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尼安德特时代》 一百零九、百炼钢为绕指柔 第十三章安得猛士守四方 一百零九、百炼钢为绕指柔 尼国七年6月,尼都。 距离上一场大战已经过去三年了。三年前,300名具装骑兵出征的盛况,在如今的尼国依然是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而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三年国家没有再采取任何军事行动,导致民间对于军事战争的话题乏善可陈,只得反复咀嚼原来老生常谈的战例解闷儿。 自尼军出兵解救巴国后,整个天下(尼国人眼中的范围)便安定了下来。三年来,随着农耕面积越来越大,王畿与仍旧留在大神山以南、南方部族以北,即伊比利亚半岛北部的严、首、佘、寇、古、后、蒙、多、圣、夏、叶、石等诸侯国每年都要把农田扩大3—5倍,到今年夏天,王畿和另外12诸侯国加起来共计开垦超过80万亩土地,亩产普遍达到150斤的水平。为了积攒每年扩充农田的种子,这三年全体国民消耗的粮食量被严格限制,百姓的食物依然以肉食为主,牧民们拼命放牧积累食物,依然仅够全国百姓刚刚温饱。随着田亩数量和粮食产量基本能够供养全天下人后,今年丞相府下令,除留足少部分种子以备明年少量拓展农田外,今年全部收成均留给国民自行处理。 消息传出,整个尼国欣喜若狂! 无数的家族,在照顾了整整四五年农田后,终于能够敞开享受田里生长作物的供养。过去几年,虽然尼国人人吃过面食、豆制品,但由于供应量严格限制,根本不能当正餐吃,以至于尼国人反而将面饼等后世的主食当做“零嘴”。今年,算上这些年新内附的半岛南方全部部族(分为晋、楚、吴、越等侯国)以及3年前在翡国、巴国收编的10万难民,超过50万尼国国民平均每人都能分到200斤左右粮食、豆类。虽仍然无法靠着粮食满足全年生活所需,但满足至少半年所需绝对足够,其余时间再用肉食顶一顶,吃饱喝足的日子立等可待。明年丞相府希望全国开垦土地至少120万亩,特别是新加入不久的南方晋、楚、吴、越等诸侯要加紧开荒,凑足200万亩的土地,便可以达到人均4亩田地的“温饱线”——即一点肉食不吃也能满足全年吃饭所需的田亩数。未来,相信更多的菜田、麻田(首建他们已经开发出种植麻做衣服的技术),以及更多可能出现的棉田(3年前新开发的大河两岸土地已经发现棉花种子)均会出现,而尼国目前广大的土地,使“棉粮争地”之类的问题尚远在天边。当尼国各类土地开垦、生产并供养全体国民有余后,还可以向翡国、巴国和北方游牧部落“出 口”,换取他们手中的马牛羊,进而用尼国庞大的生产力和丰富的物产,最终诱使他们逐渐内附,按照尼国模式全面改造整个国家,最终成为尼国的一部分。 除了农业,尼国的手工业同样未落下,各类工坊层出不穷,靠着原始的手艺和石头、木头、茅草、铜等早期材料和早期器具,工部开发了大量的生活用品,现在仅陶器便有数十种,铜工具更是开发得我都认不全了。三年前,尼国完成了第一辆牛车的发明,现在大城市的路上已经能够看到不少牛、驴,乃至马拉的车子,王畿和严国、寇国等诸侯国已经在规划“尼驰道”和“尼直道”以外的、连接各个大城市的道路修筑了,一旦道路网全面铺开,车辆运输将立即成为同内河运输、海运并重的三大运输方式之一。 而食物、衣物以及各类生活用品的革新,也极大地推动了尼国国民生活方式的改变。在尼都和王畿地区,后世早期春秋战国时代的生活方式已然初步成型——人们种植农田,饲养牲畜,吃面食、蔬菜、肉类,穿麻衣(少量贵族已开始穿南洲大河(尼罗河)畔生产的棉衣),使用陶器和铜器,以牲畜和车辆、船只作为交通工具,住木屋,修筑城墙和道路,建立集市。除了丝绸和早期的铁农具外,尼都和王畿的居民与后世春秋早期的鲁国、卫国等国的生活已并无二致,在这个时空,一小部分人类跑步完成了数万年的文明演化,并逐步带动其他人迅速进入新生活、新时代。 古丽对我说不要那么累的时候,我曾向她描述过我心目中的盛世场景,那个蓝图的范本便是后世的春秋战国——没办法,要是描述21世纪,我怕被自己老婆当成神经病。而现在,曾经描绘的蓝图正在飞速实现,而知道这个蓝图的少数人——古丽姐妹、哼哈三将他们,也在欣喜地看着理想一步步实现——他们也没有更加激进的蓝图和计划。只有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除了我大脑中关于后世的记忆以外,最重要的基础便是尼国暴增的人口,尤其是能够识字、读写的人口。 当翡国国王问我“对人的执念”时,我一瞬间竟有被人看穿心底的感觉——在这个时空,整个地球的人口不足500万,人类这个群体仿佛在冰期这个汪洋大海中随时倾覆的扁舟一般,时刻面临着灭绝的风险。在前世,最后一次中型冰期降临使500万人的全球人口一度降至不足100万,全部集中于赤道两侧热带及少量温带地区,直到气温再次回升至正常水平,人口方再次增长,并重新占据温带地区,形成新生代的人类文明演化——四大文明古国、三皇五帝等便是这次冰期结束后 的产物。当前,最后一次中型冰期刚刚到来,其影响将持续数百年乃至上千年,在尼国的守护下,尼国国民基本上能够在严冬免于冻饿而死的命运,翡国、巴国和哥方、曼方、夫方等国则没有那么幸运,每个冬天都会损失百分之几的人口,而更远处未被尼国科技辐射到的世界角落,人口的损失比例则更高。 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当前尼国人口已经突破50万,主要集中在伊比利亚半岛上,其余南洲、地中海诸岛上人口也超过10万,而隔壁的翡国、巴国和“游牧联盟”(哥方、曼方、夫方人组建的松散联盟)均超过15万人,整个“天下”(尼国人眼中的范围)人口接近100万,是历史上该区域人口的两倍,而且正以历史罕见的速度增长。国家的快速发展离不开这高达几十万国民的基础,开矿、农业、手工业、大型工程项目都需要海量的人口来实现,因此,尼国对于人的保护、爱护也是人类历史上的史无前例,受国王对于人口的执念影响,尼国几乎全体国民的营养水平远高于这个时代本应实现的水平,能够享受的物质生活也根本不是原始社会所能提供。在国王和一众大臣、将军们实行铁血征服和一系列战争的同时,尼国的政策始终充满人性光辉,从未因战事紧张或建设任务繁重而降低,全体国民的人均寿命也不断增长,五十多岁身体倍儿棒还能做工的“牛马”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各个诸侯国。在尼军和尼国不断扩张的同时,国民的生活也逐渐步入正轨,远离饥寒冻馁,这即便在后世也很难做到,而在当下人口较少、自然环境优越(主要是肉类动物较多)的情况下反而可能实现。 朱实陨劲风,繁英落素秋。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在当前尼国“天下”之外,海量的智人群体继续演化并不断扩张,第三波也是最后一波智人已经在非洲南部形成(y系),即将踏上占据整个非洲的征程,而在原本的历史上,在欧洲和中东地区的第二波智人,即o系(后来的东亚人种)和r系(后来的西方人种),在彻底灭亡尼安德特人后将开启大东征,他们一路向东,最终占据整个欧亚大陆,他们当中的r系成为欧洲、西亚、中亚的雅利安人、斯基泰人,而o系则穿越重重阻隔,占领丹尼索瓦人的地盘后继续向东,最终占据第一波智人(abcd系)的全部地盘,成为东亚、东南亚地区最大的族群,其中中日韩越是纯种o系(o3、o2),而东南亚则形成马来人种(o系混合cd系)。 而在这个时空,o系和r系的超过半数人口已被我纳入了尼国或邻国治下 ,随着农业的快速扩张,脚下土地养活更多人的能力急剧攀升,人们对于迁徙寻找新大陆、新聚集地的意愿反而比历史上小了很多,若放任当前的发展模式,即便冰期结束之后,人口向东、向南乃至抵达东南亚、美洲的时间将大大延长,这对于人类文明的发展和扩张,可未必是好事呢…… 心绪随着自己在纸上不经意间画出的世界地图草图蔓延,最终,我的目光聚焦到了所在大陆的最东端,两条大河奔流的大平原,以及北面的荒漠和西面、西南面的大山…… 现在,它们正在被尼安德特人的“表兄弟”——数十万丹尼索瓦人占据,而在这个时空,尼国的势力抵达这片土地,又不知是何年,而原本的土地主人丹尼索瓦人的命运,亦不知将何处去……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我有点想家了,但这个时代,没人能理解,也无法跟任何人诉说。 一百零八、寒风不渡大雪山 尼国四年7月,巴国国都雅城。 巴国这个远在翡国东面的国家,从来都是尼国人口中“天边”的存在,诸如“你去巴国啦?俩月都不见人影”之类的俚语不知凡几。但现在,我和尼国、哥方一众将领率领数千骑兵,正踏在巴国坚实而富饶的土地上,而巴国国王巴特尔正率领全部巴国高官正在急匆匆赶来。他们身后的背景板上,废墟中飘荡的狼烟随处可见,模糊了大半个天空…… 时光回溯到一个月前,在南方部族充当“大忽悠”的我和首宝柱他们接到严青眼军事急报——夫方人被冰雪所逼,悍然举族南下,巴国面临生死存亡,请国王示下,如何应对。 面对远在天边的国度和尼国饱受食物短缺困扰的现状,首宝柱、员柯明等人不出意料地集体反对出兵——开玩笑,出兵救翡国,赔了一堆货物,还收编了5万张嘴,这买卖怎么看怎么划不来!此前打仗造成的窟窿还能用南洲的新产出和南方部族的食物存货来勉强弥补,这要是再开兵打仗,给军队和哥方盟友赏赐不说,这要再带回来一堆难民,整个冬天尼国全体国民都得西北风伺候。 佘远、元乙等参谋军官也十分犹豫。佘远提出,此前拯救翡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离着尼国更近,曼方军和叛军一旦得势,有可能对尼国东部边境产生威胁,因此为消弭潜在的威胁,提前将这两股势力扼杀在萌芽中是值得的,付出些许代价也能够承受,但是这次……尼国见过夫方骑兵的人都没几个,估计翡国见过的能多一点。 火中取栗,没有收益…… 在原始王国的官员看来,一切都很清晰,以他们目前的经验和视角,得出这样的结论再正常不过,甚至可以说是这个时代人见识、眼界的最高水准。 但,如果,放眼于谋万世呢? 这话我没对他们讲,因为这又涉及展示“神迹”。随着国王再一次乾纲独断,尼国高层终于罕见地“大哗”——因为国王的最新命令是,征发3000名尼国骑兵,以及5000名哥方骑兵,向东渡海! 我估计他们也就是不敢把“国王是不是疯了”这种话挂在嘴上,反正首宝柱、员柯明他们近几天反复小心翼翼——真的是小心翼翼,态度一点都不激烈,看得出这个命令严重刺激到了这俩家伙,甚至……在脑海中反复盘点库房存货后,“亡国”这个词语第一次在员柯明脑海中涌现。 竭泽而渔,焚林而猎,现在这个时代还没这俩词,但我相信,首宝柱他们脑子里一定是类似的想法。也罢,跟他们展示一下神迹也 无妨,省得看见他们几个丞相府的官员眼泪汪汪的又来劝谏,搞得我于心不忍。 跟他们说完原因后,首、元等人虽停止劝谏,但脸上的忧惧之色始终黯然。 “国王您到底跟他俩说了啥?”此时此刻,站在我身边一同观赏尼安德特先祖口中的圣河(多瑙河)美景的严青眼十分好奇。来巴国的一路,严太尉平生第一次手握近万“雄兵”,着实体会了一把睥睨天下的感觉。不过,随着丞相府筹措的一点可怜兮兮的食物给养渐渐耗尽,而巴国送来的吃的又远远不敷使用时,统帅大军的自豪感瞬间变成了愁眉不展,大战过后,尼军损失不大,但兔崽子们得胜后狼吞虎咽的样子,比在战场上面对夫方骑兵冲锋时更令人心惊肉跳。望着言库(严库)每天拿过来的食物剩余报告,严青眼算是彻底明白了他的好友首宝柱为什么如此反对东征。此刻,心事重重的严青眼回想起首宝柱、员柯明忧心忡忡的脸色,不禁对我出兵的想法好奇起来——敌人完全不堪一击,掌握了哥方新任相国白归雁发明的斜线战术,拥有铜矛和藤甲,甚至第一排战马都披上藤甲护胸的尼军骑兵,面对夫方人完全是降维打击。 “我告诉他们东边有吃的。”我轻声回答道。 “哦……嗯?”仿佛是“吃的”俩字唤醒了大脑中的某个活跃的区域,心不在焉的严青眼忽然转身,忧虑瞬间转成了兴奋:“吃的?在哪里?!” “南边啊!”我笑着说。 “嗨!”严青眼气势一沮:“白兴奋了,您说南洲啊?那边吃的是不少,但人手不够,老林他们拼了命也供养不了全国啊!” “不找林秉要。”我说:“咱们自己就能搞定!” “咦,那就不是去南洲,对吧?”严青眼问。 “哈哈,其实也是南洲,跟南洲是一片陆地。当然,严格来说,咱们尼国跟南洲其实也是一片陆地,只不过不是一个大洲。” “啥叫大洲?”严青眼茫然。 “嗨,说岔了……不说这个,而且不光南边,东边同样有一片肥沃、富饶不输于南洲的大陆,而且离着更近。” 此时此刻,严青眼目光迷离,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深深地望向南方和东方——他不知道的是,自今日起,越来越多的尼国人、翡国人、巴国人及游牧民族人,在尼国国王的感召下,将目光投向南方、东方——这两个方向烟波浩渺,仿佛充斥着无数凶险,又似乎孕育着勃勃生机,仿佛代表着某种未来…… 同巴国的盟约很快签定,遭受夫方人焚劫的 巴国领土,不出意外地无力承担军费,只得将大量流民人口移交尼国大军带走。而遭受惨重损失的夫方人,在冬雪的逼迫下,也不得不接受尼国的合约,全族解除武装,越国圣山暂避风雪于翡国以北,黎城—圣山—圣河一线以北的土地上已经空无一人。 同时,先前派出的南面探险队已经率先回来了,并证实了国王口中的消息—— 大河! 极其雄壮、宽阔的大河! 探险队里懂得农业的人纷纷兴奋地说道,就这条河两岸的土地,若全部开垦成农田,能养活10个尼国还有富裕! 此时此刻,这条世界第一大河尚未开发,但宽广的河床、丰富的水量依然造就了河两岸极其肥沃的草场及丰富的动物资源,我下令全军登船渡海——这次我又搜罗了尼国全部的船只东征,国内一时间又陷入无船可用的境地,纷纷改为损耗较大的陆路运输,大司工首建已征调民夫日夜赶工造船弥补缺口。 刚刚得胜的尼国—哥方大军,渡海后迅速由军队变为捕猎队,向着安逸了数百万年的大河两岸的动物们举起了长矛。一时间,血肉翻飞,肉汤滚滚,吃得走不动道的捕猎队成员纷纷思念起尼国本土库存见底、逐渐挨饿的亲人们,并庆幸自己随着大军出征,将口粮省了下来供弟弟妹妹吃,能够熬上更久。 “我明白了,这边是国王陛下您这次一反常态,尽可能多征兵来东边的原因!”元乙道,这个家伙现在越来越不把我当亲大哥了,一口一个国王陛下叫的极其习惯,仿佛有一个小阁老天天在他耳边喊着“工作的时候称职务!”搞得元丙这个直肠子也跟他学坏了,“国王”“王后”叫得一个欢实。 罢了,随他们去吧。 此次哥方同样派出5000骑兵跟随,国内食物短缺压力为之一松,而曼方单于一面对哥方骂骂咧咧,一面励志要在尼国面前好好表现,早日超越谄媚的哥方蛮子,取得尼国国王和大臣信任,下次跟着出去喝酒吃肉。 当东面的探险队历尽千辛万苦找到我们后,我正在下令将5万巴国难民尽数运往新的居住地,同时捕猎队大肆囤积食物,作为难民第一阶段建设的消耗,新的诸侯国“齐国”也同时建立。等木屋、帐篷纷纷建立起来,并开展简单的“扫盲”后,移民们便可以在广大的土地上自行放牧、狩猎,养活自己。而我手中的数千大军,则将掉头向东,走陆路抵达东面探险队发现的新半岛上狩猎发展,同时派遣船队回国,将秦国、山国、胡国、阳国的人口全部搬迁至新大陆,与齐国一起平 分人口后沿着大河(尼罗河)两岸向南发展,以农业种植和畜牧业为主要发展方向。而尼国本土由于秦国等四国搬迁,空出大量土地、牧场,极大地延缓了食物匮乏的窘境,丞相府也着实松了口气。首宝柱这个家伙经此一吓,往后余生变成了一个类似“屯粮食老太太”之类的家伙,酒也不喝了,天天掰着指头计算全国的粮食、肉类产量和人口数,不知不觉开发出来一门最早的《首式经济学》。 四个月后,当尼国四年的冬天开始降临之时,冰期造成的霜冻寒冰已经沿着风暴岛—黎城—圣山—圣河一线以北全面蔓延开来,冰封的大地上,一切生灵都埋葬在冰盖下。而在尼国上下一心、共渡难关的坚持下,冰线以北几乎成为了无人区,所有的人都被尽可能迁移至大雪山以南,在相对温暖的地区度过真正的冰河世纪的第二个冬季。而安顿下来的秦、齐、山、胡、阳等国,在新的土地上已经完成了初步的建造和安置,开始按照尼国既有的经验过冬——一个远比他们经历过的冬季温暖得多的暖冬。冬日可爱,此言不虚,在新国度的第一个冬天,一些火力壮、不怕冷的年轻人甚至敢于白天出门,在雪地里打雪仗,欢声笑语取代了历年冬天的了无生趣,使移民们在背井离乡、辛苦拓殖的同时,在饱暖和富足的生活中获得些许安慰。 食物匮乏暂时解决,冰期来临的拯救工作业已完成,尼国拓展了地盘,翡国、巴国得到了拯救,游牧民族的人们也得到了新的归宿,尤其是哥方、曼方和夫方人作为南方国家眼中的“北虏”,此前一向恶名远播,但在风雪的威胁下,尼国一视同仁,夷狄同待,没有放任任何一个族群、一个部落的人自生自灭。尼国四年冬日降临之际,在国王和一众高官的不眠不休中,在国家日趋完善的制度保护下,在军队舍生忘死的拼杀中,尼国仿佛北境长城一般,将有形的、无形的凛冽罡风全部挡在国境和全体国民之外,将尽可能多的人揽入胸怀,将更多的温饱、富足、知识带给国民和盟国人。在这个依旧原始、蛮荒的时代,古老的王国蓬勃生长,面对着地球母亲最暴虐的一面——冰期,伸出了抵抗之矛。 而温暖富庶的新生存空间的发现,也彻底点燃了依旧留在尼国本土的各侯国的热情,并催生出连国王都始料未及的惊人效果! 一百零七、东方有友南来宾 尼国四年5月,翡都七丘城。 白色的炊烟,不断从简陋的木质城墙围起的城市中袅袅升腾,在纷繁忙碌的5月,又到了一个惬意的午饭时间。经过一个春天的修整,同样是区域大国的翡国展现出了强劲的恢复能力,都城又开始呈现出欣欣向荣——如果不靠近了仔细看,没人能够发现木质城墙上那一块块的木质补丁,以及护城河边上重新开挖的新土的颜色。 自乌斯和曼方之乱后,翡国人口凋零,春燕巢林,七丘城亦毁损严重,多处城墙垮塌或被焚毁,护城河也被攻城的叛军用土填了个七七八八。叛军投降、曼方骑兵撤走后,翡王翡利看着流离失所的百姓和损失惨重的国家,面对一地烂摊子欲哭无泪。关键时刻,一纸《尼翡条约》成了战后满目疮痍的国家唯一的救命稻草。 条约生效后,为防止流民把本就不多的翡国南部存粮再耗尽,我几乎是第一时间下令海国船队尽数集结并赶往七丘城拉人,而翡利和一众翡国官员更是仿佛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魔怔了一般,疯狂将手中衣不果腹的流民往七丘城西边的海边赶。为了防止流民们迟疑闹事,翡国负责安置、组织流民的官员们大肆宣扬尼国乃是当今唯一的“地上神国”,连大王和俺们一众官员都心向往之,但大王高风亮节,加上诸位现在正在为极寒所迫,因此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先让与诸位百姓,请大家务必安心前往尼国,安心过好日子——至于这些搪塞、哄骗老百姓的话日后真应验之时,翡国一众官员百姓捶胸顿足的故事,要到很久以后才发生了。 当然,翡国官员们的话也不是完全空穴来风,为了安抚在海边集中等待上船的流民,尼国率先用船队运来了500口锅和大量的餐具,作为给翡国猪仔,啊不,人口钱的定金。虽然食物不多,但煮食的美味依然如前事一般,立即打消了不少流民心中的迟疑——即便是一天只能吃一顿饭。在海边等待的漫长时间里,没有一个流民饿死,更没有人闹事、嚷嚷着要回七丘城。每天晚上,流民们吃过唯一的一顿饭,便纷纷向帐篷里躺尸,以减少消耗。若从天上鸟瞰,夜晚的翡国海边营地寂静无声,只有一团团的篝火熊熊燃烧,温暖着火边的帐篷和里面饥肠辘辘却无比满足的一群人。 为了尽快运输国王眼中的第一大财富——人口,海国大将海波亲率船队行动,一路上殚精竭虑,不断催促,终于赶在冬雪降临前运走了3万人,其中2万人被直接送到了南洲林秉等三个拓地的侯国,经由一冬天紧急培训语言文字,开春即全部投入生产。剩余一万人被运送至尼国 新开拓的土地——珍奇岛(西西里岛),同样准备过冬,开春建设新的城市——新海城。 翡王答应的5万人一下子少了一大半,剩下的人在尼国的劝说下开始向南行动,一路沿着海边穿过整个翡国南部国土,抵达相对温暖的珍奇岛对岸。由于珍奇岛很荒凉,此前翡国完全是当做三不管地带经营的,虽有不少森林草原,能够放牧狩猎,但短期内无法承载如此多的新移民,因此后续的2万人只能驻扎在岛对岸,即翡国最南端的领土尖上,靠着尼国船队定期送来的给养勉强过冬——当然,由于纬度大大向南,冬雪的影响远小于七丘城或尼国王畿地区,有利于缺衣少食的移民过冬,而地中海的气候同样适合冬日行舟,使得一整个冬天尼国船队的补给行动不受影响。 这些人送到南洲亦不可行,因为林秉他们的南洲三侯国尚未完成人口搬迁,目前南洲大陆上尼国子民仅1万人,此前运来2万翡国人,已经令三位诸侯心惊胆战,一冬天都没睡好觉——事实证明他们多虑了,翡国新移民自从吃上煮食,住上简陋的木屋后,已经把自己催眠了,纷纷觉得翡王及一众翡国官员“诚不欺我”。冬日在屋中的火堆旁,新移民们尊敬地跟着教授语言文字的尼国老师,孜孜不倦地向“神国”学习。而新移民蓬勃的融入趋势被林秉及时报告给我和尼国朝廷后,首宝柱立即修改了计划,开春即令海波率船队将剩余的2万人全部送至南洲,不再去管那个“人口比例”的风险。 至尼国四年初夏,翡国的5万流民均已妥善安置在南洲和珍奇岛,在促进两个地方开发的同时,甩掉5万张嘴包袱,且获得了大量陶器和铜工具助力的翡国仍有15万人的“巨量”人口。靠着投靠尼国“以送兼振,两难自解”的基本国策,经过劫后余生的国民辛勤努力,翡国飞速地治愈了战争创伤,国家开始重新正常运行起来。 南洲的开发同样再上层楼,运送完翡国移民后,海波船队马不停蹄(划掉)船不停桨地奔回尼国本土,用了整整2个月将林、崔、卢三国剩余的百姓全部运往南洲。不同于运输一无所有、孑然一身的翡国移民,三侯国的百姓不但拖家带口,而且携带着大量家什——食物、家具、车辆、工具、玉器,还有不少新制的铜钱,导致海军运输队极其头疼,最终用了一倍的时间才运送完同样是2万人的三侯国百姓。尼国四年,南洲的人口数量首次超过5万人,成为尼国举足轻重的领土之一。 在南洲和尼国北部领土大开发的同时,夹在中间的南方部族终于坐不住了。 自5月起,同后 建他们最先建立联系的晋国便密集派人北上,来到尼都打算“偷师学艺”,却发现尼国的一众技术完全不是他们的大脑能够理解,更遑论偷学了——也用不着偷,尼国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甚至尼国国王和三公九卿对南方部族都毫无防备之情,想看啥看啥,想去哪去哪,没有一点“技术保密”的意识。晋国人沮丧地发现,人家根本不需要防备任何人,而靠自己学,南方部族一辈子也休想过上尼国的日子。 那么,不靠自己呢? 投尼一念起,刹那天地宽。 晋国使团回国后,使团中的成员纷纷回到各自部落,几乎是紧接着,韩部、魏部、赵部等部落均偷偷将使团中的人重新派往尼国,打算率先向国王输诚,第一个拿到加入尼国的入场券,以获得更多支持。晋国所有部落的想法凑在一起的结果就是……刚刚离开不久的一整个使团,又零零星星全部回到了尼都,重新聚拢成了离开时的样子。不过,这次的“使团”可不像上次那样团结一心,而是几乎吵上了天,纷纷指责其他部落“吃独食”。 算了,也不差这一万多张嘴了。我和首宝柱很“无(qie)奈(xi)”地做了调停人,而提出的条件令众人立即停止了争吵,霎时笑逐颜开—— 晋国内附,正式成为尼国领土!而晋国的全部子民——基本上都是不会说话的尼安德特人,也同时立即成为尼国子民。 晋国“投降”的消息很快传遍南方部族,其他部落同盟如楚国、吴国、越国同晋国本就贸易往来频繁,自铜钱流通后联系更是进一步加深,而晋国在得到尼国朝廷支持后,陶窑、铜矿、军队、工坊、城市迅速拔地而起,仅仅两个月时间便日月换新天,跟过去的苦日子说拜拜,跟尼国新生活say嗨嗨了。为了打造晋国这个示范效应,我同首宝柱、员柯明连语言文字教育都没让他们搞,俩月时间专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派了一大批的技术人员和熟练手,帮助他们急速建立能够自给自足的产业,并迅速掌握各类工具的制造、使用方法,为此还不得不令食物“产能过剩”的林秉他们运了一大批肉食来晋国,满足早期工匠们的生活所需。富裕的南洲大陆开始反哺尼国本土,开始支持由于“四面出击”而变得左支右绌的朝廷,渐渐有点“江浙财赋重地”的模样了。 尼安德特人优秀的聪明基因大放异彩,晋国也不负众望,在短短2个月内成为了南方部族中的“样板”。晋国的经济发展成就深深刺激了其他部落联盟,接下来的几个月,楚国、吴国、越国等对尼国“北佬”的疑虑渐渐 消散,纷纷派出使团前来尼都请求内附,而依旧饱受食物短缺限制的尼国朝廷,在秋收前彻底丧失了继续吞并更多领土的能力,只能同南方各部落联盟虚与委蛇,直到——新一年秋收完毕。 不过,南方部族的内附,随着一件大事的发生,重要性竟也暂时退居第二,被我完全扔给了首宝柱、佘向纯、员柯明他们。而我和严青眼、寇齐、古新、海宁等人,则被一则突如其来的远方消息所吸引,再次踏上了扬帆远航的征途…… 一百零六、重本不可轻毫末 农耕自是农业帝国的命根子,也是尼国未来最重要的事务。但除了农耕之外,工商业的兴盛同样不可忽视,工、商作为金块的另外两个边,同农业相辅相成,互相促进。工商繁盛的古代农业帝国大都兴旺发达,而抑制工商发展的帝国则最终往往把自己“作死”,而且在古代统计学、经济学尚未诞生之际,许多压制工业、盘剥商业的统治者到死也无法明白究竟是什么摧毁了自己看似坚不可摧的帝国,最终只能归咎于“天命”、“道德”等虚无缥缈的论点。而后世的君王同样无法一窥本质,而是在重本抑末的道路上反复作死,而三百年一大劫的治乱循环,往往部分源自于此。 古代中国,有三类主要货物的出口对我国土地物质含量的消长有影响。古代对外贸易主要依托路上和海上丝绸之路进行,尤其是唐宋以来海路逐渐畅通之后,由于海运载货量大、成本是陆运的十分之一,使得海量的财货开始涌入和涌出国境。茶叶、丝绸、瓷器三大商品是我国古代向各藩国和邻国,乃至远方的国家出口的“拳头产品”,数量最大、种类最多,饱受国外欢迎,其中瓷器的名称成了中国外文名,丝绸的名称成了东西方贸易路线之名,而茶叶也荣登早期工业时期的英国对全球市场的那段著名描述。瓷器是由高岭土和木炭烧制而成,高岭土含硅和铝,木炭则为燃料,烧掉之后残渣可还田,几乎不占用可耕土壤,也基本不造成土地物质含量的流失。因此,就涵养地力这一项来看,瓷器是最佳的出口产品。丝绸的原料是地里种出来的桑叶,因此出口会造成土地物质含量的流失。但是,丝绸加工工序繁多,单价极高,里面包含的人工、机器和“专利”费用等附加价值占比高,单位土地物质可以生成的产品售价最高,因此虽然有地力损失,仍不失为较好的出口商品。茶叶基本上全部来自于土地种出,仅包含晒、炒等一些简单工序,其附加价值低,赚来的钱很大一部分都是土地物质换来的,从涵养地力的角度看,当属三大拳头产品中“最不土地友好”的产品。 较上述三个“大宗商品”来说,我国其他出口商品较为繁杂,且数量规模小、货值低。其中,铁器、陶器、钱币等物品基本不占地力,而粮食、牲畜等则占。此外,还有进口和引入问题。我国古代主要缺乏铁矿石、燃料、木材和贵重金属,在部分饥荒时期也缺乏粮食,这些物品是进口的主要商品。尤其是宋明以来,同东南亚的海路完全畅通,南洋地区一年三熟的稻米成为了华夏上亿人口的有力供应,而粮食的大量进口,对于我国涵养地力有着决定性作用,对土地物质的流 失是一个有力补充。木材同样可以补充地力,但自万历朝西班牙人在马尼拉屠华之后,海路进口木材便告断绝,明朝东南沿海的造船业此后仅能仰仗云贵出产的木材。至于煤炭、铁矿石的进口,对土地物质流失没有补充帮助。而自明朝以来大量的白银流入,同样只能有利于我国的货币改革和抗通缩,对涵养地力没有帮助,甚至,明朝末年土地变得贫瘠沙化,产量降低,跟我国大量出口土地产的商品交换白银有一定关系。 中国历朝历代的政策在土地物质保护和地力涵养方面均有得失,而地力亦深刻影响王朝命运。 秦发兵攻匈奴,收复河套产粮区;汉北击匈奴、鲜卑,拿下河西要道和漠南草原,均是拓展华夏物资产量、挤压敌人生存空间的有效做法。在秦皇汉武之威的照耀下,北方游牧民族的生存空间第一次被压到最低——河套、河西和西域归国,漠南羁縻臣服,仅余漠北苦寒之地供其苟延残喘。不过,在秦汉北伐的过程中,土地物质含量的流失也十分严重。无论秦军还是汉军,北伐军均大量使用马骡运输粮食,作为大军供应。这些中原长出来的粮食被士兵消耗后排泄在草原上,马骡和部分士兵死亡后腐烂在草原上,均造成中原的土地物质转移至草原。当然,战后一部分土地归了华夏,属于“肉烂在锅里”,但流失在漠北(仍属北匈奴或者鲜卑)和漠南(属于羁縻的南匈奴)的土地物质,则基本上无法收回。 当然,每次北伐,汉军均会带回大量战利品,史书上经常出现“获牛羊百万头”之类的记载。这些战利品南归,成为减少敌方地力、补充我方地力的有效手段。尽管很多人诟病汉武帝北伐,将缴获的牛羊养在上林苑(有“卜氏养羊”的故事)而不分给平民和士兵,导致牛羊大量死亡的例子(并经常用该例子解释经济学上“公地的悲剧”,用来鼓吹私有化和自由经济、反对政府干预),但从土地物质保持上来讲,即便是战利品牛羊全死绝,其土地物质也不会消失,仍旧肥了中原王朝的土地(尤其是上林苑一带,后来汉宣帝下旨开放这一片土地给平民种植,相信能够保持多年高产量),仅仅浪费了牛羊生长期的几年阳光能量而已。而经此一战,匈奴再无力南侵,而是由于资源不足陷入内乱,最终同中原维持了数十年和平。 因此,单就地力而言,中原王朝北伐最优的做法即派出尽可能少的精锐部队,缩小补给量,尽可能将阵亡将士带回长城以南,同时大力掠夺长城以北的人口和牲畜、物资,掠夺不了的也要尽力驱赶至长城—漠南一线,减少北方的地力,令其人口承载 力下降,以消除威胁,方能确保数十年的和平。当然,地力同能量一样,“损有余而补不足”,永远倾向于自高处向低处流动,随着北方地力的不断缓慢涵养(经济活动、鸟类和兽类活动、水流、风沙),最终又会使草原地力恢复,从而出现新的强敌,但能够大大延缓北敌入侵的频率,为王朝争取数十年上百年的和平发展期,当比历史上北虏年年犯边的情形好多了。 隋朝再次占据河西、河湟和西域,唐朝在此基础上将漠南整体纳入版图,创造了清朝以前中原王朝的最北边界。在盛唐的开拓下,漠北一度都被安北都护府所辖。但是,短期的统治并不能为帝国长期的安全提供保险,随着武周政权乱政、后突厥帝国再次兴起,漠北草原丢失;而后安史之乱,回纥人占据阴山受降城,吐蕃人占据河西陇右,漠南、西域等地亦沦陷。当北方土地不稳定、北方边界不固定时,将长城南北当做“一家人”,终会为己埋下隐患。而唐一朝虽北伐次数极少,仅知名的李靖夜袭阴山等军事行动也都是小股精锐奔袭掏心,造成的土地物质损失极其有限。这也再一次表明了对北方敌人实施该战法的有效性,同时,盛唐的烟消云散也再一次证明了地力的重要性。当中原历经开元盛世造就的人口、物质大爆发,土地肥力和亩产也不可避免地再次下降,最终使国家实力无法承受北军南侵。因此,即便是统一的国家、自己的国土,也有基本盘和边境之分,更遑论羁縻地区、藩国等高度自立的地区了。在兴盛时期,帝国亦应居安思危,尽力增加基本盘的地力,同时加快同化边境和羁縻地区的人口,令其逐步变为基本盘(如明清改土归流使云南、贵州成为华夏基本盘)。 南北两宋的主题是“掠夺”,即过于强大的北军南下,使身处南方的帝国风雨飘摇,而北军每一次南下劫掠,都会造成土地物质向北流失,不过,女真战士和蒙古战士的战斗力举世闻名,金国人按照记载应为类似斯巴达三百勇士那种战士,死战不累不退,一支部队能消耗宋军十支;蒙古大军更是鞭笞全世界,中亚、阿拉伯、斯拉夫文明同中华文明一样相继被其彻底摧毁,未赶上近代化的列车。若非南宋时期手工业、商业进一步发展使农业帝国的周期性弱化,以及航海业兴盛使海上渔业成了陆上土地物质的有力补充,以两宋的小体格很难撑上近三百年。另一方面,两宋始终在贯彻华夏文明自北向南拓展农耕基本盘的进程,继衣冠南渡和唐末江淮流域安定爆发之后,第三次向南拓展基本盘即在两宋时期,四川、湖广(湖北加湖南)和浙江、福建地区涌入大量汉人,使其迅速 成为农耕产粮之地,这些新开拓的农地提供了海量的土地物质,无形中延缓了地力不足的趋势。至于两广和云贵,则要等明清时期改土归流完成之后,才能彻底变成基本盘了。 明朝对于土地物质的特点是“北维持、南拓展”。在北方,明军谨守长城一线,设立了九边军镇。每年,明军阻止蒙古人南下的一大制度为“烧荒”,即在夏秋干燥之际将长城沿线数公里至十余公里内的草原全部点燃焚烧殆尽,以阻止鞑靼、瓦剌人南下占据草场放牧,将长城以北一线变为南侵的基地。烧荒使蒙古人南下要通过一段“无草区”,增加了其入侵难度,但从土地物质方面看,对地力的维持没有任何帮助,仅仅是烧掉了一年的太阳能量而已,土地物质依然存在,第二年还是能够长出牧草。年年烧荒,不过扬汤止沸而已。在南方,与上文宋朝提到的类似,明朝通过改土归流和移民实边(如册封沐氏镇守云南),将两广彻底变成华夏农耕基本盘,将云贵开始纳入基本盘。虽经杨应龙之乱、奢安之乱、蒙自之乱等反复,至清朝雍正年间,中央帝国还是艰难地完成了改土归流,使我国现在版图的最南端成为了安全稳定、产出良好的大后方。而越南地区在明朝曾短暂收复,清朝由于要维持“满汉蒙三族基本盘平衡”,未继续向越南和中南半岛挺近,未占据一年三熟的产粮区,实为农耕华夏帝国的巨大遗憾。 若想帝国长治久安,必须在人口、物质注定大爆发的背景下尽力维持土地肥力,方能延缓王朝寿命。而土地物质的消长需要从贸易、战争、拓殖等一系列国策中体现。一是尽量多出口瓷器、铁器等不消耗地力的商品。以不含肥力的高岭土、铁矿石换取外汇,进行货币改革,能够最大限度地降低本土的土地物质流失。二是适当出口丝绸等占地力小的商品。许多商品虽然自土地中生长,但附加了大量的人力和技术成本,使土地物质本身的价值占比大大降低,这类商品亦可大量出口,仅依靠这部分出口收入中的一小部分,进口一些土地生长的产品即可。三是大力进口粮食、牲畜等补充地力的商品。历代王朝即便是盛世,也必然面临自然灾害、叛乱等因素造成的地区粮荒,因此,大量进口粮食、牲畜既可以缓解粮荒,维持秩序,又可以有力补充土地肥力。 而保持地力同样有最佳战争政策。一是向南拓展新的农耕基本盘,寻找新的土地物质。按照明朝的基本思路,沿长城一线固守,大力拓展南方温暖的土地,是以农为本的封建帝国最传统的发展模式,唐、宋均采取此策,使我国版图达到云、贵、桂、粤,并一度吞并越 南北部。若继续此策,则最终步入近代的中华版图,有可能是明朝基本版图(汉地十八省和藏地)加上中南半岛,以及一部分马来群岛土地(如婆罗洲这种华人聚集、曾诞生过兰芳共和国、戴燕王国的土地)。惜哉,最后一个王朝是个“农耕渔猎畜牧”三元王朝,倾向于向北拓展,向南维持,最终形成今天的中华版图。二是尽量采用小股精锐奔袭的方式北伐,省却地力流失。仿照李靖夜袭阴山之例,以较少的精锐打击对方核心力量,以较少的人畜损失削弱北境强敌的力量,同时掠夺物资人口,延缓草原土地肥力恢复。三是通过移民和掠夺物资,强化核心领土的地力。即便是北方草原归于版图的年代,亦应居安思危,通过贸易和政策引导北方的物资南下越过长城,避免在漠北、漠南再次形成强敌。同时,拓展新的可耕土地,并通过移民令其尽快变成农耕基本盘。 由于避孕手段的缺乏和多子多福等传统观念影响,在达到马尔萨斯临界点前,人口均会不断自然增长。因此,土地物质含量永远面临不足的状况,而上述策略只能治标,要想彻底治本,需抛弃传统农业帝国的发展逻辑。对于农业帝国来说的根本之策,一是寻诸海洋。以海鱼等海中物质补充土地肥力,延缓河流和水土流失造成的土地物质缓慢下降。二是扩大土地规模。提高技术水平,使乱石滩、高地等土地变为可耕地,拓展耕地面积。三是尽力控制人口增长。这一条最难,需要在文化、观念上缓慢改造。 这一点对于尼国同样十分重要,随着尼国“地理大发现”和国土、国民不断延伸,终有一日会占满整个世界,而前世华夏帝国遭受的治乱循环的影子,同样会长久困扰这个时空早熟的尼国文明。 一百零五、治乱重源是农耕 当前,尼国的农业飞速发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替代畜牧业、狩猎业在全国的占比,而新生的原始王国尼国,也在成为一个成熟农业帝国的高速公路上飞奔。新的面食不断涌现,新的豆类食品被发明,人们越来越多地意识到农耕的强大威力——亩产远超放牧的收益,在王畿和各侯国统一组织开垦的同时,不少家庭也开始自发地投入农业生产,四处寻觅种子,并学着开始改造自家牧场为农田,并大力耕种。 在我的前世,中国是农业大国,也是自农业诞生以来最依赖农业的帝国之一,农兴则国强,农衰则国灭。因此,历朝历代大都以农为本,以食为天,从而塑造了古典中国最重要的特质之一,这其中,土地肥力是决定农业产量的关键因素之一。在古代,由于受到传统文化各方面影响,人口持续增长,除非大的灾害或战争发生,否则基本不会停止。而更多的人口则对食物产量尤其是粮食产量提出了更高要求。古代政治家们历来安定天下的“法宝”都是在如何增加耕地面积、增加亩产、减少分配不公这三个方面方面绞尽脑汁,其中前两个是“做蛋糕”问题,第三个是“分蛋糕”问题,本质上是在人口不断增长粮食压力加大的情况下,既要增加粮食总量,又要以相同粮食量尽量养活更多人,如此方能尽力延续王朝寿命,延缓崩溃的到来。 前世,增加耕地面积的主要方法有开拓国土占据农业区、制定优惠政策开垦荒地、革新农业技术以增加土地适应性(如水车、筒车的发明使高地变得可开垦)等方法,原理相对简单。增加亩产的主要方法为满足作物生长所需条件并尽可能优化,如充足光照(古人很难干预)、充足水源(高度依赖自然条件,人工技术可适量补充)、减少病灾虫害(依赖农业技术)等,原理均偏技术性。 此外,还有一个历史上长期困扰华夏帝国,将来也必然困扰尼国发展的大事——土地物质含量,也是影响亩产最重要的方面之一,且除技术性外,还有一定的社会性乃至政治性。土地物质含量多寡,即土地是否肥沃直接决定了整个国家的粮食产量,而对于古代农业帝国来说,农业生产是整个国家最重要的事务,粮食产量既是国家稳定的保证,也是抵御外侮的力量之源。因此,土地物质含量的变化同王朝的兴衰紧密联系在一起,而破解农业帝国治乱循环的密码之一,就在于弄清土地物质含量的循环往复。 对于土地来说,即使肥料使用率再高,每次收获后将收集的的全部排泄物、残渣、秸秆、杂草、虫类等剩余物均充分发酵后肥田,仍然无法做到土地 物质100%回流,主要原因一是非百分之百收集导致的土地物质的缓慢流失。土地中产出的作物,会有少量被风力、水流等带走,且随着人畜迁移,部分粪肥也无法完全流回土地,这导致即使不断施农家肥而不补充外来物质,土地物质含量仍会缓慢流失,只是速度缓慢许多。二是部分元素无法回流导致的养分不足。许多特定的元素或物质不包含在剩余物中,无法通过肥料重新进入土地,导致土地养分不均。三是人口增长和财物增加导致的物质无法回流。王朝初建时,人口、财富较少,土地比较肥沃,王朝中期人口量数倍于初期,消费的财货数十倍于初期,这些多出的人和货物大都产出自土地,人自不必说,全身的物质全部来源于土地。而如布帛、木制品、皮具、角具、鬃毛制品这些土地中直接或间接获得的物品,在世数十年乃至上百年都不会腐烂,因此也长期不能流回土地,这导致王朝中后期的土地总体肥沃程度不可避免地低于建国初期。四是商货出超导致的物质不可逆流失。农业帝国发展到一定阶段,商品经济飞速发展,对货币的需求量大增,此时商人们都倾向于向海外输出商品以换取足量重金属货币,这导致土地产出的货物流入海外(尤其是我国输出的茶叶、丝绸等商品完全产自耕地,只有瓷器不是),而换回了大量金银铜等无法回流土地的金属,该流失的不可逆导致了土地加速贫瘠。 随着统一的农业帝国不断发展,全国土地的平均肥沃程度不断降低使单位亩产下降,再加上人口暴增使人均耕地面积下降,导致粮食总量和人均粮食均不足,进而引发政治危机、社会动荡和军事实力下降,最终导致大厦倾倒。而经历了大乱之后,由于人口大量死亡,财富大量湮灭,这些物质全部通过腐烂和焚烧进入了土地,使新的王朝建立初期全国土地重新变得肥沃,亩产提高,再加上人均土地面积扩大,从而拉起一波新的增长和盛世。这就是华夏大地上如影随形的王朝周期律,或称“治乱循环”。 以明朝为例,按照学者估算,南北方加权平均后每年亩产约343斤,每人每天大约需要1斤粮左右,其他蔬菜、肉类、油脂大概也需要等同于1斤粮的量,因此理论上,在明朝的产量下,2亩地能够养活一人(元甲国王:羡慕啊羡慕!)。但学者估计,万历、天启朝时期,全国实际人口可达2亿人,人均土地面积尚能达到4亩。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出现了席卷天下的流民潮,从侧面也说明了亩产有所下降。 在东亚这片土地上,土地物质含量总是在200—300年时趋于贫瘠,这也符合“自古华 夏三百年一大劫”的论述,大一统王朝遭遇劫难的时候,大都是土地物质含量达到低点、产量严重下降的时期。在春秋战国之前,国家面积、规模较小的时候可以通过“盘庚迁殷”这样的操作再续300年寿命,因此后三代王朝(夏、商、西周)都拥有超过300年的国祚,殷商甚至通过迁都而拥有了两个300年国祚,而自秦之后,大一统的农业帝国占据了周边全部产粮区,无论是北部的荒漠、南方的雨林、东面的大海、西界的高原,都无法再给帝国提供多余的粮食,随着人口逐渐变得拥挤,最终不可避免地落入“马尔萨斯陷阱”,驶向毁灭的深渊。 而农业帝国如何对抗土地的缓慢贫瘠呢,这个问题随着尼国彻底成为农业帝国,并经历人口爆发式增长、土地开发到极致以后,同样会成为制约乃至毁灭尼安德特帝国的重要因素。 一个是扩大土地增加休耕率。尽力扩大可耕土地面积(包括扩大可耕国土和开发现有国土的“生地”),增加人均耕地量,缓解粮食压力,从而令更多的土地可以进入休耕期,缓慢恢复肥力。休耕可以使土地全方位恢复,比大量施肥效果更好。其次是尽可能进口更多与土地相关的商品。针对部分财货无法及时还田导致土地贫瘠的问题,可以鼓励多进口农产品或农副产品,用其他国家地区的土地物质来补充我国土地物质,弥补我出口丝绸、茶叶等大宗货物损失的土地物质。同时,出口货物应尽量选择非农耕所的产品,即矿石产品如瓷器、铁器等,这同样对手工业、制造业提出了更高要求。再次是尽力控制人口增长。这一条极难做到,尤其是在我国古代的文化背景下更难,也从未有哪个朝代做到过甚至开始做过,但这对于古代农业帝国才是治本之策。前两条只能延缓崩溃的到来,把300年国运延续成400年而已。若人口无序增长,即使占领全世界,也逃脱不了崩溃的结局。至于更加釜底抽薪的办法,就只能靠着推动农业帝国进入工业时代、信息时代来实现了。 最终,土地物质含量周期律的终结者必须跳出农业帝国的思考逻辑(正如那个国都与边境问题,亦或是方便面和外卖的关系问题),那便是工业化肥。工业化肥的出现,土地物质可以随时量产并补充,彻底终结了土地物质含量流失对古代国家的限制,乃至土地上的“治乱循环”。粮食生产不再是问题,国与国之间的对抗也从土地和人口的比拼,升级为生产制造能力的比拼,这是古典农业文明向现代工业文明发展的必由之路,也是包括尼国在内的人类农业帝国的最终归宿。 一百零四、税赋中看周期律 为专利制度绞尽脑汁的同时,随着尼国各项事务彻底步入正轨,首宝柱、佘向纯、员柯明等一干大员能够完全按照制度维持政务运转,进而推动整个“庞大”(相比原始社会部落而言)的王国向前发展之时,作为甩手大掌柜的我,在思考影响国家发展更长远事务——比如刚刚确定的专利制度——的同时,亦开始思虑“千年大计”乃至“万年大计”。而拥有后世记忆的我,心头始终挥之不去的一个梦魇,便是“王朝周期律”。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自古中原三百年一大劫……” “胡人无百年之运……” …… 这些前世的话时常令我从梦中惊醒,看着身边熟睡的古丽——现在她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我身边睡了,一个幼小的生命正在古丽腹中开始逐步成型——而王后怀孕的消息除了令举国狂喜,更令我不得不开始飞速思考整个国家的万世之谋,再次思考治乱循环之本源问题。 自上次同首、佘等人讨论治乱循环本源,并弄懂了人口发展和土地限制这一对矛盾后,时隔许久,又一个重要的思考开始摆上日程——尼国的赋税制度。 赋税制度是世界各国历朝历代最重要的制度之一,关乎国家命脉。在我的前世,中国历史上的赋税制度经历了农业时代的井田制、税亩制、租庸调制、一条鞭法、摊丁入地等,外加非农业制度中的火耗归公,以及现当代的分税制改革。研究古代税制沿革最重要的理论当属“黄宗羲定律”。伟大的“明末三贤”之一,大儒黄宗羲在《明夷待访录·田制三》中指出,历史上的赋税制度有“三害”:“或问井田可复,既得闻命矣。若夫定税则如何而后可?曰:斯民之苦暴税久矣,有积累莫返之害。”这个“积累莫返之害”,即历代的税赋每经历一次改革,负担就加重一次,而且无法由重税退回到轻税。黄宗羲的观点以及所反映的历史现象,被现代学者秦晖在他的文章《并税式改革与“黄宗羲定律”》中称为“黄宗羲定律”。 从古至今,我国的税收在形式上都分为农业税、其他经济税、人头税和徭役四种,在职权上都分为中央税与地方税。在汉代及以前,由于经济以农业为主,大致按照农业税、非农业税(其他三种)来划分税制,中央征收农业税,地方征收非农业税——“山泽渔猎之税”,除了汉武帝为北伐而收盐铁税归中央,基本都按此划分。 到了唐朝,由于货币量增加促进商品经济发展,农业以外的手工业、商业繁荣,国家税制也审时度 势,形成了经济税、人头税和徭役三足鼎立的“租庸调制”,租即经济税(农业、手工业、商业税),按比例征收;庸即人头税,按人征收,租归中央,庸大部分归地方。而徭役一项,除国家必备的军役、营筑宫室等少数徭役外,均由地方主要征发,用以修筑地方道路、桥梁、城墙、水利等。以后历朝历代基本都按此三个部分征收税赋。 可以看到,三个部门税赋中,只有“租”是相对公平合理的,因为基本按照年产出比例征收,穷者少收、富者多收,若绝收到一定地步还可以免除。古人无疑早就清楚比例税的先进性,有助于延缓困扰历代的土地兼并和“贫者愈贫富者越富”的趋势,为王朝延缓寿命。但是,比例税的缺点在于繁琐,以农业税为例,一是要精确统计天下田亩数以及各县各乡田地的归属,方能确保税收的上来。二是要判断其产出,尤其是田地,需划分为肥沃的和贫瘠的(即上田、中田、下田)。在没有会计、审计的古代,统计全国田地数和肥沃程度,以及弄清归属,对于各县来说都是浩大的任务,因为土地数量会随着开垦新地和灾年抛荒不断变化,而土壤肥沃程度更是每年都变化较大,产出极不稳定。直到明朝,通过“鱼鳞册”等县级田亩制度的确立,以及国家太平滋生人口导致无新田地可开垦,才基本确定下来税基,这也是一条鞭法能够成功实施的基础之一。相对于比例税“租”,“庸”和“调”则显得很落伍。其中,作为人头税的“庸”,无论产业多寡的人均需缴纳数额相同,其危害无需赘述。而徭役一项既有人头税平均之害,而且还有扰民之害,且临时征发的役夫还有专业性差、服役效率低等弊端。 因此,历朝历代围绕赋税制度改革,无数政治家、改革家努力的方向都是以租庸调的弊端为基础。一是尽可能将人头税并入经济税,使单一税变成更公平的比例税,代表是唐代变“租庸调”为“租调”制,以及明清摊丁入亩等。二是尽力将徭役货币化,然后用征收的货币雇佣专业人员进行各项建设,代表是宋朝的募役法、明朝的免疫钱等。三是尽可能厘清田亩数量和归属,为比例税制建立良好基础,代表是宋朝方田均税法、明朝一条鞭法等。 历朝历代仁人志士对于税制改革不可谓不努力,但是仍然不断出现“积累莫返之害”,即每次改革初始时期都可以厘清旧税制,将不合理的单一税并入比例税,改革徭役制度,让百姓暂时得利。但过了几十年,赋税逐渐又加重,之前废除的单一税税种又以各种“加派”形式凭空冒出来,而徭役方面除了缴纳免疫钱以外仍需服役, 这就使得百姓承担的税赋进一步增加,从而引发下一轮“改革”和加重,最终人民不堪重负,王朝大厦崩塌。 这个现象的根本涉及到王朝更替论,即历代王朝都会经历一个由升到降的过程。建国初期的王朝政治清明,经济发展,税率极低。一是新建的政权政治清明,制度人事简单,中间的摩擦和寻租费用低。二是建国初期军事武备力量充足,百战精锐仍在,周边国防压力小,历代王朝最为头疼的军费开支不高,中央财政负担轻。三是经历天下大乱后的国家,一般都会经历几十年的繁荣,人口少而土地多,民众衣食无虞,人丁快速增长,税率低而国用足(普遍低于十税一,即10%以下农业税),如汉初竟能实行“三十税一”。王朝后期,政治衰落,经济梗阻,赋税不断攀升。一是随着百年以上的发展,人事关系盘根错节,政治制度修修补补叠床架屋,使行政效率开始变低。二是开国精锐的凋零使周边国防压力增大,中央开支大幅增长。开源不畅、节流不可,整个国家无法避免地陷入财政危机(这时王朝版图会不断缩小以节省边防开支)。三是随着人口滋生、土地分配不合理、货币不足等,导致经济出现各种问题,税收开始不畅,这时的国家往往会提升税率以度过危机,因此王朝末期农业税大幅攀升,甚至多数超过50%。若此时再来一场天灾(如小冰河时期)或者来一波过于强悍谁也打不过的敌人(如蒙古军),则甚至看似强大繁荣实则危机重重的庞大帝国,也会突然在一片繁花似锦中轰然倒塌。 因此可以想见,税赋制度并不是问题的核心,当前尼国简单的税赋制度里也没有埋下什么“亡国种子”。到了王朝中、后期,由于国家中央财政用度攀升,不可避免的要对地方财政和赋税“下手”,将部分地方收入收归中央。而地方在损失税收之后,则必须立起各种其他名目的“加派”,方能保证收入不减,政务正常运转。国家对全体国民节节升高的加税需求,才是“积累莫返之害”的本源。即使不改革税制,国家也会通过开征五花八门的新税种或增加原有税种征收数量来提高收入。比如说,清朝初期“火耗归公”,就是将火耗(多收一部分税银两)这项地方税收归中央,增加了财政收入。但地方损失了火耗收入之后,又会重新加派新的火耗费用以弥补。从这一点上看,黄宗羲定律虽然是真知灼见,但也只是描述出了历代加税的手段,而所谓的加税“密码”——税制改革可谓“躺枪”,即历代的改革并不是百姓负担加重、国家崩溃的主因,而由于各种原因导致的国家无节制的需求才是。 明白了这一点,我便放弃了设计一个“万世税赋体系”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转而去寻觅如何防止国家财政崩溃的有效思路,而农业首当其冲,成为尼国当下和今后上千年内最重要的事务。 一百零三、技术风暴脑中来 转眼间,尼国已建立三年有余,从简陋的部落一跃成为蒸蒸日上的王国,国民也从单一的尼安德特族群成为了“多种族国家”,农业、手工业、商业飞速发展,新的土地不断被开垦,版图持续扩大,外部环境也得力于不断的军事和外交胜利达到最优水平,最终由于物资商业的繁荣,竟在几万年前诞生了金属货币!而伴随着交易体系的发展,整个社会的运行逻辑也在悄然变化,其中最大的变数,来自于技术发展。 此前,马彪、鲁大坚、公输涉等人发挥其天纵英才,从田间地头的稻草人,到驰骋大洋的木质风帆,无数新发明、新创造问世,有的为尼国百姓生活增光添色,有的更是飞速改变了某一行业、乃至整个尼国的风貌,比如船帆的出现使海国的运输船队行动范围大大扩展,航行时间急剧减少,目前除了尼国大陆、翡国半岛和南洲(非洲)以外,最远的探险船队甚至抵达了翡国半岛东面的新半岛,同半岛上的巴国,乃至巴国北面的游牧民族夫方人也建立了联系,并于上个月带回来了第一船巴国器物——都是很简陋的玉雕,只是风格同尼国、翡国的雕刻迥异,船只一靠岸货物即被一抢而空。 在朝廷大司工一日千里的同时,民间亦涌现出大量“在野发明家”,他们不像尼国朝廷广搜天下人才聚集至大司工手下形成的强大创新团队,只能在生活中依靠自身敏锐的观察力和丰富的想象力,对现有工具、做工方法等进行改良,居然成效也极其显著!此前我为农垦部门涉及的铜制农具虽比木器、石器好用很多,但由于我前世一天也没种过地,对农具样式的记忆惨不忍睹,刚开始炼铜时设计出来的锄头、刨子模具完全是天马行空随便画的,根本不符合物体力学结构,天知道尼国的工匠们是怎么用这些残次品用了整整一两年的!不过好在“民间科学家”们智商在线,对于国王发明的“老工具”的改造运动如火如荼,目前不少器具已经大变样,有了更好的使用体验,并逐渐形成图纸——不仅仅是图纸,当第一次得知有人改良了我发明的工具时,面对紧张兮兮的员柯明,我大手一挥,直接让他把新工具的样式和数据做成了石刻,并摆在了王宫门前,同时抄送各侯国。国王的“大器”和“不拘一格”迅速打消了国人“篡改国王发明”的罪恶感,而尼国的技术爆炸,得益于我和尼国朝廷的全力支持,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当然,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和货币流通,淳朴的原始人脑海中迅速弄清楚了“财富”的重要性,在不断追求“孔方兄”的同时,一些聪明、精明的人也开始思考如何实现长久的赚 钱能力,他们当中有的是力工、商人、农民,有的则是拥有一技之长的早期技术人员,除非法手段(比如偷盗、抢劫、行骗等)以外,前者对于赚钱积累财富的思考可能带来工作的更加努力、工作方法的提升等,对国家的发展只有好处,应当多多鼓励,乃至树立典型,激发尼国民众对于“多劳多得”理念的认同;而后一种人若求财,最终只能够导向一个结果——藏私。 以我前世中国古代为例,某一个部门一旦形成技术突破,大量率先掌握该工艺的技术人员会迅速将其封锁起来,严格控制知悉范围,并很快形成师门、帮会、派别等组织,以着力保护新诞生的、脆弱的技术。其他人想要得到新的技术,要么投靠这些已经根深蒂固的组织,要么偷偷去学、去研究,还得忍受着既得利益者的封锁、限制乃至报复、追杀。最终,大量新的技术只能造福一小部分人,由少数人掌握,一旦遇上天灾人祸,这些掌握新技术的人忽然“团灭”,或者遭受毁灭性打击(如掌握关键环节的人突然死亡且没有传承人),便极易造成新的技术彻底失传。而一旦有蒙古入侵、满洲入侵这一类亡天下的祸事,全国人口损失超过一半时,也意味着民间天量的优良技术瞬间失传,整个华夏科技领域遭受灭顶之灾,只能从头开始积累,这或许便是李约瑟之问的其中一种解答。 解决问题的方法嘛,前世中国直到封建帝国完全灭亡的时候也没有自行想出来,不过对于来自后世的我,这点儿小问题倒也难不倒——专利制度。 后世的专利制度虽然是科技创新领域的概念,但处处充满着经济学的美感。正像此前设计婚姻法时同哼哈三将关于彩礼方面的讨论(即前文“在极端重男轻女的时代只有物化女性才能确保女性生存权益和种族延续”)类似,专利制度的本质是将优秀的想法和创造货币化、物质化,使其成为可交易的东西。发明者完全不必担心创新被人剽窃,反而可以第一时间将其变现;使用者也完全不担心追杀之类的事情,交够专利费即可无限使用;而越优良的发明创造购买(即交专利费)的人越多,一如受人追捧的商品,同样有助于新技术的传播,而看到收专利费收到手抽筋的发明家,其他科研人员的欣羡和“妒火”,便是促进该领域技术继续长足发展的最佳动力。 除此之外,保护知识产权还能够令其他地区的优秀人才前来尼国生存。目前,即便是尼国也还未形成专利制度,只是大司工和工部对优秀的创新者进行优待,便足以吸引各侯国乃至哥方地区的优秀发明家前来了,目前寿建(即首建改名后的名 字)手下发明家云集,其中有一名哥方饲马者屈里克十分瞩目,是尼国第一个“归化官员”——此前投靠尼国的兰国人、翡国人和哥方人非常多,但都摇身一变成为了尼国国民,即使后来其中有些人在王畿或各侯国当官,也是本国人当本国官。但屈里克不同——他是以哥方官员身份投降尼国的,并以极其先进的饲养马匹技术瞬间征服了寿建、马彪等一众工部官员,最终喜提尼国工部主事职务,同公输涉职位相当。未来,一旦专利制度出现,便会对没有专利保护国度的人才形成极强的虹吸效应,一如当年英国率先实行专利制度,虽有他国剽窃之损失,但在数年内急速吸收了大量法国、神圣罗马帝国、哈布斯堡帝国的优秀创新人才,使英国发明者云集,最终点燃工业革命的火种。 最后,便是向技术人员提供优良的环境了,因为闲的人才能搞科研,成天脚不沾地的力巴、牛马,脑海中是绝无可能形成任何技术层面的创新思想的,即便是我前世共和国的上升期,在全国人民力争上游拼命建设的年代,科研人员的保障也远远高于那个时代的平均水平,且大量科研人员拥有极重的家国情怀,一定程度上也弥补了物质匮乏,使中国在经济发展还是非洲国家那个水平的年代,即完成了初步的工业化,并实现了卫星上天、核弹爆破等一系列发达国家尚且难以完成的奇迹。若那个时代的科研人员天天为跑项目、财务报销、填表等杂务奔波劳碌,千里读书只为财,如何能够诞生众多科研奇迹呢? ……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经过数个夜晚的思考,我不得不痛苦地承认,目前的原始王国,尚未形成专利制度生存的土壤。的确,专利制度的原理并不复杂,一旦形成也是好处多多,为何世界历史浩浩汤汤数千年,直到近代方开始有国家真正成功采用该制度呢?这边是时代的局限、历史的局限。受到交通、通讯技术的限制,中古时期的帝国相对于现代国家好似一个“高位截瘫的病人”,神经系统极度不敏感,扎一下手指头要俩月才觉得疼(即通讯手段落后);血液流通完全不畅,血从心脏出来到手脚要俩月(即交通手段落后)。在这样的技术条件下,古代帝国的国家治理能力被很低的天花板所限,只能采取旧式的治理方式。中国作为农业帝国中治理能力最强的国度,能够拥有超过1亿子民,但国家治理同样粗疏不堪,皇权不能下县,宗族、宗教把持基层社会治理体系。在这样的国家治理水平下,专利制度这种“高级货”根本无生存土壤,即便实施也会很快走样,最终成为封建势力达到“新 利益平衡”的牺牲品。 当前的尼国,即便相比于暴秦的治理能力亦是远远不如,完全凭借一个神级国王的超前带领和一群尚且稚气未脱的淳朴原始人的任劳任怨,支撑着一股“虚火”在向前发展。一旦有一天我辞世,或原始尼国国民随着商品经济和货币体系的发展变得不再淳朴,整个国家将何去何从? 我没有答案,我也选择了逃避,只能提起笔将专利制度严肃地写在《九天政要》这部著作里,指望“后人的智慧”能够领悟它,以及领悟书中大量超前但无法当即实行的后世制度。未来,这本书同《九天商要》、《九天兵要》等系列书籍历久弥新,不断出版,被尼国历代后人贤者反复解读,数千年的发展中,书中的“狂想”一个又一个成为现实,人们纷纷叹服于原始时代即流传下来的“神著作”之灵验,那是后话了。 一百零二、货币自是定海针 尼国四年四月,尼都。 “折家嫂子,这么早就出来摆摊儿了啊!” “袁家媳妇早啊,今儿又来买肉?老价格,还是十枚铜钱一斤!” “今儿你这肉不如昨天新鲜啊,是不是前天杀的羊?嗯……给我便宜点吧!街坊邻居的。” “谁说的?正经是孩子他父亲昨晚上杀的,新鲜着呢!十个铜钱不贵吧,您去南市转转,要12个铜钱一斤的摊子多了去了!” …… 当前,尼国的姓氏越来越多,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以前一个部落所有人以部落为姓的情形开始改变——没办法,现在光元国(即王畿)便有2万多人,总不能都姓一个姓吧。在我主动带头下,元姓成为王室专用姓,而其他非王室家族则尽数改为原、袁、员、苑、圆等同音姓氏。诸如原守一、袁石头等尼国风云人物的新名字新鲜出炉。 其他后国也纷纷开始了姓氏修改,以更清晰地确认家族归属,进一步规避近亲结婚等风险,如不少佘姓改为折、涉、奢等。此外,大量特殊人才被我“特殊照顾”,冠以国王喜欢的姓,如佘大坚和元涉均出自工部,被我强行改成了鲁大坚和公输涉。 在忙碌的春播结束后,尼都恢复了往日繁华,人们纷纷在城内居住,将家中的剩余物资拿到市场售卖,同时购回家中所需物品。与往日以物易物、整个市场七八个、十几个人凑在一起“拼单”不同的是,铜钱的加入使交易变得极其顺畅,所有交易均可以一对一进行,即便是没找到自己要的东西,也可以拿着铜钱回家,等待第二天市场“上货”。而尼国的集市,也由于铜钱的通行,开始向着后世农贸集市的样子发展起来。 以前,市集的交易很繁琐,人们喜欢举个木牌子,写明拥有的东西和所需的东西,然后同样的货品先匹配,如拿肉换柴的和拿柴换肉的成交,随后再找“三家匹配”的,即拿鱼换石斧的、拿石斧换羊的和拿羊换鱼的互相匹配,接着是“四家”、“五家”……直到能够匹配上的越来越少,最后甚至十几个人围一个大圈,将手中货物全部亮明,等待更多交易机会。而最后一轮未达成交易的,则只能收拾货物回家,等待第二天的“配对”。不少人对于交易有疑虑,尤其是食物等不易储存的货物,以及陶器等易碎品,轻易不拿到市场上来,而是人先到,然后交易达成后,再不辞辛苦去家里牵牛赶羊前来交货。 虽然相比于此前几乎没有交易的时期,这种交换不知道先进了多少,无数的货物找到了其亟需的主人,无数的财富免 于浪费,但在我这个后世人眼中,实在仍是……惨不忍睹。效率的低下使商业这个“金块的第三条边”始终无法有效延展,成为尼国繁荣发展的重要力量。 而当前,这样的弊病随着大量铜钱的涌入而瞬间消失。开春后,海国立即将堆积如山的铜钱运往尼都,一整个冬天铸造的铜钱超过一千万枚,将王畿的仓库也迅速填满。在我的估算和坚持下,王畿每人都分配到了50枚铜钱,省去了“政府先购买—民间再流转”的过程,使铜钱迅速风靡整个王畿。而各类商品的价格,也是我和员柯明等一众户部官员根据市场上以物易物的价格,以食物价格作为锚定,最终熬夜制定出来的。这个充满着浓浓“计划经济”的价格体系,在随后的市场发展中被迅速修正,成为了真正的市场价格,也让我这个拥有一定后世思维定式的人在瞠目结舌之余,彻底放弃了尼国朝廷对市场发展的干预,转而仅对少量战略物资的价格和生产进行控制。 当前,由于每个人平白得了50枚铜钱,一个家族所得超过千钱,部分人口众多的家族得了数千钱,而这钱实打实的能够在国家的仓库中换取东西,且价格标明,童叟无欺。随之,在不少家族自国家仓库中迅速兑换了一批器具,证明了该“铜片”的信用后,民间货物交换也急速开始使用铜钱,进而推动了尼都市集的快速繁荣。 随着杂乱的、不成章法的小摊子野蛮生长快速发展,上个星期,在南市出现了第一家“门店”——一个姓杨的家族将一栋临街的房子空了出来,改造成了专门售卖肉类、鱼类的商店。得到消息的我立即抽空前去参观,并在木板上题字“杨记食品”——原始社会第一个匾额、第一家“老字号”就此诞生。杨家家主兼“掌柜的”还全盘采纳了我的建议,在店里逐渐增加了水果、鸟类乃至少量粮食的交易,全部用铜钱结算。相信随着我这个大“ip”的示范效应,越来越多的商铺即将出现,而商业的分工同样会促进“坐商”和“行商”的共同发展,在店铺大兴的同时,运货行、供货商乃至中间商均会逐步出现。 一下子付出了超过百万铜钱,将员柯明心疼地龇牙咧嘴,我安慰他道:“放心吧,这些钱很快就会通行全国,所有人都会知道它们的价值,届时,你手里不还有几百万呢吗?你想想朝廷若要买什么东西,大吼一声‘我有好几万铜钱’!人家还不巴巴地上门来送。老员啊,眼光放长远一些,些许小钱,王畿的人交上两年税也就回来了!” 其余侯国我也没吝啬,每个国家20万铜钱,按照尼国朝廷的指导,以自行制定 的比率先发给属下民众使用,初步建立信用后,再通过政府购买、税收等方式进一步夯实信用,同时等待新钱的铸造和流入——哥方草原上的新铜矿开发顺利,听说哥方人知道有钱赚,不少放弃了放牧转为矿工,将大量铜矿石不断开采出来,变成亮澄澄的铜钱。而为得到哥方高层的支持,尼国将产量的两成交给哥方统治阶层,可汗和左右贤王等一众人眼睛都笑没了。而没有铜矿的曼方人一面抱怨老天无眼、哥方人走了狗屎运,一面骂骂咧咧加紧放牧狩猎,指望将哥方矿工们荒废的草原利用起来,生产更多牲畜以交换铜钱。而控制了这座铜矿的尼国,对哥方、曼方两国的控制力又近了一层——无论哥方可汗还是曼方单于,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得罪尼国,从而失去这个“摇钱树”吧(哥方和曼方不掌握铜冶炼技术,光有铜矿也没用)。 翡国那边我暂时没给铜钱,他们现在还不是尼国的侯国,想要钱需用东西换——也换不了,翡利正为物资匮乏焦头烂额,按照户部估计,最晚下个月,求援的使者又会前来,员柯明已经开始提醒我抓紧研究敲竹杠的新条约了……嗯,学得很快,深得我真传。 据户部估计,尼国各侯国将在2个月内全民掌握铜钱使用方法,并在秋天彻底成为一个“铜钱上的国家”,货币将成为尼国全体国民工作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随着税收、军饷也开始以铜钱计价,尼国的国家治理体系同样不可避免地会进行大的改革,最终适应这个铜钱流通的新时代。而金钱大行其道,随之而来的阳光下的阴影——守财奴、欺骗、抢劫等副作用,也即将降临尼国这片几乎纯结得晶莹的净土,当一切均以钱计价,无数的算计也会围绕钱开始产生。而原始社会的淳朴无知,经历此前农耕时“绩效考核”的第一次洗礼,以及这次货币流通的第二次洗礼,也会加速离全体国民远去,这也是发展过程中不得不经受的代价。 不过,铜钱催生的商业繁荣,使尼国王畿和各侯国之间的经济交流也逐渐增多,拥有不同物产的地区频繁商业活动,使全国资源配置能力极大增强,效率比此前由朝廷垄断运输时进一步提高,许多地区均如同海国一般,放弃了全面发展的策略,专注于某一个行业的精进,并用生产的物品换取铜钱,进而在全国乃至北方、南方购买所需物资——哥方、曼方和南方部族当前也是铜钱大兴,铆足了劲儿希望赚更多钱,对于拿着铜钱采购的尼国商人均是笑逐颜开、待为上宾。而铜钱导致的各地区密切交流和分工进一步分化,带来的是尼国凝聚力的进一步增强,以及对南北两个方向掌 控力的大幅提高,为下一步的拓展奠定了坚实基础,成为未来“大尼国”体系形成的定海神针。 一百零一、笼中恶魔利众生 第十二章戎狄志态与华同 一百零一、笼中恶魔利众生 尼国三年10月底,尼都。 随着尼国商业的繁荣,此前在南方部族通行的铜钱,以超出我想象百倍的速度蔓延至北方国内,各行各业交易迅速开始以此为媒介,铜钱的不足甚至极大地影响了交易频次和价格。面对这一新的冲击,为规避早起原始社会第一次通货紧缩的危险,我不得不令海国暂停全部铜器生产,全力打造“孔方兄”,然供不应求的态势依然无法完全缓解,海宁在奏折中说,等入冬后海国全部炼铜作坊均不休息,按照三班倒的工作“热情”,昼夜不息生产铜钱,应能在开春时解决钱荒问题。 看得出来海宁也被我少有的严肃态度吓着了。涉及货币的事情,我完全不敢怠慢——这玩意儿被称为“笼中的恶魔”,有人认为世间一切的罪恶来源都是钱。在原始社会早期,货币的信用尚且脆弱之时,更是要以建立信用为第一要务。 在我的前世,货币量是衡量一国财富多寡的体现。其实不然,国家的财富主要取决于生产的“商品”(包括商货和服务等),即人们能够消费的商品越多,整个社会就越富裕、越文明。而随着人口增长,全天下所需的商品也会逐年增长,否则人均商品量会减少,导致生活水平下降(这也是各国尤其是人口增长的国家重视gdp的原因)。如何促进商品生产和生产商品所需的“资本”的积累,是整个国家的头等大事。进入农业、手工业社会后,社会分工开始出现,分工能够极大地提高经济效率,使生产专业化,但是分工需要完善的商品交换体系,这就是货币的由来。 现代经济学认为货币有价值尺度、流通手段、贮藏手段、支付手段和世界货币五大职能,其中价值尺度和流通手段是基本职能。其实,价值尺度也是为流通手段而生的,意在准确衡量商品价值从而更好地支持商品更合理的交换、流通。因此,货币主要是为促进商品生产和分配服务的,其本身并不能被消费或者创造财富,一个国家掌握的财富多寡取决于每年生产的商品量,而不取决于掌握的货币量。所以,货币的职能一言以蔽之,即能够更好地促进商品交换、流通(本文不涉及分配领域)。 为了令货币发挥其最好的作用,从而促进社会经济发展,而不是阻碍社会经济发展,需要调节货币总量适量,能够恰好满足经济社会所需,这个数量很难精确计算,因为天下的商品总量和流通速度都是不能完全精准掌握的,所以,后世各国主要跟踪货币的币值是否稳定,来判断现 有货币总量是否准确满足所需。假设目前国家商品总量和流通速度稳定,总货币需求量为x,若提供市场的货币量大于x,则物价偏高,反之则偏低;若货币量大于x且持续增长,则物价同步上升,形成通货膨胀,反之则形成通货紧缩。通货紧缩和剧烈的通货膨胀都不利于国家经济发展,也是统治者在制定货币政策时应当竭力避免的,因此,如何适度调整货币投放量,是国家货币管理机构应当首要关注的,甚至是唯一重点关心的事务,这也是我现在天天“压迫”海宁与海国工坊的根本原因。 世界古代货币经历了从贝壳等自然物品到金银铜等贵重金属这种“天然的货币”的转变(好在有我这个外挂,尼国一开始就不用走弯路,直接跑步进入这个时代),在现代信用货币体系出现之前,全球大都使用贵重金属作为货币,而贵重金属由于产量、分布、开采和冶炼技术等限制,并不能任由统治者调节投放数量。古中国自三代之治便出现了货币,春秋时期即普遍以铜铸造货币,辅之以金银。不过,受限于中原、江南地区金银产量极低、铜产量也不高,史书中常常出现“时铜钱已竭”“民乏铜钱”等描述,历代政权普遍面临货币量不足导致的通货紧缩挑战,且铜相对于金银价值偏低,货币属性亦远不如,进一步增加了我国历代王朝的货币难题。如何增加国家的货币供给,缓解经济发展的大敌——通货紧缩,成了历朝历代尤其是王朝末期最重大、最头疼的国策,而各个大一统王朝的崩溃瓦解,也或多或少同货币量不足相关,一如我和尼国当下面临的问题。 汉武帝通过铸造五铢钱统一了货币单位,维护了铜钱币值。王莽篡汉建立新朝后,为解决重金属货币不足(同样也为解决因禅位赏赐造成的中央财政崩溃),一共进行了三次币制改革,具体手段简单粗暴,即在铜产量无法迅速提高的情况下,用少量铜铸造“大钱”,并人为规定每一大钱折合多少普通铜钱,如“大泉”钱折合50铜钱,“契刀”钱折合五百,“一刀”钱竟折合五千!其实用铜不过几枚铜钱的量。这种胡乱硬扩大币值的行为国民自然不买账,反而极大影响了中央权威和人心,最终造成数十万新军被几千人击溃的奇迹,王朝轰然垮塌。这是我国历史上第一次企图用少量贵金属顶替大面值货币的尝试,因手段过于小儿科而迅速失败。 唐朝依然面临缺铜的“钱荒”困境,导致铜价值居高不下,甚至许多人将铜钱融化重铸为铜器牟利,进一步加剧了货币缺乏。安史叛军肆虐使唐中央财政严重匮乏,在此困境下,第五琦奏请铸造“乾元重宝 ”和“重轮重宝”,分别抵10和50铜钱,造成币值极大混乱,民间盗铸“恶钱”之风盛行,此方法在为唐军聚敛了一波财富的同时,却极大损害了铜钱的信用,民间纷纷将币值高的普通铜钱藏匿,专门使用新铸的大钱进行交易,使得市面上好钱绝迹、劣钱大行,成为历史上“劣币驱逐良币”的一个生动案例。后来刘宴主持废除大钱,使货币币值逐渐恢复正常,但由货币混乱造成的高物价经过数十年的消化才基本消弭。此外,钱荒问题仍未解决,最终盛世大唐依旧逃不过财政崩溃的瓦解局面。 到了两宋,商业发展兴盛,对货币需求量更大,“钱荒”也更加严重,中央的“经济学家”们明显吸取了新莽和唐朝的教训,不再仅用铸大钱这一种一眼能够识破的“小儿科”蒙骗民众,而是同时采用了更加隐蔽的方式——掺杂锡或铅等贱金属。北宋末年,蔡京主持铸造“夹锡钱”,企图用相同铜料铸更多铜钱,其手段更不易发觉。不过“夹锡钱”质地较脆,铜的成色低,民间亦常常拒用。后来发明的“掺铅钱”也有钱币发黑、发脆等问题,无法完全蒙蔽使用者。 相比于掺假铜钱,北宋的另一项创举倒是切实缓解了货币危机——纸币,民间富商发明并联合发行的纸币“交子”被朝廷搬上了朝堂,通过发行纸币,既缓解了国家货币不足,又解了中央燃眉之急。但是,纸币诞生之始信用不足,用惯了金属货币的民众尚有疑虑,因此,朝廷采取“发行新交钞,回笼旧交钞”的方式支持纸币的信用,即次年用铜钱回笼上一年的旧交钞,同时再发行当年的新交钞,因此,交子这个历史书中高度赞扬的“世界第一种纸币”本质上是个一年期的短期债券。不过,债券亦有扩张货币量的功效,为日益困窘的北宋末年财政续了一口气,还打出五路攻夏、收复河湟、剿平方腊、北伐燕云等“回光返照”之战,直至交钞体系无法维系导致财政崩溃、王朝垮塌。 到了南宋形成以楮币(一种特殊树皮做的纸币)为主的货币体系,并形成了诸如“物贵原于楮轻,楮轻原于楮多”、“盖楮之为物,多则贱,少则贵,收之则少矣”等早期信用货币政策理论,真正的纸币体系才初步形成,不过,一切随着北方战火和铁蹄的降临以及崖山的悲壮而灰飞烟灭,此后,中国本土再未诞生信用货币理论和完善的纸币体系。 明朝统治者面对钱荒,并未吸取蒙元统治者滥发纸币搜刮财富导致信用崩溃的教训,开国初始即不留准备金地滥发“大明宝钞”,且推行“只出不进”政策,使其迅速贬值,到王朝中叶信用已完全崩 溃,士民基本弃用。如无意外,钱荒将再一次于王朝后期降临,并引发财政崩溃和旧王朝的土崩瓦解。但是,明朝统治很幸运地等来了“天然是货币”的贵金属——白银。 明朝的白银来源有三个:一是首次将云南纳入中央政府直辖,使云南银矿大量开采(我国版图中只有云南大量产银);二是西、葡、荷等西方殖民者陆续东来,用在美洲殖民地开采的大量白银换取中国的丝绸、瓷器、茶叶等商品,使白银巨量流入;三是日本石见银山的开采以及日本同中国的贸易,使白银大量流入东南沿海。据学者估计,仅1567—1644年海外流入明朝的白银总数就高达3.3—5亿两,相当于当时全世界生产的白银总量的三分之一。海量的“白银潮”涌入以及白银价值远高于铜的特性,为帝国积累了巨大的财富,使明朝的钱荒逐渐消失,并造就了“隆庆开关”的兴盛景象,也为张居正的全面白银化币制改革奠定了基础。 明朝的白银潮一度造成国内白银通货膨胀,物价略有上升,彻底消除了历代王朝的钱荒困局。而明朝最终亡于小冰河时期的作物减产导致的胡马南下和流民潮,也使其成为第一个亡于“货少”而非“钱少”的大一统王朝。 清朝继承了明朝积累的白银,同时利用“广东十三行”继续向海外输送商品换取白银长达近200年,中华大地积累了海量白银作为基础货币,据推测,19世纪40年代,中央财政岁入8000万两,国家gdp应在3—4亿两,全国存银应超过10亿两!丰富的白银储备使中华大地基本摆脱了钱荒困扰,甚至由于商品经济兴旺诞生了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 不过,随着装备精良的侵略者到来,我国独立发展的历程彻底结束,面对政治、经济、军事均高一筹的列强,中古时期部落制的满清帝国不堪一击,屡屡支付巨额赔款,也无力阻止洋鸦片、洋货泛滥,使中国积累近500年的海量白银,在短短50余年内就全部赔了出去。而随着白银流失、货币枯竭,中国也重新变得一贫如洗。清朝的崩溃也宣告了以贵金属为基础的旧货币体系在我国的彻底结束。 此外,其他文明如罗马帝国、波斯帝国等大国也同我国一样饱受货币量不足的困扰,乃至最终崩溃灭亡,其手段也同我国铸大钱、掺假、发行纸钞类似。因此,古代社会的困局和货币领域的治乱循环,也只有到现代纸币和信用货币体系出现之后,才能得到根本的缓解了。 此时还是数万年前,货币这种东西刚刚兴起,尼国便已经饱受钱荒的侵袭,输送给哥方、 曼方的铜器交付日期不断延后,只为将海国全部的铜产能都用在铜钱上,听说海宁已经派出一个百余人的小队,在这寒冬降至的时节冒险前往哥方草原,去一个据说也有着“绿石头”的地方开发新铜矿。 尼国三年的冬天注定难熬,但风雪呼啸中,一缕新的希望正在海国越堆越满的仓库中悄然萌发,当神灯打碎之时,“恶魔”脱困出笼,但此时仍未爆发杀伤力,在深刻影响后世数千年历史、催生无数战争、灭国、死亡和罪恶之前,在它诞生后的第二个春天,年幼的“恶魔宝宝”将为尼国带来一个全新的商业风貌,进而使尼国的发展速度更上层楼! 一百、两情若是久长时 尼国三年8月21日,新哥方草原。 大捷过后,返回哥方地界的军队主力并未就此解散,哥方可汗为进一步提振军队士气和凝聚力,下令拿出此次出兵未消耗尽的食物和酒,在营中召开了整整两天宴会。 多年的宿敌(个别时候是友军)曼方人被自己击溃,而损失并不大,且获得了大量尼国的珍贵物资,令宴会上的每一个人都心情舒畅。篝火飘摇,人影晃动,士兵们纷纷围着篝火起舞,大声地歌唱着旧哥方草原流传千年的歌谣,赞颂着保佑这片已完全冰封土地的众神和祖先;将领们抱着羊腿和酒水大口吃喝,言笑晏晏,并纷纷吹嘘着自己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风姿,以及所辖部队在过去战斗中的卓越表现,不一会儿便面红耳赤;而哥方可汗和左右贤王也并未特意约束部下,而是笑眯眯地着这一切。儿郎们经历连番大战疲惫至极,不少身边的熟人朋友阵亡,正是需要精神放松的时候,只要闹得不太厉害,且由他们去吧! 尼国在哥方军中的代表马果一行人也被邀请参加宴会,展示哥方人的热情好客,同时由于尼国此次的支援,哥方骑兵的装备水平上了一个大台阶,在对阵曼方骑兵时占了不少便宜,无数将领和第一排陷阵骑兵因藤甲而活命,无数士兵用铜矛取得了更多战果,除了先进的战法以外,优良的武器装备是此次哥方军致胜且损失有限的一大原因。 所有哥方将领都心知肚明,尤其是胡里克等几名千夫长更是积极。面对一波一波前来敬酒的哥方将领,马果等几人左支右绌,全然没有发现,使团中有一个人不见了踪影…… 管小帐篷的士兵很意外地被美酒烤肉吸引,被熟人朋友拉着进入了篝火宴会中的欢乐气氛。而一道娇小的身影——已经盯了这顶帐篷一个多月的身影,便趁着这个空档直奔而入…… …… 帐篷外面很热闹,帐篷里面很孤独。 夏清并未渴望参与外面的狂欢——马果他们都在现场,哥方可汗也不可能让他露面,只是送来了丰盛的食物,况且,外面狂欢的,并不是他的同胞。帐外喧嚣的酒宴声阵阵传来,在夏清的耳畔盘旋,却无法进入耳内。简单用过晚餐的夏清躺在床上,思绪悠扬而深远—— 作为被俘的尼国将领,我已经做到极致了。我将尼国的先进生活方式在哥方加速普及,让他们再也无法离开铜器、陶器——将来说不定还有其他国王发明的新玩意儿,从而令哥方人与尼国高度捆绑,再也无法萌生对抗之心(一万年后的中行说:知音啊知音)。我将尼国骑兵一 些先进战法教与哥方人,但核心的藤甲制作、铜矛打造等从未传授,哥方骑兵只能去按照尼国的布置安排进攻其他敌人时取得一些优势,而无法对尼军本身构成威胁。我在幕后指挥了本次战争,帮助尼国的盟友在劣势条件下获胜,直接策应和支援了尼国拯救翡国的大计。 虽然是被俘将领,但我已做到了能够帮助祖国的一切,我问心无愧。 思绪的漂浮随着帐篷门被掀开。咦,这个时候还有人来我吗?大家难道不应当都在喝酒狂欢——夏清起身,然后……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夏清仿佛痴呆了一般,眼前的场景、眼前的人完全超乎他的想像和预期,而对面的人同样进入石化状态,两人四目相对,空间仿佛静止无垠,时间好似凝固千年…… 率先找回神志的黑影慢慢走上前来,缓缓靠近,眼中洁白而晶莹,雪白的双臂慢慢搂住夏清的脖子,顿时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将夏清完全笼罩,仿佛世间一切屈辱、忧愁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儿…… 太好了,你也喜欢我。 太好了,你还活着。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在一个无人的密闭空间里,两个被幸福冲昏头脑的人之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即使他们已多时未见,即使他们都无法言语,即使他们拥有身份差异。 树影飘摇,微风渐起渐落,帐篷顶被调皮的风掀开了一角,露出了外面一直急切想要窥视内部情形的月亮。随后,月儿仿佛都羞红了脸,将云朵拉来遮蔽双眼,同时又派来一股微风,将掀开的帐篷顶再次合上,不再打扰里面极度幸福的一对玉人。 …… 第二天清晨,当严青盼在帐中走出时,已经醒酒的守士兵魂飞魄散——怪不得尼国使团的这个女翻译在帐外站了一夜!注定要被处决的士兵心如死灰,直到严青盼的女翻译开始年初她写在纸上的字: “我不会告诉别人在里面见过谁,只要你们嘴严实,不要透露我来过,就不会被杀!” 如蒙大赦的士兵千恩万谢地送走了严青盼二人,而随后,宿醉未醒的马果被严青盼的秘直接从床上薅了起来,并听说了这个让他瞬间酒醒的消息。 按住了希望立即求见哥方可汗的严青盼——亏她还编了个故事,说天上的大雁落在使团帐中,脚上绑着写了“夏清在哥方营中”几个字的纸条——人家哥方人信雁神不假,但不是痴呆弱智!那 种情形,只适用于——自己的祖国同样迫切希望此人回国,并作为使团的强力后盾,向敌国施加巨大的压力! 虽然不知道后世苏武牧羊的故事,但久经外事的马果迅速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当务之急是立即将消息传回尼国。马果即刻安排手下带着信启程,一人双马地先行归国。 “回国后直接将信呈交国王吗?”手下人问道。 “不,你们把信给太尉!”马果沉吟道,他这个影响了很多人一生的决定,就此定格在哥方大营门前…… …… 太尉府,一众尼国将领吵得沸反盈天,其中不乏严钢、元乙、佘远等高级将领,而争吵的内容,正是此时令他们无比头疼的夏清。 在尼国,夏清连追悼会都开过了,各级军队教材无一不收录其以步制骑、悲壮覆灭的战例,尼军当中所有步兵对阵骑兵的条例和战法,都源于这一战中已经“阵亡”的一线将领夏清的手笔。更甚至,如果元甲国王带队取得的早期胜利是尼军的自信,佘远指挥的营救兰国之战是尼军的智慧,那么夏清指挥的战役则是尼军的悲怆,是在逆境中永不屈服的象征。英勇、智谋、不屈,它们共同构成当下尼军的军魂——若是这个正面典型“死而复活”,对军心是否有影响亦未可知。 严青眼尤其头疼,除了军心问题,夏清之事还涉及自己妹子严青盼的感情问题。回到尼国后,叶国世子已上门提亲两次,希望迎娶严青盼为世子妃——即未来的国君夫人,自己已经松了口,现在横空杀出来一个“复活者”,必将给这场门当户对的亲事造成波折。 “军心绝不能受到影响!”严青眼最后总定调子,也将众人的争吵瞬间喝止:“不要告诉国王,他知道了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换夏清回来的,你们希望到我尼军辛辛苦苦打造的强军化为乌有吗?” 众人默然,以国王的性格,还真有可能死保夏清,而军心士气…… “立即以尼国太尉府的名义给哥方管军队的左贤王发函,就说尼国军队严令哥方人交出阵亡夏清将军的遗体!” 着众将错愕的眼神,严青眼略一思考便一蹦三尺高,并急速写道:“你们这群混蛋在想什么?!老子是让哥方人找一具类似的尸身,反正过去这么久了,都成骨架了,也不出来是什么人种!” 众人长吁一口气,为保军心把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夏清再逼死,大家心里都过不去这个坎儿。而活见人死见尸之后,夏清的“死亡”便已成不可逆的定局。至于哥方军中那个真夏清——管他将来 以什么别的身份现世,总之跟尼国没关系了。 很快,收到尼军信函的哥方人立刻送还了“夏清的尸体”,而尼军全军,还煞有介事地再次组织了安葬会,将其与殿后之战中阵亡的夏军将士安葬在一起,表彰夏清和夏军为尼国做出的不朽贡献——当然,还是没有人告诉国王真相。 很快,刚处理完夏清安葬之事的严青眼,在后宅又得到了一个劲爆消息——严青盼怀孕了! 严青眼快暴走了,这个年代又没有流产手术,这孩子还非生下来不可了,与叶国的联姻也就此泡汤——不止如此,在风俗尚且十分传统的尼国,盼盼将来寻觅新的夫婿还能否顺利,都是未知数。而孩子的生父夏清……刚刚被自己主持的大会,在全军面前彻底安葬了,悔之晚矣。 ………………………… 二十年后,《尼国轶事趣闻·尼国轶事(二)·夏思严列传》: 当尼国初代将星纷纷老去、逝世后,第二代新兴将领冉冉升起,在东方、南方的战场上屡屡建立功勋,而在战场之外,人们最津津乐道的,当属军方第二号人物夏思严的身世问题。 众所周知,夏思严之舅乃是尼国军队初代将领之首——太尉严青眼,始王最亲密的战友之一,而贵为太尉之家的女儿,当严青眠等年纪更小的妹妹纷纷同各侯国联姻,严青盼作为长妹却始终未嫁,而是为尼国和哥方、曼方等国之间的合作贡献了一生,她曾多次往返尼国与北方之间,为尼国向两国传授生产、育婴、小学教育等方面的技术和经验,从而形成更加紧密的关系做了不少事,并最终间接推动了哥方和曼方内附。有人认为,正是严青盼的“工作狂”作风,导致其始终未将婚姻大事放在心上——不过,这依然无法解释她的兄长严青眼太尉为何同样不上心,更无法推断夏思严的生父是谁。而夏思严的姓同样令好事者不得不浮想联翩。自夏清殉国后,夏国能将辈出,均以夏清为榜样勉励自己。有人猜测夏思严的生父最有可能是后来的北军统帅夏利,但这些人无一例外遭到了脾气火爆的夏利将军暴打,于是,人们便不太敢将其与夏家联系在一起了。 此外,严青盼与哥方相国之间的隐秘情事,同样是两国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具体请详见第四章《尼国轶事趣闻·北国轶事·白归雁传》。 九十九、马放南山四家盟 尼国三年8月,翡都七丘城。 大胜平叛过后,尼军和翡军兵锋直指圣山以北,哥方军亦在西侧配合进攻,主力遭受惨重损失的曼方人完全无法抵挡,只得节节败退。此时我同严青眼也来到前线尼军中,亲自筹备战后诸多事宜。 我并无彻底消灭曼方人的计划,翡利倒是跃跃欲试,希望一举解决盘踞数百年的边患,但古新按照我事前的交代,严格约束尼军行动,遭受惨重损失的翡军又不敢独自向北深入进攻,最终只得作罢。 哥方可汗在击溃曼方主力后,便按照古新的要求,直接率全部主力来到圣山北麓同尼军会师。目前圣山一线已是大军云集,尼军、哥方军和翡军超过2万人驻扎于此,而这也是时隔上千年来,尼国的军队又一次兵临圣山地区。 给曼方单于的信已由哥方军中熟悉道路的斥候兵带去了,预计在强大的联军压迫下,刚刚主力遭受损失的曼方人将别无选择,不得不同另外三家共同议和会盟。 “元甲国王陛下!”翡利已经不知第几次来到尼军中军了,他这一阵子呆在尼军中的时间比呆在自己军中都长:“您出手相助,拯救翡国,我国上下感激不尽!”他迟疑了一下:“按理说,本次贵军出兵的军费应由我国承担,但我国刚刚遭受劫掠,损失极其惨重,恐怕一时难以承担,您是否可以暂缓交付,等明年或者后年,我国缓过来之后再说?” 此次叛乱加入侵,令翡国伤筋动骨,战前翡国拥有近二十五万人口,比全盛时期的兰国不遑多让,战后初步清点,全国上下人口数不足15万,减员超过四成!当然有一部分人还躲在山中未归,还有数万人为曼方军所掳走,其余的人或亡于战场与劫掠,或倒毙于逃亡的路途中。翡国从一个区域性强国瞬间成为人口、实力远逊于尼国的存在,不得不低声下气求到我头上。此外,翡利更多地希望我们约束哥方盟友,不要“自行”在翡国国土上“筹集”出兵费用——哥方人多年前伙同曼方人也曾入侵翡国,在翡利眼里,尼军是比较好说话的“南蛮”,虽然不是自己人,但人数不多,危害性小,眼前的尼国国王上去也比较“讲道理”;而哥方人……若不是此次是盟友,这群北虏比曼方人强到哪里了? 其实我知道,翡利尚且还在硬撑,实际情况比他说的还不堪。由于同时遭到数万叛军和曼方人劫掠,翡国在人口减员的同时,物资损失更加严重,北方超过一半的领土住所被毁、食物大减,连翡都都残破不堪,无数房屋和帐篷被拆除当做柴火或者守城武器。今年冬天,对翡国来说 是个过不去的年关,除一部分人可以分散到南方国土上挣扎求活外,其余人面对凛冽罡风,下场如何不问可知!而经历连番大战,翡国南方剩余物资也逐步见底,没有剩余食物和人力支援北方了。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但我不说,就让眼前可怜的翡王再担心一阵子吧! 曼方的使者很快抵达,传来了单于的口信:急切同意和期盼和平! …… 尼国三年8月15日,圣山北麓。 按照此前大同盟成立的经验,新的会盟台已搭建完毕,曼方单于在我和哥方可汗反复保证安全之后,亲自率5000军抵达,参加战后和议。 虽然目前翡利军人数最多,但大战过后伤痕累累,而曼方与哥方这两军都有5000骑兵左右,互相防备制衡。因此,此次会盟,我不用担心有人突然暴起背刺。而主导盟约制定的,自然是以经验最丰富、行事最公平的尼国为首。经过反复折冲往返,终于议定以下条款—— 一、四家约定,立即停火,后续不得挑起新的争端。 二、重新划分边界,尼国以大神山为界,翡国以圣山为界,哥方、曼方两部占据原兰国南部留下的底盘,原哥方草原和曼方草原(即波德平原)由于冰期霜冻而彻底放弃。 原兰国南部土地极其宽阔,除西半岛外,其余土地此前曾生活着超过10万人。哥方全部人口仅4—5万人,此前仅能够占据部分土地生活,曼方人口也差不多,现有的土地完全可以容纳两家共同发展。待土地、牧场划分完毕后,哥方曼方两个老邻居将重新变成新邻居。而尼国同哥方、曼方两部落较好的关系,对新加入盟约的翡国同样能够形成制衡,确保其对尼国不生二心。 三、哥方和尼国此次出兵费用翡国无需支付,哥方军费由尼国承担,未来3年内以铜器、陶器结算。此外,曼方人需归还在翡国抢掠的人口3万1千人,物资则不必返还。 四、翡国需同尼国单独订立发展盟约,作为“免费出兵”的条件。 停战、边界划定、物资分配完毕,盟约便彻底完成。此次曼方人抢掠了不少物资,并取得了新的栖息地躲避风雪;哥方人获得了大量尼国物资,但让出了一半的既有土地;而翡国虽人口、物资损失惨重,但避免了一场大祸,且土地未丢失,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尼国国王、翡国国王、哥方可汗、曼方单于四人在新的盟约上分别按手指印——这是我“新发明”的签约方法,并分别祭拜过圣山山神和一众神明,完成盟约 仪式。随后,哥方可汗和曼方单于率领部众分别道别离开,返回自己国内。 两游牧部落撤离后,我翡利的眼神,就像是案板上待宰的肥羊…… 翡国物资尤其是住所和食物已严重不足,此次我极力要求曼方人归还俘虏,令其物资紧张的情况进一步加剧,而理由冠冕堂皇——救回自己的子民,翡利完全无任何理由反对,只得眼睁睁着3万多张一无所有的嘴“回归祖国”。 正当翡利着国内眼前的形势欲哭无泪时,我第一次主动赶赴翡军大营,笑眯眯地拿出一份《尼翡条约》…… …… 拿到条约文本后,翡国几名大臣从未见过此物,在尼国使者念完条款并被客气送走后,大帐里顿时开了锅,众人连夜密集讨论—— “尼国国王……这是什么意思?要人不要物,他手里吃的住的很多吗?” “不得不防啊!万一他扶持一个新的乌斯出来,带领这些翡国国民,跟大王再争王位怎么办?” “你是油蒙了心吧?!尼国国王真想对咱们不利,还会盟干什么?还把哥方蛮子和曼方蛮子送走干什么?他们直接联合打我们不就得了?” “上面明确写着‘翡国不得干涉移民去向’,他这是要把这些人拉到哪去?不会都吃了吧?” “闭嘴,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变态!” “关键是,咱们每给他一万人,他们便送咱们陶器一万件或者铜器一千件,这个条款有点过于优惠了吧?咱最近可没少从尼国军营里面往回换陶器铜器,这要是给他们5万人,啧啧,那岂不是国内每个家族都能用上?” “岂止能要东西,给他们5万人以后,咱们今年这个冬天不就好过了吗?食物省着吃、房子挤挤住,一冬天死不了几个人!” “他们写的‘分五年付清’,不会第二年就赖账吧?” “应该不会,会盟的时候你没听说吗,连哥方蛮子都称赞尼国国王守信用!” “怪哉,怪哉……” …… “元甲国王且慢!” 着远处招手的翡利,我和严青眼奇道,咦,这个家伙不是应该在研究条约吗?怎么第二天又跑过来了? 顶着大黑眼圈的翡利小跑至我面前,手里拿着几页快翻烂的叶子纸——正是我们送过去的条约文本,问了一个时隔多年都直击我灵魂的问题—— “您是不是对人这种东西有什么……执念?” …… 在我和 翡利共同按指纹后,《尼翡条约》正式生效,翡利即将带全部军队主力返回七丘城,然后火速组织5万没吃没喝的难民靠海边集中,等待尼国的船队到来。 按照条约,翡国不干涉移民去向,但为宽慰翡利和一众翡国高层,我向他们透露了打算移民的地点,一批开发最南端的珍奇岛(现西西里岛),此岛上人口极少,几乎是翡国的“三不管”地带,我只是略微一说,翡利便大方将其让给了尼国的诸侯海国,一如汉朝弃珠崖一般。一批运往南洲(北非)开荒,补充后、崔、卢三国的人力,加快南洲三国的建设和拓殖进度。 随着第一批满载货物的海国船队抵达翡国,5万新移民和其“赎身费”开始顺利交付,闲下来的我便同严青眼、古新、严钢等一众人率军回国,仅留元守一带领少数部队留守,处理后续事务。 九十八、逆贼天亡自荒宴 四十五年后,新尼都,尼国军事大学战术学院课堂。 “大家静一静,今天我们来学习东援翡国之战!” “本次战役的规模复杂程度,远超咱们本学期刚刚学过的大圣山盟解围之战和夏军殿后覆灭战,双方总兵力投入近7万人,其中尼国、翡国、哥方一方共2万5千人,曼方和乌斯叛军一方共4万多人。战争开始时,翡王以1.5万人不敌曼方和叛军联军,损失惨重退守都城,而叛军和曼方军联军则围困都城长达13日,翡军处于绝对劣势。此后尼军和哥方军加入,力量对比才开始改变,但总体实力仍弱于对面的联军。而且,尼军和哥方军一南一北,分开行动,并未形成联军,实力又弱一层。那么,最终为何尼国一方大获全胜呢?国家的第一代将领是如何做到的呢?大家不要交头接耳,看黑板!” “老师我知道!”一名男生主动举手回答问题,他的声音清脆而略带一点模糊,一听就是纯种尼安德特人和纯种智人共同孕育的后代:“叛军联军也分头行动了,最终哥方人在北线击溃了曼方主力,而我尼军在南线也彻底打垮了乌斯叛军和少量留守曼方军。” “说得非常好!”老师非常满意:“这位同学看来预习过功课,大家也要向他学习!你能再讲一讲自己知道的细节吗?” 风轻轻拨弄教室门前的风铃,伴随着少年悦耳的声音,将数十年前的战事娓娓道来…… …… “曼方本土刚刚遭受袭击,曼方军主力1.2万人便在单于和右谷蠡王的率领下飞速返回,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一般,留下左谷蠡王带3000名骑兵继续留在七丘城,而咱们尼军的主要敌人便是这3000人。当我军修整三日突然出现在城郊时,曼方军立刻黏了上来,没有丝毫畏惧……此前很多人都认为曼方人没跟尼军交过手,初生牛犊不怕虎,看见尼军仅3000人,骑兵数量还少,于是自傲轻敌。但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此时乌斯叛军已经完全濒临崩溃,甚至没有直面正面敌人的勇气,因为他们是叛乱者,先天正义性不足,且许多士兵的家人还都陷在七丘城内生死未卜,乌斯和曼方左谷蠡王深知这一点,于是哪怕处于劣势,也要尽力用仍有士气的曼方军将我军阻隔在离叛军较远、看不到的地方,防止叛军自行哗变解体。从后续曼方人败逃后我军对叛军摧枯拉朽的程度来看,乌斯手下士兵必然已至崩溃临界点,因此我的这个推断是有可能的!” “当然,我军攻打曼方左谷蠡王部的战斗乏善可陈,北军骑兵将领严钢统帅的、 拥有高马鞍、铜矛和藤甲全套装备的尼军800名骑兵,对上3000毫无同我军对阵经验的曼方骑兵,基本上算是大人欺负小孩子,最终我军马匹阵亡比士兵阵亡都多,而两次骑兵对冲后,曼方军刚损失一千人出头,便直接向北奔逃,导致南军步兵将领元守一及其手下完全没有得到跟曼方骑兵交手的机会——后来元守一的自传里面也写过,此生再也没同曼方人交过手,并将其称为‘平生最大的遗憾之一’。后续元守一部步兵同七丘城内的翡军残部一同夹击乌斯叛军的战斗便更加简单,叛军在刚刚看到尼军精锐披甲步兵之时就开始自动解体,甚至有军队倒戈哗变,向着乌斯的统帅大帐方向发动进攻!少数顽固抵抗分子手中的投矛,也未对我军造成丝毫损失。” “说得好!那么北线的战斗呢?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大胆说一说!”老师继续鼓励道,这学生讲得很细致,老师感觉此堂课可以轻松偷个懒。 一讲到北线作战,男同学昂首挺胸,仿佛充满了睥睨天下的自信:“北线的战斗更加复杂,里面除了具装骑兵对‘裸奔骑兵’的优势以外,主要是哥方军运用了新的战术,才能以少胜多,一举打败两倍于己的敌人!” “面对极有可能多于自身的敌人,哥方可汗作为统帅并没有延续哥方人传统的‘硬打硬冲’风格,率领全部主力一拥而上,寻找曼方主力军决战,而是巧妙地将部队一分为四,三个千人队分开行动,而自己率领一半主力。曼方人没有应对这种战术的经历,再加上急速北返侦查不足,无法确定四路哥方军具体数目,只好按照固有经验将主力军一分为四,每队3000骑兵,分头赴4个遭受攻击的地区解围。” “曼方军的分兵给了哥方军天赐良机,三个靠近北面的千人队面对面前3倍之敌,选择且战且退,将敌人远远引开,而可汗和左贤王带领的主力则迎头撞上曼方军的第四路骑兵——同样也是3000人。曼方军远来疲惫,哥方军以逸待劳,且充分发挥装备优势,最终以不大的伤亡击溃这只曼方军。随后哥方军并未追击彻底消灭他们,而是马不停蹄向北同其他千人队汇合,再次形成兵力优势后将第二、三、四支曼方军分别击溃。” “这场战斗中,首战是关键。哥方军与曼方军都是3000骑兵,曼方军疲惫但胜在人强马壮士气如虹,哥方军有以逸待劳优势但并不明显,两军的骑兵对冲战法又极其相似,因此最终决定战争胜负的,还是尼国为哥方骑兵提供的藤甲和铜矛。据最北路的千人队长胡里克称,曼方军紧紧咬住他们不放,2天时间他们 便减员三成,但齐里克等一批优秀的百夫长都活了下来,靠得便是身上着甲。而可汗与曼方人的第一战,哥方军的第一排骑兵均手持铜矛,身着皮甲,在第一轮对冲时,给予曼方军极大杀伤,自身却伤亡甚微,并彻底震慑了曼方主力,最终曼方人伤亡千人,哥方人却只丢了200人。尚余2800名骑兵的哥方主力是随后击溃其他三支曼方军的关键,即便到了第四战,哥方军汇合了胡里克的千人队,仍有近4000人,哥方人在每一个战场上,都对曼方军形成了兵力、装备优势,没有不胜之理!” “按照刚刚老师您提出的,此战同大圣山盟解围之战和夏军殿后之战完全不同。大圣山盟那一仗前期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是政变和内斗,大圣山军的表现完全不是在打仗,而后期兰西与咱们尼国纷纷入局之后,就变成了比较硬的仗,沿着战线一字铺开,没有用到战争技巧或战术。而夏军悲壮的那一战,统帅运用了许多新战法,包括一些步兵克制骑兵的战法,但由于是被包围,同样无法运用战术手段取得胜利。而翡国这一战的北线战场,我认为是尼国历史上第一次运用出色的战术,以少胜多战胜敌人。” “后来,这个战术被先王在著作中再次写了出来,并命名为“斜线战术”,先王在《九天兵要》一书中曾经写过一个虚构战例——将军安禄山面对同级别同数量的敌军,选择斜线战术对敌,即增加左翼的部队力量,然后左翼进攻、右翼坚守,待左翼击溃少于自己的敌人后,再一路向右席卷,最终赢得战斗。不过,在此之前,哥方可汗便通过尼国流传的“田忌赛马”的故事想出了这个战法,不得不说哥方人也有优秀的将领!” “你叫什么名字?”老师不动声色地拿出花名册,他要把这个奇才标注出来。这一战的许多细节,学者们刚刚研究出来不久,正在形成理论体系。而这个大学生竟然有如此深刻的理解,孺子可教。 “报告老师,我叫夏小严!”男同学说道。 “夏小严?”老师沉吟,这个名字很熟悉,正好本学期刚开始不久有老师曾经提过,现任兵部左司马的小儿子在这个年级就读,这个学生名字跟他很像父子,难怪在提到夏军殿后之战时情绪如此高涨,只是不知为何他对翡国北线战事也如此了解…… “夏思严,夏小严。”老师默默念了一遍,在名册上将夏小严勾了出来。 ———————————————————————————————— 彻底击溃叛军后,尼军开始清理战场,成片成片的叛军士 兵和被裹挟的百姓投降,被尼军全部交给七丘城内的翡王翡利安置。2天后,逃亡的乌斯被自己的手下背叛,五花大绑地扔在我的马前。 我下令将乌斯当场处斩,并枭首挂于旗杆上示众。翡利恨透了乌斯这个叛贼,因此对我军的行为没有横加指责,也未要回尸首。 “陛下好像很恨乌斯啊!”古新在一边道。在这个时空,我一向对人十分仁慈,无论是兰国还是哥方军,此前从未有过处死投降之人的行为,更遑论枭首示众了。 “是的,你不知道,乌斯这种人是世间最令人痛恨和不齿的一类人。”我的脑海里不禁飘过石敬瑭、郭药师、刘整、吴三桂、郑芝龙、汪精卫等人的名字:“这些人或为了野心私欲,或为了乞活保命,背叛了国家的同时,将国家的敌人引入国土烧杀掳掠,对自己的国民犯下累累罪行。并不是所有的反叛者都该死,有许多人叛乱是被逼得活不下去,但叛乱者引狼入室,危害百姓,荼毒江山,便是十恶不赦之罪。” “传令,将乌斯的反叛情形刻成石碑,让全天下人都看一看,什么样的罪行值得此罚,而叛国引敌之人皆会是怎样的下场!” 注:北线哥方对曼方的战法是亚历山大大帝的斜线战术,亚历山大曾被翻译为“安禄山”,算是元甲的一个恶趣味,并非该战法出自安史之乱——作者按。当然,元甲还是要注意国王的形象,没有在《九天兵要》中胡乱翻译成“压力山大”或者“鸭梨”什么的。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cxzz958.。鬼吹灯cxzz958. 一百一十、举案齐眉喜家和 最近由于看世界地图导致的思乡之情蔓延,国王陛下的情绪明显不高,处理事务慢慢吞吞,哼哈三将和尼国重臣们敏锐地把握住了这一点,除特殊大事外,近期很少跑来烦我,而一生中难得的家庭生活时光,便悄然降临。尤其是,尼国的王宫,如今已经接近一个……硕大的幼儿园! 三岁半的尼国太子——我的长子元成嗣,正在安静地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盯着一本据说是最会画画的将军——原守一新给他画的“尼军大破夫方主力”连环画,上面骑兵冲锋带起的烟尘、尼军在林中的埋伏、乃至敌军溃逃时惊慌的表情都栩栩如生,而此前原守一给他的“夏军抵抗系列”、“翡国平叛系列”众多画书则整齐地堆在一边,跟员柯明、袁石头、公输涉、辛垣汲(元汲)他们送的各种小玩具为邻;他的两位小伙伴——4岁的表哥严晓智拿着一根长长的、五彩斑斓的锦鸡尾羽,逗弄着3岁的堂妹元爱绮和不足一岁的亲妹妹元成芸,把2个小丫头急的哇哇大哭;2岁的小男童佘镇关则完美展现了“男孩随母亲”的特性,小小年纪个头已经超过了严晓智和元成嗣,正披着一副叶子纸编成的盔甲,拿着木棍当铜剑,装大将军装得煞有介事,而同样是3岁的夏思严则跟屁虫似得跟在佘镇关后面,仿佛“将军”的一个马弁。 由于首宝柱、佘向纯的孩子平日都放在他们自己家里养着,只是有时会被他们的夫人带来王宫里玩耍,因此,在尼国王宫这座“大观园”中的常客主要便是我的子女,以及古丽的妹妹古月、闺蜜佘向绮、严青盼、寇关儿她们的子女了。从哥方回来后,严青盼的事情在我这里被她哥严青眼瞒了个严实——严青盼临盆前一直处于禁足状态,连古丽古月她们去太尉府都没见着,直到孩子生下来,严青眼才找了个我看上去比较开心的场合,吞吞吐吐地表示他当舅舅了。预料到的震惊神色完全没在我脸上浮现,这件事情让严青眼很震惊——开玩笑,不就未婚先育吗,老子二十一世纪的人,能被你这一套唬住? 民间这种事常有,但贵族和高官家的子女发生这种事,严家还是第一次,严青眼预料了一堆可能的后果——国王震怒,下令撤职、关禁闭、坐牢、砍头……可就是没想到,国王屁都没放一个,屁颠屁颠跑去太尉府看了一眼盼盼和孩子,还夸了孩子两句,说今后可以和前不久刚出生的太子做个玩伴。 在大肆吹嘘了一番“国王就是跟别人不一样,要么人家是国王呢”之类的言论后,卸下了一切心事的严青眼终于让严青盼和孩子现世,由于没有夫婿,严青盼除了“出公差” 以外,其余时间居然就住在了王宫里,还把她大嫂古月也一同绊在了王宫……严青眼这家伙对我的定力是真放心啊,要搁后世,进了皇帝紫禁城的女人还想出来? 此外,佘向绮、寇关儿作为闺蜜,也是一年至少300天住在王宫里,元乙倒是能够经常进宫看看夫人,佘远则惨了,本来就因为家庭地位低、整天挨揍而管不住寇关儿,现在人家往王宫里一扎,成天见不着面儿,又不敢在外面偷腥胡搞,想天天进王宫又没名义……数千尼国大军精锐的三把手、王朝的总参谋长,日子混得比宋朝、明朝那些十王府的驸马还惨,只能通过练兵、战局推演等工作麻痹自身。 鸭子多的地方叫多,女人多的地方话多,民间传言一个女人相当于500只鸭子,我这王宫那岂不成了拥有2500只鸭子的鸭圈。每天,尼国最神圣庄严的地方——王宫,在外面看庄严肃穆,但站在宫墙下仔细聆听,里面叽叽喳喳,女人谈天说地的声音未有一刻停歇,时常伴随着孩子“哇哇”的哭喊声和追逐打闹的声音,比大观园热闹多了。而我这个“贾宝玉”作为国王没有一点国王的样子,不是给他们吹乐器伴奏,就是指着他们哈哈大笑,无形中纵容了这样的氛围形成。 由于尼国严格实行一夫一妻制,导致上到国王、三公九卿,下到中层基层官员乃至平民,家中都没有以前中国古代诸如“家宅不宁”之类的祸端,最多就是夫妻矛盾、父母子女矛盾之类,每个家庭规模不大,合成的家族也都是松散治理,预期中的门阀、世家大族也由于一夫一妻导致的孩子数量不足,完全没有形成的土壤。而家庭这一单元规模小的另一个优势便是自主性强,人们对于家庭、家庭成员的思考更独立,对于自身在家庭中的地位也更清晰,不会为了适应庞大家族集团的治理或利益,形成什么“父父子子”、“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之类狗屁倒灶的变态人际关系。虽然尚处于原始社会晚期或者“春秋社会”早期,但我有理由相信,尼国家庭的夫妻、子女关系和睦程度远远超过中国古代的历代王朝,也就比富足自由的现代社会差一些而已。 在整个尼国高层,除国王和王后的关系始终令全体国民羡慕外,严青眼他们三公的夫妻关系也一直极为和睦,像严青眼这样不靠谱、跳脱的性格对上古月这种小辣椒,都能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九卿及各部副手、军队主官们的家庭生活总体也都不错,没什么看得见的重大矛盾或者事件发生,像佘远和寇关儿这种打打闹闹的夫妻,在旁人看来反而是俩人相处的一种“情趣”,连带着看见佘远顶着乌眼 青来上班,大家也都从看笑话变成了视而不见,久而久之就连普通小兵都习以为常,甚至“参谋遇上战士,有利也讲不清”这种俚语都从军队中传遍了整个民间,在这个时空取代了“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地位。 夫妻关系总体和睦,带来的另一个福利便是子女的养育。本时空,除了某些类似独孤伽罗、娄昭君之类的生育狂魔之外,一对夫妇大抵只有五六个孩子能够活到成年而已,这使得夫妻双方均有充足的时间陪伴、教育每一个孩子,给予足够多的关注,比前世那种大家族散养式的养孩子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当然,随之带来的便是传承方面的压力,一如后世日本皇室,1900年代大正天皇时期改为一夫一妻制,到2025年整个皇室便近乎绝嗣(当然,自雍正朝开始,日本皇室就开始了数代惊险的“单传”,每代都只有一个皇子活到成年,而一夫一妻改制只是加剧了这一现象。至2025年本书写作之年,日本皇室皇子一辈只剩下一位继承人,一旦他绝嗣,再选继承人就得追溯到雍正朝以前去了!)。不过,古丽目前的势头不错,在元成嗣、元成芸相继诞生后,第三个小朋友又在腹中刚刚形成,而连续的生育并未给依然年轻的王后带来什么风霜和沧桑,得益于完善的营养、照料和舒畅的心情,王后的美丽动人一如既往地使全体尼都国民羡慕。我希望,我这个初代国王最好能拥有4个以上儿子,下一代子女再扩展到10个儿子以上,则基本上能够确保王室传之不绝,免得传到100年时王室绝嗣,搞得尼国风雨飘摇、四分五裂就不好了。 古丽同志任重道远,当然她自己还没意识到,而农业社会的绝对男权特征又逼得我必须实行“萨利克法”,连“半萨利克法”都不敢……算了,在这种中古帝国搞女王、入赘婚姻,跟政治自杀有什么区别,能推广一夫一妻、禁止溺杀女婴、确保女性受教育权,就已经超越后世几乎全部古典帝国了。这一点各个家族近年来都意识到了,开始有意无意狠抓“生育男丁问题”。 除了确保孩子数量和健康成长以外,孩子们的教育同样不容忽视。像元成嗣自出生以来,便注定要被训练成为一名君主,注定要失去许多平民家孩子的乐趣。为防止他和他的子孙压力过大或者出现基因突变(即晋惠帝那种情形),我已经尽可能在削弱王权了,自己天天当甩手掌柜、着力培养丞相府、太尉府独立运营的能力外,还在《九天政要》里面以宋朝和明朝为基准,编写了不少关于王权和政权组织形式的理解,以及君主权力分散、取消生杀予夺大权、尊重人的生命财产 权等所能带来的好处,相信即便是我离世后,这几本“神书”也能起到一定作用。而削弱王权,让其由“香饽饽”变为“硬馍馍”,也是给后世尼国国王们减轻负担,同样还能使长子继承法在确保王位传承稳定的同时,不会因为君主自身的各种问题(蠢笨、爱打仗、爱奢华、爱扰民等,由于宪法(即祖制)规定生命权至上,君主“爱杀人”、“爱抢民女”之类的“爱好”被严格限制,不会出现),对国家造成太大影响和动荡。 “咣咣咣”,王宫的大门被叩响了,卫士们看了一眼便让叩门者直接进入。这是首宝柱的长子首浩然,是王宫的常客,常到卫士完全不拦直接放行,不用说,一定是来找他的好朋友夏思严了,估计古新、寇齐、颜钢、言库、原守一这些军头家的小公子们又合伙儿在外面作妖了,上次被他们点着了一个木器加工厂,尼都的京兆尹费了好半天才把火扑灭,还抓不着“真凶”(全一股脑跑王宫里躲着了,后续免不了一顿揍,因为他们的爹还得凑钱赔人家)。这些故事夏思严心驰神往,但严青盼管得严,导致夏思严回回都无法参加,只能听首浩然、佘百龄(佘向纯长子)等孩子进宫向他描述。这些三公九卿的二代公子们,在无忧无虑的富足生活中,在日复一日的学习、玩耍、作妖中渐渐成长,物换星移,春去秋来,孩子们的年岁不断增长,正像尼国的生产力和国运不断攀升一般。王宫中,元成嗣出生那年国王和王后种下的一颗李子树,不知不觉中已亭亭如盖……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一百一十、举案齐眉喜家和 最近由于看世界地图导致的思乡之情蔓延,国王陛下的情绪明显不高,处理事务慢慢吞吞,哼哈三将和尼国重臣们敏锐地把握住了这一点,除特殊大事外,近期很少跑来烦我,而一生中难得的家庭生活时光,便悄然降临。尤其是,尼国的王宫,如今已经接近一个……硕大的幼儿园! 三岁半的尼国太子——我的长子元成嗣,正在安静地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盯着一本据说是最会画画的将军——原守一新给他画的“尼军大破夫方主力”连环画,上面骑兵冲锋带起的烟尘、尼军在林中的埋伏、乃至敌军溃逃时惊慌的表情都栩栩如生,而此前原守一给他的“夏军抵抗系列”、“翡国平叛系列”众多画书则整齐地堆在一边,跟员柯明、袁石头、公输涉、辛垣汲(元汲)他们送的各种小玩具为邻;他的两位小伙伴——4岁的表哥严晓智拿着一根长长的、五彩斑斓的锦鸡尾羽,逗弄着3岁的堂妹元爱绮和不足一岁的亲妹妹元成芸,把2个小丫头急的哇哇大哭;2岁的小男童佘镇关则完美展现了“男孩随母亲”的特性,小小年纪个头已经超过了严晓智和元成嗣,正披着一副叶子纸编成的盔甲,拿着木棍当铜剑,装大将军装得煞有介事,而同样是3岁的夏思严则跟屁虫似得跟在佘镇关后面,仿佛“将军”的一个马弁。 由于首宝柱、佘向纯的孩子平日都放在他们自己家里养着,只是有时会被他们的夫人带来王宫里玩耍,因此,在尼国王宫这座“大观园”中的常客主要便是我的子女,以及古丽的妹妹古月、闺蜜佘向绮、严青盼、寇关儿她们的子女了。从哥方回来后,严青盼的事情在我这里被她哥严青眼瞒了个严实——严青盼临盆前一直处于禁足状态,连古丽古月她们去太尉府都没见着,直到孩子生下来,严青眼才找了个我看上去比较开心的场合,吞吞吐吐地表示他当舅舅了。预料到的震惊神色完全没在我脸上浮现,这件事情让严青眼很震惊——开玩笑,不就未婚先育吗,老子二十一世纪的人,能被你这一套唬住? 民间这种事常有,但贵族和高官家的子女发生这种事,严家还是第一次,严青眼预料了一堆可能的后果——国王震怒,下令撤职、关禁闭、坐牢、砍头……可就是没想到,国王屁都没放一个,屁颠屁颠跑去太尉府看了一眼盼盼和孩子,还夸了孩子两句,说今后可以和前不久刚出生的太子做个玩伴。 在大肆吹嘘了一番“国王就是跟别人不一样,要么人家是国王呢”之类的言论后,卸下了一切心事的严青眼终于让严青盼和孩子现世,由于没有夫婿,严青盼除了“出公差” 以外,其余时间居然就住在了王宫里,还把她大嫂古月也一同绊在了王宫……严青眼这家伙对我的定力是真放心啊,要搁后世,进了皇帝紫禁城的女人还想出来? 此外,佘向绮、寇关儿作为闺蜜,也是一年至少300天住在王宫里,元乙倒是能够经常进宫看看夫人,佘远则惨了,本来就因为家庭地位低、整天挨揍而管不住寇关儿,现在人家往王宫里一扎,成天见不着面儿,又不敢在外面偷腥胡搞,想天天进王宫又没名义……数千尼国大军精锐的三把手、王朝的总参谋长,日子混得比宋朝、明朝那些十王府的驸马还惨,只能通过练兵、战局推演等工作麻痹自身。 鸭子多的地方叫多,女人多的地方话多,民间传言一个女人相当于500只鸭子,我这王宫那岂不成了拥有2500只鸭子的鸭圈。每天,尼国最神圣庄严的地方——王宫,在外面看庄严肃穆,但站在宫墙下仔细聆听,里面叽叽喳喳,女人谈天说地的声音未有一刻停歇,时常伴随着孩子“哇哇”的哭喊声和追逐打闹的声音,比大观园热闹多了。而我这个“贾宝玉”作为国王没有一点国王的样子,不是给他们吹乐器伴奏,就是指着他们哈哈大笑,无形中纵容了这样的氛围形成。 由于尼国严格实行一夫一妻制,导致上到国王、三公九卿,下到中层基层官员乃至平民,家中都没有以前中国古代诸如“家宅不宁”之类的祸端,最多就是夫妻矛盾、父母子女矛盾之类,每个家庭规模不大,合成的家族也都是松散治理,预期中的门阀、世家大族也由于一夫一妻导致的孩子数量不足,完全没有形成的土壤。而家庭这一单元规模小的另一个优势便是自主性强,人们对于家庭、家庭成员的思考更独立,对于自身在家庭中的地位也更清晰,不会为了适应庞大家族集团的治理或利益,形成什么“父父子子”、“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之类狗屁倒灶的变态人际关系。虽然尚处于原始社会晚期或者“春秋社会”早期,但我有理由相信,尼国家庭的夫妻、子女关系和睦程度远远超过中国古代的历代王朝,也就比富足自由的现代社会差一些而已。 在整个尼国高层,除国王和王后的关系始终令全体国民羡慕外,严青眼他们三公的夫妻关系也一直极为和睦,像严青眼这样不靠谱、跳脱的性格对上古月这种小辣椒,都能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九卿及各部副手、军队主官们的家庭生活总体也都不错,没什么看得见的重大矛盾或者事件发生,像佘远和寇关儿这种打打闹闹的夫妻,在旁人看来反而是俩人相处的一种“情趣”,连带着看见佘远顶着乌眼 青来上班,大家也都从看笑话变成了视而不见,久而久之就连普通小兵都习以为常,甚至“参谋遇上战士,有利也讲不清”这种俚语都从军队中传遍了整个民间,在这个时空取代了“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地位。 夫妻关系总体和睦,带来的另一个福利便是子女的养育。本时空,除了某些类似独孤伽罗、娄昭君之类的生育狂魔之外,一对夫妇大抵只有五六个孩子能够活到成年而已,这使得夫妻双方均有充足的时间陪伴、教育每一个孩子,给予足够多的关注,比前世那种大家族散养式的养孩子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当然,随之带来的便是传承方面的压力,一如后世日本皇室,1900年代大正天皇时期改为一夫一妻制,到2025年整个皇室便近乎绝嗣(当然,自雍正朝开始,日本皇室就开始了数代惊险的“单传”,每代都只有一个皇子活到成年,而一夫一妻改制只是加剧了这一现象。至2025年本书写作之年,日本皇室皇子一辈只剩下一位继承人,一旦他绝嗣,再选继承人就得追溯到雍正朝以前去了!)。不过,古丽目前的势头不错,在元成嗣、元成芸相继诞生后,第三个小朋友又在腹中刚刚形成,而连续的生育并未给依然年轻的王后带来什么风霜和沧桑,得益于完善的营养、照料和舒畅的心情,王后的美丽动人一如既往地使全体尼都国民羡慕。我希望,我这个初代国王最好能拥有4个以上儿子,下一代子女再扩展到10个儿子以上,则基本上能够确保王室传之不绝,免得传到100年时王室绝嗣,搞得尼国风雨飘摇、四分五裂就不好了。 古丽同志任重道远,当然她自己还没意识到,而农业社会的绝对男权特征又逼得我必须实行“萨利克法”,连“半萨利克法”都不敢……算了,在这种中古帝国搞女王、入赘婚姻,跟政治自杀有什么区别,能推广一夫一妻、禁止溺杀女婴、确保女性受教育权,就已经超越后世几乎全部古典帝国了。这一点各个家族近年来都意识到了,开始有意无意狠抓“生育男丁问题”。 除了确保孩子数量和健康成长以外,孩子们的教育同样不容忽视。像元成嗣自出生以来,便注定要被训练成为一名君主,注定要失去许多平民家孩子的乐趣。为防止他和他的子孙压力过大或者出现基因突变(即晋惠帝那种情形),我已经尽可能在削弱王权了,自己天天当甩手掌柜、着力培养丞相府、太尉府独立运营的能力外,还在《九天政要》里面以宋朝和明朝为基准,编写了不少关于王权和政权组织形式的理解,以及君主权力分散、取消生杀予夺大权、尊重人的生命财产 权等所能带来的好处,相信即便是我离世后,这几本“神书”也能起到一定作用。而削弱王权,让其由“香饽饽”变为“硬馍馍”,也是给后世尼国国王们减轻负担,同样还能使长子继承法在确保王位传承稳定的同时,不会因为君主自身的各种问题(蠢笨、爱打仗、爱奢华、爱扰民等,由于宪法(即祖制)规定生命权至上,君主“爱杀人”、“爱抢民女”之类的“爱好”被严格限制,不会出现),对国家造成太大影响和动荡。 “咣咣咣”,王宫的大门被叩响了,卫士们看了一眼便让叩门者直接进入。这是首宝柱的长子首浩然,是王宫的常客,常到卫士完全不拦直接放行,不用说,一定是来找他的好朋友夏思严了,估计古新、寇齐、颜钢、言库、原守一这些军头家的小公子们又合伙儿在外面作妖了,上次被他们点着了一个木器加工厂,尼都的京兆尹费了好半天才把火扑灭,还抓不着“真凶”(全一股脑跑王宫里躲着了,后续免不了一顿揍,因为他们的爹还得凑钱赔人家)。这些故事夏思严心驰神往,但严青盼管得严,导致夏思严回回都无法参加,只能听首浩然、佘百龄(佘向纯长子)等孩子进宫向他描述。这些三公九卿的二代公子们,在无忧无虑的富足生活中,在日复一日的学习、玩耍、作妖中渐渐成长,物换星移,春去秋来,孩子们的年岁不断增长,正像尼国的生产力和国运不断攀升一般。王宫中,元成嗣出生那年国王和王后种下的一颗李子树,不知不觉中已亭亭如盖……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