好?” 容卿的情绪,到了这会儿,再也压不住。 她坐起身来,紧紧地抱住了如夏。 一股无力感,将她整个人包围。 她声音嘶哑,“如夏……程夙在我手心,写了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是……宋明修。” 如夏一怔,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容卿。 “宋明修?太子殿下的二舅父?宋国公的嫡次子?” 宋国公乃是三朝元老,六十多年前,夺嫡之争极其残酷,几个皇子王爷明争暗斗,为了争抢那个位置,他们兵戎相见,荼毒了无数百姓的生命。 先帝出身不显,没有强大的外祖支撑,他几次险些丧命,都被宋国公力挽狂澜相救。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在宋国公的扶持下,先帝踩着累累白骨,拼着半条命,付出极其残酷的代价才登上了帝位。 第155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宋家在百年前就是将门之家,他们的先祖为大晋,立下不少赫赫战功。到了宋国公时,他与先帝感情甚笃,为了扶持先帝登上帝位,他九死一生被废一臂,立下无人可比的从龙之功。 先帝登基后,就封他为国公,给予他无限荣耀。 而后,宋家的风头就一直压在世家大族之上。等到当今圣上被立为太子,先帝第一时间就选了宋国公的嫡三女宋明云为太子妃。 先帝逝世,皇上登基,册封宋明云为皇后。两年后宋明云生下太子谢辞渊,她却也因此伤了身体,五年后,宋明云病逝。 皇上为了安抚宋家,在他扶持淑妃登上后位后,就立了谢辞渊为东宫太子。 自此形成了如今的后宫、朝廷局势。 景王虽是嫡子,却不是东宫储君……皇上不喜太子,却不得不让谢辞渊入住东宫。 宋明云逝世后,宋家人再没有送任何一个宋氏女子入宫,他们全力扶持太子谢辞渊。可谢辞渊却与宋家不睦,几乎处于绝交的地步。 但无论如何,宋家乃太子外祖,这是不争的事实。 如今,容家的案子,牵扯到了宋家…… 容卿不敢继续往下想。 “这件事,目前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你别告诉玉婷。她心直口快,压不住事……” 这个节骨眼,自然不能打草惊蛇。 否则,她还没查出真相,说不定就要陷入杀身之祸。 谢辞渊虽然与宋家不和,可宋家乃是他外祖,他性情诡谲难测,万一招惹了他,容卿不会自大到以为,谢辞渊会因对父亲的那一点师生之情,而对她手下留情! 如夏唇色泛白,怪不得程夙临死前会说那样的话……宋家、太子,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她们能轻易撼动的。 越到最后,越凶险,这条路就越难走。 如夏战战兢兢。 “真没想到,查到最后,居然会查到了太子的身上。太傅与宋家无冤无仇,与太子更是有着深厚的师生之情,奴婢实在想不通,为何是宋家呢?” 容卿摇摇头,她沮丧地抹了一把脸颊。 “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们要更加小心。” “无论如何,我都会一查到底。” 不管会面临什么险境,她都不会放弃。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程夙刚死,我们先暂时按兵不动……” 其实,程夙临死前,还告诉了她一个地址。 再过一段日子,她会想法子去那里一探究竟。 直觉告诉她,那个地址或许藏着,她最需要的一些东西。 但她现在不能去找,程夙刚死,风浪都没平静,这时候任何一个动静,都能引起那人的怀疑。 她不能急,要一步步慢慢来。 那么多年,她都撑过来了,又怎会差这几日? 之后的日子,容卿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躲在慕云院。 对外只说,她需要静养……偶尔去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总是阴阳怪气容卿,容卿只当听不见,做好了基本的礼数,径直离开,再不会做小伏低,想法子讨好老夫人。 老夫人又气又无可奈何。 二夫人尤氏这些日子,管理着国公府的内务,这一个月下来,她看着库房账册所剩无几的银钱,不由得发愁。 她没法子,又去找老夫人商量。 “母亲,府邸各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要钱。如今这账单上没钱了,下个月奴仆们的工钱,恐怕都拿不出来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媳妇即使再管家有方,可没钱,媳妇也是无能无力。” 原以为管理国公府是一个肥差,可如今无钱可图,那她还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干嘛? 她又不是闲的蛋疼。 所以尤氏想把这差事,还给老夫人。 老夫人颇为头疼,这一个月府邸上下,全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她都不敢吃那些名贵的药材了,每日喝的药也很廉价,这些日子,她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 身子骨也出现了各种问题。 她知道她这身体,是要靠金钱堆着慢慢娇养的,可是府里没钱,容卿又不肯贴补。 老夫人越想越气。 她忍不住将火气,发泄到了尤氏身上:“我记得账本上原本不还有一千两银子吗?这一个月不到,那一千两银子就花没了?尤氏,你是怎么当的家?” “明知道没钱,你还这样铺张浪费?” 尤氏只觉得冤得很,她连忙反驳:“母亲,那钱可不是我花的,你可别冤枉我啊。难道你忘了,这钱是当初为了纳周姨娘为妾,给她置办了不少东西呢……” 这句话,彻底堵得老夫人哑口无言。 她突然想起来,确实为了举办纳妾礼,花了不少库房的银子。 便连她还自己拿出一些钱,贴补了一番呢。 国公府的开销,上上下下那么多口人要吃饭,这就是一个填不满的窟窿。 尤氏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她很是委屈道。 “媳妇可没克扣任何的银子,母亲真是冤枉我了……” 管家这事,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 这些年,容卿拿自己的嫁妆贴补,可真是傻得透顶。 她可不想容卿那样傻,自己掏钱来管家! 尤氏哭过之后,低声咳嗽一声:“媳妇身体不太舒服,可能感染了风寒,母亲,我这几日想要休息休息……” 老夫人太阳穴突突直跳,尤氏要是不管,难道她自己来管吗? 她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如今无人可用,除了尤氏,还有谁能管家? 以前她极为看不起尤氏的小家子气,如今却不得不重用她。 老夫人想一想,都觉得憋屈。 她肉疼的又掏出几百两银子,递给尤氏。 “这些钱,你先拿去撑着,国公府这个家,还是你来当最好。容卿她心大了,对我越发忤逆不孝,我不会再让她碰任何的管家之权。” “再过两个月,就有其他的银子进项了,撑过这段时间,就行了……” 尤氏见推诿不掉,她又因老夫人的话,生出几分希望。 国公府虽然没了多少爵产,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皇上之前恩赐的那些田产铺子,若是收了租,估计会有不少的进项。 听说,淮之这些日子也在派人增加其他的生意,还慢慢有了一些成效。 她若是撑过这段时间,以后有了银子,那她就是国公府的最大功臣。 尤氏思虑了很多,她到底还是舍不得放弃这个权柄。 她接过了老夫人递来的银票。 “既然母亲如此信赖我,那我就再撑一撑吧。” 第156章 容卿的嫁妆 老夫人看着二夫人欢欢喜喜地走了,她心里憋闷的怒意,再也压不住。 她抬手挥落了手边的茶盏。 “一个个的,净是一些不省心的东西。” 陈嬷嬷连忙安抚:“老夫人别恼,国公爷能干,他已经有了规划,再熬一熬,很快就好了。” 裴淮之没有坐以待毙,他分出一些心思,请了一些人,专门打理铺子的生意。 不过半月,都已经有了明显的收益。 如今的艰难,只是暂时的! 老夫人舒了口气,心头的气消了几分。 午膳时间到,奴仆摆上膳食,陈嬷嬷搀扶着老夫人到了餐桌坐下。 “这几日,您都没吃好,看着都瘦了,这样下去身体如何能养好?老夫人,您今日可得多吃一些。” 陈嬷嬷给老夫人盛了一碗米粥,放在她面前。 老夫人扫了眼桌面上的膳食,两素一荤,荤菜只有一些肉粒,以往她喝的米粥里,都掺了一些鲍鱼、蟹黄等海鲜之类的。 如今,就只是清汤寡水的米粥。别说营养了,味道寡淡还特别难吃。 老夫人艰难的咽着米粥,米粥不太细腻,有些拉嗓子。 周书凝提了一个食盒走进来,她看见桌面上的饭菜,不由叹息道。 “外祖母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每日吃这些东西,如何能养好?”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如今府邸上下,都是这样的餐食。库房上没钱,我身为太夫人,自该以身作则。”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为了省钱,他们不得不这样节俭。 周书凝有些愧疚:“外祖母都怪我……是我让你受苦了。” 老夫人心里一片柔软:“乖孩子,这怎能怪你?怪只怪,我们国公府娶了一个善妒,心胸狭窄的媳妇。” “但凡有身份地位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你表哥只纳了你这么一个妾,她就心生不满,直接当甩手掌柜,不肯掌家。连带着,也不肯负责这国公府上下了,放眼整个京都,再没人比她更小气……” 周书凝抿着唇,没有接话。 她打开食盒,端出一盘饺子。 “这饺子,是我自己拿了私房钱,买了一些肉亲手包的。外祖母这几日都瘦了,我瞧着实在心疼,所以就想着,给你改善一些伙食……” 老夫人看着那盘饺子,感动得热泪盈眶。 “好孩子,你有心了!” 人就是这样犯贱,以前容卿拿自己的钱,贴补老夫人的膳食与汤药,她觉得理所当然,没半分感激。 如今,周书凝只买了一点肉,包了一盘平平无奇的饺子,就能让老夫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周书凝带来的一盘饺子,被老夫人吃了个精光。 她是真的馋了,好几日都没吃到这样新鲜好吃的肉了。 周书凝叹息一声,“外祖母,我们整日这样节衣缩食的受委屈,夫人那里却……日日山珍海味。听说,慕云院的丫鬟吃的膳食,都比我们吃得好。” “我不为自己委屈,我就是心疼外祖母你……你身体不好,最是要滋补养身体的,可每日吃这些没营养的食物,身体哪里能养好?” “你看看你这几日,脸色都变得憔悴了。” 老夫人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周书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她自然知道慕云院的餐食规格是什么样的,那里有小厨房,早就与国公府的膳食分开了。 容卿又有钱,她怎么可能会和他们一样委屈自己呢。 老夫人越想越生气。 但她也没法子,容卿现在不肯为国公府付出一分钱,她又不能明抢。 老夫人有苦难言。 “那是她的钱,她不肯拿出来贴补国公府,我又能如何?你也知道,淮之他也做不出逼迫容卿的事……” 周书凝点了点头:“我自然知道表哥人品贵重……许多事,他是做不出来的。可是,国公府这样下去,何以为继?” “都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容卿她既然已经是国公府的人了,她的嫁妆,就是国公府的。她把嫁妆拿出来,接济国公府诸人,又有什么不对?” 老夫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是啊,她既然嫁给了淮之,那她的一切,就该属于淮之……” 周书凝揽着老夫人的肩膀,凑近她几分:“您与表哥就是太好脾气,太好说话了。这要是换个人家,谁能容许她如此猖狂?” “外祖母,凝儿是真的心疼你,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老夫人的眼睛蓦然红了,她暗暗咬牙。 容卿手里握着的嫁妆,她早就眼红了,以前能哄得她为国公府付出,日子倒也过得惬意和顺。 如今,容卿翅膀硬了,不肯再用嫁妆贴补,她即使心里再恨,也没有什么法子应对。 她听着凝儿的话音,心里生出一些希望。 她一把抓住周书凝的手:“凝儿,你既然如此说了,是不是有什么法子,能够让容卿拿出嫁妆,贴补国公府?” 周书凝欲言又止,看起来很是为难:“外祖母,我确实有法子,可是……我怕,万一事情败露,表哥他可能会怪我。” “我不想影响与表哥的关系……也不想让他失望。可我又太心疼外祖母……” 老夫人很是激动,这几日的清苦,她真的受够了。 若是凝儿能有对策,她自然要全力支持。 “你别怕,你尽管安排,有我给你撑腰呢。万一最后有什么意外,所有后果,一律由我承担。我是国公府的太夫人,淮之他能拿我如何?” 周书凝犹犹豫豫,她最终凑近老夫人的耳畔,低声耳语了一番。 老夫人听了,眸光渐渐地亮了。 她激动地握紧了手掌:“这个计策,实在是妙,一石二鸟啊。” “女子出嫁从夫,她又没有家人,她一个人握着那么大的财富,有什么用?之前是我太仁善,是我对她太宽容了……” 她眼底满是贪欲,野心。 容卿手里的财富,她觊觎已久,若是能因此,将容卿手里的财富夺走,那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周书凝:“凝儿,你尽管去安排。有我在背后,为你撑腰,你别怕。到时候若是失败了,也有我承担,不会连累到你的。” 周书凝抿着唇角,眸光闪烁,有了老夫人这个保证,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既然外祖母这样说了,那我就不再有什么顾忌了。外祖母你放心,我定然会让容卿,乖乖地将她的嫁妆,捧到您的面前来……” 老夫人眼底满是欣喜。 容卿的嫁妆,相当于一半的国库价值,那可是泼天的财富! 第157章 倒在了他的怀里 容卿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她的嫁妆丰厚,有很多的铺子,都是她亲自打理。这几日,那些铺子进项很多……有很多账需要算。 她从早忙到晚,日子倒也充实,不会显得无聊。 如夏从外面走进来,凑到了她的耳边。 “夫人,奴婢发现周姨娘那边有些异常举动……” 容卿放下毛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她沉吟半晌:“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发现一切可疑之事,随时禀告。” 如夏点了点头,她安排人手下去,时刻盯着周书凝那边的动静。 国公府在半个月里,处于一片宁静中,可……这不过是假象。平静的外表下,早已波涛涌动了。 容卿不清楚周书凝到底是什么打算。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她接招就是! 印象中,这也是周书凝第一次主动出击。 容卿真的很期待,周书凝的主动出击,到底是什么水平。 裴淮之这些日子,又接了皇上交给他的一个案子。 他每日早出晚归,时常不在府邸。 周书凝像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每日都会提一盏灯笼,站在外书房的院门口候着。 她不打扰裴淮之,等到他归来,她就将带来的糕点,汤羹之类的放下,安静的离开。 那副姿态,比容卿这个正妻,都要尽职尽责。 府邸上下都夸赞周书凝,得体大方,温柔贤惠。 可令人觉得疑惑的是,周书凝却越来越瘦,不过半个月,整个人就瘦得皮包骨头…… 这几日又加上开始孕吐,她很快便憔悴到下不来床榻。 但她为了不让裴淮之担心,还是照常爬起来,候在外书房等他回来。 这日,裴淮之忙到半夜,疲倦地踏入府邸。 远远的,他就看见周书凝站在外院门口,提着一盏灯,在静静的守候。 裴淮之的心,不由得一软。 他疾步走过去,刚要握住她的手,说一些关切的话。 周书凝却身子一软,嘤咛一声倒在了他的怀里,人事不省。 裴淮之吓坏了,连忙将她抱住,打横抱起送到了月影轩。 红缨快速请来了大夫。 大夫为周书凝把脉。 “国公爷,周姨娘这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裴淮之一阵心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大夫。 “营养不良?你在开什么玩笑?” 大夫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道:“小的没说谎,周姨娘确实是饿晕过去的……” “她肚子里怀着孩子,孩子也分走了她身体的不少养分。” 裴淮之眼底满是惊愕:“饿晕?” “她这几日是没吃饭吗?” 大夫斟酌回道:“或许是因为孕吐……” 裴淮之扭头看向红缨:“你来说,周姨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缨红了眼睛,声音哽咽道:“禀国公爷,姨娘她一来是因为孕吐,二来,是想要节俭省钱。她每日只喝一碗米粥……她说,她少吃一点,省下来好贴补给老夫人和国公爷。” 裴淮之怔愣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他想起每一日,她准备的那些糕点与羹汤…… 老夫人被人搀扶着,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来。 她听到了红缨的话,眼睛蓦然红了。 “凝儿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怪不得她越来越瘦……她这还怀着孩子呢,怎么能不吃饭呢。” 裴淮之眼底满是愧疚:“是我没用,让她受苦了。” 他当即便吩咐下去,月影轩的膳食,每日都不得减少。甚至还让厨房的厨子,专门研究一些孕妇能吃的,好消化的食物。 至于银子,从他私库里出。 老夫人叹息一声,颇为头疼道:“我们手里都没多少钱,长此以往下去,总有一日会难以支撑的。” 裴淮之揉了揉眉心:“我已经派人去打理田产,铺子了。通过墨言,也参与了一些生意,再过不久,府里就能有银子进项了。” 老夫人不再多说什么,只让裴淮之好好照顾周书凝。 她离开后,周书凝很快便醒了。 裴淮之将她扶起来,喂了她一些皮蛋瘦肉粥:“凝儿,你太傻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委屈自己。” “你还怀着孩子呢,就算你不吃,也该顾及着孩子。” 周书凝内疚得不行,她哽咽道:“表哥你别生气,我就是想着少吃点,能让外祖母和你多吃一些……” 裴淮之揉了揉她的发丝:“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你好好的养胎就行了。” 凝儿太懂事了,他很愧疚。 甚至也有一种挫败感。 他在外面呼风唤雨,风光无限,可却让他的女人吃不饱饭,居然饿晕了,这对他来说,是一个耻辱。 周书凝懂事乖巧的点头,她喝了一碗皮蛋瘦肉粥,精神也跟着恢复了一些。 这件事很快便在府中传开。 人人都夸赞周姨娘性情温良,善解人意,乃是不可多得的情深义重之人。 裴霄云与裴思妍听说了,纷纷心疼地去看周书凝。 周书凝让他们不要担心,她没事,好好养一养就行。 这件事不过是一个小风波,很快便安静了下来,也没波及容卿这里。 日子还是平平静静。 玉婷一头雾水:“这就完了?呵,不过是小儿科罢了。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手段呢。” 容卿拨着算盘,低声提醒:“不可大意,继续监督着……” 玉婷点了点头。 如夏让手下人,昼夜不停地监督着月影轩的一举一动。 国公府的规矩,每到初一十五,都是全家吃团圆饭的时刻,又过了三日,就是十五。 容卿即使不愿,也不能不遵守国公府的规矩。 玉婷让人早早地准备了一桌膳食:“府里没钱,老夫人那里肯定没多少好东西,夫人还是先在这里吃饱了再去。” 容卿捏了捏玉婷的脸蛋,“真是一个贴心的小丫头。” 玉婷心下欢喜,她连忙伺候着用膳。 容卿用了一些膳食,又喝了一碗燕窝,吃了个七八分饱,便起身前往寿安堂。 她刚走到寿安堂门口,远远就看见裴淮之小心翼翼揽着周书凝,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 周书凝的肚子稍微有些凸起,她扶着腰,整个人依偎在裴淮之的怀里,笑得羞涩娇弱。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容卿淡淡的看一眼,扭头迈入院门。 周书凝瞅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她眸光闪烁,扬声喊道:“夫人,等一下……” 第158章 眼瞎心盲 容卿皱眉,她没有停下继续往里走。 周书凝委屈的看向裴淮之:“夫人真的很讨厌我……” 裴淮之盯着容卿的背影,忍不住脱口而出:“容卿,你耳朵聋了吗?没听见凝儿喊你?” 容卿攥着拳头,停了下来。 她深呼吸一口气,扭头看过去。 “我耳朵没聋,可你们好像眼睛瞎了……没看见,我并不想搭理她吗?”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少让她在我面前晃悠……” 裴淮之气的脸色一阵青白。 “这不过是正常的打招呼而已,你怎能如此曲解?” 容卿嗤笑一声:“打招呼?她得意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你难道没看出来?” 周书凝立刻装出一副可怜无辜的模样:“我没有,夫人你又误会我了。” 那双眼睛含着泪,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裴淮之走过去,一把抓住容卿的手腕。 “你能不能别这样刻薄?” 容卿抬眸,看向裴淮之。 “我刻薄?” “呵,我不过是实话而已,怎么刻薄了?裴淮之,你不仅眼瞎,你还心盲……” 她气得两腮酡红,眉眼潋滟,倒有一种平日里没有的鲜活与艳丽。 裴淮之看着这张美丽的面容,呼吸一滞。 他的目光,再也移不开。 算起来,他差不多有半个月没有见过容卿。 他公务繁忙,容卿又以养身体为借口,闭门不出。故而两个人,半个月都没见了。 她的气色,更好了一些。 皮肤娇嫩,白里透红,似乎更美丽了一些。 她今日穿了一袭淡紫色绣着金丝的锦衣,鬓发插着一根羊脂膏玉的簪子,既贵气又典雅,衬着她美丽的面容,美得惊心动魄,扣人心弦。 裴淮之看得有些出神。 他那颗平静的心,渐渐地泛起一些涟漪。 原本一肚子的火,不知为何看到她的脸,就再也发不出来。 容卿甩开裴淮之,无视他的凝视。 她不经意地瞥了眼周书凝,而后不由挑眉。 满腔的怒火,刹那间消散。 她唇角勾着笑,盯着周书凝的脸颊:“几日不见,周姨娘好像变了一些……” 周书凝抬手掖了掖耳边的碎发:“是瘦了吗?这几日害喜,又加上前些日子没怎么吃东西……我就想着省一点,让外祖母与表哥吃好,我自己委屈一些没什么……” 真是蠢,无端的又给她机会,向表哥表达她的深情厚谊。 她正说得兴致勃勃,容卿当即打断:“不是瘦了,是变丑了!” 周书凝嘴角的笑意,敛然僵住。 她怔愣的看向容卿。 “你在胡说什么?” 她才丑了呢,女人最在意容貌,她没想到容卿居然会这样卑鄙,当着表哥的面,居然用外貌攻击她。 容卿抬手指着周书凝的眼角:“我可没胡说,难道没人告诉你,你这眼尾生了好长一条细纹吗?哦……皮肤也有些蜡黄。” 周书凝的脑袋轰的一声,她连忙抬手摸了摸。 怎么就那么巧,她还真摸到了一道细微的纹路。 这些日子,她为了向表哥表现自己的深情,她确实吃没吃好,睡没睡好,精神有些萎靡。 容卿继续道:“嘴角也有些下垂,天哪……右脸侧边,居然还生了一些斑……周姨娘怎么短短半个月,你居然老了这么多?” “啧,挺丑的……” 容卿的话,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插入周书凝的心口。 她的头皮几乎都要炸了。 她连忙用帕子,捂住了脸颊。 “我……我可能没化好妆……” “表哥,我先回去补个妆,我稍后再过来。” 不待裴淮之回应,周书凝转身就走。 那动作灵敏无比,全然不似刚刚还需要人搀扶的那么柔弱。 容卿挑眉,轻笑一声:“周姨娘这会儿健步如飞,倒是不虚弱了。” 她没看裴淮之一眼,转身就走。 裴淮之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凝儿如今是孕妇,你对她友好一点行不行?” 容卿冷笑一声,甩开裴淮之的手。 “友好?我刚刚说的都是实话,我哪里不友好了?” “我说过,让她没事别在我面前晃悠,可她偏偏……想要向我炫耀。裴淮之,你是瞎了吗?你看不出,她刚刚是故意挑衅我吗?” “你们抱在一起犹如连体婴,我假装没看见你,成全你们。偏偏她要喊住我,让我们看你们秀恩爱,她这是友好吗?她分明是在故意炫耀……” 裴淮之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容卿也不对他抱有任何的希望。 她说完那番话,便进了内院。 二房三房的人,很快便来了,除了周书凝,其他人都纷纷落座。 老夫人蹙眉问道:“凝儿呢?” 裴淮之揉了揉眉心:“去补妆了……” 他话音刚落,下一刻周书凝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夫人抬头看去,她不由惊呼一声:“凝儿,你的脸怎么这样苍白?你是哪里不舒服?” 所有人的目光,都扫了过去。 周书凝的脸色难看得厉害,她心下暗恼,不小心把粉抹多了。 她只顾着遮细纹,青斑,没有控制好粉量。 二夫人看了一眼,忍不住噗嗤一笑:“是粉抹多了吧?这粉涂得也太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跑来的鬼呢。” 这句话落,她就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闭了嘴。 周书凝气得厉害,狠狠的瞪了尤氏一眼。 尤氏连忙赔笑:“哎呦,我这口没遮拦的,周姨娘别生气……” 老夫人拉着周书凝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怀了孩子,就少涂些粉吧。” 周书凝不敢顶撞,安静地应了声。 她难受得要命,这段时间的折腾,真的让她老了好几岁。 她不敢坐表哥身边,她怕表哥嫌弃。 宴席开始,菜品不算太丰盛,简简单单普普通通,但对国公府的人来说,吃了半个月的清淡食物,今日的宴席,算是好的了。 二夫人全程不抬头,筷子不停。 裴霄云与裴思妍也馋坏了,没有心思再说话,埋头大快朵颐。 便连老夫人,都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委屈了半个月,可算是解解馋了。 在场的人,除了容卿与裴淮之,其他人都食不言寝不语。 裴淮之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了容卿的碗里。 “红烧肉味道不错,你尝一尝。” 容卿头也不抬,将其拨到一边,一口也没动。 裴淮之的脸色一沉。 他的手指捏紧了筷子,没人比容卿更懂,如何气他。 周书凝最受不了,裴淮之对容卿好,偏偏这贱人还不领情。 她凭什么这样孤高清傲,像是旁人都欠她似的。 她恨得咬牙切齿,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待会有重头戏呢,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忍就是。 这一顿饭吃得极为安静,容卿只想快点走人,故此,众人刚刚放下碗筷,她便站起身来。 “我吃饱了,就先回去了。” 不待旁人回应,她扭头就走。 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她指着容卿的背影:“越来越不像样了,谁家的媳妇像她这样目中无人?” “长辈还没离席,她就先走了?” 她这句话刚吼完,肚子传来一阵剧烈的搅疼。 她立刻痛叫起来:“啊,淮之,我肚子疼。” 第159章 他嫌脏! 裴淮之连忙扶住了老夫人。 老夫人脸色煞白,捂着肚子不停地哀嚎痛叫。 其他人皆都吓坏了,连忙嚷着吩咐奴仆去请府医过来。 啪嗒一声,周书凝手中的筷子滑落在地,她捂着肚子呻吟起来:“疼,我的肚子也有些疼。” “表哥,孩子,我们的孩子……” 裴淮之眼底满是意外,他让陈嬷嬷搀扶住老夫人,去查看周书凝的情况。 周书凝小脸泛白,她贝齿紧紧地咬着唇瓣,眼眶里含着泪。 “表哥,我怕。” “我们的孩子该不会出事吧?” 裴淮之眼底满是担忧,他连忙让奴仆去请府医。 谁知,奴仆刚跑出去,紧接着裴霄云裴思妍,包括二夫人他们的肚子,也隐隐疼了起来。 裴淮之脸色沉郁下来,他让管家封锁住寿安堂的奴仆,没他的命令,谁都不准离开。 后厨当差的人,也一律扣押起来。 半刻钟后,周府医与张大夫都赶了过来。 裴淮之让他们先给老夫人、周书凝诊脉。 老夫人年纪大了,周书凝怀了孕,她们二人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半刻钟后,诊脉结束,周府医与张大夫同时得出结论,他们是食物中毒。 今日的膳食中,有一道清炒白果,那白果是银杏果子,虽然银杏含有少量毒素,若是处理得当,一般也不会出事,清炒白果在大晋,就是一道普通的家常菜。 可就是这样一道家常菜,如今却让国公府的人都中了毒。 幸好毒性不深,发现得也及时。 周府医与张大夫商量一番,两人制定了一个解毒方子,当即便派人抓药、熬药。 “喝几次解毒汤药,就没什么事了。” 老夫人松了口气,她捂着肚子,担忧地看向周书凝:“凝儿她怀着孩子,这毒对孩子,可有什么损伤?” 张大夫犹豫了,“对于一般正常人来说,或许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可是尚在发育的胎儿,就未必了……” 周书凝满眼泪水,紧紧地抓住了裴淮之的手。 “表哥,这可如何是好?” 裴淮之皱眉,当即便派樊伟,去请林墨言入府。 林墨言对于毒性方面多有研究,他肯定有更好的方法。 老夫人喝了药,肚子里的疼痛就缓解了。 她咬牙切齿道:“这件事,我不相信是一件意外,淮之,赶紧派人去查。” “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裴淮之缓缓颔首:“祖母放心吧,我已经派了宋淩去查,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出结果了……” 此事性质恶劣,必须要严查。 否则,若是轻拿轻放,对国公府的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 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林墨言收到国公府传来的信件,他微微皱眉,当即便提着药箱坐上了马车。 半个时辰后,他到了国公府。 裴淮之满脸紧张的,让他给周书凝把脉。 周书凝半躺在床榻里,床幔垂落,遮掩住了她的身形……自从林墨言入内,女子的啜泣声,几乎没停过。 林墨言皱眉,他将药箱放在地上,看着垂落的床幔,扭头看向裴淮之。 “这是……要让我悬丝诊脉的意思?” 裴淮之有些犹豫:“凝儿她刚刚受了惊……她说,男女授受不亲,她不想招惹什么是非流言……” 林墨言冷笑一声,眼底满是嘲弄。 “既如此,何必请我来?我是一个大夫,如果每个病人都这样讳疾忌医,那不知道每天要死多少人了。” 裴淮之知道他生气了,连忙宽慰:“她从小就怕你,你不是不知道。若不是这毒性,府里的大夫没把握,我也不会专门请你来。” 林墨言眼底划过几分冷意。 怕?周书凝会怕他? 呵,当真可笑,她自己难道忘了,她及笄那一年,故意在他面前丢了手帕,一副欲擒故纵的手段? 林墨言比谁都清楚,周书凝是怎样一个虚伪矫情的人。 他不止一次提醒裴淮之,周书凝的品性有问题,但裴淮之眼瞎心盲,他被周书凝蒙蔽了眼睛,根本就不信他的话。 想起过往的一切,林墨言就忍不住有些生气。 他提起药箱,扭头就走:“既然怕我,那我还是告辞吧,我是一个庸医,可没有悬丝诊脉的本事。再说,万一不小心吓到了她,动了胎气……这个后果我可承担不起。” 周书凝的啜泣声,猛然停住。 她紧紧地咬着唇瓣,心里将林墨言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个榆木疙瘩,他根本就没有心,但凡是个男子,看见她这样楚楚可怜,早就动了恻隐之心,对她多加怜惜了。 林墨言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讨厌。 若不是为了后面的事情,不被影响,她才不要让林墨言给她把脉呢。 想起她及笄那年,在林墨言身上吃的钉子,她都觉得郁闷。 裴淮之拦住了林墨言,他无奈地叹息一声:“她吃了掺有少量毒性的银杏果,一直喊着肚子疼,我怕会影响了孩子……” “墨言,你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帮她看看吧,我让人将帘子拉起来,一定不会耽误你诊脉。” 他好说歹说,方才劝住了林墨言。 林墨言恨铁不成钢看了眼裴淮之,他最终看在裴淮之的面子上还是妥协了。 床幔缓缓地掀起,露出周书凝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 她略带歉意地低垂眼帘,沙哑着声音说了句:“林大哥,你别生气……” 她身子轻轻战栗,佯装真的惧怕林墨言。 林墨言忍不住冷笑一声:“周姑娘别来无恙啊,几年没见,没想到你居然老了那么多……” “这眼角的细纹,这下垂的嘴角,还有蜡黄的脸色。由此可见,你这些年,确实吃了不少的苦……” 周书凝几乎要气炸了,她勾起的唇角僵硬住,笑的比哭还难看。 她死死的忍着胸膛翻涌的怒意。 这林墨言真是和容卿一个死德行。 他们都是什么眼神?她这几日为了做戏,不过是让自己憔悴了一些而已,她怎么就老了,怎么就生了细纹? 裴淮之深呼吸一口气:“你赶紧把脉吧……” 林墨言看到周书凝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他心里痛快了几分。 他打开了药箱,拿出一个手帕,搭在了周书凝的手腕上。 她不想让自己碰,他还不稀罕碰呢,他嫌脏! 周书凝脸色难看的厉害,这林墨言真是该死……居然用这种方式侮辱她。 第160章 宠妾灭妻的渣男代表 她早晚有一天,会让林墨言这个浑蛋知道,得罪她的下场。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为何要对这样的人散发魅力。 他根本不配,她曾经的另眼相看。 周书凝咬牙,竭力忍住胸膛翻涌的怒意。 林墨言再没说半个多余的话语,沉默着把脉。 半刻钟后,他把脉结束。 起身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袖笼一扫,帕子掉在了地上。 裴淮之让奴才捡起来,递给林墨言。 林墨言眼皮都没抬,他拿起毛笔,开始写方子。 “帕子脏了,丢了吧。” 周书凝的身子战栗得厉害,这次不是装的,而是被气的。 她比谁都能听出来,林墨言话语里的嘲弄与轻蔑。 他这是看不起她,故意嘲笑她呢。 林墨言无视周书凝的反应。 他好了方子,递给裴淮之:“这方子清热解毒,对孕妇极佳……不会损伤她腹中孩子,不过有一个弊端……” 裴淮之:“什么弊端?” 周书凝的一颗心忍不住提了起来。 林墨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周书凝:“可能会变得更丑,更苍老,皮肤也会更加粗糙……” “什么?”周书凝的脸色难看无比,她下意识便要拒绝:“不,我不喝这个药。” 她这毒性本来就浅,根本不会影响到孩子,她才不会喝林墨言开的方子呢。 林墨言一字一顿道:“如果不喝,那么毒性会影响到孩子的生长发育……” “你不是爱你表哥吗?你忍心,让他的孩子长成一个吓人的怪物?” 裴淮之皱眉:“那么严重?” 林墨言耸了耸肩:“信不信由你们……我的任务完成了,宁国公,我可以走了吧?” 周书凝吓得眼睛通红,她攥着裴淮之的衣袖。 她可以肯定,林墨言是在说谎。 他是故意这样作弄她的,张大夫说了,她中的毒性很浅,根本就不会影响到孩子。若非她提前做过了解,又怎会冒这样的风险? “表哥,孩子应该不会有事……我不想喝这个药。” 裴淮之实在担忧,他拍了拍周书凝的后背:“为了孩子,你就忍一忍吧。” “凝儿,我知道你是最善解人意的……” 周书凝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裴淮之将方子交给管家,让他专门安排人,以最快的速度熬制汤药。 林墨言看着周书凝难看的脸色,想拒绝却不敢开口的样子,他只觉得想笑。 这样漏洞百出的伪装与虚伪,也就能骗骗裴淮之这个瞎子了。 林墨言半刻都不愿意多待,他收拢药箱,提出告辞。 裴淮之送他出去。 两个人走出寿安堂。 裴淮之叹息一声道:“你刚刚是故意吓唬凝儿的吧?” 林墨言眉眼不抬,轻笑一声:“怎么可能,我是一个很有医德的人,怎么可能说谎吓唬人?那药的祛毒效果很好,确实能让人的容貌产生一些细微的变化。” “不过毒性祛除干净后,应该就能恢复如初了……” 裴淮之松了口气:“能恢复就行,要不然,凝儿又要哭鼻子了。” 林墨言扶额,简直没眼看裴淮之。 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看来,你如今被周书凝蛊惑得迷失了很多的理智。” “我真好奇,她到底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你知道现在外面,到处流传着你这位宁国公的风流韵事吗?” “以前你的名声多好啊,如今呢,一败涂地……你就快成为宠妾灭妻的渣男代表了。” 裴淮之扭头看了眼林墨言:“听你这语气,你还是对凝儿存在很大的误解。” “墨言,即使她当年为了救我而坠崖身亡,你还是不改变你的看法?” 林墨言正色了几分,他看向裴淮之,一字一顿提醒:“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淮之,周书凝她根本就不像你以为的那样美好纯善……” 裴淮之满脸不悦的打断:“够了,我不想再因凝儿与你继续争吵,墨言,凝儿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总有一天,你会看到她的优点。” “我还有事情要忙,就不送你了……你慢走。” 林墨言无奈地耸了耸肩,看吧,以往只要他说起周书凝,想要提醒裴淮之,他就是这样一个逃避的态度。 一叶障目,裴淮之这个蠢货,他真是被周书凝蒙蔽了双眼。 要不是小时候,裴淮之救过他,且护过他多次,他才不和这种眼瞎心盲的人做兄弟,做朋友。 林墨言摇摇头,满脸失望。 “你自己愿意被人骗,那我无话可说……” 他告辞欲要离开,一抬头就看见容卿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她穿了一袭淡紫色的衣裙,矜贵优雅,气质出尘……原本有些昏暗的天际,因为她的出现,都变得亮堂有色彩起来。 林墨言再也无法抬起脚来,等到容卿走了过来,他仿佛才如梦初醒。 他回神,连忙抱拳躬身。 “国公夫人。” 容卿客气地点头:“林公子,好久不见。” 裴淮之没有发现林墨言的异样,他看向容卿,一字一顿问:“你可有什么不舒服,肚子疼之类的?” 容卿摇头:“不曾。” 裴淮之不放心,让林墨言给容卿把脉…… 他话音刚落,宋淩便带着一个小厮与一个厨娘,从外面走了进来。 “国公爷,属下查到了下毒的真凶。” 半刻钟后,老夫人等人在厅堂集合,便连周书凝都被红缨搀扶着现了身。 裴淮之紧张地将她搀扶到圈椅坐下:“你身体不舒服,就在屋里躺着……” 周书凝声音沙哑回道:“发生这样大的事情,我也想知道真相……我想知道,究竟是谁如此恨国公府的人,居然以这样卑鄙的方式害我们。” 老夫人喝了药已经恢复如初,她的精神也好了一些。 她揉着肚子,不动声色地看向容卿,状似无意的问:“卿儿,你也中毒了吗?” 容卿摇了摇头,恭敬回道:“我没吃那道清炒白果……” 老夫人皱眉,“淮之不喜欢吃白果,所以他没事,这我可以理解。但据我所知,你挺喜欢吃白果的,怎么这次,你却一口都没尝?” 尤氏显得很激动,似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线索:“是啊,我也记得国公夫人很喜欢吃清炒白果这道菜,往常我们一起用膳,夫人都要吃不少。怎么这次,夫人却一口都没吃?” “这实在太奇怪了,莫不是,夫人知道这白果有毒……” 她说罢,佯装震惊地捂住了嘴巴。 “该不会,这背后下毒的人,是夫人指使的吧?” 林墨言没走,他站在门口,听着尤氏那意有所指,目的性极强的话语,他不由皱了皱眉。 白果、后厨、陷害…… 国公府如今,竟然变得这样乌烟瘴气了? 第161章 对我们下毒 容卿可是国公夫人,乃圣上封赏的诰命之身……这样尊贵的身份,空口白牙的污蔑,都能这样随意砸下来? 淮之他也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林墨言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裴淮之出声阻止,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厅堂内陷入一阵沉默,所有人都看向容卿。 裴淮之抬眸看向宋淩。 “你调查出了什么?” 宋淩的目光,与周书凝对上。 周书凝靠坐在圈椅上,眼底满是胸有成竹的自信。 她淡淡勾唇,无声地笑了。 宋淩低垂下眼帘,屈膝跪地。 “根据属下目前所查到的证据,这一切,确实与国公夫人有关。” 这句话落下,在场的人纷纷变了脸色。 周书凝扭头看着容卿,她眼底满是淡淡的笑意。 这次她倒要看看,容卿怎么脱身。 她若是不承认,还有后招等着呢。 无论如何,容卿今天都无法全身而退。 就算容卿不死,也得让她剥掉一层皮不可。 容卿无声地勾唇笑了下,果然是冲着她来的……难道,这就是周书凝的招数吗? 尤氏眸光微转,她必须把这件事推到容卿的身上。 否则,她就要承担后果了。 现在谁不知道,她是管家的人。如今出了这样恶劣的事,她有推卸不了的责任,无论容卿是不是无辜,如今她都被卷了进来。 她势必要将罪名,在容卿身上钉死。 尤氏激动地吵嚷起来:“果然与夫人有关吗?我还真是猜对了啊……” 她怒视着容卿,“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夫人你平日里文文静静,温柔宽容。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恶毒?自从你嫁进来,我们虽然有些小摩擦,可这都是家长里短……我们又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用得着这样恶毒,要对我们下死手吗?” 裴二爷连忙扯了扯尤氏的袖子,想让她冷静一下。 尤氏甩开裴二爷,继续道。 “冷静什么冷静,没这样欺负人的……今天,必须要将此事说清楚,我这次中毒,可不能白受罪……” 容卿眨了眨眼睛,她非但没生气,反而抿嘴笑了。 “我突然想起来,曾经我家邻居养的一条狗。每次,我母亲与那户人家发生争端时,那户人家的主人还没说什么呢,他们家的狗,就开始疯狂地向我母亲嚎叫……那激动的叫声,如二夫人现在一样……虽然我们听不懂狗言狗语,但我也知道,那狗骂得挺脏的。” 尤氏气坏了,她的脸色陡然铁青。 “容卿,你是什么意思?你拿我当狗比喻?” “你真是太过分了。” 容卿拿了帕子,抵住唇角。 她无视尤氏的愤怒,继续道:“后来啊,那条狗差点咬到了我母亲,我父亲很生气,在圣上面上参了一本。第二日,那家的狗就死了……” “二夫人你猜,那狗是怎么死的?” 尤氏气得身子发抖。 可当她的目光,对上容卿的眼神时,她不由得脊背发凉。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冷漠平静,犹如一潭死水。 氤氲冒着寒霜的白气,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一点点蔓延在尤氏周身。 尤氏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她踉跄后退几步,避开了容卿的眼睛……结结巴巴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书凝看着尤氏胆怯的模样,她在心底暗骂一句,废物,没用的东西。 这就被吓到了? 老夫人拄着拐杖,狠狠地敲着地面:“好了,安静,八字还没一撇呢,无凭无据,不能断定人的罪。” 她好似偏袒容卿。 “卿儿是什么为人,难道我还不清楚?她怎么可能对我们下毒?反正我是不信的……” 尤氏低下头,手脚冰凉。 她再不敢多嘴说话。 老夫人看向宋淩。 “宋侍卫,你究竟查出了什么?可不能无凭无据地污蔑国公夫人……” 宋淩恭敬回道:“属下自然找到了确凿的证据。” 容卿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笼,全然没有任何的惶恐与不安。 她坦然,淡定得好似是个局外人。 老夫人忍着激动,连忙道。 “那就将证据摆上来吧……” 唯有罪证确凿,才能将容卿给拿捏住。 到时候,容卿就是她手中能随意揉搓的面团,那她的嫁妆,就是她的私库。有了这个私库,她就有取之不尽的钱财使用,她再不会像这段日子般,过得紧巴巴,可怜兮兮的了。 宋淩让人押了一个三十多岁,面色蜡黄的女子入内。 女子穿着粗布麻衣,发丝凌乱,整个人惶恐不安。 她被人摁倒在地。 第一次见到高门大户的贵人们。 她不知所措地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人。 宋淩指着女子,一字一顿道。 “她姓王,乃是后厨的厨娘,今晚这道清炒白果,乃是她炒的。她拿手好菜,就是一些家常菜……这道清炒白果,她不知道烹饪过多少次,以往从没出过错,偏偏这次,白果处理不当,毒性没有清除干净。” 王厨娘低着头,脸色煞白。 她的身子都忍不住战栗起来。 宋淩继续道。 “据属下调查,王厨娘是两个月前入府的……” 裴霄云见此,沉声道:“两个月前,那不正是大嫂管家的时候吗?” “所以说,这王厨娘是被大嫂放入后厨的。那么早的时间,她就已经在后厨埋下了眼线?真是居心叵测啊,我们国公府的人,拿她当自己人,她却留了这样一个祸患,想要害我们……” 周书凝叹息一声,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可有查一查入府册子?” 宋淩回道:“自然是查了。” 他一挥手,便有小厮将册子拿出来,递到了众人面前。 册子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王厨娘是被容卿招入府内,亲自安排到后厨的。 如今每月的例银,还都是从慕云院发的。 周书凝手中绞着帕子,看向容卿:“夫人,王厨娘是你的人吧,那白果的事……” 她欲言又止,没继续往下说。 却引人遐想。 在场的人,带着怒意看向容卿。 老夫人当即红了眼睛,“怎会呢,我不信……” 裴霄云气急败坏:“祖母,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还不信?” “她都快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 第162章 施杖刑 老夫人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润。 她似乎很伤心,伤心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书凝善解人意的揽住了老夫人的肩膀,柔声宽慰。 而后,她看向裴淮之。 “表哥……如果真的证实了此事是夫人所为,你也不要太生气,也不能重罚夫人。她这些年为了国公府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因为她犯了一次错,就抹除了她这些年的付出……” 裴霄云愤怒的吼道:“周姐姐,你真是太善良了。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此事恶劣,怎能轻拿轻放?” “要是这次纵容了,那下次,我们还有命在吗?” 老夫人摇了摇头:“哎,家门不幸啊……” “都怪我啊,怪我没平衡你们小辈的关系,竟然让卿儿对我们心生怨怼,这才做了傻事……” 容卿默默地看着他们这些人,一唱一和,演技精湛地表演。 玉婷看着这一幕,她几乎都气死了。 偏偏夫人还按着她的手臂,让她不要出声,她都要憋屈死了。 裴淮之揉了揉眉心,他看向老夫人:“此事还需要继续调查……该如何,我心中有数。” 老夫人张了张嘴,看来火候还没到。 她不能急。 她叹息一声,点了点头:“也罢,这件事你看着办吧。” 周书凝抿唇不语,她知道表哥现在还是不相信,这一切是容卿做的。 毕竟,在表哥的心里,容卿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优雅端庄的模样。 即使他如今与容卿的关系,恶劣到了最坏的地步,他也从不质疑容卿的品性。 想到这一点,周书凝心里就郁闷无比。 她紧紧的攥着拳头,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撕破容卿的面目,让表哥看见他以为美好纯善的容卿,都是他想象中的。 她要摧毁容卿在表哥心里的印象。 周书凝抬了抬下巴,再次看向容卿,她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她见容卿不搭理自己,转而看向宋淩,冲他又使了个眼色。 宋淩不动声色地颔首,当即便开始审问王厨娘。 “王厨娘,清炒白果出自你手,你应该不否认吧?” 王厨娘胆怯地点头:“民妇不否认,这道菜,确实是民妇做的。” “只是……白果的毒性,我确定我都清除干净了,我也不知道为何,端到贵人的面前,竟然是未清除毒性的白果……” 宋淩一字一顿道:“所以,你这是不承认,你在其中动了手脚?” 王厨娘的脸色煞白,连忙磕头:“民妇不敢,民妇哪敢有胆子,对各位贵人下毒啊……” 宋淩叹息一声:“你刚刚明明已经承认了,如今当着国公爷的面,你又反悔了……莫不是,你看见了让你更忌惮的人,所以你就改了口供?” 王厨娘瑟瑟发抖,“没,民妇没有。” 可她的表情,似乎验证了宋淩所言。 宋淩不再客气,眼底满是冷意:“既然你不乖乖招供,那便用刑吧。刑罚会让你老老实实开口的……来人,拖下去……施杖刑。” 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应声,当即便冲进来,钳制住王厨娘的手脚,将她给拖了出去。 外面很快便响起王厨娘惨痛的叫声。 周书凝挑眉,眼底漫过几分得意的笑,她扫了眼还是依旧平静无波的容卿,心下暗暗嘲弄笑了笑。 还在装镇定,她倒要看看,等到王厨娘改了口,她还如何保持冷静。 为了凸显她的仁慈与善良,她叹息一声。 老夫人以为她是不忍心,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一刻钟后,王厨娘的惨叫声渐渐的小了,宋淩进来禀告:“国公爷,老夫人,王氏已经招了……” 老夫人精神一震,她忍着激动道:“将她拖进来。” 下一刻,两个婆子便将血淋漓的王厨娘拖进了厅堂。 王厨娘奄奄一息,趴在地上。 她眼底满是惶恐。 她不停地说着求饶:“我……我招,别打了,别再打我了。” 周书凝攥紧了帕子,眼底满是激动。 老夫人也激动得红了眼睛,其他人也都看着王厨娘。 他们都知道,王厨娘是容卿的人,那么王厨娘招供出的凶手,八九不离十就是容卿。 所有人,都等着尘埃落定的这一刻。 唯有裴淮之,从始至终都蹙着眉头。 王厨娘抬起血淋漓的手,缓缓地指向容卿。 “是,是夫人……是她指使民妇,让民妇下毒,毒害国公府众人……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容卿。 裴霄云嗤然而笑。 “果然是容卿……” “她为何要这样做?” 王厨娘声音颤栗道:“夫人说,自从周姨娘回府,国公爷再也看不见她的存在。她嫉妒周姨娘,更怨恨老夫人……所以她要报复。她说,她不痛快,那么府里的其他人,也不能快活。” “她要让所有人,都体会她的痛苦与绝望。其实夫人的目标,是周姨娘,周姨娘的孩子若是因此没了,不仅能损伤她的身体,更能让国公爷回心转意……” 裴淮之皱眉,他眼底满是狐疑。 说实话,到了这一步,他都不相信容卿会下毒。 王厨娘说的这一番话,更是漏洞百出。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向容卿示好,他哪里看不到她的存在? 分明是容卿不愿意看到他。 她对他的厌恶,都明晃晃地摆在脑门上了。 容卿会嫉妒凝儿?会怨恨祖母,从而对国公府的人下毒? 下手的动机不足,根本让人无法信服。 裴淮之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王厨娘继续说道:“其实,前几日周姨娘晕倒,也不是饿晕的……夫人命我在白粥里,加了一味药,那药无色无味,令人查不出任何的端倪。” “单单今日的这一道清炒白果,并不能除掉周姨娘腹中的孩子,但是若配合着前几日的那味药,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像是在验证王厨娘的话,下一刻周书凝便脸色煞白,捂着了肚腹,低声呻吟起来。 “呃,我的肚子怎么又疼了?” 她的嘴唇在刹那间发紫发黑起来。 第163章 救命的药丸 老夫人一惊,“快,快请大夫过来。” 红缨冲了出去。 裴思妍与裴霄云纷纷围到周书凝的身边。 周书凝身体乏力,朝着后面仰倒摔去,裴淮之疾步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 周书凝通红着眼睛,无助害怕地看着他。 “表哥,我怕,我们的孩子不会出事吧?” 她扑入裴淮之的怀抱,泣不成声。 裴淮之温声安抚:“别怕,我在这里……我不会让你和孩子出事的……” 裴霄云猛然冲到了容卿的面前,他欲要对容卿动手。 “说,你到底给周姐姐下了什么毒?”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得不到我大哥的心,你就以这种卑鄙的方式害周姐姐……” “该死的人是你,若是周姐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让你给她偿命!” 如夏趋步上前,挡住了裴霄云的攻击。 裴霄云怒吼:“滚开。” 如夏目光坚定,寸步不让:“我不会让你伤害夫人的……” 容卿目光平静地看着要对她动手的裴霄云。 现在,国公府的这些人,他们都影响不了她的情绪了。 当失望攒多了,就变得麻木了! 她只当他们是不相关的陌生人。 裴淮之让樊伟控制住裴霄云。 “事情还没查清楚,你别添乱了。” 裴霄云气得厉害。 “哥,事到如今,人证确凿,你还要继续袒护容卿吗?” “你非要眼睁睁看着周姐姐出事,你才肯替周姐姐讨公道吗?” “你若是再胡闹,我就让人将你给拖下去……”裴淮之的态度坚决。 裴霄云几乎要气炸了,可他却不敢继续忤逆裴淮之。 他被樊伟钳制住胳膊,无法动弹。 他只能咬牙切齿,怒视着容卿。 “你别得意,做错事肯定要付出代价的。” 容卿无视裴霄云仇视的目光,她淡淡回了句:“是啊,做错事自然要付出代价……” 她的目光冷淡,缓缓的落在周书凝的身上。 但做错事的人,不是她,而是周书凝啊! 周书凝低垂眼帘,楚楚可怜地靠在裴淮之的怀里……她嘴角开始溢出黑紫色的血。 老夫人心疼地拿着帕子,给她擦拭。 “大夫怎么还没来啊……” 她的话音刚落,红缨就将张大夫拽了进来,众人纷纷让开位置。 张大夫提着药箱跪下,颤颤巍巍地给周书凝把脉。 “周姨娘这脉象,确实是体内的毒性加重了。” “毒性好似要渗入五脏六腑了……” “不应该啊,普通的微量银杏之毒,根本不可能会有这样重的毒性……” 红缨红着眼睛,将王厨娘说的那些,又叙述了一遍。 张大夫听了,不禁额头冒出冷汗。 “那次,我都没有诊断出毒性……原来,这是叠加的效果?下手之人,实在是太毒辣,太阴狠了。周姨娘的情况,如今很不乐观啊。” 老夫人脸色惨白:“这可如何是好,可有救治之法……” 张大夫眼底浮上一些犹豫,裴淮之低声问:“有话直说,不必吞吞吐吐。” “小人这里,倒是有一颗能解百毒的药丸。不过,这颗药丸价值连城……” 老夫人连忙回道:“不管多贵,我们都要给凝儿服用。” “你别管那么多了,赶紧先将这颗药丸给凝儿喂了。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张大夫犹豫地看向裴淮之。 裴淮之紧紧地揽着周书凝的肩膀,他沉声回道:“就用解毒丸吧,现在凝儿与孩子才是最重要……” 张大夫点头,他连忙从药箱里拿出药丸:“这药丸,乃是某一位神医所制,机缘巧合下,我得了这么一颗,几乎花光了我全部的积蓄。根据如今的价值,估计能达万两……” 老夫人倒吸一口气:“那么贵?” 裴霄云焦急地喊了声:“祖母,再贵也要给周姐姐服用啊。” “可我们没那么多钱……”老夫人犹豫起来。 裴霄云扭头看向容卿:“我们没有,她不是有吗?周姐姐中毒,与她有关……这个药丸,她必须买……” 容卿嘲弄的勾了勾唇,她再次被他们的无耻给惊到了。 原来,这也是他们的目的。 万两,他们的胃口还真是大啊! 用这样拙劣的手段,他们以为就能算计到她? 呵,究竟是谁给了他们如此自信? 容卿眼底划过几分冷意。 她扭头看向王厨娘,朝她轻轻颔首。 王厨娘看懂了她的暗示,在药丸将要递到周书凝的嘴边时,她张嘴欲要翻供,道出这一切都是周书凝在自导自演…… 谁知有人走到张大夫的身边,将解毒丸给夺了去。 张大夫一怔,他扭头看过去:“你为何要夺我解毒丸?周姨娘危在旦夕,必须要立刻服用药丸,要不然毒性渗入五脏六腑,大罗神仙都难救了。” 林墨言抿唇不语,他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将药丸捏碎。 张大夫彻底地懵了:“你,你这是干什么?” 裴霄云难以置信的看着林墨言:“林大哥,你疯了?这是周姐姐救命的药丸……” 周书凝痛叫的声音,不由得停顿了。 她惊愕地看向林墨言。 林墨言将捏碎的药丸,凑近鼻尖闻了闻。 老夫人焦急地喊道:“放肆,谁让你捏碎了解毒丸的……” 裴淮之皱眉,眼底满是不解:“墨言,这是价值万两的解毒丸,你怎能损毁?” 林墨言扭头看向裴淮之,他不由嘲弄笑了笑。 “解毒丸?” “淮之,你可真是眼瞎……你自己闻一闻,这是什么味……” 他将碎裂两半的药丸,递到了裴淮之的鼻尖。 一股甜腻,类似于绿豆糕的味道,冲入他的鼻翼。 裴淮之不由得怔了怔:“这味道……” 林墨言直接将药丸,塞入了裴淮之的嘴里。 “你再尝一尝……” 众人一惊,全都不可思议地看向林墨言。 裴淮之猝不及防,被林墨言塞了一个满嘴。 他刚要吐出来,但舌尖触碰到的味道,让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这是绿豆糕的味道……” 林墨言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指尖沾染的脏污:“什么解毒丸,分明是由绿豆制成的糖丸……” 第164章 藏在舌底的血包 大晋这些年,一直流传着某位神医研制出了一种能解百毒的丹丸,那丹丸色泽浅绿,细腻如泥,无论中什么毒,只要服下这么一颗解毒丸,就能祛除百毒。 他只听说有这么神奇的解毒丹丸,却从没见过。 没想到,今日让他开了天眼。 他扭头看向张大夫:“你这庸医故弄玄虚,分明在糊弄宁国公。说,你到底是什么目的?大晋宁国公,岂是你一介平民就能诓骗的?若是不如实招来,立刻绑了送去大理寺,严刑拷打。” 张大夫的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地。 “没,草民不敢。” “误会,这一切都是误会。是草民拿错了药丸,这不是解毒丸,这就是普通的糖丸而已……” 林墨言挑眉:“拿错了?那你将真的药丸拿出来……我再查验一番。实不相瞒,我乃太医院的太医,平日里最擅长研究毒性之类的药物……” “到底是不是解毒丸,我一验便知。” 张大夫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惶恐无比,太医院的太医?那他这点伎俩,根本就不够看的。 林墨言见张大夫没有任何的行动,他轻笑道:“怎么?拿不出?还是说,根本就没有?” 张大夫的额头抵住冰冷的地板,他不知所措,结结巴巴半天,都答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裴淮之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低头看向周书凝:“凝儿,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周书凝有些慌,她捂着肚子,连忙摇头:“表哥,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林墨言就走到了她的面前,给她诊脉。 她不由得一惊,下意识便要避开他的触碰。 裴淮之却摁住她的手腕:“别动,不是肚子疼,中了剧毒吗?让墨言给你看看……” 周书凝的脸色煞白,她的一颗心不停地往下坠。 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战栗发抖。 容卿有些意外的看着林墨言。 如今这个局面,倒是她没想到的。 林墨言是在帮她吗? 原本她的计划,是让王厨娘翻供,道出是周书凝指使,让她污蔑自己。然后再让周府医,揭穿张大夫根本不懂医术,他所谓的那个解毒丸也是假的…… 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按照计划进行,林墨言倒是不早不晚,揭穿了那颗解毒丸。 由林墨言出面,对她更有利,她也不必牺牲掉周府医了。 很快,诊脉结束。 林墨言看向裴淮之:“淮之,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裴淮之攥着拳头,闭了闭眼,心里已经有了一些预感:“自然是真话,墨言,你有话直说吧……” 林墨言收回手臂,理了理宽大的袖笼。 “真话就是,你的周姨娘,她除了服用少量的银杏果,有轻微的中毒现象外,并没有其他更猛烈的毒性侵蚀她的身体……” 裴淮之深呼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问。 “她体内的毒性,会不会危害她的生命?” 林墨言摇头:“这种轻微的银杏之毒,顶多会出现一些干呕,头晕之类……” “若是身强体健的成年男子,其实都不需要吃药,过个两三天自己就能排除了。” 裴淮之指着周书凝唇角上黑紫色的血:“可这血,分明是剧毒才会出现的症状……” 林墨言嗤笑一声,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周书凝的嘴角。 周书凝的头皮一阵发麻,她下意识的往后闪躲…… 林墨言却没给她躲开的机会,他二话不说,直接抬手捏住周书凝的下颌。 “唔,你干什么?”周书凝满脸都是惊惧。 她还没从慌乱中回神,藏在舌底的血包,就被林墨言给抠了出去。 白色犹如拇指大的血包,被林墨言捏碎,流淌出黑紫色的血,那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地。 周围的人,眼底满是惊愕,怔愣地看着这一幕。 老夫人的脸色难看至极,她闭了闭眼睛……手掌紧紧地攥着拐杖。 败了,功亏一篑。 周书凝彻底崩溃,抬手打向林墨言的脸庞。 “你浑蛋……” 林墨言没有躲避,受了她这一巴掌。 “抱歉,我一时激动失了分寸,希望周姨娘勿怪。” 周书凝气得身子发抖。 她眼睛猩红,死死地盯着林墨言那张清秀儒雅的面容。 他毁了她的所有筹谋。 他坏了她的好事!她恨不得撕碎了他! 裴三爷摸了摸鼻子,低声呢喃了句:“毒性渗入五脏六腑是假,解毒丸也是假……没想到,到头来居然是周姨娘与张大夫合起伙来,演了一出戏,故意骗我们呢?” 李氏掏出帕子,抵在了唇角:“我听说,张大夫就是周姨娘请入府邸的……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墨言揉了揉自己的脸庞,“想要知道真相,就将这位张大夫拖出去,狠狠的打一顿,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张大夫的身子猛然一抖,他只是为财而已,他可不想死,不想受任何的刑罚之罪啊。 他不等奴仆拖他去受刑,便主动全都招了。 “贵人们饶命啊,小的就是受了周姨娘的教唆,就是被她胁迫,才不得已陪她演了这一场戏啊。” “她说,她要假装中毒,她要借此让夫人身败名裂……” “那个解毒丸,也是她让我伪造的。她说,可以利用这解毒丸,狠狠地从夫人手里捞一笔钱……” “后厨那个王厨娘,也被她收买了,从始至终这一切,都是周姨娘策划的……” 张大夫此话刚落下,王厨娘便连忙附和。 “对,奴才也是被周姨娘给胁迫,这才做了伪证。今天这道清炒白果,与夫人没有任何关系,都是周姨娘吩咐奴才做的,她说,要让奴才将这一切嫁祸给夫人……” “奴才见钱眼开,禁不住诱惑,就被周姨娘给利用了。夫人对奴才有恩,奴才却恩将仇报,奴才实在该死。” 王厨娘愧疚得不行,她冲着容卿磕头请罪。 林墨言挑眉看了眼王厨娘,他并不蠢笨,到了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 看来容卿她早已有了应对。 即使没有他,她也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这个王厨娘,她看似是被周书凝出卖了,实则是在将计就计。 真正被耍的人,是周书凝! 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刻毫无遮掩地袒露出来。 谁都没想到,始作俑者居然是周书凝。是她自导自演,伪造了这一场戏码…… 裴二爷扯了扯尤氏的衣袖,心有余悸地低声道:“你看清楚了吗?你刚刚差点被人挡枪使……” 尤氏吓得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她到这会儿才明白,谁才是大尾巴狼。 这个周姨娘,她真是又蠢又坏! 还好她刚刚被容卿的眼神给吓到了,没有继续与之作对。 要不然,她该是那个背锅的。 裴三爷叹息一声,无奈地看向老夫人:“母亲,闹剧到了这一刻,也该收场了……” “陷害国公夫人,是什么样的罪,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周姨娘一介妾室,却如此大逆不道,理应赶出府邸发卖……” 周书凝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空白。 “表哥,我是被冤枉的……” 第165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老夫人心里恼火,几乎要吐血。 原以为计划能顺利进行,却不想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林墨言坏了她们的好事! 老夫人恼怒无比,扭头看向裴三爷,低声呵斥:“发卖什么发卖?你在胡说什么?凝儿她是普通姬妾吗?你吓唬她干嘛……” “凝儿她单纯善良,这是有人在冤枉她……” 林墨言嗤笑一声:“证据确凿,谁能冤枉得了她?” 老夫人眼里如喷火般,看向林墨言。 “林公子,国公府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你适可而止吧。” 林墨言摸了摸鼻子,敷衍地抱拳行了一礼:“老夫人息怒,是晚辈越界了。” 老夫人看向裴淮之,软了声音道:“淮之,凝儿她肯定什么都不知道,其中肯定有猫腻,我们还要继续查……” 容卿冷笑一声,直截了当道:“事情都水落石出了,血包是从周书凝嘴里抠出来的,还要如何查?” “难道那血包,是有人逼着她藏在舌底,逼着她在必要时刻咬破,伪装中毒的吗?” 老夫人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裴三爷缩着脖子,附和了一句:“让我们继续当瞎子,当傻子吗?没这么欺负人的……” 老夫人要气死了,她拎起拐杖,狠狠地砸向裴三爷:“逆子,你给我闭嘴。” 裴三爷吓坏了,连忙避开。 三夫人李氏,拉住他的衣袖,夫妻二人躲得远远的,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老夫人看向裴淮之,扯了扯唇角:“淮之,今天太晚了,就先这样吧。” 她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样先糊弄过去。 依着淮之对凝儿的情意,他应该会顺着她的意思办的。 岂知,裴淮之没有回应老夫人。 他的眸光深邃,落在周书凝的身上,一字一顿问:“这一切,是你做的吧?” 周书凝想也没想,就摇头否认:“不是我做的……表哥,我是无辜的……” 裴淮之轻笑一声,他眼底满是嘲弄。 在他的面前,她一向柔弱可怜。 他从没想过,她能有两副面孔。 血包藏在舌底,伪装成中毒,然后再嫁祸给容卿…… 桩桩件件,都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周书凝并不无辜。 难道以前她的那些病痛,也统统都是装的吗? 周书凝抓住裴淮之的手,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表哥……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信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眼睛一闭身子一歪,就朝着旁边倒了下去。 老夫人惊呼一声:“凝儿,你这是怎么了啊?淮之,快,扶着她,她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呢。” 裴淮之手疾眼快地伸手搂住了周书凝。 玉婷忍不住嗤笑一声:“该不会是在装晕吧?” 这是周书凝惯用的伎俩了。 老夫人眼里含着怒火,瞪向玉婷:“你给我闭嘴,主子们的事,哪里轮到你一个贱婢多嘴?” 她看向裴淮之:“淮之,无论如何,凝儿都怀着你的孩子呢。她的身体,现在才是最要紧的,你赶紧抱她回月影轩……” 林墨言见此,挑眉笑道:“不如让我再给周姨娘把把脉?” “看看她是真晕,还是装晕?” 老夫人压着心头的火气,皮笑肉不笑道:“那就不必了,凝儿应该是太过情绪激动,所以这才昏了。” “林公子,我们国公府的事,就不牢你多操心了,夜深了,时候不早了,林公子,你请回吧。” 以前她对林墨言还挺喜欢,但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极为恼火。 这人,是故意来拆国公府的台,来看他们笑话的。 要不是他多管闲事,她与凝儿的计划早就成功了。 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老夫人想撕碎他的心都有了。 林墨言整理了一下袖袍,事情尘埃落定,他确实不该继续插手此事。 否则再继续逗留,恐怕老夫人会更加恨他了。 “老夫人见谅,我也是怕淮之被人诓骗而已。” “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了,那我就告辞了。” 他再没多言,转身就走。 容卿当即出声:“林公子,我送送你。” 林墨言的脚步一顿,眼底划过几分意外。 容卿勾唇,冲着他一笑。 这一笑眸光潋滟,熠熠生辉,惹得林墨言心头忍不住轻轻泛起涟漪。 他连忙转移视线,不敢再看容卿一眼。 容卿客客气气,进退有度地将林墨言送到了大门口。 灯笼高悬在门头,夜风轻轻一吹,灯笼随风轻轻摇晃,昏暗的灯光,映照在人身上,留下一道道斑驳迷离的影子。 林府马车停在大门口。 容卿微微俯身行礼,真心实意向林墨言道谢。 “今日的事情,多谢林公子的相助。” 林墨言低敛眉眼,儒雅守礼回道:“夫人不必客气,在下是不想看到淮之被人诓骗而已。” “我与他多年朋友情意,不想他跌入泥潭,惹了一身的脏污。” 容卿挑眉,“我还以为林公子与周书凝相识多年,也与国公爷一样相信她是一个纯善之人呢……” 林墨言直言不讳道:“她若是纯善之人,那这世上就没坏人了……周书凝这个人品行不端,手段下作……她根本就配不上淮之对她的情意……” 容卿眼底满是意外。 按理说,林墨言与周书凝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他们相识多年,彼此了解,乃是外人眼中,情意深厚的朋友至交。 可容卿没想到,林墨言对周书凝的评价,居然会这样差。 “世人都说,周书凝温柔纯善,是个好人……但凡认识她的人,都无一不夸赞不喜欢她。林公子还是第一个,对周书凝的品性,提出不同见解的……” 林墨言轻笑一声,“她伪装得太好了而已。很不幸,我是为数不多,看清了她真面目的人……” “可惜,没人信我的话……” 容卿好奇地问:“我还挺想知道,周书凝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让林公子对她的印象那么差。” 林墨言想起那些往事,只觉得好笑。 他张了张嘴还没回答。 裴淮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他目光晦暗地看着二人,凝着林墨言嘴角挂着的笑,还有那双不同于以往,带着神采的眼睛,他不由地皱眉。 林墨言平日里对谁都不苟言笑,他如今怎么会对容卿笑的那么灿烂? 第166章 送去庄子 这笑太刺眼,刺得他心头发闷。 裴淮之走到容卿的身边,抬起胳膊揽住她的肩膀,抬眸看向林墨言。 “墨言,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府了。” 容卿一怔,眼底满是意外。 她扭头看着,与之并肩,脸色阴沉的男人。 她不由地蹙眉。 她下意识想要挣开他的手臂,裴淮之却力气极大钳制她的肩膀,不给她任何挣脱的机会。 林墨言的目光落在那只扣住容卿肩膀的手上:“周书凝不是晕倒了?你怎么没在她身边守着?” 裴淮之居然还有这闲工夫,到大门口来送他? 裴淮之淡淡地回道:“她身体无碍……有奴仆守着。” 他不客气的再次赶人:“回去吧,夜深了,小心遇到打劫的……” 林墨言拧眉,狐疑的看着裴淮之:“我和夫人还没说完话呢……” “夜深了,孤男寡女有什么好说的……”裴淮之不客气地回了句,他直接将林墨言给赶走了。 林墨言自然不会乖乖离去,裴淮之的耐心告罄,他挥了挥手。 下一刻,便有两个侍卫走向林墨言,直接将他给架上了马车。 林墨言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就被丢在马车上。 他气得脸都黑了。 掀起车帘,冲着裴淮之骂骂咧咧。 裴淮之佯装听不见,侍卫代替了林府的马车,甩动马鞭抽在马屁股上,马车以极快的速度离去。 林墨言的咒骂声,也渐渐消弭。 容卿嘴角微微抽动,意外地看着这一场变故。 她静默许久,方才再次出声:“周姨娘伪造证据,陷害我的事,国公爷打算如何处置?” “该不会她一晕倒,你一心软,这件事就要不了了之了吧?” 裴淮之沉吟半晌,“这件事,确实是凝儿糊涂了。我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做出这样的错事……”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容卿缓缓转身入了府门:“既如此,那我等着你的答复……” 裴淮之抓住她的手腕,无奈道:“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 “刚刚你和墨言聊什么,聊得那么开心?” “这些日子,你再没对我笑过……” 容卿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裴淮之:“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何对你这样冷淡?” “裴淮之,从一开始,我们的夫妻感情,就是浮于表面。你从未对我动过情,不是吗?你爱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周书凝……以前我看不明白,所以我傻傻地以为,只要我对你付出真心,为你付出一切,早晚有一天,你会看到我的真心,会被我打动……” “可惜,周书凝的归来,让我彻底的明白,你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上我……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如今,我醒悟了……我收回了自己的所有情意。我成全你和周书凝……我都已经尽量让自己低调,不影响你们了,可是……周书凝还觉得不够……” 裴淮之有些恍惚地看着容卿。 他没听清后面的话语,只揪住了容卿的那一句‘你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上我’,他声音急促的打断:“不,不是的,我对你也不是没有情意……” 容卿掰开他的手掌,退后几步。 她嘲弄地笑了笑:“不重要了,不管你对我是什么情意,我都不在乎了。” “裴淮之,要么,我们和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一别两宽。要么,我们就不要谈情,就做一对貌合神离的表面夫妻……”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与周书凝,共享一夫的。” 裴淮之苦涩一笑:“古往今来,男人都是三妻四妾,而我……只要你与凝儿就知足了,你为何不能体谅我呢?” 容卿不想与裴淮之讨论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 有时候,是无法改变另一个的思想。 每个人都有固执己见的想法,她不妄图改变他人,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执念。 “我体谅你,谁来体谅我?你们男人总想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但你不知道,女人嫉妒起来,会有多可怕。你不是一直都觉得,周书凝是一个温柔纯善的女子吗?那如今呢,她做了这些后,你还认为她是纯善美好吗?” 裴淮之拧眉,下意识地反驳。 “或许,她是太爱我了……她只不过想独占我而已……” “呵……”容卿眼底满是嘲弄。 她可真是闲的,简直对牛弹琴。 她就说,无论周书凝做什么,裴淮之都能找一个理由,为她开脱。 他们两个才是真爱,她真不该插在他们二人之间,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容卿再不想与裴淮之多说一个字。 她目光沉静地看着他:“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你处置周书凝的结果……” “如果不能让我满意,那么……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讨回一个该有的公道。” 说罢这番话,她再不逗留,抬脚就走。 裴淮之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再回头。 他心里满是烦躁。 府内的事情,如今越来越乱,快要成一团乱麻了。 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扯清楚了。 红缨神色焦急地跑了过来,跪在裴淮之的面前:“国公爷,我家姨娘醒了。” 裴淮之到月影轩的时候,老夫人正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喂周书凝喝药。 周书凝神色恹恹,时不时地看向门口。 裴淮之踏步而入,她的双眼便浮上了晶莹的泪光。 她咬着唇瓣,可怜楚楚地喊了句:“表哥……” 裴淮之无视她的可怜凄楚,他看向老夫人,直接说了句:“今日的事情,必须给容卿一个交代……” “否则,此事要是传出去,传到皇上耳朵里,恐怕又要问责于我。圣上之前,就因纳妾之事,对我心生不满。我不该,再让圣上继续失望……” 老夫人端着汤碗的手,轻轻一抖。 她抬起眼帘,看向裴淮之:“所以,你想如何处置凝儿?” 周书凝紧紧地攥着被褥,紧张地看着裴淮之。 许久之后,裴淮之一字一顿道。 “暂时将凝儿送出国公府,送去京都外的一个庄子上,让她在那里养胎……” 周书凝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裴淮之。 “表哥,你说什么?” “你要将我送去庄子?” 说是送去庄子,实在是被驱赶出府,归期不定。 等到她生了孩子,更不可能被接回国公府。 她没想到,表哥居然会这样狠心。 第167章 是外祖母逼我 老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裴淮之:“淮之,今天的事情,不过是一些误会……容卿她不是也没什么损伤吗?” “这么一些小事,何必要大动干戈?凝儿怀着孩子,她若是被送去了京郊庄子,她和孩子该如何活?那里什么都没有……我们不能对她这样绝情……” “总之,我不同意……” 裴淮之勾唇,嘲弄地笑了笑:“祖母,到现在你还觉得,这是一件小事?” “中毒,陷害……无论哪一样,都不是小事……” “我从没想过,我一直心心念念,曾经真心爱着的人,居然是这样一个虚伪,满嘴谎言的人。” 他说到最后,目光落在周书凝的身上。 那双眼睛,再也没有往日的柔情与怜惜……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苍凉与讥讽。 周书凝的呼吸一滞,她没想到,事情被揭露,裴淮之的反应居然会这样大。 他好像对自己特别的失望。 失望到,连往日那些柔情与爱,似乎都统统消失了。 周书凝心里很慌乱,她的贝齿紧紧地咬着唇瓣,唇上沁出血珠。 泪水滑落,遍布整个脸颊。 她眼底满是哀求,声音沙哑道。 “表哥,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我没想要骗你……” “我只是想为了外祖母分忧而已……” “表哥,我是无辜的,你信我,好不好?” 裴淮之咬牙切齿,低声吼道。 “人证物证俱全,你让我如何信你?” “我从没想过,你会骗我……我一直以为,你是非常纯净美好的。可你……居然在舌底藏了血包,居然假装中毒?” “藏血包,是有人逼着你藏的吗?那些谎言,是有人逼着你说的吗?事情都败露了,被那么多双眼睛看到,你还要抵赖?你是想把我当做傻子,继续哄骗吗?” 周书凝的脸色惨白得厉害。 她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知道现在的情况,对她非常不利。但她不能慌,也不能急。 否则,一旦乱了阵脚,她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为了能回到国公府,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她好不容易回来了,好不容易成为了表哥的女人。她决不允许,自己以这种方式被赶出去…… 周书凝扭头看向老夫人。 她从床上爬了下来,跌跪在地。 她朝着老夫人磕头:“外祖母,我……我真的很想帮你……可是,都怪我太笨了,导致事情功亏一篑……” “外祖母,你帮我向表哥解释,我不想离开国公府,更不想离开表哥。若是不在表哥身边,我会死的,我会活不下去的。”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这个老太婆还不开口,将一切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以此保住她。 她如果再继续等下去,表哥肯定会将她送出去的。 她不能再冒险,也不想再继续等下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她必须要以自己的利益为重。 老夫人一怔,她怔愣地看着周书凝。 “凝儿,你……” 周书凝抬头,一双泪眼可怜楚楚地回望着她。 “外祖母,我是听从你的吩咐做事的,如今表哥要赶我出府,你不能不管我。” 裴淮之蹙眉,疑惑地看向老夫人:“祖母,今天的事情,与你也有关系?” 老夫人的脸色泛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些日子,她与淮之的关系也很紧张,所以她并不想因为今天的事,再与他产生任何的隔阂。 所以,她是想让凝儿担下这件事,她会尽力劝淮之,让他从轻处理这件事。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凝儿不与她商量就说了出来。 一时间,她骑虎难下,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心里不禁生起一些恼怒。 但她却只能忍着,僵硬地扯了扯唇:“这事,说来话长……我也没想如何针对容卿,不过是因为这段时间,我们库房里没银子,日子过得紧巴巴。我这身体,也快撑不住了……” “凝儿她心疼我,可能她就想了这样一个糊涂的法子……” 周书凝暗暗咬牙,好啊,老狐狸,最后还是将责任推到她的头上了。 她岂是吃亏的主儿? 一旦承认了,她就得被送出府,无论如何她都得把这件事,推给老太婆。 周书凝抬头,佯装难以置信的看着老夫人。 “外祖母,是你向我诉苦,是你埋怨容卿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你却吃米粥,糠咽菜……你说你受不了这样的苦日子,你让我想法子,从容卿手里弄些钱……” “我也没法子,无法忤逆你,毕竟你是长辈。所以我就只能按照你说的办了,是你说事情败露,你会设法保住我的。怎么如今出了事,就都成了我的错?” “外祖母,你不能这样对我。从始至终我都是被逼的,我是无辜的啊……” 她委屈得不行,低着头摸着眼泪。 老夫人一怔,她哪里有逼凝儿? 分明是凝儿自告奋勇,说要帮她解忧的。 她这不是在想法子,替她解困吗? 可她呢,怎么就这样出卖了她! 老夫人心里有些恼火:“你在胡说什么,我没有逼你……” 突然,一阵针扎般的刺痛,席卷而来。 周书凝抬手捂住了额头。 她额间青筋凸起,忍不住低声痛叫起来。 “嘶……疼……我的头又疼了。” “好疼,表哥,救救我……” 她歪倒在地,眼底满是绝望,伸手抓住裴淮之的衣袖苦苦哀求。 裴淮之看她实在很疼,不像作假。他不敢大意,连忙派人去请周府医。 周府医过来把脉,“周姨娘的头疾病犯了,奴才之前就说过,她不能情绪激动,一旦情绪起伏过大,头疾症状就会复发。” “必须得静养……若是再继续下去,恐怕也会影响到她腹中的孩子。” 周府医虽然是容卿的人,可他有治病救人的准则,容卿也没让他弄虚作假,说谎骗人。 所以,周府医如实将周书凝的病情,一一告知。 周书凝的头疾之症不是作假,她因坠崖,本来就留下难以祛除的恶疾,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一旦情绪激动,就会触犯头疾。 这个毛病,势必要跟随她一辈子的。 裴淮之将周书凝抱起,放在了床榻上。 “先缓解她的头疾之症吧……” 第168章 倚老卖老 周府医应了,拿出银针,开始针灸。 折腾了半夜,周书凝的头疾之痛,才慢慢的缓解。 老夫人目光复杂地看着陷入沉睡的周书凝。 说到底,凝儿做这一切,也是为了她着想。 她确实不该,再继续装聋作哑下去。 凝儿若是离开了国公府,想再回来,恐怕难上加难了。 凝儿是她最疼爱女儿的孩子,她如今还怀着淮之的孩子……她不该让她承担起这一切。 既然知道凝儿刚刚出卖了她,她也狠不下心不管她。 老夫人她闭了闭眼睛,已然下定了决心。 “淮之,今日之事,确实因我而起。是我吩咐凝儿做的,你要怪,就怪我,要处罚就罚我吧。” “我这张老脸就当不要了,我去容卿面前,亲自给她道歉……” 裴淮之还没反应过来,老夫人便拄着拐杖,转身离去。 她疾步出了月影轩,朝着慕云院走去。 容卿回了慕云院就洗漱更衣,换了一件宽松轻便的衣裙。 她喝了一碗燕窝,而后拿着书本窝在软榻上,昏昏欲睡的看着。 突然,玉婷急匆匆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夫人,老夫人来了,她说要向你道歉。” 容卿眼底满是诧异,她当即便站起身,朝着厅堂走去。 老夫人看见容卿来了,她二话不说就要掀起衣摆,屈膝跪下。 容卿一惊,连忙趋步上前,托住了她的胳膊肘。 “老夫人,你这是为何?” “做晚辈的受不起你这样的大礼。” 开玩笑!倘若老夫人向她下跪的消息传了出去,那她就会被冠上欺辱长辈,忤逆不孝的名头。 在大晋,人人都重孝道。 外人可不清楚,老夫人究竟为何向她下跪,他们只看重结果,身为长辈被逼得向晚辈下跪,无论什么原因,那都是晚辈的错! 到时候,那些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容卿给淹死。 老夫人眼睛泛红,有些难以启齿。 她这辈子养尊处优,从没处于这样令她屈辱的时刻。 她身为国公府的老太尊,却不得不放下身段面子,向孙媳妇赔礼道歉。 她这张老脸,在今日,算是彻底的丢光了。 老夫人羞恼的攥着拳头,一字一顿道:“今日的事情,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忍受不了如今的清苦日子,就对你的嫁妆动了歪脑筋,所以就逼着凝儿设计陷害你。” “无论如何,凝儿都怀了他的孩子,他不能如此无情地将凝儿赶出府邸……从始至终凝儿都是无辜的,是我逼她做了这些糊涂事……” “容卿,你要怪就怪我……我这把老骨头,如今就在你面前,你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我没有半分怨言。希望你能劝劝淮之,不要让他继续迁怒凝儿……” 容卿目光沉静的看着老夫人近乎无赖的言行,她勾唇淡淡的笑了笑。 “国公府当家做主的人,是国公爷。他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我不会多言……” “老夫人夜色深了,你也累了一天了,该回去休息了。” 她不会与老夫人多做纠缠,说得再多都没任何的意义。 两个人的位置以及辈分,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 若是因为争执,让老夫人有了什么好歹,那都是她这个做孙媳妇的责任。 老夫人倚老卖老的姿态,摆得这样清楚,她就是要拿着辈分逼着容卿,不许再继续追究。 容卿怎会给她发挥的机会? 如夏很聪明,当即便明白了容卿的顾虑。 她亲自搀扶着老夫人,好言好语道:“老夫人,奴婢送你回去。” 老夫人还没得到容卿的谅解,她怎么会甘心就此离去。 她自然不愿离开。 “容卿你给我一个准话,你到底要如何处置我?” “是不是要让我离开国公府?只要你点个头,我立刻回去收拾行囊,连夜就走……” “如今的国公府,不是我当家做主了,我终究是老了……人老了,就是会遭到所有人的厌弃,我就该随便找个地方,自生自灭……” 如夏听得心头的火气,突突地往外冒。 真够无耻的,这是要逼着她家夫人,将今天的这个委屈咽下去吗? 可是凭什么啊? 没这么欺负人的! 她手上用了力,推搡着老夫人,将她往外拽。 老夫人厉声斥道:“放肆,你这丫头干什么。” “我是来给你家夫人道歉的,她没有点头,我能走吗?” 如夏一时间不敢再对她用力。 老夫人有恃无恐,她甩开如夏,面露讥讽的看向容卿:“容卿,你说吧,该怎样你才能原谅我?才能不继续追究今天这件事?” “只要你说,我就照做……咱们也别让下人们看笑话,就痛痛快快地坦诚相待……” 容卿知道老夫人若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她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离去。 让她没想到的是,老夫人为了保住周书凝,居然将这一切揽到自己的身上。 她突然觉得老夫人很是可悲。 容卿走到老夫人面前,抬手帮她整理凌乱的衣衫与发丝。 老夫人一怔,颇为意外的看着容卿。 她以为容卿会恶言相向,会谴责她的无赖行径。 她预想了一切恶劣的局面,怎么都没想到,容卿会为她整理衣衫与发丝。 这样和谐,亲近的画面,她好久都没感受过了。 不知为何,老夫人的鼻子酸涩了起来。 容卿声音柔和无比。 “老夫人,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可你如今,却要牺牲自己的名声,去保全周书凝……为了那样一个满嘴谎言,只会利用你的人,你觉得值得吗?” 老夫人下意识地反驳道:“凝儿她没有利用我……她只是……为了我好而已……” 容卿轻笑一声,眸光晦暗。 “为了你好?可真是好伟大的理由……就因为这样一个借口,所以周书凝就能做尽所有错事吗?” “老夫人,错了就是错了,这不是她做错事的借口,和逃避责任的理由。过去几年的相处,我是真心实意地尊敬您……拿您当长辈孝敬。以前,您总是为了家族利益,国公府的名声着想。你所想所行,都是那么的睿智理智……我那时真的很敬佩您。” “宁国公府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仍然能屹立不倒,蒸蒸日上,这何尝不是您的功劳与勋章?国公府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多么的不容易。想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确定要为了周书凝,而再次毁掉国公府好不容易得来的荣誉与辉煌吗?” 老夫人眼神恍惚地看着容卿,这些话,字字句句像是烙印在她心头,如一把把锤子,狠狠地敲击着她的灵魂。 第169章 给气吐血了 是啊,以前她最注重家族名誉,国公府的荣耀。 她为了匡扶国公府的门楣,这些年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儿子去世那一年,她身心遭到巨大摧残,几乎快要撑不下去,想要一死了之。 可是,她看着落魄、风雨飘摇的国公府,还有孩子们,她硬是咬牙撑了过来。 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国公府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辉煌。 可是,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不顾家族名誉,不顾淮之的前途未来,一意孤行肆意而为? 周书凝的名字,在她眼前浮现。 老夫人的脸色难看至极。 是了,自从凝儿回来,她被影响了。 如今,她满心都是凝儿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满心都想着,要弥补凝儿,要给予她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为了凝儿,她不再在乎家族名声,国公府的荣耀、淮之璀璨光明的未来。 她明知道圣上不想淮之纳妾,却还是一力主张,让淮之纳了凝儿为妾……为了维护凝儿,她支持淮之宠妾灭妻。 京都人如今对宁国公府的议论,她不是没有听说过。 甚至这些日子,她想要为霄云安排婚事,都困难重重阻碍颇多。 她一开始没有深想,如今看来,到底是受了舆论的影响。京都的这些家族,个个都人精,他们最会审时度势,见风使舵。 国公府的名声受到了影响,不会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到国公府来的,国公府的姑娘也不会挑选到什么好的夫君门第。 往后,国公府受到的影响,只会更多,更深远!这影响的,不止是府邸门楣,而是裴家子孙世世代代的传承。 老夫人的脸色苍白得厉害,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多岁。 她原本挺直的脊背,塌了下去,慢慢地佝偻起来。她越想越觉得后怕,脚步不由往后踉跄后退。 容卿抓住了她的手臂,稳住了她的身体。 “老夫人,请你珍重。” “如果你听不进去任何的劝谏,还是要一意孤行,那我奉陪到底。” 她深邃的眼眸凝着老夫人,坚决且果敢,没有任何的退缩与犹豫。 老夫人抬头,怔愣地看着眉眼沉静,依旧淡定自若,温婉得体的容卿,她的眼睛陡然浮上一层泪雾。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淮之沉着脸庞疾步走进来,他抓住老夫人的胳膊,低声斥道:“祖母,你闹够了没有?” 老夫人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闹?” 原来在淮之的眼里,她再不是备受尊重的祖母,而是任性妄为,胡闹给他添乱的老糊涂。 回想过去几年,淮之对她的尊重与敬佩。 再与现在相比,淮之对她再没了多少尊重,他眼底全是不耐烦的情绪,老夫人的眼前浮上一些眩晕。 一股腥甜的热流,从喉结往上涌。 噗的一声,鲜血从她嘴角溢出,她眼前一黑,身子朝后仰倒摔去。 裴淮之连忙抱住了老夫人,他将其抱起,急匆匆地回了寿安堂。 周府医诊脉查看。 “老夫人是气急攻心,情绪波动太大,所以这才吐血昏迷了。再加上这些日子,她身体亏空的厉害……” 裴淮之紧张地问:“身体可会有大碍?” 周府医踌躇回道:“这些日子的折腾,终究是耗尽了这几年的滋补。若是老夫人再不好好静心养病,恐怕……她的身体会继续恶劣下去。” “多则一年,少则三月……” 裴淮之的心猛然一颤,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府医。 “怎会这样?” 周府医叹息一声回道:“老夫人的身体,还是要靠名贵的药材滋补。本来,服用那半颗百年人参,就彻底的养好了。谁知道到了最后一刻,功亏一篑。即使再重新滋补,根据她身体的情况,估计也养不出之前的状态了。”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周书凝的缘故,从而影响了老夫人的身体状况。 她的归来,对老夫人来说不是吉兆,反而是祸事。 裴淮之的脸色难看至极。 周书凝恰在这时,听到老夫人昏迷的消息,她哭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不顾陈嬷嬷的阻拦,扑到了老夫人的床边,泣不成声地啜泣起来。 “外祖母,你可不能出事啊。都怪我不好,是我辜负了你的期待,是我将事情搞砸了。” 她只知道老夫人吐血昏迷了,却不知道是何缘故,所以她在来的时候暗暗猜测,估计是被容卿给气的。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她正好可以借机,在表哥面前上眼药,让表哥将怒火转移到容卿的身上,那么对她也就能宽容几分了。 反正她怀着孩子,身体如今又这样虚弱,表哥肯定不会忍心,将她赶出国公府的。 她有那么多筹码,还怕对付不了容卿? 即使这次,她失败了,那她也要容卿看看,在表哥的眼里,她无论做错什么,都可以被原谅,被包容! 周书凝哭了一会儿,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而后看向一直都沉默的容卿。 她忍不住委屈地说了句:“夫人,我知道,今天的事情,让你受了无妄之灾。可是……你也不该得理不饶人,将外祖母给气吐血了啊。” “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怎么经得起你一而再的忤逆?你身为国公府的夫人,理应为表哥,为国公府肝脑涂地,尽心尽力。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给了表哥,那么你的嫁妆就是属于表哥,属于国公府的。” “倘若你早将嫁妆拿出来,补贴国公府,外祖母也不会每天日子过得那样清苦,受了那么多罪。她也不会逼着我,让我针对你……” 容卿静静地听着周书凝无耻的言论。 她眼底漫着淡淡的笑,不怒不恼,就那么凝着周书凝。 她这张嘴可真是厉害,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明明是她想要图谋她的嫁妆,设计陷害她,到头来,她居然还能颠倒黑白,反过来责怪她没有主动交出嫁妆? 以往周书凝所表现出的,都是纯善温柔的,这还是第一次,她将自己无耻的嘴脸,暴露在人前。 由此可见,周书凝已经乱了阵脚。 第170章 我死也不离开国公府 裴淮之的脸色很难看。 他静静地凝着周书凝,这样的她,令他真的很陌生。 究竟是她变了?还是,这才是她的本性? 周书凝偷偷瞄了眼裴淮之的脸色,心里不由一喜。 表哥肯定很生气吧?估计这会儿,想要撕了容卿的心都有。 毕竟是容卿,将老夫人气吐血了的,表哥一向孝顺,如何能忍得了这件事! 周书凝捏着帕子,摁了摁眼角的泪。 她继续添油加火。 “这一切的因,都是因为夫人你……到了这一刻,你还不肯反思、反省吗?身为孙媳妇,将祖母给气得吐血,若是此事传出去,你可是犯了忤逆之罪,就算陛下护着你,也堵不住天下百姓悠悠众口……” 她扭头看向裴淮之:“表哥,夫人如此忤逆不孝,这样的人,还怎么有资格做你的妻子,做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你还是休了她,将她赶走吧,唯有这样才能为外祖母出气,讨一个公道!” 容卿不置可否,也看向裴淮之,轻笑道:“周姨娘前面说的那些话,我是不太认同,但她最后这个提议,倒甚得我心。裴淮之,既然你不同意和离,那就写一封休书吧……” 周书凝嗤笑一声:“倒有自知之明。” “表哥,她都这样说了,你还犹豫什么?立刻写休书,将这个忤逆不孝的女人,给赶出国公府……” 她满眼希翼地看着裴淮之。 裴淮之看着她激动的目光,他失望无比。 他低垂眼帘,沉吟半晌。 最终,他开口道:“来人……” 周书凝的精神一振,唇角勾起,表哥终于要休容卿了吗? 她等着看容卿,是怎样被狼狈地赶出国公府! 下一刻,裴淮之的声音一字一顿传入周书凝的耳膜。 “将周姨娘送出京郊庄子……” 周书凝的身子一颤,她猛然抬头看向裴淮之。 她脸上的血色,全数褪去。 “表哥,你说什么?” 四周陷入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奴才们都大气不敢喘。 裴淮之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国公府里纷扰很多,无法让你好好养胎,既然你的身体有旧疾,不宜在这种环境下养胎。京郊庄子,风景宜人,适合修身养性。” 周书凝怔愣地看着裴淮之。 她的眼角泛红起来,泪意涌上眼眶。 “表哥,你在开玩笑是吗?” 裴淮之避开她泪眼朦胧的眼睛,以往只要她用这双泪眼凝视他,他都会心软放弃所有的底线。 但他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被周书凝左右。 容卿说的没错,错了就是错了! 她理应受到惩罚! 他不能再继续包庇她。 “你先去那里住着,等到你生下了孩子,我再派人接你回来。”裴淮之柔声解释,仿佛还是从前,待她柔情似水的时刻。 可是,周书凝知道,不一样了。 表哥似乎彻底做了决定,那就是为了家族荣耀,他要舍弃自己。 她心里满是恐慌,慌乱地看着裴淮之。 “不,我不走。表哥,离开你,我真的会死的,我会活不下去的。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忍心赶我走?” 她扑入他的怀里,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 “表哥,你不能这样对我。” “今日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容卿造成的,是她的错。我是无辜的,最该被赶走的人,是她才对……” 裴淮之闭了闭眼,“周书凝,事到如今,你还是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你总说自己是无辜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祖母逼你的……你不觉得,特别的牵强可笑吗?在你没回来之前,祖母与容卿相处融洽,她们像是一对亲祖孙……” “可是因为你,她们的关系渐渐变得僵冷,破裂……是你破坏了她们的关系,是你让她们渐行渐远……” “如果你没回来,一切都还是如之前那样美好静谧,宁国公府也不会受到旁人的指摘与非议,我也不会被陛下斥责,更不会与容卿闹到要和离的地步……” 周书凝的脸色,刹那间惨白。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裴淮之:“所以,我的归来,对你来说不是好事,而是祸事?是我破坏了你们,是我影响了国公府?” “你该不会说,外祖母生病吐血,也是因为我吧?” 裴淮之一字一顿道:“没错,祖母吐血昏迷,也是因为你。因为你之前,装病装虚弱,浪费了那最后的半颗百年人参。你可知道,那不单单是百年人参而已,那是祖母她的救命宝物……” “可是因为你……祖母错失了救命药物,她的身体如今亏空虚弱,周府医说,短则三月,多则半年……她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若是你没回来,祖母会用完那半颗人参,她还能活个十年二十年,一直到寿终就寝……” 说到最后,裴淮之像是累了。 他眼睛酸痛得厉害,心脏处疼得几乎要窒息。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可结合前因后果,这一切一切的,确实是因为周书凝才产生的变化。 他甚至在想,如果将周书凝送走,那么一切是不是就能恢复如初? 祖母的身体还会养回来,他与容卿的关系,也会慢慢的修复。 周书凝呆滞地看着裴淮之,泪水不停歇地从她眼角滑落。 她呜咽着痛哭:“裴淮之,你好狠的心啊,你怎能这样对我?” “我不过是太爱你了,我不过是想和你在一起啊。我也不希望外祖母身体亏空,我也不希望国公府受到影响啊……自从我回来,我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我尽力对每个人好……” “我没做错任何事,你凭什么将这一切怪在我身上?” “我不过是太爱你了,难道,爱你也是错吗?” 裴淮之不想再听下去,他怕自己会心软。 他狠狠地扯开周书凝的手,将她给推开。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了任何的意义!” “你必须离开!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国公府的人好……” 周书凝身子踉跄,被甩得差点摔倒。 宋淩疾步靠近,扶住她的胳膊,恭敬地俯身:“周姨娘,请吧……” 周书凝摇头,她满脸都是泪水:“不,我不走。” “我死也不离开国公府。” 第171章 你这个人就是犯贱 周书凝的心里拔凉拔凉。 她不相信,表哥会对自己这样无情。 可无论她如何哭喊,裴淮之始终都没看她一眼,他背过身去,挺拔的身形显得是那么冷酷。 她凝着他的侧颜,以往温柔的眉眼,此刻落在她的眼里,像是一把冷酷无情的刀刃。 他的冷漠,刺得她心头鲜血淋漓。 她缓缓地跪在地上,手臂颤抖着,抓住了裴淮之的衣袖。 “表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求你,不要赶我走……” 裴淮之再次甩开周书凝的触碰,眸光锐利地看向宋淩。 “我的命令你没听到吗?将她弄走……立刻。” 周书凝软倒在地,她满脸泪痕,怔愣地看着裴淮之:“表哥,你不爱我了,对吗?” 裴淮之不禁有些恍惚。 爱? 宋淩不敢再犹豫,他狠了狠心,竖起手刀狠狠地砍在周书凝的脖颈。 周书凝后颈一疼,眼前陷入黑暗,昏迷了过去。 宋淩将她抱起,疾步离开了厅堂。 容卿听着宋淩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意外地看向裴淮之。 她没想到他居然能狠下心来,以这种决绝的态度送走周书凝。 裴淮之叮嘱陈嬷嬷好好照顾老夫人,他让周府医暂时住在寿安堂,时刻为老夫人诊治,他会想法子弄些珍稀药材,无论如何,他都要竭尽全力,将老夫人的寿命延长一些。 离开寿安堂的时候,裴淮之捏了捏眉心,像是疲惫到了极点。 他勾唇,嘲弄一笑。 “容卿,你说,我是不是犯贱?我总是在追忆往昔……以前,我与你成亲,日日夜夜挂念着凝儿。如今,她回来了,可一切与我所想相差甚远……我有时候,就会控制不住在想,如果她没回来,你我之间……是不是就能水到渠成,修成正果了?” 他说罢,扭头看向容卿。 眉眼间染着柔情。 这种眼眸,容卿曾经见过,那是他看周书凝的模样。 不等容卿回答,裴淮之又低声问了句。 “容卿,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容卿不由嘲弄地笑了笑。 从前? 他们有从前吗? 容卿抬头对上裴淮之深邃的眼眸,以前她曾为这双眼睛痴迷过,也曾因他偶尔渗透出的冷淡,而伤心过。 她少女时期,所有的难过开心,都因他而改变。 可如今,他再也无法左右她的情绪。 容卿冷冷淡淡地回:“裴淮之,我们之间有过从前吗?我们从没有心意相通过……我可以告诉你,就算周书凝没回来,你我之间,也会因为她,而竖起一道无法跨越的高墙。就像是你自己说的,你这个人就是犯贱,总是在寻找失去……” “不过,我们两个从未拥有过彼此,自然也不存在找回。” “我只知道,我的从前,是在你一日日的冷落,羞辱中度过的。这五年,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幸福快乐。我只要回忆一起,那些过往,就会像刺一样刺痛我心。” “那些刺会提醒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不堪,多么的卑微。我痛恨那样,为爱迷失的自己。” 裴淮之的心头忍不住隐隐作痛,他勾唇苦涩一笑。 “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容卿怔了怔,这句对不起,她好像等了很久很久。 但她却觉得,不重要了。 她放下了对裴淮之的执念,如今便连恨他,都没了兴趣。 她抬起手臂,将耳边的碎发掖到耳后。 “其实,你与周书凝之间,你的责任才是最大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你纵容包庇,惹出来的一系列后果……” 最该受到惩罚的是他! 裴淮之不置可否,他满脸都是落寞与自嘲:“我已经得到了惩罚……” 除了老夫人破坏的身体,他也弄丢了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容卿。 还有什么惩罚,能比这个,更令他悔不当初? 容卿再没与他多说什么,她转身就走。 再不像曾经那般,老夫人只要病了,她就会衣不解带,体贴入微地守在床边,亲自照顾她。 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 真心才能换真心。 —— 周书凝的离开,让国公府重新归于一片宁静。老夫人缠绵病榻,整日昏睡,情况越来越差。 裴淮之花费了财力物力,想方设法地买一些珍稀药材,替老夫人巩固早已残破的身体。 周书凝还没死心,时不时地送信回来,向裴淮之一诉衷肠。 裴淮之都置之不理,一心扑在政务上。 半个月内,他又替皇上侦破了一桩刑事案件,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裴淮之的能力出众,皇上封赏于他,他却什么都不要,只想要钱财。他毫不避讳地将老夫人的情况,以及国公府的困境,一五一十的告知皇上。 皇上听了,心生怜悯,当即便赏赐他黄金万两。 裴淮之手里有了钱,这才彻底喘口气。 他安排人去管理国公府的那些田产铺子,也取得了不错的效果,渐渐地有了一些盈利。 有了药材的滋补,老夫人的身体好了一些,渐渐地苏醒过来。 二夫人尤氏见库房有了进账,她管家更加尽心尽力,势必要向众人证明,她管家有方,不比容卿差。 她才是国公府,当之无愧的当家主母。 容卿对于这些不太关注,她一心放在该如何继续查容家案子上…… 她等了半个月,程夙的死彻底归于平静,再没人关注这件事。 她就暗暗打算,根据程夙留下的线索,顺藤摸瓜下去继续探查。 晌午时分,她用完午膳就想着出府一趟,前往明月楼。 谁知,裴霄云满脸怒意,从外面冲了进来。 他二话不说,就朝着容卿低吼。 “容卿,都是因为你,周姐姐才被赶出了国公府。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你赶紧劝劝我大哥,让我大哥将周姐姐给接回来。周姐姐现在很可怜,她孤零零地一个人住在京郊庄子里,那么什么都没有……她瘦得都快皮包骨头了,她还怀着孩子呢,如何能熬得住……” 他早上去看周姐姐,周姐姐一句话不说,只低着头哭。 她脸色蜡黄憔悴,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半旧的……住的地方,更是四处漏风,寒酸至极。 周姐姐实在太可怜了! 第172章 混迹在烟花之地 明明周姐姐与大哥才是一对,是容卿鸠占鹊巢。 周姐姐好不容易,死而复生归来,如今却被赶出了国公府。 裴霄云再也忍不了,今日无论如何,容卿都得亲自将周姐姐给接回来,否则,他不会与她善罢甘休。 他抓住容卿的胳膊。就将她往外面拽。 “你与我一起去接周姐姐回府。如果周姐姐不回来,那你也别想待在这国公府享受荣华富贵……” 容卿猝不及防,根本没想到裴霄云会突然冲进来。 她被拉扯得脚步踉跄,整个人朝着地上倒去。 玉婷想要搀扶,都来不及。 “夫人。” 容卿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斜地里多出一只大手,揽住了她的腰肢。 一股冷香,朝着她鼻息袭来。 容卿一怔抬头看去,裴淮之将她搂入怀里,转身就给了裴霄云一巴掌。 “你这是胡闹什么?” “她是你大嫂,你现在一点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吗?” 裴霄云被这一巴掌,打得后退几步。 他捂着脸庞,有些胆怯地看向裴淮之。 “大哥,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为何要打我?” 裴淮之眼底满是怒意:“是我下的命令,将人送走的,这一切与你大嫂没有关系,你不该来打扰她。” “跪下,给她道歉……” 裴霄云梗着脖子,壮着胆子反驳:“不,我不道歉。就是她害的周姐姐被赶出府的,大哥,你如今真是昏了头,你怎能为了这样一个歹毒的女人,而辜负周姐姐呢?” 裴淮之气的,太阳穴处突突直跳。 “周书凝犯了错,所以我才罚她出府的……” 裴霄云自然不信这个说辞,他冷笑一声:“那是有人污蔑了她,有人算计了她。” “大哥,你是被人蒙蔽了双眼。” 他抬手指着容卿:“她就是一个迷惑男人的狐狸精,她就是一个妖女……” 裴淮之脸色铁青,“你给我闭嘴。” 他再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便吩咐樊伟:“将他给拖下去,杖刑二十……” 裴霄云气的脸色铁青,他破罐子破摔:“大哥,你又要打我,你有本事就将我打死,否则,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周姐姐一日不回来,我就一直闹下去。” “周姐姐过得不好,那么谁都别想好过……” 他被拖下去的时候,不停地重复这几句话。 裴淮之听得火冒三丈,吩咐樊伟施刑时打狠一点。 二十板子打下去,裴霄云被打得皮开肉绽。 他呜咽哭着,嘴里不停地喊着周姐姐、父亲母亲。 裴淮之气的心头发疼,刑罚完毕,让人将裴霄云丢到了祠堂,继续跪着忏悔。 裴霄云在祠堂跪了半夜,昏死了过去。 老夫人醒了,听说了这件事,为裴霄云说了一些话,裴淮之这才让人将其抬回屋内,让周府医给他上药诊治。 裴霄云疼得呜咽大哭,他不由想起上次受刑时,周姐姐温柔体贴地为他上药的画面,他心里不由得生出恨意。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低声呢喃。 “容卿,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你欠了周姐姐的,必须要还给她。” 之后,他伤好后,倒是没再去找容卿的麻烦。 如夏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连忙向容卿禀告。 “夫人,二公子他这些日子,时常不归家,书院彻底不去了。他现在去得最勤的地方,是那些勾栏瓦舍之地……” 说到最后,如夏难以启齿。 自从二公子原本订下的姻亲对象取消后,他的婚事,老夫人花了不少钱聘请媒婆,可一直都没什么进展。门当户对的皆都婉拒,门户低的,老夫人又看不上。 容卿停下了拨弄算盘的动作,她眼底闪过几分诧异:“勾栏瓦舍之地?” “裴淮之也不管他?” 如夏叹息一声:“国公爷其实也管了几次,可是每次,二公子都阳奉阴违。表面上乖乖巧巧地应了,实则,该如何还如何。” “这几日,他去了哪里,都是让身边的奴才保密……若非夫人让我留意二公子,我们恐怕也不知情。” 国公爷现在又忙着政务,哪里有那么多的闲工夫管二公子。 以前二公子勤奋好学,洁身自好,书院的夫子,曾经不止一次夸奖过二公子乃是一个读书的料子,来年的科考,若是努力一把,肯定会榜上有名的。 可自从周书凝回来,二公子就荒废了学业。 如今,不学无术与那些纨绔子弟,时常混在一起。 他现在已然成了那些青楼、名苑的常客。 二公子的名声现在都烂透了。那些高门大户,稍微调查一番就能得知,他整日混迹在烟花之地,寻欢作乐。 恐怕,那些世家的女娘,更加避之不及。 容卿低敛眉眼,自嘲一笑。 “他的路,是他自己选的。既然他不珍惜,将来自食恶果,也是他活该。继续派人暗中观察,其余的不必理会。” 她早就对裴霄云死了心。 养不熟的白眼狼,她不是圣母,自然也不会白费力气。 容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准备一下,我们待会去明月楼。” 如夏眼底满是诧异:“明月楼?” “去那里做什么?” 容卿捧着一个茶盏,喝了两口热茶。 她微眯眼眸,低声道:“程夙之前不是在明月楼养了个外室吗?那个叫馨儿的……” 如夏恍然过来:“对啊,程夙的那个外室馨儿好像还怀了孕。算算时间,她肚子里的孩子,快要八个月了吧?” 容卿点了点头:“程夙临死前,对我说的那个地址,就是明月楼后院。” “偏偏馨儿也在明月楼,所以我猜……这个馨儿定然是知道一些什么。” 她们没有耽搁,收拾妥当,便离开国公府,前往明月楼。 明月楼宾客云集,大堂坐满了散客,高台上坐着一个盲女,正弹琴唱曲。 盲女的声音清脆,曲调很优美,引起了不少宾客的注意,纷纷向高台上抛碎银打赏。 一时间气氛热烈,很是喧闹。 容卿提前定了雅间,她这次女扮男装,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踏入明月楼。 她穿了一袭青灰色绣着银丝的锦袍,墨发竖起简单插了一根木簪,虽然她已经刻意让自己的妆容丑化了一些,可她女扮男装的装束,还是风流倜傥,英俊不凡。 她刚一踏入酒楼大堂,便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其中有些女子,眼睛发亮,盯着容卿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容卿上了楼,人都消失了,她们还伸着脖子往上看。 “那位公子,真是英俊啊。不知道是哪家的小郎君?婚配否?” “……” 大堂隐蔽的一角,裴霄云正搂着美貌娇娘饮酒作乐,他抬眸扫了一眼,忍不住怔愣半晌。 他眼底掀起惊涛骇浪。 那不是容卿吗? 她怎么来了这里? 第173章 羊入虎口 曾经,容卿也女扮男装过,所以他认得她扮男装的样子。 大哥知道容卿来了明月楼吗? 明月楼虽然说是一个闻名大晋的酒楼,可来这里的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既有作风清雅的大文豪,也有腰缠万贯的商人,甚至连手握权柄的朝臣,偶尔都会来这里作乐一番。 酒楼里涵盖的服务很多,有卖艺不卖身的舞姬、歌姬,自然也有供客人寻欢作乐,欲仙欲死的风尘女子。 总之,大户人家的女眷,一般都不会来这明月楼。 可容卿却来了,还以女扮男装的姿态过来。 裴霄云的眸色渐深,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旁边的纨绔子弟,察觉到了裴霄云的异样,他不由调侃笑道:“二公子,原来你也男女通吃?” 其他人纷纷附和,开始起哄。 “二公子是对那位小郎君动心了吗?” “还别说,刚刚那位小郎君,生得唇红齿白,肌肤似雪,那一双眸子更是惑人得很。别说是女人看了都心动,便连我们这些男子,都心痒痒……哈哈哈……” 有人凑过来,勾肩搭背搂着裴霄云的肩膀。 “兄弟,你告诉我实话,真的对那小郎君动心了?” 裴霄云回过神来,他眸光微闪,扭头看了眼纨绔。 “那种姿容,让人很难不动心。宋三公子应该也心痒痒了吧?” 这个宋三公子宋晖,乃是溧阳郡主的夫君宋铭的胞弟。宋铭家世不显,却因与溧阳郡主成亲,这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宋家的地位跟着拔高。 家族里的子弟,无论是教育还是资源,亦或者地位,都渐渐与京都世家子弟持平。这几年,宋家的风头很盛,京都世家渐渐地与其来往,没人想得罪宋家。 毕竟宋家的背后乃是诚亲王,诚亲王又颇受圣上隆恩。 裴霄云与宋晖,同在书院读书,更因溧阳郡主与周书凝的缘故而结交。 一开始,裴霄云被容卿严格管束着,与宋晖来往不多。 自从周书凝回来,裴霄云就渐渐脱离束缚,与宋晖来往甚密起来。 勾栏瓦舍这些地方,是宋晖带着裴霄云涉入的。 这些日子,两个人时常厮混在一起,玩遍了京都城的那些烟花之地。 裴霄云食髓知味,尝到了甜头,乐不思蜀。 两个人的关系更加亲密。 彼此是什么德行,他们自然也渐渐了解。 宋晖眼底满是兴味,他长相偏于阴柔,身形偏瘦,这几年过于沉溺女色,几乎将他的身子都给掏空了。 他脑海里浮现出那位小郎君的姿容,顿时心猿意马。 “确实勾起了小爷我的兴致……” 裴霄云眸光闪烁,低笑一声:“喜欢就出手呗,以宋三公子的身份地位,想要一个平民,也不是要不起。” “看那小郎君的穿着很是普通,应该不是什么有背景权势的高门大户。” 若是容卿在明月楼失了贞洁,大哥难道还能继续容忍她留在国公府? 一个念头,在裴霄云的心头,渐渐地扎根发芽。 他有些激动。 目光带着期望,凝着宋晖。 宋晖这个人,最是喜爱美色,这些年无论男女,他都玩了不少。 宋家除了宋铭,也就宋晖这么一个嫡系子孙。 宋晖从小被宋老夫人养大,老夫人对他极为溺爱,向来是有求必应。 无论宋晖闯出什么祸端,老夫人不论对错,都一律包庇纵容。 据裴霄云所知,就在半年前,宋晖曾经强取豪夺过已婚少妇,那少妇的夫君乃是普通百姓,宋晖为了独占那少妇,让人在暗下打死了少妇的夫君。 后来事情被捅出来,是老夫人出面,去了诚亲王府一趟,借助王府的力量,平息了此事风波。 经过这件事后,宋晖越发的肆无忌惮。 他寻觅猎物,寻了许久,都没找到合适的对象。 今日,容卿女扮男装,闯入了他的视线,这无疑是羊入虎口。 裴霄云眯了眯眸,他何不借这把刀,替周姐姐铲除容卿这个阻碍呢? 这可是容卿自找的!谁让她倒霉,自己撞了上来呢! 宋晖沉吟半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眼底渐渐地浮现一些欲望,试探性的问裴霄云。 “二公子,你难道不想?” 裴霄云低垂眼帘,做出忍痛割爱的模样。 “我虽然也有些动心,可是……你我是兄弟,你这些日子一直陪着我,我实在是感动。我们之间,不能因为一个外人,而影响了彼此的情分。” “我愿意割爱,成全宋兄。” 这番话,彻底地愉悦了宋晖。 他松了口气,拍了拍裴霄云的肩膀。 “好哥们,我没有看错你!” “你放心,等弄到手,我玩腻了以后,就让给你。” 裴霄云连忙点头:“好,那我就等着宋兄了。” 宋晖激动无比的,当即便抓了一个伙计,打听容卿订的包厢是哪个。 伙计犹犹豫豫,不敢随意泄露客人的信息。 宋晖一个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 “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吗?得罪了我,我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他喝了不少酒,又被裴霄云那么一怂恿,此刻什么都不顾忌了。 伙计被他打蒙了,他连忙跪地求饶。 “宋公子息怒。” 宋晖抬起脚来,踩在他的脑袋上:“乖乖告诉我,否则,我这就让人将你丢去深山老林里喂野狼。” 宋晖时常来明月楼潇洒,这里的管事与伙计,自然都清楚他的身份。 伙计哪里敢得罪他,他连忙瑟瑟发抖地回道。 “那位公子,他……他上了三楼。” 宋晖这才满意了,他掏出几个碎银子,砸在伙计的脑袋上。 “带我上去。” “若是找到了人,少不得你的好处!” 伙计没见过这样多的银子,他犹豫片刻便捡起了碎银,揣在了怀里,恭恭敬敬地领着宋晖上楼。 裴霄云没有跟去,他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宋晖兴致勃勃上了楼。 他抓起酒盏,一饮而尽。 他低声呢喃了句:“容卿,别怪我……是你太卑鄙,是你先害周姐姐的……” “周姐姐再在庄子上住下去,她肯定会活不成的……这都是你逼我的!” 第174章 有癞皮狗不长眼 裴霄云又喝了两杯酒,他摇摇晃晃地起身,便从后门离去。 他要制造不在场的证据。 他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的话,就算容卿出了事,也和他没有关系,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 —— 容卿入了三楼廊道最里面的一个包厢,伙计上了一些精致的茶点,便恭敬地退下。 如夏提前查了馨儿的消息,她低声说道。 “馨儿如今还在明月楼的后院居住,不过对外宣称,她是掌柜的远房亲戚,暂时借住此地。她一应吃食用度,都是极好的,即使程夙死了,掌柜也没有短缺她。” “这些日子,她很是低调,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非我们之前通过程夙,知道一些她的信息,恐怕此时已经查无此人。” “奴婢费了一些财力精力,买通了明月来的一个婢女,这个婢女与馨儿的婢女关系极好,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 容卿捧着茶盏,纤长的手指捏着杯盖,轻轻地拨着杯中绽放的翠绿茶叶。 她眼睫低垂,照落一片阴影。 “她现在在哪里?” 如夏办事很是迅速、妥帖,她立刻回答:“在后院等着夫人召见。” 容卿轻轻颔首,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案桌:“嗯,让她过来。” 如夏点头,她走到门口,刚拉开房门,便见门口站着一个长相阴柔,身形削瘦,穿着一袭锦衣华服的男子。 如夏微微紧皱,她却是恪守礼规,客气的问道:“请问公子是……” 宋晖展开折扇,自认很风流倜傥。 他的目光透过敞开的门缝,往里面扫了一眼。他视线瞥到一双纤细白嫩,很是漂亮的手掌正捧着茶盏。 他的眼睛不由得微微一热,顿时心潮澎湃。 可真是美人啊。 即使是男子,就算只是一只手,也能让他体内的血液沸腾,燃烧起来。 “我姓宋,乃是小宋家三公子……刚刚见小郎君气度不凡,便有了结交之心,不知道……我能否入内,与小郎君寒暄一二?” 他虽然回答如夏的问题,可那双眼睛,却一直直勾勾的往里面瞧。 如夏并不蠢笨,顿时觉得此人来者不善。 她走出屋内,啪的将房门给关上。 隔绝了宋晖继续往里面探视的目光。 “抱歉,我家公子不方便,还有其他事情要办,还请宋公子见谅,请……” 如夏福了福身,礼数周到,倒也不算冒犯。 宋晖却眯了眯眼眸,寒意乍现。 “这么不给我面子?” “宋家,你们确定惹得起?” 如夏不卑不亢,一字一顿回道:“请离开!” 宋晖见她油盐不进的模样,气的冷笑一声。 “架子挺大啊!” “给你脸了是吗?” “我想与你家郎君结交,这是我给他面子……若是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如夏的心头一沉,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宋晖便拍了拍手掌。 两个宋家护院,从远处走出来。 他们气势汹汹,眼神凶狠……一步步逼近过来。 如夏看向宋晖:“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晖收起折扇,他勾唇冷笑道。 “今天,这道门,小爷我进定了……” 他看向身强力壮的护院:“将这个碍事的,给我拖下去……你们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他彻底没了耐心,刚刚兴致起了,才客气一番,谁知人家根本就不领情,敬酒不吃吃罚酒,既如此那他也就不装了。 两个护院对视一眼,脸上纷纷跃上欣喜。 如夏的姿容也不差,属于中等,这是天上掉馅饼。他们摩拳擦掌,将如夏给围了起来。 如夏的脸色一变,她没想到,光天化日这个宋公子居然会这样胆大妄为。 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强取豪夺吗? 宋家,到底是哪个宋家,居然如此狂妄? 莫不是,是太子殿下的那个外祖宋家? 如夏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反抗动手。 就在那两个护院,欲要扭住如夏的胳膊时,容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如夏,动手……” “既然有癞皮狗不长眼,那就好好教训一番。” 如夏得了容卿的命令。 她再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对两个护院出手。 她抬脚踢过去,一脚一个,不过瞬间就将两个护院给踢飞。 护院没什么武功,都是三脚猫的本领,如夏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不过眨时间,两个护院就被踹倒在地,捂着裤裆哀嚎起来。 宋晖都惊呆了,难以置信看着如夏。 他没想到这个丫头,居然会武功。 他带来的人,根本就不够看的。 他不禁后退一步,愤怒地斥责。 “你……你这个贱婢,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乃是溧阳郡主的夫君胞弟,得罪了我,你就得罪了诚亲王府……” 容卿打开了房门,她目光冰冷地凝着宋晖。 她当是哪个宋家呢。 原来是溧阳郡主的夫君宋铭,那个宋家啊。 容卿抬了抬下巴,嗤笑一声:“宋公子真是好大的口气啊,明明是你先跑来我这里乱吠的,我的丫头不过是自卫而已……就算你去报官,告上金銮殿,也是不占理的。” 宋晖听到声音,扭头看向容卿。 这一次距离近,他将容卿的面容,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眼底满是惊艳,震惊于一个人的五官轮廓,怎么能完美无瑕到这个地步。 他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渐渐地,他察觉到容卿的模样,有些眼熟。 他忍不住问了句:“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容卿皱眉,眼底满是厌恶:“我从不与癞皮狗认识……” 宋晖气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抖着手指,指着容卿:“你居然骂我癞皮狗?你怎么敢的?” “好啊,今天你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诚亲王府……你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绝不会让你活着看到明日的太阳……” 容卿凝着他指向自己的手指,她看向如夏,命令道:“我最讨厌有人用手指指着我……如夏,给他一个教训。” 如夏得令,她动作极快,一把抓住宋晖的手指,手上一用力,咔嚓一声,直接将宋晖的手指给掰折了。 第175章 臭鞋塞入嘴巴 宋晖痛得撕心裂肺大叫,“啊,我的手,你怎么敢的?” 他的手断了,他成了残废。 “来人,立刻派人去通知我大哥,让他喊溧阳郡主过来……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将这两个人给千刀万剐了。” 容卿轻笑一声,她看向宋晖:“好啊,将他们都请来……我倒要看看,诚亲王府的人,究竟无法无天到了什么地步。” 宋晖平日里跋扈惯了,他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他当即派人,去诚亲王府报信。 谁知报信的人,刚刚出了明月楼,一抬头就看见溧阳郡主刚下了马车。 宋家护院当即跪在溧阳郡主面前,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溧阳郡主听了,挑眉轻笑一声。 “哦?居然有人敢如此狂妄?” 放眼整个京都,没人不忌惮诚亲王府的。 宋晖将王府的名头摆出来了,那人却不惧? 非但不害怕,还断了宋晖的手指,真是好大的胆子。 溧阳郡主顿时怒了:“区区一介平民,却敢欺负宋家人。” 在这京城,谁不知道宋晖是她夫君的胞弟,此人不给宋晖面子,那就是在看不起诚亲王府。 这些日子,她与宋铭的夫妻关系不太和睦,她正想着怎么修复彼此的关系呢,毕竟,她是真的喜欢宋铭。 宋晖又是宋铭的胞弟,她这个做嫂子的,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 溧阳郡主当即让护院带路,上了三楼包厢。 宋晖不敢靠近容卿,他捂着手指忍着疼痛,恨不得将容卿给撕了。 可当目光,扫向那张漂亮的脸蛋,愤怒又被色心慢慢地占据。 他想着有王府给他撑腰,容卿今天肯定是要倒霉的。 哼,这小郎君现在有多得意,待会就会有多惨。 他就等着这粉雕玉琢的小郎君,如何匍匐跪地,向他摇尾乞怜的。 宋晖越想越激动,他继续又大放厥词:“趁着王府的人没来,如果你们肯跪下求我,说不定我会让你们痛痛快快的死。” “若是不想死,想要活,那就好好的服侍我,把我伺候得高兴了,舒服了,到时我就留你一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容卿轻笑一声,眼底满是嘲弄。 “真是聒噪……” “如夏,将他的嘴,给我堵上。” 如夏应了,她将宋晖的臭鞋脱掉,塞入了他的嘴里。 宋晖眼底满是惊愕,他连忙反抗挣扎,却被如夏钳制,根本就挣脱不了。 脚臭的味道,冲入咽喉,他忍不住直翻白眼,干呕声不断。 如夏轻笑一声,嫌弃的将他给甩开,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掌,扔在了宋晖的脸上。 宋晖摔倒在地,鞋子从嘴巴里掉出来,他捂着胸口痛苦的呕吐起来。 就在这时,溧阳郡主带着人,走上了三楼。 她看见这一幕,不由一惊趋步上前。 “三弟,你没事吧?” 宋晖抬头看见溧阳郡主,他的眼睛一红,歇斯底里的哀嚎起来。 “嫂子,你可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要被人给弄死了。” “嫂子,你一定要帮我讨回公道啊……” 溧阳郡主愤怒无比,她将宋晖搀扶起来,抬起手臂朝着如夏的脸颊扇去。 “贱民,宋家的人,也是你们敢招惹的?” 如夏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宋公子先招惹我们的,我们不过是自卫。还请郡主,不要偏私……” 溧阳郡主咬牙切齿地看向如夏,当看清了面容时,她不由得一怔。 这个丫头,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她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她懊恼的挣脱如夏的钳制。 “放肆,你居然敢躲?” “来人,将这个贱民给我控制住,今天我非要打烂她的脸。” 王府侍卫,当即便将如夏给围住。 容卿挡在了如夏的面前。 “溧阳郡主,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动手,这是你一贯的行事作风吗?” 溧阳郡主皱眉,看向容卿的目光,满是疑惑。 “你是……谁?” 这个公子,她怎么看着也有些眼熟。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宋晖眼底满是焦急,他不禁催促:“嫂子,这样的贱民,我们哪里会见过……你赶紧让人将他们给抓起来。” “我的手指都被他们给掰断了,无论如何,都得让他们付出代价。要不然,旁人会以为宋家好欺负,诚亲王府好欺负一样。” 溧阳郡主连忙查看宋晖的手指:“真的断了?” 宋晖委屈地点头,眼眶里都是泪。 “是,我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嫂子,如果大哥与祖母知道此事,肯定会心疼我的。请嫂子,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溧阳郡主心疼地拍了拍宋晖的肩膀:“三弟,你放心,今日我一定会帮你出了这口气。” 她挥了挥手,侍卫挎着长刀,朝着容卿主仆冲了上去。 如夏抽出腰间的软剑,便要反击。 哐当一声,暗器不知从何处掷出来,扎在了侍卫的手腕上。 侍卫手中握着的兵器掉地,他们纷纷捂着手腕倒退。 他们惊恐的扫向四周。 溧阳郡主一惊,“什么情况,难道这里有埋伏?” 容卿也很意外,她扭头观察四周。 下一刻,对面的包厢门被人打开,谢辞渊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整个人俊逸出尘,气度不凡,很是惹眼。 他嘴角勾着玩世不恭的痞笑,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柄暗器,慢悠悠的跨步而出。 “孤正在休息,就听着这外面乱糟糟的,吵得孤脑仁疼……” 在场的人全都变了脸色,纷纷屈膝下跪行礼。 “太子殿下……” 容卿也跟着跪地。 谢辞渊淡淡说了句:“免礼吧。” 众人纷纷起身。 溧阳郡主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太子殿下怎会在此? 她攥着拳头起身,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宋晖看见是太子殿下,他的两眼发亮,腰板都直了起来。 诚亲王可是太子的皇叔,太子肯定会偏向他的,毕竟他们也算是沾亲带故的。 那两个贱民,又不认识太子殿下,局势似乎对他更加有利了。 宋晖思及此,连忙激动的磕头禀道:“太子殿下息怒,是我们打扰了您的休息。不过,这可不怪我,是这二人先对我动手的。” “我的手指都被他们给掰断了,他们还拿了臭鞋子,塞我嘴巴里……我堂堂宋家三公子,被这两贱民如此欺辱,这不仅是我丢人,更是成亲王府,乃至太子殿下的耻辱。” “还请太子殿下明察,还我一个公道……” 第176章 太子殿下护着容卿 他说到最后,声音里都染了哽咽,显得委屈至极。 溧阳郡主压住心底的忐忑,也跟着附和道:“太子殿下明鉴,确实是这两个人,在欺辱宋三公子……” “三公子明年还要考科举呢,可如今他的手被废了,相当于断送了他的一生。” 如夏轻笑一声:“郡主说错了,三公子的手不过是折了,哪来的断了?” 宋晖气急败坏地看向如夏:“分明是你掰断了我的手,你还狡辩?到底断没断,我自己不清楚吗?” “我告诉你们,宋家的人不是好欺负的,你弄断了我的手指,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如夏走到了他的面前,二话不说抓住他的手指,又是狠狠一掰。 宋晖猝不及防,根本就没想到,如夏敢再次对他出手,剧痛再次传来,他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四周。 溧阳郡主气地浑身发抖:“你,你还敢对三公子动手?” “贱婢,来人,将这贱婢给我杀了。” 王府侍卫听令,有些犹豫不敢出手,他们看向谢辞渊。 谢辞渊挑眉,淡淡勾唇笑了:“你们看孤作甚?郡主命令你们杀人,你们平日里不是挺听话吗?怎么这会儿,当着孤的面,倒是犹豫了?” 溧阳郡主含着怒意看向侍卫:“你们聋了吗?” “赶紧动手。” 王府侍卫不敢再迟疑,纷纷捡起地上的兵器,忍着手腕上的剧痛,向如夏攻去。 如夏抓着宋晖,将他挡在自己的面前。 宋晖无法挣脱,只能被她当做盾牌使用,他气得哇哇大叫。 “你这贱婢,你怎么敢的。” “你放开我。” 溧阳郡主急得不行:“你这贱人,快点放开三公子,倘若他伤了一根头发丝,我今天就让你碎尸万段。” 如夏挟持着宋晖,退后几步。 她抬起宋晖的手指,嗤笑一声:“别激动啊,我不过是为了证明三公子的手指,没有断而已。” “他刚刚骨折了,如今我给他正位了。他的手如今可是毫发无损……” 宋晖一怔,他动了手手指,却发现刚刚还剧痛无比,无法动弹的手指,居然奇迹般的恢复了。 “嫂子,我的手好了……” 溧阳郡主的胸膛,剧烈起伏。 她死死地盯着如夏:“你在耍我们?” 如夏挑眉,“哪里,不过是在教训一只疯狂乱吠的癞皮狗而已。” 她将宋晖狠狠往前一推,宋晖控制不住脚步,整个人朝着溧阳郡主扑去。 溧阳郡主来不及闪躲,她整个人都被撞倒在地。 宋晖趴在她的身上,两只手抓住了她的胸脯,嘴巴精准的碰到了溧阳郡主的嘴。 他眼眸大睁,整个人都蒙了。 溧阳郡主的脑袋一片空白,几乎都气炸了。 “啊……滚开。” 她抬手给了宋晖一巴掌。 宋晖后知后觉,连滚带爬地翻身,他眼底满是惊恐。 “嫂子。我不是故意的……” 溧阳郡主羞愧难当,整个脸颊通红无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居然与宋晖亲密接触,有了肌肤之亲? 这要是传出去,她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溧阳郡主几乎要疯了,她揪着袖子狠狠的擦拭嘴巴。 她觉得自己脏了。 宋晖平日里玩得有多花,她比谁都清楚。他不止玩女人,甚至还玩男人。 如今,她被这样的人给轻薄了。 溧阳郡主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 宋晖跪在溧阳郡主面前,磕头请罪:“嫂子,我不是故意的,是那贱婢推的我,嫂子,你别生我气。” 溧阳郡主眼底带着滔天的怒意,冷冷地看向如夏。 “你真该死……” “我一定要将你给杀了。” 她扭头看向谢辞渊:“太子殿下应该看到了,是他们欺辱我们在先。今日这口气,我必须得出了……” “动手,将她当场格杀。” 溧阳郡主周身都散发着杀气,她下了死令。 王府侍卫握着刀,朝着如夏砍去。 谢辞渊再次出手,暗器直接扎在了其中一个侍卫的胸膛。 一击毙命,侍卫的身体轰然倒塌,当即便断了气。 溧阳郡主惊愕地看向谢辞渊:“太子殿下,你为何要阻止?” “是他们欺辱我在先的……我如今才是受害者……” 谢辞渊眼角漫着笑意,笑容却渗透着寒霜。 “溧阳郡主平日里挺耳清目明的,今日怎么那么眼瞎?” “宁国公夫人可不是什么贱民,也不是你们能随意打杀的对象。” 溧阳郡主眼底满是震惊,难以置信地看向容卿。 “什么,宁国公夫人?” “容卿吗?” 怪不得她觉得眼熟,原来是容卿女扮男装? 她眼尾处扫了眼如夏,慢慢地恍然。 这丫头,分明就是容卿的贴身婢女。 她刚刚居然没有认出来? 溧阳郡主倒吸一口冷气,她不禁后退一步。 溧阳郡主想起前些日子,母亲举办寿宴时,太子殿下护着容卿的情景。 她的脊背冒出一层冷汗。 怪不得太子会出面,这分明又在袒护容卿。 而后,她转身反手给了宋晖一巴掌。 “混账,宁国公夫人,你都敢招惹?” 宋晖被打蒙了,他满脸难以置信。 “宁国公夫人?” “他是宁国公夫人,这怎么可能?” 这俊美如俦的小郎君,居然是女子? 宋晖怔愣地看向容卿。 他的心,一点点地往下坠。 溧阳郡主气极,又给了宋晖一耳光。 “你平日里胡闹也就算了,怎么就那么不长眼,招惹了不该惹的人。你快点跪下向国公夫人赔礼道歉……” “太子殿下在这里,容不得你放肆。” 她最后一句,是在提醒宋晖。 太子在这里,所作所为分明是护着容卿。 他们即便有理,也是处于劣势。 可他们是如今是理亏的一方,如果看不懂形势,到最后倒霉的人,就会是他们! 宋晖不是傻子,他素来欺软怕硬。到了这一刻,他浑身的骨头都软了。 他屈膝,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国公夫人见谅,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你……” 容卿没想到,谢辞渊能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她很是意外。 局势逆转,她知道太子是在帮她。 她还有事情要办,自然没有心思,继续与溧阳郡主、宋晖等人纠缠。 “刚刚我的婢女已经教训了你,此事就此作罢……希望你不要再仗着权势,欺压、鱼肉百姓……” 谁知,她的话还没说完,谢辞渊就轻笑一声。 “国公夫人还挺仁慈。” 第177章 他残暴的一面 容卿一怔,她看向谢辞渊。 “殿下的意思是……” 宋晖的身子一抖,脸色顿时惨白起来。 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溧阳郡主的双腿发抖,她试图为宋晖求情:“太子殿下,宋晖他年纪小,还是一个孩子,他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容我回府,一定会好好的惩处他……” 谢辞渊把玩着手里的刀柄,一字一顿道。 “年纪小,还是一个孩子?溧阳,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孩子可不会糟蹋良家妇女,无辜百姓。孩子可不会色胆包天,仗着权势,肆意而为……” 他揉了揉眉心,似是彻底没了耐性。 语气虽然平和,可声音却透着令人胆寒的冰冷。 “孤这几日旧疾犯了,一直都没休息好。今日好不容易,有了入睡的兴致,谁知刚刚闭眼,就被吵醒。孤现在头疼欲裂……这笔账,总该有人要承担……” 宋晖吓坏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忙磕头请罪:“殿下息怒,我……我不是故意打扰殿下的。若是我知道,殿下在这里,给我一百个胆子,我都不敢冒犯殿下……” 谢辞渊眼皮都没抬,手中把玩的刀柄‘嗖’的一声飞掠而去,扎在了宋晖的手掌之上。 殷红的血,立刻流淌而出。 宋晖疼得痛叫起来,“啊……” 他连忙向溧阳郡主求救:“嫂子。” 溧阳郡主的脸色一白,她欲要趋步上前,秋鹤挡在了她的面前。 “郡主确定要帮宋三公子,分担太子殿下的怒火吗?” 溧阳郡主一愣,下一刻谢辞渊就抬脚,踩上了宋晖的胳膊。 他微微俯身,幽暗的灯光,照耀着他菱角分明的五官,看着虽然俊美无暇,可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像是阎罗现世。 这一刻,宋晖的生死,不过是在他的一念之间。 宋晖惊惧无比,便连痛叫声都不敢发出来。 “殿下,饶命……” 谢辞渊轻笑一声,玩世不恭的笑着:“放轻松,孤不是滥杀性命之人,这短刀不小心脱了手,让宋三公子受累了,抱歉。” “你再忍一忍疼,孤的东西,势必是要收回的……” 宋晖还没听清楚谢辞渊的意思,下一刻,便见男子修长白皙的手指,抓住刀柄,狠狠的往下一切。 刚刚被如夏掰折的那根手指,就这样活生生的被切断了。 宋晖歇斯底里的惨叫,这种疼痛,比之刚刚被掰折了手指,还有强烈上百倍。 溧阳郡主的双腿发软,倒退几步,身子狠狠地撞在墙壁上。 她脸色发白,怔愣地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 她以前听说过太子殿下残忍弑杀,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他对人动手。 鲜艳的血,溅落在他俊美的脸庞……他眼尾那颗痣染得殷红、鬼魅。 谢辞渊拔出刀子,缓缓站直身体。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染血的匕首。 “抱歉啊,不小心切断了宋三公子的手指……” “以后遇到孤,记得躲远点,溧阳应该见识过,孤这手中的暗器不听话,时常乱飞的情况吧?” “要想避免此类情况发生,一定要切记,不该招惹的人,千万别碰……” 宋晖满手都是血,很快便痛晕了过去。 他最后闭上眼睛时,看着谢辞渊的目光,满是恐惧与绝望。 溧阳郡主的双腿发软,跌跪在地。 她久久都无法回神。 而后,她朝着谢辞渊磕头请罪。 谢辞渊意兴阑珊,打了个哈欠,缓缓地转身重新入了包厢。 “滚吧。” 溧阳郡主哪里敢再继续逗留,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让人架着昏死过去的宋晖,逃也似的离开了三楼。 空气里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容卿咽了口唾沫,心头忍不住砰砰急跳。 她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门,一把抓住如夏的手。 “我们……也离开吧。” 如夏也吓得脸色泛白,太子殿下的性情阴晴不定,实在太过瘆人。 她连忙点头,搀扶着容卿欲要离开。 谁知,紧闭的房门,在这时候又被人打开。 秋鹤恭敬地朝着容卿俯身鞠躬:“国公夫人,我家殿下想要请您叙叙旧……” 容卿的心,轻轻一颤。 她唇瓣蠕动,想要拒绝,可是她没胆子说出口。 秋鹤似看出她的犹豫,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国公夫人莫怕,我家殿下的性格其实很好的……刚刚不过是宋三公子,打扰了他休息而已。” “我家殿下轻易不会动怒,是宋三公子倒霉,恰好撞到了枪口。” 秋鹤疯狂地为谢辞渊找补。 殿下刚刚切断了宋晖的手指,踏入屋内的那一刻,殿下就开始有点后悔了。 一时没忍住,又让容卿见识到了他残暴的一面。 殿下让他想法子,在容卿面前,扭转一下他暴戾的形象。 他左思右想,都觉得有什么话,要当面说清楚才好。 秋鹤舔了舔嘴唇,继续笑道:“夫人聪慧,应该也知道,我家殿下因容太傅之故,一向对你和颜悦色。刚刚殿下之所以那样狠厉地惩罚宋三公子,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替夫人出口气……” 容卿深呼吸一口气,她感受到了谢辞渊的维护。 所以,她还是要道谢的。 太子都这样邀请了,倘若她拒绝,那不就得罪他了? 她不会做这样没有分寸的事情。 容卿压住心底的忐忑,扯了扯唇角:“我确实要对殿下说声谢谢的……” 她抬脚迈入屋内。 没想到这个雅间,居然还有厅堂,厅堂里空无一人,内室门口摆放着一道雕花屏风,将里面的情景遮掩得严严实实。 秋鹤恭敬地邀请容卿落座。 他连忙解释:“殿下在更衣,刚刚沾染了一些血,他有洁癖……忍不了那个味道。” 容卿缓缓地落座,表示理解。 很快便有小厮,将精致的茶点端进来,摆在了桌子上。 茶点的类型很多,不只有糕点之类,像一些面食,馄饨之类,都赫然在列。 容卿发现,大部分居然是她平日里喜欢吃的。 什么红豆糕,枣糕,还有泼了红油的薄皮馄饨,色香味俱全,瞧着很是诱人。 容卿看着渐渐的还真觉得饿了。 她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 大概半刻钟的时间,谢辞渊终于更衣完毕。 他穿着一袭淡青常服裁云气,玉冠轻拢发如鸦,他指间执扇,漫不经心地挑开垂落的珠帘,步履缓若踏碎流光,自暗处徐徐而出。 第178章 将她拽入怀里 屋内橙色的烛光跳脱,暖光漫过他俊美的眉眼,将轮廓的锋利削弱几分,这一刻竟然多了几分清隽儒雅。 他唇畔噙着笑意,不是浅淡的敷衍,是从眼底漫上来的真切,那点笑意像揉碎的星光,晃得容卿眸光微怔,心头泛起了几分涟漪。 没想到,向来性情诡异难测的太子殿下,居然也有这样清润柔和的面容。以前他最常穿的衣物,便是暗色系,没想到如今一袭淡青色的锦衣,衬托得他外貌丰神俊逸,比裴淮之甚至更胜一筹。 倘若京都的那些贵女,瞧见这样的太子殿下,恐怕她们不会再畏惧他的手段行事作风,单单这幅皮囊,就能让她们心甘情愿地前仆后继。 谢辞渊在容卿的对面落座:“抱歉,让容姑娘久等了。” 容卿的眼底掠过一些诧异,他还是喊她容姑娘,而不是国公夫人。 她连忙摆手:“没等多久,太子殿下不必介怀。” 谢辞渊嘴角噙笑,他端起桌上的红油汤馄饨,放在了容卿的面前。 “孤饿了,不知道容姑娘可否陪孤稍微吃一些?” 容卿拒绝的话到了嘴边,闻着那馄饨的香味,还有谢辞渊殷切的眼神,最终咽了下去。 “殿下若是不嫌弃,臣妇荣幸至极。” 谢辞渊很不喜欢,她称呼自己为臣妇。 像是裴淮之的所有物般。 他心里很不爽,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他压住不悦的情绪,端着一副君子风范,勾唇温柔的笑了笑。 “怎会嫌弃,这也是孤的荣幸!” 随后,他时不时地为容卿布菜,姿态优雅温和,没有半分性情急躁,不耐心的神色。 如夏站在一旁,一开始很紧张,手心都冒了汗。 到最后,她亲眼看着太子居然为夫人布菜,她眼底满是惊诧。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这一刻,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太子殿下看夫人的目光,好温柔啊……他的眼睛似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古潭,那里面全是能溺死人的柔光。 不知道的,还以为殿下对她家夫人深情似海呢。 但她明白,太子殿下定然是看在太傅的情分上,这样关照照拂夫人。 这一顿饭,容卿不知不觉吃撑了。 她不好意思回绝谢辞渊的好意,所以他夹的那些东西,她统统都吃完了。 她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这一声饱嗝,响彻四周。 谢辞渊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他抬眸看向容卿。 容卿的脸颊,陡然红了起来。 好丢人啊。 这一刻,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以为谢辞渊会笑话她。 没想到,谢辞渊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唇角依旧勾着笑,将筷子放在桌子上,“孤吃饱了,撤了吧。” 秋鹤立刻应了,让人将食物撤下去。 又上了一些新鲜的瓜果,还有女子喜欢喝的花茶。 谢辞渊亲自冲泡花茶,递到了容卿的面前。 “漱漱口……” 容卿受宠若惊,不停地道谢。 她与裴淮之成亲五年,没被人这样周到地照顾过。 这种感觉,不知为何,她竟然不讨厌。 谢辞渊喝了口温茶,清了清嗓子,“不知道今日的事情,有没有吓到容姑娘?” 容卿迟疑地摇了摇头。 “没……有。” 谢辞渊叹息一声,很是无奈道。 “孤的性子,其实平日里很好,轻易不会发脾气的。外人对孤不太了解,希望容姑娘不要听信他人传言。孤其实很好相处,以后有机会,我们相处多了,容姑娘应该就能知道,孤是一个怎样温和的人了。” 秋鹤扯了扯嘴角。 殿下这谎话扯起来,越发炉火纯青了。 若是不了解殿下,他肯定也信了。 容卿眼底掠过诧异,以后有机会,相处多了? 这是什么意思。 容卿不敢扫谢辞渊的兴,连忙附和:“臣妇与殿下几次相处,感觉到了殿下的善意,殿下确实脾性挺…挺好。” 这违心的话,说出口倒也不怎么难,毕竟他对她确实挺好的。 “臣妇知道,殿下是看在家父的情分上,一直都在照拂臣妇。殿下有心了,若是家父在天有灵,定然也会感念殿下。” 谢辞渊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 但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既然她认为,他对她的照拂,是因为容太傅,那就先这样吧。 最起码,她不会怀疑他的别有用心,从而防备他,对他产生抵触。 谢辞渊安慰了自己一番。 “若是今后遇到了什么麻烦,容姑娘也可以派人寻孤,孤若是能帮上忙,定然会竭尽全力。” 容卿只当这是他的客套话,父亲与太子的情分能有多少。 她不想影响父亲在太子心中的印象。 经过那么多事,她只明白,无论什么事,还是要靠自己。 容卿温和笑着:“多谢殿下……目前,没遇到什么麻烦……” 谢辞渊知道,容卿还是防备自己,他心里暗暗叹息一声。 今天的相处很愉快,他很满意。 过犹不及,可以适可而止了。 “天色不早了,孤就不耽误容姑娘的时间了……孤派人送你回府。” 容卿一怔,就这样? 她还以为谢辞渊邀请她入内,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呢。 没想到,就只是单纯地陪着他用了一些膳食? 令她觉得奇怪的是,好像全程,他都在照顾自己……他倒是没吃几口。 容卿的心里有些怪异。 但她却也松了口气。 潜意识让她不想与谢辞渊有什么瓜葛。 她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不必了,臣妇自己回去即可。” 谢辞渊没有勉强:“好,那你请便。” 容卿松了口气,朝着他俯身行了一礼,当即便带着如夏走出去,谁知,她刚刚走到门口,一抬头就看见了裴淮之。 裴淮之眼底满是担忧,疾步走了过来。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容卿,你没事吧?”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容卿,确定她没有任何受损,他提着的一颗心,这才缓缓的落下。 他将她拽入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吓死我了,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女扮男装来了明月楼?” “明月楼鱼龙混杂,有多危险,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出来,也不和我说一声,你可知道,当我听说你可能出事了,我有多害怕?” 第179章 你不敢与她撕破脸皮? 听了樊伟的禀告,他顾不得其他事,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当时,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在来的路上不停地祈祷,容卿千能不要出事。 没人知道,他心里有多慌。 所有的担忧,如今都化为愤怒。 让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颇为强势道:“以后没我的同意,不许你再来明月楼。你要是想来,就告知我一声,我抽时间陪你……” 容卿冷笑一声,推开了他的手臂。 “我是嫁给了你,却不是卖给了你。怎么,难道我还没人身自由了?裴淮之,你不要太过分……” 裴淮之气的脸色铁青:“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不是在担心你吗?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容卿不想与他在这里争吵,平白的让人看了笑话。 她转身便想走。 裴淮之却拉着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你别走,我们把话说清楚……” 谢辞渊听到了外面的声响,默默地走到了房门外。 透过敞开的门缝,他看见了裴淮之。 他的眸光微眯,眼底掠过几分锐利。 他当即便晒然一笑:“孤当是谁呢,原来是宁国公啊。” 他迈步而出。 裴淮之怔愣地抬头看向谢辞渊,“太子殿下,你怎么也在?” 容卿是从这个雅间出来的,也就是说,刚刚他们二人是在一处? 她什么时候与太子关系这样融洽了? 在他记忆里,二人从未有过什么交集。 裴淮之的思绪百转千回,面上却恭恭敬敬的行礼。 谢辞渊让他免礼,直截了当道:“宁国公可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裴淮之微怔,他哑然:“臣太过担心,只听到她出事,就急忙赶了过来……” 谢辞渊没有废话,“欺负她的人,是溧阳郡主的夫君胞弟,那人素来风流成性,色胆包天……若不是容卿身边的丫鬟会武功,恐怕此人就得逞了。” “溧阳助纣为虐,欲要杀了容卿与她的丫鬟,孤看不下去就出了手。如果没有孤,恐怕宁国公你现在赶过来,看到的就是容卿的尸体。” 裴淮之眼底满是惊诧,“与溧阳郡主有关?是宋铭的弟弟?” “这怎么可能?宁国公府与诚亲王府,素来和睦……宋铭的弟弟,他怎敢……” 话说到一半,他看清楚了容卿的装束,顿时反应了过来。 容卿是女扮男装,宋铭的弟弟或许没见过她,所以这才产生了纠葛。 他素来听闻,那个宋晖荒淫无度…… 谢辞渊讳莫如深的看着裴淮之:“身为男人,理应有足够的担当与责任,为家人保驾护航,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受害者,约束其行为。” “若有本事,理应替家人讨回公道……而不是对着家人无能咆哮……” 这番话针对性特别明确。 裴淮之被数落的,脸色一阵青白。 他低敛眉眼,微微躬身抱拳:“太子训斥的是……” 谢辞渊冷眼凝着裴淮之,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胸膛里翻涌的滔天戾气。 若不是此人不能动,他现在都想将其给杀了…… 容卿是他的妻子,偏偏他不珍惜,容许旁人一而再地作践她。 他不帮她讨回公道就算了,居然还将所有的错处,都推到容卿的身上。 这样没有担当,刚愎自用的男人,他真不明白,容卿到底喜欢他什么? 谢辞渊不想继续留下来,给自己添堵。 他说完这番话,当即转身踏入屋子,关上了房门。 他的脊背抵在房门处,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地仰头闭上眼睛。 掌心已然濡湿一片,隐隐有鲜血渗出。 秋鹤看见那一抹血红,不由一惊:“殿下,你的手。” “你没事吧?” 莫不是旧疾又要犯了? 谢辞渊让秋鹤噤声,让他冷静一下。 秋鹤不管打扰,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守候。 豆粒大的汗珠,从谢辞渊的额间冒出来。 他的身子忍不住地战栗着。 血液里的暴戾与嗜血,在他身体内横冲直撞,欲要破土而出。 —— 门外,陷入短暂的寂静中。 裴淮之看着紧闭的房门,渐渐有些出神。 太子殿下从没管过旁人的闲事,没想到,他居然会一而再地替容卿说话。 此地不宜久留,他扭头看向容卿:“我们不要打扰了殿下,先回去吧。” 容卿不置可否,她率先抬脚离去。 太子刚刚那番话,令她颇为动容,这几次的相处,让她觉得太子似乎也不是传闻中的那样可怕。 裴淮之紧随其后。 马车启动,他带了几分探究问。 “你与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关系如此融洽了?” 容卿淡淡地回道:“他是念在我父亲的情分上,所以才帮我的……” 裴淮之想了想,觉得也对。 太子与容太傅有师生之情,他看在容太傅的面子上,对容卿多加照拂,倒也合情合理。 所以,他很快就不纠结此事了。 容卿却突然问了句:“今天发生的事,你身为我的夫君,是不是要去诚亲王府,帮我讨回一个公道?” 裴淮之已然知晓了前因后果,他斟酌半晌:“既然太子殿下已经替你惩罚了那个宋晖,此事就作罢吧。我们与诚亲王府,到底有些情分,不宜撕破脸,闹得太难堪。” 容卿忍不住嘲弄一笑:“情分?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与诚亲王府有什么情分?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所说的情分,应该是因为周书凝与溧阳郡主的关系吧……” 裴淮之的太阳穴处,突突直跳。 “这件事,怎能扯到凝儿身上?容卿,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是宋晖先闹到我面前的,太子是太子,你是你……你身为宁国公,代表的是国公府的脸面。你的妻子,遭遇了这样大的欺辱,你身为夫君一句话没有,你觉得能说得过去吗?”容卿语气咄咄,逼迫性十足。 她就是故意逼迫裴淮之。 他不是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夫妻吗?那她身为他的妻子,他是不是该履行作为丈夫的责任? 明明错不在她,他却不分青红皂白,就要限制她的出府自由。 在他心里,从没有将她平等地看待过。 他只是将她看作是他的附庸物。 裴淮之的脸色铁青,他没想到容卿在这个时候,与他闹了起来。 她如此咄咄逼人,大有一副,他不去帮她讨回公道,就不会善罢甘休的架势。 裴淮之的气息急促。 “你以前不是这样得理不饶人的……” 容卿嗤笑一声:“我不过是想让你这个夫君,做一些该做的事情而已,我怎么就得理不饶人了?” “裴淮之,还是说,你不敢去诚亲王府?你因为顾忌周书凝与溧阳郡主的关系,你不敢与她撕破脸皮?” 第180章 我的心肝儿啊 裴淮之气急败坏:“我说了,此事与凝儿无关,你为何总是要揪着这一点不放?” 容卿目光清冷,一字一顿道。 “你不是说,你要弥补我,要好好的与我过日子吗?裴淮之,一直以来,你就只会用嘴巴说,从没有行动过。” “如果你不想让我继续闹着和离,那你就用行动证明给我看……如果这次,你不帮我讨回一个公道,你知道明日的京都,会如何议论我吗?” “他们会猜测,我这个国公夫人,根本就不受你宁国公的重视。宋晖都调戏我了,你身为夫君,却一句话都不说……他们会看轻我,会贬低我不得夫君尊重喜爱……如此恶性循环下去,你觉得我这个国公夫人还有颜面,在京都立足吗?” 裴淮之满腔的怒意,随着她这番话的落下,渐渐的消弭。 他攥着拳头,沉吟半晌。 “好,我去诚亲王府一趟。你想要的公道,我会帮你讨……” 马车停在了国公府邸门口,容卿下了马车,目视着裴淮之乘着马车,前往诚亲王府。 她眼底漫过几分晦暗。 如夏不太理解,容卿为何要这样做……下一刻,容卿就转头让她再备一辆马车,她们重新回了明月楼。 今日的计划屡屡被打断。 容卿如何能甘心? 她势必是要,从馨儿身上挖出一些东西来的。 半个时辰后,她们从明月楼的后门而入。 这次,容卿没有入雅间,而是进了后院。 后院与前面大堂的热闹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大堂有多热闹,后院就有多冷清。 廊檐上挂着灯笼,昏暗的灯光,铺不满院子里的黑暗。 如夏带着容卿,直接敲响了那个婢女的房门。 很快,房门打开,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十五六岁的女子,出现在她们面前。 女子小心地朝着四周扫了一眼,连忙让她们入内。 她将房门关上。 当即便朝着容卿跪地:“奴婢给夫人请安,奴婢今日能见到夫人,实在是三生有幸。” 她很是激动,一双大眼睛蓄满了泪水。 容卿挑眉,有些意外:“我们以前认识?” 女子连忙点头,声音染了哽咽:“奴婢名叫安儿,一年前,奴婢的家乡发大水,家人全都死光了。奴婢九死一生得到了京都,却因身无分文,差点被饿死。就在奴婢快要断气的时候,听闻国公夫人在施粥,还派了一些大夫免费看病。” “奴婢拖着奄奄一息的身体去了,夫人派来施粥的奴仆都很善良,他们给我米粥喝,又让大夫给我看病抓药熬药……当时,奴婢记得,那个管事就是如夏姐姐,她特意给了奴婢三两银子。奴婢就靠着那些钱,在明月楼找到了差使干活……” 如夏不禁有些恍然,她突然想起了那一日的事,顿时不可思议:“原来,你就是那个小乞丐?” “怪不得……怪不得我派人接触你的时候,你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听说,我是国公府的人……你就松了口。” 她之前见过安儿一次,但彼此都没说太多的话。 如夏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渊源在。 安儿激动地落下泪来:“是,能有机会报答夫人与如夏姐姐的恩情,奴婢在所不辞。” 她说罢,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容卿很是动容,连忙让如夏扶她起身。 “你能知恩图报,是个好孩子。” “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你随我回府吧,以后就在我身边伺候。” 她选择奴仆的原则,不是奴仆有多能干,她只要求一点,那就是忠心。但凡对她忠心耿耿的,她一律来者不拒。 安儿眼底满是惊愕,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容卿:“夫人,真的吗?奴婢真的可以跟着你?” 容卿勾唇笑了:“自然,我从不骗人。” 安儿激动坏了。 她哭了又笑,如夏也不禁红了眼睛,她拿了帕子给安儿擦眼泪。 安儿平复了情绪,当即将馨儿这些日子的情况和盘而出。 “夫人,奴婢打听到那个馨儿,她背后的人权势不小。明月楼的掌柜,好像都对她毕恭毕敬……这些日子,什么山珍海味,绫罗绸缎,没有一日停过。” 容卿听了很是讶异:“近日?依旧有人给她送东西?” 安儿点头:“不止送这些女子喜欢的东西,还送了稳婆与大夫过来。掌柜还特意圈出一个院子,准备了婴儿房……” 容卿攥着拳头,眸光闪烁。 果然有问题,看来馨儿不是程夙的外室。 程夙人都死了,他自己的亲娘都被佟磊给赶出了京都。馨儿身为他的外室,怎么可能还享受到这样的荣华富贵? 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容卿的脑海里。 宋明修! 馨儿定然与他有关。 容卿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招了安儿靠近,在她耳畔呢喃一番。 安儿点了点头:“夫人放心,奴婢定然会完成夫人交代的事情。” 容卿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切小心,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若是打草惊蛇了,你就立刻离开明月楼,派人去国公府送信。” 安儿恭敬地应了。 容卿没有久留,很快便从后门离开。 —— 裴淮之去了诚亲王府,他没有入府。 他坐在马车上,派人通知诚亲王。 诚亲王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听闻裴淮之深夜到访,他有些忐忑,脸色都忍不住白了。 他想起近日皇上又让裴淮之在查一件贪腐案,莫不是,查到了什么对他不利的证据? 诚亲王鞋子都顾不得穿,直接赤脚跑到了大门口。 管家提着鞋子在后面追。 诚亲王看见宁国公府的马车停在大门口,裴淮之却没下车,他心里越发的惶恐。 他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袍,穿上了鞋子。 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马车旁,扯起唇角笑着招呼。 “宁国公,你怎么现在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裴淮之下了马车,声音平静的将明月楼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知了诚亲王。 诚亲王一听,裴淮之不是因为案子来找自己的,他不禁松口气。 但又想起,溧阳闯了祸,甚至得罪了宁国公夫人,他的怒气腾的冒了出来,当即派人去宋家押溧阳郡主回来。 溧阳郡主正在宋家,请太医为宋晖治疗断指。 宋晖躺在床上,哎呦哎呦的痛叫着。 宋家老太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心肝儿啊,这可如何是好啊?如果,晖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 第181章 咽不下这口气 宋家人都挺孝顺,见老太太如此激动,纷纷柔声劝着。 但他们也知道,伤了宋晖的人是太子,这不是他们能得罪起的。 就算有再大的委屈,都得往肚子里咽。 老太太却不管不顾,她继续嚷嚷着。 “没有这样的道理,他再是太子,也不能出手伤人啊。” 她扭头看向溧阳郡主。 她呜咽哭着。 “孙媳妇啊,太子他太过分了,怎能因为那一件小事,就断了晖儿的手指啊。人人都说他,太子暴戾弑杀,此言真是不假啊。” “太子再势大权重,可他在王爷面前,也只是一个小辈。王爷可是他的皇叔,他居然连诚亲王的面子都不给……他断了晖儿的手指,分明是在折辱王府啊。孙媳啊,这口气,我们宋家人能咽得下去,王爷他能咽得下去,你能咽下去吗?” 溧阳郡主羞愧难当,她拿了帕子,给老太太擦拭眼泪。 她眼底满是愤懑:“祖母,我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今天的一切,对她来说是奇耻大辱。 罪魁祸首在容卿,太子她不敢硬碰硬,可是容卿她算什么东西? 早晚有一天,她都会将今日所受的委屈,给全部都讨回来的。 “祖母你放心,以后,等有机会,我定然会帮三弟,讨回一个公道。” 老太太见溧阳郡主这样说,她心底的愤恨,这才消散了几分。 但她不想等到以后,她想现在就出了这口气。 所以,她试探性地问:“诚亲王可是太子的皇叔,王爷又颇受圣上的看重,发生这样的事,难道就不能让王爷上一道折子,参太子一本吗?” “太子他暴戾残忍,晖儿不过是犯了一个小错,他何至于此?晖儿的手,如今断了,相当于一个废人了啊……” 宋铭听了,忍不住劝了句。 “祖母,三弟这次犯的错,怎会是小错?他先是调戏了宁国公夫人,后又扰了太子养病,无论哪一条,他的罪过都不小。” “我们宋家,不该因为他一人,而陷入风波中。太子不是我们能得罪起的,我们也不该将岳丈大人牵扯进来……” 老太太的脸色一变,她扭头便朝着宋铭扇了一巴掌。 “混账,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晖儿可是你同胞的弟弟,他如今成了一个废人,你不想着替他出气撑腰,你竟然还跟着外人一起责怪他?” “你胆小怕事,不敢得罪太子,我却不怕……如果你们不去求王爷,那我就再次舍了这个老脸,亲自去求王爷,让他帮我们宋家讨回一个公道。” 宋铭没有躲闪,生生地受了这一巴掌。 鲜红的血,从他嘴角溢出。 溧阳郡主连忙冲到他面前,想要查看他嘴角的伤势:“夫君,你没事吧?” 宋铭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挡开了她的触碰。 他勾唇嘲弄一笑:“祖母息怒,是孙儿多嘴了。您要是想让宋家全家,都陪着宋晖一起下地狱,那您就继续闹下去。” 老太太气得身子发抖,她抖着胳膊指着宋铭。 “你,你放肆。” 宋铭的父母,以及宋家其他人,纷纷都指责宋铭的忤逆不孝。 他们让宋铭给老太太赔不是,向她道歉。 宋铭置若罔闻,“从小到大,祖母您最疼爱宋晖。他能落到这个下场,全是你一手造成……你将他宠得无法无天,肆意妄为。上次他闹出人命,你为了平息风波,亲自去求岳丈大人。岳丈大人本来不想管这件事,他一向明哲保身,他再三提醒,让我们宋家低调行事,不可再惹事端。” “他在宁国公面前,都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可宋晖倒好,直接调戏到了国公夫人的头上。这不止得罪了宁国公,更是得罪了太子。我们现在,不是应该想着,要怎么为宋晖出气讨回公道,我们最应该做的,应该是备上厚礼,前往宁国公府,向国公夫人赔礼道歉。” 溧阳郡主听到这里,她的火气瞬间冒了出来。 她眼底满是怒意,看着宋铭不禁冷笑一声。 “向国公夫人赔礼道歉?宋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宋铭眉头一皱,看向溧阳郡主。 “我能在想什么?” “我不过是为了宋家着想,为了不再给王爷添乱而已。” 他所思所想,都是为了大局,为了家族利益出发的。 溧阳郡主眼底满是嘲弄:“为了宋家着想?亏你能说得出来……宋铭,你是不是听说三弟调戏容卿后,你比宁国公都要生气愤怒?倘若,不是这么多人都在,三弟的手指没有断,恐怕你早就将三弟给痛打一顿了吧?” 她还能不了解宋铭的心思吗? 这些年,他从来都没忘记过容卿。 如今,他说的这番话,字字句句都在偏向容卿。 在他心里,什么家族,什么家人,包括她这个妻子,都比不过容卿来的重要。 溧阳郡主的怒意,本来都已经压制下去了。 可如今,她再也忍不了了。 “宋铭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心思。你心里到现在还在惦记着容卿,她就是你心里一直忘不掉的白月光。宋晖他差点玷污你的白月光,你如何不气不恼?如果他不是你的弟弟,恐怕,你现在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吧?” 宋铭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溧阳郡主。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从没那样想过……” “你实在太不可理喻了!” 溧阳郡主气得眼睛发红,她气急而笑:“我不可理喻?是,我是比不上你心中一直藏着的白月光。她多美,多高贵啊。可惜,她以前看不上你,现在更看不上你。” “你喜欢她,却不敢表露,当年甚至都没勇气,去太傅府向容卿提亲。宋铭,你就是一个懦夫,你就是一个躲在阴沟里的阴暗老鼠。” 宋铭的胸膛剧烈起伏,他转身欲要离去。 “你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泼妇……” 溧阳郡主看他满脸都是心虚,她更加怒极。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一字一顿低吼:“我是泼妇?宋铭,你就是这样看我的?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可你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我才是你的妻子啊,你为何总是偏袒容卿?” 她眼底满是痛楚,痛楚之外,更多的是怨恨与不甘。 “你满心念着的,都是容卿那个贱人……宋晖怎么就没将她给糟蹋了呢……” 啪……宋铭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溧阳郡主的脸上。 第182章 再没人能比书凝更爱你 刹那间,四周一片寂静。 在场的人怎么都没想到,宋铭居然会出手打了溧阳郡主。 宋老太太也惊呆了,她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 依着溧阳郡主的脾性,她能受得了这一巴掌才怪。 她连忙冲过去,挡在了二人的中间。 反手给了宋铭一耳光。 “混账,你真是反了天,你怎么能打郡主?” “来人,将大公子拖去祠堂,让他罚跪一夜,没我的允许,不准他离开祠堂一步。” 宋铭低垂下眼帘,手臂颤抖得厉害。 他再不看溧阳郡主一眼,转身就走。 溧阳郡主却像疯了般冲过去,她抬手厮打着宋铭,整个人歇斯底里。 “宋铭,你浑蛋……你居然打我……” “我乃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我是诚亲王的女儿,我这样高贵的身份,能够纡尊降贵嫁给你,你不感恩戴德供着我就罢了,你居然还敢欺辱我?” “我对你情深一片,你怎能如此糟践我的情,宋铭,我恨你……” 宋铭没有反抗,他任由溧阳郡主的拳头,在他身上挥舞捶打。 他胸膛憋闷的难受,一双眼睛通红无比。 就在这时,诚亲王府来人了。 王府管家亲自入内,他挥了挥手,命令两个嬷嬷,将溧阳郡主给带走。 溧阳郡主都懵了,她怔愣地看向管家。 “管家,这是何意?” “王爷请郡主回府……郡主,得罪了。”管家甚至都没与宋家人招呼一声,带着人便朝着门口走去。 宋铭企图阻拦,却被王府带来的侍卫给挡住了。 溧阳郡主被推搡着上了马车。 她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 大概半个时辰,马车到了王府门口。 她掀开车帘,看见诚亲王满腔的委屈,再也忍不住。 “父王,你这是做什么?宋家还有事情没处理完呢,你怎么让管家,以这样强硬的态度,带我回来?” “太子该惩罚的都罚了,宋晖都断了一根手指,这难道还不够吗?宁国公,他还要如何?” 裴淮之抬眸,淡漠地看向溧阳郡主。 “难道,溧阳郡主与宋晖,对我夫人就没有一句道歉的话?” 溧阳郡主气极而笑:“容卿她一根头发丝都没损伤,太子却断了宋晖一根手指。我们不继续追究就算了,宁国公居然还要让我道歉?” 她刚刚被宋铭打了一巴掌,已经够窝火的了。 如今,裴淮之又要来逼她。 “我不会向容卿道歉的……她算什么东西,她不就是仗着容太傅与太子的情分,狐假虎威吗?” 诚亲王气坏了,抬起手臂狠狠地打向她的脸颊。 “逆女,事到如今,你居然还不知悔改?若不是因为你一次次的包庇与纵容,宋晖他怎会有眼无珠冒犯到太子与国公夫人?”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不承担后果,还有谁来承担?今天,你必须去宁国公府向容卿道歉……” 溧阳郡主的脸颊被打得生疼,她踉跄后退几步,险些摔倒。 她捂着疼痛的脸颊,伤心地看向诚亲王:“父王,你居然也打我?” “为什么你们都欺负我,都逼我?” 她快要气炸了。 她的倔性子上来,谁说话都不好使。 “我就不道歉。要想让我向容卿低头,绝不可能……父王,今天就算你将我给打死,我也不去……” 诚亲王举着手臂,欲要再打。 王妃急匆匆地冲过来,将溧阳郡主挡在了身后。 “王爷息怒。” “既然她不愿意,你就别逼她了。臣妾去替她道歉,臣妾去也一样的……” 诚亲王指着王妃,满眼都是怒意:“你就继续惯着她吧,你瞧瞧,你把她宠成什么样了。” “明明是她错了,她却死不承认……” 溧阳郡主梗着脖子:“我没错,我绝不向容卿低头。” 她满眼都是泪,扭头看向裴淮之:“裴淮之,你如今对容卿真是不同了。你为了她,将书凝赶出国公府,如今又为了她,逼我到如此地步……你就是一个薄情寡义,无情无义的浑蛋……” “你可知,书凝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些天,你一次都没去看过她,她都快要死了……” 裴淮之眉头紧锁,他低声警告:“你胡说什么?凝儿这几日,都会给我写信,一直都保平安……” 溧阳郡主嗤笑一声,眼底满是嘲弄。 “书凝爱你至深,她明明伤心欲绝,生不如死。却不想让你有任何的负担愧疚……她从不将自己的苦楚,向你诉说。她知道,你不喜欢她厌弃了她,就让自己自生自灭,不打扰你的生活。裴淮之,在这世上,再没人能比书凝更爱你。” “可惜你根本就不珍惜。” “自从她离开国公府,身体便每况愈下。如今,她已然奄奄一息,时日不多了。” 裴淮之的脸色难看至极。 “你真是疯了,你在胡说什么?字字句句都在咒凝儿……” “呵,我咒书凝?裴淮之,如果你不信,那就算了。等到有一日,书凝的噩耗传来,你看见了她的尸体,希望你不会后悔。” 溧阳郡主扭头便上了马车,“既然王府和宋家都容不下我,那我就离开,我去找书凝去。我算是看明白了,在这世上,唯有书凝才是对我最好的!” 诚亲王气急败坏地让人阻拦,王妃却不同意,两个人争执了一番。 溧阳郡主趁势离去。 裴淮之心不在焉,出神地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他也没有阻拦。 王妃看着自己的女儿平安离去,她松了口气,当即表示去国公府向容卿赔礼。 裴淮之没有拒绝,王妃亲自登门道歉,比溧阳郡主道歉更有分量。京都的人,应该也不会因此诟病容卿,他也算完成了任务。 于是,诚亲王妃随着裴淮之一同回了国公府。 奴仆往慕云院递消息。 容卿刚沐浴更衣结束,正坐在靠窗大炕上烘着头发。听闻诚亲王妃来了,她眼底满是惊诧。 随后,她渐渐地想明白了。 以溧阳郡主的脾气,她肯定不会来赔礼道歉。 王妃代替溧阳郡主来,对她来说有利无弊,她自然不会再继续揪着不放。 容卿换了衣服,简单地挽了发髻,前往前院厅堂。 她到的时候,三夫人尤氏正在客客气气地招呼王妃。 厅堂正中间,摆放了四个大箱子,看着很是贵重。 容卿提起裙摆,拾阶而上……厅堂里传出女子嬉笑的声音,很是热络。 她走到了廊檐下,隐隐听到裴淮之刻意压低的声音。 “派人去京郊看看周姨娘,让人送一些绫罗绸缎,银两布匹……” 第183章 痛苦的呻吟声 宋淩试探性地问:“国公爷不去看看周姨娘吗?她一直都在等你……” 裴淮之沉默半晌,没有回答。 容卿顿住了脚步,他们二人站在隐蔽的暗处,裴淮之背对着她,她没看见他是什么神色,但她知道……裴淮之的心意产生了动摇,他对周书凝有愧疚。 周书凝在他心目中依旧很美好! 容卿拧眉。 但她没有久留,也无意偷听他们的谈话。 她抬起脚步,踏入厅堂。 三夫人尤氏正恭敬地陪着王妃说话,她们听见脚步声,纷纷抬头看向门口。 王妃笑了起来,她站起身,没有任何的架子,态度很是热切的走过去,握住了容卿的手。 “国公夫人,别来无恙啊。今晚深夜到访,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吧?” 容卿摇摇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自然不会做没有体面之事。 她向王妃行了一礼。 王妃托住她的手臂,让她免礼。 她指着厅堂里摆放的四个大箱子。 “这四箱珍宝,是我们王府给国公夫人的赔罪礼。宋晖那混账,做事没有分寸,冒犯了国公夫人,我女儿非但不阻止,反而助纣为虐。我听说了这件事后,很是生气,我与王爷已经训斥了她一番,罚她去京郊庄子闭门思过。” 王妃很会说话,姿态放得又低,看出来是真心实意向容卿道歉的。 “溧阳她从小被我惯坏了,很多事情,她都没有任何的分寸。说到底,都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把她教好。她纵容宋晖到如此地步,我与王爷侯也很无奈……哎,希望国公夫人,能够看在王爷的面上,就别与她计较了……” 王妃这番话说得进退有度,很是合情合理。 让人根本挑不出任何的错来。 若是容卿继续追究,传出去,只会说她得寸进尺,得理不饶人。 容卿知道诚亲王妃来的时候,是故意将动静闹得很大。 她如此高姿态,就是利用身份在警告容卿。 他们王府给足了国公府体面。 如果容卿不顺着这个台阶下,那就是不识抬举,得寸进尺。 若是容卿继续端着架子,那就是不识抬举,得理不饶人了。 到时,舆论会渐渐地颠倒,会对她不利。 即便她是受害者,到最后也会变成是她不识抬举。 容卿不得不佩服,王妃怀柔的手段! 诚亲王妃比溧阳郡主精明多了,后宅那一套,她运用得炉火纯青。 容卿既然明白了这个道理,自然不会傻乎乎地揪着不放,她表现得比王妃还要坦荡落落大方。 她没有因为此事得寸进尺,狂妄自大。 她比王妃还有谦卑低调。 她恭恭敬敬地与王妃寒暄,甚至在王妃离开的时候,还准备了贵重的赠礼。 容卿全程,都在微笑着。 得体又温婉,将大家贵族的贵女风范,诠释得淋漓极致,让人根本揪不出半分错来。 “王妃娘娘慢走,改日有机会,臣妇定然去拜见王妃娘娘。” 诚亲王妃掀起车帘,冲着容卿温和的点头笑了。 而后,马车启动,离开了宁国公府。 透过车帘缝隙,诚亲王妃看着站在国公府门口亭亭玉立的身影,她不由得叹息一声,对身边的心腹道。 “宁国公夫人,不愧是容太傅的女儿……这份气度与手段,溧阳再学个二十年,都无法与之比拟。” 她得找时间劝劝女儿,不要再与容卿硬碰硬,也不要被那个周书凝裹胁,继续与容卿作对。 容卿本事的能力不小,加之圣上与太子因为顾忌容太傅,又这样护着容卿,女儿与她针锋相对,到最后根本就讨不到任何的好处。 诚亲王妃心事重重地回了王府。 容卿将人送走,也回了慕云院。 她换了寝衣,散了头发,靠在软塌上看书。 昏暗的灯光,映照在她脸上,平添几分娇柔与岁月静好。 如夏从外面走进来,讳莫如深道。 “夫人,奴婢刚刚得到消息,国公爷他……好像是出府了。” 容卿翻纸张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低垂眼帘,静默片刻,而后勾唇嘲弄笑了。 “恐怕,他还是放不下周书凝……应该是离京了。” 如夏有些愤愤不平:“周书凝做了那样的事,国公爷居然还念着她……” “到底是白月光,与旁人不同。裴淮之不会轻易放弃周书凝的……对他来说,那件事不过是小事,他将周书凝放逐得越久,心里就越愧疚,越惦记她。”容卿一字一顿地分析。 如夏看着夫人如此平静,不禁有些心疼。 “夫人,那我们该怎么办?” 容卿放下书本,她抬眸看向正在燃烧的烛火。 “我本来无意管他们的事情,可周书凝却总是忍不住,想要招惹我。一次两次,她那么不安分……” “人还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让人放心。既然裴淮之还惦记着她,无法割舍……那就让她回来。远香近臭……总该给她发挥的机会……” 容卿眸光闪烁,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裴淮之不肯与她和离,可她却不想再待在国公府,与他一直耗下去。 或许周书凝,能够帮她脱离国公府? 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压不住。 如夏眼底满是意外。 “夫人,你的意思是……” 容卿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 —— 裴淮之赶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骑着骏马离开了京都。 半刻钟前,庄子上递信过来,说是周书凝见了红,情况很是不好。 裴淮之收到消息,实在坐立难安。 到最后,还是没忍住,趁着黑夜离京。 他将消息封锁,不许身边的人,将他的行踪告知慕云院那边。 他想的是,等凝儿的情况稳定,他会赶在上朝前入城,散朝了他再回府,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容卿不会知道他离京的事情。 他自以为运筹帷幄,可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忽略了容卿这些年在国公府积累的人脉。 即使她现在不掌家,前院后宅,门房上也是有一些眼线的。他前脚出了门,容卿那里后脚就得了消息。 大概一个半时辰,他到了京郊别庄。 庄子上灯火通明,他刚刚翻身下马,庄子上的管事,便忐忑地跪在了地上,向他行礼。 “国公爷,周姨娘的情况,好像很不好……” 裴淮之的心猛然提了起来,他疾步朝着内院而去。 他刚刚踏入内院的院门,远远的就听见周书凝痛苦的呻吟声。 第184章 将周姨娘接回国公府吧 溧阳郡主焦急在旁边守着,她带了太医过来,正跪在床边为周书凝扎针。 红缨红着眼睛,蹲在廊道里熬药。 她一抬头,看见裴淮之从外面走进来,眼眸不由得一亮。 她大声喊了句:“国公爷,你来了?” 裴淮之抿着唇,径直入了屋子。 他刚一入内,就闻见了一股浓烈的药味。 周书凝憔悴虚弱地躺在床榻上,泪眼婆娑地怔愣看向门口,风尘仆仆赶来的男人。 她似不敢置信地看向溧阳郡主。 “郡主,我……我是眼花了,我怎么看见了表哥?”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所以这是临死前的幻觉?” 溧阳郡主擦了擦眼泪,“傻子,不是幻觉,宁国公赶来看你了。” 她缓缓地起身,将床边的位置,让给裴淮之。 她声音沙哑地叙述:“书凝动了胎气见了红,她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身体虚弱的厉害。” “若是再继续下去,恐怕要不了半个月就要香消玉殒。宁国公,如果你真的忍心,让书凝就这样死了,那你就继续冷落她吧。” 她说罢,退出了房间。 太医针灸结束,收拢好了药箱。 “国公爷,切不可再让周姨娘情绪激动,必须得保持愉悦的心情,卧床静养……如果她再忧虑多思,以泪洗面,恐怕这孩子是保不住了。” 太医抱了抱拳离开。 红缨捧着熬好的汤药走进来。 裴淮之将药碗接过来:“你退下吧,我来喂她喝药。” 红缨忍不住落了泪,她将药碗递过去,退出了房间。 周书凝怔愣地看着裴淮之,久久都回不了神。 她眉眼恍惚,似乎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裴淮之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酸涩至极。 他端着瓷碗,坐在了床边。 周书凝的眼角,溢出泪来。 裴淮之伸手,擦了擦泪水,温热的触感,让周书凝的身子轻轻战栗。 她声音沙哑道:“不是梦吗?” “表哥,你真的来看我了?” 裴淮之叹息一声,眼底满是无奈。 “你怎会把自己折腾到了这个地步?” “为何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 周书凝低垂下眼帘,小心翼翼地解释。 “我……我不是故意的,表哥你别生气。” “我也想好好吃饭睡觉,可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闭上眼睛,睡不了多久,就会做噩梦。梦里,全都是表哥你的冷酷,绝情……” 她说到最后,哭得厉害,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裴淮之的心头,犹如压了千斤重的石头。 他无奈,柔声哄着。 “别哭了。太医说了,你不能再情绪激动,否则,孩子肯定保不住了。” 周书凝立刻停止了哭泣。 她捂着微微凸起的腹部:“我,我不哭了。我很爱我们的孩子,我决不允许,他离开我……” 她故作坚强,将柔弱,坚韧,展现得淋漓尽致。 裴淮之心里的愧疚,犹如浪潮,几乎快要将他给淹没。 他给她擦了脸,又宽慰了她几句。 而后,他便哄着她喝了汤药。 没过多久,周书凝便困了。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睡吧,我陪着你……” 周书凝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舍不得闭上眼睛。 “表哥,我怕我一闭上眼睛,你就不在了。” 裴淮之满是心酸,不过短短半个月而已,她就瘦得皮包骨肉。 再这样下去,恐怕她真的会死。 他也在犹豫,到底该不该接她回府。 若是继续任由她留在庄子上,恐怕下次,他见到的,就是她的尸体。 裴淮之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温柔至极。 “睡吧,我不走。” 周书凝闭上了眼睛,这一夜,她都睡得极不安稳,时不时地睁开眼睛,确定裴淮之到底还在不在。 裴淮之则一夜未眠。 他熬得两眼通红,他扭头看着半敞开的窗棂,是一点点地看着漆黑的夜色,渐渐地转亮的。 到了快要上朝的时间,他动了动身体。 周书凝的身子一颤,陡然睁开了眼睛。 她犹如惊弓之鸟,惶恐地看着他。 “表哥,你要离开我了吗?” 裴淮之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正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周书凝,他要回城要上朝时,外面突然响起嘈杂的声音。 隐隐有脚步声靠近这边。 裴淮之蹙眉,刚要询问外面的情况。 红缨的声音带着忐忑缓缓响起:“夫……夫人,你怎么来了?” 裴淮之的心,猛然一抖。 夫人? 哪个夫人? 不容他多想,房门被人打开。 容卿面容精致,披着一个狐狸毛大氅,姿态优雅地迈步而入。 玉婷掀起了珠帘,容卿入了内室。 她抬起胳膊,掀起垂落的纱幔,目光带着温和,直直地扫向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二人。 裴淮之的脑袋,腾的一下子空白一片。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容卿。 慌乱,从他胸腔里跳跃。 他呆滞地看着容卿,一时间没了反应。 容卿缓缓地靠近床榻,她嘴角勾起温婉的笑。 她脸上没有任何的怒意。 “没想到半个月不见,周姨娘居然如此削瘦。听说动了胎气见了血,孩子的情况很不好?” 别说裴淮之意外,周书凝都懵了。 她怔愣地看着容卿,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容卿也不恼,她寻了个位置,落落大方地坐下。 “这庄子上确实比不得国公府舒适。这些日子,让周姨娘住在这里,确实委屈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周姨娘怎能好好地养好身体呢。国公爷,不如今日就将周姨娘接回国公府吧。之前的事情,我就不予计较了。也省得国公爷日夜奔波,来来回回地跑了……” 裴淮之满是惊诧地看着容卿。 “你不计较之前的事了?你愿意让凝儿回府?” 周书凝也没料到,容卿居然会同意她回府了。 原本,她是打算利用这次苦肉计,让裴淮之心软,将她给接回府邸的。 可如今,她的手段还没施展完呢。 容卿不按常理出牌,这天都没亮呢,竟然主动到了庄子上,主动提出让她回府? 周书凝不相信容卿会这样好心、大度。 她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第185章 你永远都越不过我 容卿依旧温温柔柔地笑着。 得体又坦荡。 “过去的事情就算了,身为国公夫人,当大度宽容。再说,周姨娘也是听了老夫人的吩咐,为老夫人分忧,这应该不是她本意……她应该也无意与我作对,周姨娘,你说对吗?” 周书凝微怔,她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这会儿,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容卿挑眉,“怎么?那件事,莫不是周姨娘真的在与我作对?” 周书凝心头一跳,连忙摇头:“怎会……妾身不过是被老夫人给逼的……” “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然不会再做那样的错事!” 容卿轻笑起来,“这就对了,我就知道周姨娘不是故意的。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冰释前嫌吧。我们二人,身为国公爷的妻妾,理应和睦相处,为国公爷分忧,不让他左右为难才是。” “今日我过来,就是为了接周姨娘回府的,国公爷,你看如此安排,可好?” 裴淮之犹豫半晌,不知道容卿是故意试探他,还是真的想接凝儿回去。 容卿见他犹豫,她反而劝道。 “国公爷就别犹豫了,周姨娘住在这里,实在不利于养胎。她怀了国公爷的孩子,这是大功劳一件……不管周姨娘做错了什么,我们都要看在孩子的面上,对她多多包容才是。” “既然这件事是因我而起,那就由我做主吧……来人,替周姨娘收拾收拾,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发回府。” 容卿说完,就缓缓地起身。 她嘱咐周书凝慢慢的收拾,不要着急。 周书凝有些懵的点头。 容卿看着时间,还好心地提醒裴淮之:“国公爷,上朝的时间到了,你先去上朝吧。周姨娘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你放心,等你散朝回来了,周姨娘定然会平平安安地在府里等着你。” 她吩咐奴仆,让他们伺候裴淮之更衣洗漱。 裴淮之目光晦暗地看着容卿,而后,他拉着她的手,将她带离了屋子。 他遣退奴仆,将她带到了隔壁的书房。 他眼底隐隐浮着烦躁,盯着容卿的眼睛,一字一顿问:“容卿,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突然就决定原谅了凝儿,愿意让她回府了?” “你之前不是不同意她留在国公府吗?” “我知道我昨天瞒着你偷偷离京,到庄子上看望凝儿,我做的有些不对。你生气了,这情有可原。你若是有什么不满,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一一照做就是……” 容卿嘴角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她眼底没有任何的怒意。 “国公爷,你想多了。我没有任何的不满,我也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或许身为你的夫人,我有的事情确实不够大度宽容。” “你之前说得对,古往今来,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你没有像其他男子那样,妻妾成群,已经很不错了。你只要一妻一妾,在男人中,算是罕见了。我不应该不惜福,不应该再得寸进尺。” “你放心,以后我与周姨娘,定然会和睦相处。不管她如何对我,看在国公爷的面子上,我身为正室,都不该与她计较!” 裴淮之怔愣地看着容卿。 他听着她如此宽容大度的话语,他应该是高兴的。 毕竟,之前他是这样对容卿说的。 他确实希望容卿能够容下凝儿,与她和平相处。 如今,容卿真的做到了他曾经的期许。 可不知为何,他根本高兴不起来。他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他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容卿再次催促他,让他去上朝。 裴淮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容卿,你到底是怎样想的?你为何突然转变这样大?” 他盯着她的眼睛,欲要通过眸子,探究出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容卿笑意盈盈,眸子里满是亮光。 她坦坦荡荡,任由裴淮之打量。 “我没怎么想,就是从王妃身上学到了一些,身为主母,身为他人妻子,应该拥有的气度与宽容。” “周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是你的血脉,她的孩子若是没了,外界估计又该传我善妒,恶毒,不容人了。” “我要与王妃学习她的处事风格,学习她应对事情的气度与姿态。国公爷,你放心吧,我是真心实意,接周姨娘回府的。” 裴淮之之后无论再如何询问,容卿都是这番说辞。 她的话语与姿态,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令他莫名有些无力之感。 上朝时间快要到了,他没继续逗留,不得不先离开。 他怕容卿与周书凝,会趁他不在,再生出其他事端,是以吩咐了樊伟留下来照应。 容卿重新回了周书凝那边,屋内众人忙碌着,收拾箱笼一切物件。 周书凝靠在软榻上,懒懒地掀起眼帘,看向容卿。 她抬了抬手,将其他奴仆全都遣退。 屋内剩下她们二人。 周书凝一改之前的柔弱之态,她冷笑一声:“容卿,你今日弄这一出,究竟意欲何为?你假装大度、宽容,装模作样地要接我回府,你的目的何在?” “我告诉你,无论如何,不管你做什么。我在表哥心里的位置,任何人都无法取代……你永远都越不过我去。我就是他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 两个人早就撕破了脸皮,因此她们之间,自然也没必要继续伪装下去。 周书凝看着容卿的目光轻蔑不屑。 “这次回府,我一定不会再心软。容卿,我会让你将欠我的,统统都还回来。” 容卿目光清冷,很是平静的看着周书凝。 “好,我等你讨回去……” 现在,无论是国公府还是裴淮之,她都不想要了。 但是,她不想要是一回事,周书凝利用卑鄙手段,来招惹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次,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两个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那道门打开,她们又恢复了和睦融洽的状态。 半个时辰后,众人起程回京。 裴淮之散了朝,顾不得处理政务,就急匆匆地往府邸赶。 他扭头看向樊伟问道:“周姨娘回府了?” 第186章 她的温柔乡 樊伟立刻回道:“是,周姨娘已经回来一个时辰了,这会儿应该喝了药,正在休息。” 裴淮之有些意外地问:“她们有没有发生什么矛盾与纠葛?” 樊伟摇头:“并无。” “这一路上,夫人都客客气气。两个人的相处很是融洽……” 裴淮之拧眉,眼底满是困惑。 他先去月影轩看望了周书凝。 周书凝正在休息,他就没有打扰,扭头去了慕云院。 容卿正在用午膳。 裴淮之坐在她身边,让人添了一副碗筷。 他眉眼温润地为容卿布菜。 “我真没想到,你能亲自去接凝儿回来。容卿,你是真的接受了凝儿,愿意和她和睦共处了吗?” 容卿眉眼淡淡的点头:“自然。” “我都做得那么明显了,国公爷还不信?” 裴淮之抬手,握住了容卿的手掌。 “今晚我留下,容卿,我们圆房吧……” 容卿的心,微微一沉。 她现在下意识地抗拒裴淮之的触碰,更别说圆房了。 但她有了新的计划,自然不会拒绝裴淮之。 她缓缓地颔首。 “好!国公爷如何安排,我全听你的……” 裴淮之一怔,他原以为容卿还会拒绝,谁知道她居然同意了。 他原本沉闷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他捏了捏她的手背,带了几分柔情,凝着容卿美丽的面容。 一想到,今晚要与容卿圆房,他们终于成为真正的夫妻了,他就激动无比。 这一下午,他的心情都是欣喜愉悦的。 用了午膳,他就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他尽量快点处理完政务,好早一点去慕云院……所以,他顾不得再去看望周书凝。 周书凝这边醒了,得知裴淮之来了又走了,她很是懊恼。 当她得知,裴淮之在书房处理政务,当即让红缨熬了一些羹汤,送到了书房。 红缨见到了裴淮之:“国公爷,我家姨娘醒了,她很挂念你,想要问问你,什么时候去看她……” 裴淮之抬头沉吟半晌,低声回道:“让周姨娘好好的养病,我今日没空,明日我空闲了,再去看她。” 红缨因为裴淮之听说姨娘醒了,会立刻去月影轩。 谁知道,得到的答复,却是要明日才会去? 红缨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裴淮之已经不耐地让她退下。 她不敢造次,只得郁闷地退出去。 回月影轩的时候,她突然偷听到有两个奴仆在说话。 “听说,国公爷今晚会在慕云院过夜。” “对,慕云院上下,都很高兴……夫人今日甚至还兴致颇高的,去了花园赏花……平日里,她都待在慕云院,哪里都不去的。” “我也很久没看见夫人笑过了……今日,她是真的高兴了。” “可不是呢,国公爷与夫人终于和好了……” “夫人亲自去京郊接周姨娘回来,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是精妙绝伦。” “可不是,夫人利用此事与国公爷和好如初,也算是大获全胜。” 红缨越听脸色越难看。 她紧紧地攥着拳头,一直待在那两个奴仆谈话结束离去,她才回了月影轩。 周书凝正在眼巴巴地等着裴淮之,她看见红缨独自归来,不由得眉头一蹙。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表哥呢?” 红缨的眼睛一红,她屈膝跪在地上,将听到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周书凝。 说到最后,她声音哽咽,愤愤不平道:“周姨娘,夫人她太卑鄙了,她就是利用你,将你当做踏板,博取国公爷的欢心呢。” “今晚,国公爷歇在慕云院,他们……应该是要和好如初了!” 周书凝的脸色,唰的一下子全白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红缨。 旁人并不知道,这五年来表哥从未碰过容卿,容卿到现在还是一个处子之身。 她以为,凭着二人疏离的关系,这辈子容卿直到死,都可能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可如今,表哥要留宿慕云院,而且还是如此兴师动众。 由此可以看出,表哥是真的动了心思,要与容卿在一起了! 一旦此事落定,容卿成了表哥名副其实的女人,那么国公夫人的位置,她永远都不可能坐上去了。 周书凝眼眸猩红,她猛然将手边的茶盏,挥落在地。 “不,不可以。” “他们不能在一起!” 周书凝恨得,咬牙切齿。 “容卿真是太卑鄙了,她居然用这种手段,引诱着表哥碰她?” 依着容卿的姿色,一旦表哥碰了她,一定会食髓知味。 到时候,表哥还能守住他的那颗心吗? 周书凝惶恐无比。 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 她决不能让容卿得逞了! —— 这一下午,裴淮之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第一次处理公务,显得是那么没有耐性。 他紧赶慢赶,终于在夕阳落下前,将重要的公务处理好了。 这一忙活,三个时辰,他都没有休息,没有喝过一口水。 当合拢上最后一份卷宗,他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小厮虎子连忙递上一杯温茶:“国公爷,赶快喝点润润嗓子吧。您这都忙活了一下午……” 裴淮之喝了几口茶水,低声问道。 “让你备上一些绫罗绸缎,首饰珠宝之类的东西送给夫人,你送过去了吗?” 虎子连忙点头:“早就送过去了。” “刚刚夫人派人传话,说是晚膳准备好了,等你过去呢。” 裴淮之的唇角,不由得微微一勾。 他心里的那点犹疑,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 容卿的有多久,没这样主动了? 她这是真的原谅他了,想要好好和他过日子了吧? 裴淮之心满意足的笑了声,他站起身来,让虎子伺候他更衣洗漱。 腰带刚刚系好,外面传来周书凝娇柔的声音。 “表哥,你忙好了吗?” 裴淮之的眉头,轻轻一皱。 他原本愉悦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多了一些压抑。 下一刻,房门打开。 周书凝提着裙摆,笑意盈盈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表哥,你在干什么呢?” “凝儿特意为你熬了一些羹汤……” 她手里提了一个食盒,虽然身子还是瘦弱,可精神很好,脸颊也多了几分红润。 她装扮精致,披着一件厚实的披风。 进了屋子,她就将披风脱下。 一袭月白色的轻薄纱衣,将她的身段勾勒得玲珑有致、婀娜多姿,雪白的纱衣里面隐隐透出桃红色的肚兜。 像冬日里无边无际的大雪,突然露出一抹殷红诱人的桃花,娇艳欲滴,纯情又娇媚……配着她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将少妇的风情与魅惑,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凡是个男人看了,都会为她神魂颠倒,陷入她的温柔乡。 第187章 中毒的迹象 裴淮之从屏风处走了出去,他抬眸看见这样风情万种的周书凝,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没有任何表情的拿起披风,裹在了周书凝的身上。 “凝儿,你怎能穿得这样单薄?你的身子不是不好,需要静养吗?太医可是说了,要让你卧床,不得轻易走动……” 周书凝躲开披风,扑入裴淮之的怀里。 她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仰起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表哥,我没事的……太医也说了,我只要不情绪激动,孩子就没事。我今天回府,有好好的喝药,好好的睡觉。我现在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都精神的不得了……” “只要能留在表哥的身边,偶尔能看你一眼,我的病就全好了。” 她的眼睛里流转着化不开,浓烈如墨的情。 这情意,以前裴淮之很是受用。 可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的心里却再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他如今心里想着的,除了容卿,就是容卿! 裴淮之避开周书凝的视线,将披风搭在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 “夫人那边有事找我,我过去一趟,你先回去吧……” “我明日再去看你。” 他说着,便让人送周书凝离开。 周书凝心里恼恨得厉害,她都这样放低姿态,勾引表哥了。 谁知,表哥面对这样秀色可餐的自己,他却无动于衷? 他还是一心,记挂着容卿! 她心里呕得几乎要吐血! 可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温柔,善解人意的模样。 “哦,原来表哥与夫人有事要谈啊?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 “但是表哥,这是我费心思熬的汤,无论如何,你也得赏脸喝个几口吧?” 裴淮之不忍心再拒绝,他点了点头。 周书凝便高兴地打开食盒,盛了一碗汤,递到了他的面前。 裴淮之很快便将羹汤喝完。 他摸了摸周书凝的脸颊:“回去吧,好好休息。” 周书凝没有立刻离开,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抱着他的腰不放。 “表哥,你就陪我半刻钟可好?” “半刻钟后,我就放你去找夫人。” 她的声音很卑微,眼底满是哀求。 裴淮之心里愧疚,自然她说什么,就应什么。 周书凝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 两个人拥抱在一起,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渐渐的,裴淮之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咽了口唾沫。 周书凝身上的香味,一点点的钻入他的鼻子。 他的心跳加速,身体也开始跟着热了起来。 周书凝察觉到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眸光微闪,踮起脚尖,便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裴淮之有些恍惚的低垂眼帘,这一刻,周书凝的脸,似乎变成了容卿的。 他有些失神,低声呢喃了句:“容卿……” 周书凝暗暗咬牙,恼恨的几乎要崩溃。 表哥居然喊出了容卿的名字? 他将自己当成了什么? 明明她才是他心里爱着的那个人啊。 周书凝忍着胸膛翻涌的恨意,她竭力让自己冷静。 都到了这时候,她怎能功亏一篑? 她抬起胳膊,勾住他的脖颈,娇嗔地应道:“嗯,是我……” 裴淮之的意识陷入混沌,他迷离呢喃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啊。我很想你……”周书凝声音娇柔,充满蛊惑。 裴淮之再也忍不住,紧紧将她扣在怀里。 他的手掌,捏住她的下颌。 一记勇猛热烈的吻落了下来。 周书凝被吻得几乎快要窒息。 她的衣物被剥落,被抱起身,压在了书桌上。 砰砰砰,物件掉落的声音,让守在门口的樊伟,微微拧眉。 他抬手敲门,试探性地问了句:“国公爷,你没事吧?” 屋内没人回答他。 宋淩不知何时,从外面走了进来。 “今晚我当值,你去休息吧。” 樊伟有些犹豫,“可国公爷还有其他事情,要吩咐……” 宋淩的脸色沉了几分。 “樊伟,我是国公府的侍卫首领,更是你的上峰。难道我的命令,你也不听了?” 樊伟低垂眉眼,恭敬回道:“属下自然不敢不听令,可是……国公爷才是我们的主子,我们自然要以国公爷的命令为先……” 宋淩暗暗咬牙,他趋步上前,揪住了樊伟的衣领。 “樊伟,你别以为,你最近得到国公爷的重视,你就能如此无视于我。” “我让你退下,你就退,啰嗦什么?” 樊伟抬头,目光没有任何胆怯,直直地看向宋淩。 “抱歉,属下所行之事,一切听凭国公爷吩咐。国公爷没有让属下离开,属下不敢擅自离岗。” “你……”宋淩气得咬牙切齿。 他欲要继续威逼樊伟,突然听见书房内,传来裴淮之恼怒的低斥声音:“来人……” 樊伟当即一把推开宋淩,推开书房门入内。 入目的便是周书凝未着寸缕,瑟瑟发抖地跌坐在地……裴淮之正喘着粗气,手里握着一支簪子。簪子扎入他的手心,正在鲜血直流。 樊伟连忙低垂眉眼,他屈膝跪地:“国公爷……” 裴淮之摇摇晃晃地从地上捡起披风,扔到了周书凝的身上,他脸色铁青,一字一顿吩咐:“派人,将她带回月影轩……” 周书凝裹着披风,双眼含泪,楚楚可怜地看着裴淮之:“表哥……不是我,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裴淮之脸上透出一抹不同寻常的红晕,他没看周书凝一眼。 他仰头喘着粗气,双眼猩红。 “来人,将周姨娘立刻带下去!” 樊伟喊了两个婆子进来。 婆子入内,搀扶周书凝起身。 周书凝不愿意离开,她哭着被强硬带走。 没过多久,周府医提着药箱入了书房。 “这种药,无色无味,会产生幻觉影响。少量服用,能够起到助情的效果,但要是过量,可能会危害到身体健康……” 他的话音刚落,裴淮之只觉得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下一刻,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周府医的脸色一变,连忙又重新把脉。 谁知,这次的脉象,又有了一些变化。 他眼底满是惊诧:“好像,还有中毒的迹象……” 第188章 周姨娘与宋淩之间有猫腻? 裴淮之的额头,忍不住的冒出一层冷汗。 他脸色惨白得厉害,一股股冷意,侵袭整个身体。 周府医还没想好该如何诊治,裴淮之低声咳嗽几声,就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这一昏迷,事情就闹大了。 周府医不敢隐瞒,当即让人去通知老夫人与容卿。 容卿收到消息,既是有些意外,又在预料之中。 如夏只觉得不可思议:“夫人,周书凝的胆子可真大,她不但给国公爷下情药,居然还给他下毒?” 容卿摇了摇头。 “恐怕,这毒应该不是周书凝下的……她只想享受荣华富贵,得到裴淮之的情,她应该从来都没想过要害他。” 所以,下毒者另有其人。 但那人是谁,她倒是没有任何的头绪。 裴淮之留宿在慕云院,她是故意让人散播消息,为的便是刺激周书凝,让她在冲动之下犯错,暴露她伪装的面具。 却不想,裴淮之居然被下了毒。 容卿缓缓地起身。 “周书凝太心浮气躁了……本以为她会安分几日,没想到,这才第一日,她就忍不住动歪心思了。” “按理说,她怀了孩子,不应该这样稳不住。” 如夏眸光闪烁,说了句:“夫人,奴婢其实前些日子,就收到了一个不太靠谱的信息。当时,奴婢没放在心上,觉得是消息有误,所以奴婢就没告知夫人。” “如今,周姨娘的古怪行为,反而让奴婢对那个消息,多了几分可信。” 容卿挑眉看向如夏。 “什么消息?” 如夏凑近容卿,压低声音道:“曾经有人看见,宋淩在深夜潜入月影轩,而且不止一次……” “夫人,你说,周姨娘与宋淩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些猫腻?” 容卿一怔,她想到宋淩看着周书凝的眼神,刹那间福灵心至。 她猛然抓住了如夏的手。 “宋淩他……对周书凝确实不太一样。” “每件事,都不可能是空穴来风。没准,其中是藏了什么秘密。” 容卿沉吟半晌,她凑近如夏的耳畔,低声吩咐:“你想个法子,派人控制住红缨。她乃是周书凝的贴身婢女,她定然知道一些,周书凝的隐私之事……” 如夏顿时来了精神,她连忙应了。 当即便退下,办理此事。 容卿收拾了一番,让玉婷陪着自己去了书房。 她到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坐在了床边,担忧的看着裴淮之惨白的脸庞。 老夫人仔细询问裴淮之的身体状况。 周府医一五一十地告知,“国公爷一开始是被下了情药,再后来,又中了轻微的毒……奴才已经将解毒丸,给国公爷服用了,用不了多久,他应该就会醒了。好在毒,是普通的毒,奴才能解掉。” “不过,经此一事,对国公爷的身体损伤不小,未来的几日,必须要好好养身体,慢慢的滋补回来。” 老夫人眼底满是怒意:“是谁给淮之下了药?” 樊伟立刻回道:“国公爷毒发前,曾喝了周姨娘送过来的羹汤。” 老夫人一怔,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是周姨娘给淮之下了毒?” 裴霄云当即便吼道:“这怎么可能?周姐姐怎么可能要害大哥?这定然是污蔑……” 樊伟低敛眉眼,恭敬回道:“属下还没彻查此事,目前不敢确定……” 老夫人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没了主张。 她见容卿来了,连忙招呼。 “卿儿,你来了?此事究竟该如何查办?” 容卿还没说话,裴霄云嚷嚷了起来:“祖母,你问她干什么。依着她嫉妒周姐姐的心思,她还不得趁机落井下石?要我说,这一切,应该是她搞出来的。” “周姐姐回来了,碍到她的眼了,她就想这些阴谋诡计,想要陷害周姐姐,想要将周姐姐再次赶出国公府。” 老夫人冲着裴霄云呵斥了一声。 “空口无凭的话,你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 “这次,凝儿能回来,还是你大嫂亲自去接的呢……” 裴霄云冷嗤一声:“这都是她在装模作样,故意做表面功夫,表演给我们看呢。” “祖母,你千万别被她给蒙骗了。” 正在吵嚷间,裴淮之悠悠醒转。 他咳嗽一声,看向裴霄云。 “你若是再继续聒噪,就给我滚出去……” 裴霄云缩了缩脖子,彻底的老实下来。 老夫人连忙关切的询问裴淮之:“淮之,你现在如何了?” 裴淮之安抚性地冲着老夫人笑了笑:“祖母,我没事……” 老夫人擦了擦眼角,她哽咽着声音,一阵后怕。 “你若是出了事,我们国公府的天都要塌了。” “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害你?淮之,这件事无论如何,必须要彻查……” 裴淮之闭了闭眼,陷入长久的沉默。 老夫人摸不透他这是什么意思。 “淮之,你在犹豫什么?你的安危非常重要,我们决不能姑息背后的下毒之人。” “我刚刚听樊伟说,凝儿提了食盒,到书房来……你中毒,是不是与她有关?” 裴淮之目光复杂的看向老夫人。 “她应该只给我下了情药……毒,应该不是她下的。” 老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裴淮之:“什么,下情药?” “你说凝儿给你下药?” 裴淮之点了点头:“我喝了她带来的羹汤,就身体燥热,情动不已……当时,若非我心口传来一阵搅疼,恐怕……我已经在书房……” ……若不是心头传来的刺疼,他还真可能在书房就要了周书凝。 他清楚的记得,那一刻他意乱情迷,将周书凝看成了容卿的模样。 他控制不住自己,脱了她的衣物,将她压在身下。 偏偏就那么巧,毒性发作,打断了他所有的意乱情迷,混沌的思绪。 裴淮之欲言又止,扭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容卿。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中了药后,反而心心念念的都是容卿。 难道,他真的对她动了心? 容卿瞥见他扫过来的视线,她走过去,拿了帕子像个贤惠的妻子,动作轻柔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周姨娘还怀着身孕呢,她为何要这样做?” “莫不是,她听说你要宿在慕云院,她是为了想截胡,想要争宠,才出此下策?” 裴淮之不置可否的颔首。 “应该是吧……” 女人若是嫉妒起来,像个疯妇。 这些年,他办了不少案子,自然见了很多这样的事。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更没想到一向温柔、善解人意的凝儿,会这样手段肮脏下作。 第189章 我们私奔吧 老夫人愤怒无比,她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凝儿她做事越发没有分寸。你们两个是夫妻,同房不过是寻常。她怎能因为这个,就下药呢?” 她有些心寒。 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她对周书凝本来就多了一些不满。 如今,裴淮之又被下药,又中了毒。 她对周书凝更加失望。 “这件事,必须要给她一个教训,否则,她往后行事,岂不是更加无法无天?” “来人,去喊周姨娘过来,此事决不能善罢甘休。” 裴淮之闭上眼睛,没有反对。 这件事几乎不用去查,他就能肯定与凝儿有关。 至于下毒之事,他笃定,此事与她无关。 是有人利用她的手,借了她这把刀。 裴霄云急了,他连忙为周书凝开脱。 “祖母,这中间一定有误会。肯定有人在陷害周姐姐……周姐姐一向纯善温柔,她不可能对大哥下药的……” 裴思妍也红着眼睛附和:“是啊祖母,我也不相信周姐姐会下药……” 老夫人的底线,第一个是国公府的荣耀,第二个那就是裴淮之。 裴淮之若是有个好歹,宁国公府就全完了。 老夫人非常恼怒,她硬了心肠。 “是不是她干的,派人查一查不就真相大白了?你们不必说了,孰轻孰重,我心里有杆秤。” 她吩咐陈嬷嬷,带着人冲去了月影轩。 周书凝正忐忑不安,她怎么都没想到,在最后一刻,表哥会突然清醒,将她给推开了。 这一推开,她前功尽弃,所有的一切都搞砸了。 怎么办? 她到底该如何做,才能躲过这次危机? 她着急地在想对策,宋淩疾步走进来。 他二话不说抓住了她的手腕:“阿凝,你随我离开国公府吧。老夫人已经派人过来了,这次,国公爷不止被下了情药,更是中了毒……此事非同小可,你根本就无法轻易脱身。” “凭着老夫人对国公爷的看重,这次,她绝不会轻易饶了你。与其留在府里,被磋磨惩罚,还不如现在,我就带着你离府,带你远走高飞。” 宋淩越说越激动,他眼底满是憧憬与期盼。 天知道,这一刻他等了多久。 如今,正是好时机! “所有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随我离开,我也绝不会让你吃苦受罪。我凭着这一身武艺,肯定能养活你与孩子……” 周书凝一怔,不可思议地看向宋淩。 “你在胡说什么?” “你让我与你一起私奔?” 宋淩目光灼灼,他欣喜若狂地点头。 一把将她抱入怀里:“没错,阿凝,我们私奔吧。我知道,你对我也不是没有任何情意的。要不然,那一晚,你为何偏偏就选了我呢?” 府里那么多的侍卫,她谁都不要,偏偏就让他碰了。 在她的心里,肯定是有自己的位置。 他虽然比不过国公爷,可是,他对她的爱,不比任何人少。 宋淩低头,薄唇亲吻着她的脸颊:“阿凝,我爱你。你知道的,我对你一心一意……我恨不得能将自己的一颗心,都掏给你。” “只要你肯和我离开,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什么。我真的很爱你,之前,看你与国公爷亲密,我心里嫉妒的要发狂,我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可是……那种感觉真的很你煎熬。” “我快要疯了,你知道吗?阿凝,我一点都不想让国公爷碰你……你是属于我的,我只想让你,属于我一个人……” 周书凝没想到,一向内敛克制的宋淩,居然会这样疯狂。 她被钳制在怀里,被他狠狠地亲吻着。 她躲不开,更无法挣脱。 她吓得脸色泛白,咬着唇,急声道:“宋大哥,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你对我情根深种,你真的很爱我。我心里,自然也是有你的……可是,你也知道,我对表哥,也是割舍不下的……” 宋淩的眼底满是酷寒,他的手掌紧紧地扣住周书凝的肩膀。 “你再如何割舍不下,他也不可能只守着你一人。阿凝,难道你现在没感觉到吗?国公爷他现在越来越在乎容卿了……他在中了药的情况下,想着念着的,都是她。他心里,已经没了你……” 周书凝连忙摇头否认:“不,不是的,你胡说。” “宋淩,你闭嘴。” 宋淩看着她惨白的脸色,他眼底满是心疼。 他的手掌,捧着她的脸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阿凝,你随我离开好不好?” “你何必再守着一个,心里已经没有你的男人呢?” “你想要纯粹,想要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爱情,我可以给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竭尽一切,双手奉上的……我只求你能爱我,能回头看看我……” 周书凝后退一步,抬手推开宋淩。 她眼底的厌恶,再也忍不住,全数迸射出来。 她忍不住嗤笑一声:“我想要什么,你都能双手奉上?宋淩,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我想要的东西,你给得起吗?” 宋淩一怔,他从未见过周书凝露出这样淡漠,嘲讽的神色。 “你想要的,不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吗?” 周书凝轻笑一声。 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也得看和谁。 如果和表哥,她自然是有过这样的愿望。 可如果是和宋淩?那就算了,她可以把他当做无聊时消遣时间的工具,却从来都没想过,要嫁给他,和他过日子。 她容貌绝美,出身高贵,宋淩他有什么?他根本就配不上她,他有什么资格,要拥有完整的自己? 再说,如果她真的想要幸福美满的生活,当初她就不会费尽心思想要离开桂花村,千辛万苦地回到京都。 什么幸福美满的生活,哪里有荣华富贵诱人。 周书凝不想再与宋淩,继续纠葛下去。 她只回了一句话:“宋淩,我爱表哥,我不会随你离开的。”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宋淩攥紧拳头,咬牙看着周书凝:“阿凝,你怎能如此糊涂……” “他根本就不爱你了……” 周书凝厉声打断:“即使他不爱我,那又如何?我只想待在他身边,哪里都不去……” 第190章 未来的宁国公府世子 “宋淩,我想要的,你根本就给不起。” “你应该知道的,除了表哥的爱,我还想坐上国公夫人的位置。只这一条,你这辈子,都无法抵达这个高度。” 宋淩眼底满是意外。 “你……你不是说,你根本不在乎国公夫人虚名吗?” 周书凝像是看傻子般,看向宋淩。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宋淩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周书凝。 “难道,你以前对我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 周书凝眸光微闪,现在宋淩对自己来说,还有利用价值。 她可不想丢弃这个有用的棋子。 “宋大哥,你真是傻的可爱。” 她靠近宋淩,踮起脚尖,主动给了他一个吻。 宋淩眸光晦暗。 他伸手搂住她的腰肢:“阿凝……” “宋大哥,你说你爱我,我是信的。至于你说的,你愿意为了我付出一切,我需要时间验证。或许哪一天,我彻底看见了你的真心,我就能抛下现有的一切,与你远走高飞了……” 宋淩将亲吻,变成了深吻。 他恨不能将周书凝给生吞活剥了。 周书凝没想到,他突然会如此生猛。 她有些受不住他的粗鲁。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 “周姨娘,陈嬷嬷来了,说是要让你去书房。老夫人要问话……” 周书凝狠狠地推开宋淩,气息凌乱地应了声。 她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瞪了眼宋淩:“你弄花我的唇脂了……” “快点松开我,我得去书房……” 宋淩的薄唇,贴近她的耳畔,却在这时,丢下了一记重磅炸弹。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国公爷中的毒,是我下的。” 周书凝一怔,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淩。 她咬牙切齿,压低声音低吼:“你疯了?你为何这样做?” 宋淩眼底满是幽光,他一字一顿回道。 “我不想让你与他有任何的肌肤之亲……” “真正爱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周书凝倒吸一口冷气,她愤怒无比地抬手,给了宋淩一耳光。 “疯子,你这样会害惨我的……” 宋淩没有躲开,他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所以,我想让你随我离开。” “现在走,还来得及!” 周书凝头皮发麻,她的身子忍不住战栗起来。 她没想到,宋淩会为了得到自己,居然行事如此极端。 他居然敢对裴淮之下毒! 他会害了自己的。 周书凝的唇色泛白,她摇了摇头:“不,我不走。” “我不会离开的。” 陈嬷嬷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开始出声催促:“周姨娘,请快些,老夫人与国公爷都在等着呢。” 周书凝急出一身冷汗,她连忙回道。 “好,我这就收拾好了。” 她重新整理了一下妆容。 她透过朦胧的铜镜,看向宋淩:“宋淩,除非你想看着我死……否则,你怎么惹出这些事端的,就给我怎么平息。” “我不希望下毒之事,牵连在我身上,你明白吗?” 宋淩沉默半晌,没有应答。 周书凝知道,对付这种莽夫,还是需要以柔克刚。 她叹息一声,走到宋淩的面前,握着他的手掌,轻轻地放在了微微凸起的肚腹之上。 “宋大哥,我们不能只想着自己,不能这样自私。你难道希望,你的孩子,一出生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命如蝼蚁的平民吗?” “如果有机会,你难道不想看到他成为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弄权者吗?如果我随你离开,我们离开京都,我们的孩子,只会是一个普通人。就算他才华斐然,能文会武,他凭借自己单薄的力量,又能爬多高?” 宋淩触碰着她温热的肌肤,感受着掌心下微微凸起的弧度。 这里面的孩子,是他的血脉! 周书凝的话,让他的血液渐渐地沸腾起来。 是啊,如果他们现在立刻京都,那么他们的孩子,就失去了继承国公府的资格。 如果不离开,那么他的孩子,可能就是未来的宁国公府世子。 世子的身份,多么的尊贵雍容,这是普通人永远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陈嬷嬷站在院中,看着依旧紧闭的房门,她眼底满是不耐。 “怎么还不出来?” “周姨娘真是好大的架子!再去敲门,如果她还不出来,立刻破门而入。” 奴仆应下,再次敲门。 刚刚敲响,下一刻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周书凝略带歉意地看向陈嬷嬷,向她道歉。 陈嬷嬷挥了挥手,当即有两个婆子,控制住周书凝的双手,将她给带离了月影轩。 宋淩在他们离开后,确认外面没人了,他才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 他没立刻离开,而是朝着下人房走去。 红缨今日身体不舒服,早就告了假,国公府里发生的事情,也没人和她说,所以她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她捂着搅疼的肚子,窝在被窝里,低声呻吟着。 突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冷风猛烈地灌进来。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谁啊。” 她掀开被子,撑起身子想要查看。 谁知,斜地里冲出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 她还没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呼吸就刹那间被掠夺。 她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周书凝被带到了书房,老夫人二话不说,直接一巴掌抡了过去。 “混账,淮之的身体,岂容你随意糟蹋?周书凝,你实在让人太失望……” “你不仅下情药,还给淮之下毒?这些年,我与淮之哪里亏待你了,你竟这样歹毒,想要害死他?” “如果早知道,你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初,我就不该接你到国公府长大。” 周书凝被这一巴掌打的,摔倒在地。 她捂着疼痛的脸颊,眼睛通红的看向老夫人。 她委屈地摇头。 “外祖母,不是我,我没有给表哥下药。那羹汤,其实是红缨熬的……我为了讨表哥开心,才故意说是我熬的。” “月影轩的奴仆,都能为我作证……我碰都没碰羹汤……” 第191章 一石二鸟 裴霄云怎么都没想到,祖母居然会出手打了周姐姐。 他的脸色一白,连忙趋步上前护着周书凝。 他冲着老夫人怒吼:“祖母,你怎能打周姐姐呢,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她还怀着孩子呢……” “我相信周姐姐是无辜的,肯定是底下的奴才,被人收买,以此里应外合,陷害了周姐姐。” “周姐姐不是说了,那羹汤是她的丫鬟熬的,押了她的丫鬟过来,审一审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 管家脸色难看地从外面冲进来:“老夫人、国公爷,月影轩下人房那边,刚刚走水了……奴才带人去救火,发现周姨娘的贴身婢女红缨,已经被烧死了……” 容卿眼底掠过几分幽光。 她刚让如夏去接触红缨,红缨就死了。 如此巧合,看来,宋淩与周书凝之间,还真的存在猫腻。 也不知道,如夏有没有趁机破局。 容卿正出神间,如夏这时候悄然走到了她的身后。 “夫人,红缨被奴婢给调包了,死的那个人是替身……” 容卿满眼带着赞许,看向如夏。 她压低声音道:“此事你办得不错……先看守好红缨,待会肯定需要她出来作证。” 如夏点了点头,她不放心旁人看守,所以又悄无声息地离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管家身上,没人注意到一进一出的如夏。 老夫人听到走水,还烧死了奴婢。 她眼底满是惊诧:“好好的,怎么会走水呢。” 裴淮之皱了皱眉。 “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是意外,还是人为?” 管家连忙回道。 “屋子里的所有物件都全数化为灰烬,唯有床榻的一只玉枕,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老夫人的脸色难看:“她一个小小的奴婢,怎会有玉枕这样珍贵的物件?” 管家不置可否:“奴才也觉得奇怪,所以就查了查那玉枕,没想到,玉枕还真的存在蹊跷。轻轻一敲,里面竟然是空心。” “奴才猜测,恐怕这玉枕另有玄机。” 裴淮之的神色凝重起来:“将玉枕拿过来。” 管家挥了挥手,下一刻便有人将玉枕捧了上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疑惑,齐刷刷地看向所谓的玉枕。 玉枕有些脏污,隐隐有黑色脏污覆盖。 裴淮之坐直身体,伸手将玉枕拿了起来。 他抬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嘟嘟嘟的声响,确实是内里空心的响声。 他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任何的异样之处。 当即便吩咐道:“让人砸开吧。” 管家应声,小厮拿着锤子,动作利落地砸开了玉枕。 玉枕的碎片,散落在地。 一些银票与首饰,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裴霄云凑过去,他一把拿起其中的一支玉兰花簪子。 “这簪子,我记得不是容卿的吗?” “她前不久刚刚戴过。” 裴思妍睁大眼睛,指着里面的一支玉镯:“这个镯子,好像也是大嫂的。” 裴霄云激动无比,他拿起那些银票摊开。 每一张银票数额不小,银票的边角有一个钱庄印章。 “这银票是冯氏钱庄的,谁不知道容卿的那些嫁妆财物,是存在了冯氏钱庄。” “祖母,大哥,这还不够清晰明了吗?这分明是容卿拿了财物,收买了红缨,让红缨背叛周姐姐,在羹汤里下了毒,从而嫁祸给周姐姐的。” “容卿怕事情暴露,牵连到自己,所以她一不做二不休,就来了一出杀人灭口……” 周书凝适时地啜泣起来。 她眼底满是委屈:“自从我回府以来,红缨就对我忠心耿耿,没想到,她居然会包藏祸心……” “她怎能如此出卖我?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裴思妍拿出帕子,小心翼翼地给周书凝擦拭泪水。 “周姐姐,你别哭。大哥与祖母,定然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周书凝扑入裴思妍的怀里,“妍儿,现在唯有你与霄云,才相信我是清白的了。” “表哥与外祖母他们……恐怕不会信我……如今的国公府,再不是曾经那个,能为我遮风挡雨的避风港了。我成了一个外人……” 裴霄云攥着拳头,心疼的看着周书凝。 “周姐姐,祖母与大哥不护着你,我护着你。今天,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都要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他怒气冲冲地看向老夫人:“祖母,你不要再被某些人蒙蔽双眼,一叶障目了。” “周姐姐她对大哥,情深义重,当年为了救大哥,不惜跳崖引开敌人。她那么爱大哥,她怎么可能会对大哥下毒,会伤害大哥呢。” 三房夫妇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二夫人尤氏张了张嘴,想要说话,裴二爷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提醒:“你难道还想被人当枪使?” 尤氏想到了上次的事情,脸色一变,顿时闭了嘴。 周书凝等了半晌,都没听到除了裴霄云外,任何人为她打抱不平的声音。 她的脸色难看得厉害。 这一个个的,都那么没有同理心吗? 她可是受害者,而且还这样可怜,他们没看见吗?都瞎了吗? 周书凝攥着拳头,稳了稳自己的心神。 她双眼含泪,看着裴淮之与老夫人。 “表哥,外祖母……你们是不是还不信我?” 老夫人有些犹豫,原本心里的坚定,产生了动摇。 玉枕里面的东西是铁证。 由不得不信。 她扭头看向容卿。 “容卿,你实话告诉我,你真的收买了红缨,让她给淮之下毒,从而嫁祸给周姨娘吗?” 容卿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她早就猜到,事情到最后,这盆脏水,肯定会推到自己的身上。 这都是老套路了。 呵,一次不行,又来第二次。 周书凝刚刚回府,都不知道养精蓄锐一下,又搞出这样愚蠢可笑的把戏。 她只觉好笑。 “红缨死了,死无对证,这玉枕里面的东西,确实能钉死我的罪……” 周书凝在心里暗笑一声,宋淩的手段还是不错的。 他居然那么快就想了这么一个一石二鸟的对策。 这次,说不定就能真的将容卿给击倒。 她乘胜追击,语气咄咄:“所以,你这是认了?” 第192章 装晕 容卿目光锐利的看向周书凝。 “我认了什么?” 周书凝暗暗咬牙:“还能是什么,自然是你收买红缨,让她借着我的手,给表哥下毒……从而让表哥彻底的厌弃我,将我赶出国公府……” 容卿嗤笑一声:“然后呢?我能得到什么?” “自然是表哥的全部……”周书凝受不了容卿还是这样风淡云轻的模样,如今局势都对她极为不利了,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她真不知道,容卿到底在装什么。 “夫人,你要是不喜欢我,大可以不接我回府。你怎么能一面装作宽容大度,一边又心思歹毒,使这些阴谋诡计呢?” 裴霄云咬牙切齿,对容卿憎恶无比:“这样歹毒的女人,实在不配为国公夫人。” 他看向裴淮之:“大哥,你赶紧将她的罪名公布于众,信一封休书,将她给废了。她根本就不配成为你的妻子……” “她连周姐姐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裴淮之喉咙发痒,忍不住低声咳嗽了几声。 “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裴霄云怒不可遏:“我是国公府的一份子,发生这样的事,如何没有我的说话的份儿?” “大哥,你不是喜欢周姐姐吗?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总是要护着容卿?” 裴淮之被他吵得脑仁疼,“再嚷嚷,就滚出去……” 裴霄云的气焰顿时消弭,他满心愤怒,却不敢再出口。 他怕大哥,真的将他给丢出去。 裴淮之看了眼周书凝:“依照玉枕里的东西,还不能确定,容卿就是凶手……” “玉枕价值不菲,红缨一个婢女,如何能用得起?还有银票与首饰,说不定是有人偷的……” 周书凝一怔,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裴淮之。 “表哥,都这样证据确凿了,你却为容卿开脱?难道,你信她,却不信我?” “我只信证据……”裴淮之特别清醒的回了句。 周书凝很是激动,她的声音都忍不住尖锐了几分。 “证据就在你眼前,可你却不信啊。” “表哥,你非得让我以死证明清白吗?” 裴淮之眸光晦暗的凝着周书凝。 “你冷静一下。” 周书凝心里发寒,她凄楚而笑。 “表哥你真的变了心……” 以前别说是什么证据了,只要她一句话,他都会对此深信不疑。 可如今,明明证据在他眼前,他却不信。 她眼眶里蓄满泪水,巨大的愤怒像是浪潮,将她整个人淹没。 “表哥,我爱了你这么多年,我全心全意地对你。无论你对我如何,我都不会恨你。” “如果你想让我死,那么我眉头都不会皱一眼……” 老夫人的脸色一沉:“凝儿,你胡说什么,淮之怎么可能让你死?” 周书凝没有理会老夫人,她的目光只凝着裴淮之。 “表哥,如果没了你的爱,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裴淮之拧眉,还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周书凝已然视死如归的朝着墙壁,狠狠地撞了过去。 宋淩及时出现,冲了过去,挡住了她朝着墙壁撞的动作。 砰的一声,周书凝撞在宋淩的身上,当即便眼前一黑,人事不醒了。 裴淮之从床榻上冲下来,扑了过去,将周书凝抱在了怀里。 “来人,去请周府医。”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昏迷的周书凝。 “你怎么这样傻?” 她是一点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难道,他真的错怪了她! 其他人都惊呆了,怎么都没想到周书凝会突然寻死。 老夫人的心有些松动,她忍不住走过去,查看情况。 “这孩子,怎会如此傻……” 宋淩跪在地上,一字一顿道:“老夫人,国公爷,周姨娘什么都不知道,这一点,属下可以作证……” 容卿嗤笑一声,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场精彩的戏码。 她目光灼灼的看向宋淩:“你能作证?如何作证?” 宋淩低垂眼帘,态度很是恭谨。 “周姨娘当时有事找属下,属下就在院子里等着。姨娘醒了后,红缨已经将羹汤准备好,放在了食盒里。后来,是属下陪着姨娘,一路到了书房的……这一路上,姨娘都没碰那羹汤。” 容卿意味深长道:“是吗?没想到,宋侍卫与周姨娘的关系,倒是挺亲近的……” 裴霄云冷笑一声:“你这龌龊心思真多,这是在质疑周姐姐与宋大哥的关系?整个国公府的人都知道,宋大哥与周姐姐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他们如兄妹,自然比其他人亲近一些……” 老夫人听到这里,轻轻的叹息一声。 “或许,真是我们误会了书凝。” “这孩子……今日受委屈了。” 周府医很快便赶到,为周书凝诊脉:“还好及时被阻拦,姨娘并未受到什么损伤……” “那她为何昏迷了?”裴霄云疑惑的问道。 周府医拿了一阵银针,二话不说扎在了她的手腕上:“姨娘可能是困了……奴才扎一针,为她醒醒神……” “嘶……啊……”这一针扎得猝不及防,周书凝没有防备,惊呼一声睁开了眼睛。 三夫人李氏捏着帕子抵住唇角:“原来是装晕啊……” 周书凝一怔,暗暗咬牙骂着李氏,贱妇,多嘴什么,等有机会,她定然会好生收拾这个碍眼的。 她的眼睛蓦然一红,委屈地看向裴淮之:“表哥,我就是想死没死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 “你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人鼓起掌来。 啪啪啪的巴掌声,响彻屋内四周,将周书凝的哭声,掩盖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看向容卿。 容卿缓缓地站起身,她一边鼓着掌,一边走到了周书凝的面前。 她凝着楚楚可怜,双眸含泪的娇弱美人,啧啧叹道。 “周书凝,有一点我不得不佩服你。” “若说演戏,谁能比得过你?这么喜欢演,你真应该穿上戏服,登上戏台,做那名动京都的名伶。” 裴霄云的怒火,蹭的一下子冒出来。 “容卿,你还在落井下石?” “你得意什么?你做了这样的卑鄙事,还有脸羞辱周姐姐……祖母,大哥,你们还不速速派人,将她抓起来扭送官府?” 第193章 让死人说话 容卿扭头,目光冰冷的看向裴霄云。 “二弟说对了,害人者自然是该扭送去官府,交给朝廷,用律法制裁她的罪。” 裴霄云一怔。 “你在贼喊捉贼吧……” “呵,确实有人在贼喊捉贼,可那人却不是我……” 容卿扭头看向裴淮之。 “区区玉枕里的银票与首饰,就想定我的罪,这未免太过儿戏了。国公爷掌管刑部,经常应对那些大案特案,难道也如此鲁莽草率,轻易就定罪吗?” 裴淮之:“自然不是……” “我刚刚说了,此事还是要继续探查……” 容卿抬手打断:“你的继续查,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接下来,我也该自证清白了。” “我的自证清白,可不是如周姨娘似的,要死要活的演戏……” 周书凝气得身子发抖,容卿说话如此难听,没给她留下半分情面。 她委屈地辩驳:“我没有演戏……夫人你误会我了……” 裴霄云就是见不得容卿欺负周书凝。 他指着容卿厉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你怎能如此羞辱周姐姐?” “容卿,你别太过分。” “我看你如今,就是急病乱投医,是在故弄玄虚。还说要自证清白?呵,可笑……我劝你快点认罪,或许我们还能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不公开此事,给你留一个体面……” 容卿也不恼怒裴霄云的冷嘲热讽。 “既然定我罪名的是那个玉枕,那么……我只要能让拥有那个玉枕的主人,开口说话,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 裴霄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让玉枕的主人说话?你在说红缨吗?哈哈哈,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死了的人,如何能开口说话?” 裴淮之也觉不可思议,他认为容卿是急得慌不择路:“此事从长计议,你信我,我定然会还你一个清白……” 容卿挑眉,对上裴霄云讥讽的眼神。 “对啊,我就是要让死了的人,开口说话。” 老夫人惊愕地张了张嘴劝道:“容卿,这死人如何能说话,你别胡说了……我知道今天的发生的事情,你肯定很生气……” 生气到都开始臆想了,这可不是好事。 由此可见,今日的事情,对容卿影响也很大。 容卿不在乎这些人信不信她。 她扭头朝着外面大喊:“如夏,进来。” “让死人说话,就交给你了。” 如夏在外面应了声:“喏,奴婢遵命。” 众人惊诧地听着这主仆的对话。 他们都觉得容卿是疯了。 人都死了,还折腾那烧成了一捧灰的尸骸做什么? 周书凝眼底的幸灾乐祸,几乎快要藏不住。 容卿啊容卿,表面装得那么风轻云淡,实则内心已然崩溃了吧?要不然,她也不会扯这种荒谬的谎言。 呵,让死人说话? 开什么玩笑。 宋淩办事向来利落,他既然决定要利用红缨顶罪,那么后面的事情,他肯定已然处理妥当。 红缨绝不可能还继续活着。 宋淩站在人群里,也轻蔑地看着容卿。 他是亲自将红缨给打晕,封锁了房间所有的门窗,亲自放了一把火丢进去的。 他没有立刻离开。 大火燃烧起来,他就站在外面的廊道,看着房间里的一切被烧为灰烬,他才走的。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红缨被火烧时,那撕心裂肺的绝望痛叫声音。 死了的人,如何能复生?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有人都觉得容卿脑子不正常,是魔怔了。 下一刻,如夏吩咐了两个小厮,抬着一个担架入内。 担架上躺着一个浑身都是烧伤的人。 那人虽然身上有不少的烧伤血痕,可她一双眼睛灼灼发亮,她半撑着身子,目光扫视着屋内的所有人。 当即有人就认出了红缨。 “这是红缨?” “真的是她,她真的没死!”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众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死而复生的红缨。 红缨的目光,先是看向宋淩,最后锁定在周书凝的身上。 宋淩的眉头紧皱,震惊无比地看着红缨。 周书凝目瞪口呆,她的脑袋嗡的一声响,如一根针狠狠地扎进去。 她难以置信地抬手,揉了揉眼睛。 不,这不是真的。 红缨不是死了吗?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可无论她揉多少次眼睛,红缨的面容,都真实地落在她的视线里。 红缨喘着粗气,眼底泛着猩红,她冲着周书凝轻声一笑。 “姨娘,奴婢没死,你是不是很意外?” “自从入了月影轩,奴婢对你忠心耿耿,唯你马首是瞻……你让奴婢往东,奴婢绝不会往西。你心情不好时,会将所有怒火都发泄在奴婢身上,奴婢也毫无怨言。奴婢只想着,只要尽心尽力地伺候姨娘,姨娘肯定会越来越信任奴婢,对奴婢产生主仆之情的。” “到时候,奴婢到了年纪,姨娘给奴婢安排一门不错的婚事,奴婢嫁了人,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奴婢还愿意留在姨娘身边伺候你。奴婢从小孤苦无依,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奴婢以为,尽心尽力的付出,总会得到回报的……” “可是,奴婢怎么都没想到,奴婢没犯任何的错,姨娘为了自己的利益,说牺牲掉奴婢就牺牲掉了。奴婢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我还年轻,凭什么死的人,就该是我?” “凭什么我就要为了姨娘的未来,而葬送自己的命?难道,就因为我出身低贱,就活该被人这样践踏,随意地剥夺自己的生命吗?” 红缨的一连串质问,让周书凝坠入冰窟,她的身子忍不住轻轻战栗起来。 怎么办,她该如何做,才能力挽狂澜,扭转她现在身处的绝境? 红缨知道她很多的秘密,包括她与宋淩的私情。 一旦此事曝光,那她与表哥之间就全都完了。 周书凝几欲要崩溃。 不,她决不能认输。 即使身处绝境,她也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周书凝红着眼睛扑到了红缨的面前,“红缨,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压低声音警告红缨。 “若是不想你的家人出事,那就乖乖闭嘴。” 第194章 挡刀 她不待红缨应答,紧接着就问:“红缨啊,玉枕里的银票与首饰,是夫人给你,从而收买你的证据吗?” 她警告性地看着红缨,让她千万不要糊涂,千万要闭紧嘴巴。 以往,只要她说什么,红缨就会听什么,这次,她定然也不会忤逆自己。 红缨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现在的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她差点死了,如今虽然侥幸活下来,却是毁了容,她这辈子都完了。 她都不好过,那么谁都别想好过。 红缨不理周书凝的警告,一字一顿回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的房间里什么时候多了个玉枕……那玉枕分明是有人故意放进去,从而陷害夫人的把柄。” 周书凝佯装惊诧道:“那玉枕居然不是你的……” “这么看来,夫人还真是被冤枉了。红缨,究竟是谁在你房间里放了一把火,你可知晓?” 红缨看着周书凝那副虚伪,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她嘲弄一笑。 “姨娘应该知道放火的人是谁吧,毕竟是你安排的……” 周书凝的脸色一变,这个贱婢,她都已经警告她,让她闭嘴了,她却不识好歹,偏偏要与她作对? 红缨这是打定主意,要背叛她了吗? 周书凝忍住心头的懊恼,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安排人放火烧你呢,红缨,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的……” 红缨打断她的话,直接抬手指向宋淩。 “放火要害我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宋淩宋侍卫……” “宋淩就是在为周姨娘办事。而真正的下毒之人,就是宋淩……其实,他与周姨娘早已苟合在一起了,周姨娘肚……” 扑哧,红缨的话刚刚说了一半,一枚暗器从宋淩的袖笼里飞出,直直地扎入她的咽喉。 所有的话语,刹那间消弭。 一击致命,红缨当场身亡。 众人震惊,谁都没想到宋淩会突然出手,胆子小的当即逃窜而出……吵嚷,哭泣,尖叫,厅堂乱作一团。 容卿脸色铁青地看向宋淩:“宋淩,你怎敢?” 裴淮之满脸都是惊愕,“宋淩,你究竟背着我做了什么?” “对我下毒的人,真的是你?” 宋淩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没错,下毒之人就是我……” 裴淮之满脸都是恼怒。 “来人,将宋淩拿下。” 宋淩看着樊伟带领侍卫冲进来,他眼里是视死如归的决绝。 他知道,这次,自己是逃脱不了了。 既然走不了,那他就扛下所有的一切。周书凝肚子里怀着的,是他的孩子,他不能让她们母子出事。 红缨死了,那么下一个该死的人,就是容卿。 宋淩的目光裹挟着杀意,扫向容卿。 趁着侍卫们还没扑过来,他又一抬手,另一枚暗器甩出去,直冲容卿的命门…… 如夏失声大喊:“夫人,小心!” 她想要上前阻挡那枚暗器,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那枚暗器,就要刺向容卿的胸膛,裴淮之想也不想冲过去将她揽入怀里。 周书凝一直都在注意着裴淮之,在他冲出去的那一刻,她也冲了过去。 “表哥。” 扑哧一声,刀柄扎入胸膛。 周书凝的身子仰倒,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四周的人,全都惊呆了,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裴淮之为容卿挡刀,周书凝为裴淮之挡刀…… 周书凝躺在地上,身体轻轻地抽搐着。 无数的鲜血,染红了她穿着的月白色裙子—— 宋淩怔愣地看着这一幕,“阿凝。” 他抬脚想要上前查看情况,樊伟控制住了他的手脚,将他摁在了地上。 宋淩额间青筋凸起,他的暗器,竟然伤了阿凝。 他想不明白,阿凝为何要替裴淮之挡刀?她就那么爱他吗? 宋淩心里翻涌着不甘恼恨,以及愤怒。 直到,他被押着踏出厅堂,凛冽的寒风吹到他的脸庞时,才渐渐地想明白了阿凝的用意。 宋淩仰头,看着漆黑无星的天际。 他好像突然清醒了。 他忍不住勾唇,低笑起来。 阿凝,周书凝……她是个狠辣角色,她为了给自己洗脱嫌疑,不惜以身犯险,以命抵命争取那微弱的一线生机。 他这颗棋子,到了最后,还是帮了她一把! 她对他狠,对自己更狠! —— 国公府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在关键时刻周书凝会替裴淮之挡了这一刀。 老夫人很是震惊,却也心软了。书凝为了淮之,第二次不顾危险地豁出性命了。 仿佛书凝做错任何事情,都是情有可原了。她就是太爱淮之了,她爱到失去了自我。 不止老夫人这样认为,国公府的其他人都是这样想的。 渐渐的,风向开始变了。 他们都特别的同情怜悯周书凝。 这一刀,将周书凝的绝境转为生路,容卿不得不佩服,此人的心智与手段! 周书凝昏迷不醒情况危急,周府医说,她命不久矣。 裴淮之派人请太医。 林墨言收到消息,急匆匆地跟着赶过来。国公府发生的事情,他听了只觉不可思议…… 他看着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周书凝,陷入一阵沉默。 周书凝当真那么爱淮之?爱到,不惜为他再次付出自己的生命? 裴淮之满心都是愧疚,他捂着脸庞,哽咽道:“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凝儿的命……” “是我对不起她,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这一夜,周书凝的情况都危险万分。 好在她命大,林墨言的医书也好,硬是将她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不过,周书凝究竟什么时候醒来,是一个未知数。 裴淮之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周书凝,他闭了闭眼睛。 他不想深究红缨临死前说的那些事。 说到底,不过是凝儿太爱他而已,她不过是一时糊涂。 所有的事情,都该等到凝儿醒来再说。 事情暂时被裴淮之压了下去。 宋淩被他关在地牢,每日让人只给一碗水,吊着他的命。 之后的几日,他都守在周书凝的身边,衣不解带的照顾她。 第三日清早,裴淮之胡子邋遢双眼乌青地敲响了慕云院的大门。 他见到容卿,只说了句:“容卿,我根本就无法割舍掉凝儿……对不起……” 他心里似有千言万语要对容卿诉说,可这一刻,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墨言说得没错,他又不爱容卿,何必将她禁锢在国公府,蹉跎她的一生呢? 在爱情里,从来都是自私的。 凝儿之所以这样疯狂,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不过是想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 他不该,再继续让凝儿痛苦。 他的妻子,国公夫人这个位置,理应属于凝儿的,他早该履行诺言,物归原主了。 容卿听明白了裴淮之的意思,她眼底闪过几分亮光。 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周书凝的挡刀,竟然会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你不必与我道歉……我们之间从来都是一场错误……你只要写了和离书,我立刻给你们腾位置。” 裴淮之低垂眼帘,像是疲惫到了极致。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吟良久缓缓颔首。 “好……我写。” 第195章 白月光是黑心的 容卿抬眸,怔然地看向裴淮之。 她以为,他会像从前般故意推辞,不肯答应。 没想到,他竟真的同意了。 看来,周书凝的再次拼命相护,让裴淮之无比动容,他似乎再也顾不得其他,只为了能给周书凝想要的未来! 容卿松了口气,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她应该感到高兴! “你能想通,这是最好的!其实,和离对我们三个人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裴淮之出神地凝着容卿平淡无波的容颜。 不知为何,他只觉得心头传来一阵阵刺痛。 他失魂落魄地问了句:“容卿,你是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容卿没有任何犹豫,她目光清冷又坦荡。 “我早已放下……国公爷不必有任何的愧疚。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大仇大恨,你不过是不爱我而已。五年的相伴,相濡以沫,你始终都无法对我生出感情,或许这就是天意。” “无论如何,我都该对你说声谢谢。当初容家出事,若不是你一直陪着我,鼓励我撑下去,恐怕我早就死了。说起来,你对我是有救命之恩的……” 那一段时间,对她来说很是痛苦。 她只要一想到容家人惨死的画面,她就痛不欲生,恨不得立刻也跟着去了。 她不吃不喝,整日待在容家,哪里都不去。 如夏与玉婷用了无数法子,哄着她喝水吃饭,她怎么进肚子的,就怎么吐出来。 便连周府医开的药,她即便喝进去,也会吐出来。 她夜夜都做噩梦,有时候睁眼到天亮,无数次都想着自杀……终于有一天,她拔下头上戴着的簪子,划破了手腕。 鲜血流淌了满地,是裴淮之发现冲进来,吩咐人去喊大夫。 之后,她又尝试着自杀了好几次。 每次都被人发现而中断。 为了不被人再发现,她装着自己好了,每日按时吃饭喝药……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走了出来,不会再做傻事,不会再想不开。 半个月后,花灯节那一晚,她借口想要一个人去京城最大的护城河逛一逛。如夏与玉婷远远地跟在后面,她趁着她们不备,没有任何犹豫跳入了冰冷的湖泊里。 当时,她清楚地记得,冰冷刺骨的湖水,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她似乎看见了父亲母亲、二弟三妹! 她高兴极了,她终于能与家人团圆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死了,裴淮之跳入了护城河,将她给捞了上来。 那一夜,他陪在她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着。 他给她讲了很多很多的故事,每个故事都在告诉她,该如何活下去。唯有活着,才有希望……才能不辜负那些故去人的期望。 裴淮之最后,说道:“容卿,你知道你的家人,他们的期待是什么吗?我想,他们不但想让你代替他们好好的活着,他们更想知道,杀害了他们的凶手是谁。” “容卿,你忍心看着他们死不瞑目,含冤九泉吗?” 最后那句话,深深地触动了容卿。 也激发了她想活下去的希望。 自此查找凶手,为家人报仇的信念,一直在她心里盘旋。 这些年,她从未放弃过。 裴淮之眸光颤动,有些恍惚地凝着容卿的眉眼。 他的唇角蠕动许久。 而后,他移开目光,沙哑声音道。 “给我三日的时间,三日后,我会将和离书送过来,放你自由!” “容卿我知道,这几年若是没有你,国公府不可能有如今的辉煌。我欠了你的,这辈子都无法还清……” “以后,你若有什么事情要帮忙,我定然会竭尽全力。就算是容家的案子,我也义不容辞……” 裴淮之说完这句,转身便走了。 他的身影佝偻沧桑,像是突然间老了十多岁。 容卿目光平静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 她低垂眼帘,蓦然一笑。 裴淮之这辈子亏欠的人,真是不少啊。 周书凝为他再次赴死,他唯有给正妻之位,才能弥补这一番深情厚谊。 所以,他要和离,他要将国公夫人的位置腾出来…… 可是,周书凝她配吗? 这个女人,诡计多端,虚伪狡猾,她与宋淩牵扯不清,早就给裴淮之戴了绿帽子。 裴淮之被蒙在鼓里,被一个女人如此的耍弄…… 容卿眸光微眯,她的眼底笑意散了几分。 和离势在必行,周书凝也别想独善其身! 她不会放过这个女人的。 不过,现在还不是动周书凝的时候。 毕竟,周书凝的存在,才能快速推动她与裴淮之和离。 容卿抬头,看着慕云院四周。 再有三日,她就能和离——归家,她可以只做容姑娘了! 父亲母亲……若他们在天有灵,请原谅她的任性。这辈子,她只想余生,随心所欲的活。 如夏拿着一封信,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夫人,我们的人,在清理红缨的屋子时,发现了一封信。” “这封信放入密封的瓷坛,因此,躲过了大火的侵蚀。” 容卿挑眉,她接过信封,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其实红缨认识的字不多,会写的更不多,不会写的字,她大多用画画代替。就这样一封文字加图案的信,容卿也大致看明白了信的内容。 她眼底满是意外,“所以,那一晚裴淮之醉酒歇在月影轩,并没有与周书凝同房。周书凝为了能上位,就引诱了宋淩,与他苟且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宋淩的……” 之前不过都是她们的猜测。 如今,猜测统统成为现实,却是如此的可笑荒唐。 如夏接过信封看了眼:“应该是这样……周姨娘可真是大胆,她居然用这种法子算计国公爷。不都说,她对国公爷深情似海吗?这就是深情?这就是至死不渝?” 如夏有些怀疑人生。 这周书凝太会演戏了,她骗过了所有人。 容卿眼底满是讥讽。 “不得不说,周书凝的手段确实很高明。她将裴淮之犹如狗一样戏耍……” 裴淮之感动于周书凝的再次舍身相救,却不知,这一切都是周书凝想要脱险,获取他信任的手段罢了。 他以为,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白月光,是这世上最纯真最美好的女子。 实际呢,这白月光是黑心的,流淌着能腐蚀人心,杀人不见血的脓。 第196章 废了他的手筋脚筋 如夏问道:“夫人,我们要不要把这封信交给国公爷?让他知晓真相,看清楚周书凝这蛇蝎美人的真面目?” 容卿摇了摇头,她眼底闪着幽光。 “不急,先拿到和离书再说。” 她怕事情有变,再影响了拿和离书的进展。 如夏眼底满是喜色:“和离书?国公爷已经松口了?” 容卿点头:“他说三日后,会给我和离书!” “不过三日,那我们就等着。” 为了防止事情有变,容卿打算接下来的这三日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让如夏也不要将此事透露出去,以免发生其他变故。 如夏应了,对外只说,容卿为了感念周姨娘伟大的牺牲,打算吃斋念佛,为其祈福。 傍晚时分,周书凝悠悠醒转。 她痛苦地拧眉,呻吟一声。 裴淮之听到了响动,连忙冲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凝儿,你现在如何了?” “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 周书凝怔愣地看着裴淮之,她声音沙哑问:“表哥,我……我还没死吗?” 裴淮之满脸都是愧疚,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眼睛泛红:“抱歉,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护好你……” 周书凝突然去摸肚腹,她声音里带着哽咽:“孩子,表哥,我的孩子……是不是没了?” 裴淮之柔声安抚:“别怕,孩子没事。” “凝儿,我们的孩子福大命大……他一点事儿都没有。” 周书凝关切地询问:“表哥,你有没有受伤啊?” “我毫发无损……凝儿,你又救了我一命!”裴淮之目光复杂地看着周书凝,他的脑袋现在如一团浆糊。 这个女子,是这世上最爱他的人。 他到底该如何做,才能报答她的深厚情意呢。 周书凝松了口气。 “表哥,你没事就好……” “你都不知道,当我看见你冲去保护容卿,我的呼吸都停止了。我不敢想,如果你出事了,我到底该怎么活……咳咳……” 她说着说着,低声咳嗽了起来。 裴淮之连忙为她顺气。 “没事了没事了……是我不好,让你担忧了。” 周书凝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小脸惨白。 奴仆端着汤药入内,裴淮之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药。 一通忙活后,周书凝唇角蠕动,试探性地问了句。 “表哥……关于我与宋淩,我可以解释的……” 裴淮之捏着帕子,为她擦拭了唇角的药汁。 “凝儿,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 她那么爱自己,不惜为了自己,两次付出自己的生命,她怎么可能会看其他男人一眼呢? 裴淮之从始至终,都没怀疑,周书凝会对宋淩移情。 周书凝感动无比,她哽咽着声音道:“表哥,你能信我,我很高兴。但我,还是要向你解释一下。” “我不想让你误会,更不想让你为我伤心。” 裴淮之怕她太激动,又牵扯到伤口。 他拿了个软枕,动作轻柔地塞在她的腰后。 “好,你说……我听着呢。” 周书凝能够感觉到,经此一事后,裴淮之对她的态度,又回归到了她刚回府的时候。 她眸光晦暗,看来这次的苦肉计,是非常的成功。 她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周书凝眼底漫过几分笑意,真不枉她拿命来赌这一把。 “自从我回府以来,其实宋淩一直在暗中对我献殷勤,甚至有时候还对我表达情意。我心里只有表哥,所以对他的示好,我只当视而不见。我以为,我冷他一段时间,他就能死了这条心了。” “谁知道……宋淩却变本加厉,他开始插手月影轩的事情,他找各种借口入月影轩,靠近我的身边。红缨与宋淩接触的多了,就对他产生了情愫。我曾尝试着撮合他们,谁知宋淩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红缨。” “红缨伤心之余,也将我给恨到了骨子里。所以,红缨临死前说的那些话,就是在报复我,故意扭曲我与宋淩的关系……若是宋淩没有出手杀了她,恐怕她还会捏造,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宋淩的这个谎言。” 裴淮之静静地听着。 这番话,逻辑正常,没有什么大的漏洞。 至于红缨到底喜不喜欢宋淩,当事人已经死了,根本无法求证。 若他想知道真相,可以严审宋淩,撬开他的嘴。 但他不想这样做。 既然他已经决定与容卿和离,娶凝儿为妻。那么他就该相信凝儿,相信她所说的解释,相信她说出的这些真相。 裴淮之拿了颗甜枣,塞入她的嘴里。 “这样说来,红缨倒是该死!” 甜枣缓和了周书凝嘴里的苦味,身上的疼痛似乎也缓解了一些。 她紧紧地握着裴淮之的手,轻轻叹息一声。 “这丫头,我以为是个有分寸的……可,遇到情爱的女子,在爱而不得后,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有时候,女人的嫉妒,真的挺可怕的。表哥我……其实我也曾因嫉妒,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欲言又止,裴淮之如何听不懂她的意思。 他心里越发的愧疚。 “之前的事就算了,你与容卿之间发生那么多的不愉快,说到底,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我。凝儿我知道,你是太爱我了,所以有时,就失去了应有的理智。” 他这些年处理刑事案子,也见过女子沾染了情爱,以往再端庄,再优雅的女子都会变成疯妇,毒妇。 远的不说,单说近的,隔壁的那户人家,就因为纳妾之事,当家主母提刀杀人…… 裴淮之越想,越一阵后怕。 “是我不好……是我太贪心了。” 他既留恋相濡以沫的原配妻子,又无法割舍温柔深情的白月光,所以到最后的结果,都是他活该,是他自找的! 裴淮之嘲弄地笑了笑。 他不想再追究之前的事情。 “凝儿,不管以前如何,我都不会深究了。这些事,我也有错,不该让你一个人承担……” 周书凝挑眉,眼底漫过得意的笑。 看来,她是真的过关了。 裴淮之,她的好表哥,还是和以前一样,这样好糊弄,好攻略。 周书凝很是动容,不禁潸然泪下。 而后,她想起宋淩,又低声问了句:“那宋淩,表哥你打算如何处置?” 裴淮之眼底掠过几分寒意。 “我绝不会再用怀有异心之人……他在我面前行凶,这是对我肆无忌惮的挑衅与背叛。” 周书凝心里生出几分期待。 表哥是会杀了宋淩吗?如果宋淩死了,那么她所顾虑的一切,全都迎刃而解。 宋淩活着,她会整日提心吊胆,没有半分安宁之日。 她满眼希翼地看着裴淮之。 “所以……” 裴淮之沉吟半晌,一字一顿道:“废了他的手筋脚筋,将他逐出京都。” 周书凝的心一沉。 她微微皱眉。 裴淮之还是太心慈手软了,怎还留宋淩一条命? 她绝不能让宋淩继续活着。 第197章 终于能赶走容卿 周书凝伪善地叹息一声。 “如此也好,算是全了你与他多年的主仆之情。” 裴淮之点了点头,宋淩从他记事起,就一直跟在他身边。 若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这些年,他对他情同手足,给予他不少的权利。他怎么都没想到,宋淩会背叛他,觊觎他的人。 裴淮之不想再继续谈宋淩,他转移话题,给了周书凝一个定心丸。 “等你病情稳定后,我就给容卿一封和离书……” 周书凝一怔,脑袋一片空白。 她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裴淮之。 她怕自己是幻听,不确定地问了句:“表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裴淮之知道,这个消息对凝儿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情有可原。 他不禁勾唇笑着回道。 “我说,经此一事,我已经想通了。既然我不喜欢容卿,也不该让她继续留在国公府,让我们三个人都陷入痛苦。” “这次的事情,给我敲响了警钟,我是该在你与她之间,做出选择了。凝儿,你本该是我的妻,是我辜负了你。我不该,再继续让你失望……” “经此一事,错在我,是我太贪心了。所以我决定,与容卿和离……然后,再娶你为妻,给予你该得的一切。” 周书凝像是傻了,怔愣半晌。 而后,她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她不顾身上的伤,激动地扑入裴淮之的怀里。 “表哥……我……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裴淮之看着她满脸的泪水,心里更加的愧疚难当。 他动作轻柔,为她擦拭眼泪。 “别哭,这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是我不该辜负你,更不该继续拖着容卿……都是我的错。” “如今,让一切都归位吧,我也该信守承诺……” 周书凝怎么都没想到,这次的苦肉计,居然会让她得了这样大一个惊喜。 若是早知道,她再次为裴淮之牺牲,豁出命,能得到这样的效果,那她早该用这个计策了。 她激动得不行。 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得偿所愿也不过如此,她终于能赶走容卿,终于能坐上国公夫人的位置了。 周书凝高兴得一夜都没合眼。 第二天早上,裴淮之去上朝,周书凝让人伺候着更衣洗漱,她想去慕云院见见容卿。 与容卿的战斗,她大获全胜。 这种时刻,她怎能不期待看见容卿失落挫败的样子? 周书凝刚抬脚,迈出门槛。 迎面便走来一个穿着青袍的小厮。 小厮的眉眼很是清秀,莫名让人觉得有几分熟悉之感。 周书凝还没反应过来,小厮便屈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周姨娘,奴才有些私事,想要与您说。” 周书凝知道,如今她得势了,这府里的奴才又都开始巴结她了。 她抬着下巴,轻蔑地看着小厮。 “你谁啊,我没什么好和你说的……” 小厮名叫阿贵,平日里帮助管家做一些整理杂物的差使。 他扫了眼四周,“姨娘,是关于宋侍卫的……” 周书凝的脸色一变,当即让闲杂人等统统都退了下去。 “是宋淩派你来的?” 阿贵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回道:“其实,宋侍卫乃是小人的堂哥。他如今身陷囹圄,奴才曾偷偷去地牢,看过他一眼。” “他被挑断了手脚筋,已然成了一个废人,听说,明日国公爷就会派人,将堂哥驱出京都。所以,我堂哥想要最后再见你一面……” 周书凝的心猛然一沉。 她借口推脱:“我身上有伤,无法外出……” 小厮抬头,看着周书凝的衣着。 “看姨娘这整齐的衣着,分明是要出门……” 周书凝暗暗咬牙,愤恨地瞪着阿贵:“你放肆,你这狗奴才,竟然敢质疑我?” 阿贵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畏惧之色。 他很是平静地回道:“奴才不敢冒犯姨娘,只不过,我堂哥实在太可怜。他全心全意地为你,他只想见你最后一面,难道姨娘也不肯成全了他吗?” 周书凝连忙否认:“我与宋侍卫没有任何关系,我为什么要见他?” 阿贵攥着拳头,眼底终于露出几分愤恨。 “没有任何关系?” “周姨娘,你怎能如此推卸?我堂哥落到这个地步,全都是为了你啊……” 周书凝的眼底满是怒意,她厉声呵斥:“你给我闭嘴……” “什么为了我?那不过是宋淩的一厢情愿而已。” 阿贵嘲弄一笑。 “一厢情愿?呵,如果是一厢情愿,那请问,周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周书凝的脸色一白。 “你……你别胡说八道。” 阿贵像是豁出去了,他开始摊牌。 “周姨娘,你不用再否认了。实话告诉你吧,你与我堂哥的事情,我堂哥早就告诉了我。甚至,你们那一晚同房用的帕子,我堂哥如今还完整地保存着。要不要,奴才拿过来,让周姨娘你看一看?” 周书凝眼底满是惊愕。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阿贵。 “你……” “姨娘若是再否认,那奴才这就拿着帕子,去国公爷面前,将一切都和盘托出……”阿贵说着,便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走。 周书凝急了,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别,别去。” “我……我去见宋淩就是。” 她暗暗咬牙,心里恼恨得要吐血。 她是真的没想到,宋淩居然会这样变态,他居然保留了那一晚,他们同房的帕子。 更让她觉得可恨的是,宋淩不但保留了帕子,他居然还将他们的隐私之事,告诉了其他人。 宋淩口口声声,说爱她至深,结果呢? 他就这样,让她处于险境中吗? 周书凝羞恼无比,心里涌上杀意。 她决不能让宋淩继续活着。 周书凝让阿贵先回去,给她一些时间。 “我会在宋淩被送走之前,去见他最后一面。” 阿贵这心满意足地离去。 周书凝回了屋内,她喊了婢女阿桃入内。 她写了一封信,拿了碎银子塞给阿桃,“将这封信,送到溧阳郡主的手上。明日天亮之前,我要得到回信。” 第198章 引得他心猿意马 阿桃应了,拿着信离去。 周书凝等了一夜,到了第二天凌晨,溧阳郡主给她回了信。 阿桃带回来一个瓷瓶,还有一张名单。 名单上的人,已然被溧阳郡主收买,周书凝可以命令他们做任何事。 周书凝握着瓷瓶,眼底满是寒霜。 “这次,要借刀杀人……” 她不能再轻易涉险。 — 容卿虽然闭门不出,可月影轩的动静,她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周书凝所做的一切,都被她尽收眼底。 她猜测:“周书凝,这是想要杀了宋淩,以绝后患。” 如夏:“周书凝是真的狠毒……” “若不狠,她如何能走到今天?” 容卿让如夏密切关注着,周书凝的动作。 再过两日就能拿到和离书,她不希望出现任何的波折,影响了和离之事。 — 周书凝将铲除宋淩的计策,推翻再重演,足足想了一上午。 到了晌午,她的思绪越来越清晰。 她攥着拳头,低声呢喃:“容卿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她实在太狡猾了。” 她怕了容卿。 所以这次,她不打算将宋淩的死,推卸到容卿身上。 反正容卿已经出局,再过两日,容卿就要与表哥和离了。 容卿对她已然没了威胁,她不会蠢笨到再节外生枝。 周书凝想了又想,终于下定了决心,敲定了借刀杀人的人选。 她敲了敲桌面,派阿桃去喊裴霄云过来。 裴霄云正在明月楼搂着歌姬,沉溺于男欢女爱之事。 突然收到周书凝有事要找他,他当即清醒了。 他推开缠着他的歌姬,穿戴好了衣服,急匆匆地离去。 冷冽的寒风,往他身上一吹。 他体内的酒意,又浓了几分。 他拍了拍自己混沌的脑袋,坐上了马车,摇摇晃晃地回了家。 下马车的时候,他差点不小心崴了一脚。 他恼怒无比,狠狠地踹了马夫一脚。 “怎么伺候小爷的?” “没长眼吗?” 马夫被踹翻在地,连忙告罪。 裴霄云招了护卫,将马夫拖下去,赏他二十个板子。 而后,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去了月影轩。 周书凝闻着裴霄云身上浓烈的酒味,她眸光微闪。 心里冷笑一声,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倒是省了她一些事。 周书凝亲自给裴霄云斟茶,柔声询问他的近况。 裴霄云不想瞒着周书凝,如实告知。 周书凝听了,非但没有责怪,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阿云,有一点,我不得不夸你……你可真得女子喜欢啊。我听说,前两日,那青楼里的花魁,还为了你大打出手,互撕呢?” 裴霄云得意地挑眉笑了:“那是,她们打得不可开交,只为了与我共度春宵。” “最后我就勉为其难,将她们都给笑纳了……” 一男御二女的滋味,那是妙不可言。 多的细节,裴霄云也不好意思与周书凝明说。 周书凝还没细问,只关切地叮嘱。 “也不要太沉溺于女色,要小心自己的身体。当然,人生在世,当要尽兴而为。阿云你出身好,是国公府的公子,自然是要随心所欲,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 “读书又苦又累,你根本就不用受那种苦楚……反正有你大哥呢……” 裴霄云听着这番话,心里舒服极了。 “周姐姐,你真好。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宠着我……” “要是当初,你没为了大哥坠崖,你与大哥早早成婚,我也不会受了这些年的苦楚。” 周书凝当即便将裴淮之要与容卿和离的事,告知了裴霄云。 裴霄云不可思议地看着周书凝。 他欣喜若狂:“周姐姐,此话当真?” “大哥真的要与容卿和离了?你真的要成为国公夫人了?” 周书凝勾唇笑着点头:“对,再过两日……一切就都尘埃落定。” “阿云,以后再也没有人苛待你,管制你的行为。你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我绝不会再让你受苦受罪。” 裴霄云激动地一把抱住周书凝。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周姐姐,我为你高兴。以后,我的好日子也要来了……” 若是周姐姐成了这当家做主的主母,那他出去寻花问柳,花多少钱,都不必再遮遮掩掩。 凭着周姐姐对他的疼爱,他想要多少钱,就能拿到多少钱。 往后的日子,自在快乐,无拘无束。 裴霄云越想,越兴奋。 他抱着周书凝上下晃动了一下,下一刻,他的胸膛无意间触碰到了绵软的两团……他的呼吸一窒,顿时停止了动作。 周书凝身上的馨香味道,一缕缕地钻入了他的鼻翼。 好香啊。 这香似乎带着勾魂摄魄的魔力,引得他心猿意马。 裴霄云忍不住吸了几下,香味激起了他压下去的情欲。 可他不敢贪恋,连忙松开了周书凝。 周书凝的伤口被牵扯了一下,她只顾着疼,根本没有察觉到裴霄云的异样,也没看到,他红如滴血的耳朵。 周书凝抚着胸膛,唇色泛白地咳嗽了几声。 裴霄云愧疚的道歉:“周姐姐,你没事吧?” “抱歉,我是太激动了,所以一时失了分寸。” 周书凝忍着疼,冲着裴霄云摇头一笑。 “阿云,我没事,你别担心。” 她的脸蛋染上酡红,眼眸流转着潋滟璀璨的光,透着一股妩媚风情,引得裴霄云的眼睛,越发的灼热起来,眼睛都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 周书凝一无所觉裴霄云怪异的眼神,她将话题引到了正题:“哎,虽然说,你大哥与容卿要和离了,这是一件喜事。可是……我昨夜却没怎么睡好……” 裴霄云咬牙愤慨道:“难道,容卿又欺负你了?” 周书凝连忙摇头:“不关夫人的事。” 她似有些难以启齿,“是关于宋淩的。” 裴霄云一怔,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周书凝的眼眶泛红起来,眼底满是愧疚。 “听说,你大哥已经废了宋淩的手筋脚筋。因为这件事,我做了一夜的噩梦……” “宋淩他因我,落到这个下场,我心里着实有些愧疚……” 裴霄云无奈地回道:“周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 “宋淩对你另有心思,是他以下犯上,实在罪该万死。若是按照我的意思,理应将他给弄死才行。可惜我大哥心慈手软,非要留他一条命……” 第199章 宋淩死了 周书凝潸然泪下:“也不能这样说,宋淩终究是与我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的情意……不是说割舍就割舍的。” “他……他也没做什么伤害我的事。他就是想护着我,所以才走了错路。” “阿云,听说他今天晚上就要被你大哥送出去了。我想要见他一面,若是不见,否则这一辈子,我都无法心安。” 裴霄云知道她善良的秉性,即使宋淩对她心生亵渎不敬之心,她也没有丝毫的怪罪。 他无可奈何。 “周姐姐,如果你想见,那就见吧。” “可……这里里外外的人都看着呢,我若是去见了宋淩,我怕会有流言蜚语传播出去……我不怕污了自己的名声,只怕会连累表哥与国公府。”周书凝眼底满是愁绪。 裴霄云见不得她如此忧愁,他沉吟半刻眸光微闪,凑到了周书凝的耳畔。 二人低声浅语一番,没人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半个时辰后,裴霄云摇摇晃晃地从月影轩离开…… 如夏收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告知了容卿。 容卿让如夏静观其变,不要声张。 用过晚膳,她洗漱更衣换上寝衣正靠在软塌,懒懒地翻着书本,突然如夏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夫人,出事了。” 容卿的眉头微挑:“何事?” “宋淩死了!二公子得了失心疯,用匕首将其活活捅死的……”如夏声音急促回道。 容卿坐在那里,安静半晌。 她心下一阵发寒。 她真是没想到,周书凝的手段居然会这样狠辣。一条人命,不过顷刻间,就被她给铲除了。 宋淩对她痴情一片,到最后却成了她算计下的一抹亡魂。 容卿闭了闭眼睛。 如夏的脸色泛白:“夫人,周姨娘当真心狠手辣……奴婢是真的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结束了宋淩的命……” 由此可见。 周书凝这次借刀杀人,借的这把刀是裴霄云。 容卿思来想去,这件事她绝不能掺和。 和离在即,她不愿再卷入任何的风波。 所以,她继续闭门养病,对于府邸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理不问。 裴淮之因事务繁忙还没归府。 二夫人尤氏收到消息,吓得脸色一白。 “这样的事,我哪里能做得了主?这宋淩可不是下人,他没有任何的卖身契,算是良民……他的生死,不是谁都能主宰的。” 裴淮之都没打算要宋淩的命,可人却被裴霄云给杀了……更重要的是,裴霄云杀人的时候,阿贵目睹这一切。 阿贵第一时间就吵嚷开来,如今府邸人尽皆知,有人还去报官了。 尤氏越想越觉得,这个烫手山芋,她可不能沾染半分。 所以,她当即去了寿安堂。 老夫人原本已经睡下了,尤氏哭着在外面求见。 “母亲,不好了,出大事了。阿云他……他杀人了。” “国公爷如今还没归府,你快点去看看,此事该如何妥善处理才好吧。听说,有人去报官了……” 老夫人大汗淋漓地被惊醒,她喘着粗气起身,脸色煞白的下了床榻。 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她就踉跄着往地牢那边跑。 陈嬷嬷拿了披风,追了上去。 国公府的地牢,以前是用来惩罚那些犯了错的奴仆。 这些年,国公府一向以仁善治家,从没有打杀过任何一个下人,所以这地牢算是废弃多年。 裴淮之将宋淩押入地牢,也只是一个过渡。 老夫人怎么都没想到,这地牢居然是第一次染了死人的血。 而且这血,还是裴霄云沾染的。 她心中懊恼,他怎能如此大胆,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名声,就这样杀了宋淩呢? 这孩子,疯了不成? 他以后还要科考入仕的,他要是背上杀人的名头,这辈子都要毁了啊。 老夫人心慌得厉害,在尤氏的搀扶下,她跌跌撞撞地入了地牢。 一众人刚刚靠近地牢,就听见裴霄云充满杀意的嘶吼。 “你个狗奴才……真是找死。” “小爷我连你一起杀了……” 老夫人刚冲到地牢门口,入目的便是裴霄云满身是血,揪着一个小厮,握着血淋漓的匕首,朝着那人的身上戳着。 她眼前一阵晕眩,“快,快去控制住二公子,他是疯了,得了癔症……” 带刀护卫冲进去,控制住了裴霄云。 裴霄云奋力挣扎,双眼猩红,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理智。 “放开我。” “敢欺负小爷,我要将你们统统都给杀了。” “都去死吧。” 阿贵捂着肩胛处的伤口,连滚带爬地跪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老夫人,我大哥死了,是被二公子给杀的……二公子,他刚刚还要杀奴才。奴才与大哥不过是在国公府当差,可没有签死契……二公子这样荼毒人命,可是触犯了律法。” “杀人偿命,他必须要为我大哥偿命……” 裴霄云奋力挣扎,双眼冒着浓烈的杀意,死死地盯着阿贵。 “该死,该死。” “你们统统都该死……” 老夫人脸色惨白,连忙让人堵住裴霄云的嘴巴。 她亲自将阿贵搀扶起来,想安抚一番,谁知,下一刻便有官府的人登门。 裴淮之刚刚抵达府门,就见大理寺少卿的官兵,站在门口把守。 他的脸色一沉。 当即派人喊管家:“大理寺的人怎么来了?发生了何事?” 管家心惊胆战地将府内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裴淮之听了,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他疾步朝着地牢而去。 他赶到的时候,常辉已经让人押着裴霄云出了地牢。 裴霄云这会儿已然恢复了几分清醒,他看见裴淮之,还嬉皮笑脸的说了句:“大哥,记得救我……我知道你圣眷正浓,这对你来说,肯定是小事一桩的。” 老夫人气的脸色铁青,再也忍不住,一巴掌狠狠的扇了过去。 “混账,你个逆子……” 裴霄云气急败坏地看向老夫人:“祖母,你打我干什么?我不过是杀了一个奴才而已,这是什么大错?” 老夫人气的心头搅疼,这蠢货到现在还没意识到,他闯了多大的祸。 虽然宋淩是淮之的侍卫,可他却是入了军籍的,淮之可以惩罚他,却不能将他给处死……淮之都不敢杀,这蠢货却将人给杀了。 第200章 被押入了牢狱 老夫人六神无主看向裴淮之。 “淮之,你向常大人求求情,霄云还小,他不过是个孩子,他不能背上杀人的罪名……” 裴淮之安抚性的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背,他抬头看向常辉。 他还没说话,常辉面无表情的回了句。 “宁国公,宋淩不是国公府的奴才……他没有签任何的契约。如今,他死了,且是被二公子亲手捅死的……属下刚刚查验了现场,二公子杀人的证据确凿,如今,押他入衙门,不过是按流程办事。希望国公爷不要阻挠属下办案,让属下为难……” 常辉这番话,彻底将裴淮之给堵死。 他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无法说出口。 阿贵跪在他的面前,眼底满是悲痛。 “国公爷,宋侍卫死得很惨,是被二公子活活给捅死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无论如何,小人都要为宋侍卫讨回一个公道,不能让他白白地死了。” 常辉抱了抱拳,向裴淮之行了一礼,没有任何犹豫,当即让人将裴霄云给押走。 老夫人往前跑了几步,而后她眼前一黑,整个人朝着地上栽了下去。 老夫人陷入昏迷,在昏迷中一直喊着裴霄云的名字。 裴淮之坐在床边,久久未语。 裴思妍红着眼,无助地啜泣哭着:“大哥,现在该怎么办?” “祖母病重,二哥又被押入了牢狱……” 这一切像一场噩梦。 仿佛回到了五年前般。 裴淮之的心情沉重无比,他给老夫人喂药,让二夫人尤氏与裴思妍好好地照顾老夫人,他便踉跄着站起身,离开了寿安堂。 他曾经历过最艰难的时刻。 现在这一切,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呢。 他肯定也会熬过去的。 他不急,路要一步步走,思绪要慢慢理。 裴淮之回了书房。 让樊伟押了阿贵进来。 阿贵脸上没有任何的惧色,他不卑不亢地跪在裴淮之面前。 “国公爷,杀人偿命,二公子再是尊贵之身,他也得遵守大晋律法,也得付出代价。” “无论如何,小人都要为我大哥讨回一个公道。” “就算你今日要将小人给杀了,小人也不会屈服。” 裴淮之一直都知道,阿贵是宋淩的堂兄弟。 当年,还是宋淩举荐阿贵,在前院当差的。 本来在国公府办事,都是要签了卖身契等物的,可他因为看在宋淩的面子上,才没有让阿贵签卖身契。 所以阿贵虽是国公府的奴才,他却不能随意处置。 更别说,将其给杀死了。 宋淩犯下那么大的错,他也只是挑断手脚筋,没有将其处死,自然也有这个原因。 裴淮之是真没想到,裴霄云居然会如此大胆,就这样杀了宋淩。 他想起宋淩,心头掠过几分酸涩。 宋淩陪伴他多年,突然就这样死了,他心里自然也不好过。 裴淮之沉浸在思绪里,一句话都没说。 阿贵却按捺不住了,他沙哑着声音问:“国公爷难道就不想知道,二公子为何要杀了我大哥吗?” 裴淮之一怔,他微微蹙眉。 “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阿贵低垂眼帘,声音冰冷至极:“我大哥临死之前,想要见周姨娘一面……可周姨娘没去看他。说是写了一封信,托了二公子带给我大哥。” “谁知,二公子进入地牢,不到半刻,他就杀了我大哥。奴才冲下去的时候,亲眼看见二公子正在捅我大哥。足足二十多刀,我大哥身上流了好多的血。” 说到这里,阿贵痛苦的呜咽哭了起来。 “那么多下,我大哥该有多疼?” “我冲去阻止,我大哥就已然断了气。二公子为了掩盖罪恶,他转而对我下手……” “若不是老夫人及时赶到阻止,恐怕小人也成了二公子刀下的亡魂。二公子草菅人命,残害无辜……他这样的恶魔,绝不能继续纵容,留他继续为祸人间。” 裴淮之捕捉到了阿贵话里的关键。 他攥着拳头,依旧一言未发。 阿贵哭了一会儿,摸不清楚裴淮之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直截了当地指控周书凝。 毕竟,他还想拿这件事威胁周书凝,从她手里得了一些好处呢。 他故意将事情闹大,将这条命都赌上了,可不是真的想替宋淩讨回公道。宋淩死就死了,他用得着为一个死人,冒这样的风险吗? 俗话说,富贵险中求。 他也不过是为自己谋求一个前程。 阿贵稳了稳心神,模拟两可的提醒。 “国公爷若真想了解详情,不妨去问问周姨娘吧,想必……周姨娘是知道一些什么。” 裴淮之的心头一紧,这事与凝儿有关? 他连忙追问。 可阿贵却不肯再透露更多的信息。 裴淮之的心绪,彻底被搅乱了。 他让樊伟将阿贵暂时关押起来。 这一夜,他在书房辗转难眠。 谁知天刚蒙蒙亮,阿贵却死在了柴房内。 樊伟脸色难看的禀告:“阿贵,是撞墙而亡……” “脑汁都迸溅了出来。” 裴淮之揉了揉眉心,“有查到人为的证据吗?” 樊伟摇头:“没有,现场看着,就是自杀。” 裴淮之皱眉,阿贵没有自杀的理由。 可他偏偏以这种方式死了。 裴淮之起身,当即便去了月影轩。 室内灯光昏暗,纱幔垂落,裴淮之掀开床幔,坐到了床榻边。 他静静的看着周书凝的睡颜,她闭着眼睛,睡得似乎很香,仿佛不知昨夜府里发生的那些大事。 冷香慢慢地侵袭周书凝,她紧张得不行,根本不敢睁开眼。 她不知道裴淮之究竟查到了什么,更不知道,他这时候过来,究竟是在怀疑她,还是单纯的来看看她。 她像在油锅里熬着,一颗心七上八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淮之冰凉的手指,轻轻的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 他的声音,幽幽传来。 “霄云杀了宋淩……凝儿,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你让霄云,送了一封什么样的信给宋淩?” 他让人查了信的事。 樊伟翻遍了整个地牢,都没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由此可见,送信不过是借口罢了。 霄云他进入地牢的目的,就是杀人。 如此明目张胆,目无王法,究竟是谁给他的胆子? 裴淮之的声音发紧,透着晦涩。 “霄云的这辈子都毁了,你知道吗?” 第201章 哭泣,像是她对付他的工具 裴淮之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眉眼沉静地看着她。 一双眼睛没有任何的温度。 他凝着她的眸子,一字一顿问。 “你与宋淩……真的清白吗?” 周书凝缓缓的坐起身,因牵扯到了伤口,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裴淮之假装没听见她的呻吟声,他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 周书凝的心,微微发凉。 “表哥,我和宋淩什么都没发生……” 裴淮之轻笑一声。 “既是清白的,宋淩为何会死?而且还是霄云动的手……” 这句质问,如刀子般狠狠地戳向周书凝。 她心惊胆战。 但她要假装对此一无所知。 她惊愕地看着裴淮之。 “表哥,你说什么?宋淩死了?是阿云动的手?怎么会这样……我什么都不知道……” 裴淮之凝着她错愕的神色,继续笑道。 “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你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周书凝的脸色煞白,她红着眼睛摇头。 “表哥,我是真的不知道。昨天夜里,我给宋淩写了一封信,交给了阿云后,我就喝了药睡下了。那药里有安眠的成分,一旦入睡,很难醒来……” “表哥,你之前照顾我的那两日,不是不清楚这药效的作用。所以外面发生的事情,我真的一无所知。” 她说得无辜又委屈。 声音渐渐地哽咽。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阿云为何会杀了宋淩?” “宋淩真的死了吗?那阿云呢,他在哪里?” 裴淮之看着她满是担忧的脸庞,声音没有半分温度。 “凝儿,我不想再听到,你的任何谎言。你实话告诉我……霄云杀宋淩的事情,到底与你有没有关系?” 周书凝咬着唇瓣,双眼含泪地看着他。 “表哥我……我没有。” “我没有教唆阿云杀宋淩啊。” 一句话未说,泪水先滑落下去。 她似突然想起什么,脸上满是惶恐。 “等一等……” “表哥,该不会是阿云知道了宋淩对我做的那些卑鄙的事,所以他动了怒,才对宋淩起了杀心吧?” 裴淮之皱眉看着周书凝。 “宋淩对你做过什么卑鄙的事?” 周书凝捂着脸颊,痛苦地啜泣起来。 “表哥,其实……其实,我与宋淩之间确实不清白……” “他……他为了得到我,曾经给我下了药。” 裴淮之的脸色一变,不可思议地看着周书凝。 “你说什么?宋淩给你下过药?你与他之间,难道……” 周书凝知道,事到如今有些事情,她必须要自曝一二,有时候真真假假迷乱人眼,她才能在险境中,挣出一条生路。 宋淩死了,真相如何,还不是由她一人说了算? 周书凝眼底满是凄楚:“差一点,他就毁了我的清白,在最后一刻,是我抵死不从,他才放过了我。可是,我的身子被他看光,摸遍了……所以他一直揪着这一点,威胁我。” “这些日子,我过得生不如死,若不是因为还惦记着表哥你,我早就想自杀了……我原以为这一切都要过去了。谁知,宋淩却想在离开国公府前,见我最后一面。” “我不肯见他,他就让阿贵拿了我的贴身肚兜,威胁逼迫我。好巧不巧,阿云来了月影轩,听到了这一切。表哥,你知道的,阿云与我感情好,素来维护我。他怎么能受得了宋淩这样欺负我,所以他一怒之下,做出一些冲动之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裴淮之陷入沉默。 他出神的看着周书凝……以前他总会因为她的哭泣,她的可怜,而产生动容怜惜。 可不知为何,如今他看着她的眼泪,她的痛苦,他竟心如止水。 他不仅没有任何的疼惜,反而因为她的哭泣,心生一些厌烦。 好像每次发生什么事情,她除了哭,就是哭。 哭泣,像是她对付他的工具。 裴淮之的思绪,渐渐地飘远。 他理不清楚,周书凝说的这些事,到底是真还是假。 宋淩死了,红缨死了,阿贵也没了。 他的眼前似一团迷雾在遮挡着。 周书凝哭声凄楚可怜。 似乎将这些年的委屈,也一并都哭了出来。 “我不过是想与表哥在一起罢了,这样简单的愿望,为何会那么难以实现?宋淩他真的就是一个畜生,他早就对我有了心思,他觊觎我良久。若非我以死相逼,我早就守不住自己了……” “这辈子,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老天爷为何对我如此的苛刻不公。表哥,你若是不信我,大可以再次将我赶出国公府。反正我被宋淩给侵犯,我的身子也是脏了,我配不上你……” 她说着,便揪着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她心如死灰的看着裴淮之。 “表哥,不如这样吧。让我去替阿云顶罪,反正,他为了我,沾染上宋淩这条命。这都是我的孽我的债啊,阿云是为了我,才陷入这场风波。我不能让他独自一人,承担下这个后果。” 裴淮之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地说道:“每次发生事情,你都能用哭将自己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好像,你是最无辜的,是最委屈的。可是凝儿,发生这么多事,死了这么多人,你真觉得自己没错吗?” 周书凝一怔。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裴淮之。 她以为如法炮制,用这一套对付裴淮之,他还会和以前一样,无条件地包容她,维护她。 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番话。 周书凝攥着拳头,暗暗咬牙。 “表哥,你怀疑我在说谎?” 裴淮之低垂眼帘,一字一顿道:“有没有在说谎,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他站起身来。 “这件事我会继续查。虽然线索已经断了,可是,再精密的计策,也总有疏漏的时刻。” “这些年,我在刑部办了不少这样的案件。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会放弃。” “凝儿,自从你回府,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是看在你曾救我的情分上,对你百般包容维护。为了你,我放弃了做人的底线与原则,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第202章 这是我们的孩子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 像是被她下了蛊,失去了原有的理智与清醒。 周书凝的脸色一白,连忙下了床榻,扑向了裴淮之。 她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身。 “表哥,我没有骗你,我所说的都是真的……” “你若不信,可以继续查。我……我问心无愧。” 裴淮之将她的手掰开。 “阿贵昨晚说,中午就会把一切真相,告知于我。凝儿,你究竟有没有说谎,到了中午,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他第一时间就将阿贵的死,都封锁了消息。国公府的人,除了他与樊伟再没人知晓阿贵死了。 他笃定阿贵的死,不是周书凝做的。 她没有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死去的本事。 阿贵的死,要么是他自杀,要么是另有他人动了手。他有预感,还有其他人在暗中窥视国公府的一切,企图搅乱这一锅水,让国公府更加混乱动荡。 周书凝竭力让自己冷静。 这时候,她绝对不能慌。 “既然表哥不信我,想要从别人身上找答案,那我就等着……” 裴淮之再没说多余的话语,当即从月影轩离去。 周书凝左思右想,都不能坐以待毙。 她当即便喊了阿桃入内。 “派人,堵住阿贵的嘴。” 溧阳郡主给了她不少的帮手,如今,她想要铲除一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宋淩的死,给了周书凝自信。 所以她想也不想,就对阿桃下了第二道杀令。 阿桃低垂眼帘应了。 一个时辰后。 后厨的婆子提着食盒,去了关押阿贵的地方。 樊伟在门口守着,他看见婆子,冷声盘问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便让她进去了。 婆子低敛眉眼,恭恭敬敬道谢。 她提着食盒走进去,一抬头就看见屋子的角落,蜷缩着一个满身是血,蓬头垢面的人。 婆子微眯眸子,眼底闪过几分杀意。 她走了过去,蹲下身,将食盒打开。 端出来的不是食物,而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婆子握着刀子,速度极快地捅了过去。 眼看着刀子就要捅入那人的身体,突然一只大掌捏住了她的手腕。咔嚓一声,骨头碎裂,婆子痛叫一声,匕首掉落在地。 樊伟一脚将其踹开。 婆子滚落在地,眼底满是惊愕。 怎么都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败露了。 樊伟冷笑一声:“果然,国公爷的猜测成了真……” — 周书凝一直在等着消息,可过去了两个时辰,都没什么消息传来。 她等得心急如焚,不停地在屋内徘徊走动。 时不时地喊阿桃,询问情况。 晌午时分,周书凝正在心不在焉地用着午膳,裴淮之穿着官服,冷着脸庞从外面走了进来。 周书凝的心轻轻一跳,佯装镇定地勾唇,“表哥,你回来了?用膳食了吗?若是没用,那就坐下来,我们一起用膳吧。这桌子上的善事,有几样是你喜欢的菜色……” 裴淮之二话不说,在她身边坐下。 他摘下头上的官帽,放在桌子上,抬头看向门口:“樊伟,将人带进来。” 樊伟应声,下一刻,便押着后厨的那个婆子入内。 婆子受了一些刑罚,满身都是血淋漓。 她被推搡入内,屈膝跪在地上。 阿桃的脸色微变,认出那婆子的身份。 周书凝嘴角的笑意,猛然一僵。 她攥紧手指,扭头看向裴淮之:“表哥,这人是谁?” 裴淮之轻笑一声,眼底满是嘲弄。 “她是谁?难道你不知道吗?” “凝儿,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这句话刚落,他就抄起手边的茶盏,狠狠地朝着那个婆子砸去。 “说……” 婆子的身子一抖,她连忙磕头认罪。 而后,她抬起胳膊指向阿桃。 “是她指使我,让我借着送食物,趁机将阿贵给除掉。” “我女儿这几日病的厉害,急需要钱治病,我没法子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我才被她蛊惑,用自己的一条命,去换我女儿的生……” “国公爷,求你饶过我的女儿,放过我的家人吧。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求你不要迁怒我的家人。” 阿桃的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地。 周书凝猛然站起身,她冲去阿桃面前,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你个贱婢,究竟背着我,做了什么?” 阿桃早就知道,如果事发,周书凝肯定会将一切都推到她的身上。 好在,她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她和周书凝可没有什么主仆情深,无非就是利益而已。 如今,她断然不会为了保住周书凝,而牺牲自己。 所以,她捂着脸颊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周书凝。 “周姨娘,不是你吩咐奴婢,派人去杀阿贵的吗?” “你怕阿贵吐出你的秘密,所以你要灭口。” 周书凝原本想要威胁她,让她斟酌一些,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可她没想到,这贱婢就这样将她给卖了! 这个阿桃不是溧阳郡主的人吗? 她怎会如此没有骨气? 周书凝气得身子发抖。 阿桃却不管周书凝如何恼怒,她扭头看向裴淮之:“国公爷,奴婢若是如实招供,你能否留奴婢一条贱命?” 裴淮之深呼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怒意都压下去。 “可以,只要你告知实情,我可以饶你不死。” 周书凝惶恐无比,她红着眼睛看向裴淮之:“表哥,你别听这贱婢胡说……” “这一切与我无关……” 裴淮之却看也不看她,只盯着阿桃。 “你可以说了。” 于是阿桃就将这几日的一切,全都和盘而出。 但她并不知道周书凝与宋淩之间,到底有什么私情。 她只将周书凝是如何教唆裴霄云,还有与溧阳郡主的通信内容,以及国公府的那些眼线之类的,一五一十的叙述而出。 最后,她模拟两可地说了句:“至于周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宋淩的,这个奴婢不敢肯定……国公爷要想知道真相,唯有询问周姨娘了。” 裴淮之的脸色一阵铁青。 他扭头看向周书凝。 周书凝的脸色煞白,她心惊胆战的走到了他的面前,屈膝跪在地上。 “表哥,你别听这贱婢胡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宋淩的?” “这是我们的孩子……你信我……” 第203章 欺骗 裴淮之脑袋轰隆作响,头疼欲裂几乎快要炸了。 一夜未眠,许多事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团乱麻,让他无法理清…… 他低头看着,周书凝拽着他衣袍的手,一阵厌烦涌现上来,他一挥手,将她给甩开。 周书凝吓傻了,仰倒在地。 她脸色煞白地看向裴淮之。 “表哥!” 裴淮之撑着额头,闭了闭眼睛……他暗暗咬牙,竭力让自己冷静。 他缓和了好一会儿情绪,才渐渐地平静下来。 而后,他让樊伟将闲杂人等统统都带下去。 屋内瞬间只剩下他与周书凝。 周书凝瑟瑟发抖地低着头,她心中忐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挽救目前的局面。 她的思绪翻飞,脑子却混乱不堪。 啜泣声依旧,她似乎还是想用眼泪,来软化男人的心。 一直以来,眼泪就是她的武器啊! 裴淮之轻声笑了起来:“别哭了。” “你没哭够,我都听够了。” 周书凝攥着指尖,颤巍巍地抬头看向裴淮之。 “表哥,你别信他们的话,我与宋凌是无辜的……“ “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啊!” 她的双眸盈着泪光,楚楚可怜,令人怜惜。 “我的身子是干净的,我只属于你……” 裴淮之嘲弄地笑道:“如今人都死了,你想编造什么谎言,都没人能拆穿你。凝儿……我们相识多年,感情深厚,我自以为,我是了解你的。却不想,这一刻,面对你这张美丽的脸,竟觉得无比陌生。” 周书凝的心,蓦然一沉。 “表哥……我没有……我真的是无辜的。” “宋淩卑鄙无耻,他欺辱我,我积怨已久,就想着让阿云替我出口气。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利用了阿云。我是真的没想到,阿云会将宋淩给杀了……” “表哥,我虽然有些小心思,可不是狠毒之人……你信我,我求你信我好不好?” 到了这一刻,她还是矢口否认。 她委屈得不行,哭声凄厉可怜。 裴淮之久久未语,就那么失神地看着她。 过了很久之后。 他一字一顿道:“霄云对你那么好,你却将他推入火坑的……你怎么忍心?” “你不是一向善良吗?你告诉我,你在利用霄云的时候,你的那些善良,都丢到哪里去了?” 周书凝张了张嘴,蠕动唇角,喃喃许久,都没想好如何解释。 裴淮之继续笑着,眼底满是悲凉。 “还是说,那些是你装的?” “一直以来,你都在欺骗我……” 周书凝慌乱的摇头,她紧紧地抱着裴淮之的双腿,“表哥,我没有……” 她死也不会承认,那些事情是她做的。 即使人赃并获,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都不会承认的。 裴淮之甩开周书凝:“你的嘴巴可真是硬啊。” 他究竟是喜欢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此刻,他的心一片荒凉。 他背过身去,再次闭了闭眼睛。 声音沙哑至极。 “待在月影轩,不许踏出月影轩半步。” 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置她。 只能将她暂时软禁。 周书凝的哭泣声,渐渐小了。 她凝着裴淮之渐行渐远的身影,眼眶里明明还盈着泪光,可一抹得逞的笑意,却转瞬即逝。 到了此刻,他还是不忍惩罚她。 他心软了。 即使知道,她并不单纯,并不无辜。 周书凝勾唇,无声地笑了。 她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表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只要她留在国公府,她就还有机会! 她还没有输。 就差一步,她就能坐上国公夫人的位置了。 宋淩死了,阿贵也没了,没人能证明,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她说是裴淮之的,就是他的! 周书凝低头,轻轻地抚摸着凸起的腹部:“孩子,你可一定要争气。我还要靠着你,坐稳国公夫人的位置呢。” 这孩子是她的底气呢。 她可不能轻易放弃! _ 裴淮之失魂落魄地走出月影轩。 他心里空荡荡的,很是难受。 樊伟沉默无声的,跟在他的身后。 裴淮之低声呢喃,像是自问,又像是在问他。 “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樊伟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裴淮之慢慢的走到了慕云院,他看着紧闭的院门,抬手敲了起来。 这一刻,他很想见一见容卿。 容卿正在看着话本,得知裴淮之在外面敲门,她眉头微蹙。 明日就是拿和离书的时间了。 这三日,府内腥风血雨,暗潮汹涌。 她比谁都要忐忑不安。 裴淮之在这时候来慕云院,必定是出了大事。 如夏入内,靠在她的耳畔,低声说道:“奴婢刚刚得到消息,国公爷好像知道了一些内情……周姨娘被软禁,限制了出入自由。” “国公爷是从月影轩过来的……” 容卿沉默片刻,轻轻叹息一声:“发生这么大的事,裴霄云都被利用,入了牢狱。裴淮之竟还如此轻纵周书凝……” 她自嘲一笑。 “他对她,可真是情深义重。” 说是不在乎,可心头那里到底是不舒服。 周书凝手段卑劣,作恶多端,一连害了几条人命。 裴淮之竟还舍不得惩罚她半分。 容卿心头的火气,忍不住蹿着。 如夏按住她手背,低声提醒:“夫人,和离书明日就能拿了……” 容卿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是啊,明日拿了和离书,我们就离开国公府。我……不该再管国公府任何事情,自然也无权干涉他的抉择。” 她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了一会儿,便走出内室。 裴淮之在外面的厅堂坐着,主仆将茶点小心翼翼地搁放在他手边,他没有任何的反应,恍惚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容卿迈过门槛,抬眼看去。 以往俊朗如玉的翩翩贵公子,如今憔悴狼狈如街头乞讨的乞儿。不过两日而已,他就形瘦骨立,被蹉跎得不成样子。 容卿心里不是滋味,却也知道这是他活该,她不该可怜他。 “国公爷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事情要交代?” 裴淮之恍惚回神,怔然地抬头看向容卿。 他一双眸子呆滞无神,全然没了往日的神采。 “没什么事,我……我就是想来看你一眼。容卿……你我现在还是夫妻,你应该不会将我往外赶吧?” 第204章 能不能再抱你最后一次 容卿摇了摇头:“自然不会……” 他是在周书凝那里遭受挫败打击,跑来她这里寻求安慰呢。 人有时候,怎么就那么贱呢。 裴淮之勾唇笑了笑,心头压着的石头,似得到了缓和,让他有了几分喘息的余地。 不需要做什么,单单只需要看容卿一眼,他整个人仿佛就活了过来。 “我有些饿了。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能否麻烦你,派人传一些膳食过来?” 他很是客气,不似以往那样理所当然。 容卿无奈地叹息一声。 她不是小气之人,她与裴淮之无冤无仇,在快要和离之际,她不想让彼此难堪。 她点了点头,吩咐玉婷传膳。 按照裴淮之喜欢的膳食,准备了满满当当一桌子山珍海味。 裴淮之看着那些熟悉的膳食,眼眶莫名温热了一些。 大部分都是他爱吃的。 她还记得他的饮食爱好。 他低垂下眼帘。 “能陪我用膳吗?” 容卿又是应了。 两个人洗漱一番,便纷纷落座。 这次,裴淮之主动布菜,殷切地照顾着容卿。 “以前,都是你照顾我。今天,就让我也好好为你布菜吧……” 容卿淡淡的说了声谢谢。 裴淮之给她布菜、盛汤……如此的周到体贴,这是容卿嫁入国公府,第一次享受到他的照顾。 他眼里满是愧疚:“抱歉,这几年,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以前,都是你在包容,照顾我。是我没有好好珍惜……” “容卿,你很好!你是这世上做好的女子,你值得更好的男人去疼爱……” 说到最后,他似乎说不下去,声音也染了哽咽。 而后,他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容卿张了张嘴劝着:“喝酒伤身……” 裴淮之的眼睛蓦然一红。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握住她的手:“容卿,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容卿没有任何犹豫,将手从他掌心抽离。 “我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即使做不成夫妻,也不该是仇人……” “这几年,其实你也帮了我很多。” “容家人出事,是你陪我撑过来的。我父母,弟妹他们的身后事,都是你一手操持。若是没有你,那时候,我都不知道如何撑过来。” “所以,裴淮之,就算我们和离,不再是夫妻了。我也希望,你能幸福快乐,过好未来的每一日。” 这一刻,裴淮之的心,仿佛都空了。 他怔愣地看着容卿。 一滴泪,忍不住滑出眼角。 “容卿,你的心如海般宽阔。以前是我看走了眼,错把珍珠当鱼目,错把鱼目当珍珠……” “我有眼无珠……所以,如今我所面临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报应。” 他说罢,又饮了一杯酒水。 而后,他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我还有事要忙,这次,叨扰你了。” 这一顿饭,是裴淮之这些日子,吃得最舒心的一顿。 他的心绪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混沌的神识,也一点点的回笼。 容卿送他到院门口,裴淮之让她回去:“天气冷了,记得勤加衣,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有什么要我帮忙,你尽管派人送信,不管什么事,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一定义不容辞。” 容卿知道,他这是在道别。 她点头应了,也嘱咐他珍重。 裴淮之最后提了一个要求:“容卿,我能不能再抱你最后一次……” 容卿还没回答,他就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他怕她不答应,所以,不等她回答,就擅作主张地抱住了她。 他的薄唇在她耳畔低喃:“抱歉,这是我最后一次的强迫……” 容卿的鼻头,蓦然一软。 她没有挣扎,静静地感受着,他坚硬的臂膀,紧紧地箍住她腰肢的力道。 “明日,我会准时将和离书送过来。” “你慢慢收拾,不用急着离府。五日后,裴家的族人会过来,在宗祠解除我们的婚约……送去官府盖章登记。” 他说罢,便松开容卿,头也不回地离去。 骄阳似火,映照在四周,照得他身影斑驳,令容卿再也看不清他侧颜的轮廓。 她静静地站立,目送着他消失的身影。 脑海里突然回想起,第一次见裴淮之的画面。 十二岁那年元宵节,她瞒着父母带着二弟,偷偷跑到了护城河边放花灯。 护城河边人群拥挤,她与二弟身子单薄,又没带什么护卫丫鬟,根本就抢不到绝佳放花灯的位置。 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了一处空地。 她刚刚点燃花灯,欲要放入河水里,岸边的人群突然发现动乱,她身形不稳被撞得趔趄往护城河里栽。 元宵节正月十五,正是冬季最寒冷的时候,护城河平日里是动了冰面的……可因为元宵节要放花灯,官府就让人凿开了河面冰层。 人要是掉下去必死无疑,就算及时搭救,那刺骨的湖水,都能要了大半条命。 她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她真以为,自己要死了……谁知,在关键时刻,裴淮之从后面揪住了她的衣领,抱着她往后退。 她的后背,撞入温热的胸膛。 那胸膛很是滚烫,是她有生以来,感受过最热的温度。 她被吓着了,久久不语,只呆滞地凝着那张俊美似玉的脸,自此那张脸,时时在她脑海里,睡梦中闪现。 后来,她知道了他的身份,也听说过他与周书凝青梅竹马,令人艳羡的感情。 再后来,宁国公府遭遇横劫,他父母身亡……周书凝坠崖而死。 老夫人以信物跪在太傅府门前求娶。 她没有任何犹豫,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决然地选择嫁入国公府。 若是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想,她还是会这样做。 她喜欢裴淮之,这是真的! 如今,她放下了,也是真的! 无论如何,这都是她的人生。她遵从自己的内心情感,她敢爱敢恨,拿得起自然也放得下! 她用了五年的时间才明白,她与裴淮之是真的无缘也无分。 他不过是不爱自己而已,她没必要因为他的不爱,而对他恨之入骨……恨一个人,代表无法忘怀割舍。 在她决定放下裴淮之的那一刻,她既没有恨,也没有爱了! 如夏拿了披风,裹在了她的肩头。 “夫人……” 容卿回神,冲着如夏笑了笑。 “回去吧,明日,我们就自由了!” “嘱咐下面的人,收拾好一切,我们明日就回家!” 第205章 孩子是宋淩的? 她决定,还是住回太傅府。 那里空空荡荡,她早就该回家了! 好在这段时间,她已经让人清理修缮了一番,一切如旧,随时都能住人。 如夏擦了把眼泪点头:“夫人放心,一切都早就收拾妥当了。明日,我们就能立刻动身……” “如夏,该改口叫姑娘了!”容卿释怀一笑。 “是,大姑娘……”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 裴淮之去了一趟大理寺,他先去看了裴霄云。 裴霄云正翘着二郎腿,靠在草堆上,悠哉的哼着歌。 他看见裴淮之来了,眼眸一亮,连忙站起身。 “大哥,你来了?” “你是不是带我回家的?” “这鬼地方,真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我一夜都怎么睡,还有这里的饭食粗糙难吃,我一口都没吃。我身上都发臭了,赶紧带我回家……我再也待不下去了。” 裴淮之站在牢房门口,目光冰冷的看着裴霄云。 “事到如今,你没有任何的忏悔之意吗?” “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裴霄云一愣,他眼底满是不耐。 “大哥,我能错在哪里?宋淩不过是我们国公府的看门狗而已,我可是国公府的二公子,我杀他一个奴才,一条狗,我需要忏悔什么忏悔?” “他本来就该死,他不但给大哥你下毒,他更是欺辱周姐姐。像他这样的人渣,我就这样将他给捅死,那是便宜他了。” 裴淮之对他很失望,不禁低笑一声。 “宋淩不是国公府的奴才,他没有卖身于国公府。他不是你想杀,就能杀的……今日我上早朝,有人就将你的事情写成奏折,放上了皇上的龙案。皇上命我不得插手你的案子……一切按照大理寺的规矩办。” “你杀人的证据确凿,其实事情已然定性……半个月后,大理寺就会宣判你的刑罚。这次,就算不判你死刑,不会拘禁你多久,可你以后的仕途之路,就全毁了……” 裴霄云脸色煞白,难以置信的看着裴淮之。 而后,他嗤笑一声:“大哥,你在和我开玩笑吧?不过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侍卫而已,我可是国公府的二公子,你如今权柄滔天,除了皇亲国戚,谁都没你威风。区区一个案子,你怎么可能摆平不了?” 裴淮之深呼吸一口气。 他一字一顿回道:“事实就是,这么一个小小案子,我确实摆平不了。” “无论是百姓,还是朝堂,你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着吗?更棘手的是,阿贵死了……唯一一个能替你作证无罪的人,也没了……” 他之前让樊伟查阿贵的死因,后来仵作正式,阿贵是中了一种迷幻的毒。 阿贵被药物驱使,确实是死于自杀。 迷幻之毒,这样的东西不是周书凝与溧阳郡主这样的妇道人家可以弄来的。 裴淮之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这一切的背后,还有第三个人存在。 那人不怀好意,像五年前一样,想要毁了国公府! 裴霄云的呼吸急促,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辞。 “不,大哥你一定要法子,你肯定是在故意吓唬我。你恼我不听话,生我的气,你是在教训我……” 裴淮之揉了揉眉心,眼底满是疲惫。 “霄云,你不是孩子了,可你却如此天真。” “从前我帮你们遮风挡雨,如今我无能为力,再也护不了你……不管你面不面对,这都是事实。” 裴霄云眼睛泛红,一把抓住铁栏,有些慌乱地看着裴淮之。 “大哥,你不能不管我啊。” “我还这么年轻,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裴淮之再也维持不了平静与理智,他趋步上前,紧紧地揪住裴霄云的袖子。 他眼底满是怒意,“你还知道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这些日子,你都干了什么,你不清楚吗?” “荒废学业,整日里与那些纨绔一起饮酒作乐,沉溺于女色之中。我管教你,你却阳奉阴违,弄虚作假欺瞒我。裴霄云,你以前很听话懂事,我真的想不通,为何短短的两三个月,你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裴霄云的心不停地往下坠,他脸色一阵青白。 他心虚的不敢抬头看裴淮之。 “大哥,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就觉得,我以前过得太沉闷,太苦了。容卿管我,这不许做,那不能干。我觉得很压抑……我没有任何的自由……” 裴淮之没想到,事到如今,他还在推卸责任,还在怪容卿。 他很是失望。 他冷笑一声,松开了裴霄云。 “自古以来,但凡想要出人头地,哪个不是勤学苦读,十年寒窗?你不付出辛苦,如何能得到想要的回报?” 裴霄云忍不住回了句:“可我是国公府的二公子,身份如此尊重,我凭什么还要那么辛苦地读书?” 裴淮之不禁一怔,而后,他嘲弄地笑了。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裴霄云,那你可记得,五年前的宁国公府,是个什么样?” “门庭凋零,就是一个空壳。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人人都能凌驾于我们之上。我们那时候活的,还不如京都城的百姓……” “你想学其他人一样,当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也行,可你偏偏提听信他人谗言,胆大包天去杀人……” 裴霄云咬着牙,小声争辩了句:“谁让宋淩那么卑鄙,欺负周姐姐。我这是为了周姐姐出气……” “宋淩他污言秽语,说什么周姐姐是爱他的,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所以我一时气昏了头,就握着刀子,捅入了他的胸膛。” 裴淮之的身子猛然一颤,他眼底满是惊愕。 他攥着拳头,深呼吸一口气。 “宋淩说,周书凝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裴霄云抬头看向裴淮之,他连忙解释:“大哥,你别信这话……宋淩他就是故意的,他故意不想让周姐姐好过……” “他就是想拉周姐姐,与他一起下地狱。我怎能让他如愿了?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不该死吗?” 裴淮之勾唇,低声笑了起来。 笑声一开始很小,到了后面越来越大。 他仰头哈哈大笑,笑到最后,眼角有湿润滑落下来。 “我就是一个傻子。” “哈哈哈,太可笑了!” 第206章 处死你的白月光 裴霄云皱眉,眼底满是怒意:“大哥,你不会信了吧?” “周姐姐她是什么样的为人,难道你不清楚吗?这一切都是宋淩的计谋,他是爱而不得,见不得周姐姐好……” 裴淮之见裴霄云还是一如既往地相信周书凝,还在为她说话……他才发现,他不是最愚蠢的那一个。 他眼底满是悲凉。 “霄云,如果我说,你被你的周姐姐利用了,被当成了一把刀……” 他的话还没说完,裴霄云就情绪激动地嚷嚷了起来。 “不,不可能,大哥,你别胡说八道。周姐姐脆弱可怜,她心里只有你,只爱你。你怎么不相信她的为人啊?” “我是心甘情愿,为了周姐姐去教训宋淩的。宋淩他该死,谁让他欺辱周姐姐……” 裴淮之嘲弄地笑了笑:“她身边的丫鬟都招供了,说她是故意将宋淩的事告诉你,为的便是利用你除掉宋淩……” 裴霄云愤怒至极,他的反应特别的激烈。 “不,我不信。” “大哥,你肯定是误会周姐姐了。是不是有人说周姐姐的坏话,然后你信了?是不是容卿,是不是她搞的鬼?” 裴淮之发现,无论他说什么,这个弟弟都不信。 他沉浸在自己的固执里,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在怪容卿。 裴淮之失望至极,他真的想不通裴霄云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一切,与容卿无关……你牵扯到她身上做什么?” 裴霄云眼底满是偏执:“与她无关?你以为我信?大哥,你变了,你现在总是要为容卿说话。周姐姐对你而言,越来越不重要了……这一切,都是容卿搞的鬼,是她一点点地夺走了你的心……” 裴淮之心头涌起一股无明火。 “够了,裴霄云,我以为我足够愚昧无知。没想到,你比我更加愚蠢……” 无论他说什么,裴霄云都听不进去,他何必再浪费时间,在这里与他鸡同鸭讲? “明日,我与容卿就要和离了。她是真的想丢开我,离开国公府。裴霄云,你说,容卿还有什么利用,要污蔑你的周姐姐……” 裴霄云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裴淮之。 “大哥,你说什么?” “你要与容卿和离了?” 裴淮之深呼吸一口气。 “是,我们要和离了。其实,我早就该放她走了,她那么好,不该被困在一方宅院里。” “以前是我太自私了!” 他懒得再与裴霄云说什么。 “裴霄云,从今往后,再也没人管你了,你自由了!” 他再没有犹豫转身离去。 裴霄云一怔,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原以为,听到容卿与大哥和离,他会高兴。 可他心里却没来由地涌上一阵恐慌。 好像,他以后真的没人管了! 他紧紧地抓着铁栏,冲着那到快要消失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喊着:“大哥,你不能不管我啊。大哥,你别走。你救我出去啊,我不想待在这里……” “我想回家!大哥,我求你,救救我!” 裴淮之的脚步没有任何的停顿,那呐喊声渐渐的消弭。 铁门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声音。 裴淮之的手脚冰冷,他踏出牢狱,仰头看着天际。 天色昏暗下来,天空阴云密布,寒风刺骨如刀子般刮在身上。 他怔怔出神许久。 大理寺少卿常辉静立在一旁:“宁国公,案子会在半个月后宣判。二公子毕竟是杀了人,他可能要面临十年的牢狱。” 裴淮之闭了闭眼,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常辉不愿得罪他,又委婉地说了句:“二公子这事闹得挺大,很多百姓都要求严惩,便连那些言官都在盯着。所以,下官也不好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徇私舞弊……” 裴淮之深呼吸一口气,稳住了情绪。 “常大人该如何断案,公事公办即可。” “霄云犯了错,理应得到律法的惩治。不过,他到底是我的弟弟,劳烦常大人时常派人,关照他一二……” 常辉见裴淮之没有强硬逼着他改刑罚,他松了一口气。 连忙鞠躬俯身:“宁国公放心,下官会好好关照二公子。” 裴淮之点了点头,当即便离开了大理寺。他没有回国公府,而是入宫,求见了皇上。 明日就要与容卿和离,这件事他不能隐瞒皇上。 皇上一直都挺看重容卿的,他若是不如实禀告,恐怕会酿成大祸。 他知道今日,他定然要闯过皇上这一关。 裴淮之进了御书房,屈膝跪在地上,直截了当地说道。 “陛下,臣要与容卿和离了!” 皇上非常的震怒。 他拿起折子,狠狠地砸过去。 裴淮之不敢躲,折子的边角尖锐,划破了他的额头,一缕鲜红的血流淌而下。 裴淮之直挺挺地跪在那里,满眼都是羞愧。 “陛下息怒……这是容卿的选择。她想要和离,想要自由……臣不愿再束缚她,臣愿意给她自由……” 皇上气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指着裴淮之的鼻子大骂。 “当初,你求娶容卿的时候,向容太傅承诺过什么,你难道忘了?容卿是容太傅最疼爱的女儿,也是他的骄傲。你怎能如此糟蹋他的掌上明珠?” 皇上与容太傅多年朋友情谊,他们从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一起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可以说容卿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以前他就非常喜欢容卿,动过要让嫁给自己儿子的念头。 谁知容太傅不同意,说什么一入宫门深似海,不愿让自己的女儿将一生都蹉跎在高高的红墙内。 哪想到,挑来挑去,居然选了裴淮之!偏偏这家伙不争气,为了什么青梅竹马的表妹,如此的伤害容卿。 如今又要闹和离! 皇上怒火中烧,气冲冲地让裴淮之滚出去。 裴淮之不敢忤逆,他一言不发地走出去,跪在了外面。 他的声音,一点点地传入御书房内。 “陛下,臣自知辜负了容卿,也对不起她,臣这辈子都欠了她……可继续让她当国公夫人,才是对她最大的不公平。臣不想再让她难过痛苦……” 皇上气急败坏地回道:“放屁,你这是在找借口,想要让你那个白月光上位吧?裴淮之,你若是一意孤行,那朕就下一道圣旨,立刻处死你的白月光……” 第207章 跪了一夜 年轻人还是棱角多,需要好好的磨砺才行。 皇上看重裴淮之的才华, 在公务上,每件事裴淮之都完成得很漂亮,这两年他越发地倚重裴淮之。 可裴淮之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他对什么事,都太重感情。 一旦面对感情,他就特别的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既然他下不来狠心,斩断那情丝……那就由他出手,帮他了断。 裴淮之攥紧拳头,恭恭敬敬道:“皇上可以下旨处置任何人,臣绝无半点怨言。可,臣与容卿之间,确实无法再继续维持夫妻关系了……” 不是他不想继续做夫妻,而是容卿不愿。 他不想再强迫她。 裴淮之伏地,额头紧紧地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 “臣意已决,希望陛下能够允准……若是陛下不同意,那臣就一直跪着……” 皇上暗暗咬牙,他冲到了门口,居高临下地怒视着裴淮之。 “和离了的女人,她未来的生活会有多艰难,你难道不知吗?你真的要将容卿逼到绝路?” 裴淮之的声音酸涩无比:“陛下,臣没有逼她,这也是她的想法……” 皇上冷笑一声:“你别拿她当借口……” 他根本不信,这是容卿的意思。 他比谁都清楚,容卿有多喜欢裴淮之。当年,要不是容卿喜欢,容太傅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嫁入宁国公受那个罪? 宁国公府当初就是一个火坑,容卿还不是义无反顾地跳了。 如今裴淮之年轻有为,立功无数,他前途无量,他的地位日后肯定会水涨船高……放眼整个京都,哪个世家子弟,能比得过裴淮之风光? 哪个家族能抵得过宁国公府如今的辉煌? 他不信,容卿会舍得国公夫人的位置。 皇上断定,裴淮之是为了那个周书凝才这样做的。 “你就算跪死在这里,朕都不可能同意……” 裴淮之再没任何的言语,他默默地跪在那里,用自己的行为表明他的态度。 皇上脸色难看回了寝宫。 到了后半夜,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打雷声。 他的心猛然一沉,当即坐起身来。 “来人。” 伺候皇上多年的徐公公,连忙应声入内。 “陛下。” “裴淮之可回去了?” “陛下,宁国公还跪在御书房门口呢。刚刚打雷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该下雨了……” 这句话刚刚落下,豆粒大的雨珠就从天际砸落下来。 雨势很猛。 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下了半刻钟,竟然夹杂了一些冰雹。 寒气从半敞开的窗棂渗透入内,皇上懊恼无比。 “这孩子,也是一个犟种!” “真是和他祖父一个脾气。朕不答应,他就真的不起身了?他吓唬谁呢?朕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到几时。” 他硬了心肠,让徐公公退下,重新躺了回去。 后来,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就到了上朝的时间。 他睁开眼睛,望着床顶喊人。 徐公公带着宫人,端着一应洗漱用品入内。 皇上揉着眉头坐起身:“裴淮之走了吗?” 徐公公叹息一声:“陛下,宁国公他……他一直都在跪着呢。这外面下了一夜的雨,先是冰雹,后面下了小雪……” “天寒地冻的,不知道宁国公能不能撑得住。奴才听说,他前几日告了病假,身体应该挺虚弱……” 皇上的心,猛然一沉。 他心烦气躁,“他这是要与朕对抗到底了?” 这么多年,裴淮之从未如此忤逆过他。 这次,他真是铁了心要与容卿和离! 事情正在僵持中,突然宫人禀告,太子殿下在外面求见。 皇上的眼底掠过一些诧异:“太子这时候过来干什么?” 徐公公摇了摇头:“奴才也不知。陛下,可否要召见?” 皇上的脸色一沉,冷哼一声。 “不见。” “让他去金銮殿上候着去。” 谁知,徐公公将话传出去,太子并未离开,反而跪在了寝宫外。 皇上气的脸色铁青:“这一个个的,都喜欢跪,是吧?” 徐公公心惊胆战,暗暗腹诽,陛下原本对太子就不喜,太子没有眼力劲偏偏在这时候过来。 皇上不恼怒才怪。 徐公公默默为太子祈祷。 皇上疾步走出殿门,冷冷地看着跪在殿外,穿着一身明黄蟒袍的太子。 “你不去金銮殿候着,跑朕的寝宫作甚?” 谢辞渊低敛眉眼恭敬回道:“父皇,儿臣送折子到御书房,恰好碰上宁国公跪在外面……他浑身都湿了,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儿臣欲要离开时,他突然倒地昏迷了过去,所以儿臣斗胆,派人将其送入了太医院……” “儿臣怕耽误了父皇的大事,所以才来此,禀告父皇一声。” 皇上的脸色一变:“什么,宁国公昏迷了过去?” “他没事吧?” 谢辞渊看着皇上满脸关切的神色,这一刻,他竟有些羡慕裴淮之。 他压下心底的酸涩,“具体什么情况,还未可知……” 皇上当即派徐公公去看裴淮之的情况。 半个时辰后,他洗漱更衣换好了龙袍,徐公公从外面跑了进来。 “陛下,太医说,宁国公是因为之前就病体未愈,又淋了一夜的雨雪,这才病倒了。如今喝了一些汤药,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皇上松了口气,徐公公却继续说道:“可宁国公醒了后,就挣扎着要起身,继续去御书房外跪着。” 皇上被气笑了。 “好啊,他想找死,那就让他跪……” 谢辞渊声音清冷道:“父皇,不知宁国公所求是何事?儿臣或许,能帮父皇排忧解难一下……” 皇上挑眉,有些意外地看向太子。 他这个儿子,从小便性情冷漠,对什么时候都漠不关心。 这还是第一次,他格外关注宁国公府的事情。 他没有反对,看了眼徐公公。 徐公公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叙述出来。 谢辞渊自然早就知道,裴淮之所求何事,他是故意这样问的。 毕竟,他不能让皇上知道,他对皇宫内苑的事了如指掌,否则,引起皇上的猜忌,对他来说又是一个祸事。 谢辞渊沉吟半晌,一字一顿道:“父皇,既然宁国公说,这也是容卿的意思,要不然,您宣她过来,亲自问一问呢?” 第208章 卿儿,你不能走 皇上沉默了,像是在权衡。 谢辞渊握着拳头,压住心底的激荡。 其实一夜未眠的人,何止只有裴淮之,他也一直守在宫门口,一夜都没合眼。 他从天黑,等到了天际亮出那一抹白,等到宫门开。 原以为很快就能得到消息,哪想到,关键时刻居然卡在了父皇这里。 他再也等不急,宫门一打开,他就入了宫。 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如果容卿和离了,那么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错失良机。 他要得到她! 他要将她捧入自己的掌心,温柔呵护,免她雨雪风霜,免她磨难辛苦,免她颠沛流离,孤苦伶仃。 他发誓,他会给她这世上最好的家。 没人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如今,结果近在眼前,他如何能不急,如何还稳得住? 这些日子,国公府发生了很多事。 他都警告自己,不许插手,不许过多干涉她的事。 他知道,她是一个骨子里非常封建的人。 她从小得到的教育,就是三从四德,知书达理。 他要想靠近她,必须要等她恢复自由身,他才能越界,才能对她表露,对她觊觎已久的情。 裴淮之真是废物,区区和离而已,就不知道先斩后奏吗?偏偏要提前告知父皇,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想和离,还是故意演戏。 无论如何,就算他是演戏,他也要和离的事,变为事实。 谢辞渊的思绪百转千回,面上却平淡无波。 “父皇,容卿是当事人,问一问她,总该是没错的。” “父皇应该许久,都没见她了吧?这些年,她变化挺大的……容太傅去世后,对她的打击还挺深……” 皇上的眸光微闪,脑海里勾勒出容卿的模样。 他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但他看着,有些异样的谢辞渊,不禁冷笑一声。 “你以前,从不会管这些闲事……” 谢辞渊谨慎回道:“这毕竟与容太傅有关,儿臣永远都不会忘记容太傅对儿臣的教导之恩。” 皇上眼底满是嘲讽:“没想到,你这块冷硬的石头,居然也会有感恩之心?” “滚出去……” 谢辞渊的面色没有任何的变化,他似乎早就习惯了皇上对他的厌憎。 他不恼不怒,从容不迫地鞠躬行礼,优雅地转身离去。 皇上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满是酷寒。 “究竟是因为真的顾念容太傅的教导之情,还是因为想要拉拢裴淮之?”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信太子会有这样的好心! 但他是该见一见容卿。 皇上吩咐徐公公传口谕。 他坐上銮驾,去了金銮殿。 — 容卿这一夜睡得很好,她睁眼醒来,太阳已经透过半敞开的窗棂,映照在了床幔上。 她伸了个懒腰,嘴角挂着笑,眼底的光都是明亮的。 玉婷听到动静,连忙推开入内。 “夫人你醒了?” 容卿点了点头。 玉婷连忙让奴仆入内,伺候容卿洗漱更衣。 容卿坐在铜镜前,抚摸着一支点翠步摇。 “梳个凌云髻,戴这支点翠步摇吧。” 玉婷看了眼,认出步摇的出处,她的眼睛蓦然一红:“这支步摇乃是夫人还没出嫁前,老爷亲手为夫人打造的……” 容卿忍着鼻头的酸涩点头。 “嗯,所以我今日,要戴着它回家。父亲若是瞧见了,定然会高兴!” 玉婷手脚麻利,凌云髻梳得规整又不失蓬松,发髻高挽如凌云之势,将容卿的颅顶衬得饱满精致。 点翠步摇自髻侧斜插而入,翠色温润欲滴,缀着的细小珍珠垂在颊边,她抬手拢鬓时,步摇轻晃,光影在她眼下流转,配上她含情的眼波,美得自带一股温婉又矜贵的气韵。 容卿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眼神一片恍惚。 她正在出神间,如夏从外面走了进来。 “夫人,老夫人醒了,朝着要来见你。如今,奴仆们将她给抬了过来……” 容卿一怔,眼底满是意外。 她连忙起身走出去。 她刚在院门口站定,便见几个小厮抬着一个步辇,老夫人脸色惨白地靠着……四周的帘布随风飘荡。 陈嬷嬷与周府医随侍在侧。 步辇放在地上,容卿迎步上前,她看向陈嬷嬷:“老夫人身体虚弱,怎么让她顶风过来了?若是有事,喊我过去,也是一样的……” 陈嬷嬷眼睛通红,冲着容卿摇头:“老夫人做了一个噩梦,醒来后,整个人很激动……她迫不及待要见夫人,我们做奴才的,哪里能拦得住。” 正说话间,老夫人睁开了眼睛。 她抬头看向容卿,还没说话,一双眼睛就已然含了泪。 “卿儿……” 她朝着容卿伸手。 容卿看着老夫人憔悴清白的脸色,她伸手过去,搀扶住了老夫人的胳膊。 谁知,老夫人却将她揽入了怀里。 “卿儿,这些日子,是我们国公府对不住你,让你受了不少的委屈。” “我真是糊涂了……” 老夫人显得很激动,她哭声凄厉,满是懊悔。 容卿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只得沉默。 老夫人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容卿,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我才发现,我错得有多离谱。” 容卿欲言又止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过去的,我们就都不要提了……以后我离开了,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 “我嫁入国公府的这几年,你对我也有很多的包容,我父母出事,你也曾给予过几分温暖。我这人,有时候很容易心软,若是别人对我一分好,我起码要回报十分……” 老夫人有些迷惘地看着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离开?” 容卿坦诚回道。 “我与国公爷已经商量好了……我们今日会和离……” 老夫人眼底满是惊愕,怔愣地看着容卿。 她呆滞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容卿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和离?” “你要走?” 容卿点头,眼底满是坚定。 “是,我要离开国公府。” 这句话一出,四周的人满是哗然。 奴仆们都惊呆了。 老夫人有些不知所措,“不,不可以。卿儿,你不能走。” “你是我国公府的主母,你走了,我们国公府该怎么办?” 容卿无奈地叹息一声。 她柔声软语地解释,“国公爷他真正爱着的人,是周书凝。他们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才是最好的姻缘……” 老夫人老泪纵横,她摇着头反驳…… 淮之与凝儿哪里是最好的姻缘啊,他们分明是孽缘! 她泪眼模糊中,突然看见容卿的背后,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众多奴仆中走出来。 由于面朝着光,老夫人没看清楚那人的样子,那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朝着容卿的脊背戳去。 老夫人的心猛然一沉,想也不想便一把将容卿给推开。 噗……下一刻,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 老夫人低下头,就看见一把匕首扎在了心窝。 第209章 你真该死 陈嬷嬷凄厉低吼:“老夫人。” 她扑过来,搀扶住了老夫人的胳膊。 如夏动作迅速,将行凶者一脚给踢开,国公府的护卫围了上去,将那人摁在了地上。 容卿被推开,踉跄摔倒在地,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惊险。 她更没想到,老夫人居然第一时间,将她给推开,为她挡了刀子! 她怔然地看向老夫人,老夫人的胸前已经被血水浸透的衣衫,她喘着粗气,鲜血不停地从她嘴里溢出。 周府医一开始吓傻了,待反应过来,他连忙冲过去。 他掏出一个药丸塞入老夫人的嘴里……面对这样的情况,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他慌乱的看向容卿:“夫人,这把刀子扎在了心脉,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小的不敢碰……” 一碰即死。 容卿的脸色惨白,她眼眶泛热的看了眼老夫人。 而后,她让人将老夫人抬入了慕云院。 再派人通知裴淮之。 二夫人尤氏与三夫人李氏收到消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她们带着哭腔看向容卿。 “老夫人现在如何了?” 容卿像是还没回神,她脸色青白一片,缓缓地摇头:“昏迷不醒,情况危急。” 那把刀子,扎在了要害。 周府医没有什么把握,一直不敢拔出来。 这关系到老夫人的生死,这样的大事,谁敢擅自做主?裴二爷与裴三爷啼哭起来,六神无主,一声声喊着母亲。 裴思妍哭的眼睛都肿了。 三夫人李氏低声问,“到底是谁,胆敢在国公府行凶?”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有人歇斯底里地嘶吼。 “容卿,我本来要杀的人是你……老夫人她却找死,替你挡刀……” 李氏听这声音很熟悉,她难以置信的看向容卿。 “赵嬷嬷?” 容卿点了点头,她走出内室。 赵嬷嬷眼底满是痛恨,她咬牙死死的瞪着容卿:“最该死的人是你。你为何那么好命,次次都能躲过去?” 宋淩要杀她,国公爷为她挡刀! 这次她特意挑在国公爷不在的时候,对容卿出手,谁知老夫人那个老不死的,居然也护着容卿。 她原本计划好的事情,就这样功亏一篑,竹篮打水一场空。 容卿走到赵嬷嬷的面前,她伸手揪住赵嬷嬷的衣领。 “你真该死……” “倘若老夫人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定然要让你碎尸万段……” 李氏满脸愤慨:“赵嬷嬷,你个狗奴才,你可是国公府的老人了,你还是前国公夫人留下的心腹……她老人家让你照顾二公子三姑娘,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赵嬷嬷蓬头垢面,她眼底满是视死如归。 “我要杀的人,是容卿……老夫人找死,她自己撞上我的刀子。或许,这就是她的命……” “容卿害了二公子入狱,二公子的一辈子都毁了。我要是不做一点什么,以后下了黄泉,我有何脸面去见我家夫人?” 尤氏倒吸一口冷气。 “你是为了霄云?” 赵嬷嬷眼睛通红,流下泪来。 她看着容卿的目光,满是痛恨。 “我家夫人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让老奴好好的照顾二公子三姑娘,可是老奴能力有限,眼睁睁的看着二公子身陷囹圄,而无能无力。” “他可是国公府身份尊贵的二公子,他的下场不应该是待在牢房,这一切,都是由容卿造成的。若不是她……二公子如何能昏了头,对宋淩动手?” “既然国公爷与老夫人,不帮二公子讨回公道,那就我来……可惜啊,我筹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容卿从慕云院出来……却生生被老夫人给破坏了。” 李氏皱眉,总觉得赵嬷嬷的目的,不是这样简单。 她真的只是为了帮二公子讨一个公道,才豁出一切,做出这样的荒唐之事吗? 这理由听着,很是牵强。 容卿目光冰冷如霜,一字一顿道:“害了裴霄云的人,是周书凝……你却将这一切,算在我的头上?” 赵嬷嬷咬牙低吼:“周姨娘才不会害我家二公子呢,她是这世上对我家二公子最好的人了。” “这国公府被你这个扫把星搅得乌烟瘴气,你逼的周姨娘与二公子,再没有立足之地。容卿,如今你又害了老夫人……像你这样作恶多端的人,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她说完这番话,就从地上爬起来。 “今天,我就以我之死,诅咒你容卿……你会得到报应,你会不得好死的……” 她直直地朝着后面的墙壁撞去。 容卿冷了脸庞,“如夏,拦住她。想死?哪有那么容易……” 李氏走到了容卿的身边,低声提醒。 “这赵嬷嬷,恐怕有些蹊跷。” 容卿不置可否地点头。 如夏拦住了赵嬷嬷,控制住了她的手脚。 赵嬷嬷一脸愤恨地看向容卿:“你要做什么?” 容卿目光清冷地凝着赵嬷嬷的脸。 她一字一顿道:“你连死都不怕,还会怕我做什么吗?” “赵嬷嬷,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为了裴霄云,才想要我的命吗?” 赵嬷嬷冷哼一声:“那不然呢,还能为了什么?” “我这几十年都是为了二公子而活,可你却将他逼入了绝境。他这辈子都毁了……” “这一切都是你害的。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然也不会犹豫,还会对你下手……我帮不了二公子脱困,我总该为他讨一个公道。” 容卿轻笑一声,眼底满是嘲讽。 “用自己的命,去替裴霄云讨一个公道?是你疯了,还是我的理解有误?” 赵嬷嬷脖子一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不要企图想要利用我,再去攀扯什么其他人……” 容卿眼底迸射出一抹冷光,她抬手一把抓住赵嬷嬷的脖子。 赵嬷嬷的呼吸,立刻被掠夺。 她眼底满是惊恐。 “呃……” 容卿的力气很大,捏住她的咽喉,让她根本无法呼吸。 赵嬷嬷奋力挣扎反抗。她的脸色渐渐变得灰白,眼看着就要被掐断气。 容卿一字一顿道:“不是不怕死吗?为何要挣扎?” “我会让你体会一下,什么是死的感觉。” 第210章 老夫人要不行了 她更会让赵嬷嬷知道,死多容易,这世上最煎熬的,是想死都死不了。 这是第一次,她产生了以暴制暴的念头。 既然恶行阴谋无法杜绝,那她就直面应对。 她不管,还有什么魑隗魍魉,想要攻击她,拖着她下黄泉。 来一个,她杀一个…… 往日那些大家闺秀,循规蹈矩的行事风格,已经不适合她了。 她也该做出改变。 这不只是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她所在意的人。 赵嬷嬷被容卿掐得直翻白眼,就要断气的时候,她松开了赵嬷嬷。 她看向如夏冷声吩咐:“将她拉下去,杖责二十……等她皮开肉绽,再命人在伤口浇上盐水冲洗。她一日不说真话,就一直这样循环施刑,让人吊着她的命,别让她轻易死了……” 如夏恭敬应了,她挥了挥手,那些护卫就拖着赵嬷嬷离去。 赵嬷嬷眼底满是惊恐,她想要开口吵嚷,被如夏用布团塞住了嘴巴,她再也没有任何求饶的机会。 二夫人尤氏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一幕,她的脊背渐渐地冒出一层汗来,怔愣地看着容卿。 这是第一次,她见到容卿如此手段狠辣地惩罚奴仆。 李氏却没有多大的意外。 她赞许的勾唇笑了笑:“夫人这样处置,很是恰当。这国公府整日里乌烟瘴气,早就该用雷霆手段,整理一番了。” “夫人以前的手腕太过绵软,往后能雷厉风行起来,自然能压住那些魑魅魍魉。” 容卿冲着三夫人李氏笑了笑,神色温和。 尤氏鄙夷地看了眼李氏,这贱人,没想到还挺会拍马屁。她莫不是以为,这国公府以后,还是容卿的天下吧? 呵,她可是听说了,容卿要与裴淮之和离了。 这国公府的女主人,要换人了。 这李氏如今,这样巴结奉迎容卿,恐怕是压错了牌面。 她也不提醒,静静地看李氏笑话。 周府医惨白着脸从里面走进来:“夫人,老夫人她……好像是不行了!” “国公爷回来了没有?” 容卿的心猛然一沉,她当即便冲入了屋内。 其余人也都跟了进去。 裴二爷裴三爷跪在床边,低声呜咽哭着。 二夫人三夫人也跟着跪下。 屋内一片悲戚,沉痛。 就在这时,裴淮之踉跄着脚步,从外面冲了进来。 众人纷纷抬头看向他。 “国公爷,你总算回来了。呜呜,老夫人要不行了……” “淮之,去看看你祖母吧。” “大哥,怎么办啊,祖母她……她好像要离开我们了。”裴思妍满脸无助,哭得嗓子都哑了。 裴淮之似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他一双眼睛只落在床榻上躺着的人,老夫人发丝凌乱,闭着眼睛……满脸安详。 若是不了解实情,恐怕以为她在睡觉。 衣襟上的血,还有那把没拔出来的匕首触目惊心,惊得裴淮之心头一痛。 他屈膝跪在了地上,膝行着爬了过去。 “祖母……” 他颤抖着手臂,握住了那枯瘦如柴的手腕。 可无论他怎么喊,老夫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周府医眼睛通红,他将老夫人的情况,向裴淮之又叙述了一遍。 “这把匕首伤及了心脉,小的不敢拔……一旦拔出来,十有八九会出血不止。” “可不拔掉匕首,这血也会一直流……” 无论拔不拔,都是一个死。 两者唯一的不同,就是刀拔了,老夫人会快速的失血断气,后者则是体内缓慢的流血,勉强能撑个一两日。 事情太过重要,之前没人能做主,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如今将难题给了裴淮之。 众人都在等着他的抉择。 裴淮之低着头,将老夫人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 一滴泪,滴落下来,砸在了老夫人的手心。 容卿站在旁边,眼底掠过几分愧疚。 老夫人是为了她,才陷入性命垂危之中……若不是那一推,如今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就是她。 老夫人救了她一命。 这一救,仿佛过往所有的恩怨隔阂,统统都消弭于无形。 她心里不是滋味。 也明白裴淮之如今,面临的处境,是多么的痛苦绝望。 最终,裴淮之选择暂时不拔。 他派人入宫,请了太医院的太医。 林墨言首当其冲,很快便赶了过来。 虽然老夫人之前不喜他,可她到底是裴淮之的长辈,他自然做不到见死不救。 这一夜,国公府的众人,谁都没有合眼。 全都守着,等着老夫人脱离危险。 林墨言的医术,到底比周府医精湛几分。 他将匕首给拔了……还成功地止了血。 只是老夫人的情况,依旧不乐观。 忙了一夜,林墨言眼底满是疲惫。 他从内室走出来。 裴淮之抬头看他:“情况如何?” 林墨言叹息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淮之,我尽力了。” “老夫人年纪大了,又加上之前身体亏空的厉害……” 裴淮之的身子,瞬间塌了下去。 他双目无神,怔然地看着林墨言。 “还有多少时间?” 林墨言的声音酸涩沙哑。 “少则十日,多则一个月。” “淮之,提早让人准备起来吧。” 裴淮之的眼睛,蓦然红了。 他攥着拳头,竭力忍着胸膛翻涌的热气。 他压住情绪,缓缓地点头。 “好,我知道了!” “这一夜,辛苦你们了。” 他吩咐管家,送林墨言与那些太医离府。 国公府的其他人,也都被劝走了。 他扫了眼慕云院四周,打算派人将老夫人抬回寿安堂。 容卿出声提议:“就让老夫人在慕云院养病吧,她身体虚弱,受不得颠簸。” 裴淮之黯淡无光的眸子,落在容卿的身上。 他久久未语。 而后,他低头抹了把脸庞,声音染了几分哽咽。 “容卿,抱歉……” 容卿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然周书凝归来后,老夫人的所作所为,无数次地让她感到心寒失望。 但她从未想过,要让老夫人死。 这五年,她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所积累的感情那不是假的。 如今,老夫人为了她,牺牲了自己的命。 这笔账,是她欠了裴淮之。 “要说抱歉的人,应该是我。祖母是为了我才……” 说到最后,她说不下去了。 内心的愧疚,犹如浪潮快要将她给淹没了。 她宁愿老夫人没替她挡那一刀,她也不愿意欠国公府的任何人。 可如今,似乎又有一张大网,将她网罗在其中,令她根本就无法挣脱。 她只觉得窒息。 裴淮之靠近她一步,下意识地想将脆弱的她,揽入怀里。 可他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 他的胳膊就硬生生停顿在空气中。 “你别自责,这一切都与你无关。祖母她也是心甘情愿,为你挡那一下的。容卿,说句大不孝的话……我不敢想,如果是你躺在这里,我会如何……” 容卿有些意外的看着裴淮之,她不明白他眼里的那抹复杂的光。 她也不想懂。 她移开视线,“和离书的事,会有变故吗?” 第211章 在皇城下行绑架之事 裴淮之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攥着拳头,竭力稳住心中的苦涩。 容卿与他和离的心,是如此的坚定。 即使祖母替她挡了这一刀,性命垂危,还是阻挡不了她要离去的决心。 裴淮之颓然一笑。 “不会有变故,我这就给你。” 他喊了管家入内,让其准备文房四宝。 刚刚写了几个字,内室那边就响起一阵惊呼声。 “老夫人,老夫人醒了!” 裴淮之的脸色一变,当即丢了毛笔,冲入了内室。 容卿皱眉,也跟着入内。 老夫人恍惚地睁开眼睛,扫视着屋内的人。 她朝着裴淮之与容卿伸手:“淮之,卿儿……你们过来。” 屋内其他人,纷纷给他们让路。 二人上前,跪在了床边。 老夫人强力撑着身子,颤巍巍地握住容卿的手。 她忍着身体的疼,关切地询问:“卿儿,你有没有受伤啊?” 容卿缓缓地摇头:“祖母推开得很及时,我毫发无损……” 老夫人松了口气,欣慰地点头。 “好,好,只要你没事,那就行了!” “我老婆子能在临死前,发挥一下自己的作用,也算是没白活这么久了。以前,让你为了我的身体,操心劳碌……衣不解带,亲自照顾。就算是亲闺女,都没你这样贴心。” “偏偏我……不识好歹,还将你这样好的孩子,越推越远。卿儿,是我不对,是我老糊涂了……” 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觉得似是一场梦。 她以前与容卿的关系,还挺好的,她们的情感也不算虚假,可为何周书凝一回来,她就渐渐的变了呢? 她真的想不通。 只觉得那段日子,自己越发的糊涂,做的错事也越多。 她以前最在乎国公府的荣辱与未来,可她差一点,就将国公府推入深渊地狱。 老夫人不由老泪纵横,眼底满是悔恨。 “都是我不好,将好好的一个家,快要闹没了……” 容卿抿着唇角沉默,她们之间的关系,早就产生了裂缝,即使老夫人为她挡刀,一命换一命,她们还是回不到从前。 破镜难圆,覆水难收! 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些累了,她眼皮子忍不住地沉重。 她撑着精神看向裴淮之:“淮之,我……我命令你,立刻将周书凝给送走……送出京都,送得远远的,从此以后不要让她再回来。” 裴淮之抿着唇角沉默。 老夫人急了:“怎么,你舍不得?事到如今,你还放不下她吗?” “我告诉你,她根本就不适合你,她就是我们国公府的孽。”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难道还不让他们警醒吗? 本来,蒸蒸日上的国公府,因为周书凝归来,陷入了一阵混乱。 霄云变得毫无教养,胆大包天敢杀人,思妍更是整日里拿着话本子看,书也不读,刺绣也不碰了。 他们的名声,一个比一个差。别说是挑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了,便是向下兼容,都没人肯与他们结亲。 老夫人想到此,痛心疾首地哽咽。 “我之前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了你祖父,你祖父对我说,决不能让周书凝嫁给你,要不然她会毁了你,会拖着我们全家都下地狱的……” “淮之,事实证明,这一切都应验了……” 裴淮之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夫人。 “祖母……” 老夫人的眼睛再也睁不开,她只死死地抓着裴淮之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将周书凝送走,好好与卿儿过日子……” “就算现在让我死了,我也死而无憾了。” 室内陷入一阵寂静中。 老夫人又昏迷了过去。 周府医喂了一些汤药:“让老夫人好好休息吧,往后的日子,能撑多久是多久……老人家也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则……恐怕会立刻殒命……” 裴淮之满眼都是痛楚。 就在这时,宫里来人了,说是要召容卿入宫。 裴淮之抬起眼眸,看了眼容卿。 他知道,陛下这是要询问容卿,是否要和离。 一旦容卿入宫,将自己的意愿告知了皇上,他们之间就真的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裴淮之的心一片荒芜。 祖母时日无多,如今便连容卿也要离他而去。 他心里空落落的,整个人像是被掏空。 裴淮之心不在焉地跟了出去。 容卿收拾了一番,换上繁重的诰命宫装,一步步走向大门口。 裴淮之看着她精美的侧颜,终究不甘心地问了句:“容卿,我们之间,难道真的不能再重新开始?” 容卿清凌凌的眸子,直直的望向他的眼睛。 “敢问国公爷,我们之间,有过什么曾经吗?” 裴淮之自残形愧,这一刻,他无地自容。 “我……” “裴淮之,别让我恨你……”容卿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我们应该好聚好散!” 裴淮之止了话头,再没多说一个字。 他站在大门旁,沉默地看着载着容卿的马车,缓缓的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他的身形久久未动,像是入了定的雕塑。 天空又下起了小雪。 纷纷扬扬,洒向大地,企图遮掩住一切的阴暗与污垢。 — 马车行驶没多久,车厢内燃起淡淡的熏香,熏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不知不觉,容卿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只觉得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她陡然睁开了眼睛。 如夏趴在榻边,还在沉睡着。 马车依旧在疾驰。 容卿倒吸一口冷气,脸色一变。 她推了推如夏。 如夏皱了皱眉,艰难地睁开眼睛。 “夫……” 容卿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她压低声音道:“我们被下药了。” “这根本就不是皇宫来的马车。” 如夏眼底满是惊惧。 容卿松开如夏,不动声色地掀起车帘。车窗外的景色,不是繁华的街道,而是空荡荡,罕无人烟的狂野。 马车跑得很快,容卿没看出来,这是何处。 下一刻,车夫吁了一声。 骏马嘶吼,马车停了下来。 容卿握紧如夏的手……两个人对视一眼,她们纷纷歪倒重新闭上了眼睛。 唰的一声,车帘被掀起。 车夫嘟囔了一句:“药效挺强的,这样颠簸都没醒……” 他拍了拍手,很快便有两个婆子从不远处的破落院子走出来。 她们将容卿主仆抬下了马车,送入了院子。 如夏在暗暗估算着人数,她以听觉判断,这破落院子不下十人。门口有身怀武功的侍卫在把守,院内也有几个人。 便连抬她们的婆子,都是身强力壮。 这些人到底是谁,胆敢在皇城下行绑架之事? 婆子毫不客气,将她们丢在屋内,拿了粗绳捆绑住了她们的手脚。 而后,她们关上房门离去。 第212章 抵住了宋晖的咽喉 容卿睁开了眼睛,室内燃了一盏微弱的烛火。 如夏低声道:“夫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到底是谁绑架我们?” “为今之计,我们只能静观其变。是人是鬼,很快就会自己现原形了。如夏,你先想法子割断绳子,我们随机应变……”容卿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一字一顿嘱咐。 如夏连忙点头。 以往她身上都会携带一些小的暗器,加以防身。 可这次入宫,不准携带利器,如夏就都没带。她哪里能想到,这些人胆大包天,连宫人都敢冒充。 虽没有暗器利器,但头上戴着的簪子,都是尖锐堪比刀刃的。 两个人配合着,将容卿鬓发上的簪子拔下。 如夏将簪子抓到掌心。 簪子锋利坚韧,很快便割断了束缚二人的绳子。容卿揉了揉手腕,刚要松口气,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她与如夏恢复原状,假装还被粗绳束缚。 两个人背靠背坐着,缓缓地闭上眼睛。 房门打开,走入一个身穿黑衣,头戴兜帽的人。 此人辨不清,是男是女。 他走到容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出声。 “睁开眼睛吧,药效已经过了,何必再装晕……” 容卿一怔,她敛然睁开眼睛。 当触及到那人的双眸时,她微微眯起眸子,只一瞬就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宋晖!” “你知道假冒宫人是什么罪名吗?你知道劫持国公夫人,有什么后果吗?” 宋晖一把掀开兜帽蹲下身,他紧紧地捏住容卿的下颌。 “我自然知道会落到什么下场,可我如今烂命一条,何惧之有?在我临死前,我一定要拉你垫背。容卿,是你害了我,你毁了我的一生。无论如何,我也要拉着你下地狱……” 他眼中满是偏执疯狂,双眼泛红,像是失去了理智。 容卿尝试着与他谈判:“如果你现在将我放走,我不会揭发你,权当无事发生。你我之间,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何须走到这一步?” 宋晖抬起自己疤痕难看的断指,他冷笑一声:“没什么深仇大恨?难道我这手指,是好好的自己断的吗?” “容卿,是你害我成了一个废人。我被家族,被父母放弃……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说,我们没什么仇恨?” “呵,你害我至此,我怎能让你逍遥快活,活在这世上?既然我不想活了,那么你也该随我一起死。” 这些日子,没人知道他过得有多艰难。他生来就备受宠爱,几乎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从小到大,他要风的风,要雨的雨。 可如今,他得罪了太子,被废了手指。 父母对他失望,祖母因心疼他而缠绵病榻,宋家其他人更是视他为洪水猛兽,面上仍然对他恭恭敬敬,可暗下却嘲笑他成了一个废人,是一个没有前途的窝囊废。 他这一生,几乎都毁了。 人生无望,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如夏满眼都是愤怒,忍不住驳斥:“你的手指是太子殿下废的,与我家夫人无关。” “你不反省自己的错处,反而将这一切怪到我家夫人头上,是何道理?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还算什么男人?” 宋晖暴怒,反手给了如夏一耳光。 “贱婢,你竟然也敢说落我?” “来人,将她给我拖下去,剥皮削骨,碎尸万段。” 他话音落下,便有两个身高体壮的男子入内,拖起如夏便要离去。 容卿挣扎着起身阻拦:“你们放开她……” 如夏眼睛通红看向容卿:“夫人,你别担心我。你保重……” 容卿被人推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如夏被人拖下去。 她咬牙看向宋晖,一字一顿道:“你有什么恨,有什么气冲我来……如夏是无辜的,你让人将她给放了。” 宋晖阴冷一笑,他揪住容卿的衣领,将她给提了起来。 容卿瞄准时机,当即便挣脱绳子,攥着簪子抵住了宋晖的咽喉:“让你的人,放开如夏,否则,我这就将你给杀了。” 她的双臂都在发抖。 第一次做杀人的事,她摸不准自己是否成功。 可如今她身处绝境,任何人都指望不上,她只能靠自己。 宋晖身子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容卿。 他没想到容卿早就解开了绳子,更没想到她手里会握着簪子……她出其不意,动作迅速将簪子抵进他的脖颈,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他气的几乎要吐血! 容卿见握着簪子,狠狠地扎入他脖颈的皮肉。 “放人。” “否则,我这就杀了你。” 簪子刺入肉里,传来一阵阵刺痛,宋晖像蛇一般被捏住了七寸。 他身子战栗,慌乱的朝着外面的人喊道:“放了那贱婢,放开她。” 外面的人冲进来,皆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大家闺秀、身居后宅的妇人,居然能在顷刻间拿捏住了男子的命脉,这份魄力,可不是任何一个女子都能做到的。 换成一般的女子,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吓得梨花带雨,泪水涟涟了。 可容卿非但没任何惧色,竟然瞅准刚刚那个空档,做出了有效反击,这如何不让人惊讶,不让人意外。 如夏被放开,她连忙跑到了容卿的身边。 宋晖暗暗咬牙,恼得脸色铁青。 “容卿,你以为你挟持住了我,你就能逃出去?你别天真了,想要你死的人,不止我一个……今日,你必死无疑。这里早就设下天罗地网,你逃不走的……” 容卿捕捉到了他的话外之音,她眸光微眯,扫向那些训练有素的壮汉。这些人不像是普通宅院里的护院侍卫,他们握着的刀剑,都不是普通的武器。 还有他们那双浸染了戾气的眼睛,那双眼睛透着杀意,绝不是大户人家的护院,能够拥有的。 有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子,握着刀剑一步步靠近:“你先放开宋公子,有话好好说……” 容卿一步步往后退。 “别动,你再往前一步,我这就将他给杀了……” 谁知,她的威胁对那男人来说,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男人依旧一步步逼近,他眼底满是嘲讽:“你就算将他给杀了,你也逃不出去……” 第213章 生同衾死同穴 如夏的脸色一变,她压低声音道:“夫人,这些人,居然不顾宋晖的死活?这正常吗?” 容卿抿了抿唇,自然是不正常的。 他们不听命于宋晖,也就是说,他们背后的人,根本不是宋家,或是诚亲王府的。 宋晖气急败坏地朝着那人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不是来帮我的吗?赶紧救我,如果我死了,你们也完不成任务……” 男人嗤笑一声。 “宋公子你别担心,即使你死了,我们照样能漂亮地完成任务。其实,你的生死如何,完全不影响结果。” 如夏的声音战栗,咬牙问:“什么夙愿?” 宋晖看了眼容卿,脸上的血色尽褪。 他有些心虚地回道:“生同衾死同穴……” 容卿目光清冷地看着宋晖:“你还真是死性不改,看来太子殿下的教诲,你是一点都没领会。” “你非得将自己的一条命给玩没了,才善罢甘休吗?” 宋晖暗暗咬牙驳斥:“这都是你逼我的……我不过是调戏你一下而已,你又没少肉,没受伤什么的。凭什么我就要被废了一根手指?” “你毁了我的人生,我自然不会让你好过。” 容卿将锐利的簪子,狠狠地扎入他的咽喉:“你真的不怕死吗?” 刺痛席卷而来,宋晖有些慌了起来。 “嘶……你冷静一下。” “你既然不怕死,那我就先送你上路……”有些鲜血溅在容卿的脸上,她眼里满是坚定,对宋晖存了杀心。 宋晖感受到了她的杀意,眼里满是惶恐。 “容卿,你别再动了,我们好好说……” “唔……” 伤口处的血,越流越多。 簪子已经扎入了一小半,鲜血将他的衣物浸透,他浑身忍不住地发冷。 说不怕死,可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又有谁会不怕? 宋晖阻止不了容卿,只得重新向那些人求救:“各位大哥,你们赶紧救我啊。我死了,肯定会影响你们的计划……” 他一句话都没说完,那些人便以迅猛之势冲了过来。 容卿的脸色一变,她将宋晖往前面一提,挡在了她和如夏的面前。 下一刻,便有白粉末散布四周。 容卿一惊,连忙让如夏遮掩口鼻,可粉末的药效太强,她们很快便意识模糊,陷入了昏迷。 昏迷的那一刻,容卿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嫁衣、棺椁都准备好了……” “立刻下葬!” — 裴淮之得知容卿失踪的消息,大概是两个时辰后。 老夫人又醒了一次,吵着闹着要见容卿。 可容卿入宫面圣了,裴淮之没法子,只得暂且安抚她,稍微等一等,他这就找容卿回来。 他换了一身衣物出门,前往皇宫,谁知守宫门的侍卫却说,并没有见到宁国公夫人入宫。 而传话的宫人,也迟迟未归。 裴淮之这才惊觉,容卿恐怕出了事,他连忙让樊伟派人沿着马车,寻找踪迹。 一直找到了一个时辰,都没发现任何的蹊跷之处,容卿与如夏两个人,凭空消失。 这件事激动了官府,很快传到了皇上那里。 皇上得知此事,很是愤怒:“朕的口谕,都有人敢冒充?岂有此理,无论如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即使将皇城掀个底朝天,都要将宁国公夫人给找回来……” 他下了命令,增派官兵配合裴淮之找人。 整个京都因为容卿的失踪,人心惶惶,陷入一片混乱。 谢辞渊得知了消息,刚要急匆匆的出门,三皇子景王偏在这时候登门,他嬉皮笑脸地问。 “太子皇兄为了何事这样焦急?” “这是要去哪里?” 谢辞渊按捺住情绪,冷眼看向景王:“孤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臣弟这不是关心皇兄吗?父皇时常让我们和睦共处,臣弟一直是个听话的儿子,也一直在贯穿这套原则。反倒是皇兄,怎么都不配合。臣弟这热脸贴冷屁股,实在是伤心啊……”景王装模作样,佯装伤心样。 谢辞渊攥着拳头,“孤还有要务要处理,没时间陪你浪费时间……秋鹤,带人领着景王殿下去消遣……” 景王抓住谢辞渊的衣袖:“哎,皇兄你可不能这样打发了臣弟……臣弟这次来,是来送你一份大礼的。如果你不珍惜,事后可别后悔啊……” 谢辞渊眼底满是不耐,他一心想要寻找容卿的下落,没心思与景王继续周旋,“谢云景,有完没完!” 他狠狠地甩开景王,满脸都是肃杀。 景王见他一脸怒意,当即收敛起脸上的嬉皮笑脸,吊儿郎当。 他轻笑一声:“皇兄这是恼了?真是稀奇啊……过往这些年,你从来都是面无表情,不会哭,不会怒,不会高兴……如今,倒是会生气了。” 谢辞渊这一刻,恨不得立刻提刀杀了这个碍事的。 他绕过景王,抬脚往前走。 景王的声音,却一点点地传过来:“我知道,你是因宁国公夫人而心乱了……没想到,一向冷清冷心的太子皇兄,居然对一个已婚妇人动了心?” “皇兄,你说,这件事要是传到父皇的耳朵里,宁国公夫人,她还不能平安归来呢?” 谢辞渊的心猛然一沉,当即顿住了脚步。 他缓缓地转身看向景王。 他藏匿在心底多年的隐秘情丝,就这样被景王给戳破了,他想不出来,景王到底是什么时候,知晓了他的心思? 他眼底掠过几分杀意。 景王挑眉,嗤笑一声:“我刚刚那句原本只是试探,可……皇兄给我的表情,令我真的很惊喜。” 试探竟成了验证! 景王身体里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皇兄,你真的喜欢宁国公夫人啊?” 谢辞渊再也忍不住,动作快速飞掠到景王面前,一抬手便箍住了他的脖颈。 “你再多说一个字,孤这就掐死你……” 景王有恃无恐,一点都不畏惧。 他笑着迎上谢辞渊冰冷的眸子:“皇兄这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吗?我就说,是人都有缺点,这些年,我试了无数法子,寻找皇兄的软肋缺点。皇天不负有心人啊,今天真让我给找到了。” “哈哈,容卿就是你的软肋,唔……” 第214章 冥婚 他的话还没说完,谢辞渊的手掌便加大了力道。 所有的呼吸,全数被掠夺。 谢辞渊周身都裹着浓烈的杀意。 景王没有任何的挣扎,他双眼很快便浮上红血丝,拼尽力气挤出关键的一句话:“我……我知道容卿现在在哪里……” 意料之中,谢辞渊当即便松开了景王的脖颈。 景王蹲在地上,抚着脖子剧烈咳嗽起来。 他咳的眼泪都忍不住流淌下来。 “咳咳咳,皇兄可真是狠心,我们好歹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你难道真的想杀了我?” 谢辞渊理了理自己的袍服,眼底没有任何的温度。 “说,她现在在哪里?” 景王无赖似的坐在地上,开始拿乔。 “哎呦,我的脖子很疼,如今说不了任何话了……” “皇兄,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吧。如果诚意到了,说不定,我就能告诉你了……” 谢辞渊凝着景王半晌,他咬牙一字一顿道:“如果容卿出了事,你也得死……谢云景,你给孤记住这句话。” 他转身就走,背影决绝。 景王怔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他当即便从地上爬起来:“皇兄,你这人可真是的,明明心里在意得要死,可面上却装得毫不在乎……” “我真是服了……” 他追上谢辞渊。 谢辞渊这会儿,他的情绪已经趋于冷静。 无论景王说什么,他都不应。 他翻身上马,命令侍卫朝着城门口而去。 景王跟在他后面,也上了一匹马。 “皇兄,你真的不想知道?” “我真的知道容卿在哪里。你再犹豫下去,容卿可能真的要死了……” 谢辞渊看都不看景王一眼,他甩起马鞭,骏马嘶吼一声,前蹄上扬,下一刻便如闪电,疾驰而去。 景王被马蹄溅起的泥土糊了一脸,他气急败坏地指着谢辞渊离去的方向咒骂:“你就继续装吧,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 京都商户胡家,今日举行了一场冥婚。 胡家大公子体弱多病,前不久病重而逝,其父母伤心欲绝,不忍他在黄泉孤苦伶仃,便寻了一个八字相合,同样过世不久妙龄女子结亲。 冥婚自古以来,在大晋都是允许的。胡家办的风风光光,盛大无比,举办完了仪式,便将遗体收殓入棺。 在灵堂停放了七日,午时吉时到开始抬棺,人强力壮的汉子在吆喝声中抬起棺椁,一步步朝着门外走去。 因为年轻没有子嗣,故此很多礼节都省略了,只有少数小辈的孩童象征性地哭了几嗓子。 浩浩荡荡的人群,随着巨大的棺椁一起涌向城门。 出殡路上,扬纸钱,摆茶桌路祭,很多人都纷纷为他们让路让行。城门口的人群拥挤,夹杂着出入城门的百姓。 北风狂啸,吹拂着那些白色的纸钱随风飘扬,唢呐乐器掺入了亲人的悲伤,哀痛着年轻生命的逝去。 裴淮之带着人刚巧到了城门口,寻找容卿的下落。他们的人马遇到了出殡队伍出城,那些人堵住了城门口,他们不得不停下来,先行让路。 等到出殡那群人离去,他们才得以出城门。 谢辞渊带着人赶过来,恰好也看到了那出殡队伍。 他勒紧马缰,微眯凤眸凝着那宽大的棺椁……景王骑马上前,目光在棺椁上掠过,他状似无意地感慨了一句。 “听说,这是富户胡家的大公子死了。年纪轻轻,刚及弱冠就病危……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胡老爷爱子心切,故此花费重金找了个八字相合,同样也是死了的女子结冥婚。” “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也,这也算是胡老爷一片爱子之心……” 谢辞渊听了后没有任何的反应,视线只在那棺椁上停留了一瞬,便勒紧马缰疾驰离去。 景王眸光微闪,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棺椁,而后勾唇笑了笑追了过去。 — 容卿昏沉的意识,渐渐有了几分清醒,她鼻尖环绕的全是浓烈至极的檀木熏香,熏香浓的,让她头疼欲裂。 她抬手扶了扶额头,却不想手腕传来一阵叮当响。 她敛然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抚摸着手腕上戴着的坚硬冰冷的镯子,这镯子雕刻着龙凤呈祥的花纹,脖颈间传来一阵刺痛。 她伸手一抹,领口竟然有粗糙的绣线……她记得她的衣物没有任何的图案,她摸了摸其他地方,全都是花纹繁复的刺绣。 容卿的心猛然一沉,她身上的衣物也被人换了。 手肘无意间触碰到了一条温热的手臂。 她不由得一惊。她身边还躺了人? 下一刻,一声轻微的呻吟声响起。 “呃……” “这是哪里?” 容卿确定是宋晖的声音。 她当即要坐起身,想先他一步将其遏制……谁知,她刚刚坐起,额头就撞到了顶,咚的一声。 她疼得捂住脑袋,又躺了回去。 “嘶……” 左右都没什么空隙,上面更是低矮到无法坐起。 容卿这才有了几分心慌,这是什么地方? 宋晖喘着粗气,他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容卿,是你吗?” 容卿摸索着,从鬓发上又拔下一根簪子,凭着感觉,猛然戳上宋晖的手臂。 她身体无力,戳下的这一下,根本就伤不到宋晖。 宋晖攥住了她的手腕。 “都到了这时候,你居然还敢伤我?” 容卿咬牙切齿地低斥:“宋晖,这是在哪里?你要做什么?” 封闭窄小的空间,让容卿的呼吸越发的急促起来。 她心里彻底没了底。 “如夏在哪里?” 宋晖将她手中的簪子夺走了,“别挣扎了,现在等待我们的是死路一条。” 他声音里倒是没有任何的畏惧,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后果。 “生同衾死同穴,那人真的帮我做到了!呵,极好!” 容卿一阵恍惚:“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晖:“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如今是在一副棺椁里。这棺椁已经被封死,如今正在抬往墓地。” “棺椁里如今还有一些空气,够我们活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空气没了,容卿……我们就一起赴黄泉。” 容卿懵了半晌,渐渐地明白过来宋晖的意思。 她咬牙切齿低斥:“宋晖,你疯了?你真的想死吗?” 第215章 棺椁放入了墓坑里 宋晖沉默片刻,他其实是有些后悔了,可是当着容卿的面,他自然不会承认。 他口是心非回道:“谁让你招惹了我,招惹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既然被毁了,那你也别想好过……容卿,我就是要拉着你一起死。” 容卿很是无语,宋晖这个人自私自利,死鸭子嘴硬,他仿佛永远都不知道自己错了。 她不甘心就这样被困在棺椁里。 开始奋力敲打棺椁的顶部,可棺椁封闭严实,她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外面也听不到她敲打棺椁的声响。 宋晖:“别浪费力气了,这棺椁是由金丝楠木打造的,一旦封棺很难打开。空气就这么一些,你活动的越多,空气就消耗得越快……我们也就死得快。” 容卿满是诧异:“金丝楠木的棺材?你们为了要害我,居然盗用皇家才能用的金丝楠木?” 宋晖哀叹一声:“不是我们盗用,而是这家主人,胡老爷……他家有钱,他儿子死了,自然是想给儿子用最好的。陪葬的姑娘是最漂亮的,那么棺椁自然也非金丝楠木不可。” 金丝楠木虽然属于皇家供用,那些有钱人不敢在明面上用此木材,只能在暗下偷偷使用。 不止是有钱人,包括京都的这些世家大族,都曾偷偷盗用金丝楠木。 容卿气极:“胡老爷?你们竟然丧心病狂,将人家儿子的尸骸弄出来……移花接木?” 宋晖摸了摸鼻子:“这是他们做的缺德事,可不是我……” “你休想推卸责任,你也脱不了干系。”容卿气的胸膛起伏剧烈,由于刚刚用力过猛,她脑袋一阵阵眩晕传来。 她喘着粗气,认命地躺倒,闭上了眼睛。 宋晖等了半晌,见她没了反应,他忍不住问了句。 “你认命了?” 容卿不想理会这个疯子,她现在恨不得杀了这个人渣。 可她身体没力气,她知道在昏迷前的那一刻,那白色的粉末,应该是软骨散。 软骨散的效果还没散,她能抬起胳膊,却无法再像之前那样,捏住宋晖的命脉。 但她明白,她伤不了宋晖,宋晖也无法对她动手。 他们两个如今,就是躺在这里等死。 与其继续折腾,还不如保存一些体力,随机应变。 所以容卿安静了下来。 宋晖等了又等,容卿就再也没了动静。 他不由皱眉,原以为容卿会崩溃痛哭,失去理智哀求他,饶她一命。 他不甘心,又问了句:“你真的甘心,陪我一起死?” 容卿不知道这棺椁里的熏香,到底是什么,她只觉得这会儿安静下来,又有一些昏昏欲睡。 她眼皮很沉重。 “事到如今,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宋晖,你的目的达成了,你应该很高兴……” 容卿认命了,他开始不乐意了。 他期待看到容卿的失控发疯,花容月色的哀求,统统都没实现。 那他折腾这一出,有什么意义? 宋晖不禁恼怒地咒骂一句。 “我高兴什么,我他娘的也被人算计了……” 他这句话说出口就后悔了。 容卿嗤笑一声:“原来,这不是你本意?”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怕死……” 宋晖一口气提到嗓子眼,不上不下,将他憋得难受。 他张了张嘴。 “容卿,你真的太可恶了,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不怕死,面临绝境,还面不改色的女子。” 他心里早已慌得厉害。 可容卿,依旧淡定如斯。 她难道真的不怕吗? 容卿抿着唇角,沉默。 她怎会不怕死呢。可是害怕有用吗? 哭泣是懦弱的表现! 宋晖再也忍不住,倒豆子般开始抱怨。 “我原本想的是,最起码要让你成为我的女人,然后我们再葬在一起。可那些人,他们……他们竟然连我也一起迷晕了。我醒来,就已经躺在了棺椁里。” 他再傻,再笨,到了这会儿,就已然明白了过来。 他招来了一批恶狼。 这些人的目标却是容卿。 他咬牙问容卿:“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你又连累了我一次。” 容卿无语:“这些人,不是你招来的吗?” 宋晖的额头冒出一层冷汗:“他们是自己找上门的。这些日子我被关在家里,哪里都去不了。谁知这些人,突然将我给救了出去。他们说,他们可以帮我做任何事……” “所以我就……就吩咐他们来绑架你。他们竟然也不顾我的死活……” 被容卿挟持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 可他根本没有反悔的机会。 宋晖咽了口唾沫,没出息地问容卿:“容卿,你真的甘心死在这里吗?我们要不要想法子,逃出去啊?” “我……我还这样年轻,我不想死啊。” 容卿只觉得宋晖的声音无比聒噪:“我们都被困在这里,我能有什么法子?” “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就算你不甘心,也得接受事实。” 宋晖挠了挠头发,整个人有些崩溃。 “我他娘的,就只想调戏你一下而已,要是早知道,我会遭受后面的这些事情,打死我都不会招惹你。” 他真的后悔了。 这个容卿就是一个惹祸精,他应该从一开始就远离她。 “你说你,好好的,没事女扮男装干什么?倘若你没装作男子,我对你还没多少兴趣呢。” 他从小到大,见到了无数个貌美的女子,早就审美疲累了。 现在唯有美貌的男子,才能引起他的兴趣。 谁知道,就那么倒霉碰到了容卿。 容卿忍不住调侃道:“若说男子美色,谁能比得过太子殿下……宋公子,你有认真仔细地看过太子殿下的容色吗?” 宋晖一想到太子那一双冰寒刺骨的眼睛,他就吓得身子一抖,连忙摇头。 “太子殿下我哪里敢招惹……” 太子的外貌,放眼整个大晋,那都是无可挑剔,独一无二的。 可宋晖知道,那是一头猛兽,别说是觊觎了,便连偷偷地看一眼,都得被挖掉一双眼珠子。 他正出神,突然棺椁一阵颠簸。 之前棺椁是被人抬着的,如今颠簸后,好像稳稳地放在了一个地方。 宋晖回神,声音战栗道:“恐怕……棺椁现在被放在了墓坑里了。” 第216章 窒息闭气了 “容卿,我们真的逃不了了。一旦入墓穴,任何人都发现不了,我们藏在这棺椁……” 他反应过来,恐怕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他不想死啊。 他用力拍向棺盖,手掌被粗糙的木纹磨得发疼。外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自己的声音在棺内反弹,像困在罐子里的回声,嗡嗡地撞着耳膜。 他挣扎着蜷缩起身,膝盖顶到棺壁,传来骨头相撞的酸麻,他闷哼一声。 “救命啊。” “容卿你还愣着干什么,我们一起敲啊。” 氧气渐渐稀薄。容卿粗喘气,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细小的沙粒,刮得喉咙发紧。 她刚刚已经试过了,棺椁被封得严丝合缝,即便用力敲打都无法撼动。 如今宋晖的折腾,不过都是徒劳。 宋晖惶恐起来,手指关节已经红肿,指甲缝里嵌进了木屑,可棺盖纹丝不动。 他声音不禁染了哽咽:“怎么办?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祖母,孙儿不想死啊。祖母……” 他没出息地哭了起来。 全然不像之前,对容卿那样嚣张得意。 容卿算是看透了这宋晖的秉性,一开始装得那么疯癫,原来也是贪生怕死之辈。 棺材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黑暗裹着潮湿的木屑味压下来,容卿愈发喘不上气来…… 宋晖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似乎也没了力气。 两个人并排躺着,死一般的寂静蔓延。 疲惫感涌上来,容卿手臂垂在身侧,胸口像压着块石头,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意识开始模糊,黑暗中脑海里仿佛闪现出,以前发生的那些往事片刻。 一簇光乍现,她抬起胳膊小心翼翼地去触摸,指尖却触到一片虚无,刺骨的冷风从手指渗透,一点点地蔓延到心扉。 她好像看到了父亲,母亲。 他们温柔地喊她:“卿儿,别睡了,该起床了。” “卿儿,今日是你的生辰,娘一大早就在厨房,为你做了一晚长寿面。你赶紧尝尝……味道如何啊?喜不喜欢?” “我的卿儿聪慧果敢,若是一个男子,定然会是一个世间难得的栋梁之才。” “姐姐姐姐,我们一起放花灯吧。” “长姐,我在花灯上写了一个愿望,那就是愿长姐永远貌美,永远幸福快乐!” 下一刻,她的身子往下一坠,似乎掉入深渊。 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她被冻得身子战栗,“爹,娘……二弟,三妹。” 然后,她被揽入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里。 “姑娘……你没事吧?”那人的声音很好听,很悦耳,像是上等的玉器碰撞击打的脆响。 她恍惚地睁开眼睛,一张温润如玉,唇角噙笑的俊颜,正温柔关切地凝视着她。 “姑娘!走在河边时,一定要当心!” 容卿的鼻头蓦然一酸,她无意识地低声呢喃:“裴淮之……” 大雨夹杂着冰雹呼啸而下,谢辞渊疾驰骏马,在胡家欲要封死墓穴的最后一刻,凌空飞掠而来,闯入了胡家墓园。 骏马嘶吼,震惊了胡家人。他们纷纷惊愕地看向谢辞渊,谢辞渊的身后跟了很多黑压压的官兵,他们鱼贯而入。 谢辞渊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向墓穴。 “棺椁在哪里?” 胡老爷一怔,在看清楚了谢辞渊的模样,他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太……太子殿下……” 谢辞渊不顾雨雪往他脸皮侵袭,他一把揪住胡老爷的衣襟:“孤问你,棺椁在哪里?” 胡老爷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抖着胳膊指向不远处正在盖土的棺椁。 谢辞渊将人丢开,大跨步冲了过去。 他将盖土的壮汉给踢开,命人将棺椁上的泥土扒掉。 秋鹤拿了工具跑过去,动作迅速地开始撬棺。 胡家人一时间看呆了,胡老爷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连忙爬了过去,磕头哀求:“殿下,这是我儿子的棺椁……求殿下让我儿子入土为安吧。” 秋鹤摆了摆手,让人将胡老爷给拖了下去。 谢辞渊的眼睛猩红,他眼里看不见其他任何事,任何人。 他握着工具,用力地撬着棺椁。 棺椁撬开,他一人之力便将重达百斤的棺盖给掀翻了……映入眼帘的,便是容卿穿着大红色的嫁衣,躺在黑暗的棺木里,她脸色煞白如纸双眼紧闭,像是一捧烧尽的灰烬,徒留满身红却没了呼吸。 雨雪从天空坠落,落在她脸颊……她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谢辞渊的心尖乱颤,他连忙蹲下身,将她揽入怀里,揪着宽大的衣袍为她擦拭脸上的雨水。 指尖触碰到她鼻翼时,触手是一片虚无。 他的脸色一沉,当即便摸了摸她的脉搏、脖颈。 “没有呼吸……没有脉搏……” “秋鹤,赶紧让太医滚过来。” 秋鹤连滚带爬,快速将太医拽了过去。 太医抖着手,开始把脉。 “窒息闭气了……” “将她放平,要赶紧施救。” 雨雪下得很大,谢辞渊连忙将容卿放平,秋鹤让人撑起雨伞,暂时遮挡住风雨的侵袭。 太医跪在地上,开始施救。 就在这时,裴淮之带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景王也紧随其后。 裴淮之推搡开挡路的人,他一眼就看见躺在地上,脸上青白没有任何生息的容卿。 他跌跌撞撞地扑上前:“容卿……” “她怎么了?” 谢辞渊让秋鹤拦住裴淮之。 裴淮之狠狠地推开秋鹤,他跪在地上欲要去触碰容卿时,谢辞渊再也忍不住攥着拳头,狠狠地砸向他的脸庞。 “滚……” “你不配触碰她!” 裴淮之被打翻在地,他狼狈至极,身上沾染了泥土污垢。 嘴角渗出血丝,他似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他趴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容卿的方向。 “容卿……” 谢辞渊眼里满是杀意,秋鹤连忙抱住了他的腰身:“殿下,你冷静一下……” 景王挑眉看着这场闹剧,嗤笑一声:“皇兄,你这是做什么?宁国公可是容卿的夫婿,他想要靠近有何不妥?你为何要阻止?” “来人,将宁国公扶起来,人家夫妻团圆,太子在这里又打又闹的,实在不像话。” 第217章 抢夺臣妻 王府侍卫上前,将裴淮之搀扶起身。 景王凑到谢辞渊面前,不怕死地又说了句:“啧啧,皇兄你该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你身为大晋的储君,公然抢夺臣妻,这恐怕不合适吧?” 裴淮之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到了容卿的身边。 他握住了容卿的手。 谢辞渊的太阳穴处突突的直跳,他不顾景王的嘲弄与挑衅,将其推开,“孤要如何,你还没有资格管。” 他又一脚踹上裴淮之的肩头。 “你不配为她的夫君……” “你就是一个窝囊废,身为她的男人,却无法保护她的安全,要你何用?” 裴淮之被踹的,身子趔趄了一下,但他却没离开。 他紧紧的攥着容卿的手,目光森然地看向谢辞渊。 “太子殿下,容卿是臣的妻子,我们之间如何,恐怕轮不到殿下插手。请殿下自重……” 就在二人针锋相对之际,突然容卿咳嗽了一声。 太医脸上满是喜色:“好了,终于救回来了。” 裴淮之伸手欲要抱容卿,谢辞渊却先他一步,将容卿揽入怀中。 “太子殿下,你这是何意?容卿是臣的妻子,你一个外男,众目睽睽之下就对臣妻搂搂抱抱,你觉得合适吗?” 他心头掀起惊涛骇浪,怎么都没想到太子会如此失态,居然与他抢夺容卿,太子对容卿,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谢辞渊抱着容卿站起身,眼底满是坚定,一字一顿回道:“从今天起,她不属于你了……你根本就配不上她。” 裴淮之眼底满是怒意。 他挡住谢辞渊的去路。 “太子殿下,你真的要抢夺臣的妻子?” “不管臣与容卿如何,太子殿下一个外人,恐怕还轮不到管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景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附和:“对啊皇兄,你是以什么立场与身份,抱走国公夫人啊?你这行为,真是太过分了。” “倘若这事传到父皇耳朵里,你确定能扛得住父皇的雷霆之怒?身为大晋储君,却行如此荒唐之事,不止父皇会对你不满,恐怕你也会失了民心……” 他幸灾乐祸地勾唇笑着。 身体里的血液,都在体内沸腾。 不容易啊,这么多年,他终于抓到了谢辞渊的把柄。 谢辞渊对容卿的执念越深,他就有把柄以此,彻底将其从太子之位拉下来。 一个离经叛道,抢夺臣妻,至规则道德不顾的储君,是没资格继续做东宫太子的。 秋鹤的心不住地往下沉,他走到了谢辞渊的身边。 抱拳躬身劝道:“殿下……请你三思。” 谢辞渊静默不动,没有任何的妥协。 他只低垂眼帘,静静地凝着容卿稍微恢复了一些红润的脸颊。 她眼皮颤动,恍惚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视线与谢辞渊的撞在了一起,似是还没恢复清醒,她低声呢喃了句:“裴淮之……” 谢辞渊的心,轻轻一颤。 他低头,“什么?” 凑得近了,渐渐的听清了容卿呢喃的话语:“裴……淮之……我们……和……” 最后一个字她没说完,又昏迷了过去。 唰的一下子,谢辞渊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 他的心如刀子般,被狠狠地绞着。 平生第一次,竟然尝到了痛彻心扉的滋味。 谢辞渊勾唇,嘲弄一笑。 都到了这一刻,她心里还是念着裴淮之! 他的眼神敛然黯淡,刚刚鼓起的勇气如破了的气球,快速缩小萎靡。 他可以不顾一切,将容卿从裴淮之身边抢走,可是他无法枉顾容卿的意愿,做她不喜欢的事。 他不怕为了她丢失太子之位,更不怕遭到世人的唾骂与冷眼,他只怕容卿憎恶他,恨他。 裴淮之离得近,自然也听到了容卿的那声微弱的呢喃。 他怔愣地看着容卿的脸颊,喜色一点点地爬上了眼睛。 原来,她还是念着他的。 她还爱着他! 裴淮之的眼尾泛红起来,他屈膝向谢辞渊跪下。 “太子殿下,臣知道,过去臣没有珍惜容卿,导致让她受了太多的委屈。是臣错了,是臣有眼无珠,一叶障目,没有看见容卿的好。” “臣在这里向你保证,从今天开始,臣一定会好好地弥补容卿,好好地对她……” “臣知道,你是因为容太傅的缘故,才对容卿如此重视……臣多谢殿下对容卿的关心……臣以后定然不会再辜负她的情意。” 秋鹤心疼无比的看着谢辞渊。 他心里酸涩得要命。 他了解谢辞渊。 只要容卿心里还喜欢宁国公。 殿下永远都不会强迫容卿,即使他心里再痛,再不愿,他都会放手。 亦如五年前一样! 果然下一刻,谢辞渊便将容卿,还给了裴淮之。 他面容无悲无喜,声音却沙哑到了极致:“裴淮之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倘若你再辜负她,孤不会再让步……” 裴淮之失而复得,紧紧地抱住容卿。 他仰头对上谢辞渊的目光。 他第一次知悉了这位太子殿下对容卿的心思。 不等裴淮之回应,谢辞渊转身便走……他不需要得到回应,他刚刚那番话只是通知。 谢辞渊临走前,吩咐秋鹤将棺椁里的宋晖给带走。 他刚登上马车,景王便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 “皇兄,你真的甘心,将国公夫人拱手相让?你可是太子啊,喜欢什么女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怎么能让呢。” 谢辞渊周身的气压很低,他双眼全是红血丝,他的身子控制不住的战栗发抖。 他知道自己的病犯了。 他忍着体内横冲直撞的暴躁,冲着景王怒斥:“滚下去……” 秋鹤自然察觉到了太子的异样,他胆战心惊,连忙拉扯景王的胳膊。 “景王殿下……我家殿下还要要务,您还是先下马车吧……” 景王狠狠地甩开秋鹤。 他眼底满是寒意:“放肆,本王如何,还轮不到你这狗奴才管。” “皇兄忍痛割爱,如今肯定很伤心难过。做弟弟的,怎么能放心离开?本王肯定得陪着皇兄……” 第218章 皇兄要杀我 他放下了车帘理了理衣袍,催促:“赶紧走吧,好冷……” 谢辞渊喘着粗气闭着眼睛,仰头靠在车壁,这会儿,他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的外界声音。 他只沉浸在那一片如海洋般浓烈的血色里。 秋鹤站在外面,担忧地皱眉。 景王又催促起来,车夫忐忑地看向秋鹤。 秋鹤坐上马车,车辆启动。 车轱辘轰隆隆响着,慢慢地行驶起来。 这一路上,秋鹤让车夫快点。 希望殿下能控制住,不要在景王面前发病,否则……殿下身怀怪病之事传出去,东宫势力又会受到动荡。 马车行驶了一路,谢辞渊就闭着眼睛假寐了一路,景王坐在他的对面,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 “皇兄,臣弟知道你爱而不得,肯定是很痛苦。你不要压抑自己的感情啊,你喜欢容卿,就去抢去夺啊。你一个大晋太子,做什么要让臣子啊……” “要是你连自己喜欢的都得不到,那做太子还要什么意思?皇兄,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他希望谢辞渊能与裴淮之大打出手,最好能闹出人命,那样谢辞渊的太子之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谁知道,谢辞渊居然在关键时刻,将容卿让给了裴淮之。 他看热闹看到一半,就这样戛然而止,如何能甘心? 所以他就想着,继续蛊惑谢辞渊,好让他失去理智,做出荒唐受人诟病,让父皇好降罪的大错。 可他都说得口干舌燥了,谢辞渊一直都闭眼沉默,没有半点反应,这实在让他恼火。 “皇兄,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伸手推了推谢辞渊。 触手的确实滚烫的热度。 景王一惊,他凑近了一些,这才看见谢辞渊的额头,都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 他眼里满是狐疑,伸手抹了一把。 “皇兄,你的额头怎么冒出这么多汗?你怎么了?难道生病了?” 谢辞渊睁开眼睛,一把箍住他的手腕。 力气之大,直接将景王的手骨,都给捏碎了。 景王痛叫一声:“啊,皇兄,你这是干什么?我的手……” “嘶,好疼。” 他奋力挣扎。 却对上了谢辞渊那一双满是血色,没有任何焦距的眼睛。 景王眼底满是愕然:“皇兄,你的眼睛……” 下一刻谢辞渊的手便掐上了他的脖子。 景王彻底慌了起来:“呃……皇兄,你……你做什么要掐我?” “放开我……” “来……来人。” 不过顷刻,他便呼吸困难。 他伸手去抓车帘,扭头看向车外:“救……救命。” “皇兄疯了,他……他要杀我……” 马车就在这时,一阵颠簸。 谢辞渊骑在景王的身上,手掌一点点加大了力道。 景王眼里满是惊恐,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脖颈处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唔……” 秋鹤猛然掀开车帘,便看见景王快要被掐得断了气。 他一惊,连忙扑进去,朝着谢辞渊的脖颈砍了一个手刀。 谢辞渊没有反应,手掌依旧死死地箍住景王的脖颈。 景王忍不住翻起白眼,死神正要夺走他的生命。 他吓得下身失禁,难闻的尿骚味,遍布整个车厢。 秋鹤一连砍了好几下手刀,这才将谢辞渊给劈晕过去……他接住了谢辞渊倒下去的身体。 景王蜷缩在车厢里,奄奄一息地喘息。 他无力地咳嗽着。 马车恰好停在了一处药房,秋鹤连忙让人去请大夫。 半个时辰后,景王这才缓过劲来。 他颇为狼狈,看着谢辞渊的眼神,充满恐惧。 “他……他是个疯子……我……我要告诉父皇去……” 他让人将他抬下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皇宫。 皇上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突然听说景王哭着在外面求见,他脸色一沉:“这又是在闹什么?” “父皇……儿子刚刚差点死了,差点被太子皇兄给掐死……”景王的声音尖锐刺耳传进来。 皇上揉了揉眉心,让人宣他入内。 景王身子动弹不了,是被人抬进来的。 他脖子那里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掐痕,下身湿漉漉的,一股子尿骚味。 皇上眼底满是不可思议:“你这是怎么了?” 景王趴在地上,眼底满是痛恨。 他歇斯底里地哭道:“父皇……儿臣刚刚差点死了。” “谢辞渊他是个疯子,他差点将儿子给掐死了。呜呜,儿子差一点就见不到父皇了,咳咳咳……求父皇为儿臣做主啊。” 说完这句,他竟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 皇上一惊,连忙派人去请太医。 这件事惊动了皇后,皇后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她看见自己的儿子惨不忍睹,心疼得直掉眼泪。 太医诊脉,说是景王喉骨受到了一些损伤,短时间不能开口说话,必须要用珍稀药材养护。 皇后心里怒极,她吩咐人去熬药,当即便遣退闲杂人等,掀起衣裙跪在皇上的面前。 “陛下,这些年臣妾自问尽到了一个做母亲的职责。尽管太子以往,行为怪异孤僻,对臣妾很是无礼,臣妾看在他年幼失母,且是东宫太子的份上,一直都不和他计较。” “臣妾还屡次劝解景儿,让他与太子多多亲近,培养一下兄弟情意。景儿对他尊重有加,什么好事好东西都想着太子。可太子呢,他每次都回以冷脸,从没将景儿当过弟弟看待过。这次,也不知道景儿怎么惹了他,他竟然能下这样的狠手,要杀了景儿……” “还好景儿命大,逃过一劫。陛下,景儿再是脾气好,也不能被这样欺负啊。难道,他这条命就这么轻贱,能随太子践踏吗?求陛下,无论如何也要给景儿讨回一个公道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看到景儿这副模样,臣妾的心都在滴血啊……” 皇后说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她匍匐在地,哭的身子都在轻轻战栗,很是惹人垂怜。 二人也算是夫妻多年,彼此相敬如宾,关系融洽。 皇后贤良淑德,尽职尽责地为他操持后宫杂物,倒也算是有功。 他一向对后宫一视同仁,皇后该有的体面,他自然也会顾及。 这件事肯定是太子错了,他无可辩驳。 皇上俯身,将皇后搀扶起来。 “皇后别哭了,你放心,朕一定会严惩太子,给景儿一个交代。” 第219章 动了废太子的心思 皇后再也忍不住,扑入他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皇上柔声安抚了半晌,皇后安静下来,停止了哭泣。 “让陛下见笑了!臣妾,就是太心疼景儿……” 皇上拍了拍她的肩膀:“朕理解……” 皇后重新恢复了往日的优雅端庄……她坐在了床边,拿着帕子擦了擦景王的面容。 景王就在这时,悠悠醒转。 皇后眼底满是惊喜:“景儿。” 景王红着眼睛,沙哑着声音喊了声母后。 而后,他看向皇上。 他艰难地说了几个字,声音粗粝难听:“父……父皇,儿臣差点被……被太子皇兄掐死不要紧。可皇兄他……他罔顾人伦,居然抢……抢夺臣妻。” 这番话他艰难地说完,喉咙犹如刀子割般疼痛着。 他忍不住咳嗽几声,又咳出了一些血丝。 皇后心疼无比,“景儿你别说话了,嗓子要好好的养护……” 皇上却无比震怒,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景王。 “你说什么?抢夺臣妻?” “他抢谁的妻子?” 景王一字一顿回道:“容卿!” 皇上不可思议地看着景王,他眼底燃起滔天的火焰。 “这逆子,他怎么敢把主意打到容卿的身上?容卿可是他老师的女儿……” “怪不得这些年,他一直都想尽法子迎娶太子妃,原来他竟然藏了这么龌龊的心思?” 皇上气的要命,火气蹭蹭蹭地往上蹿。 “堂堂一国太子,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抢夺臣妻?他还有没有一点身为储君的威严与脸面?” “来人,立刻让太子滚过来。” “朕今日,非得给他好看!” 皇上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整个寝宫人心惶惶,能够预见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呼啸而来。 景王眼底闪着幸灾乐祸的暗光,雷霆之怒,端看谢辞渊如何消化吧,这一关,不好过啊。 他顿时觉得喉咙的疼,似乎也消散了一些。 皇后在心疼景王之余,却也暗暗地抿唇笑了。 这一役,虽然儿子吃了亏,受了一些罪,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太子品行不端,抢夺臣妻,这样的储君,恐怕会失了臣民之心。谢辞渊还能继续在东宫稳坐太子之位吗? 皇上厌恶太子许久,却苦于找不到废除的机会。 如今,恐怕再次动了废太子的心思吧! 这次景儿也算是因祸得福! 一旦太子被废了,那么唯有她儿子最有资格,成为新的储君!这一刻,她等了多年,终于能见到曙光了。 皇后与景王都很激动。 两个人等着谢辞渊入宫的那一刻。 — 谢辞渊头疼欲裂地醒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在东宫了。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秋鹤已经低着头跪在地上请罪。 谢辞渊嘶了一声,剧痛从脖颈处蔓延开来。 他抬手揉了揉。 “孤做了什么?” 秋鹤连忙回道:“殿下差点掐死了景王……” 他将谢辞渊失去意识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都叙述了一遍。 而后,他便请罪:“请殿下降罪,属下为了阻止你杀了景王,胆大包天出手伤了您,还请殿下责罚。” 谢辞渊淡淡冷笑一声:“你是有罪,你就不该阻拦孤掐死谢云景。容卿这次的事情,与他脱不了关系。派人去查了吗?” 秋鹤有些犹豫地回道:“宋晖倒是醒了,说了一些那些人的事情,可属下派人搜查,到现在都没找到那些人的行踪。” “继续查……孤给你三天的日子。倘若三日内,你查不出幕后真凶,那你就提头来见……”谢辞渊冷酷无比地说道。 秋鹤松了口气,连忙磕头:“多谢殿下宽恕……” “她……如何了?”谢辞渊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秋鹤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立刻回道。 “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就是人有些受到惊吓了……” 谢辞渊低垂眼帘,沉默了半晌。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他抱着容卿时,她嘴里呢喃的话语。 裴淮之……我们和…… 每一次,她意识不清时,嘴里念着的都是裴淮之的名字。 这么多年了,她整颗心,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人。 他真不明白,容卿到底喜欢裴淮之什么? 裴淮之为了其他女人,那么伤害她,让她难过痛苦,她却还是忘不掉,心甘情愿被困在那个牢笼里。 谢辞渊攥着拳头,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傻子。” “笨蛋!” “你就是一个蠢货。” 秋鹤跪在地上,暗暗摸了摸鼻子。 他不敢吱声,怕殿下会迁怒到他身上。 突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下一刻便有宫人入内,说是皇上召见,让谢辞渊立刻去御书房面圣。 前来传话的人,是御前的,客客气气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错来,可就是从语气眼神中,有那么一点点轻视。 秋鹤瞧着,一阵窝火。 东宫太子也是这些狗奴才,能够蔑视的? 他欲要发火。 谢辞渊却缓缓地站起身:“知道了,孤这就去。” 他脑袋还有一些晕眩胀痛,快速地洗漱更衣一番,便踏出了东宫。 秋鹤不能随行,只能送到宫门口:“殿下,如今属下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胡家墓地发生的事情,全都封锁了。可景王那边,一直试图派人,将您抢夺臣妻的事情,宣扬出去……” “陛下这会儿,肯定也知道了此事……您这次过去,恐怕会面临前所未有的盛怒……” 轻则可能殿下会受到惩罚,落一身伤。重则,就是要被废除太子之位……为他人腾位。 谢辞渊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有条不紊地开始嘱咐秋鹤一些事情。 “继续严防死守,封死消息,但凡有人敢传,一律格杀勿论。孤绝不会允许,任何流言蜚语诋毁中伤容卿。” “那景王那边的人……” “贺家既然那么闲,那就给他们找些事情做。这些日子,他们都太安逸了……盛京好久都没热闹了,那就点燃烟火,让百姓们看个好彩头吧。”谢辞渊眼底满是寒意,漫不经心地笑着。 秋鹤眼底满是惊诧:“殿下,你的意思是,要正面向贺家,向皇后宣战?” 第220章 你就是一个恶魔 谢辞渊站在宫檐之下,他手中握着一把纸扇,雨雪还在下着,不过半刻,伞面上便堆积了一些薄薄的积雪。 “隐忍这些年……到了这一刻,也无须再忍。” “他们以为,孤还像当年那样,任由他们揉搓扁圆?孤这个太子,坐了二十多年,可不是他们想要废除,就能废除的……” “既然他们要闹起来,那就闹吧。孤不介意,将这京都,掀个天翻地覆……” 不管容卿这次出事,到底是不是谢云景操控,他都会把这一笔账,算在贺家人的头上。 没人知道,他的底线是容卿。 容卿差一点死了,必须有人要为此承担后果。 秋鹤张了张嘴,想要劝:“殿下,这时候摊牌,恐怕不是最好的时机。你隐忍多年,筹谋多年,凭着我们如今手里的东西,并不能将贺家连根拔起……” 谢辞渊抬起手,打断了秋鹤。 他的五官棱角分明,如造物主雕刻般精致,昳丽冷艳——虽绚烂夺目,惹人眼,却带着剧毒。 “不必多言,按照孤说的去办。” 半个时辰后,谢辞渊深一脚浅一脚,执着一柄伞,走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门紧闭,徐公公站在门口,传达口谕。 “殿下,陛下现在不想见您……” “陛下说,让您先跪着。” 谢辞渊没有犹豫,颔首应了。 他放下手中的纸伞,掀起衣袍,屈膝跪地。 雨雪渐渐地转为鹅毛大雪……很快便将谢辞渊挺拔的身姿,覆盖了一层雪白。 温度骤降,他的身体很快便没了知觉。 这一跪,从白天跪到了黑夜。 宫殿四周,亮起了宫灯,来来往往的宫人,没人敢抬头看一眼,快要跪成雕塑的谢辞渊。 这样的场景,这些年,宫人们不知道看到了多少次。 所有人都仿佛当谢辞渊是空气。 皇上心底积压的怒意,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消散而褪去,他放下了毛笔,抬头看向窗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徐公公连忙回道:“陛下,已经是酉时了,太子殿下在外面已经跪了三个时辰。外面的雪,足有半膝了……” “殿下他……快要被雪覆盖了。” 皇上冷哼一声:“他有认错没有?” 徐公公摇头:“殿下一言不发!" 皇上气的脸色铁青:“他明明知道朕在气什么,可他却没有任何辩解……他甚至一句请罪的话都没有。” “他自己愿意跪,那就让他跪着。朕饿了,让人传膳……” 徐公公不敢劝,连忙应了。 皇上看着摆上桌的膳食,看向徐公公:“景王如何了?” “景王殿下在翊坤宫养着,说是喝了药就睡了,刚刚皇后传话,景王醒了后,喝了两碗鸡汤,精神还不错……” 皇上点了点头,将席面上的一道糕点赏给景王。 “朕待会去看看他。” 徐公公应了,连忙派人将糕点装进锦盒里。 宫人小心翼翼提着锦盒,冒着风雪离开。 在路过谢辞渊的时候,不禁在心里暗叹。 堂堂大晋太子,却如此不受帝王待见……这样大的风雪,这样冷的天,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如何能扛到现在的。 宫人摇了摇头,他们做奴才的,可没资格同情太子。 太子再落寞狼狈,那也是天之骄子,眨眼之间,想要处死他们,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皇上用完了扇,又抬眸看了眼窗外……隐隐约约,那个身影还是屹立不倒,晃都没晃一下。 好像那是堆起的雪人,行尸走肉似个空壳。 皇上心里没来由地浮出一丝烦躁。 他疾步走了出去,走到了雪人的面前。 “知错没有?” 雪人没有应答,一直都在沉默。 “孽障,你是没一点悔改的心思?景王是你的兄弟,你却差点杀了他……你如此泯灭良知,没有人性……你有心吗?” “还抢夺臣妻?这样荒唐的事情,你都能干得出来?你就是一个恶魔……一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皇上刚刚压下去的怒意,蹭得又蹿起来,他抬手便要扇过去。 五皇子魏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了过来,他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抱住了皇上的胳膊。 “父皇,您消消气……太子皇兄他肯定是身体冻僵了,无法说话……” “这么冷的天,皇兄跪在这里好几个时辰了,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都熬不住。父皇,你就可怜可怜他吧,先让他暖一暖身体,再让他回话……” 皇上愤怒的思绪,顿时回笼。 他扭头看向魏王,眼底满是惊愕:“琰儿你怎么入宫了?这冰天雪地的,你的身子骨如何能熬得住?” 他一摸魏王的手,像个冰疙瘩。 “这手那么凉?你冷不冷?快,赶紧随朕入内,你可别感染了风寒……” 皇上不由分说,便拉着魏王的手,将他拽了进去。 他让人又是加炭火,又是添热茶。全程,他的手都没松开魏王。 魏王感受着皇上对他的关心,他勾唇笑了笑:“父皇你别担心,儿臣没事的……这些日子喝了一个神医开的药,身体康健了不少。” 但这句话说完,他就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皇上想要责备他,可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又将话咽了下去。 “你啊,真不该来。” “儿臣只是不忍皇兄一直跪在冰天雪地里……父皇,你就看在儿臣的面上,宽恕了皇兄吧。”魏王软着声音求道。 皇上再大的怒火,在看见魏王的那一刻,怎么都发不出来了。 他叹息一声,他扭头看向徐公公:“让他去偏殿洗漱更衣,半个时辰后,朕带他去翊坤宫,让他向皇后道个歉。” 景王差点被他掐死,无论如何,他都得去向皇后赔罪。 无法,哪里能堵住悠悠众口。 徐公公松了口气,连忙出去传话。 他看着身上满是积雪的谢辞渊,眼睛微微泛红起来。 他连忙蹲下身,扒掉他身上的积雪。 “殿下,陛下让您洗漱更衣一下,然后去翊坤宫向皇后道歉。” 谢辞渊像是没有知觉般,他推开徐公公,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刚站稳,一阵酥麻席卷而来,他双腿无力地又跌倒在地。 徐公公连忙伸手搀扶。 他一如既往地避开。 徐公公忍不住哽咽了句:“殿下,你为何这样倔呢?你何不向魏王、景王学一学?你稍微软个态度,向陛下说个好话,陛下可能就心软了……” 谢辞渊好笑地看向徐公公。 “心软?徐公公,您确定?” 徐公公一怔,下一刻他便听见谢辞渊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传来。 “十岁那年,孤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孤跪到父皇面前,求他抱一抱……结果呢……” 他没有得来帝王的心软,没有得到温暖的怀抱,反而得了十鞭子。 十鞭子是父皇亲自打的,那种痛感,这辈子他都不会忘。 同样让他忘不了的,是父皇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厌恶,憎恨……唯独没有身为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的怜惜关切。 第221章 虚无缥缈的亲情 从那时他就明白。 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得到父皇的任何关心与爱。 随着渐渐长大,他也不需要那些虚无缥缈的亲情了! 谢辞渊眸光锐利如刀,面色依旧毫无波澜。 他手臂肌肉鼓起撑在地面,缓缓地爬了起来。 虽然满身风雪,可他的脊背却挺得笔直,他的眉眼、鼻梁薄唇,都透着一股任由风雪暴雨都无法摧垮的锋利坚硬。 徐公公跟了皇上很多年。 皇上对很多人都很宽容,唯独对太子,严苛到了绝情,冷酷到没有半分温度。 他同情太子,却因奴才的身份,没立场多说什么。 “陛下他……他也是有苦衷的……” 谢辞渊状似无意地轻笑一声,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 “徐公公,孤知道,他恨孤……” 徐公公的脸色一变,他连忙看向四周。 好在附近没什么闲杂人等。 “殿下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谢辞渊抬手,轻轻地掸了掸衣衫上的积雪。 “胡说吗?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孤知道,他为何会恨孤……” 徐公公的心猛然一紧,他紧紧地攥着了谢辞渊的手。 “殿下,别说了。” 谢辞渊拂开徐公公。 “其实,有时候,孤也恨自己!如果能选择,孤倒宁愿当初死的人是自己……” 他说完这句话,便抬脚离去。 徐公公张了张嘴,怔愣地看着谢辞渊离去的身影。 他的眼睛渐渐模糊,眼角的那抹泪忍不住溢了出来。 他连忙低头,抬起衣袖擦了下湿润的地方。 他比谁都清楚,陛下为何会恨太子! 若不是因为太子,先皇后恐怕也不会死……可,太子当时那么小,他也是无辜的啊! — 谢辞渊更衣洗漱完毕,皇上与魏王已然坐上了龙撵,正在路边等着。 他近前俯首行礼。 皇上看都没看他一眼,魏王倒是关切的询问谢辞渊:“皇兄,你身体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的?你在大雪里跪了那么久,身体肯定是吃不消……” 谢辞渊淡淡地回了句:“孤无碍。” 皇上冷哼一声,“琰儿不顾身体虚弱,为了你冒雪进宫求情,结果你倒好,一句无碍,连句谢谢都没有。” “朕这些年,时时刻刻教导你善待兄弟,与他们和睦相处,可你呢?将朕的话,都当成耳旁风。行事越发肆意妄为,若非景儿命大,今天就被你给掐死了……” 他压下去的火气,在看见谢辞渊冷淡的姿态,再次腾的冒出来。 魏王连忙安抚劝着:“父皇息怒,皇兄他就是这样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儿臣从没有与皇兄计较过。他是大晋的储君,日理万机,每日那么忙碌,哪里有闲工夫与我们胡闹啊。父皇,你体谅一下皇兄,别对他太苛刻……” 皇上无奈地看向魏王:“你啊,处处为他人着想,可惜,旁人还不一定领你的情……” 他让人起驾,再继续纠缠下去,他又控制不住体内的熊熊烈火了。 魏王有些犹豫:“外面天寒地冻的,要不让皇兄也上龙撵吧……反正这么宽敞…” 皇上瞪了魏王一眼:“你现在都能做朕的主儿了?” 魏王摸了摸鼻子,连忙求饶:“父皇,儿臣不敢。” 龙撵被抬起来,顶着风雪朝着翊坤宫而去,龙撵宽敞烧着火炉,坐在里面丝毫感受不到外面冷酷的风雪。 走了一半路程,魏王都热出了一身汗。 他掀起帘子,目光晦暗地看向谢辞渊。 谢辞渊远远地跟随在后面,一步步艰难地在雪地里行动。 靴子踩着积雪,咯吱咯吱的响。 他行动迟缓,满身狼藉,哪里有半分身为大晋太子的矜贵与高高在上? 魏王静静看了半晌,脸上无悲无喜。 太子又如何呢?还不如他这个王爷尊贵,独得圣宠。 翊坤宫。 景王刚刚喝了药,捏着精致的糕点,悠闲自在地享受着美味,听母后说,这是父皇特意赏赐给他的。 这份殊荣可不是人人都能有。 皇后端着茶盏,挑眉看着景王眼底的笑意:“刚刚你父皇传话来,说是会带着太子,来向我们赔礼道歉。” “景儿,你想好该怎么惩罚谢辞渊了吗?” 景王闻言,眼底满是激动。 “母后,这是真的吗?” “当然!很快就到了……”皇后勾唇笑着。 景王欣喜如狂,他坐起身来,沉吟半晌。 “母后,这次,儿臣定然要让太子脱一层皮。” “太子之位,他是时候还回来了……” 皇后点了点头:“所以,你有了对策?” 景王点了点头。 “对。” “好,这次就让母后,看看你真正的本事吧。”皇后眼底满是期待的看着景王,带着鼓励道。 景王满脸胸有成竹。 皇上一众人,很快便到了翊坤宫。 皇后一早站在宫门口,红着眼睛迎接。 “陛下,谢谢你还能冒着风雪,在这深夜来看景儿。” 皇上下了龙撵,趋步上前握住了皇后的手。 “外面冷,你怎么不在里面等着?” 皇后低敛眉眼,声音柔软清脆。 “这外面风雪交加的,臣妾担心陛下的身体……” 皇上心里满是慰藉,都到了这时候皇后居然还在挂念自己,她永远都是这样贤淑端庄,善解人意。 他揽着她的肩膀,欲要朝殿内走去。 谁知皇后却握住他的手,欲言又止:“陛下,您来得不巧,景儿刚刚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臣妾还没派人通知,您就来了……” 皇上笑了笑:“无妨,景儿睡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他。” “这次过来,是为了让太子来赔罪的……” 他说着,看向谢辞渊。 “跪过来。” 谢辞渊慢慢地走过来,在帝后面前屈膝匍匐。 皇后受宠若惊,连忙俯身要搀扶谢辞渊。 “哎呦,怎么能让太子殿下行如此大礼呢?太子,你快点起身……” 皇上阻止皇后。 “这是他应该做的……千不该万不该,他都不能伤害景儿。朕将他带过来,就是让他负荆请罪的。皇后若是有什么气,有什么不满,尽管冲他发泄,朕绝不会插手……” 皇后扯了扯唇角,面上虽然尽是苦涩,心里却冷嗤一声。 皇上这甩手掌柜,倒是顺溜。 他要是想罚太子,早就罚了,可他只让太子跪了三个时辰,什么实质性的处罚都没有。 如今还让太子跪在她面前,让她当这个恶人? 她是那么蠢的人吗? 第222章 拖下去杖责一百 她扮演了多年温和宽容的嫡母形象……她可不会在这件事,败坏了自己的名头。 太子必须由皇上亲自处罚,才是名正言顺。 皇后叹息一声,苦涩地笑着。 “陛下,这都是孩子们之间的事情……他们应该是有一些误会,所以才发生了矛盾。我们做长辈的,少不得多些体谅。” “景儿反正也没什么生命危险,就是受了一些罪……哎,这也不碍事,此事……就……就这样吧。” 皇上心里感慨,皇后还是一如既往的贤良淑德,宽容大度。 他还没说话,秦嬷嬷却暗暗咬牙,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啊,你怎么还要继续忍着啊?景王再次被害,怎么也得告诉陛下啊……老奴知道你脾气温厚,待人宽容。可是,这事关景王殿下的性命,你不能再优柔寡断啊。” 皇上的脸色一沉:“再次被害?这到底怎么回事?” 皇后连忙警告秦嬷嬷:“秦嬷嬷别乱说,或许是一场误会呢,本宫不想影响陛下与太子的父子之情……” 皇上一听,又是与太子有关,他眼底满是暴怒:“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嬷嬷冲着皇后磕了一个头:“娘娘,一味的忍让,只会害了你与景王。你就算要处死老奴,老奴也要对陛下吐出实情……” 秦嬷嬷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一字一顿道。 “陛下,本来景王的殿下情况,已经好多了……可谁知,刚刚景王喝了药,用了陛下赏赐的糕点后,他就腹痛不止……” “皇后娘娘派了太医诊脉,太医居然说,景王他……他中了毒……娘娘不让奴才们声张,更不让我们告诉陛下。” 皇上眼底满是惊愕:“什么?中毒?”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连忙冲进去,查看景王的情况。 景王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脸色青白憔悴,像是病入膏肓。 他捂着肚子,不停地呻吟哀嚎。 两个太医正跪在床边为他把脉。 他们见皇上来了,连忙匍匐:“陛下……” 皇上看着景王痛苦的脸色,连忙询问太医:“景王现在如何?” “中了什么毒?” 太医们不敢隐瞒,连忙如实回道。 “陛下请放心,景王殿下中的毒很浅,没有危害到性命。臣开了药方,让人去熬药了……喝了药,应该就能解毒了。” “只是这下毒之人,实在刁钻,微臣查了查半天,都没确定,景王殿下到底是吃了什么才中毒的。查不出毒源,景王可能还会中毒,他如今身体正需要,受不得这样的折腾……” “为今之计,还是要派人查一查,下毒之人究竟是谁……” 皇上震怒,“岂有此理,皇宫内苑,堂堂一国之母的寝宫,都有人敢下毒暗害景王?这分明是没将朕放在眼里……” “徐公公,派人去查,就算将整个皇宫都翻个底朝天,朕也要揪出凶手……” 徐公公胆战心惊地应了。 他连忙派人去查。 皇后坐在床边,无声地抹泪。 皇上心疼地看着景王痛苦的面容,他扭头看向皇后:“这样重要的事,你怎么能隐瞒朕呢?” 皇后的眼睛通红,她咬着唇瓣,“臣妾不想再麻烦陛下,就想着先派人偷偷的查……” 她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眼宫门口还在跪着的谢辞渊。 她意有所指地说了句:“臣妾怕,此事会与太子有关……所以,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若是宋姐姐在天之灵,恐怕会心疼太子的……” 不提先皇后还好,一提起那个人。 皇上仅存的那一点理智,尽数消失。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若是她真的有灵,早就该收了这个妖孽……” 皇后佯装惊诧地看向皇上:“陛下……太子可是宋姐姐拼死生下的孩子,你怎么能这样说?” 皇上怒发冲冠,他攥着拳头转身,冲去了殿门,走到谢辞渊的面前,抬起脚狠狠地踹了过去。 “混账,你说,景儿这次中毒,是不是与你有关?” 谢辞渊被踹倒在地,他目光淡漠地抬头,一字一顿回道:“不是……” “儿臣没给景王下毒。” 皇后吓了一跳,连忙走过来阻止。 她抱住了皇上的胳膊:“陛下,事情还没查清楚,不能诬赖在太子身上的。臣妾也只是怕与太子有关,并不是说,这毒真是太子下的。” 皇上气急败坏的指着谢辞渊。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差点掐死了景儿,如今看他不死,又派人潜入翊坤宫,想要用毒害他……你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就是一个冷血冷情的怪物……” 谢辞渊攥着拳头,迎着皇上愤怒的眼睛,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如果儿臣真的要杀景王,那么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而不是,只对他下什么轻微的毒……” “父皇,你想找借口处置儿臣,直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找这么一个荒谬的借口?儿臣这些年,确实杀了不少人……也有人在背地里,骂儿臣是魔鬼,是冷血的怪物……做过的事,儿臣不会逃避。可如果没做过的事情,旁人硬要推到儿臣的身上,儿臣死也不认。” 他说着,扭头看向皇后。 皇后的脸色微微泛白,那一股凌厉的眼神,刺得她心头一颤。 她不自觉地踉跄后退一步。 “混账,你居然还敢顶嘴?”皇上抬手又要掌掴谢辞渊。 谢辞渊这次,没有再逆来顺受。 他挡住了皇上挥过来的胳膊,他目光像是死了般,没有任何的光泽的看着皇上。 “难道儿臣连为自己自辩的资格都没有吗?儿臣只能接受,你所有生与死的馈赠吗?” 皇上没想到谢辞渊居然敢挡,这些年每每发起火来,都会对谢辞渊又打又骂。 他也从不反抗,默默承受着所有的暴怒与怨恨。 这是第一次,谢辞渊出手阻挡。 皇上眸眼震颤,“太子,你放肆……” “来人,太子忤逆不孝,胆敢冒犯朕,实在是罪该万死。拖下去……拖下去杖责一百……给朕打,狠狠地打……” 第223章 你敢抗旨? 这番话一出,四周所有人纷纷匍匐跪地。 “陛下息怒!” 魏王颤巍巍地从龙撵上下来,他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怀里还抱着温暖灼烫的手炉。 他喘着粗气,走到了皇上面前,忐忑劝着:“父皇,宫廷的一百个板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这要是打下去,皇兄他……他就算不死,也残了……” 皇上嗤笑一声:“残了更好,正好朕就可以废了他,让贤能者居之……” 魏王焦急地看向谢辞渊:“皇兄,你就服个软,认个错吧。” 谢辞渊冷笑一声:“没做过的事,孤凭什么要认?” 皇上指着谢辞渊:“好,真够硬气的。事到如今,你还是不知悔改……既然如此,那朕就打到你悔改为止……” “来人,拖下去。” 带刀侍卫听令,气势汹汹地冲向谢辞渊。 皇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底满是得意,她唇角的弧度,止不住地往上扬。 她知道,谢辞渊完了。 只要徐公公查出来,景儿中毒的事,真的与东宫有关。 那么就是压死谢辞渊最后的一棵稻草。 如今皇上暴怒,要杖刑,他还如此倔强不肯低头,这无疑是火上浇油……呵,真是蠢。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惜太子从来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皇后扭头看过去。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慌乱,无措,甚至害怕的东宫太子。 谁知谢辞渊临危不惧,他只抬眸静静地看着皇上震怒的面容。 他虽然跪着,脊背却从始至终都是直挺挺的…… “呵……”突然一道冷笑声,突兀地响彻四周。 皇后皱眉看着谢辞渊。 他居然还笑? 都快要完蛋了,都要死了。 他还能笑得出来? 在场的人,不止皇后惊讶,魏王同样狐疑地看向谢辞渊。 便连处于盛怒的皇上,都不可思议地看过去。 “你笑什么?” 谢辞渊声音清冷一字一顿道。 “贤能者居之?是要让谢云景那个废物,坐上太子之位,还是让魏王这个病秧子坐?” “还是说,要让远在边疆,只知道打仗的那个莽夫坐啊?” 魏王挑眉,惊讶地看着谢辞渊。 他是疯了吗? “皇兄,慎言……” 谢辞渊冷嗤一声,没心情与魏王虚情假意。 “五弟,演戏演了十几年,你不累,孤都觉得累……” 魏王激动地咳嗽起来,脸庞涨红一片。 “咳咳,皇兄,臣弟对你的关切,全都是真的,怎会是演戏呢?臣弟对你一片真心实意,你难道感受不到吗?” 他仿佛很伤心,无奈地叹息一声,看向皇上:“父皇,看来皇兄对儿臣的误会颇深……” 皇上早就气得快要吐血了。 他抖着手臂,指着谢辞渊:“别人对你好,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能这样糟蹋别人的真心?” “朕说你是怪物,难道说错了吗?拖下去,拖下去,立刻行刑。今日,不将他给打死,朕这个皇帝就不当了……” 带刀侍卫不敢再迟疑,当即便控制住了谢辞渊的手臂。 谁知,谢辞渊抬手,将他们给推搡开。 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儿臣不知道犯了何错,要遭遇刑罚?” 皇上眼底满是惊愕,“你敢抗旨?” “抗旨?父皇给儿臣的罪名,还真是层出不穷。不认罪,难道就是抗旨?”谢辞渊轻笑一声,眼底满是嘲弄。 “你意图谋害景王,派人给他下毒,这难道是朕冤枉了你吗?”皇上脸色铁青,胸膛处传来一阵阵顿疼。 他捂着心口,大口地喘气。 “逆子……你要气死朕吗?” 谢辞渊眸光锐利,“谋害?父皇你错了,在马车上,是景王对儿臣意图不轨,儿臣不过是自保而已。至于下毒,还没查出真相,父皇就将罪名推到儿臣身上……” “这两桩罪名,儿臣都不认……” 皇上怔愣地看着谢辞渊,“反了,你是要造反吗?” “儿臣不过是为自己洗清罪名而已,何来的造反?”谢辞渊一步步地靠近皇上,他抬手抓住他的胳膊:“父皇,你又要给儿臣乱扣罪名吗?” 皇上难以置信的看着谢辞渊。 就在这时,徐公公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陛下,奴才已经查明景王中毒的事情了……” 皇后眼底满是喜色,太子不是要证据吗? 这证据不就来了? 她走过去,一副维护皇上的姿态:“太子,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对陛下无礼……” “你想要证据,徐公公已经查明了……你非要不见棺材不落泪吗?” 谢辞渊勾唇笑着,他松开皇上的胳膊,淡淡地看向皇后:“是啊,儿臣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想要将罪名推到儿臣的身上,那就用事实说话吧。” “这次,儿臣再不会退让一步。” 这些年,他退让的太多太多了。 退到一定地步,无须再退了! 谢辞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袍,率先踏入殿内,随意找了个位置落座。 皇上看着他有恃无恐的姿态,他气得脑袋发昏,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依着目前的事情,确实无法强硬将他治罪。 悠悠众口,在于一个理字,他再不喜太子,都要遵循礼法公平行事。 可他从没见过太子这样忤逆。 过往的这些年,哪一次他不是逆来顺受,今日他就像是疯了般,头一次与他对抗。 皇后帮他顺气:“陛下别气,太子既然说要证据,那我们就用证据说话。” 她扶着皇上踏入内殿落座。 魏王压着惊疑的情绪,也跟着入内。 他不停地看向谢辞渊,心里纳罕:太子今日确实有些反常,以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一直默默地忍着受着,可如今却像变了个人似的。 皇上喝了一杯热茶,方才渐渐地缓过神。 他看向徐公公:“说,到底是谁要害景王?” 徐公公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皇后,皇后皱眉,徐公公这是什么眼神,他看自己作甚? 虽然心里疑惑,但她没问。 徐公公目光复杂,沉吟半晌,犹犹豫豫。 皇上有些不耐:“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就是,不必吞吞吐吐。” “不管是谁犯了罪,朕一定严惩。” 第224章 孩子是不是太子的? 皇后跟着附和:“是啊,不管是谁,定要一视同仁,同罪论处。” 下毒之事,她已然安排妥当。 太子这次,绝对逃脱不了任何的干系。其实按照以往,就算没有什么明确性的证据,陛下也会将这一切怪在太子的身上。 如今说看证据,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太子的罪,板上钉钉了。 他谋害景儿的事,早已尘埃落定,如今不过是要加重筹码,将他的太子之位废除得更加名正言顺而已。 皇后抬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谢辞渊。 她势在必得,胸有成竹。 魏王再没多说一句话,只沉默地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出精彩的戏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最喜欢看戏! 徐公公再没有任何犹豫,一字一顿道。 “经奴才查明,景王是吃了陛下赏赐的糕点才中了毒。而糕点从御书房送出来,前后只经手了两个人。” 下一刻,宫人便拖着两个血淋漓的人入内。 这两个血淋漓的人,一个是御书房的太监,一个是翊坤宫的大宫女。 唯有他们二人,接触了糕点,徐公公就从二人入手调查。 徐公公浸淫后宫多年,自然掌握一些审讯宫人的隐秘法子。 他想要撬开一个人的嘴,轻而易举。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他已然将整件事情,调查得水落石出。 “老奴分别严刑拷打了他们二人,如今,已经从宫女如霜的嘴里,得出了真相……” 皇后眼底满是淡定,如霜是她的心腹,她早在一开始,就安排她这颗棋子。 只要如霜吐出,是东宫派人收买了她,对景王下毒。 那太子的罪名,就彻底洗不清了。 不管后续,太子如何翻供,陛下都不会信。 皇后勾唇,目带期许地看向如霜。 皇上目光森然,看向如霜。 “说,究竟是谁指使你向景王下毒?” 如霜瑟瑟发抖地跪趴在地,她低声啜泣哭着。 “陛……陛下,奴婢……奴婢乃是听从了太子……太子殿下的指使,在陛下赏赐的糕点里下了……下了毒。” 皇后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很好,计划顺利。 太子快要倒霉了。 如霜声音战栗,继续说道。 “殿下许诺奴婢,若是此事成了,就会纳了奴婢,成为他的侍妾。奴婢很久之前就爱慕太子殿下……奴婢自然……自然抵抗不了这样的诱……惑……呕……” 谁知,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突兀地呕了一声。 如霜吓坏了,连忙捂住了嘴巴。 她想要竭力控制呕吐感,可一股浓郁的腥味,不停地往她鼻子里钻,她根本就控制不住。 她开始干呕起来。 皇后的心,猛然一沉。 她目光锐利看向如霜…… 魏王目光晦暗,静静地凝着如霜。 “在陛下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 如霜的身子一抖。 她吓得脸色惨白:“陛下,奴婢不是故意的,呕……” 谢辞渊轻笑一声:“呕吐这样剧烈,看来是身体出了问题。徐公公,派太医过来,诊脉一番吧。毕竟是关键性的证人,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一听诊脉,如霜连忙摇头。 “不,不用诊脉……奴婢没事……呕……” 她控制不住,话都说不了一句,又呕吐起来。 最后吐出的都是一些清水。 皇后想到什么,脸色蓦然一沉。 她握紧了手掌。 皇上不疑有他,当即让太医给如霜诊脉…… 皇后坐立难安,她开始有些慌了。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可下一刻,太医的声音,如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开。 “陛下,如霜她怀孕了……根据脉象,腹中孩子一月有余。” 皇上难以置信地看向太医,皇后猛然站起身来,她冲到如霜面前,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混账,这孩子是谁的?是不是太子的?” “你怎能如此大胆?你不但敢下毒害景儿,你竟然还怀了孩子?真是胆大包天,你将本宫的脸,都给丢尽了。” 她转而朝着皇上下跪。 “陛下,这种贱婢,实在可恶。胆大包天,秽乱宫闱……不必再继续审了,立刻将她拖下去,直接乱棍打死。” 如霜捂着肚子,怔愣地看着皇后。 她眼底满是惶恐:“娘娘……” “你说过的……” “闭嘴。”皇后厉声呵斥,眼底满是浓烈的杀意:“你做出这样的丑事,还有什么资格继续活着?今天,你必须死……” 不待皇上回应,皇后就看向秦嬷嬷:“赶紧将这贱婢拖下去,免得污了皇上的眼睛……” 秦嬷嬷当即应了,亲自去拖如霜。 谢辞渊看着这一出荒谬的闹剧,轻笑一声淡淡道:“皇后刚刚说,这是孤的孩子……皇室血脉岂能随意打杀?” “过去在父皇的宫中,无论妃嫔犯下何种大错,只要怀了皇嗣,那都是一道免死金牌。父皇,这些年你不是一直都盼着能有一个皇孙吗?如今,这皇孙不就来了?” 皇后的身子一僵,她真是糊涂了,绝不能让如霜的孩子认定是皇室血脉,如霜从指认太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要死。 如霜不能活着。 皇后扯了扯唇角,当即变幻了一个说辞。 “瞧本宫,刚刚真是糊涂了。太子很少踏入翊坤宫,与如霜更是没有接触过,她怎会怀上太子的孩子呢。是本宫一时情急,说错了话……” “这贱婢的孩子,定然是与那些侍卫私通的孽障。” “既然这孩子是他人的,那如霜所说的,仰慕太子的话,定然也当不得真……这贱婢满口谎言,竟敢污蔑太子,其行可诛。陛下,还是速速将其处死吧……” 她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轻易推翻了如霜指控谢辞渊的罪名。 很明显是被这个孩子给打的措手不及,想要改变策略了。 魏王幽幽叹息一声,自然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他眼底掠过一些失望,皇后安逸太多年了,今日这行为,实在是太蠢了。 皇上皱眉,他狐疑地看了皇后一眼。 她不觉得这番说辞,太过牵强吗? 皇后给秦嬷嬷使眼色,趁着皇上犹豫,赶紧将这贱婢给拖下去弄死。 秦嬷嬷领会了皇后的意思,她奋力将如霜拖拽起来……如霜处于恍惚之中,脑子里回荡着太子的那句,皇室血脉不能随意打杀。 她要想自救,必须要为自己挣出一条血路。 眼看着她要被拖出大殿,她猛然回神,奋力挣开秦嬷嬷的钳制,跌跌撞撞地扑向皇上。 “陛下……奴婢……奴婢说实话,奴婢的这个孩子,是景王的。奴婢怀的是皇室血脉……陛下,奴婢不能死,这孩子是无辜的……” 第225章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四周一片寂静,满是哗然……宫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皇后脸色泛白,脚步踉跄后退。 “你……你个贱婢,你胡说……” 如霜红着眼睛,嘶哑道:“皇后娘娘,你难道忘了吗?一个多月前,你曾派奴婢去景王府,奴婢因此彻夜未归……就是那一晚,景王他要了奴婢的身子……” “时间上完全对得上,奴婢不敢撒谎,更不敢混淆皇室血脉……” 皇后无言以对,她自然知道那一晚。 第二天,她派人去查了,确实是景儿占了如霜的身子。景儿成亲在即,在这节骨眼上,名声至关重要……所以,她旁敲侧击的威胁如霜,让她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记得,她吩咐秦嬷嬷熬了避子汤给如霜。 可如今,如霜却怀了孩子。 皇后紧紧地攥着拳头,眼底涌动着怒意。死死地盯着如霜。 如霜却匍匐跪地,只朝着皇上哀求:“陛下……奴婢死了不要紧,可这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还请陛下垂怜……” 皇上心头掀起惊涛骇浪,怔愣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局势会发生这样的逆转。 谢辞渊捧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原来是三弟的孩子,这可是皇室血脉……肯定不能随意打杀的。” “父皇,既然是三弟的孩子,那她爱慕的人就不是儿臣,她的供词就掺了极大的水分……下毒之事,另有蹊跷啊……父皇若是英明睿智,应该不会再将罪名,强硬加在儿臣身上吧?” 皇上的脸色青白交加,他张了张嘴……局势摆在这里,他再糊涂也看明白了。 景王中毒,不是太子的手笔…… 而是皇后与景王,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 他扭头,满脸怒意地看向皇后。 “皇后……” “你真是好得很!朕对你很失望……” 皇后的心猛然一坠,她连忙跪在了地上:“陛下……臣妾……臣妾不过是心疼景儿罢了……” 她这算是间接承认了下毒之事。 景王在内殿听着,心里一片焦急。 母后真是糊涂,这种事打死都不能认啊…… 他掀起被褥,便要冲出去。可……双脚触到了地面,他又停止了动作,这件事他就假装不知,就让母后一力承担吧。 以免影响他的根基! 景王忍着心底的懊恼,重新躺了回去,闭上了眼睛,假装不知道外面发生的这些事情。 皇上揉了揉眉心,皇后哽咽着哭了起来,一连串地哀求服软。 谢辞渊静静地看着皇后演戏。 哭到最后,她扶着额头欲要昏厥……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突然外面响起“砰”的一声巨响。 众人吓得身子一抖,徐公公连忙去外面查看情况。 一声响动后,后面持续传来爆炸声。 半刻后,徐公公入内禀告:“陛下,有人在放烟花……” 魏王皱眉,“不年不节的,怎会有人放烟花?在宫中,声音都如此响亮……实在奇怪。” 烟花持续的爆发,半个天际都被照得犹如白昼。 宫中人心惶惶,宫门外的百姓亦是如此。 皇上派人去查此事,他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 他没有心思,在翊坤宫继续逗留。 他冷着脸,训斥了皇后几句,嘱咐她好好地照顾如霜:“她腹中的孩子是皇室血脉,决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先让她在翊坤宫养胎,等她生产后,就将她纳入景王府为妾……” 皇后皱眉,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陛下,景儿下个月就要大婚了……如果留着这个孩子,恐怕……” 皇上脸色阴沉的厉害:“他连自己母后的贴身婢女,都敢染指,他就该承担这些后果……” “若是这孩子有什么闪失,朕绝不会善罢甘休。” 皇后攥着拳头,低头应了,再不敢忤逆。 “至于下毒之事……应该是一场误会。”皇上深吸一口气,扭头看了眼谢辞渊:“今天的事情,统统一笔勾销……谁都不许再追究责任。” 说罢这句,他甩了甩衣袖,欲转身离去。 皇后不甘心,她红着眼睛看向皇上:“陛下……景儿他如今还是昏迷,今天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怎么能一笔勾销呢?” 谢辞渊冷笑一声:“不一笔勾销也行,孤也觉得挺不公平。” “之前孤就说了,在马车上孤差点掐死景王,那是自保……他意图谋害孤,孤这才出手……若是皇后不信,大可以宣孤的侍卫与车夫。他们都可以为孤作证……” “哦,孤的胸口还有一个刀伤呢,那是景王伤的……” 皇后气得咬牙切齿:“侍卫与车夫可是你的人,他们自然为你说话……” 谢辞渊勾唇:“那景王说孤差点掐死他,又有什么证人吗?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一面之词……孤还说,是他自己掐自己,以此来陷害孤呢。” 皇后眼底满是火气,“你……你分明是在强词夺理……” 皇上满心都是烦躁,厉声呵斥:“好了,朕说今天的事,统统到此为止,你们是都聋了吗?” 他警告性地看着皇后。 皇后憋闷的厉害,这么多年,头一次这样委屈。 她的鼻头一酸,不敢再忤逆,连忙俯身:“是,臣妾遵命!” 原本,她是占据上风的,如今倒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气得快要吐血了。 在一众人都离开了翊坤宫后,皇后反手便给了如霜一巴掌。 “你个贱婢,谁让你临时改口供的?本宫筹码好的一切,如今统统都搞砸了。” 如霜捂着脸颊,跪在地上。 “奴婢也只是自保而已……” 皇后眼底满是杀意,她死死地盯着如霜,一字一顿吩咐:“来人,将她拖下去……” 秦嬷嬷连忙阻止:“娘娘,您息怒。陛下刚刚说了,不允许如霜的孩子有任何的闪失……我们还是……还是不能忤逆陛下的。” “今天的事,陛下本就生气了……” 皇后气的胸膛剧烈起伏,她砸了殿内的屏风摆件。 景王捂着脖颈,一步步从内殿走出来。 “母后,儿臣还是挺喜欢如霜的,既然父皇发话了,儿臣就纳了她吧。“ 如霜眼睛通红,连忙向景王谢恩。 “奴婢多谢王爷宽恕……” 第226章 殿下爱的真卑微 景王让秦嬷嬷带如霜下去休息。 殿内,只剩他们母子二人。 景王压着心底的恼意,柔色劝着:“母后,事已至此,我们不接受也得接受。其实儿臣倒觉得,留下这个孩子,对我们有利无弊。这可是大晋第一个皇孙,若是个男孩,父皇定然会非常欢喜……” 皇后搀扶住了景王的胳膊,她心里还是憋着火气。 “这次多好的机会,能够打压谢辞渊……可我们终究功亏一篑。本宫大意了,就不该让如霜做这个伪证……” “你今天这个伤,算是白受了……” 景王也不甘心,可事情已经这样了,再不甘也无法改变结局。 “父皇还是偏向我们的……要是真追究,我们不可能轻轻松松地全身而退。” 皇后的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她挑眉笑了。 “那是自然……谢辞渊如何能与我们母子相比?罢了,这次失败了,我们肯定还有机会的……” 景王不置可否,他将容卿的事情告知了皇后。 “母后放心,儿臣既然得知了他的软肋,那么下次,定然会一击即中。谢辞渊的好日子,也算是到了头……” 皇后心头的憋闷,这才渐渐的散了。 她勾唇笑了。 “真没想到,他那样的冷血怪物,居然也能喜欢上旁人?” “容卿是吗?明日,本宫就宣她入宫……” 皇后算盘打得挺响,可惜,她却不知,一张大网正向他们母子与贺家笼罩而来。 — 御书房。 半个时辰后,大理寺寺卿陈庆峰难看地跪在皇上的面前。 “陛下,宫外一里处的宅院突然爆炸了,臣带人去查,却发现那是无人居住的空宅子。那些烟花里,还藏有炸药……烟花燃放时,炸药也爆了……” 炸药炸出了一道深坑,大理寺的人从深坑里发现了一处暗道。 顺藤摸瓜,他们在暗道里发现了很多尸体骸骨。 陈庆峰声音染着战栗:“那些尸体大多是女性……有新鲜断气不久的尸体,也有已经腐烂的。尸骨堆积如山,臣粗略统计了一下,估计有上百具。” “附近的百姓目睹这一切……如今,京都人心惶惶,臣根本就没时间控制舆论……” 他入宫时,那私宅聚集的百姓上千,赶都赶不走。 其中有些百姓,甚至还在尸堆里找出了家里失踪的人。 此事恶劣影响颇深,百姓群情激奋,若是不在短时间内查出真相,恐怕会影响国家根基。 皇上震怒,当即便命令陈庆峰全权负责此次案件。 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陈庆峰意味不明地说了句:“陛下,据臣所知,那处私宅好像是贺国公府的私产……” “什么?”皇上眼底满是惊愕。 贺国公府是皇后母家,若是此事与贺家有关,那么最先受到影响的会是景王…… 皇上当即让陈庆峰先封锁住消息,暂时不要泄露出来。 谁知第二日,私宅的家主是贺家私产这个消息,如鹅毛大雪般覆盖了整个京都。 东宫寝殿,谢辞渊洗漱更衣,在宫人的服侍下换上太子蟒袍。 石青色织金缎镶领与袖口,金线在光影中流转,勾勒出九只五爪蟒纹, 腰间束白玉带,头戴玉冠,剑眉斜飞入鬓,眼尾微微上挑,眼底的沉静似古潭……举手投足间皆是与生俱来的尊贵。 秋鹤躬身行礼,一字一顿道:“殿下,消息已经散布整个京都。如今,群情激奋,聚集在宫门口的百姓,越来越多……” 谢辞渊淡淡地颔首:“嗯……你时刻盯着。” “孤这次势要利用舆论,给皇后乃至贺国公府一个重创。” 虽然还没查出,暗中策划迫害容卿的幕后主使,但所有涉及了此事的人,都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 谢辞渊理了理袖笼,又问了容卿的情况:“她醒了吗?” “还未醒,周府医说,大概巳时能醒。”秋鹤恭敬回道。 谢辞渊沉吟半晌:“那时候应该已经下朝了,找机会,孤去国公府一趟。” 秋鹤眼底满是惊诧:“殿下……你要怎么去?” 谢辞渊扭头看了眼秋鹤:“你说怎么去?如今,那么多人盯着孤,孤不可能大摇大摆地去……” 秋鹤摸了摸鼻子:“那就是要翻墙?” “国公府的防卫恐怕……” 谢辞渊不以为意:“形同虚设而已。” “那容姑娘恐怕……会受到惊吓。”秋鹤小心翼翼地提醒一句。 谢辞渊的眼睛如刀,冷飕飕地扫向秋鹤。 “孤不能偷偷地看一眼吗?不会让她知道的……” 他说罢这句,抬脚离开。 秋鹤无奈地叹息一声,在心中腹诽:殿下爱的真卑微…… — 金銮殿内,贺国公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向皇上请罪:“陛下,老臣也不知,那私宅为何藏了那么多的尸骨。这事与老臣无关啊……” 贺国公乃是皇后的父亲,他年约六十,两边鬓发花白……经过一夜的煎熬,整个人看着像是老了十多岁。 皇上叹息一声,到底是他的岳丈,往常几乎是半隐退了,也不管朝廷之事了,可如今那私宅翻查出尸骨,贺国公不得不亲自入朝请罪。 这事在皇上看来,与贺国公无关。 他连忙让人搀扶贺国公起身,说了一些宽慰他的话。 “此事朕已经吩咐了大理寺介入调查,一切等待调查结果。贺国公年纪大了,可要多注意身体。朕一向公平公正,倘若贺家是无辜的,朕定然不会让你们含冤……” 贺国公颇为动容的谢恩。 皇上摆了摆手,让人将贺国公送了回去。 朝会很快就结束,他特意将谢辞渊喊入了御书房。 谢辞渊以为是要商谈私宅尸骨的事,谁知,皇上将一封圣旨,丢在了他的身上。 “你去宁国公府亲自宣旨……” 谢辞渊蹙眉,好好的,为何要让他去宁国公宣读圣旨? 裴淮之难道又立功了,父皇要对他进行嘉奖? 若是嘉奖,大可以下一个口谕,如今却大张旗鼓地下旨? 谢辞渊的心,缓缓地下沉。 皇上眸光晦暗地盯着谢辞渊的脸庞,“太子,打开看看吧。” 谢辞渊压住心头的波澜,缓缓地打开圣旨。 一目十行,圣旨里“不许容卿与裴淮之和离”“封周书凝为凝夫人。”这些字眼,刺得谢辞渊眼睛猩红。 他握着圣旨的手,一点点攥紧,手背的青筋凸起。 “荒谬……” 他抬眸看向皇上:“父皇,你不觉得这圣旨太荒谬了吗?” “你是故意针对儿臣?” 第227章 恨意慢慢地滋生 皇上皱眉:“朕怎么可能是针对你?之所以,不许容卿与宁国公和离,不过是在帮容卿,她那么喜欢裴淮之,之前闹和离,肯定是裴淮之的主意,他是想让容卿给他那白月光腾位,朕岂能让他们如愿了?” 就算容卿愿意和离,他也不许。 容卿若是恢复了自由身,太子还能按捺住他那龌龊的心思吗? 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断了太子对容卿的妄念。 “至于那个周书凝,琰儿昨日告知朕,此女曾救过他一命,所以他为了报恩,替她求了一个恩典。宁国公俊朗非凡,乃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好男儿,他没有像其他男人般左拥右抱,只有两个女人,已然是极好了。” “朕让他们三个人的情感,尘埃落定,以后宁国公府定然不会再起波澜。朕相信,凝夫人得了恩典,也会安分守己,与容卿和睦相处……” 谢辞渊的额间突突直跳,“父皇,你对宁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多做了解……那个周书凝她……” 皇上抬手打断他:“你只管去宣旨,其余的事,你不要再插手。太子,你若是还想坐稳大晋储君的位置,那么……你就尽早给朕断了,对容卿的心思。” “朕决不允许,你与容卿有什么瓜葛。去吧,将圣旨送到宁国公府,将朕的决定,昭告天下……” 他一锤定音,也不想再听谢辞渊说什么。 天子一言九鼎,他既然下了圣旨,就绝不会再有任何的更改。 谢辞渊嗤笑一声,声音寒凉至极:“儿臣从未想过要与容卿有什么……你不必写这么一道荒谬的圣旨出来。容卿与裴淮之之间,他们如何决定未来,应该让他们自己选择。而不是,你要利用你手中无上的权柄,来左右他人的命运……” 皇上耐心告罄,“朕意已决,此事,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他喊了御林军。 “将太子带走。” 御林军挎着刀,冲入御书房,走向谢辞渊 谢辞渊眼底满是嘲弄,“为什么您总是要这样逼儿臣?” “滚……朕逼你?难道不是你在逼朕吗?朕是天子,乃是九五之尊,你是在质疑朕的决策吗?”皇上拿了一个折子,狠狠地砸在了谢辞渊的身上。 “滚出去……若你再多说一句,朕就治你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折子的锐利边角,划破了谢辞渊的侧脸,一粒鲜红的血珠沁出。 徐公公心惊胆战,连忙拉着谢辞渊,将他拽出了御书房。 他扫了眼四周,压低声音劝道:“殿下哟,您别与陛下硬碰硬……否则,吃亏的还是您……” “这事,总归与你关系不大,你何必要惹皇上生气?” 谢辞渊勾唇,冷笑一声。 他抬头看着御书房的牌匾,恨意慢慢地滋生……似是一把火,将他整个人燃烧殆尽。 这些年,他真的受够了。 行至此处,不能退……退一步就要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退不了,那就只能往前走! 他……绝不会再继续退让! 谢辞渊收起所有的情绪,他握着手中的圣旨,一步步走下台阶。 徐公公凝着太子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息一声。 皇上如今对太子越来越过分,太子再是好脾气,也会生出很多的怨怼。他是真不希望,他们父子两个走到反目成仇的那一步。 若是先皇后在世,她肯定是要伤心的。 也不知道皇上如今是怎么了,行事越发糊涂……宁国公府的家事,他居然也要写一封圣旨插手。 — 容卿昏昏沉沉睡了一夜,临到天明时分,她恍惚地睁开眼睛,裴淮之一直都守在床边,看见她醒了,眼底满是喜色。 “容卿,你醒了……” 他一句话都没说完,容卿在看清楚他的面容后,直接说了句:“裴淮之,我们和离……我想今日,就要拿到和离书。” 裴淮之的眼睛蓦然黯淡,他心里难受的厉害。 他目光闪躲,沉默许久。 “好……我会给你和离书。” “不过我现在要去上朝了,等我回来……我就写……” 容卿松了口气。 她太过疲惫,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裴淮之静坐在那里许久。 他怔愣地凝着容卿的面容,心头犹如针扎般难受。 昨日发生的事,让他心惊胆战,他好像也渐渐地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容卿生了感情。 或许这五年的相濡以沫,容卿早已不知不觉地住进了他的心里。 是他糊涂,一直都没弄清楚自己内心的感情。 等他醒悟的时候,他已经将容卿给弄丢了。 裴淮之离开后,容卿又睡了一个时辰。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太阳升起,通过半敞开的窗棂,照耀在了她的脸上。 她有些恍惚,出神半晌。 想到昨日经历的那些,只觉得是一场梦。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有人将她从棺椁里抱了出来,那个人的怀抱很宽大很温暖。那人身上的气味,并不是裴淮之的。 容卿扭头,扫了眼四周。 是她在慕云院的寝室,并不是陌生的地方。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玉婷一直守在门口,默默地等着容卿醒来,她耳朵尖听到了轻微的声响,连忙推门而入。 “夫人,你醒了?” 容卿吃力地撑起身子,想要坐起。 玉婷连忙走过去,扶住她的胳膊。 “夫人,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容卿摇头,“就是有些饿了……” 玉婷的眼睛泛红,连忙通知人摆膳。 她的声音满是哽咽:“夫人,奴婢真是差点被吓死了。你好好地入宫,谁知道却失去了踪迹……” “那个宋晖,真是浑蛋,他居然用这种方式害你……” 容卿柔声安抚了她两句。 如夏听到了消息,也很快走了进来。 两个人伺候着她用了膳食。 容卿喝了一碗米粥,整个人才彻底的活了过来。 两个小丫头再也顾不了尊卑有别,紧紧地抱住了容卿。 容卿有些空荡的心,染上了一些暖意。 她轻轻地拍了拍她们的肩膀。 “我没事……不过是虚惊一场。” “都过去了。” 第228章 拿到了和离书 玉婷吸了吸鼻子:“夫人,你若是出事了,奴婢也绝不苟活。” 如夏目光坚定,“奴婢也是。” 容卿眼里满是动容。 她说了一些宽慰她们的话,没过多久裴淮之便下朝归来了。 他朝服都没来得及换,第一时间来了慕云院。 他看见容卿醒了,不由得松口气。 他当即让周府医再给容卿把脉。 周府医把了脉,“夫人的身体没什么大事,就是受了一些惊吓。安神汤喝个几次,也就慢慢恢复了。” 裴淮之让闲杂人等都退出去,他落坐在床边,沉默不语凝着容卿。 容卿还以为,他有话要对自己说。 可他迟迟都没开口。 他的目光灼热专注,令她有些不适。 “国公爷,你想说什么?” 裴淮之欲言又止:“你与太子殿下……以前有过什么交集吗?” 容卿一怔,她困惑地看他。 “你为何要这样问?我与太子不过是点头之交……” 裴淮之盯着容卿的神色,这才确定,恐怕她不知道太子对她的心思。 不知道也好,与太子沾上关系,对她终究不是好事。 容卿见他又沉默了,她忍不住问。 “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查到幕后主使?” 裴淮之没有隐瞒,如实回道:“现在还没什么线索,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太子那里,应该也派人插手了……” 容卿一怔,“太子?这与他有什么关联?” 裴淮之避重就轻地说了句:“昨日太子先找到了你……应该还是因为容太傅的缘故……” 容卿微微出神,想起昨日抱着她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太子吧。 这份恩情,容卿记在了心里。 以后要是有机会,她定然会好好地报答。 她还在出神,突然裴淮之握住了她的手。 “容卿……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这次,我定然不会让你再受委屈,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不想与她和离。 更不想她离开国公府。 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容卿的存在。 容卿皱眉,奋力抽出自己的手。 “裴淮之,你我之间……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我们不该继续纠缠。你之前答应我的,会给我和离书……那么,现在还请你履行诺言。” 她目光清冷,不掺假一丝情欲,就那么理智平静地看着他。 裴淮之眼底掠过一些苦涩:“我就那么十恶不赦?” “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容卿突然想起翠莲姐姐,她眼底满是冷意:“如果你能让翠莲姐姐复活,或许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裴淮之你知道吗?当你为了周书凝一次次的抛下我离去,我对你的爱,就一点点的消磨殆尽了。” “翠莲姐姐死的时候,我就开始恨你了。” “可如今我不爱,也不恨了。希望……你不要再逼我,再让我恨你……” 裴淮之神色黯淡的看着容卿。 “如果我说……我……我已经喜欢上了你……” 容卿嗤笑一声打断:“裴淮之,你别自欺欺人了。你曾经说过,你永远都不可能喜欢我。如今,我要和离,你却要用这个谎言来骗我吗?” “裴淮之,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卑鄙……” “无论你说什么,都无法阻挡我要和离的决心。我明日就入宫,觐见陛下,让他……同意我们和离。” 裴淮之晒然一笑,他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覆水难收,她真的不打算再回头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恢复了以往的理智冷静。 “好,我去写和离书……” “我放你自由!” 他去了书房,再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便写了一封和离书。 当他将印章盖上去,他全身的所有力气都被抽空。 他握着和离书,出神许久。 他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那疼痛渐渐的麻木,他似乎都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了。 他闭上眼睛,勾唇自嘲一笑。 半刻后,他站起身,将和离书放在了容卿的面前。 “你签上自己的名字,这封和离书就算生效了。等你明日入宫,征求了陛下的同意,我就将和离书交给族人,上报官府……” 一切尘埃落定。 他们由夫妻变为陌生人。 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没有任何关系。 容卿抬手拿起了和离书,她看着裴淮之龙武凤舞的字迹,看着他盖下的印章,眼眶不由蓄满了泪光。 这封和离书,她等得太久了。 她终于自由了吗? 就在这时,玉婷从外面跑了进来:“国公爷,夫人,太子殿下来了。” “他还拿了一封圣旨,让我们国公府的人到门口接旨。” 裴淮之一惊,眼底满是诧异。 什么圣旨? 他怎么没听到风声?近日他虽立了功,也是小功劳,根本不值得皇上如此大张旗鼓的下旨赏赐。 他抬眸看向容卿。 二人视线相撞,纷纷都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容卿下了床榻,简单收拾了一番妆容,便被玉婷扶着往大门口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除了卧病在床的老夫人,其他人全都到了。 便连周书凝都出来了。 她看见裴淮之,眼睛通红地上前,弱弱地行了一礼:“表哥……几日不见,你可安好?” 裴淮之神色极为冷淡,没有回应周书凝。 他走到了裴淮之面前,鞠躬行礼:“太子殿下……” 谢辞渊二话不说,便让随侍的宫人宣读圣旨。 “诸位,接旨吧。” 国公府众人纷纷匍匐下跪。 容卿在玉婷的搀扶下,也缓缓地跪在了地上。 宫人开始宣读圣旨,圣旨的内容,先是称赞了裴淮之与容卿姻缘的缔结,再是期许他们能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最后直接点名让他们珍惜这段姻缘,不许和离。 容卿心头泛起波澜,她皱眉,这是什么圣旨? 不许她与裴淮之和离? 什么时候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有闲工夫管臣子的家务事了?这难道不荒唐吗? 裴淮之拧眉,他满是意外。 他怕容卿会失控,连忙抓住了她的手腕。 周书凝低着头,难得的没出声。她想到昨天收到的一封匿名信,眼底满是晦暗的幽光。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圣旨中,封她为凝夫人的内容。 周书凝眼底涌出狂喜。 原来那人说的,要给她一个惊喜,居然是这个。 第229章 孤是你的后盾 圣上亲封的凝夫人,丝毫不比国公夫人的名头逊色。 虽然夫人还是妾室,却是贵妾,被皇上下旨封的,这分量放眼整个大晋,都是头一份。 以后不管是在国公府,还是在那些世家大族面前,都没人敢轻易冒犯她,诋毁她。 她相当于得了一块御赐金牌! 周书凝欣喜若狂,眉眼间皆是笑意,若非有这么多人看着,她早就蹦起来欢呼了。 国公府其他人却因这封出人意料的圣旨,纷纷傻眼。 圣旨内容宣读完毕了,四周静寂一片。 众人纷纷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周书凝不顾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她额头贴着大理石地板,软着声音黏腻的谢恩:“谢陛下的封赏,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宫人将圣旨合拢,递给了裴淮之。 容卿甩开裴淮之的手,咬牙站起身来。 她目光清冷,看向谢辞渊:“太子殿下,这圣旨内容是陛下亲自颁发的?” 谢辞渊抿着薄唇,目光复杂地看着容卿。 他不置可否地点头:“是……这是父皇的意思。” 容卿应该会高兴吧。 有了这道圣旨,她永远都会是国公夫人。 她永远都与裴淮之是夫妻! 可是他等了又等,都没看到容卿露出笑脸。 “臣妇与宁国公的婚事,乃是私事……陛下这样做未免太独断专行了。” 谢辞渊挑眉,意外地看向容卿。 她不高兴? 他好像从她眼里看出了怒火。 裴淮之摁住她的胳膊,缓缓地摇头。 “容卿,慎言。” “陛下的旨意已下,我们……无法再更改。” 这事对他来说,倒不是坏事。 可是容卿一心要与他和离,一直都想着离开国公府,如今她所想落空,情绪激动在所难免。 但陛下已经下了圣旨,此事板上钉钉。 容卿再如何不愿,也必须得接受,否则,她就是抗旨。 “我要入宫觐见圣上。”容卿甩开裴淮之的手,便要朝着大门走去。 谢辞渊有些恍惚,他不明白容卿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 “国公夫人……天子金口玉言……圣旨已下,断然不可能再更改……” 容卿攥着拳头,顿住脚步。 如夏脚步凌乱地走了过来,握住了容卿的手。 “夫人,你冷静一下。” 容卿深呼吸一口气,她心里有些难受,难受得有些想哭。 明明裴淮之已经给了她和离书,她马上就能离开国公府了。 可是,陛下一道圣旨,彻底将她永远都钉死在这国公府……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受! 这个结果,给她的冲击太大了。 裴淮之唇角蠕动,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容卿。 周书凝却在这时候,扭着腰肢走过来。 “夫人该不会因为陛下封我为凝夫人,所以就不满了吧?” 她说着,眼睛泛红起来。 “我没名没分跟着表哥,又为他怀了孩子……凝夫人这个名号,是我应得的……圣旨既然下了,夫人即便入宫找皇上,那也无济于事。” “还请夫人就给我一条生路吧……” 她说完,双眼含泪看向裴淮之。 企图得到他一丝怜惜与心疼。 谁知裴淮之眉眼冷淡,当即便吩咐月影轩的奴才:“将凝夫人带回去,她的禁足还没解除,没我的允许,不许她踏出院子半步。” 周书凝愣了愣,难以置信地看着裴淮之。 “表哥……” “陛下都封我为凝夫人了,你还要关着我?” 裴淮之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一字一顿回道:“你再是凝夫人,也是国公府的妾室,既然是妾室,那我这个一家之主,自然有权利处置任何人。”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我对你的忍让,已经达到了极限……” 周书凝看着他冷漠的态度,她不敢再造次,只得撇了撇嘴,满脸都是委屈。 “表哥,我知道你对我有些误会。但时间,会告诉你答案的……我给你时间。” 她说罢,啜泣着转身离开了。 容卿沉默地走向门口,她心里很乱,不知道该如何纾解。 她真的想要入宫,面见圣上。 谢辞渊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在她迈过高高的门槛时,他突然出声说了句。 “别入宫了。” “父皇那里行不通……他一向固执,一旦决定的事情,根本就不会更改……” 父皇很在意,他是否喜欢容卿。 父皇非常不希望,他与容卿有任何瓜葛。为了切断他的执念,父皇绝对不允许容卿恢复自由之身。 谢辞渊低垂眼帘,声音沙哑。 “这道圣旨,对你有利无弊……你……和裴淮之好好过日子吧。以后,他若是再让你受委屈,你可以派人送信给孤……” 容卿下意识呢喃了句:“我与裴淮之什么都不是,又怎会好好过日子?” 谢辞渊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他继续道。 “你没有娘家人,那孤就是你的后盾。” 他说到这里,怕容卿会误会什么,连忙补充了一句。 “孤与容太傅师生情深,孤心里,一直都拿他当做长辈尊重的。你是他的女儿,孤当你……是妹妹一样……” 妹妹二字,多么的违心。 他并不想这样形容对她的情感,可是为了不给她造成麻烦,用妹妹、家人当借口,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容卿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暖意,她怔愣地看着谢辞渊。 那句,孤是你的后盾,在她脑海里久久回荡。 多么温暖的一句话,她从不知道,太子原来是这样暖心的人? 他怎么能这样好? 她原本难受的情绪,因为谢辞渊的安抚好受了一些。 她无比动容。 “殿下,谢谢你。” “不管是昨日的事,还是今天,我都要对你道句感谢。” 谢辞渊淡淡的勾唇,眼底流淌着暖意:“容卿,不必客气!” 他低沉的嗓音喊出的名字,莫名多了几分缱绻。 容卿的心头,忍不住轻轻颤了颤。 太子殿下的声音充满磁性,能轻易蛊惑人心。 人人都说太子性情诡谲,冷酷无情。可他对她,却多次维护相助。 她原本对太子的忌惮与害怕,如今统统都变成了感激。 “以后,你有什么事,也可以派人找孤,孤能帮上忙的,定然会义不容辞。”谢辞渊语气诚恳,望着容卿的眼睛,在竭力压住疯狂燃烧的火焰。 容卿低头,冲他福了福身:“好,臣妇记得了!” 太子已经帮自己很多了,她又怎会事事都麻烦他呢,做人不能太贪心,要知足才能常乐。 故此,容卿嘴上虽然应了,并没把谢辞渊的话放在心里。 第230章 三天都撑不住了! 谢辞渊没有久留,他又叮嘱了几句。 “你气色不太好,回去好好歇着吧。” “再大的事,都没自己的身体重要……” 容卿一一点头应下。 她目送着谢辞渊离去。 裴淮之走了过来:“刚刚与太子说了什么?” 容卿没有搭理他,径直越过他,朝着慕云院而去。 裴淮之皱眉,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容卿,圣旨又不是我能左右的,你这是迁怒我吗?” 容卿甩开他的手,“若不是你一拖再拖,何至于会是这样一个局面。” “裴淮之,现在你满意了?我们永远都要捆绑在一起了……我就算是死,都无法脱离这个牢笼……” 只要一想到她无法和离,就感到无比的窒息绝望。 刚刚压下去的情绪,又忍不住冒了出来。 “你知道吗?我现在留在国公府的每一天,都无比痛苦……可这痛苦的日子,却要过一辈子……”容卿嘲弄笑着看向裴淮之。 裴淮之的话语全都堵在了嗓子眼,他抬手,欲要触摸她含泪的眼睛。 “容卿,你别哭……” 她的泪,让他有些慌。 他很少见到她流泪。 在他印象里,她永远是冷静理智的人,无论遇到再大的困难与坎坷,她都不会轻易认输妥协。 这些年,除了容家人死的时候她掉过眼泪,其余的时间,她都是内敛冷静,从不将情绪外泄。 裴淮之忍不住地心疼容卿。 “抱歉,都是我的错。” “容卿,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容卿偏过头,吸了吸鼻子。 她强忍着泪意,不让它们流出眼眶。 “我不认圣旨,我只认和离书。裴淮之,在我心里,你将和离书拿给我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和离了。” 裴淮之落寞地低下头:“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或者,希望我怎么做?” 容卿出神地看着,不远处慕云院里那一颗迎风摇晃的海棠树。 “以后,我们对外虽然还是夫妻,可是……私下里,我们就视彼此为陌生人吧。我不再理国公府的事,也不会再行夫妻义务……” 他们的夫妻关系,在她心里已然解除。 她自然也不会再尽什么国公夫人的责任与义务。 往后,他也不能再碰她一根手指头。 他们形同陌生人。 裴淮之的心,忍不住轻轻痉挛着,他的脸色泛白,怔然地看着容卿。 他沉默许久。 看着她那双坚定的眼睛,他勾唇蓦然一笑。 “好,我尊重你!” “你说如何,就如何。” 容卿再无二话,她攥着手掌,与裴淮之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走向慕云院。 裴淮之站在原地,凝着她离去的背影……他一动不动,不知道站了多久。 管家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国公爷,老夫人醒了,要见您。” 裴淮之敛回思绪,连忙去了寿安堂。 寿安堂里一片沉寂,死气沉沉,映衬着老夫人的情况是多么的不好。 陈嬷嬷守在床边,神色憔悴,整个人像苍老了十多岁。 她看到裴淮之过来,连忙哭着行礼。 “国公爷……老夫人她……恐怕撑不住了。” “她刚刚一直喊着老国公、大老爷他们……” 裴淮之的心猛然一沉,他踉跄着走到了床边跪了下来,紧紧地握住了老夫人的手。 “祖母。” 老夫人吃力的睁开眼睛,怔愣地看着裴淮之半晌。 她有些神识不清地呢喃。 “芳儿,你终于肯来看娘了吗?” “对不起,当年都是娘不好,娘为了家族,为了国公府,强逼着你嫁入周家。周家那些王八蛋,活生生地将你给磋磨死……” “芳儿啊,这些年,你一次都没给娘托过梦,你是不是恨透我了?” 老夫人说着说着,呜咽哭了起来。 裴淮之手忙脚乱地给她擦拭眼泪。 老夫人睁开眼睛,突然认出了裴淮之:“啊,你是淮之啊,我……我刚刚认错了人。” “瞧我,如今都糊涂成什么样了。” “淮之啊,你一定要救救霄云啊,他年纪轻轻不能被毁了一生啊。否则,我如何有脸下去,见你爹娘,见老国公啊。” 裴淮之红着眼睛点头,他柔声安抚:“祖母你放心,我会想法子救霄云的……” 谁知,他这句话刚落,裴思妍就冲了进来,直接揭穿了他的谎言。 “大哥,你撒谎。你还在骗祖母……大理寺已经宣判了,判了拘禁我二哥十五年……” “我二哥这辈子,都要在牢房里度过了……” 裴淮之大怒,反手给了裴思妍一耳光。 “你给我闭嘴……” 裴思妍捂着脸颊,痛哭起来。 “大哥,你居然打我?我说的是实话,你凭什么要让我闭嘴?” “二哥他不过是犯了一个小错,杀了一个下人而已,他何至于要受到这样大的惩罚?” “你根本就没想救二哥……你太冷血无情了。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裴淮之的太阳穴处,突突直跳。 他咬牙,让人将裴思妍给带了下去。 老夫人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袖,眼底满是绝望:“淮之,妍儿说的是真的吗?霄云他……他真的要被判拘禁十五年?” 裴淮之唇角蠕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老夫人却已然感知到了,她喉间甜腥翻涌,下一刻,再也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霄云……他这辈子都毁了,毁了……” “我……我对不起阿稠,对不起老国公……” 她情绪很激动,一口血喷出来,再次陷入了昏迷。 周府医心惊胆战地把脉,他脸色黯淡无比。 “国公爷,老夫人她……她恐怕熬不过三日了。” 原本若是好好养,还能活个十天半个月。 如今……三天都撑不住了! 可见裴思妍刚刚的话,对老夫人的打击有多大。 裴淮之满心的怒意,无法宣泄。 他猛然起身,冲了出去。 他到处寻找裴思妍的身影,下人却告知,裴思妍被周书凝给带去了月影轩。 月影轩内院。 周书凝捏着帕子,柔声安抚裴思妍:“妍儿,你刚刚做得很对,用外祖母给你大哥施压……唯有这样,你二哥才能有希望被救出来……” 裴思妍想起裴淮之那双怒意的眼睛,她的身子忍不住战栗着。 “周姐姐……我有些怕,我怕祖母会出事……” 周书凝勾唇,轻笑一声:“别怕,没事的……反正外祖母,她也撑不了多久了。若是外祖母知道,她能在死前帮到阿云,她应该也很乐意……” 砰的一声,她还没说完,就听见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裴淮之铁青着一张脸庞,大跨步走了进来。 他目光锐利,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刮向周书凝。 “原来,是你教唆了裴思妍,让她故意说那些话,故意刺激祖母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