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 第1章 暮色 响铃声、交谈声，滚轮声……世界仿佛静了下来，恍恍惚惚，宛如隔世。 一中宿舍门口，人来人往，三两一群的学生背着书包行囊进进出出。 此刻早已过了开学峰期，但大厅里依旧是乌泱泱一片。人声嘈杂，人群纷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涩汗臭，溢入口鼻，熏呛得人不禁干咳。 韩舟捂住嘴打着哈欠，困恹恹地扫视一圈，随后一只手习惯性拽了下书包背带，步伐轻浮地下楼。 他舔了舔唇清嗓子，跳下最后一节台阶，努了努嘴：“真是服了，每次开学宿舍门口都堵得水泄不通。还好下午没吃几口餐厅做的厨余垃圾，不然真可能吐这儿。” “嗡嗡”声突然震响，韩舟从兜里摸出手机，一个备注着“红鼻子”的好友发来消息：老班，校门口，速来！ 我去！ 韩舟登时站直，余光瞥了一眼时间，在潦草回复一句后，背好书包便心急如焚地窜出大厅。 黄昏退隐，四下渐起深色，暗蓝从天涯涨来。宿舍楼前，灯光忽亮，打在韩舟身上。 韩舟瞄了一眼楼前灯，熟车熟路走下石阶。 他刚抬脚迈出，却忽然被莫名的力量撞了一下，他一个踉跄，险些倒在大门前。 韩舟顿觉身体发凉，他有点昏头，眼皮几乎都要合拢。他用掌心拍了两下脑袋，随后捏了捏紧蹙的眉心，疼痛感刺激得韩舟愈发后悔。 冬日的校园处处寒凉，窝在宿舍并不觉得，可一出了大门经受冷风洗礼后便会懊悔何必当初。 年后的枯树还未发绿，光秃秃的只剩枝干，衬着远方愈浓愈暗的暮色显得静谧。潜藏在阴影里的北风趁机袭来，韩舟的心突然漏了一拍。 “卧槽！” 他讶然失声，定睛一看身前竟站着一个比自己还要高一点的少年。那人正不咸不淡地看着自己，精美的五官上看不出和蔼与善意，绝情亦或是温情就好像交织于一体，透过深邃的眼睛表露出来。 那人只一味地盯着自己，不说话也没反应，搞得韩舟好不自在。 他刚要开口，却被对方捷足先登：“对不起，我刚刚没看路。” 闻言，韩舟撇了撇嘴角盯视那人两秒，心想这路还用看吗？总不能上个台阶还低着头吧。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世准则，韩舟没再计较，他挤出一个假笑来：“我没事，下次注意点。” 撂下那人后，韩舟又看了一眼时间，随后匆匆离去，开足马力直奔教室。 那人始终杵在原地，就好像僵住一般，目光随着韩舟远去，不知在想着什么。直至韩舟的身影消失，这才转身走进宿舍楼。 “要不是荆姐来了，高低我得赖一会儿，这次折给那家伙，真是便宜他了。” 路上，韩舟心不在焉跑着，险些又撞上一位同学。简单道歉离开后，他愈发小心，目光直视前方。 暮色渐浓，纵使开过春，寒风依旧刺骨。韩舟穿的单薄，加上一路小跑携着风，凉意顺着衣服直灌，冻得他连连打了两声喷嚏。 * 一中总共有12栋楼作为教学楼供学生使用，其中最后3栋楼用作实验室，剩下的每个年级3栋，高二年级为4,5，6号楼，统一叫做志远楼，全部坐落在一中校门口的一侧，距离宿舍区最远。 韩舟跑到4号楼2层转角时他的心已死，因为刚刚上楼时他便收到“红鼻子”最新发来的一条微信，问自己怎么还没来，荆姐早就到了。 他将手机藏进书包夹层后背好包，心道：“得好好想个理由才行。” 4号楼2层只有两个班级，理科一班和文科一班。两个班中间隔着一个小办公室，专门提供给两个班的同学和任课老师使用。 韩舟经过理科一班时，下意识朝里面看了一眼，恰好撞到某人的视线。他丝毫不让，隔着窗户冲里面后排的某个位置快速竖了个中指，却惊奇地发现那里竟然多了张空桌子。他蹙了蹙眉，还以为是理科一班的班主任想的损招，专门用来治某些人的。 韩舟没再多想，当下最紧要的是自己该怎么进去自己班的教室。 文科一班门口，教室门紧闭，窗帘掩实，从外面探不到一点里面的情况。韩舟咂摸了一下，里面像是在自习。 “进来吧，躲在外面等着我请你呢？” 正当韩舟琢磨该找个什么借口进去的时候，教室内突然传来一声沉重女声。这声音韩舟再熟悉不过，正是自己的班主任荆丹。 铁皮门吱呀作响，韩舟耷拉着头，慢慢蹭进教室。 靠门同学习惯性地起身关门，然后迅速回到座位，视线一点不敢停留在韩舟身上。 “大哥，您还能再来的晚点儿么，这么多人等你一个好意思吗？” “看看你这个样儿，昨天晚上又去外面浪了吧，学习都没见你这么认真。好家伙，开学第一天就给我迟到，看看人家邢悦，比你学习好还比你刻苦。再看看人家林旭森，和你一样当初都是垫底进的班，现在都能考进班里前十五名了。你什么时候也能努努力，让我看到你的进步啊。”荆丹偏过头带着特色腔调训斥，韩舟愈加觉得羞愧，头低得更深。 他一只脚点着地扭了扭，低下头咕哝：“总共不也就三十几号人嘛？” “诶诶诶！头都快要埋进地里去了，抬起头来！这会儿了知道害羞啦，都当过多少次反面教材了还知道尴尬？” 韩舟被迫抬眼，撞到荆丹的视线。荆丹还是老样子，小个子中蕴含着沉稳与肃穆。满头卷发配红框眼镜一副中年气派，脸色泛着不同于韩舟的煞白，衬托出微显的老年斑。 韩舟则使用一贯的套路，保持沉默。 荆丹恨铁不成钢，最后斜睨了韩舟一眼，拿起小本子开始讲。 韩舟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过关了。只要他继续站在讲台边，供人参观一会儿，自己就可以回去了。 “好了，我说一下刚才年级组开会的内容。大家都知道，咱们文一不是谁想进就能进来的。各位都是高一一整年下来的佼佼者，我不希望下个学期来看到有任何一个人离场。高三分班的成绩依据主要以这个学期的期中期末为重，各占比百分之二十五。然后是月考等考试加上上个学期的期中期末成绩总共占比百分之五十。” “所以，我希望每个人都不要放弃自己，上个学期的成绩不管是好是差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要放眼未来。” “暂时没达标的同学不要灰心，这个学期撸起袖子加油干还有机会，老师期待高三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你们每一个人。上学期考得好的同学也要戒骄戒躁，指不定哪天后面的同学就追上你了。” 荆丹鼓舞着大家，眼神时不时看向某处，随后她转头看向韩舟，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说：“韩舟，你回去吧。” 闻声，韩舟鬼魅般窜回座位，横跨整个教室，跑到后排靠饮水机的位置坐下。 他随意地将书包塞进桌肚，任凭同桌怎么叫自己都不搭理。 讲台上的荆丹没有停下，但目光却一直锁定着韩舟，随他一起到座位上：“第二件事，学校现在要统计还住宿的同学。当然，咱们班从上个学期开始就比较少了，基本上都走读，就男生这边还剩下几苗。” 荆丹目光聚焦在后排靠窗的一隅说：“林旭森，别打搅人家了行不行，没看到人韩舟都不搭理你的吗？咱们班就剩你们两个住宿，下了课过来小办公室领一下住宿登记表，填完了自己交到年级组。宿舍还是你们原来那个，你俩加上隔壁班那俩刚好四个人，你们四个一个宿舍凑活过吧。” 一阵窃声哂笑。 这话从荆丹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呢？ 文理一班的住宿生极少，大部分人都在高二上半学期选择走读，一部分人是实在受不了宿舍苦逼的环境，挑了校外条件更优渥生活更方便的小区或校内家属区的房子租。另一部分人则是随波逐流，跟着大多数人盲目选择走读。 直到高二上学期期末，文一就只剩下韩舟和同桌林旭森两个人是住宿生，而隔壁理一更惨，只剩下一根独苗。 独苗名叫孙京宇，刚才经过理一教室时韩舟还趁其班主任没注意时朝其竖了个中指。 韩舟从高一就和孙京宇一个班，成绩总是不相上下，韩舟文科高，孙京宇理科高。但由于高一时期所有人文科成绩普遍高，所以韩舟总是被孙京宇压一头。 因此，韩舟在每每被孙京宇踩头过后都会以同样的理由辩解：“文科老师们批的松，其实你那个水平拿不了这么高分，不信分班以后你做做文科卷子试试。” 上了高二后，韩舟见他一个人一个宿舍甚是可怜，便专门跑去宿管那里将他们划到一个宿舍。 欢声稍减，韩舟后知后觉。两个班一共不就只剩下三个人了吗，怎么又多一个？ 受着全班的目光，韩舟感到有些闷热，他支起一只胳膊半掩住侧脸。 韩舟兀自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那人是谁。他突然想起来昨晚提前到校在网吧通宵时孙京宇偶然提过一嘴，他们班要来一位新同学。 学生们的情报网确实强大，今日才开学，前一天就把新同学的来历扒得差不多，孙京宇正是最先加上新同学联系方式的一批人之一。 孙京宇：“看名字，应该是个男生。” 韩舟记得昨晚孙京宇说过新同学的名字，但那个时候他并未在意，现在想知道却全然记不起来。 “算了，等会儿下课去隔壁转一圈不就知道了？”韩舟心想。 他耙梳了一遍塌落的几绺头发抬眼望去，荆丹已经开始下一个话题，视线早已不知何时转到别处。 随即韩舟偷偷翻出手机，却看到微信里又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新群。 “思念变成海？这孙京宇怎么又乱拉群？” 林旭森停下笔，挪了挪座椅靠近韩舟，挡着嘴低声说：“这不是来了个新舍友嘛，所以那家伙又新建了一个群。” 韩舟哦了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点进新群将消息屏蔽。孙京宇总是喜欢乱拉人成群，单是宿舍群就整出了十多个，只要有人和他一个宿舍过，那都是某个新群聊的成员。 他看着群里唯一一个陌生的头像点了进去，顺手加了好友。 “看起来新舍友挺开朗的嘛，就是风格有点……有点太青春。”韩舟将手机递到两桌之间，指着新同学的头像说，“不过他倒是挺有品味的，这个头像我小学的时候也用过，但是现在再用就有点不符合我的气质了。” 新同学的头像是一个网图，韩舟还记得那是自己充了一个月的软件会员才换上的。 “确实，看上去像是盗的图，而且还有点模糊，是你手机问题还是头像的问题？我看你该换手机了。” 韩舟扯着嘴角：“我也正有此意，要不你资助我点儿，我免费带你上上分。” 林旭森啧啧两声，一脸嫌弃：“你怎么还连吃带拿呢？我看你是免费带我掉分，你倒贴我都不和你排，坑得要死，哪次不是我带你飞？” 不知何时，荆丹收起小本子，笑着冲后排正聊得不亦乐乎的韩舟和林旭森说：“聊什么呢两位？让我们大家也乐呵乐呵呗。” 韩舟和林旭森被吓了一跳，险些从座椅上跌落。 “你们在下面做什么小动作我在台上看的一清二楚，讨论题的尽量不要让第三个人听到，想聊天的可以上讲台来，这里地方大，随便你们发挥。” 荆丹说完，眼见目的已经达到，便没再为难，教室顿时陷入一片安静状态。 窗外呼啸戛然而止，摇曳的树枝也不再晃动。余下半节课，包括韩舟在内，所有人都老实了。 第2章 舍友 荆丹是临近下课才出的门，韩舟回首看了看墙上的表，时间刚好指在7点50分，下课铃响。 韩舟扭了扭脖子，发出一连串的“咔嚓”声，惊得林旭森瞬间呆愣住：“我……靠？” “无伤大雅。”韩舟连忙捂住脖子捏，“活动活动而已。” 教室里全是一群坐不住的猴，加上开学第一晚，放浪的心更是按捺不住。听到有人开始出声，其他人便也大胆起来。很快，嘈杂声便充斥整个教室。 年少时总是会对一切新鲜的事物感兴趣，路边新绿的嫩芽；一场狂风暴雨的来临；还有一个初来乍到的新同学…… 韩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迫切，或许是冷风吹得他有些急躁，又或许是担心给新舍友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明明是一个迟早都会成功的好友通过申请，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占据了自己所有的思绪。 他将课桌上的杂物尽数推到一边，一只手搭在林旭森肩上，放大音量：“诶林旭森，你加上咱们那个新舍友了没？” 林旭森朝窗外看了看，这才取出手机查了查，随后他闭上眼摇了摇头。 “真假？难道说新舍友上自习不偷玩手机？”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韩舟推开座椅起身：“不行，我亲自去隔壁要。你去不去？” 林旭森犹豫片刻后，指了指桌上写了一半的完型填空说：“算了，我这篇文章没做完呢。” 韩舟飞跑出教室，熟车熟路地朝理一后门而去。 林旭森坐在原地目送韩舟出门，没想明白这家伙到底在急什么。 凉气阵阵袭来，韩舟跑步裹着风，为理一后门几位同学带来清爽，迎着一阵质疑与谩骂声窜到孙京宇位置边。 孙京宇正一脚踩着桌杠，摇着椅子哼曲。他卷了卷本就不长的头发，嘶的一声停下脚上动作。 只见他快速在本上写了两行公式，随后大手一甩将本子合上，随手扔进桌肚闲了下来。 韩舟习惯性地从附近的座位上拉来椅子趴到孙京宇桌旁，却发现孙京宇的课桌旁已经有了一套新的桌椅。 他满是疑惑地将椅子放了回去，随后来到孙京宇身后。 孙京宇转过身，干巴巴地问：“怎么不坐？是发现自己太坑了不好意思吗？” “你想多了，我觉得我发挥挺正常的。”韩舟没有一丝愧疚，反而是略带得意地说，“我没坐只是因为我毕竟还不认识新同学，随便坐到人家位置上不太好。” 孙京宇冷哼一声，点了点头：“确实发挥挺正常的，像个正常人机。” 韩舟一把抓住孙京宇的椅背摇晃：“一边去，跟你说正事。” 片刻后，孙京宇靠在椅子上：“你说。” 韩舟指了指他身旁的座位问：“你什么时候来了个新同桌？” 孙京宇睨了韩舟一眼，他指着韩舟说：“一看你就没听荆姐班会上说的啥，我的新同桌就是咱们那个新舍友啊。” “得了吧，说得好像哪次你听过老胡开的班会一样。新舍友我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安排你做新同学的同桌。”韩舟终于对上号，但依旧嘴硬，他将孙京宇的手拍了下去，“有一说一老胡心真大，就不怕你给人家带歪么？” “你放一万个心吧，至少比你强点。得亏人家是学理的，要是人家学文和你挨着坐指不定哪天就被你带歪了掉沟里去了。” “去你的。”韩舟推了孙京宇一下，接着问：“那他人呢？” 孙京宇摆摆手：“不晓得，快下课了人才来，刚放完书又被老胡给带走了。” 孙京宇口中的老胡正是年级组大名鼎鼎，“温”名赫赫的年级主任胡杰峰，与他截然相反的则是文科一班的班主任，也是年级副主任的荆丹，韩舟不止一次在宿舍夜间闲聊中提到过这一组天使与恶魔。 被胡杰峰带走的人，没个半节课的时间绝对不会回来。 韩舟闻讯，转身就要走。 孙京宇愕然：“不是？没情报直接就走啊，头都不带回一下的，就没别的事找我？” 韩舟停下刚抬起的脚，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而且越想越气，他重新回到孙京宇身后，一把箍住孙京宇说：“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一件事得找你问责，而且必须是你。” 孙京宇感受到韩舟的“杀意”，他连忙从韩舟的束缚中挣脱出来，他翘起二郎腿横着身子向后靠，两手摊开贴在墙上开始装傻充愣：“啥事？” “你说呢？”韩舟学着武侠片里面高手的招式，一边笑，一边在孙京宇的身上来回戳来回点，“下午起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叫我，走的时候喊我一声也行啊。好家伙，光是摇了几下床就算了事。我寻思这寒假也才放了二十几天，怎么连这点默契都忘记了？下次再不叫我小心我断了你的夜宵供应……” “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乱扣，这锅我可不背。没叫你我确实是没叫，但我走的时候绝对一丁点动静都没有，我生怕把你吵醒了。”孙京宇嘿嘿一笑，起身推搡着韩舟一起朝教室外走，“马上上课了，你还是回你班去吧。” 小办公室的灯是亮的，但一个人也没有。韩舟瞥了一眼，心里这才放心。 荆丹下了课只有两个活动地点，一个是小办公室，另一个就是年级组了，胡杰峰应该此刻也在那里。两人和新舍友都不在小办公室，他估计，新舍友正在年级组被荆丹和胡杰峰轮流洗脑。 一想到这里，韩舟不禁想笑，同时又为新舍友感到可怜。 文一教室后门，韩舟和孙京宇停下脚步，他拍了拍韩舟肩背说：“正好，我上个厕所。” 等到孙京宇越过韩舟时，韩舟顺势为他助力一把：“记得帮我催一下神秘人，让他赶紧通过一下我的好友申请。” 孙京宇已经因为韩舟的助力跑远，他站在拐角的空地回头大声喊：“啊？什么？神秘人是谁？” “你同桌！” “哦！” * 正如韩舟所料，荆丹第二节晚自习没来教室。起初，教室里依旧保持着上节课绝对安静的状态，但十分钟过去就有人按捺不住开始骚动，嗡嗡声不知从何时响起，愈渐膨胀。 韩舟从林旭森那里强行夺来四科作业，马不停蹄地开始补。 抄作业不需要占用过多的大脑思考，韩舟的方法很简单，只需要把别人的成品稍加修改挪到自己的试卷上就行。 下课铃响，韩舟甩了甩手，认认真真抄了一节课的作业属实累的手麻。他将一沓试卷放到林旭森课桌垒起的书堆上，如释重负：“还剩三门，下节课再补。” 韩舟长吁短叹：“还是薇薇姐好，只发了41张卷子，还不用听听力，一节课就能抄完，真是咱们班代课老师中的一股清流啊。” 韩舟口中的薇薇姐是文理一班的英语老师，本名叫做张薇薇。或许是因为张薇薇在两个班的任课老师中年龄最小，文理一班的学生对她最是亲近。 韩舟当然也是如此，不过仅限于课外。 林旭森嘁了一声：“就这你都不写。” 韩舟眼尾的褶轻抬：“主要是其他科作业太多，重压之下得有舍有得嘛。” 林旭森换着笔芯，看了一眼韩舟桌上摊着的其他几科作业说：“我看你舍了不少，得了啥啊？” “老班的我认认真真写了，不信你看。”说着，韩舟就要从桌肚里摸出一沓政治题。 “得，这我真信。我看你就是吃软怕硬，要是薇薇姐跟老班一样凶，我看你写不写。” 韩舟眯着眼：“这不是不一样嘛。” 开学的第一个晚上大部分人都不想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待着，只要一下课全都一窝蜂涌出教室。楼道围墙边，有紧挨着畅聊的两个女同学，有对着5号楼隔空喊话的男同胞，更有甚至，你来我往互相追逐一路打闹到楼间走廊。 韩舟偷偷摸出手机，弓下腰将自己埋进臂弯，一手镂空托着手机看微信，自己的好友申请依旧没有通过。 “看来荆丹还在年级组。”韩舟心道。 上课铃声全然不影响韩舟的节奏，他清醒知道现在已经上课，但又禁不住甘于沉沦。 这时，有人碰了他一下，韩舟敏感地坐了起来，抬头一看才发现是一旁的林旭森。 林旭森将手机摆到韩舟面前：“看你对新舍友挺上心的。呐，我刚跟贾素聊了会儿，你瞅瞅，她对新同学的评价还蛮高的。” 韩舟怔了一秒，将手机往桌肚深处塞了塞，凑近林旭森划着屏幕。 林旭森推开即将占据自己座位的韩舟：“诶，你别再往上翻了，上面的记录就是机密了，从这儿开始下面都能看。” 贾素：老胡来教室了，估计他们已经开完会了。 贾素：孙京宇说韩舟今天没和他一起来，你看韩舟到教室没，赶紧叫一下他。荆姐一般来得比较晚，现在还有机会。 澈：行。 韩舟停住指尖动作，恍然大悟：“唉，看来我的感动给错人了。幸亏没到放学时间，不然我真会第一时间买桶泡面献到你面前。” “早知道我先把这段记录删了。” 韩舟继续翻着。 贾素：哇哇哇，我看到我们班那个新同学了，看上去满面春风的，看不懂为啥那么开心。 澈：那个人生四大喜事是哪四个来着？ 贾素：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贾素：我看他那表情就像是他乡遇故知，自从进教室以后就一言不发，眼睛也不知道在盯着哪里看，感觉心思根本没在教室。 中间隔了几分钟。 贾素：我去！新同学是外校的，我就说嘛怎么没听过这号人物。 林旭森：【震惊】 贾素：他成绩也这么好？！ 贾素：就按人家高一期末的成绩放到咱们这边也是前三，反正比我高了，难怪看上去那么高兴，原来是我不懂学霸的世界。我开学前还焦虑了好久，人家反倒是乐呵呵地来上学。 澈：说不准，我就不信还真有人喜欢开学，喜欢来学校的。 澈：有压力很正常，要不今晚我陪你去康桥走走？ 贾素：行。 看到这里，韩舟侧过头问林旭森：“今天又晚归？” “你管我，看完没，看完手机还我。”林旭森说着就从韩舟手中要回手机，“我还没问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慢，就算孙京宇没跟你一起走，我不是都提前跟你通风报信了吗？” 一听到这里，韩舟当即伸出一只手开始掰手指：“第一，你跟我通风报信的时候离上课就只剩下不到十分钟，我就是再能跑也赶不到教室啊。” “第二，谁能想到老班今天开学这么积极，往常都是打铃声过了十几分钟才来。” “可能是这学期事情比较多。”林旭森恍然大悟，激动道，“噢！我知道了！荆姐应该是来处理新同学的事情，人家刚刚转过来人生地不熟的，肯定需要年级主任过来对接一下。” 韩舟半信半疑，他单挑眉饶有趣味地看着林旭森自己给自己理清楚的样子，继续掰起第三根手指。 他前倾曲背，对林旭森说：“第三，唉算了，本来我卡着点能到的。主要是我刚出宿舍门，就被一个家伙撞飞，要不是着急过来，我高低得教育那家伙一顿。”说着想着，韩舟就有不停歇的力气，“你不知道……” “反正撞我那小子我记住了，下次遇到我一定还回去。” 忽然，一则新消息传来。 贾素：老胡来了。 恰在此时，荆丹抬脚进门。 “韩舟，林旭森，你们两个过来一下。” 第3章 放学 两人慌了神，立马将手机藏好，一惊一乍地挪到讲台边。 鉴于韩舟和林旭森磨磨蹭蹭的样子，荆丹多问了一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慌张，做贼心虚？” 韩舟和林旭森先是一愣，两人相视一眼，随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还以为荆丹发现他们偷玩手机了呢。 荆丹坐在椅子上，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两人：“让你们两个下了课去取一下，结果到这会儿了还没有拿。你们档期就这么满，几分钟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出于本能的反应，韩舟和林旭森只一味地点着头，两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对荆丹的斥责一概不听。 “赶紧填了。”荆丹端起讲桌上的保温杯抿了一口，叫住窜向座位的韩舟和林旭森，“回座位上把你们两个的政治和英语作业找出来拿给我看看，我倒要欣赏一下你们废寝忘食的结果。” 韩舟心凉了一大截，虽说他补业不会一字不差地抄过来，但将自己的和原版放到一块，刻意比对的人依旧看得出来，更别提荆丹这样的老侦探了。 他刻意拖慢速度，随后又跟在林旭森身后磨磨蹭蹭，在荆丹视线注意不到的地方将英语试卷故意打乱顺序。 两人来到讲台递上作业，荆丹只是随手左右翻了翻，随即便叹气合上。 “我就不该自取其辱。”荆丹略带烦躁地将英语卷子放到一边，拿着观感全然不同的政治题对候在自己两侧的韩舟和林旭森说，“政治还可以，至少我能看出来是自己写的。” 荆丹的唇角略微扬起几度：“来说说吧，你们两个谁借鉴谁的？” 韩舟立马承认。 “算了，今天毕竟是开学第一天，这次就先饶过你。”荆丹出奇地笑了一下，她的嘴角不知何时一直保持着三十度上扬，“要是再有下次我可要继续找你和张老师谈话了。” 在将卷子还给两人后，荆丹继续对韩舟说：“我要看你后面的表现，如果你的成绩依旧没有进步，那我就该考虑考虑我的左右护法给你安排哪一个了。” 韩舟看着讲桌边的两张空桌子咽了口唾沫，山高皇帝远，坐在教室后排上课好歹能开小差，要真成了左右护法那以后一整节课都得打起精神来。 韩舟越想越觉得前途无光，他连连保证，这才得以回去。 教室的嘈杂声愈来愈大，荆丹让两人下去后，扫视了一圈台下，瞬间厉声斥道：“咳！讨论题目的小点声，想聊天的就上来，刚好我无聊了，想找人说说话。” 韩舟绕了一大圈走回座位，此刻背后荆丹的声音对他毫不影响。他看了一眼第一排的“门神”，手指在荆丹看不到的地方指了指那人，眼睛里仿佛溢满许多话。 “门神”卡在教室趋于安静的前夕予以回应，同样似笑非笑地指回去。 来到座位，韩舟先是接过前桌同学传来的错题收集表，随后一眼也没多看直接放到林旭森桌上：“我就不填了，全是抄的，填了影响薇薇姐明天的讲课安排。” 韩舟收好两科作业，看着桌上的登记表，没有着急填，而是目光直奔页底，找到了一个看着陌生但读着却又不怎么拗口的名字——赵浅，他咕哝着：“原来叫赵浅啊，嘶——这名字有点……” 林旭森填完错题收集表，看到韩舟丝毫没打算动笔的样子，伸手准备强夺：“不填别占着，先让我写。” “诶。”韩舟巧妙躲开，他将登记表压在胳膊下，说，“咱们那个新舍友叫赵浅。赵浅，你听说过吗？” 林旭森有些无语，他的表情像是在说“我哪知道，你这不是问了一句废话吗？”但张口又变了样：“没听过。” 韩舟哦了一声，填好表递给林旭森，随即开始狂补剩下的作业。没有答案借鉴的韩舟效率一下子低了下来，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只写完三个专项训练卷。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他趁透气之余又去了一趟隔壁，但新舍友依旧没见踪影，相较于第一次，只是多了十几本书和一个纯黑色双肩包。 最后一节晚自习时间很长，足足有一个小时十分钟。原则上来讲，班主任要坐班到晚上十点放学，但荆丹自己就是原则，所以她从没有坚持到底过一次。 教室早已陷入沉寂，不知是谁的手表倏地发出响声，打破了宁静。韩舟正沉浸在某道导数压轴题的思路中，忽的被打断，他深呼一口气，正疑惑老班今天怎么没走，便听到讲台一声刺啦，荆丹拎着包离开教室。 眼看荆丹离开，林旭森立马凑到韩舟身边，洋洋得意地笑：“诶韩舟，我欣赏欣赏你到底写了多少了？” “你管我？”韩舟瞪大了眼，吩咐道，“一会儿回去把你历史地理作业带着，我放弃了，那两科还是抄吧。” “你不是下定决心剩下三科自己做吗，怎么才坚持了一个小时就认输了？” 韩舟看了眼左手攥着的一沓试卷折角，苦笑道：“投降了，快两节课了数学都没补完呢，我还是开抄吧，退而求其次，抄完总比没写强。” 林旭森低笑几声，曲下腰从桌肚找出两套订好的卷子，放在韩舟课桌前挡住视线的书垒上说：“自己带回去，我还不知道多会儿回宿舍呢。” 韩舟嗯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教室后墙上的钟表，还有半个小时。他抓起笔继续补，剩下的专项训练基本上全是选填，韩舟得心应手，越做越快。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教室开始纷乱，嘈杂声四起。众人纷纷收拾书包，准备离开，韩舟也不例外。 装好史地作业，韩舟这才发觉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名同学。 “卧槽！”韩舟跳了起来，椅子顺势倒下，他一声大叫，引来无数目光。 但大家都只一眼，便重新忙自己的事，对于韩舟这一惊一乍大惊小怪的行为司空见惯。 眼前的同学浓眉大眼，挺鼻淡唇，稚嫩的面庞噙着笑，显然还有很大的发育空间。他留着一头三七分，肤白若雪，若是关了灯在下颚打上光，绝对能吓人一跳。 “你鬼啊杨启。怎么走路没声的。”韩舟回过神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杨启热络道，“晚上要不要上巷道整点吃的？我跟谭筱发现一家新开的店，昨天吃过一次感觉还不错。” 韩舟叹道：“今晚别了，我作业还剩一大堆呢。” “还没写完？”杨启有些不可思议，本就瞪得透圆的眼睛更大一些。 韩舟耸了耸肩，再次无力叹气：“嗯。” “那你加油吧。”杨启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韩舟叫停杨启：“等会儿。” “怎么，回心转意啦？”杨启顺手扶着身旁的桌子回首，他单挑着眉笑脸盈盈。 “什么店，我记一下，下次得空过去试试。” “自助。就在巷道那条街街口，你过去就知道了，是新开的一家店，听说老火了。” 韩舟想了想，自己好像有点印象，昨晚去巷道买小吃的时候貌似见过杨启口中的那家店。 “那我就默认你下次一定来了喔。”杨启不再多问，转而斜过一点身子绕去教室前门口。 韩舟保证：“下次一定。” 这时，教室外面有个同学朝里面探出头，目光寻着杨启的方向问：“杨启，他去不去？不来走了。” 杨启朝那人招了招手，随后两人的声音逐渐消散，唯余一阵微弱的欢声笑语游荡在走廊。 韩舟瞥了一眼窗外，后知后觉今夜月圆。他掏出手机，手指微曲快速敲着屏幕。 杯水载舟：妈，元宵节快乐！ 随后韩舟又编辑了几条信息发送出去，这才拎起书包，摆好椅子关灯离开。 夜风呼啸，月悬高挂，路灯沿道，韩舟独自漫步，哼着小曲，看不出是享受还是孤寂。前方两个女生挽着手并排走，有说有笑。韩舟记得她们，是理一的同学。 “咱们班新来那个赵浅长得好帅啊，而且成绩还好，简直就是我的梦中男友。” “犯什么花痴？不记得你上一个钦慕对象了？真是看见一个帅哥就无法自拔一次。” “隔壁班韩舟确实也不错，不过相较之下这个看狗都深情的男神更合我意。”花痴女生说着。 “谁知道呢，我记得你第一次看到韩舟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人家好帅啊，那张脸狗看了都想怜爱，我一定要拿下他……不对，按现在的说法是狗看了都摇头。”另一个女生学着花痴女生的模样和口气说，“反正一年多过去了，不仅你没拿下，和你一样的竞争者全落败了。” 韩舟：“？？？” “谁知道韩舟榆木一个，根本就没想过谈恋爱的事。”那花痴女生似是回想起什么，转念下定决心，“这个我一定要拿下，改天就找老胡调座位，跟孙京宇换一下。” “你加油，我不祝福。” “切，真谈到了你就偷偷哭去吧，到时候再也没人陪你一起回宿舍了。” 韩舟下意识加快步伐，心里正纠结这赵浅是何方妖孽，不知不觉间，便超过两人逐渐走远。 “诶？那不是韩舟嘛，今天晚上都还没见过他呢。啧啧，怎么一个月没见，又好看了点呢？真是男大一直变。”花痴女生激动地指着前方的身影摇晃身边人。 “你看又来，没救了。” 就这样，韩舟琢磨着小跑到宿舍。 二楼第一间的宿舍门是敞开的，韩舟刚抬脚迈进房门，便发现一身白衣的少年正踩着自己下铺的床栏，站在上面不知道捣鼓什么。 这背影有点熟悉，但韩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倏地，他愕然惊色，连忙收回半只已经跨进门的脚，轻声躲到门外，随后只露出半个身子探头，试探地朝里面问：“贼？” 第4章 再见 男生听到动静，回首对视上韩舟恐惧，又有点呆萌的双眸。 他借着床梯稳稳下床，找来纸巾擦净床栏，走到门口笑吟吟地说：“哪个贼会这么笨，明目张胆进宿舍偷东西的？” 他的声音沉稳中带着少年独有的稚气，温吞的声音使人沉沦。韩舟拍了拍身上的灰不再躲藏，径直来到男生身前。 “对，你不是贼，你是变态，趁我不在上我床。”韩舟唇齿间吐出字来，这才看清眼前人，肤白胜雪，眸子生的好看，细看宛如星辰闪烁。他双唇轻抿，喉结显著，整体五官精致俊美，脖颈颀长，配上尖峰如削的下颌，确实挺帅，高自己一小截的优势使得韩舟不得不微微仰头抬眼看着他。 男生的目光不知何时从韩舟的身上挪到某处虚空。 韩舟同样循着男生的目光看去，他在脑海中翻找着记忆碎片，仿佛确信这个人自己曾经一定见过。 倏地，韩舟蹙眉一松，认出眼前人。 “这不下午那家伙吗，怎么跑我宿舍来了？” 韩舟咽了一口唾沫，强行挑刺：“什么审美？头发塌的这么厉害。” “我也不是变态。”赵浅似是被韩舟的表情逗笑，唇间泛起白星。 韩舟闻声抬起头，目光刚好对视上男生的双眸。 看来下午误撞韩舟那一下他还耿耿于怀，必须得好好认识一下，不然误会可就大了。赵浅整了整容色，伸出手来：“你好，我们再一次见面了。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赵浅，是你的新舍友，今后请多多关照。” 韩舟本不想搭理他，毕竟几个小时前才和这家伙碰过第一次不舒心的面，但细想想以后大家还要做舍友，关系搞差了可不行，只好极不情愿地迎出手言和：“我叫韩舟，住你上铺。” 韩舟没想到的是，这小子的手心竟然异常温热，他仅是轻轻握了一下便仿佛能感受到有手汗浸出。 韩舟斜睨了赵浅一眼，心想大冬天的一直握着拳头不出汗才怪。 “我知道，所以很高兴和你做朋友。”赵浅收不住的激动，脸上的笑意丝毫不掩，全然和韩舟对他的印象气质不符。 韩舟纳闷：“什么逻辑，难不成因为我是韩舟才高兴当我朋友的？” 随后他别过赵浅走进宿舍，楼道的灯突然熄灭又闪，赵浅红润的双唇在冷白的灯下显得煞白，他咬了咬嘴皮杵在原地，韩舟没再回头。 韩舟卸下背半截的书包，从柜子最里面摸出两桶“陈年”泡面甩到门后床铺上，随后取出蓝色厚外衣，径自爬上自己的床，检查有没有少些什么。 眼见没有抓住赵浅把柄，韩舟失望至极郁闷至极，他抓着床梯扶手，回首看到赵浅依旧站在原地：“以后没事别在我床上乱捣鼓，要让我逮到有你好看的。” 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赵浅乖巧应着：“好的，下次我有需要，一定叫上你站在旁边监督。” “还敢有下次？”韩舟跳下床，又气又笑地走到赵浅跟前戳了戳赵浅的胳膊说：“诶，别人都夸你深情男神，我怎么看着你这傻大个呆头呆脑的，好赖话听不懂呢？” 赵浅收回笑容，转而一副犯了错的孩童，听着长辈训诫的模样，其状，如同韩舟犯错被荆丹教育一般，晃得韩舟有片刻出神。唯一不同的就是，韩舟是真不在乎，早就听惯了，通常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赵浅则更像一个乖乖稚子，听话受诫。 “得了，我俩指定不是一路人，您牛逼，我让道。”韩舟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宛若一个迎宾小姐。 赵浅礼貌道：“谢谢。” “你……”韩舟无话可说，来到床前换鞋便要上去。 “呦！怎么今天睡得这么早啊？”二人正对峙，孙京宇的声音忽然出现，他独着单薄背心，一手捧着水盆，一手用毛巾裹擦着头，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他放下水盆，从床头取来眼镜，刚好发现随意散落床上的泡面：“还行吧，这次表现不错，孝敬爹的泡面我收下啦。” 韩舟习惯性坐在下铺床上，后知后觉这个位置已经有主。韩舟立马起身，毕竟刚怼过赵浅，自己不太好意思强占他的位置，只好倚着床梯。 他四顾寻视掩饰尴尬，偷看了一眼赵浅，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绕过自己来到近前，正挤在床头一隅低头整理床位，丝毫没有察觉。 赵浅的床位说乱不乱，也绝算不上整洁。床单是铺整好的，但是床位上摆的东西实在太多，大包小包的包裹堆砌在床头，底下压着被褥已经快要垒到上铺的木板。 韩舟蹙了蹙眉，心想这家伙难道晚上就和一堆堆包裹睡觉么，这哪有伸展的空间？ 赵浅的动静很大，韩舟能感觉到上下床都在摇晃，吱呀作响。 韩舟用力靠在床梯旁，回首道：“搞清楚孙京宇，我那是施舍给你的。注意用词，再嚣张我可拿回来了。” 孙京宇熟悉韩舟的嘴硬，毕竟打游戏坑他的时候韩舟的口气就和这会儿如出一辙，反正已经得了便宜，他当即哈哈两声：“明白，明白。” “呐，赵浅，他就是你问我的那个韩舟。你看，没骗你吧？”孙京宇看向韩舟身后的赵浅，“韩舟这家伙口是心非，有时候嘴上不饶人，但心里特别在乎大家。我就说你俩肯定能玩到一块去，你看是吧？” “确实。” “不是！” 二人的声音几乎同步，孙京宇白了一眼韩舟说：“我问人家赵浅呢，你捣什么乱。怎么？人家都没嫌弃你，你倒是先不行上了。” 韩舟本想反驳，但眼下形式对自己不利，孙京宇这家伙一定会疯狂拆台。韩舟只好识趣闭嘴，心中冷笑一声：“你是没见这家伙刚刚那样儿，多和他待两天我估计能疯掉。” “行了，我吹个头去，你们接着聊。”说着，孙京宇便从脚架另一个盆里找出吹风机，捋着快干的头快步出去。就这样，空旷的宿舍又只剩韩舟和赵浅两个人。 无话可说。 赵浅爬上床，抽出被褥叠好放置床尾，随后又将床头的杂物清空，一番折腾下来，显得整洁不少。 韩舟想帮忙也不知从何下手，只好选择退了两步腾出空间不碍着人家，随后默默爬回自己的小窝。 他从包里找出耳机带上一只，随意打开一首音乐单曲循环，这是韩舟惯用的方法，可得片刻安宁。可不知怎的，他今天心乱如麻，根本无法沉浸其中。没过一会韩舟便停掉音乐，他打开微信，赵浅的头像依旧没有出现。 躺在床上，寒风从阳台窗户的罅隙窜出，夜风渗凉，刺骨逼人。韩舟拽来被褥，盖住下半身。可这样还是感觉冷，温度根本来不及积攒就殆尽。 韩舟想寻求暖气庇佑，但手刚一碰上就被烫得发痛。他想关窗，可上铺够不到，只能下床。奈何这床就好像有魔力般，只要在上面，不管是躺着还是坐着，都起不来。 韩舟想委托孙京宇帮忙，但那家伙吹个头一直没回来，根本指望不上。林旭森更是不到吹哨关门的时间绝对不会回来。好像，现在能帮得上忙的只有下铺的那个赵浅。 要不要纡尊降贵开个口呢？ 算了，还是我自己下去关一下吧。 要不…… 犹豫之际，韩舟听到“砰”的一声窗户扣紧的声音，他好奇地起身向下探头，却刚好撞到赵浅回首。 “抱歉，我有点冷，关一下窗户你不介意吧？”赵浅率先张口。 “不介意，你关吧。”韩舟愣了片刻，故作冷淡地回了一句，然后满意地蜷回床上。 “正合我意。”韩舟对赵浅的评价上涨几分。 良久，宿舍门再一次大开，孙京宇端着两桶泡面回来。“咋回事，搁这变魔术呢？吹风机秒变泡面啊？”眼见孙京宇回来，韩舟快速听完最后一段母亲发来的语音，合上手机卸下耳机，平淡的神情恢复如初。 孙京宇将两桶泡面放到铁皮柜上，搓了搓手说：“这不是刚吹完头碰到林旭森了嘛，我看他拎着两桶泡面，就顺了一桶。” 韩舟正疑惑，林旭森便拿着吹风机出现在宿舍门口，韩舟有些吃惊：“嗯？林旭森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按道理你这个时间点不应该还在康桥花园散步呢么？” “人太多了，我俩都没敢挤上去康桥。你们是不知道那里有多少人，我都担心康桥上面一次性站了那么多人会不会塌了。” 林旭森将吹风机递给孙京宇，随后脱下外套盖在被褥上。他向孙京宇要来一桶泡面，转身递给还在整理床铺的赵浅说：“你就是赵浅吧，你好，我是林旭森，这是见面礼。” “不是，合着我买的泡面成流动商品了？”韩舟单挑眉，指着下铺赵浅说，“那我干脆直接给他买一桶不就行了呗？” 赵浅：“确实如此。” 韩舟：“就你话多？” “我看你也不少啊。”孙京宇横叉一嘴。 林旭森来到赵浅近前，将泡面递给赵浅说：“别理他们俩，他们就这样，没事就互咬。你也别客气，这是我们宿舍的传统，新舍友总要有个入舍礼，我们一般都是泡面。我们三个高一一个班，就住这里，前前后后也来过不少人，都是这种待遇。不过之前送的倒不是泡面，是一个玩偶小挂件。说到底，改送泡面的习俗还是从我们班黄淼搬进来那会才开始的呢。” “可惜那家伙只住了一个月就走读了。”孙京宇从铁皮柜上端起一桶泡面大马金刀坐在床上开始享受美味。 韩舟看着孙京宇大口朵颐的样子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他叹了一声，细想这间宿舍的一年沧桑，最初的六人寝，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依旧赖在这里。 韩舟：“黄淼要是不走读就好了，宿舍还能热闹一点，现在就咱们四个人太可怜了，6人寝硬是住成4人寝了。” 赵浅抬起头，韩舟不知何时已经将身子收了回去。 林旭森把泡面放到赵浅腿上：“收下吧。” 赵浅道谢，接过“厚礼”。 “接了这桶泡面，你就是我们宿舍的一份子啦。”林旭森嗤笑，揉搓下颌，转头问孙京宇，“那我们是不是该叫四浪客啊。” “对对。”孙京宇抽出手称赞，表示认可。 “有意见，谁知道这家伙能住多久，要是没过两天就搬走了我们又得改。”床上的韩舟发出声音。 赵浅的眉头松了几许，仰起头盯着上铺的木板看。 “哪有那么多意见，就这么定了。”林旭森随后问道，“诶，赵浅，你生日是多会儿？” 韩舟缩了回去，不再多说。 孙京宇继续朵颐，满是滋味，他猛灌了一口汤汁，啊了一声，见赵浅有些迟疑便解释说：“这浪客总得有个排序先后，我最大，生日是农历二月的，林旭森是三月多的，再过几个星期就到了。韩舟最小，跑下半年去了。” “三弟，噢诶，怎么不说话了？”孙京宇不停挑逗着韩舟，发出戏谑的笑。 “吃你的饭，面都堵不住你的嘴。”韩舟鄙视了他一眼，孙京宇这才作罢。 藏在下铺的赵浅眉宇微曲，唇角稍扬。 “4月13号。” “不是？这合理吗？不行不行，得按加入宿舍的先后顺序来算，这样，赵浅你叫我一声哥就行了。”韩舟探出头，看向下铺靠在床栏的赵浅。 林旭森站在床下，叉着腰朝上铺的韩舟笑说：“你这便宜占的真直白。” “不叫，又没什么回馈。”赵浅微微撇了撇嘴角，没有抬头去看韩舟，而是朝着林旭森道谢，“谢谢二哥送的泡面。” 韩舟不爽到极点，但其他两人却被逗得哈哈大笑。他抓着床栏冲下铺瞪了一眼，赵浅的目光似是有意停留，一直守株待兔等着韩舟送上门来。韩舟突然觉得脸有点绿，他瘫在床上好一顿扑腾，撸起袖子一副要下来给赵浅两拳的架势。 还好林旭森拦住了他，笑盈盈说：“就是啊韩舟，你好歹来点报酬，总不能白白占人赵浅便宜。” 韩舟噌的一下坐起身，他盘着腿靠在墙上，双臂环抱俯视林旭森，迟疑片刻后说：“我当然知道要有报酬，明早就有。” 林旭森莞尔，好似看透：“不会是大发慈悲当一回导游，明天早上带着赵浅去集合点跑操吧？” 韩舟一怔，他没想到林旭森真的猜到自己要干嘛。 主动提出和被迫去做完全是两码事。自己主动可以，形象分拉满，别人安排不行，吃力不讨好。韩舟十分不爽，他努嘴推脱：“那你来。” “赵浅确实需要一个人带他去集合点，这项光明的任务还是交给你来吧，我明早的时间比较紧。”林旭森摆摆手。 韩舟刚想推脱给孙京宇却突然发现不行，虽说那家伙是两个班的体委，但他总是宿舍里最后一个起床的人，而赵浅一看就是按时起床的乖学生，根本就和孙京宇的时间线岔开了。 韩舟叹了口气，自己这方面只能没问题了，接下来就是看对方行不行。他侧身朝下面的某个看上去应该是乖学生的赵浅嘿了一声：“赵浅，明天我叫你起床，咱们一起走，行不行？” 赵浅靠在床栏上，他端着手机却没有去看，只是一味傻笑。有那么一瞬间，韩舟以为赵浅痴癫了。 闻声，赵浅收起笑容，仰头对视上韩舟的视线，他五指埋进发阴，腕骨顺着衣袖显露出来。韩舟的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他的手臂，趁着赵浅捋头发的功夫，韩舟觑了一眼。 “可以，我等你。” 韩舟点了点头，退回床上。 还挺自信的，明天早上要是起不来就得被迫“欣赏”5点40的催魂夺命起床铃喽。 夜色渐浓，赵浅脱下外套，拿出水卡端着盆去洗漱，孙京宇怕他不会操作，亲自下床指导。 熄灯后，韩舟掏出余下作业，支起桌板开始补。待到全部解决，已经逼近2点，孙京宇和林旭森早已睡熟，两人的鼾声可谓是一个比一个响亮。 韩舟看了眼微信，除了新闻以外没有别的信息。他收起小桌板，从床头摸来一卷纸，轻声爬下床，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可声音是小，感觉却不对，韩舟借着下铺下床，却感觉踩着梆硬，甚至还有点滑，不像是床垫，反而像是脚踝。 赵浅缩回平直的腿，顺带将被褥朝里面拽了拽给韩舟腾出空间，轻声说：“下次我注意。” “这家伙有一点深得我意，道歉神速，不论对错。”韩舟心说。他没有穿鞋，而是撑着困意到极致的眼皮盘坐到依旧挑灯的赵浅面前。 眼见韩舟过来，赵浅摘下耳机停笔：“有事么？” 韩舟灵动地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他在心里暗暗啐了自己一口，明明没见面之前一直嚷着要让新舍友通过自己的好友申请，甚至不惜纡尊降贵下课跑去理一找人，怎么现在四下静谧二人对坐自己却先怂一步了呢？ 韩舟纠结了片刻，最后抱着“管他呢”的心态厚着脸皮凑上前：“好吧……就是你看哈，我们现在已经是舍友了，都算是好哥们了，总不能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吧，要不你通过一下我的好友申请，以后报……联系方便些。” 赵浅在小桌板旁摸来手机，屏幕反着光，韩舟看到赵浅的手指迅速点了几下。 “加过你了。” “没见啊？”韩舟翻着手机，没看到赵浅通过的消息，还以为是手机卡了，他刚准备再问，却发现微信界面多了一个人，“看到了。” 眼见得逞，韩舟瞟了一眼赵浅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轻笑一声，讪讪下床，趿拉着拖鞋挪去水房。走前仍不忘关心一句：“已经很晚了，建议你早早睡，以后熬的机会多着呢，不差这一会儿。” 待到韩舟从水房回来，赵浅早已盖好被子掐灯睡着。 韩舟不习惯拉着窗帘睡觉，孙京宇和林旭森更是对此无所谓。一整个学期下来，韩舟基本上都能时刻看到窗外的月亮和繁星。月光透过窗洒进宿舍，刚好散落在赵浅脸上。看着已经渐入梦境的赵浅，韩舟没有着急爬上床，而是好奇地凑了上来，细细端详。 赵浅没反应。 “啧啧，真听话啊。这睡眠速度，这睡眠质量，我看再熬会儿也行。就是睡前为什么不去一趟厕所，这能睡舒服？半夜不得让尿憋醒啊。得了，明天还得早起，哥起早点叫你。”韩舟呢喃自语。 爬回床，韩舟强撑着发烫肿胀的眼睛打开手机。林旭森和孙京宇的鼾声减弱，宿舍趋近一片静谧。下铺好像翻了个身，发出听不出是梦至佳境还是其他情况的轻“嗯”声。 听起来赵浅这个梦挺凶险的。 韩舟点开有过一面之缘的头像。 【你已添加冰可乐，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条消息。 冰可乐：谢谢你。 韩舟感觉有点肉麻，他蜷缩在床上偷笑：“冰可乐……名字不错，那我下次考虑考虑改个名字叫热咖啡。” “背景图不错。” 韩舟困意全无，难得自己兴致高昂，他当即决定先翻遍赵浅的朋友圈，掌握有效情报。 “怎么一条朋友圈都没有？” 【——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 “算了，改个备注吧，万一以后忘了呢。” 【理一赵浅0413】 “算了，熟悉了自然知道是谁，不用刻意备注。” 【冰可乐】 第5章 晨时 天未破晓灯未亮，宿舍一隅渐起悠长的铃声，起初极微，而后愈响。 “过上了好日子，红红火火，赶上了好时代，喜乐年华……” 灯光在随后不久如约而至，韩舟“如愿”醒来，他费力坐起，照旧骂了一句孙京宇，看到对床下铺同样被闹铃荼毒的林旭森好像在抓头发，苦不堪言，韩舟顿觉心安。而当韩舟打算叫醒下铺的赵浅时，宿舍门却无声打开，赵浅悄然走了进来。 他寻着声音找到罪魁祸首床头的手机，关掉闹钟，回到床位前收拾了起来。 韩舟瞄了赵浅一眼，好在对方没有发现，他直起腰向下探出头去，只见赵浅正弓着腰不知在忙着什么。 赵浅似乎察觉到有人在偷窥，他不紧不慢地合上书包，回过头来。 好了，知道自己丢人了。 韩舟登时尴尬扶额，他咳了两声，火速穿好衣服，将被褥囫囵踢到墙角，抓着扶手一步两个台阶跳下床。 赵浅为韩舟腾出一点空间穿鞋，他将书包摆到床头靠着：“好像昨天晚上有些人说要叫我起床。” 他静等韩舟。 “我已经起的很早了好吗？往常都是三个闹钟响完我才起的，我生怕今天起晚，第一个闹钟响的时候就醒了，已经很尽力了好嘛。”韩舟站在床梯边晃晃悠悠地穿鞋，“好歹比孙京宇强吧，得亏昨晚没把你推给他。” 韩舟其实有些后悔，但并不是因为赵浅起得太早，而是早知道赵浅起得这么早为什么自己没有再多睡一会等他来喊自己起床。 虽然后悔，但他昨天晚上确实是记得这件事，而且一直到睡前都还在心里念叨。小时候听妈妈讲，要是怕忘记什么，那就在睡前一直想着，这样就忘不了了。所以韩舟昨夜满脑子都是明天一定要早起，明天早上还有个人在等着自己去叫醒。 “我作证，他俩以前都是卡着点才醒。这次真是我见过他醒来最早的一次了。”林旭森一起床便听到二人在说话，他睡眼惺忪，趿拉着拖鞋找牙刷。 “你等会儿，我洗把脸。”韩舟强迫自己振奋点，轻轻地在脸上来了一记“爱的抚摸”。 “没事，我等你。”赵浅不着急，静坐在下铺等韩舟。 窗外歌声响起，这是晨跑的序曲。 不一会儿，韩舟终于磨蹭回来，宿舍也没剩什么人了，宿管阿姨开始挨个敲门，催促学生起床。 天际隐约可见一抹橙黄，黑夜依旧占据上风。韩舟看了一眼时间——6点04。 “时间差不多，我们赶紧走吧。”临出门，韩舟拍了拍门口床位某个还在睡梦中的孙京宇，喊了一声，“起床了孙京宇，马上迟到了。” 直到某人瓮声瓮气嗯了一下，二人才放心一同出了宿舍，穿过康桥追上人群。 康桥其实就是康桥花园，是一处交界地，连着教学楼，操场和家属区以及学生宿舍，白天会有不少同学来这里读书赏景，晚上则是小情侣进进出出，静谧散步的地方。 大讲堂前的绿季广场，密密麻麻全是人，韩舟生怕赵浅走散，一把抓着赵浅胳膊横穿，一直跑到临近校门口才停下。 “我们晨跑为什么不去操场？”路上，赵浅不禁发问。 韩舟回答：“操场确实可以晨跑，但只能容纳一个年级，刚好轮到咱们高二就是绕着学校跑圈，自认倒霉吧。不过想想这样也挺好，绕着学校跑咱们好歹可以偷懒，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钻进花园里都没人会发现。在操场跑就不行了，谁落下一眼就看得出来。”说着，韩舟还有些可惜。 鉴于文理一班每个班只有三十号人左右，所以两个班就被融合成一个队伍被安排在靠近校门口的最边侧当领头羊，带着高二年级一半的班级绕圈跑。而另一半则跟着年级里的最后一个班级反方向绕圈。 大家没有固定位置，全凭一个先来后到。所以，韩舟补齐了队伍前一排的空缺，赵浅则在韩舟身后单独成一排。 音乐切换，韩舟自然松开赵浅胳膊，托着膝盖气喘吁吁，扭头感慨：“真惊险，差点迟到。” 赵浅：“多亏有你，不然我是真迟到了。” 韩舟虽然气喘，但正事没忘：“嗯，那叫一声哥哥听听。” 赵浅久久不回应，眼睛不知在看向何处虚空，仿佛是在想些什么。 眼见赵浅没反应，韩舟觉得确实是有些难为人家，便降低要求：“那就叫哥，实在不行，三哥也行啊。” “谢谢你。”赵浅顿了顿，“韩舟同学。” “……” 韩舟当即一把拉下赵浅脖颈，赵浅顺势陪着韩舟一起弯腰，他拍着胸脯说：“虽然你没有叫到我的心上，但以后，你就是我的好朋友了，万事有哥罩着你。” “嗯。” 不消片刻，胡杰峰裹得严严实实来到大部队跟前，他卸下围巾和耳罩，四下寻找：“体委呢？” “这儿呢。”所幸孙京宇及时赶到，他咽了一口唾沫，调整好气息，来到胡杰峰面前。 “赶紧，赶紧。带队跑起来。”胡杰峰没有问责，而是招呼着孙京宇赶紧整队，后面十几个班级都等着他们。 孙京宇一套行云流水，一条长蛇开始向前驱动。 一中校园不算大，但让人跑半圈绝对够累。虽说各班队伍紧凑不易掉队，但正如韩舟所说，一路跑下来，半路遁走的不在少数。 趁岔口拐弯，韩舟侧过头提醒道：“赵浅，你看着点，别踩到我鞋，脏了你刷啊。” “好。” 韩舟顺势问：“逃跑么？” “不跑。” “……” 晨跑的终点是餐厅，两支长蛇队伍到指定地方会合后便可以自行解散。餐厅共三层，一层是超市，基本是韩舟时间紧张下的饭食主选。二三层则外包出去，做成大锅饭，也就是韩舟口中的“厨余垃圾”，要不是昨天通宵太困，一层超市又没开门，他才不会去挑战身体极限。 韩舟带着赵浅来到二层。 每次学期伊始，餐厅都会做做样子。各式各样的早餐可谓是应有尽有，就连鸡蛋牛奶都是不限量供应，但这种情况也仅限第一天，往后就越来越不堪入目。趁此良机，韩舟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赵浅记得餐厅一个学期里最丰盛的样子。 虽说菜品样式比往常确实多了不少，但刚起床加上刚跑完步，韩舟完全没有胃口，二人只是简单对付一口便下了楼。 走在路上，韩舟只觉一阵困意，头晕目眩，幸好有赵浅搀扶，韩舟这才安安稳稳走回文一。 周一的早读课是语文，文理一班的语文老师马乐丽是个中年妇女，教课十分佛性，说好听点是学习全凭大家自觉，说不好听点就是比较摆烂。一进教室，韩舟屁股沾凳，倒头就睡。 美梦真是好。 可没想到，韩舟前脚刚睡，荆丹就掐着点进来教室。 后排的同学根本来不及报信，便被荆丹一个眼神拿捏。她来到韩舟身后，轻轻拍了下韩舟的后背，像是在安抚着一只小猫，等着他清醒。 平常这个时间点巡查组和荆丹不会来，况且韩舟知道马乐丽不到点绝对不进教室，所以韩舟睡得很安心，根本没想到荆丹站在自己身后。 倏地，韩舟一个激灵，差点踢翻书桌，弄出的声响引得周围人纷纷投来目光。他揉了揉双眼，这才勉强看清楚到底是谁打搅自己的好梦。 “睡挺香啊韩舟，出来吧。”荆丹面容和蔼，指着窗外。 就这样，韩舟昏昏沉沉跟着荆丹走出门，这才发现教室门口已经候着好几个同病相怜的倒霉蛋正注视迎接自己。 “看来教室里面还是太暖和了，看给你们一个个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荆丹扫视一圈，又重新走进教室，“靠窗同学把窗户打开，通通风清醒清醒。有些个人根本就不自觉，老师一不在就睡。” 直至马乐丽上楼，撞见此景。韩舟几人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目光随着语文老师一直到近前。可马乐丽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只是对着荆丹点了个头，径直越过他们，走进理一。 “别想着马老师救你们，我早就和马老师通过气儿了，专门来逮你们这些偷懒睡觉的人。”荆丹看穿了韩舟几人的小心思，将几人叫回教室。 “昨天晚上开会我故意没说这件事，就是要看看今天早上到底有多少人不自觉，老师没来之前就给我睡觉。” 荆丹计谋得逞，开始事后填坑：“学校从这学期开始，就要重新启用摄像头了，你们在教室的一举一动，我在后台看的可是一清二楚。” “啊？！”底下一众苦声。 “别抱怨，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要是没干什么亏心事这摄像头就是个摆设。”荆丹说，“今天我就是给你们见识一下它的威力，全教室无死角，你们就是站窗沿上我都能看到。” “这次下不为例，就当是给你们一个警醒，以后我会不定时去查监控，过来突击。”荆丹放过几人，逮着最近的一名同学吩咐，“去，过去把马老师叫过来吧，你们接着背古诗。” 就这样，韩舟一整个早读都不敢犯迷糊，生怕再被荆丹抓到。他敢肯定，荆丹这个早读课绝对坐在小办公室里面监视文一。 不过，早上的两节语文课众人就彻底放飞自我，韩舟更是连着下课睡了两节课。因为，他得知荆丹离校的内幕消息。 大课间时候，韩舟想着去操场打球，长达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不能就这么浪费在了教室。心动不如行动，韩舟当即给孙京宇发微信喊他打球，随即从桌肚里掏出球拍，正准备出发，孙京宇回复消息。 朝阳：要不要叫上赵浅一起？ 杯水载舟：他会吗？别浪费时间了，再磨蹭一会儿可以不用去了。 朝阳：会，我刚问了，赵浅说一起。 杯水载舟：你都问好了还说这么多，赶紧走吧。 朝阳：我已经到了，你领着赵浅一起来。记得把两个拍都拿上，他就在你们班教室门口。 杯水载舟：？？？ 韩舟等了几秒，对方迟迟没有回复，他看了一眼窗外，赵浅依旧趴在护墙上，被升起的太阳映出俊逸的轮廓。 杯水载舟：行吧。 第6章 虚惊 高二年级所在的志远楼离操场最远，平时课间，大家都不愿横跨半个学校去操场，既费时又容易被抓，要想娱乐放松，基本都在楼间空地或者绿季广场。 可乒乓球台只有操场有，所以先天劣势的韩舟与孙京宇要想玩必须提前跑去占位。 藏好手机后，韩舟跑了出来，他将东西塞到赵浅手上，顺带提醒了一嘴“把球拍藏好”，随后便拽着对方向操场跑去。 由于从文一这边楼梯下去路程远，所以韩舟选择带着赵浅从理一那边的楼梯下去。经过小办公室，韩舟下意识地朝里面探了探，恰好撞上马乐丽对窗而坐。她扶了扶镜框，似是想起什么，当即拦下两人：“赵浅，还有韩舟，刚好你们俩过来一下。” 马乐丽：“你们两个有急事么？” 韩舟内心苦笑：“我说我俩有急事您会放我们离开吗？” 她转动座椅，在桌两侧堆放的书中开始翻找。桌上摆着一张成绩单，韩舟的视力很好，他无意间瞥到，那是上学期理一的分班综合成绩单。一道红圈过分醒目，在顶端某处，赵浅的名字赫然横插在上面，他的成绩被着重标记，尤其是开头的语文。 韩舟有些诧异，难道学理科的语文成绩都不怎么样？可和赵浅成绩相差无几的贾素语文就非常好，常年跻身语文年级单科排名前三，这到底是个例还是共性？ 这时，马乐丽找来靠近手边的一本书递给赵浅，语重心长地说：“赵浅啊，我看了你在之前学校的成绩，怎么其他课目都挺好的，就语文不行呢？这是老师上课用的教材，你拿回去好好翻翻，多看一看总没坏处。还有，书上有我比较推荐的几本辅导书和练习册，你可以买来当拓展。” 赵浅点着头：“谢谢老师。” 马乐丽：“别光答应，要有结果，老师希望下次月考你的成绩能有所突破，最起码不要让语文成为你的拉分科目。” 韩舟藏着笑容：“这不太现实啊老师，就赵浅那成绩，他再怎么提也得拉分，总不能一门心思插语文这门课里面吧。” 马乐丽白了一眼韩舟，韩舟立马识相闭嘴。 “还有你的英语。”马乐丽转换目标，她想起来今早荆丹同自己闲聊过，自己班的韩舟和新转校来的赵浅是一个宿舍的，她继续说，“你的语文倒是不拉分，表现挺好的，但英语就不好评价了。张老师整天在办公室拿着成绩单念叨你，我的耳朵都快要听出茧子来了。你赶紧努努力，好歹让我换个人听啊。” 马乐丽又从桌上抽出文一的成绩单：“我看你这成绩刚好和赵浅互补，没事可以多和人家探讨，各取所需。” “……”韩舟双手交叉揉搓着拇指。 马乐丽一只手伸出来，对赵浅强调：“赵浅，咱们两个班的语文教课模式和其他班不一样，我一般不会按部就班讲课本上的内容，但是你还必须得看了，不能因为我不讲就放过它。” 随后马乐丽又找来一本一模一样的新教材翻开，翻着目录继续说：“给你的这本专项训练前面的部分我上个学期已经讲过了，有不懂的可以跟同学交流，也可以直接来找我。后面这部分这学期我会穿插着讲，你有空了可以先做一做。” 赵浅嗯了一声：“我会多向韩舟同学学习的。” “别让韩舟给你带偏了就行。”这时，荆丹走了进来。 赵浅毫无波澜，目光顺着荆丹一直到座位，可韩舟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不是说好荆丹大课间离校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林旭森这家伙情报系统有问题啊。还好没去操场，谢天谢地谢乐丽。” 荆丹和马乐丽相视一笑，拉来一旁椅子坐了下去：“韩舟，你这是又打算去哪儿浪啊？” 韩舟一呆，嘿嘿一笑开始装傻充愣：“老师，我们没想去哪里。” 靠在椅背上，荆丹静静盯着韩舟。她看着韩舟别扭的将手藏到身后的模样当即噎了一下，转头又看到赵浅手上攥着的同款球拍，当即想要吐血：“才半天时间你就能把新同学拐跑，真行啊你。” 韩舟嬉皮笑脸打着趣：“魅力大呗。” 眼见荆丹眼神微动，韩舟立马改口：“这不是促进一下舍友感情嘛。” “别嬉皮笑脸的，昨天开会说的都忘了？马上就高三了还不把弦绷紧。” “劳逸结合嘛，老师。” 刚开学没两天，荆丹还可以保持住基本的祥和，她没好气地说：“我看你是一直在放松，一刻不紧绷。今天早上就数你睡得最香，其他人犯迷糊好歹都察觉到我来了，你倒好，睡得是真的香。” 韩舟忽然想起来昨晚赵浅的模样，心中暗暗道：“那老师您是没见过赵浅睡觉，就连我都自愧不如啊。” “行了，再说多都是浪费时间，不如做点实际的。”荆丹一边说，一边递来一个文件袋，“既然要去放松，那就去帮老师送个东西吧，把这个送到高三年级组刘老师手上，顺便去操场把你的玩伴叫回来。” 韩舟惊粟：“老师您……” 想让我跑腿就直说呗，怎么还整上拐弯抹角这一套了。 “你什么你，我还不知道你，藏着把球拍就准备跑去操场玩？这下好了，又多了个伴儿，那心就更不在学习上了。”荆丹斥责完韩舟，转头盯上赵浅，“赵浅，你可千万别陷进去，偶尔玩一玩放松放松没有问题，但你要时刻牢记上学校来是干什么的。” 赵浅握着球拍的手隐隐酸痛，他调整站姿顺带换了个手拿拍。 韩舟正幸灾乐祸看着赵浅受教育，刚好亲眼见证了球拍从他的右手放到左手。 合着我藏了半天你一直拿在手上啊？我就说嘛以前没被发现过啊。 后面荆丹说的什么韩舟几乎没听进去，直至他接过文件袋走到门口时，荆丹提大音量：“给赵浅带上，连坐。” 4号楼2层拐角，韩舟一把抓住赵浅的左手质问：“难怪呢，我就说嘛往常最多就是打球的时候被逮到，怎么这次还没出发就中招了，原来是有内奸啊。” 赵浅就这么被韩舟架在墙边，他闭上眼睛偏过头，一直舔舐着快要皲裂的双唇，任由韩舟摆布。 韩舟看到赵浅的模样怔住良久，他的眼底闪过一点白晶，抓起赵浅的左手举起温声说：“下次注意点啊，别顶风作案，我已经在荆姐通缉的大名单了。” 小办公室里，随着韩舟和赵浅的身影消散，荆丹托着额头倚在桌上，不知是对谁在忧愁：“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开个窍，他不着急我都急的，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马乐丽将椅子转过来说：“慢慢来，说不定他一夜之间就变了呢，总得给他个量变的积累嘛。” “也是。” “亏你教政治的呢。” “哈哈。” * 靠着志远楼的大路走不通，韩舟和赵浅站在楼梯口，放眼望去全是三两一群的高三学生拿着羽毛球拍在高二与高三教学楼之间的绿季广场上玩。二人只好绕道，穿过高三教学楼，从楼间台阶上去。 每个年级的年级组都设在最中间，美名其曰方便学生老师们处理事宜，实际上就是一个可以监视到所有班级的绝佳位置，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够快速捕捉到。 韩舟来过几次高三年级组，不过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和孙京宇还有其他几个同学非课余时间来操场打球时被荆丹逮住，临时带到高三楼这边训话。 韩舟拉着赵浅赶到年级组的时候，里面似乎正在开会，大门紧闭，窗帘扣住，不时传出几声争论。 二人只好干等着。 冬末的阳光温和舒心，照在人的身上十分惬意。倚在楼道的护墙上，韩舟将视角放在正看风景的赵浅身上，光晕铺在赵浅的面颊，勾出清晰的轮廓，他悄然来到赵浅身边，手搭在赵浅肩上嘿了一声：“在想什么呢？” “嗯？”赵浅并没有像寻常人般被吓了一跳，反倒是淡然侧过看向韩舟，回应道，“没什么。” 韩舟将赵浅一直挤到墙角，箍着他说：“这段时间刚好比较轻松，我可以毛遂自荐带你领略一下学校的美景，怎么样？” 赵浅眸底闪过一丝光亮：“哪有美景？” 韩舟还在不假思索指着自己，洋洋得意。 “不是……我不是美景，美景在那里。”须臾之后，他才感到不对，连忙改口，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赵浅沿着手指方向看去，那边似乎是康桥花园。 “怎么会想着带我熟悉校园？” 韩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产生出这样的想法：“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一句话，答不答应？” 韩舟一把将赵浅从护墙上拽下来，二人一起转过身，越缠越低。 赵浅的肤色是不同于韩舟的冷白，被韩舟这么一压，血色瞬间从脖颈耳根蔓延上来，充斥脸庞。他艰难地挤出三个字：“我答应。” 韩舟依旧弯着腰，他侧过头看着满脸泛红的赵浅，解释说：“本来对你没什么好感的，但相处下来我很是满意。况且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好朋友就要亲近一点的对吧。” “勒……” “累？”韩舟手上稍稍松力，不解追问，“和我做朋友有什么累的？保证你学得轻松玩得开心，就是以后有了对象也会想起我的好。” “……”赵浅没有吭声，但韩舟却仿佛听见他在偷笑。 “韩舟，干嘛呢，在年级组门口打架？太猖狂了，荆老师呢？”年级组铁门突然敞开，几名老师刚一出来就撞见这一幕。 闻声，韩舟就像暗地里张牙舞爪的猫瞬间松软，或许是胆子小的缘故，只要是自己专注的时候一点动静都能吓得他炸毛。他放开赵浅，刮了刮鼻尖端正假笑：“嘿嘿，真没有啊老师，不信问他。” 赵浅脸上的红润几乎消退，他煞有介事地开始编：“真的，我刚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头痛发昏，得亏韩舟同学扶住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韩舟立马心领神会，趁着几位老师没注意偷偷抓住赵浅的手，尽量装作扶住赵浅的样子。 赵浅的手掌很大，能整个包裹住韩舟的手，他的手掌也很烫，这感觉就像寒风刺骨的冬日中突然抓住通水的暖气管。 “不舒服先去校医室看看，楼下就是，韩舟知道在哪儿。”其中一名老师说着。 “嗯嗯好。” 目送几个老师走远，韩舟稳了稳气息。 “原来虚惊一场。”他心想。 楼道又只剩下他和赵浅两个人，韩舟一脸佩服，他松开手竖起大拇指夸赞：“演的挺像，下次我被荆丹逮住无论如何都要拉上你来编。” 赵浅：“这也要连坐？哪怕我没参与？” 韩舟用着大白嗓铿然道：“对！我、和、你、有、难、同、当！” 赵浅迟疑几秒后问韩舟：“刚才的话当真？” “哪句？”韩舟有点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赵浅是在介意自己说的“有难同当”。 “我们是好朋友。” 韩舟松了口气：“当然。” 第7章 错觉 完成任务后，二人火急火燎赶往操场，那里还有个估摸早已火冒三丈，势必要将韩舟大卸八块的孙京宇。 韩舟拉着赵浅穿过操场看台下方的甬道来到篮球场，孙京宇正在最靠边的一个乒乓球台前和某个外班同学激情对拉。 韩舟停下脚步，他感觉自己白担心一场，看孙京宇这个样子，就算大课间他和赵浅没来，这家伙也玩得很开心。 孙京宇一记扣杀结束，揩了一把汗，抓起水瓶猛灌，趁球友捡球的功夫，恰好看到不远处的二人，他急忙冲二人这边吆喝：“韩舟赵浅，这边！” “哦，来了！”韩舟应声，拽着一旁跑了一路喘气不停的赵浅走去。 二人来到近前，就听到孙京宇抱怨：“大哥，有点时间观念好不好，这都快上课了才来啊。” “是球拍找不见了还是肚子难受窜稀了？” 孙京宇说着，还不忘将衣袖拉上去露出手表让他们看。 “那倒没有。”韩舟苦笑一声，随即上前一副要将孙京宇挤开的样子说，“算了，开战开战。” “等等，等等。”孙京宇又抓着水壶一咕噜下去，一脸痛快，他边畅饮边抬手朝一旁指道，“旁边那个台是给你们占的，别影响我和好哥们儿对拉。” 闻言，韩舟和赵浅相视一笑，来到隔壁桌，立于球桌两侧。 韩舟脱下外套，刺骨感直扑身上，他握紧球拍，双手捧在脸前，长哈一口气。 手感有了。 “听说你会玩，那我就放开了操作。战场无兄弟，你提前求饶的话我或许还可以手下留情，别到时候被打自闭不玩了来怪我。”韩舟嘿嘿一笑，神情恣意地将球发出。 “放心，你敞开了玩儿。”赵浅则一脸惬意，眼神却始终留在韩舟手上，准确地来说是球上。 * 回去路上，韩舟一言不发，脸色也暗了几分，与一旁同道的人流截然不同。 同行的孙京宇一直缠着韩舟，他不断揶揄：“哈哈，被虐了吧。我跟你讲，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赵浅偷着笑，被韩舟抓个正着。韩舟狠狠瞪了他一眼，赵浅乖乖闭上嘴。 孙京宇仍在玩火：“怎么还玩不起？” 韩舟再也忍不住，一个起跳就要朝孙京宇扑去，所幸孙京宇就好像提前预知一般反应极快，嗖的一下飞跑。两人前后追赶，一路生风，夹着一缕初春的气息，引得道旁学长学姐纷纷投来目光。 眼见二人走远，赵浅也随之跑了起来。恰巧此时上课的预备铃渐起，周遭全都动了起来，眨眼间，大道上满是疾驰的学生，恣意又张狂。 三人就这么你追我赶回到志远楼。 纵使再窝囊再尴尬，上楼前，韩舟还是跟赵浅和孙京宇对了口供。 * 三人的时间卡的刚刚好，韩舟前脚踏进教室，后脚上课铃声就响。 早上的最后两节课是英语课，韩舟不敢再像语文那样随心所欲，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根本不敢肆意妄为。 学习稍好似乎总会有许多特权，就像语文课上的韩舟就是偷看课外读物马乐丽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在英语课上他就不敢造次，因为几乎每一节课自己都是张薇薇的重点关注对象。 英语老师似乎总是教学界最紧跟潮流的一类人，尤其是其中年轻一些的老师。张薇薇的风格就很时尚，每天的装扮绝不重样。相较于荆丹而言，她更能和同学们处成朋友，打成一片。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铃声停后，张薇薇拿着橘橙色挎包，踩着高跟鞋踢踏走来。 韩舟赶忙翻出昨晚借鉴的成果。 再次看到众人，张薇薇显得十分亲切，眼睛都快要眯成一条缝，她哂笑说：“过年大家都玩儿开心了吧？” 众人情绪高涨，纷纷应和：“开心！” 张薇薇接着问：“开学开心吗？” 众人拉长声调：“不——开——心。” “哈哈，真统一啊。”张薇薇笑得合不拢嘴，手捂着不漏白，待到稍作平息，不为所动中斜睨了一眼窗外，吐槽说，“我也不开心，就应该再多放几天假对吧？” 众人齐应，情绪达到极点。 张薇薇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没办法，人家年级组的决定，咱们改变不了。” 韩舟听到有几人在小声痛骂胡杰峰和荆丹。他的耳朵很尖，总能听到一些细小的声音，仿佛那些话就是对他说的一样。 “既然咱们开学了，那就把心都收一收，这两节课咱们重点解决一下寒假期间剩下的一点没讲完的题。”张薇薇说着，就从挎包里找到作业，在一沓卷子夹层中抽出一张别样的白纸，她随即举起那张密密麻麻写满“正”字的纸问，“错题表大家都填了吧？” 众人齐声应答。 “韩舟你填了吗？” “……”韩舟回答得很犹豫，“填了。” “看你回答得都没有底气，我就不该问你，纯属自取其辱。”张薇薇无奈哂笑，将错题表对折，接着她头一撇，抽出一节粉笔就开始在黑板上写题号，“没事儿，没写就算了。你自己看你的卷子好好听课，额外有什么问题下课单独过来找我。” 文一的英语水平普遍高些，收集上来的问题基本上是大家共性的难题，所以每个人听得都很认真，但是照旧，张薇薇先对着错题表总结了一番。 韩舟长舒一口气，熟车熟路地向林旭森借来翻译笔，趁张薇薇絮叨的功夫全段搜起来。 “韩舟，你来给咱们翻译下完型吧。”远方一声清晰又有些渗人的声音惊醒沉浸搜索的韩舟。 果不其然。 闻声，韩舟推开座椅站起身，双手支在课桌上，头低下就照着翻译笔开始念。 张薇薇听得有点懵圈，她打断韩舟：“等会儿，你的进度有点快了，我现在讲的是unit33，你稍微等等大家。” 哄堂大笑一阵，韩舟的耳垂顿时熟红，燥热从身体迸发，流到脖颈，溢到脸颊。 “下一篇完型你来翻译，先坐下吧。”张薇薇没有浪费时间，随便点了一个人，“林旭森你来吧。” 韩舟赶忙将翻译笔递到隔壁桌，他属实没想到，自己到最后竟然还少了几篇文章翻译的任务。 就是苦了林旭森。 他自从英语成绩脱离垫底一跃升天后就很少再被张薇薇点到过，原本属于他的翻译工作渐渐地全部叠加到韩舟身上，这也是他放心大胆地把翻译笔交给韩舟的原因。 林旭森被张薇薇突如其来的一声惊了一跳，他慌张起身，将翻译笔掩在卷子后面，开始了断断续续的现查现说。 在经受了长达十分钟的折磨后，张薇薇最终还是饶过林旭森。他跌坐到椅子上，睨了韩舟一眼说：“终于‘刑满释放’了。” 韩舟有点愧疚，他指了指林旭森手中的东西说：“既然如此，那……” “嗯？” “我还得‘服刑’呢，你好人当到底，笔再借我用用。” “回去拿你桶泡面。” “两桶都行，好人一生平安。”韩舟双手合十，眼神极具欺骗性。 就这样阴差阳错下，韩舟安安稳稳度过了前半节课，开始不急不慢地搜起之后的题。 余下半节课，张薇薇的速度明显加快，在又点了几个前排的倒霉蛋后，终于想起韩舟：“韩舟，到你了。” 自此，韩舟便再没坐下去过，因为他知道，下一题还是自己。 “挺自觉的嘛韩舟。”张薇薇解释完某个题目，将乌黑锃亮的长发甩到肩背后抬起头，看到韩舟依旧支着桌子站着，“接着来。” 解答是一字未听的，名字是一直被点的。半节课下来，韩舟愣是陪岗到底。 直至下了课，韩舟才得以休息。课间时分，他瘫软在座椅上，生无可恋地看向窗外。 正午阳光甚好，明光洒在教室后门口，诱人且刺眼。楼间两个班的同学来来往往，嬉笑打闹玩的是不亦乐乎，一阵欢声笑语中响起令人头疼的铃声。 又该上课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就像这窗外刺眼的阳光，一恍惚就黯淡下去。 韩舟不舍看着消退的亮光，他的呼吸忽然急促，心沉重几分。他好像沉沦其中，但自己又清醒的知道身不在其间，仿佛自己正处在极远的一端高崖，渴望能触及到彼岸的美好。 韩舟还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伴着明光散去，阴影下闪过一道身影，人影匆匆韩舟只得看到一眼，逆光的视角隐约能瞧见有个男生在跟自己比划着什么。 “不是，薇薇姐还没进教室，我就不能欣赏会儿风景吗？”韩舟心中啐了一口那人。 他闭上眼睛转过头揉了揉眼窝，视感的峰谷变化搞得他一时适应不过来。 恰好此时手机振动，韩舟从桌肚摸出来，打开手机，这才看清是谁发来的消息。 冰可乐：一起出去吃饭？ 杯水载舟：？？？ 杯水载舟：看不出来你这么主动？ 冰可乐：刚才不是让你看手机了么？ 杯水载舟：原来刚才窗外那人是你啊。 冰可乐：不然呢？ 韩舟有些兴奋，但只持续了片刻。因为张薇薇已经踏进了门，他只好先收起手机，没再理会赵浅的消息。 相较于吃饭聊天，眼前的翻译工作更为重要。 韩舟一复之前的流程准备自觉起身，但是这次张薇薇却换了个人折磨，她开口说：“韩舟，这节课就不用你了，好好听着就行。课代表你来，给韩舟同学做个示范。” 韩舟心中瞬间奇苦无比，感觉自己白忙活这么长时间。 好吧，天赐良机，还不如继续聊呢。 靠门的某个位置发出响声，迎着众人的目光，杨启起身。 “咱们效率一点，争取这节课结束。” 张薇薇的声音依旧在教室回荡，韩舟却早已弓着腰低下头重新从桌肚摸出手机。 冰可乐：所以，去不去？ 杯水载舟：和你？ 隔离半分钟，那头又发来信息。 冰可乐：不止了。 杯水载舟：那还有谁？ 冰可乐：孙京宇。 韩舟眼尾的褶轻落。 杯水载舟：哦，行。 对话结束在韩舟一边，他等了几分钟，无聊之下只好听了几分钟课。倏地，他感觉左脸有些发麻，扭头一看，原来是林旭森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 “我靠，你上课不好好听讲没事盯着我看干嘛，暗恋我啊。” 林旭森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一只手支着头，饶有兴致地说：“你谈恋爱了？什么时候的事？” 韩舟没有将头转过来，或许是碍于张薇薇的威严，又或许是其他不知名的原因，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卷子，嘴巴几乎都没张开，话从牙缝中钻出来：“去你的吧，跟别人聊天就是谈了？那你和孙京宇不得脚踏几十条船。” 林旭森自认为自己的感知没错，他坚持道：“不一样，我的眼睛就是尺，我能敏锐地察觉到你刚才脸上有极其微小的变化。” “林旭森，下一段你来翻译，观察你半天了，人家韩舟这节课表现还不错，一直在低着头听课，跟上节奏认真思考问题，就你歪着个脑袋一直盯着人家看，怎么？韩舟脸上有解析啊。”张薇薇攥着卷子，看向教室后排的角落。 “哈哈，你的眼睛就是尺，那你怎么没察觉到薇薇姐盯着你呢。”韩舟忍俊不禁，他顺手将手机塞进桌肚，在林旭森站起来后眸子微动，压低声线扯着嘴角说，“我看你这个观察能力还得练啊，视线之外的风吹草动也得要感知得到。” 林旭森再次将翻译笔藏在手中，所幸这道题问题较多，张薇薇一句话一句话解释，林旭森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表现不错，坐下吧，好好听课。” 韩舟抬头看了一眼黑板，幸灾乐祸解释道：“嘿嘿，刚才跟我聊天的其实是赵浅，没想到吧。” “我去，我当又是哪个女生跟你表白，看你聊得这么高兴，以为对面有戏了呢。”林旭森略显失望，不仅没吃上第一口新瓜，还倒霉的被点起来翻译了一段。 “话说回来，你和赵浅不是才认识不到一天嘛，怎么聊得热火朝天，上课也不停，你俩就这么难舍难分啊？”林旭森好奇问道，“你们到底是自来熟还是早就认识？我看都不像啊。” 过了半晌，余光瞥见张薇薇转身，韩舟才开口：“你猜呢？我肯定没那么黏人，是赵浅先开的口，非要拉着我一起去吃午饭，这才跟他掰扯半天，险些被发现，还好有你挡刀。” 说着，韩舟拍了拍林旭森的胳膊。 “去你的，才两节课你就坑了我两次。” “怪你点背。” 林旭森抬头看着黑板上又一面新的单词，干巴巴地说：“一转眼功夫又多一黑板单词，不如好好听课。” “确实。” 第8章 四季 没有韩舟机械化的翻译，张薇薇的进程显然快了许多。 “剩下几分钟你们自己再看看卷子吧，还有什么问题就上来问我。” 马乐莉和张薇薇是两个班里唯二从不拖堂的老师，这一点深得广大学生赞赏。想要踩点出门跑去吃饭的疯子们早已蓄势待发，下课铃一响，便瞬间一窝蜂簇在教室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韩舟的地理位置不佳，索性待在原地再坐一会儿。窗外人群涌动，韩舟恰好看到赶来后门的赵浅，以及一旁疯狂探头的贾素和直奔厕所的孙京宇。 贾素的身高在杂乱无序的人群中并不显眼，她冲着韩舟这边打招呼，可惜隔着窗户他听不到对方说的什么。无奈之下，贾素只好喊来身旁唯一闲着的赵浅，朝教室里面指了指。 韩舟转过头在林旭森耳边弹了个响指说：“去吧，贾素在外面等你了。” 林旭森拿着手机：“你不去么？” 韩舟摇摇头，继续坐在椅子上：“我去干嘛，当电灯泡么？” “你不和我们一起聚餐？” 韩舟愈发懵圈：“你们？都有谁啊？” 林旭森细数着人数，发现名字太多了他索性直接摆手：“反正好多人呢，你又不是没聚过餐，基本上就是经常和咱们一起的那帮人。” 韩舟揉了揉眉心，他大概清楚是哪些人。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赵浅，那家伙竟然也学起贾素打手语。 总不至于把赵浅鸽了吧。 韩舟：“我已经有约了，这次就先不去了。” 林旭森挠了挠头，蹙眉不解：“你和谁走？” 韩舟：“赵浅。” 林旭森好似被噎了一下抿了抿嘴：“那我们不是一道的吗？” “是么？” “是啊。” 待到两人出门时，教室外面的水泄不通已经有所好转。 “既然人已到齐，那我们就出发吧。”贾素冲着众人说道。随后她又逼视了一圈急匆匆从厕所出来的孙京宇和刚出教室的两人朝众人说：“小悦悦说她去小办公室一趟，到时候直接过去。杨启和谭筱已经跑去给咱们占座了，毕竟包间可不好抢。” 贾素口中的小悦悦名叫邢悦，是文科一班的班长兼语文课代表，身兼数职的她不是被荆丹掳走就是被马乐丽喊走，聚会迟到缺席已经是常态。 韩舟不解：“哪家店这么抢手，跑慢了包间都没有？” 贾素：“我也不晓得叫什么，过去就知道了。” 一行人风风火火挤着人群穿过东大门，去往巷道。路上，众人有说有笑，韩舟这才知道这顿饭是杨启和孙京宇的想法，由于是上课时间，便只能微信交流。 韩舟一把箍住身旁同行的赵浅，压得对方只能看到石砖在眼前闪过。 韩舟皮笑肉不笑，挠着赵浅的脖子问责：“我还以为就咱们两个，最多加一个孙京宇呢，搞半天这么多人啊，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赵浅并不觉得痒，他迎合韩舟哂笑：“本来人更少的，只有咱们两个。” 赵浅继续解释：“我跟你发消息那会儿刚好被孙京宇看到，他就顺便让我把他也带上。后面来的这么多人全都是孙京宇拉的。” 韩舟抬头看了一眼，孙京宇和林旭森正跑在前面极不老实地打闹。 赵浅握住韩舟的臂腕，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问：“所以你更希望咱们两个单独去吃？” 韩舟另一只手齐上阵，斩钉截铁道：“想多了！” 二人的衣服保暖性都很强，仅仅是纠缠了一会儿功夫便觉得身体膨胀，热汗顺着脊背滑落。 前面狂奔追逐的两人此刻也终于停歇，他们等了三人片刻。孙京宇站在原地歇脚，回头冲着三人说：“可惜黄淼他们几个不来，不然我们的队伍还能更壮大一些。” 林旭森喘着气说：“得了吧，他能过来我立马去厕所吃一斤。每次叫他他都不来，总是有理由。” 韩舟扶了一下孙京宇，说：“确实。不过有一说一，咱们人再多点可以去砸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荆姐口中的校外不法分子呢。” * 新开的自助店叫“四季”，正是杨启昨晚和谭筱发现的新店，占地极大，修的很是阔气，尤其是顶上木质的匾额十分显眼。 饭点时间的巷道总是水泄不通，放眼望去，每一家店都人满为患，四季更是不遑多让。许多慕名前来的学生挤满了大堂，排队的人已经拐到了店外。 贾素向前台的服务员报了号后便出了门，在远离队伍的一处空地等着，其他一众人则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来到二楼包间。 杨启正无聊地坐在里面刷手机，看到韩舟几人过来，当即打起精神：“怎么样？畅通无阻吧，得亏我俩跑得快抢到了最后一个包间。” 孙京宇眼疾手快，凑到杨启身边坐下说：“表现不错嘛，果然没有辜负我的信任。” 杨启没好气地推开凑上来的孙京宇说：“你要是昨天晚上和我们一块儿来今天就让你跑来占座了。” “那不是昨晚放学那会儿刚好我有事嘛。”孙京宇干笑一声，“不过还好昨天我没跟你俩来，不然今天这顿饭就吃不回本了。” 韩舟和赵浅则选择坐到杨启对桌，韩舟看了一眼包间的装潢，通体偏乡土风格，周遭墙上尽是一片绿黄。他给出极高的评价：“装潢倒是挺有个性的，我觉得咱们快放假的时候再来吃一次这个绝对很有感觉。” 杨启为韩舟解释说：“那你得还来这个包间，这家店的每一个包间装潢风格都不一样，放假那会儿时间和这个包间的主题对得上。” 韩舟：“是呢？” 赵浅被韩舟挤在墙角，活动空间仅有一小块地方，他抽出手贴近台桌，平淡地说：“这个包间的主题是‘芒种’，以后过来吃可以按时令订包间，更有氛围感。” 韩舟有点吃惊：“你咋知道？” “外面写了。”赵浅指了指包间门，“就在墙上挂着。” 杨启赵浅比了个赞，两人相视一笑。 同龄人总是会莫名其妙聊得来，他们的话题总是会有交集。说到底，赵浅和杨启仅有两面之缘，此刻算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上午语文课间休息时间，谭筱凑巧遇到同样去往文一找人的赵浅，两人志同道合，没两句便熟络。赵浅在走廊窗户外望了文一教室里面一眼，韩舟那时睡得正香，他只好下次再来。回去路上，赵浅又被谭筱拦住，因此认识了杨启。 庆幸的是，韩舟没再继续压迫赵浅，他脱下外衣留在座位上，来到包间门口抓着拱门两端朝外面扫了一圈：“你别说，这家店东西是真不少，光甜品就有两排。” 杨启嗤笑说：“行了吧，哪回不是你亏本最多，上来就盯着蛋挞和小蛋糕吃，结果后面肉没炫几口，肚子就填不下了。” 韩舟回头看了一眼，赵浅正盯着他偷笑。他苦笑说：“杨启，给我留点面子吧，你看赵浅都乐成啥样了？” 杨启也顺势嘴角上扬，目光有些诧异地说：“没想到你竟然也开始在乎起别人的看法，看不出来啊。” “这点新大陆就让赵浅自己发现吧，说出来多不好意思啊哈哈。” 林旭森并没有第一时间加入几人的话题，他窝在软皮沙发最外侧，正边刷手机边默契地跟着一起笑，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诶？谭筱呢？” 说曹操曹操到，没等杨启开口，谭筱便端着两碟堆满小料的芝麻酱过来。韩舟为他让开一条路，靠在拱门沿子上朝某个座位问：“赵浅，我们也去配个小料吧。” 赵浅应了一声，起身出来。 林旭森和孙京宇给谭筱腾开位置，一齐举手示意：“我也去我也去！” “小料都在一楼门口那块儿，你们下去一眼就能看到。”说罢，谭筱将看上去比较清淡的一碟小料推到杨启桌前，但却只收到了一个白眼。他指了指杨启的嘴角，抿了抿嘴说，“都火成什么样了还吃辣。” 一中中午连吃饭带午休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还保不准有的班级会强制留学生在教室多自习半个小时。四季门外的“长蛇”此时已经缩减无几，仅剩零星几个同学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着叫号。 小料摆在大门的右手边，正对着柜台，中间隔着一扇纸窗，韩舟下楼之际本能地朝那边瞟了一眼，桌前开怀大笑的正是贾素和邢悦。 “班长！”韩舟引着几人避开服务员来到两人跟前，他凑到邢悦身边嘻嘻一笑，“你可算来了，我们等你都快等得饿昏头了。” 邢悦将修长秀发甩到背后，这才看到一齐前来的韩舟几人，她耙梳了一下头发，撇嘴啧了一声。 贾素上前一步来到邢悦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就要走：“既然饿得不行那就赶紧调小料吧，锅底应该已经端上去了。” 韩舟的目光顺着两人走了一段，回头却发现林旭森和孙京宇已经挤在小料台前争抢。 他刚想去加入争斗，赵浅便递过来一个已经调好的小碟。 韩舟不想麻烦别人，更何况他和赵浅从昨天到现在相处也才不到一天时间。说陌生也不陌生，可说熟悉也并不怎么熟悉。虽说看上去已经和赵浅的关系十分要好，但韩舟心里却始终过意不去，他推开赵浅伸过来的手说：“没事，我自己弄。” 赵浅没有放弃：“拿着吧，我的也弄好了。” 韩舟看了一眼小料，余光瞥到赵浅身后，心说您可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调的东西倒还蛮合我意。 他轻嗯了一声。 赵浅看了韩舟一眼，说：“我只加了香菜葱花和小米辣，你看看还要什么。” 韩舟摇了摇头，揩拭掉头上微小的汗珠，莞尔道：“恰到好处，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跟踪过我，连配的比例都正合我意。” 赵浅跟着笑了起来：“权当是吧。” 韩舟顿感氛围有些许微妙，他抓住衣领往上拽了拽，沁凉的爽感直扑灵魂。随后，他围着空地来回踱步：“你先上去吧，我在下面转转，刚才坐里面闷得慌。” 赵浅停了一秒。 韩舟朝一旁瞄了一眼，随手拿起一块小蛋糕塞进赵浅嘴里：“怎么样，好吃吗？” 赵浅点头嗯了一声。 随后韩舟哂笑出声，推着他朝楼上走去：“放心，我就吹一会儿，很快就上去。” “行。” 韩舟的眼球骨碌一转，他侧着头试探性地多问了一嘴：“怎么，没哥在你一个人上去害羞呢？” “那倒不是。” 赵浅没再继续，径直上了楼。 韩舟回过头，柜台前的等候区恰好有一波人起身，他顺势坐到沙发边上，静静地呼了一口气。 等到韩舟端着两盘甜品回来的时候众人已经开吃，孙京宇和林旭森更是为了锅里的最后一口肉争得热火朝天。 贾素的视角刚好看到回来的韩舟，她说：“韩舟，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刚还在打赌你一会儿回来能端几盘小吃。” “看来我们全军覆没了。”林旭森嚼了几口终于将肉咽了下去，他扫视一圈众人，随后看向韩舟说，“以往你不都先端一盘让我们先试试水，好吃了再去取吗？” 韩舟的视线瞟到某处，笑吟吟：“你管我？这些我都品鉴过了，味道还不错。” 孙京宇从林旭森面前抢走一片肉，又在对方面前得意地晃了晃说：“赶紧吃吧，狼多肉少，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这时韩舟将盘子放下，邢悦和贾素为他腾开位置：“番茄锅在里面。” 韩舟每次聚餐从不点辣锅，但他并不是不能吃辣，而是每次都在小碟里添上一勺辣椒。 眼见赵浅不为所动，韩舟只好先坐进去。赵浅看了他一眼，抓起桌前的碟沿把位置腾出来，自己则是靠到墙角。 一个大块头被挤在那么一点地方，看上去着实可怜。 韩舟一屁股坐到赵浅身边：“我坐里面，你复原一下。” 赵浅侧着头：“怎么了，不习惯？” 韩舟将赵浅的小碟抢了过来放在自己面前，不解说：“你又不吃番茄锅坐里面干嘛？” 赵浅刚想说一句“你怎么知道”便发现自己的小碟中堆满了东西，而一旁的番茄锅里则平静如水。他想解释却被韩舟拦下：“坐这边还能凑活吃到一口麻辣锅，坐里面什么都没有，难不成你要我给你夹啊？” 赵浅嗯了一声，二人艰难换了座。 韩舟蜷在角落，默默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大腿，低声呻吟。他刚想抬手开窗却发现窗户已经虚掩着，他看了一眼对桌，杨启靠在沙发上等得已经昏昏欲睡。 总不至于真的是赵浅开的窗吧。 番茄锅比较慢，肉还没有熟透，好在多半数人选择辣锅，哀嚎声比较轻。 对桌凑到辣锅跟前和孙京宇林旭森两人抢肉吃的谭筱瞟了一眼隔壁，随即退了回来，把玩着手中的筷子问邢悦：“诶，邢悦，你刚在小办公室有没有听到什么情报？” 韩舟同杨启一样，闻声立马支棱起来。这个状态，要是被张薇薇看到都能夸一句此子可教。 邢悦灌了一口橙汁：“听到了，荆姐和胡杰峰说最近一段时间要严查上课情况和违禁物品，说是要突击检查，严厉打击偷玩手机的现象。” 专注炫饭的孙京宇和林旭森瞬间面露难色，孙京宇愁眉苦脸地说：“不会吧，那我完蛋了呀，我一上课就忍不住去摸手机玩，下了课反而碰都不想碰一下。他们能不能下课来查？” “下课再来那还用查么？”林旭森嗤笑一声，趁机夹了一片肉说，“主要还是老胡对你们管的太松了，我们班早都习惯了。” 韩舟：“孙京宇，你最近还是低调点吧，等这一茬过去再说。” “确实。”孙京宇点着头看向锅中，忽然一惊，“诶？我刚放进去的肉呢？” 林旭森憋着笑，他同孙京宇相视一眼，两人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一抹笑。 林旭森率先开口：“你笑什么？” 孙京宇反问：“你笑什么？” 林旭森指着面前的的小碟说：“我在笑你的肉是我夹走的，现在在我碗里。” 孙京宇邪魅一笑：“我在笑你夹走的肉是我放的，刚放进去。” 林旭森噎了一口气：“那还你吧。” 孙京宇摇摇手指：“概不退货。” 第9章 恰好 等待的功夫，韩舟一边听大家聊，一边饶有滋味地炫完一盘子小吃。须臾之后，赵浅抬眼看了一眼旁边，指节轻触韩舟，温声说：“别跟着笑了，你的肉可以吃了。” 韩舟回过神来，收起了笑容开始正餐。杨启同样在谭筱的提醒下坐了起来。 同龄人总是有很多相同的话题，更不用说大家都是朝夕相处的同学，随便一个话题都能聊得起来。 众人边吃边聊，很快便到了饭局末尾。 正午阳光甚好，透过罅隙，刚好照在韩舟脸上。没办法，韩舟只好关紧窗户，将耀眼的光隔在外面。但纵是再紧闭的窗，也有空隙，开着窗有大股冷气直进还不觉得冷，可闭紧窗门反而感到丝丝凉意。一缕寒风微微拂过，熄灭了韩舟躁动闷热的心。 韩舟咽了一口唾沫，感觉有点口渴，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拿饮料。他想要出去，却发现这一排人只有他放下了筷子，其他人仍在奋战。 他舔舐了一圈嘴唇，决定歇会儿再喝。蓦地，韩舟听到身旁一道异常清晰的声音传来。 “还剩一些，你要喝么？” 此时赵浅推过来一杯饮品，韩舟一怔，不知该接不该接。 要面子还是要生存？ 算了，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矫情？ 最终，渴感毫不意外战胜了脸面，韩舟拧开瓶盖，毫不犹豫地猛灌几口。 事了，韩舟舒服地靠在沙发上，静静听着依旧聊得激烈的众人。他撑得说不出话，目光斜视其余还在奋战的人。韩舟顿觉自己亏大发了，想要起身再战，可却没劲。视线转回赵浅，韩舟觑了他一眼，看上去，这家伙也结束了。 对桌的杨启在桌角抽来几张纸笑说：“韩舟，怎么这就不行了？你这纯属送钱来了啊，本儿都没吃回来。” “彼此彼此。”韩舟有气无力，但依旧嘴硬，“我只是缓一下，等会儿再吃。” 看着锅中还在倒进去的新菜，韩舟愈发没有食欲。 人总是会后悔，后悔没做过的事，后悔做过的事。这时，韩舟深深赞同那一句话：自助只有第一口是享受，其余全是折磨。 下次绝对不来了。 话虽如此，可这会儿不能让人看扁了。韩舟稍作调整，强迫自己起来，他拿起筷子打算接着干。虽然番茄的味道比较淡，但韩舟自己添了一勺的辣椒，本就撑着的韩舟一口下去，强烈的刺激感呛得他直咳嗽。 “不要逞强。”赵浅看着韩舟一副惨状，温声说，“我去再取两瓶饮料。” “冰可乐。”韩舟挤着眼，没有抬头去看赵浅，“谢谢，冰可乐。” 赵浅嘴一撇，板着脸走出包间。 “滴滴！” 目送赵浅出门，韩舟靠在沙发上发呆，蓦地他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 邢悦停下筷子，问大家吃饱没。 除了刚才呛到的韩舟还在□□，其余几人瘫软在沙发上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邢悦微挑秀眉，摊手道：“好吧，我多问了。” 恰好此时赵浅拿着两瓶可乐回来，他将手中一瓶放在就近的桌上，把怀中那瓶递给韩舟。 韩舟接过可乐，瞬间感觉不对，这瓶可乐怎么是温的？他又将手抵在赵浅那瓶上，冰凉感顺着手指而上。 他敏感地将手缩了回来，努嘴说：“怎么不是冰的啊？” 赵浅平淡地说：“冷风都不敢吹，再喝冰镇的恐怕要闹肚子。” 韩舟单手压住可乐质问：“我有那么不堪吗？快把冰镇的给我。” 赵浅没有随着韩舟的性子乱来，趁韩舟出手前将桌上的冰镇可乐拿走。 手表的闹铃又响，邢悦迅速掐掉，她扫了一圈众人，随后问赵浅：“赵浅，你还吃么？” “不了。” 邢悦：“那咱们就走吧，刚好回去能补个觉。” “走！” 出了包间，外面的声音已经微弱许多，不少人选择直接躺在座位的沙发上午休。老板并没有着急让服务员清场，反而是叮嘱他们尽量小声一点。 此时离上学的时间所剩无几，走读的几人索性不回家，陪着住校生们一起回教室。鉴于校门口有刷脸门禁，这个时间点东大门又没有多少人，不好混脸，众人只好绕一大圈从南门溜进学校。 不知道是地理水土还是其他原因，一到中午时分，所有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困意，哪怕是早上十点醒来也无济于事。整个校园静的可怕，凡有一丝声响反而不寻常。 几人晕晕乎乎，摇摇晃晃地穿过康桥花园，溜回教室。 4号楼2层楼道的两间教室全部陷入沉寂，窗帘封紧透不过一丝光线，其中有不少同学正沉浸梦中。韩舟几人不敢搞出动静，施施然回到座位。 十几分钟过去，韩舟依旧趴在桌上辗转反侧，他调整不同的姿势，可就是睡不着。听着一旁隐约打出呼噜声的林旭森，韩舟更加亢奋，他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睡不着是常态。 无聊之际，韩舟决定试探一下赵浅，看看他有没有睡着。 拿出手机，韩舟却发现多了一个群聊——四季开服玩家交流群。 杯水载舟：…… 小羊：【群收款】 韩舟心说，杨启这家伙收钱倒挺利索。 杯水载舟：不给行不行？ 小羊：困了就去睡。 韩舟轻笑一声，原来这家伙也醒着。交了钱，韩舟切出群聊找到赵浅。 杯水载舟：我猜你没睡着。 对方几乎是秒回。 冰可乐：嗯。 杯水载舟：在干嘛？ 冰可乐：做题，怎么了？ 杯水载舟：你不困啊，还有精力做题？ 冰可乐：不困，我没有午休的习惯。 韩舟有些疑惑。他朝窗外看去，绿季广场空无一人，只有风拂过空地带起的几片干叶。 杯水载舟：别刷了，少做两道题害不了你，多做两道题帮不了你。既然不睡觉就出来陪我出来走走，我刚才吃多了，现在撑得不行。 那头没有回复。须臾，韩舟好像听到楼道有动静，随即悄声起身从后门溜出去。 韩舟带着赵浅下了楼，校园中仍是一片静谧。二人沿着绿季广场的小道漫步，悠闲自在，格外显目。 “你真的不眯一会儿？不睡下午困得要死。”二人并排走到楼道拐角，韩舟温馨提醒，“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赵浅摇了摇头。从前他是有午休的习惯，但后来被班上一些同学和舍友影响，渐渐地，赵浅又习惯了没有午睡的日子。 “没事，我习惯了。”赵浅禁不住的打了个哈欠，眼底红润地说。 韩舟仿佛已经看到赵浅下午打盹犯困，强撑着头听课的画面：“你最好是，我看你现在这状态真的很萎靡不振，要实在是困得不行咱就回去，正好没走多远，别下午上课没精神才来怨我。” 二人就这样沿着小路漫无目的地走，没再说话。 行至一颗枯树下，赵浅突然停了下来，他喊了韩舟一声：“这周末有没有空？” 韩舟当即找了个围台坐下，双腿敞开，伸直胳膊不知是挡着阳光还是挡着赵浅，他笑眯眯地说：“怎么，周末想找我出来玩啊？” 赵浅的眼睛骨碌一转，刮了刮鼻尖：“算是吧。” 韩舟蹙眉：“什么叫算是吧？” “就是去一个地方转转。”赵浅说，“那你有时间吗？” “很遗憾，这礼拜档期满了。下次想约我出来就提前预约，我可是很抢手的。”说着，韩舟用大拇指指着自已，很是得意，“哥这周末要带孙京宇和林旭森那两个坑逼上分。” 赵浅直言不讳：“网吧？他们不是说你很菜吗？” “没有，这周我回家带他们。”韩舟心里啐了一口那两人，说，“还有，眼不见不为实，你都没看过我的操作怎么能断定我菜呢。下次咱俩出来我带你去网吧，让你好好见识一下我的水平，保证让你折服。” “行。” “话说，你怎么突然转到一中来？你原来在哪上的，金中？还是市实验？”说到这里，韩舟突然想起赵浅转校生的身份，他好奇问道。 赵浅袒露：“省外的高中，这学期因为家里原因转了过来。从前在金南这边上过学，对这边算是熟悉，所以就干脆继续在这边读高中。” “哦，我就说嘛，怎么查……”韩舟顿了顿，“你初中在哪上的，我感觉咱俩挺有缘分的，说不定之前就是校友呢。” 赵浅唇角微微扬起：“初中不在这边。我在这边上的小学，第二实验小学。” “……”韩舟叹了一口气。 “差点同校，我小学离你的不远，只隔了条街。”韩舟黯淡的目光明亮几分，“诶，说不定咱们放学的时候还偶遇过呢。” “有可能。” 韩舟彻悟，他拽着赵浅胳膊起来，一把箍住赵浅问：“你不会周末找我出来是想故地重游吧？” “嗯。” 韩舟有点疑惑，蹙眉问：“你咋肯定我小学在第二实验上的，要不是的话你不就成红鼻子了嘛？” 赵浅脱口而出：“大课间在小办公室的时候偶然瞧见的。” 韩舟呼了一口气。他更加困惑，自己钻进小办公室的次数不计其数，他怎么不记得自己的资料在荆丹桌子上摆过。秉着怀疑态度，韩舟正准备刨根问底，却被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打断思路。 “韩舟！赵浅！” “曹操跑的是真快，说他他能马上到，荆丹来的也快，想她她也能立刻出现在面前。”韩舟内心哭笑不得，他没有扭头，而是果断拉着赵浅拔腿就跑。 “站住，转过来！” 二人被迫正对着大讲堂，整个绿季广场就他们两个人，显得十分显眼。 “韩舟，还有赵浅，你们俩怎么不午休，跑到这里瞎逛什么？”荆丹刚从大讲堂出来，恰好瞧见枯树下杵着两个学生，细看才看清是韩舟和赵浅。 荆丹捧着一沓试题，来到近前。霎时间，韩舟脑子一片空白，慌张之中险些忘记自己为什么出来。 “荆老师好！”二人齐声。 “嗯。”荆丹应声质问，“韩舟，你不午休就算了，还拉着人家赵浅同学一起跑出来瞎逛。” 韩舟捧着笑脸说：“老师，我俩吃饱了撑的，搁这散散步消食。” 赵浅则面不改色杵在原地。 “就你理由多。”荆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越过两人，“行了，都一点四十几了，你俩想睡也睡不成了，干脆跟我去一趟年级组。” 韩舟一脸苦楚：“不至于吧，老师。” 荆丹眼见韩舟误会，当即解释：“你想多了，我还不至于这么绝情，去年级组只是帮我搬个东西。” 二人松了一口气，跟着荆丹回去。路上，韩舟低声问：“赵浅，故地重游很着急么？” 赵浅摇了摇头。 韩舟：“那这周末你先别去，刚好下周我有空，陪你一起。” 第10章 放假 几天后的清晨，绿季广场另一侧的小路上，隐隐约约传来几阵欢笑声，韩舟站在楼梯拐角回头望去，几名学生背着书包捧着书走来。韩舟揉了揉眼睛，周遭一片寂静，路灯明亮，细细望去，那边人数愈加繁多，个个拉着行李箱，却面容愁色。 韩舟狠狠地摇了摇头，心想睡多了不好，睡少了也不好。他揉搓酸痛肿胀的眼睛，这才轻松一些。 他拍了拍脑袋，心中臭骂了自己一顿。明明说好要做赵浅的导游，可一个星期过去了哪也没去过。整天都是宿舍教室巷道三点一线，机械般地度过。 内疚过后，韩舟猛地想起昨晚收拾好的行李今早出门没带，更糟糕的是，最后考的一门英语张薇薇已经提前透露过，但是他一点没背。 前几天有大把时间就是不利用，等真正到了考试那天才着急。每天都下定决心今天一定好好复习，但每一次都想着还有时间，明天再说，今天先好好放松一下。直至考前，韩舟才彻底着急，但仅是在前一天的晚自习认真学一会儿，那完全是杯水车薪。 他背好书包，将行李的事情抛之脑后，加快步伐赶去考场。 每逢考试，都是学生们难得的惬意时光，没有课，也没有晨跑，大家只要按时进考场即可。好不容易有了睡懒觉的机会，谁会愿意早早起床过来教室复习。 韩舟却没有这种习惯，相反，一到考试这种关键节点他总是莫名起得比寻常早许多。 考场是按照成绩分布的，韩舟的运气不怎么好，刚好排在文科第三考场的开头。相较于文一考场，这个时间点第三考场的考生寥寥无几，只有零星几人在自顾自踱步背诵。 韩舟不信邪，他轻松找到位置，一点没敢耽误，从书包中翻找出打印的资料就打算开始背。没过几分钟，韩舟便如同往日一样轻易放弃了，他将资料甩手摊在桌上，心道这根本就不是人能背下来的，随后出神地看向天际泛出的一抹鱼肚白。 绿季广场上几名女同学嬉戏打闹，韩舟不自觉地将视线挪到近前，他十分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遗忘刚才背的残缺语句。 顺着那几人，韩舟看到了赵浅。 天边透来新一天的朝阳，洒在赵浅脸上，显得十分耀眼。赵浅下意识蹙眉合眼，他别过头，恰好撞见正在偷窥的韩舟，对视的瞬间，韩舟顿感心虚，慌忙将头缩了回来。 韩舟灵机一动，决定去上楼的必经之路堵一下赵浅。他跳跑着下楼，生怕赶不上，下到2层，藏在拐角。 “嗨！”韩舟找准时机蹦了出来，但他并没有很满意，因为他从赵浅脸上看到了早有预料的神情。 韩舟愤愤道：“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吗？” “你好幼稚。”赵浅看着他一股稚气，“找我怎么了？” “没啥事，就是想过来吓吓你。”韩舟拉着赵浅走到2层向外突出一截的露台上。靠在护栏边，韩舟撇了撇嘴角：“你还不配合。” 赵浅实在做不出那么尴尬的动作，他淡淡地问：“复习好了？” “放弃了，打算去补个觉。没有知识储备，总得有充足状态吧。”韩舟嘿嘿一笑，每次考试，他都是这个理由说服自己，作为自己懒得复习的借口。 赵浅一脸平静：“你昨天晚上睡得不是挺早的吗？” “实际睡眠时间没那么长，我一到考试就这样，不在床上辗转反侧几十分钟绝对睡不下去。”韩舟习以为常，他问赵浅，“你呢？还没问过你感觉怎么样，有信心吧？” 毕竟，纸面成绩对比全然不比一次正式的同台竞技来的实在。这次摸底算是赵浅的证明之战，虽然胡杰峰没说，但他要真是考得不咋地，多少都会遭受非议。 赵浅点头：“嗯。” 韩舟一脚踩到护栏杠上：“那你……你这周不去故地重游打算干嘛？我昨天晚上都没看见你收拾东西。” “留在学校吧。” 一听赵浅要待在学校，韩舟当即满脸苦色：“啊？没必要这么刻苦吧，才高二而已，以后有的是时间留校，现在能回家就回呗。” “没必要，我回去太浪费时间了，来回一趟不如待在学校。我就是教室宿舍巷道三点一线，不会乱跑的。” “好吧，本来想着要是没人接你回家，我能捎你一程。” 韩舟家住在金南市最南边那一片老小区里，而一中则在金南北边的新区，大部分情况下，送赵浅绝对都是顺路。 赵浅保证：“下次一定。” 韩舟等了等，向赵浅身边靠近一些，哂笑说：“既然你不回去，那你考完试等等我呗，我行李忘宿舍了，你陪我回去一趟。” 赵浅深眉挑动，会心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没别的事要做？” 韩舟才不管那些，一把抓住赵浅的胳膊说：“在‘监狱’能有多少事？跑一趟又浪费不了你多长时间。” 赵浅点头答应。 “就这么说定了，考完我去找你，你呆在理一别乱跑。”韩舟叮嘱着，“千万别忘了。” 赵浅打趣说：“放心，我记性再差也没你忘性大。” 随后韩舟将赵浅送到理一门口，转身才又上了楼。 晨曦逐渐占据上风，整个校园也渐渐充满生气。此刻第三考场的学生也到了不少人，楼道间充斥着混乱和肃穆。与此同时，楼间走廊走来几名老师，胸前抱着试题，谈笑间奔赴自己的考场。 一般情况下文一的学生会占满自己班的教室和第二考场，别的班仅会有个别发挥超长的同学挤进这两个考点。本着不同班不同科的原则，荆丹自然而然被分到了第三考场。不过同样有个别同学滑到第三考场，但那些同学常年垫底，荆丹早已习以为常。可是韩舟不同，他的成绩在荆丹的见证下一路下坡，直到上学期期末成绩甚至排不进前面两个考场。 第三考场的同学大多数选择待在原位复习，这与文一的风格大相径庭。韩舟选择入乡随俗，此刻正拿着本英语小册子装模作样背诵，撞见荆丹进门，只能以笑应对尴尬。 荆丹走上讲台，她将试卷放到桌上，看着韩舟的样子厉声说：“别傻笑了，这次英语要是再考的一塌糊涂咱们走着瞧，要是还低于平均分我可不止是让张老师找你谈一次话这么简单了。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会一直在英语上拉分呢？” 一个学生最遗憾的莫过于遇到了一位好的老师，但是成绩却一直不容人意。听到这里，韩舟内心泛起一丝愧疚，张薇薇是唯一一个从他上高中以来就带着他的老师，对于韩舟而言，张薇薇更像是一位老友。 他也不想，但就是提不上分。 对于荆丹过高的要求，韩舟表示无奈：“老师，这你有点太难为我了吧，我的成绩什么时候高过均分啊。” 荆丹斩钉截铁说：“有过，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当时分班的英语成绩就比平均分高。” “好汉不提当年勇啊老师。” “你但凡有点好汉的样子我也用不着这么急。”荆丹一只手指轻捻唇瓣，分着卷子，若有所思，片刻后对着韩舟说，“以前能做到现在一定行。反正我是相信你，这次我先对你要求低一点，英语单科不倒一可以吧，能做到吗？” 韩舟窃喜，他当即拍着胸脯自信保证：“没问题，这个我敢保证。” 眼见韩舟保证得如此神速，荆丹便加大难度：“不行，倒二也不行，最少倒三。你看看人家林旭森，原来英语还不如你呢，再看看现在，人家已经把你甩到哪里去了。就因为人家有目标，有动力，一步一个脚印，现在都榜上有名了。” 韩舟有点后悔自己答应这么快了，他当即拉着长调诉苦：“压力颇大——” 荆丹正色道：“那还不抓紧再背一会儿，发什么楞。” “？？？” 韩舟哭笑不得，不是您找我聊的天吗？ 在荆丹的无情监视下，韩舟被迫多看了八页资料。良久，哨声响起，韩舟终于光明正大歇息。 荆丹合上手机，站起身来朝众人喊道：“同学们，考试马上开始了，把你们的书啊什么的与考试无关的东西都放到教室外面，有想去厕所的赶紧去，开考以后就不准再出去了。” 有人兴奋有人不舍，韩舟顺着人流将书包放到教室外，抢在众人前面跑到一层厕所。这是韩舟的秘密基地，每逢考试正常的厕所一定人满为患，甚至有些地方还烟雾缭绕，仙气飘腾，所以韩舟总是趁着开考前多跑两步，在一层教师办公区的厕所解决三急。 正好，趁没人，韩舟取出手机给自己的老爸发个消息。 杯水载舟：爸，你在后门等我。 片刻以后，手机振动，但韩舟没有去看，他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的老爹会回复什么。 待到韩舟回到考场，荆丹已经站在讲台开始最后的考前须知。韩舟蹲在教室门口，东张西望巡视一圈，四下没人，这才迅速将手机塞进书包夹层。 “还好，赶上了。”韩舟吞咽一口，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接过荆丹递来的试题，取走最底下看着平整无折的一张，其余的传给后桌。 一中寻常不考听力，但该走的流程得有。原则上，听力时间不允许同学们看笔试部分，但毕竟是普通考试，并没有那么严格，大部分人都是听着歌直接翻页。 韩舟笼统地扫过一遍卷子，在发现了几道自己背过的东西时，既激动又急躁。激动的是他背过，甚至能想起来在哪一页见过；急躁的是他独独想不起来挖空的部分。 薇薇姐真会出题。 他越回想，越慌张。 韩舟热汗直冒，抓耳挠腮的样子刚好被讲台上的荆丹捕捉到，她一眼便知道，韩舟又没戏了。她叹了一口气，吹了吹手中保温杯的水，试探性抿了一口。 专注下的时间总会飞逝，虽然仍有些题目韩舟没有头绪，但他依旧将考试时间占满，一直到收卷哨声响起才放松下来。 很快，哨声再次响起，荆丹开始安排着收卷子。待到全部收完，韩舟生无可恋的模样转瞬生龙活虎，抓起笔揣进兜就冲出教室。 考都考完了，韩舟索性将所有的烦恼抛之脑后，享受当下放假的舒坦。 理一教室门口，考完的学生们有序离场，出了门，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冲下楼拿行李回家。 赵浅正趴在护墙上走神，韩舟忽然来到近前，一弹响指点醒赵浅说：“走了。” 赵浅回过神来，跟着韩舟走向宿舍。 第11章 港湾 一中的后门紧靠着宿舍，从校内走读区就可以穿过去。韩舟没再粘着赵浅，他将行李搬下楼后便独自离开。 放假时间学校的门禁全部打开，韩舟一路上畅通无阻。进入走读区，他毫无胆怯地从书包中找出手机。 默清：宝贝，放学了吧？你爸接上你没？ 杯水载舟：没有呢，妈。我刚出来。 默清：行，上了车让你爸直接把你送过来，我在家。 杯水载舟：我知道了。 退出聊天界面，又来一条新消息。 狼人：哦。 狼人：出来没有？ 杯水载舟：就来了。 合上手机，韩舟加快脚步。 学校只有一条路直通后门，一般只有学生开学放学时才会热闹。冗长的居民楼后排道，韩舟走出来用了五分钟。 “怎么这么久？”看到韩舟出来，一个挺着大肚腩的中年男子走到近前。男人是个光头，面相不甚和善，深邃的眼窝和清晰可见的黑眼圈显然是休息不好。那人熟车熟路地拎过韩舟手中的行李箱，眼角的褶皱突出，似亲似厌地笑着：“行李箱里装的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沉？平常放假就不要拿那么多东西回去，你拉着不累啊。” 男人正是韩舟的父亲，韩晓业。 他一把搂住韩舟，用力很重，韩舟绷得很紧，两人就这么过了街。 韩晓业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示意韩舟坐到副驾。上了车，韩舟系好安全带，目光随着韩晓业上车，他蹙了蹙眉问：“又跑夜班？” “对啊。”韩晓业在中央扶手箱里找来一包新烟，拆开点了一支。 韩舟被呛得不行，连连咳嗽。 车窗下拉，韩晓业吞云吐雾，他靠在座驾上，左手夹着烟伸出窗外。 “等会儿，爸抽完这支烟咱们再走。”韩晓业不着急，而是稀松平常地问了句，“你妈在家的吧？” “嗯。”烟雾缭绕熏得韩舟睁不开眼，他勉强应答，同时声音加重几分，“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烟盒上面都写了，你不知道么？” “嘶——呼！还是我儿子关心我。”韩晓业眯着眼睛，十分不爽地掐断未抽完的烟，他随手丢掉，发动车子准备离开，“安全带系上。” 韩舟抓紧扶手，全身紧绷，所幸副驾下面的空间足够大，韩舟的双腿可以伸得笔直。他靠紧座椅，余光不停瞥视韩晓业，如坐针毡。 一中附近的路段本身就比较堵，放学期间更甚，韩晓业的车速不得已慢了许多。过了高架桥，车流便四散而去，韩晓业得以放开手卯足马力，将车道两旁的绿植甩到身后。 这条路段韩舟很熟悉，只要一直沿着大道就可以直达南区。 韩晓业率先打破难得的沉寂：“这两天你们考试呢？” “嗯。”韩舟视角始终在窗外，极速闪过的街景晃得他眼睛疼。 韩晓业嘴一撇，长叹一口气，摸来一支烟点。他睨了副驾驶位一眼，又把烟收了回去，语气低沉地说：“你妈她还是一个人过啊，都不说再找个男人？” 韩舟早有预料，每次韩晓业接他回家，都会迫切关心自己母亲的现状，是后悔？算有吧。是关心？绝对没。韩舟总是不愿回想小时候的事情，有时候是不知，更多的是不敢。 韩舟托着下颌，机械般回复：“嗯。” 韩晓业扭过头，眼见气氛不对，他连忙转移话题：“还是把你送到小区里是吧？” “嗯。” 一说到房子，韩晓业就忍不住絮叨两句：“儿子你还小，但是你记住，那套房子是我和你妈给你买的，留给你结婚用，可不敢让你妈和你舅给你骗走了。” 韩舟听得很厌倦，索性整个身子侧过来背着韩晓业。他想闭上眼睛，可车速开的极快，韩舟害怕，只得无助地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绿植。 韩晓业见韩舟不想搭理他，只好继续换话题：“儿子，你没事多劝劝你妈，撮合撮合我俩复合，你忍心看爸和你妈我们两个人都一直这么单着啊。你看看爸，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说着，韩晓业还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和晒得焦黄发黑的脸。 “你俩的事别问我了，要想复合得看你。我妈原不原谅你不是我说了算的，同样不是我说两句你们就能回到当初的。”韩舟烦闷无比，呼吸突然加速，伴着车内热气的逐渐升温，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但韩舟还是强行让自己静下来，回应说：“我妈也有她的生活，你没事别烦她。”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说着，韩晓业腾出右手就要摸韩舟的头，却被韩舟蜷缩身子轻巧躲过。 “对……对。只要你在学校表现好，有出息，也算给爸长脸。”韩晓业一怔，尴尬地收回手，接着说，“在学校没人欺负你吧？有啥事一定要告诉爸。” 这次韩舟没有回应，他确实有点愧疚，父母对自己的表现还停留在高二分班甚至是考上一中的喜悦中，这半年来韩舟从未向主动向他们提及过自己的成绩，他们也从未问过。 “爸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只能开开车当个司机混日子，给你挣点学费。”韩晓业的语气中有些沉重与愧疚，“你可要好好读书，别在学校干什么其他不相干的事情。你是咱们家的骄傲，以后爸还等着你给我养老呢。” 韩舟很讨厌韩晓业开车，因为他的车速飙得极快。但他此刻又很庆幸韩晓业开的很快，因为原本要一个小时的路程韩晓业半个小时就能搞定。 小区的年代算得上遥远，藏在一排高楼之后。老小区的栅栏一直形同虚设，常年抬起。韩晓业很轻松地将车开了进来。 到了楼下，韩晓业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哂笑试探：“让爸上去坐坐吧，我中午还没吃饭呢。” “就送到这儿吧，爸，外头沿街那几家餐馆还开着门。”韩舟一路上听着韩晓业絮叨，只得通过车窗外的街景缓解烦躁。每一次回家，他都会留意家门口的那几家餐馆开没开门，就是以防这一手。 “你这孩子，一点都不孝顺，让老爸空着肚子送你一趟还不给吃。”韩晓业语气中并没有责怪，或许是被拒绝过太多次，只是留下一句话就下车帮忙搬行李。 明光耀眼，韩舟道别了韩晓业，直至目送父亲离开，这才拖着行李箱隐入黑暗。 老小区只有6层，没有电梯，韩舟只能爬楼梯。所幸家只住在3层，韩舟没费多少功夫就拎着行李上来。 3层的声控灯是坏的，楼间仅有的小窗户也被不知道谁家的杂物堆满，发挥不了作用，明明是正午耀阳刺眼，韩舟却只觉身处暗夜。 他熟练地咳了一声，上下两层的声控灯借着楼道拐角射来微弱暖光。韩舟在口袋摸出钥匙，顺手将塌下来的头发撩开，正欲开门，门里一阵趿拉声清晰接近，直至近前，房门敞开。 韩舟拉着行李本能地后退两步，将钥匙塞进裤兜。 房内柔光从一侧照亮韩舟，他抿着唇，眉目在光亮衬托下显得松快些。 “宝贝！回来啦！”开门的是韩舟的母亲周静云。她着围裙迎接，笑容甚喜，见到韩舟，更是止不住地激动，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出门紧抱住韩舟。 韩舟被周静云勒得喘不过气，他一手扶着周静云的肩胛，稍稍推开一些：“妈，我饿了，饭做好了没。” 周静云激动得有点过头，差点忘记厨房正在忙的事情，她当即松开韩舟，侧过头催道：“彭浦，快过来，小舟回来啦！” 里头某个房间，有人应和一声，再一阵趿拉声从另一侧响起，没过多久，就见一个不输韩舟势头的瘦挑男子出现。 那人瘦的出奇，直着身子俨然一节挺竹。他手中仍端着手机，低着头不在看路，伴着一路嘶哈声轻车熟路地赶到房门口。似是感到不妥，那人扶了扶眼镜，抬头尴尬地看了一眼周静云，然后才转向韩舟这边。 “叔叔。”韩舟率先开口。 “嗯，小舟回来了。”彭浦莞尔一笑，当即下定决心一般合上手机随意地放到一边，“先进来吧，你俩站外面多冷啊。” “成天就知道玩你那破游戏，喊你过来还磨磨唧唧的。”周静云仰着头嘴碎，横着手拍了一下彭浦臂膀，“你帮小舟把行李搬进来，我去关火。” 彭浦眼中尽是温情，旋即双眸眯成一条缝，他嘿嘿一笑，顺势挽住周静云的胳膊，推搡着她向厨房方向去：“你快去吧，再耽搁一会儿咱们可以去外面吃了。” 周静云淡出视线，但声音未消。 “哪有这么夸张？不想吃直说，总有人爱吃。” 闻声，彭浦与韩舟相视一笑，皆是有些无奈，但还是没有反驳。 换上拖鞋，韩舟第一时间钻进卧室，他不在家的时候，卧室门始终保持紧闭状态，也就周静云偶尔打扫卫生进来一趟。韩舟并不在乎这些，他草草将行李箱中的衣服堆进衣柜，随后找出一身干净睡衣，走去卫生间洗澡。 周静云的时间卡的刚刚好，韩舟吹干头发刚一出门，便赶上大餐出锅。 饭桌上，彭浦满脸享受地感慨：“托小舟的福，我也是享受到一顿大餐了。” 韩舟笑而不语。 餐桌是一个木质长方形长桌，一面紧挨着墙。周静云坐在两人中间，笑着问彭浦：“怎么？我平时做的饭不合你胃口啊。” “没有，这不是小舟回来，我能享受到你别具风格的手艺了嘛。” 周静云自从韩舟回来就笑颜常开，她原以为只炒了四道菜吃不完，可没想到三个人的战斗力如此之高，最后下来竟然不够吃。 饭后，周静云吩咐彭浦下楼买了点零食，韩舟则帮忙周静云清理厨房。 在拿了两包零食和冰可乐后，韩舟回到卧室。他关好房门，拉上窗帘，本想掏出手机约孙京宇大干一场，但身子一触床就沉沉欲睡，全然没了精神。 电褥竟然开着？！ 确实暖和。 第12章 指路 不知过了多久，韩舟掀开被子，他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地下了床。 韩舟感觉脑袋很痛，他转了转脖子，来到床脚书桌边找到手机。 19点40分。 他拉开窗帘，外面的世界仿佛倒转，晨昏倒置，天未全黑，将夜未夜，彼端远日分不清朝暮，此端透彻无边，冷蓝色铺满天空。楼下几阵稚声犬吠，灯火葳蕤，暖黄色平铺在地面，静谧又舒心。 韩舟靠在座椅上打开手机，微信仅有的几个红点全是新闻，他快速滑动几下，似笑非笑。 这时，手机突然振动，韩舟一怔，随即滑到最上面，某人的头像飞跃顶端。 冰可乐：在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大抵是起床气的缘故，韩舟没好气地回应。 杯水载舟：有事说事。 对方等了半分钟，继续发来消息。 冰可乐：你现在忙吗？ 韩舟心中痛骂，不是说了有事说事吗，还在问我。 杯水载舟：不忙，不过再拖一会儿我的起床气可就要撒到你身上了。 冰可乐：方便视频吗？ 韩舟登时炸毛，在他的认知里，晚上给别人的视频的不是小情侣搞暧昧就是父母亲戚来问候。一想到这，韩舟再次确认了一遍时间，他呼吸加速，手中速度不知道加快了多少倍，继续发消息过去。 杯水载舟：大晚上的打什么视频？只接受打字。 冰可乐：行。那澡堂在哪？ 赵浅所指的，当然是学校内部的澡堂。一中地处郊区，附近距离最近的洗浴中心都要在3公里外，而且附近的公寓房不仅费时体验感还不佳，怎么都不划算，远不及学校这个方便。大部分放假不回家的一中学生，洗澡的第一选择都是学校的澡堂，虽然条件艰苦了一些，但好歹占了方便这一点优势。 放假前，韩舟特意为赵浅指过一次路，但仅仅只是站在宿舍的阳台上说过。 杯水载舟：鼻子下面长着什么？ 冰可乐：嘴。 杯水载舟：那你不会问啊。 冰可乐：附近没人。 赵浅确实如实所言，这个时间段刚好是留校学生们吃饭的黄金时间，而且没有了门禁，一般没人会去餐厅，都会选择巷道吃一顿好的。 韩舟拉来脚凳，靠在椅子上。他可以想象到赵浅孤零零一个人抱着个盆站在宿舍大门口，静静等着自己回复的样子，既好笑又可怜。 来不及多想，韩舟的手指快速敲打屏幕。 杯水载舟：你现在在哪？ 冰可乐：宿舍门口。 韩舟轻笑一声，若有所思，脑海中大致描绘了一遍地图，随后继续敲动屏幕。 杯水载舟：书店你知道吗？ 冰可乐：不知道。 杯水载舟：…… 杯水载舟：你站在宿舍大门前面，沿着左边那条路走，到第三个路口再左拐，先走到书店。找到书店以后，书店右手有个小路，沿着那条小路走到头就是了。 澡堂位置有些偏僻，韩舟只好先找一个坐标当参照物，以防赵浅走丢。 那头没了动静，韩舟也不再理会，他心想不难，稍微有点方位感的人绝对能找到，随后便退出聊天去找孙京宇。睡够以后韩舟就精力十足，他迫不及待想要带孙京宇上两把分。 杯水载舟：？ 杯水载舟：来吗？ 朝阳：来，我已经在号上了，怎么没见你？ 对面几乎是秒回，韩舟有些诧异，旋即会心一笑，打开电脑。趁此间隙，韩舟赶忙跑去上了趟厕所，却发现彭浦不知何时已经出门，周静云正靠在沙发上开着氛围灯看着默声电视。 眼见韩舟醒来，周静云登时坐起，一副慈祥模样：“饿了吧，妈去把饭热一下。” 韩舟下意识地点了个头，回到卧室。 良久，一道铃声将沉浸游戏的韩舟拉回现实。韩舟虽然有点气愤，但还是决定去看看到底是谁。 一看是赵浅，韩舟脸色一沉直接挂掉。 铃声消弭，微信出现一条新消息。不用想，韩舟都知道是赵浅。 韩舟看了一眼电脑，孙京宇仍在□□残局，他索性打开手机，快速编辑。 杯水载舟：绊哪儿了？ 冰可乐：我这里一片黑，不像是书店。 杯水载舟：废话，书店那块要是漆黑一片干脆关门吧。你能描述一下周围有什么显眼的东西吗？ 冰可乐：全是铁栅栏。 一看到铁栅栏，韩舟第一反应以为赵浅深入小树林，但细细掐算了一下时间，除非赵浅是跑过去，不然他根本到不了那里。 还剩一种可能就是赵浅走到了紧挨着小树林的一个看上去没有尽头的长坡下，那是一片空地，一般没人去那里。 杯水载舟：尼玛的，敢问您是怎么绕这么远的？ 杯水载舟：你先等一下，站着别动，我突然有点急事。 相较之下，韩舟选择先顾及游戏。 对面也是很配合，在此期间一声不吭。 没过几秒，韩舟光速阵亡，火速折返回来。 杯水载舟：还在吧。 冰可乐：在，我没乱跑。 杯水载舟：你能看见坡吧？ 那头停了两秒，发来信息。 冰可乐：嗯。 杯水载舟：行，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顺着铁栅栏沿坡一直往上走，顶到头要是能看到大讲堂，那就说明你走对了。但弊端就是你会绕一大圈回到宿舍大门口。另一条虽然路程短但比较复杂，我也不太好描述，反正是往回走，在犄角旮旯里面拐着拐着就到澡堂了。 手机熄屏，韩舟犹豫许久，刚想撤回消息那头就发来信息。 冰可乐：那我选第二条路，你视频指导吧，我怕我又走丢了。 韩舟停下手，早知道直接说沿坡往上走了。 几乎同时，手机屏幕切换画面，是赵浅的视频追来了。他有点郁闷，既然最后还是要打视频，那自己前面赶急赶忙打字描述是何必呢？ 韩舟又看了一眼电脑，最终无奈选择接通。 他将摄像头调转，手机放到支架上。赵浅的位置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周遭漆黑一片，唯一可见的就是铁栅栏。 “真是醉了，你路痴啊，我都描述的那么清楚你还能走歪。”接上视频，韩舟有了充足的时间吐槽，所以他没有着急直接为赵浅指路。 那头回应：“以前没有迷过路。” 韩舟疑惑：“那现在咋能迷了路呢？” 那头背景黑黢黢一片，赵浅目不转睛，没有说话。 赵浅的视线始终正对着屏幕。隔着屏幕，韩舟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他斜睨一眼手机说：“得了，那你就往回走吧，绕大圈费时还费劲，我估计你走到宿舍门口就不想去澡堂了。” 视频那头，赵浅端举着手机切换镜头，尽量保持韩舟的视角平稳。 “你现在听我指挥，向右转。” “对，停停停停停，左边一点。诶——看到旁边那条小路了没，沿着那条路走，前面就是家属区了。”韩舟一心二用，着实有些力不从心。 赵浅不知道方位，但唯一确信的是他绝不会拐到家属区：“家属区不是在南门那边？” 韩舟跟着赵浅的视角继续走，语气急促：“这一片都是，唉，先不管这个。停！这下你往左转。” 须臾，韩舟喊了一声，继续说：“左！再左转穿过这个网门，前面就是书店了。” “韩舟，尼玛的，瞎几把报点。一直喊左左左，我鼠标都快飞到桌子下面了，盲点根本没人！”耳机麦里，孙京宇破口大骂，“卧槽，人呢？” “韩舟卸下耳机将手机随意拿着，挪了个位置，凑近耳机说：等一下，我挂会儿机。” 待到韩舟重新将视线挪回手机时，赵浅一动不动，韩舟只能看到他那鼓动的喉结和清晰的下颌。他忍不住问：“怎么不走了？” 赵浅低下头，润唇微动，他咳了一声，淡淡道：“没事，我看到书店了。” 韩舟不明就里，只顾自己莫名的笑点：“这下知道怎么走了吧，小路痴。” “不知道。” 韩舟翻转摄像头，两只脚蹲在椅子上，双眼瞪圆仿佛要将手机吃掉。 “那么大个书店你看不到？就在你前面。” 赵浅动了，韩舟继续隔着手机指挥：“对，看到左边那条道了没，继续往前走。” 赵浅问：“那你说右边？” 韩舟被他这一问反倒有点懵，立马切出视频将聊天记录往上翻，在确认了自己没有打错字后迅速回来质问赵浅：“我明明说的是右手，那你现在站在书店门口，旁边这个小路是不是右边。” 那头愣了两秒，视线挪了回来。 “蠢蛋，我要是让你沿着大路走，还至于让你先到书店门口吗？”韩舟脑海中预演了一遍赵浅第一次的路径，越想越觉得好笑，“你还怪聪明的，知道大路走到十字口前面是主干道，直通教学楼，自作主张左拐下坡。” “对不起。”路灯照在赵浅脸上，他一脸认真的道着歉，“谢谢你。” 韩舟真是受不了赵浅这两句话，他眼底的一丝丝怒意荡然无存，柔情的眼眸随即看向一边。 他一条腿放了下来，苦笑道：“要是真感谢我就为我收尸吧，为了给你指路我可是挂机了几乎一整把，我估计孙京宇那家伙明天到学校能把我大卸八块。” 这时，周静云敲了敲门轻声而入：“儿子，吃饭啦，等会儿再玩呗。” 再一眼，周静云看到韩舟手中晃动的人头，有些惊喜：“咦？跟同学打电话呢，那你们先聊，完事了赶紧过来。” 韩舟惊了一哆嗦，手机差点掉到地上，他侧过头说：“嗯，知道了妈，我马上来。” 赵浅也听到周静云的声音：“那你吃饭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已经打扰了，混蛋。”韩舟白了赵浅一眼，催促说，“赶紧洗你的澡去。” 挂掉赵浅视频，韩舟赶忙拿起耳机准备去找孙京宇道歉，可对方却早已下线。无奈之下，韩舟只好给孙京宇发去微信。可等了好几分钟也没见人影，没有办法，韩舟索性先去吃饭，打算晚些再联系。 窗外的夜更深了些，几片稀薄的云游荡在天空，人言几弭，犬吠无声，万籁俱寂。 直至饱腹，孙京宇才回来消息。手机振动瞬间，韩舟囫囵吞咽最后一口，起身将碗放进洗碗池。 “你去吧，你的事要紧。”周静云还在喝汤，慢悠悠的样子像是在等人。 韩舟转身钻回卧室。 朝阳：？ 杯水载舟：sorry 杯水载舟：这次真不怪我，我真的是突然有急事，不得已挂机。 韩舟又发了一遍同样的信息，生怕孙京宇没看到。 朝阳：没事，赵浅都跟我解释了，为好兄弟两肋插刀应该的。 朝阳：但为了好兄弟插兄弟两刀就不太应该了。 杯水载舟：…… 朝阳：两桶。 杯水载舟：行吧。 朝阳：那还打吗？ 杯水载舟：来呗，表现好了能不能免了？ 朝阳：想得美，一码归一码。 杯水载舟：…… 杯水载舟：上号。 朝阳：我们已经在房间了，就等你了。 反正刚考完试难得没有作业，韩舟索性继续陪孙京宇战斗。 进了组队房间，韩舟才发现林旭森也在。韩舟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确实也该林旭森得空的时候了。 倏地，外面房门似乎发出动静。韩舟机敏一动，外面随即传来一声男音，韩舟这才放下心，重新戴上耳机。 里面二人正闲聊着，看到韩舟进来，孙京宇就拿着他打趣：“看看是谁来啦，坑逼驾到！” “听说你又演了孙京宇一把？”耳机里，林旭森的声音断断续续。 “还好还好，他玩的也不怎么样，我演不演都得输。” “谁说的？上把真能赢，我都拖到赛点了。”孙京宇的声音瞬间霸占了整个耳机，“况且，单挑你什么时候赢过我？” “行啦行啦，高手来带你们飞，两个菜鸡就别互啄了。”耳机里，林旭森的笑声回响。同时，三人匹配成功。 欢乐的时光总会感觉短暂，痛苦的时光总是觉得度日如年。三个人本说好玩到凌晨一点，但没打两把就全都嚷着不玩了，根本没撑到一点。三人也从最开始的有说有笑，渐渐到后来的小声对骂，沉默不语，愤愤离场。 第13章 早到 次日正午，周静云似是被什么东西呛到，没缓过劲来，她顶着围裙推开韩舟房门，将散落地上的大玩偶抱起放在飘窗上，再把拖地的半截被褥拉起，重新为韩舟盖好。 临走前，周静云又回头看了一眼，最终决定拉开窗帘，将窗门稍开一点缝透气。 韩舟本可以一觉睡到下午，奈何身体不给力，肚子里翻江倒海，难受至极。加之今天天气很好，难得有太阳，阳光直射在韩舟脸上，渐渐发烫。 韩舟抓起手机，找到拖鞋，直奔卫生间。等到再次出来时，他的双腿已经发麻，只好倚靠在墙上慢慢蹭到餐桌。 韩舟理着凌乱蓬松的头发，看到正在厨房忙碌的周静云：“妈，早上好。” “都中午了还早上好呢，少熬点夜，我平时说着你老是不听。”周静云回过头，走到另一边，掀开锅盖，拿着勺子翻搅，“去把你叔叔叫起来，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儿一样，也不看多会儿了还赖床。” 韩舟转身出了厨房，却看到彭浦不知何时已经躺在沙发上，此刻正悠哉耍着手机。 听到周静云的声音，彭浦目不转睛地大喊：“早都下床啦。” “放屁！”厨房传来一道清脆骂声。 “呵呵。”彭浦收起手机，方向直冲卫生间，“就等开饭。” 韩舟欣慰地笑了，转身走进厨房。 佳肴上桌，周静云和彭浦依旧是熟悉的打闹欢笑，韩舟则狼吞虎咽，全然不关心他们二人的话题。 在学校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根本改不了，纵使周静云嘴上一直说着吃慢点，可韩舟的速度依旧很快，没嚼两口就囫囵咽下，直到噎住了才不得已喝一口。 周静云为韩舟夹了一块肉，温声说：“小舟，别吃得那么急，又没人跟你抢。” 韩舟咕噜一口，拍了拍胸口，撑着胀痛的肚子嗯了一声：“妈，今天我想早点去学校。” 周静云顿住：“怎么啦，这礼拜学校有急事？” 韩舟思虑片刻，摇摇头编道：“那倒没有，只是我们班今天下午有个活动，一个同学临时有事儿，需要我去替补一下。” “行”周静云眼见无法挽留，只好给彭浦吩咐接下来的活，“彭浦，一会儿我去送小舟，你给咱的碗收一下，然后顺便就洗了。” 彭浦一脸不靠谱的样子拍着胸脯保证。 周静云太清楚彭浦的德性，紧接着撂下狠话：“把地也给我拖了，要是我回来发现你的任务没完成，今天晚上可以拿条毛毯睡外面沙发上了。” 韩舟的饭量一向很小，没吃几口就饱了。他拍着肚皮起身将碗放到池中，走回卧室。 须臾，周静云拎着一双纯白板鞋进来：“小舟，你平时在学校不擦鞋吗？” 韩舟正往行李箱里塞衣服，他背对着周静云，闻言转过身来，看着周静云手中的白鞋说：“妈，这不是不脏么？” “废话，你昨天回来我才刷干净的，能脏才怪。”周静云将鞋扔到韩舟脚边，“你也不看看昨天你回来脚上穿的那鞋，跟镀了一层灰一样。” 韩舟的表情有点僵住，他真没感觉到。 良久，两人走出卧室，在向厨房中正在执行任务的彭浦道别后，一同下了楼。 上了车，韩舟靠在后座，一整个人直接倒下。 行至半路，他换了个姿势坐起来，头靠在左侧车窗上。看着窗外竞速前行的车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同样有那么多同行的车，他却总觉得这条路比昨天顺畅许多。 周静云的车速很稳，韩舟甚至感觉不到波动。他觉得这一截路很长，许是中午的汤喝的太多，刚过了高架桥就感到尿意不对劲，随后韩舟被迫正襟危坐。 为了巩固自己的防御措施，一路上，韩舟一直翘着二郎腿坚守防线。 后门此时没有多少人，送到这里，周静云就道别离开。 冗长的居民楼后排道，韩舟走进去只用了五秒钟。 相较于往常的人满为患，此时宿舍楼道里空无一人，甚至连声音都没有。但韩舟管不了那么多，脱掉外衣撂下行李就往厕所钻。 好巧不巧，趁着韩舟繁忙之际突然来了一通视频电话。 又是赵浅？这家伙视频电话还打上瘾了？韩舟看了一眼来电，熟悉的头像俨然出现在屏幕正中间。 对方率先出声：“你到宿舍了？” 韩舟无暇顾及，冷冷回复：“很难看出来么？” “看出来了。” “……”那头声音突然断断续续，韩舟以为是信号不好，挂断电话提起裤子加紧跑回宿舍。 再次接通时，韩舟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赵浅背后的公示栏，他的头贴近屏幕几分，眼中一副不可思议：“你在宿舍门口？” “嗯。”那头的背景由亮转暗，“我就在楼下，马上上去。” “回来午休？” “找你。” 韩舟呆了两秒，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快速起身，将行李箱推到角落，脱下丑到不行的蓝色厚校服说：“别了，我下来。刚好出去溜达溜达。” 这个时间点的校园几乎没有人，赵浅很显眼，就站在宿舍楼门口一侧。他着一袭蓝色大衣，拉链敞开，靠在公示栏边上。 “尼玛的，什么眼神？”韩舟感觉有点尴尬，白了一眼赵浅。 赵浅眸子闪动：“所以，我们接下来去哪？” 韩舟没有后续，但为了假装自己有计划，他握拳警示赵浅：“少废话，跟着走就行了。” “哦。” 二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走着，一直沿路来到大讲堂后面。俯视着斜坡下一览无余的风景，韩舟指向延伸到墙边的铁栅栏说：“看见没，那边就是你昨晚迷路给我打电话的地方。” 赵浅的眼神随韩舟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韩舟扯着嘴角轻笑：“铁栅栏里面就是小树林，那里可是约会圣地，大把大把的小情侣们晚上放学都藏在里面。要是你有了女朋友，也可以往那里面带。” 韩舟接着说：“不过最尴尬的就是在里面碰到熟人。” 赵浅不可置信：“你去过？” 韩舟瞄了赵浅一眼，生怕他误会，急忙摇手解释：“没有没有，我可是很清纯的，从来没去过那里。” “真的？”赵浅陪韩舟撒过谎，听描述感觉他不可能没去过。 韩舟想起有次年级组织大扫除时自己班的任务地是小树林：“大扫除被分配到小树林算吗？” 看着赵浅半信半疑的目光，韩舟索性全盘托出：“只去过一次，真的。黄淼你知道的吧？之前我和你说过，就我们班和我同病相怜的那个，上次就是他硬拽着我过去的。” 赵浅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随后，韩舟领着赵浅继续沿大讲堂背面的大道走，尽头处，韩舟指着眼前和不远处经过的某处说：“瞧见没，这两个门常开的，一般大家都是从这边的门进去，那个门出来。” 赵浅微眯眼眸，嘶了一声：“我怎么感觉你特别想晚上进去体验一次呢？” 韩舟顿时脸庞烧红：“有……有么？” 赵浅眼尾的褶轻抬：“算你没有吧。” 拐过弯，赵浅一眼就可以望到头。尽头处的志远楼下，隐约能看到两个女生站在大道正中央打球。 二人走了一段，来到一处看上去有些荒废的教学楼前，赵浅不确定地问：“这就是实验楼？” 每周理一都会额外多一节实验课，但由于上周摸底考试，所以那节课就取消了。 “嗯，不过我不常来，毕竟文科也没啥东西好实验的，但你以后肯定会常来。”韩舟点头，“不对，也不一定，以我对老胡的了解一个学期你们最多只会去五次实验楼，不能再多了。” 韩舟的个头只比赵浅矮一小截，但就是这一小截使得韩舟觉得每一次他在为赵浅介绍的时候都像是一个小孩在向大人介绍新奇玩意的感觉。 而“大人”此刻正投去视线看向实验楼，从菱形镂空的墙壁中看到一层的某间教室，其内环境简洁，视野清楚。 “别看了，这是标准间，不供学生使用的。你以后要是还有机会上实验课，那也是去楼上那些教室。”韩舟顺着赵浅的目光看去，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看着赵浅一脸沉浸的模样好心提醒他，“再往前面走就到教室了，你是想上去还是在外面再转转？” “回教室吧。”赵浅摇摇头，正合韩舟的想法。 实验楼和志远楼之间有条小路，可以直通绿季广场。两侧石墩和石砖路上的污渍积水不知是何时留下，道旁柳枝也未发绿，寒风刺痛，一派荒凉景象。 “韩舟，赵浅。”倏地，胡杰峰趴在楼间走廊的护栏上朝二人吆喝。 赵浅只听声音觉得熟悉，想了半天才想到是自己的班主任，而韩舟则早已炸毛，心里正想着如何应付老胡。 胡杰峰眼见二人没有动静，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随即探出头加大嗓音喊道：“韩舟，赵浅！你俩过来一下，我在阶梯教室这边。” 每一个年级都安排了一间阶梯教室，坐落在一层的楼间走廊中间。韩舟很不情愿地带着赵浅找到胡杰峰，但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学生该有的清澈与纯真。 “你们两个干嘛呢？” 赵浅：“……” 韩舟瞄了一眼身旁某人，笑眯眯道：“老师，我们就散散步，没干啥。” “你们确实该出去走走了，不能老待在教室里，除了脑子四肢全退化了可不行。” 胡杰峰虽然不像荆丹一样常去班级里巡视，但两个班里的一举一动他也基本上了如指掌，就比如赵浅在教室坐了一早上他便是一清二楚。加之这学期重新启用的摄像头，对胡杰峰来说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韩舟突然兴起，一般荆丹这样感慨他们权当一句鸡汤左耳进右耳出，而这话要是出自胡杰峰之口他们可要细细斟酌。他饶有兴趣地凑近问：“老师，难道说……要新加一节体育课？” 胡杰峰一摆手，扇碎韩舟美梦：“想得美，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和荆老师商量一下怎么把两个班的体育课占掉呢。” “别啊，老师！”韩舟的笑容转瞬即逝，“赵浅都还没体验过体育课的美好呢。” “那倒也是。”胡杰峰挑眉，“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新同学的。” 韩舟有些得意：“那是自然。” “那正好，你带着新同学体验一下分答题卡。”胡杰峰看了一眼手机，“这会儿东西应该刚送到年级组，你俩要没啥事的话就过去吧。” 韩舟立马借口逃避：“老师我有事。” 胡杰峰正了正色：“有事待会再办，早早把答题卡分完早早了事。” 韩舟内心长叹一口气，暗自苦道：“您这是赖上我了啊！” “得令——”他拉长的声音在空荡无人的小路延绵。 临走，胡杰峰对比赵浅挺拔精干的背影，朝某个渐渐驼背缓行的学生喊道：“韩舟，精神一点，有个十六七岁小伙子的活力。” 韩舟似是被吓了一跳，汗毛直立，仿佛身后一记重拳砸来，将他的脊梁掰直，整个人瞬间高了几分。 * 年级组此刻仅有一名值班老师，各个班级的答题卡杂糅在一起摊在长桌上。 一进门，赵浅便被韩舟拽着直奔长桌另一端，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惊愕之色，不禁问道：“桌上的那些不是吗？” 韩舟轻微一笑，摆起食指摇了摇，随后指着胡杰峰办公桌上一团杂乱堆积的答题卡说：“你看，这些才是咱们两个班的答题卡。” 赵浅：“胡老师既然都分过了怎么还让我们过来？” 韩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弯下腰搜寻，从中抽出一张陌生名字的答题卡，举在赵浅眼前说：“呐，知道了吧。老胡他确实分了，但没完全分，每次只负责在机房提前拿走前三个考场的答题卡，然后喊我们这些倒霉蛋过来继续挑。往常都是进班里点人走，我估计他刚才就是要去班里找人，恰巧让咱们给撞上了。” 赵浅看着韩舟手中2班某位同学的答题卡，懂了韩舟的意思。 韩舟有些愧疚：“不过这事也怪我，要是像我这样拖后腿的家伙考好一点，老胡就可以直接拿前两个考场的答题卡回来了。” 赵浅眉头微蹙，蹲了下来。 二人事不宜迟，将答题卡摊开在地上，随即开始。 须臾，韩舟捧着一张字迹娟秀堪称典范的答题卡摆到赵浅眼前：“诶？这不贾素的答题卡嘛。” “哈哈，赵浅你看，她的古诗竟然写错啦。‘膺’竟然能写成‘鹰’，得亏你们老班是老胡，要是荆姐，抄五遍原文都算仁慈的。” 赵浅愕然：“荆老师这么狠？” 韩舟将贾素的答题卡放到赵浅身旁，脑海中浮现出荆丹那张黑到极致的脸，她凝视着站起来的几个同学，眼神好似真能杀死人。他夸张道：“你以为，荆姐这都算轻的了。” “那……他是不是要完蛋了？”赵浅将一张不堪入目的答题卡递到韩舟手中。 韩舟大致扫了一眼便知道这是谁的，文一字这么烂的只能是那一个人，韩舟顿觉可惜。 “可惜这小子错了个字多的，今晚有他好受得了。”韩舟接过黄淼的答题卡不免叹息，“我记得这句话上学期期末才考过，没想到他又错，真是可惜了。” 韩舟越看越享受，越赏越沉浸：“你别说，看别人答题卡还真挺有意思的，尤其是哥几个熟悉的。” “所以你的呢？”韩舟突然抬头。 “什么？” 韩舟：“我都把理一考场的答题卡全翻完了都没见你的，是不是你藏起来了？” 赵浅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早已出卖了他。 韩舟拨开地上的答题卡，朝赵浅身前凑了凑，眼看就要上手抢夺，却被赵浅一把抓住手腕：“回去让你看，先分答题卡，不然一会儿人多了。” 韩舟只好作罢，他加快手中进度，终于在见底的时候找到自己的英语答题卡。这么些天，他已经摸透了赵浅的水平。除了语文自己可以稳压赵浅一筹，其他科目就不容乐观了。 韩舟将答题卡递到赵浅眼前：“你觉得你这次英语做的怎么样？” 赵浅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淡定地说：“还可以。” 韩舟把答题卡递给赵浅：“那你看看我的，能不能及格。” 在赵浅蹙眉凝神看答题卡的期间，韩舟始终保持紧绷状态，随时准备庆祝，也随时准备痛哭。 不一会儿，赵浅将答题卡还给韩舟：“差不多，后面短文改错这几个要是不错的话肯定稳了。” 韩舟凑在赵浅身边听着，差点昏厥过去。他难以置信，明明自己填词的时候信心满满，甚至庆幸自己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小细节，可到头来怎么还是错这么多。 韩舟的眼神中满是期待，他指着自己的得意之作问：“那这个对吗？” 赵浅摇了摇头。 韩舟掐了掐人中，忽然觉得暖气横溢的年级组竟然如此冰冷，他仿佛听见了北风的嘲笑，楼间的枯树竟也在摇曳。 韩舟心死，他抓耳挠腮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完了，完了完了。” 年级组的值班老师手中的笔差点掉地，他满脸疑惑地看着韩舟：“这位同学，分个答题卡没必要这么激动吧？” 赵浅也没想到韩舟有这么大反应，他抓住韩舟胳膊，同样起身，朝值班老师摇了摇手，示意没事。 “你……没事吧？” 韩舟生无可恋：“这次英语估计又是垫底了。” “没事儿，下次再细心一点少错两道题就上去了。”赵浅拿着韩舟的答题卡看了又看，安慰说，“总体来看还可以。除了完型和这个改错以外，你其他地方基本没什么大的问题，估计下来刚好有个九十分。” 韩舟单挑眉：“真的？” 赵浅肯定道：“嗯，真的。” 韩舟仍是满脸失意，但是脸上的神情稍好，他的嘴角强行挤出一个笑来，说：“借你吉言。昨天在考场荆姐刚跟我签了一条不平等约定，要是我这次英语成绩进不了班里倒三，她就要宰了我。” 赵浅拍了拍韩舟的肩膀，轻笑保证道：“不用借，你肯定能完成目标。” * 良久，年级组门口，陆陆续续赶来一堆人，目的全都一致。 韩舟和赵浅整理好答题卡，待众人挤进来后才各自抱着自己班的答题卡离开。 韩舟抱着几摞答题卡横穿走廊，走的有些吃力，身体不得已后压，他秀眉一挑问：“他们怎么都这么高兴？” 赵浅则显得轻松许多，他慢下半步跟在韩舟后面：“说不定和你一样，专程过来看某个人的答题卡。” 韩舟脚步放缓，他抬眸瞬间，发现赵浅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那微妙的双眼中藏着不可名状的笑意。暖心的阳光散射在两人身上，韩舟感觉好久没有这么舒畅过了。 赵浅同样慢了下来，对视上韩舟眼眸。 周遭嘈杂渐起，人逐渐多了起来，二人站在走廊中央，感受北风与东风的碰撞，猛烈，刺骨，又清爽。 第14章 惊慌 下午整片的空闲时间，韩舟本想拉着赵浅去球场决一死战，奈何对方说什么也不去，韩舟只好就此作罢，怏怏而回。 长达几小时的自由时间，韩舟的手机早已没电，碍于监控威慑，他不得已从桌肚里翻出两本字典，摆在教室后面的书架上，将手机静音好充上电朝里面推去。 随后，韩舟趴在课桌上无事可做，唯一的乐趣也离他而去，只剩下桌上胡乱铺着的几张答题卡。看着眼前冰冷的答卷，韩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番心理暗示后，他决定逼迫自己学一会儿。 韩舟稍作整理桌面，这样看上去干净整洁，随后再垒高一层书山，这样看着安全一些。 他几乎掏空桌肚，将不用的垃圾扔进课桌间挂着的塑料袋里，最后抽出湿巾擦干手。一通收拾后，韩舟这才开始找笔改题。 他找到卷子和课本，铺开错题集和答题放在两边，圈出错题，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好骗，每次出题人挖坑自己都会毫无察觉甚至满心欢喜地往里跳。 韩舟心一紧：“以后千万要小心，不然上了当都不知道反而还乐呵呵帮人家数钱。” 好在本身错的不多，且大多数错题都是细节和格式问题，韩舟仅用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全部搞定，剩下的歪理疑难就交给老师们来说服自己。 和风送来一丝丝清新，时间的指针开始拨向春天。 摊开地图册，首页地图上面，尤为明显的几个红圈看似毫不相干。韩舟深吸一口气，找到折角页，看着密密麻麻一个一个的小点神游，他手上的动作随着思路开始摆动，脑海中又不自知地过了一遍。 黄昏逼近，教室人慢慢到齐，橙黄色的光洒了进来，有一种不切真实的感觉。许是中午的饭太香，韩舟吃得太多，此刻他决定不出去觅食，但思来想去还是得跟赵浅知会一声，万一这家伙一直傻乎乎等着他就坏事了。 进去的时候有多容易，出来就有多难。手机夹在字典中间，韩舟掏了半天才取出来。刚想着发微信给赵浅，却又停了下来。 万一这家伙不看手机怎么办？ “还是亲自跑一趟稳重点。”韩舟思索片刻，当即从后门跑出去。 对面二层窗门紧掩，散出陈旧暗沉的光，韩舟放宽了心，光明正大走过小办公室。 理一的后门是敞开的，韩舟朝里面探头扫了一眼，没有老师，也没有被别的事情占用，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 随后韩舟的目光挪到后排和自己同款的座位上，赵浅正一只手丝滑地转着笔，他的指节分明，五指修长皙白，另一只手正支住脸颊托着头，眼睛则始终停驻在课桌上，眉头紧锁，看上去应该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突然，赵浅坐直身子，手中的笔握紧，微微侧着头全神贯注开始写。 韩舟盯得出神，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贼一般的动作。 “韩舟？”一名同学经过理一后门，惊了韩舟一哆嗦，同时打断了赵浅的思路。 韩舟被吓了一跳，他起身回头，才看清是贾素。 韩舟感觉心跳停了一拍，他抚了抚胸口颤音道：“贾素，你吓死我了。” 贾素问：“你在这里干嘛，图谋不轨啊？” “哪有？我来找人。”说着，韩舟朝教室里面指去。蓦地，韩舟的指尖抵住一块硬物，他回头一看，赵浅已经握住他的手。 韩舟一愣，觑了一眼两人说：“这不，人来了。” “啧啧，我还以为是谁这么大排面，值得你亲自过来迎接。”贾素蹙眉回想，继续说，“我记得你每次来找人不都是直接微信轰炸么？” 韩舟没想到自己的过往就这么被抖了出来，他强行将手从赵浅的束缚中拽出来，刮了刮鼻尖，不敢直视赵浅的眼睛，只得尴尬地挤出一个笑来：“嘿嘿，手机玩没电了，只能屈身前来。” 赵浅抿着嘴，韩舟听得出来他在偷笑。 “行吧，你们聊。但我劝你别带着赵浅瞎跑，老胡和荆姐就在年级组呢，随时都有可能过来。”贾素挤开韩舟进去，随后戳了戳韩舟的肩说，“还有，别堵门。” 韩舟哦了一声，来到门外，顺势将赵浅一并拽了出来。 四下无人，韩舟才放开某人的手腕，他轻捶了一下赵浅胸口，恶狠狠说：“还笑？！” “好吧，我不笑了。”赵浅十指按住脸颊，将忍不住扬起弧度的嘴角强行往下拉。 他缓过劲来问：“所以，找我怎么了？” 韩舟：“没事不能找你？你是金子啊？” “嗯。” “嗯你妹。”韩舟没好气地说，“下午我不出去吃饭了，你想去就自己去吧。” 赵浅一怔。 韩舟看着他的样子继续说：“就是中午吃太多了，你别多想。” * 到了饭点，大部分人都跑了出去。 有人打开了多媒体，迎着剩余有些人的声音开始刷视频。众口难调，大家只有到心仪的视频才会停下笔放松。渐渐地，教室人又多了起来。韩舟看着多媒体上正放着的视频，他的肚子咕嘟作响，他有些后悔。饥饿难耐之下，韩舟开始到处乞求吃的。 前门口，孙京宇啃着面包，一个滑步过来，他呛了两声喊道：“老胡来了，快关掉！” 这一声，惊醒了教室里的所有人。虽然胡杰峰平时相较于荆丹而言算得上和蔼近人，但这也不代表大家可以当着他的面违纪违规，至少胡杰峰作为年级主任的威严还是在的。 闻声，众人纷纷回到座位上翻找卷子，包括韩舟在内全都开始假装学习。 须臾，胡杰峰来到教室，不过不是前门，而是后门。 “韩舟，你出来一下。” 韩舟一惊，没想到胡杰峰会喊自己。他抬起头看向胡杰峰，又是一惊，没想到胡杰峰身后恰好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办公室里，韩舟站在胡杰峰面前。 他伸出手说：“手机拿出来吧。” 韩舟顿时惊慌，没想到这么小心还是被发现，他随即开始装傻充愣：“什么手机？老师你看错了吧，我刚拿的是卷子。” “下午那会儿。” 韩舟蹙了蹙眉：“下午？” “虽然说那会儿还算是放假时间，但你既然已经到了教室，那就好好学上几个钟头。”胡杰峰说，“以后这类违规物品就不要出现在教学区，有特殊情况可以找你们班主任，也可以找我。” 胡杰峰补充一句：“还有，咱们的摄像头真不是装饰品。你千万别小瞧它，书架正对着摄像头，你挡得再严实也会露馅。” “回去吧，多把学习用在正经地方，别总动歪心思。” 韩舟默声点着头出了教室。 赵浅就靠在门口的护墙边，手上拎着塑料袋，看不清其内是什么。 韩舟走上前去，语气有些沮丧：“赵浅，刚才有事？” 赵浅回过头，将塑料袋递给韩舟，淡淡地说：“买多了吃不了了，你拿着吧，刚好你下午没吃饭，晚自习饿了垫一口。” 韩舟若有所思，心中暗自哂笑。 他当即拆穿：“这是专门给我买的吧。” 赵浅：“没有，真是吃不下了，刚还给了孙京宇一份呢，不信你问他。” 韩舟打开塑料袋，里面是一份面包和牛奶，他回想起刚才孙京宇手上确实拿着一份面包。 韩舟将塑料袋挽在胳膊上对赵浅说：“好吧，谢谢你的好意。” * 荆丹一如既往迟到了几分钟进教室，她掏出小本子，开始今日份的会议要事。 “大家安静一下，把窗户开开，看你们一个个瞌睡的样子。”荆丹站在讲台上，神情严肃，“三件事，首先，上个礼拜摸底考试的卷子已经给大家批完，老师们加了点紧，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出成绩。谁懈怠谁刻苦一目了然，到时候咱们再一个一个算账。” 荆丹脸色很差，韩舟断定她早已经知道结果。 讲话间，荆丹朝后排瞪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她没想到韩舟今天竟然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没有迟到也没有窃窃私语，这倒是出乎意料。 她接着说：“上周是开学的第一周，大家的心思多少还停留在寒假，我能理解。但从这个礼拜开始，我不希望再在监控里看到大家随心散漫的样子。” “从这周开始，年级组会严查。”荆丹的目光停留在某些人身上，“如果被抓到了，不论什么原因，一律把家长叫过来。” 韩舟长舒一口气，还好自己是被胡杰峰抓住的。 “最后就是咱们明天升国旗，到时候都给我把校服穿上。”荆丹的眼神扫到某处，“尤其是某些人，就是校服湿了也得给我披上。” 一片静默。 “行了，你们改卷子吧，有问题可以上来找我，明天的课咱们讲卷子。”说着，荆丹坐下，端起保温杯吹着热气，抿了一口。 韩舟下午就完成任务，头一次提前完成任务他还有些不适应，一直干坐着神游了几分钟。无聊至极下，韩舟干脆抓着卷子跑上讲台。 “哪道题？”荆丹眯着眼，有些诧异地接过韩舟的卷子。她绝没想到来的是韩舟，印象中，这孩子从没主动问过自己问题。 韩舟指着卷子上勾画严重的地方：“这个。” 荆丹一眼辨出误区：“这个选项你再看，它是不是就是题干的主旨。” 韩舟头一伸，手收在后背，似懂非懂地点头。 他指着卷子上一道潇洒的勾勒问：“那老师，这一问为啥没选？” 荆丹视线挪动，看到韩舟提到的选项说：“小四明显夸大了它的范围。你不能只看最后一句就断章取义，要找到题干的主旨，你看我说了多少遍，做题先把主旨句勾出来你就没找。” 韩舟指着一片黑团下隐约可见的两道横线说：“老师，主旨句我找了。” “这主旨句明显是第一句，你重点都抓错了，肯定就选不对。”荆丹循着韩舟手指方向找到那两道横线，她将卷子递到韩舟身前，“还有问题吗？” 韩舟摇摇头接过卷子，顺带看了一眼教室后面墙上挂着的钟表，指针还是没走过多少，离下课时间还早。 韩舟坐在座位上抓耳挠腮了一阵，最终在一番挣扎下翻开历史课本找故事打发时间。 荆丹一直坐到第二节晚自习快要下课才起身，她看了一眼手机，将邢悦叫上讲台。 “你去年级组拿一下咱们班的成绩单，记得多拿几份。” 声音不大，但却一瞬间人心惶惶。 良久，邢悦推开教室门，小心翼翼地将成绩单送上讲台。 “谢谢。”荆丹接过成绩单，瞬间眉头紧锁。 台下众人有不少都在观望荆丹的脸色，眼见形势不对，瞬间又缩了下去，低着头开始自顾自忙活。 韩舟同样坐立难安，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荆丹的脸上，准确来说是眼睛上。荆丹的视线滑至最底，眉头顺带凝了几分，韩舟的心也加快几分。 “完了完了。”韩舟心中连连叫惨。 第15章 成绩 好在荆丹一直坐在上面没有反应，众人幸得十分钟平安。直到最后一节晚自习，荆丹才终于开口。 整个教室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好像屏住呼吸，手中正忙的事也停了下来，霎时间静的可怕。 “咱们的成绩我看了。”荆丹有意顿了顿，“考的不错，大部分同学都保持住了上学期的水平，基本没什么浮动，只有两个同学比较出乎我的意料。” 荆丹接着说：“一个是黄淼。” “唰！” 众人齐看向教室靠近后排的某个地方。 “黄淼你这次语文和数学发挥的有点问题。”荆丹看向黄淼问，“怎么回事？” 黄淼慢吞吞站起来，他推了推镜框，支支吾吾地解释，眼神不断避开荆丹。 “数学我就不说什么了，你一向不拿手。怎么这次语文也栽跟头了？”荆丹有些无语，“来，把你语文答题卡拿来我看看。” 黄淼弯下腰立即翻找起来，手上动作肉眼可见的慌乱。 荆丹没闲着，继续下一位。 她仰起头，冲着后排靠窗正盯着自己的家伙喊：“韩舟。” “唰！”众人再次转头，有的是来看笑话，有的则是满眼忧心。 韩舟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他汗毛直立，紧张到了极点，甚至觉得整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东西了。 他起身站直，双手相扣搭在桌上，亮眸直视着荆丹，眼皮都不敢跳一下。他感觉全身血液都在快速变凉，自己好像在静候死亡通知书。 “这次表现不错，再接再厉。” “？？？” 韩舟有那么一瞬间呆在原地。 “我说最少倒数第三你还就只考个倒数第三，多一名都不涨。”荆丹肉眼可见的欣慰，她难得看到成绩单上直线下跌的韩舟上涨。她打趣说：“下次我得跟你多争取一点名次，不然你没有动力。” 韩舟伸出胳膊道：“别啊，老师。” 荆丹安慰说：“放心，绝对在你能力可达到的范围之内。” 韩舟哦了一声，刚好此刻黄淼找到答题卡，一步一扭挪到讲台上，荆丹转移视线，韩舟便自觉坐下。 “你这基础题错的有点多啊。嗯？古诗怎么错了一句？”荆丹一眼抓住重点，话刚一说出口，哭诉叫苦的就不止黄淼一个，教室里四下皆起哀嚎。 荆丹来回翻了几遍，将答题卡还给黄淼，冷淡地说：“原文抄五遍。” 随即她眼神凶恶地扫视台下众人，厉声道：“还有人古诗词填空有错的吗？大家都诚实一点，题做错没什么，最多就一点小惩罚，人做错问题可就大了。” “最多就一点小惩罚。”不知何处，有人幸灾乐祸，重复着荆丹的话。 不消片刻，教室里站起来五六个人，个个低头捂脸。 荆丹细数人头：“你们也一样，听见没，明天晚自习下课前连同答题卡一起交到我办公室。” “滴滴！”有人的手表响起，韩舟回头看了一眼，距离放学还剩一个小时。 随后荆丹又点了几个同学当众表扬，随后抽出一张成绩单留在讲桌上，拎着包点了几个人出门朝小办公室走去。 后门有人窥探到情报，率先将窗户关紧，其余人见状，纷纷行动起来。教室的安静仅仅持续了不到五分钟，就有闲聊声出现，愈来愈浓，直至忽的一下静了下来。 韩舟抓起笔东张西望，这才发现原来只是虚惊一场。他从书包夹层摸出手机，一晚上没有看，自己的微信消息已经堆满，再一细看，原来只是新闻和其他消息的推送。 杯水载舟：考的怎么样，知道成绩了吗？ 那头几乎是秒回，韩舟很是纳闷。 冰可乐：不知道，胡老师才进来，成绩的事还没提。 杯水载舟：。 杯水载舟：老胡效率真慢，我们老班都说完走人了他才来。刚刚我的成绩出来了，英语达标了，厉害吧。 冰可乐：厉害。 随即，赵浅配上一个大拇指的表情包。韩舟当场呆住，他的手指快速敲击屏幕。 杯水载舟：有点敷衍，放学了我要听你重新说一遍。 冰可乐：行。 发完消息，韩舟就觉得自己既幼稚又矫情，只是考了个倒三就追着让人夸。 五分钟后，最开始被荆丹叫走的那批人已经陆续回来，随着最后一个人回到教室，那名同学替荆丹传话，紧接着又有几处传来动静，朝小办公室走去。 一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晚自习。 直至放学后，邢悦才将成绩单贴在前排一隅。众人虽然大概知道了自己这次的发挥，但心里依旧忍不住想要看一下成绩。众人顾不得收拾，一窝蜂挤在一堆。韩舟虽不知道具体的成绩，但只要知道自己的英语已经达标就心安了，其他的对他来说全都无所谓。 他与众人反方向而行，畅通无阻出了教室。 理一教室里，胡杰峰还在激情演讲，但韩舟看他的效果也就那样，要真是那么触人心弦底下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自顾自忙着自己的事，甚至许多人已经收拾好书包蓄势待发。 赵浅似是感受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他停下手中转动的笔，视角沿着前门横贯到后门，韩舟正趴在窗户外对着他傻呵呵笑着。 赵浅扭过头开始收拾东西，嘴角却偷偷上扬。 孙京宇悄悄将椅子腾开，半个身子侧过来，他冲赵浅嘿了一声：“等会儿成绩单就贴在黑板旁边，你做好准备。前面那帮人可不会给咱们机会，班会一结束咱们就要往前冲。” 赵浅拉好书包拉链，为孙京宇腾开一点位置说：“你去吧，我就不过去挤了。” 孙京宇难以置信：“你不想看看你排第几吗？” 赵浅：“成绩已经出来了，我看不看排名都那样了。” “有道理。”孙京宇差点动摇，“算了，我还是去瞧一眼吧，要是没考好我还能有个心理准备，至少别人嘲笑我的时候我能坦然面对。” 同孙京宇一样蓄势待发的人不在少数，成绩单一公布，一大群人便争着抢着扎堆挤在一起。韩舟此刻正趴在护墙上看夜景，这种视角下的小花坛他还是头一回见。感受到理一教室里的声音变换，他立马回过头，视线正好被挡住。 赵浅的身体刚好涵盖住韩舟的视线，他的声音将韩舟包裹。 “走吧。” 二人漫步回宿舍，路上经过康桥时听到一阵骂声，二人都不以为然，继续走着，直到声音渐近，二人才听出一丝熟悉。 “韩舟，操尼玛的，跑那么快要死啊！”背后，站在康桥正中央的孙京宇冲着二人方向喊来，一瞬间，孙京宇就成为全场的焦点，韩舟和赵浅的视线也顺着大众的目光看去。 孙京宇有些尴尬，火速跑下康桥，来到二人身边，这下轮到韩舟和赵浅尴尬。被人凝视的感觉果然不爽，于是三人心照不宣加快脚步，消失于交错树影中。 远离是非之地后，韩舟才开口询问：“孙京宇，你怎么追过来了？” “尼玛的只等赵浅不等我，我就说嘛赵浅怎么今天放学这么积极。”孙京宇喘着气，他拉开校服外衣的链子，任由寒风侵袭，“两条狗腿蹬的比谁都快。” 韩舟直直道：“你没让我等你啊。” 孙京宇气的炸毛：“没说就不等么？一点儿都不自觉。” “你放学要么就是去找高三那些人打球，要么就是被老师拉走，我等你得等到多会儿去啊。” “高三那几个学长还有半年就高考了，根本没时间打球。你不见我上个礼拜每次都是第一个回宿舍的吗？”孙京宇解释说，“这学期应该慢慢就没我什么事了，有事我提前跟你说，不然你就默认我没事。” “行行行，以后把你也带上。”韩舟瞥视一眼四周，笑着将孙京宇推搡回宿舍。 回到宿舍洗完漱后，韩舟窝在自己床上，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心安理得地玩手机，他戴上耳机，周遭一切皆化为浮沫。 直至熄灯，林旭森推门而入，习惯性地拍了一下开关，宿舍的夜生活由此开始。 熄灯后的宿舍总是会有许多话题，上至天文实事，下至奇闻八卦，无论什么话题都有可能出现在愈渐亢奋的少年口中。 孙京宇弓着腿坐在床上，双眼瞪得极其夸张：“韩舟，你不知道，这次考试竟然有人打破了我们班前几名那几个变态的垄断。” 一旁放下书包从脚架上拿盆的林旭森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你说谁是变态？” “抱歉抱歉，贾素除外。”孙京宇继续说，“韩舟，你猜是谁？” 韩舟卸下耳机，他静静地看着孙京宇夸大其词。隔壁班的排名自己一直很了解，前几名一直在变动，但贾素总是能稳稳地卡在第五的位置，所以显得前面几个人的成绩很稳定。 他靠在蜷缩在一起的被褥上，表情夸张地指了指下铺那位。 孙京宇瞪大眼睛嗯了一声，感叹道：“看来贾素以后得当万年老六喽，赵浅这势头真猛，一下子就干到第三去了，不愧是新晋学霸。” 韩舟同样秉着艳羡的眼神探出了头，正好撞上抬眸的赵浅。 眼见被发现，韩舟只好竖起大拇指称赞：“牛逼，小弟佩服。” 同样班内成绩不上不下不算突出的孙京宇在一旁抱拳称赞：“小弟同样佩服。” 随后，孙京宇朝上铺窥探着头啧啧尬笑的韩舟问：“诶韩舟，这次你英语及格了吗？” 焦点转移到韩舟身上，他搓了搓下巴，选择相信荆丹：“我估摸着差不多。” 孙京宇：“什么叫估摸着差不多，你没去看成绩？” 韩舟摇摇头：“没有啊。” “？？？”孙京宇满头雾水，这家伙平时不是和自己一样成绩下来比谁都积极么，怎么这一次突然变调了。 孙京宇换了个姿势坐在床上：“我发现你跟赵浅真是天生的一对上下铺，竟然还能相互影响。以前每次成绩刚出来的时候你不是总争着抢着要第一个去看吗？我记得有次你的脚踝还因此磕到讲台边，少跑半个月的早操呢。” “去一边去。”韩舟没好气地说，“我和赵浅这叫相性相符。” 韩舟选择相信赵浅，继续说：“况且，我这次绝对能上九十。” “呦呵，拭目以待。”孙京宇竖起食指揶揄，“一桶泡面，敢不敢赌？” “明天到教室等着打脸吧。”韩舟伸出手来，笑眯眯地说，“我已经准备好接受我的战利品了。” 话虽如此，可韩舟心里始终没有底气。 他半挂在上铺，看上去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忽然，韩舟的手被一股温热送回床上，紧接着他便听到下铺某人的声音传来：“别晃了，再晃要掉下来了。” 韩舟讪讪地哦了一声，继续和孙京宇聊成绩的事。两人的话题从英语转到其他，随后又从其他聊回英语。 正巧林旭森进门，听到两人还在闲聊，他便赶忙撂下盆凑热闹。晚自习放学时，他特意留意了一眼成绩单的底端，韩舟每一科的成绩他一清二楚，他爬到床上当场揭晓韩舟的英语成绩：“92分。” “可以啊，这次运气不错嘛，竟然能蒙对这么多。”孙京宇嗤着笑，下床心甘情愿从铁皮柜里翻出一桶泡面塞到韩舟柜子中，“吾儿有进步，赏一桶泡面当做奖励。” 随后他转身朝林旭森说：“有你当年逆风爬坡的姿态了。” 韩舟：“你爹永远是你的榜样。” 孙京宇：“得了吧，下次题难点你就原形毕露了。” 韩舟冷哼一声，心说“走着瞧吧”，随后便没再理会孙京宇和林旭森翻新的话题。 他躺在床上无聊地刷手机，在将微信的红点清除后，他下意识点进某个网图头像，看到聊天记录，他的手指开始快速敲击屏幕。 杯水载舟：你是不是忘记一件事？ 那头回复迅速，韩舟大概能想象到对方此刻的姿势——双腿伸直交叉靠在床栏上。 冰可乐：什么事？ 杯水载舟：我要你重新说一遍我厉害。 按下发送键，韩舟当即后悔，他再次觉得自己傻逼的不行，幼稚的不行。 看到“对方正在输入”，韩舟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刚准备撤回，便听到自己的床板传来一小阵声响。他趴在护栏边往下看，赵浅正靠在床栏上冲自己比大拇指。 韩舟顿时噎了一口，他感到有点羞赧，幸好赵浅的台灯只开了低档，看不清上铺的情况。他迅速缩了回来，打开手机快速编辑。 杯水载舟：行了行了，收到了收到了。 杯水载舟：高手不愧是高手，那你能估出来你英语考多少吗？让我崇拜崇拜。 冰可乐：140多吧。 杯水载舟：这么自信？ 冰可乐：差不多吧。 韩舟倒吸一口气，瞬间感觉自己的自信心碎了一地。他对英语无感，相比于一串单调的字母堆在一块，他还是更喜欢杂糅的数字，或者熟悉的汉字。这次能及格就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要想赶上赵浅，那恐怕是下辈子的事了。 他啧啧感慨，戴上耳机，翻身转回墙角。 孙京宇和林旭森的天已经聊得飞远，上一秒还是高三那边某个老师的儿子成绩不够线却被安排到一班，下一秒就是比拼枪法，单挑谁没赢过谁…… 宿舍的声音不知不觉大了起来，直到宿管阿姨敲门，这才静下。可没过多久声音又起，不过这次，两人始终保持轻声低语状态。 韩舟耳机里的声音不大，依旧能听到宿舍里的动静。他感受到下铺翻了个身，赵浅趿拉着拖鞋下床，随即窗帘被拉动，悬月的冷清就这样被拒之窗外。之后一阵吱呀声，楼道的明灯在韩舟眼前开扇。 第16章 暗流 次日旭日东升，荆丹一如既往抢在马乐莉前面进教室。出其意料的是，这次竟然一个人没抓住，临走时她欣慰万分，表扬大家再接再厉。 荆丹空手而过，而躲在位置上捧着书遮住脸哼歌的韩舟则沾沾自喜。眼见荆丹走出门，他这才将书放低几分，露出白皙稚嫩的肌肤。 前两节语文课韩舟上的很是无聊，掏出手机给能想到的联系人都发了一遍，可没人回应，他心中暗暗苦恼：“以往大家都不这样啊，敏感期都这么胆小吗？” 这时，手机震动，韩舟赶忙弯下腰查看。 冰可乐：怎么了？ 杯水载舟：没事，一会儿升旗等等我，咱们一块走。 冰可乐：应该不行了，我得跟班级一起走，我们好像要上主席台。 杯水载舟：。。。 韩舟拍了下脑袋，他倒是忘记了，除了特定时间外，每次的升旗都是各年级文理一班轮流上阵作为示范班级接受本年级甚至是全校的注视。 怎么这次又轮到高二了？ 韩舟莫名有些不爽。 既然要上台，那就必须得穿校服，韩舟记得胡杰峰给赵浅补订的校服还没到，至少开学这一个多星期他没见赵浅穿过。 杯水载舟：那你没校服怎么办，有人借你吗？ 冰可乐：没有，胡老师说他想办法。 韩舟无语，老胡的德性他也很了解，他口中的有办法无非就是在操场上随机抓住一个路过的倒霉蛋，抢来借用，其中最受其害的就是作为兄弟班的文一同学们。 杯水载舟：别听老胡的，他不靠谱，你先问问别人，实在没人了我借你穿。 须臾，韩舟忽然想起什么，他的手指快速敲击屏幕。 杯水载舟：算了，你穿我的。 冰可乐：那你呢？ 杯水载舟：我又不上台，穿不穿无所谓，我记得你早上出门穿的大衣就带点蓝，给我勉强能混过去。 杯水载舟：你等会儿下课在教室等我一下，我给你送过去。 冰可乐：行。 马乐丽的众多优点之一就是不拖堂，铃声未歇就放人。她刚一出门，恰好撞见同样按时下课的张薇薇，于是两人像一对姐妹般手挽着手一起下楼。 韩舟将手机塞进兜，飞奔出教室，跑到理一后门时，已经人满为患。 他贴着墙往前蹭，钻进理一教室，只见赵浅正坐在位置上，桌上整整齐齐叠着他的大衣。韩舟跑了进去，脱下校服外套披在赵浅身上说：“你不冷啊，等我来了再脱能死？” 说着，韩舟立马脱下校服披在赵浅身上。 二人的体型差不多，衣服刚好都能穿上，没有违和感。 前门口，孙京宇抓着门把手半个身子斜进来，看到二人正在换衣服。孙京宇先是震惊，紧接着转念一想，韩舟确实干了件人事，随后他急促催道：“赵浅，快来，排队了。” “来了。” 赵浅跟着大部队从另一侧方向下楼，韩舟则是跑去和林旭森会合，因为那家伙也是个孤家寡人，两人就这样随着散漫的人流挤进操场。 操场上，三个年级按顺序站着，高二文科一班的位置几乎处于最中间。教师队伍在最右侧，而各个班的班主任则在自己班级队伍后头。 荆丹早早便到了操场，逮住一个漫步的文一同学就催：“快点，没看别的班早都站好了，还在这慢慢悠悠地散步。” 看到韩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韩舟，我昨天晚上说的什么你都忘了吧？” 韩舟还在听声辨位，在人群中好一顿寻找才看到身后正恶狠狠瞪着自己的荆丹。 荆丹看着朝自己迎面走来的韩舟说：“你校服呢？” 韩舟快步来到近前，摸了摸后脑勺，一脸无辜地说：“老师，借人了。” 荆丹说：“还挺讲义气的，你借给谁了？” 两人身后，理一的大部队整齐走来，韩舟指着队伍末尾的赵浅理直气壮地说：“呐，给赵浅了。” 这时，胡杰峰不知道从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冒了出来：“老荆，在你们班找个个高的，韩舟的就可以，把他校服借来。” 韩舟一脸乖巧，蹭到胡杰峰面前说：“胡老师，我已经给他了。” 胡杰峰瞧了一眼呼了口气，嘴上夸着韩舟：“不错，有先见之明，刚好你俩的体型差不多。” 荆丹转过头问：“老胡，我前几天问你你不是说赵浅的校服就快到了吗？意思这会儿还没有？！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胡杰峰看上去有些苦恼，他解释说：“唉，别提了，我也是挺服的，反正到现在校服还在路上就是了。刚我又问了一下，那边说要到礼拜三才能送到。” “得亏有韩舟。”胡杰峰拍了拍韩舟的肩膀说，“赶紧去吧。” “老师错怪你了，真是不好意思。”荆丹也拍了拍韩舟，“刚好你这身大衣带点蓝色，到时候别太冒头就行了。” 学生们的效率很快，没过多久就全都聚到操场上。按高低顺序，韩舟理所当然站在队伍最末。 主席台上，胡杰峰看了一眼时间便开始急匆匆拿着麦克风指挥三个年级的队形。 大会通常没什么好看的，学生们一听校领导的讲话更是哈欠连打直犯困。荆丹依旧保持着基本的威严站在韩舟身后，莫名的威压迫使他不得不昂首挺胸。 直到一旁走来一名老师将荆丹喊走，韩舟这才松懈。 随着操场肃静，校领导和高二年级组两名年级主任轮番上阵，开始他们的激情演讲。 “接下来请模范班级高二理科一班贾素同学为我们做新学期动员。” 韩舟站在队伍最末尾快要睡着，终于等到理一出现，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亮光，猛地精神起来。 林旭森就站在韩舟前面，一听到贾素的名字同样瞬间亢奋。他的个头不算太高，但是为了一会儿解散的时候能跑的快一点，故意排在韩舟前面。此刻，林旭森的身高劣势尽显无余。他踮起脚尖探头朝主席台望去，忽高忽低挡在韩舟前面反而遮住了韩舟的视线。 “消停会儿吧，太显眼了。”韩舟两只手压在林旭森肩上，强行将他摁了下来。 “哈哈，有点激动了。”林旭森停了下来，他挠了挠腮，略显尴尬地说，“你个子高，帮我拍两张贾素照片呗，我手机放教室没拿。” “偷拍啊？！” 林旭森：“诶呀，这不算……这我另有大用。” 韩舟犹豫了片刻，看了一眼主席台整整齐齐站得像木桩一样的理一同学，答应道：“行，那你帮我看着点老师，被逮了咱俩都要遭殃。” “放心，这点默契哥们还是有的。”林旭森拍着胸脯保证。 韩舟四下观察一番，随即掏出手机藏在右手，扫过空旷草坪，透过交错的人头，连续按下快门，抓拍到贾素演讲的瞬间，随后顺带捕捉到赵浅的半个脑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或许是手上的动作太快，没有收住，又或许是想要记录一下好朋友的呆傻照片，以后用作笑点。 韩舟摇了摇头，轻笑一声，莫名其妙。 “就是有点模糊。”他回想着刚才几张手快多拍的照片，赵浅笔直站在队伍最边，前面隔着几个同学，只能看到半个脑袋，额头皙白，他的眼睛似乎在看着镜头，与周围格格不入。 “拍到没拍到没？”林旭森抓着韩舟的胳膊激动地摇。 韩舟愣了一秒，说：“拍到了，回去发你。” 林旭森仿佛对照片的要求很是严格，继续追问：“质量怎么样？别脸都是糊的就发给我。” 韩舟自信地说：“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的技术堪称一绝。” 林旭森睨了韩舟一眼，有些不太相信。 很快，贾素收好稿子返回队列，孙京宇便带着理一队伍整齐划一下了主席台。 剩下的环节就是教师们的事了，韩舟的视角没有跟着教师团上去，而是随着理一队伍下来。 由于理一仍处于大众的视野下，每个人依旧保持基本的队列和冷淡的神情。看着赵浅呆呆的神情，韩舟的目光直直被他吸引过去。 “笑死我了，赵浅真愣。” 每次的颁奖都是学生们最期待的，尤其是听到自己任课老师的名字更是激动不已。这种现象教师节最甚，那种年度大活动中，颁奖时间很长，足足占用一个晚上，中间还夹杂着表演，更是将学生们的气氛烘托到极点。 此刻操场上已经躁动不安。 “优秀班主任……荆丹……” “喔！” 刚刚到位的赵浅被吓了一跳，文一和理一的同学瞬间热情高涨，吼叫出来。 “**部分要来了。”韩舟见怪不怪，为赵浅解释说，“每次大型考试之后的年级大会和教师节都会有颁奖环节，这次是上个学期期末的颁奖。” 随后，韩舟顺着赵浅愣住的目光下滑，脱下大衣递给赵浅。 赵浅同样将校服还给韩舟，短暂的空隙足够让凉意窜进衣服，扎进身体。接过衣服，韩舟将其在身后腾空一甩，迅速地披在身上。 “怎么样，校服的质感如何？” “不怎么样。”赵浅肩胛抬高，一只手穿过袖口，另一只手指在背后勾了两下，韩舟见状，抓起将要拖地的衣尾，帮赵浅穿好。 似乎是听到几个熟悉的名字，韩舟登时站直，他的心随着一旁某个队伍喊了几下，完事后指着主席台上某个有些微胖的女教师，表情夸张地说：“中间那个戴眼镜的女老师就是我原来的物理老师，老凶了，我以前总怕她，所以经常不写物理作业。” 赵浅顺着韩舟所指，看到队列中的那人，他问：“这就是你学文的原因？” 韩舟唇角上扬，笑着摇头说：“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学理太费脑子了，刚好我不喜欢动脑子。而且我理科又没文科好，学它干嘛。” 随后，韩舟叹了一口气说：“可没想到，被高一时的老师们骗了。” “为什么？” “愿意学文科的人少，高一那会儿的考试文科批卷都很松，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你只要有字就有分，写满分就不会低，哪怕答得不对批卷老师也会从答案里面找相关的地方给分。”韩舟仿佛看到自己高一每次考完试看成绩时喜悦和震惊的表情，他说，“呐，久而久之，我就有种莫名地自信，我文科天下无敌，到最后索性连理科的课都不听了。” “你瞅，最边上那个高高的男老师，那就是我原来的班主任，教生物的。”韩舟又一次指向主席台说，“还好他是我班主任，那时候多多少少学了一点，其他的课我后面根本没看，到现在书都是新的，卖给高一那些家伙都看不出来差别。” 赵浅抿嘴，韩舟好像听到他加重的鼻息。 “金南市教育能手，张薇薇……” 听到张薇薇，韩舟立马怂恿着赵浅一起来喊，同周遭一起轰动，赵浅看他的样子，仿佛是在演唱会终于看到心心念念的歌手一般。 颁奖的环节很长，涉及的奖项也很多。不出意外，文理一班的任课老师们全都领了奖，故而两个班的同学个个口干舌燥。 等回到教室时已经上课几十分钟，张薇薇捧着奖状和鲜花经过文一，留下话：“你们先把卷子拿出来，咱们等会儿讲。” 待到韩舟慢吞吞回到教室时，张薇薇已经拿着卷子和“正”字纸站在讲台。 “赶紧找卷子。”张薇薇笑眯眯看着韩舟从后门窜到座位，说，“这次表现不错，再接再厉。” “韩舟，你这个填了吗？”张薇薇支在讲台，一只手举起“正”字纸。 韩舟掏出卷子和本，看了一眼张薇薇，尴尬地摇摇头。 “要是把这个填了就更完美了。”张薇薇说着，抽出粉笔准备开始，“没事，好好听。” 这节英语课韩舟过得很顺畅，虽然还是逃不过被点名的命运，但至少张薇薇给了其他人很多次机会，韩舟得以翻译完一篇文章就坐下。 再怎么说，脚下轻松许多，这样确实挺好。 他笑了笑，从桌肚里摸出手机，点开“红鼻子”的聊天界面，一连串发过去好多照片。 第17章 等温 周三这天，尘封月余的广播突然发出声音。 “喂，喂！” “今天大扫除，所有班级按照自己分配的任务地做好准备。”一道男声响过。 韩舟刚带着赵浅下楼没走远，闻声又骂骂咧咧赶回来。 “妈的，老胡不早点说，得亏咱们去得晚，再早点又得挨批。” “刚想和你说来着，孙京宇叫咱们别去，就被你拦住，直接拉了出来。” “我有么？”韩舟死不承认。 见状，赵浅当即演示一遍韩舟当时的动作。他将手轻轻捂在韩舟嘴上，尽力学着韩舟凶狠的样子说：“闭嘴！老实跟着就行，再多嘴我干你。” 随后他收回手，轻笑一声说：“就是这样，想起来了吗？” 韩舟愣了两秒，他是真没想到赵浅真会重复一遍自己的样子。随后他握着拳头摆在赵浅脸前威胁说：“闭嘴！再多嘴我干你。” 二人卡在老班进教室前各回各班。 “老地方，小树林集合。班长，带几个男生去大讲堂领工具。”荆丹站在讲台上打了个哈欠说，“所有人都下去活动活动，今天天气很好。” 荆丹走后，邢悦站上讲台，她快速点了几个同学先行出发，这其中，就包括韩舟。 赵浅则随着人流直奔目的地。 “怎么这么突然，老胡都没提前说一声？”绿季广场上，韩舟一个箭步来到邢悦身侧。 邢悦一直看着路，余光瞥了韩舟一眼，没好气地说：“这还用说么？每个月初必备的事情。其他人最多一学期才溜一回，你倒好，每次这种活都借口不来。” 韩舟顿了片刻，他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确实没怎么参与过大扫除，每次都是等到荆丹问责时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高二以来自己总共好像也就去过那么一次，久而久之，韩舟就以为大扫除是很久才进行一次的事情。 “要不是薛老师严重拖堂，耽误我开溜的速度，不然这次你能不能见到我还是个问题。”韩舟口中的薛老师，正是文理一班的数学老师，唯一的缺点就是喜欢拖堂。 邢悦：“那这次你得多干点。” 韩舟眨着眼睛，满脸期待地问：“有奖励吗？” 邢悦白了韩舟一眼：“多劳不得。” “……” 大讲堂此刻人满为患，韩舟一行人挤了半晌才进来。 摩肩接踵间，难免会出现意外。 邢悦等了半天终于排上号，可一旁突如其来的大扫帚却甩了过来，邢悦没注意，险些被划到脸。她一个趔趄，身体就朝后倒去。韩舟就站在队列一旁和同班同学闲聊，他反应迅速，眨眼间一个飞步来到邢悦身后将其托住。大讲堂的地很滑，邢悦幸免于难，可韩舟却再也控制不住重心摔倒在地。 响声在大讲堂回荡，韩舟就这么僵着坚持了几秒。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同学，没伤着哪儿吧？”胸前抱着大扫帚的同学反应过来，他将手中的东西交给身旁同学，赶忙慌慌张张地跑到韩舟身边。 “别摔着，地很滑的。”坐在地上的韩舟温馨提醒，他揉了揉后背，发现疼痛感不在这里。 文一几个同学将邢悦扶好，合力将韩舟拽起来。 邢悦神色担忧，嘴上却用着戏谑的口吻问：“怎么样，身上的零件没摔坏吧？” “放心，我很结实的。”韩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尴尬地揉着后面说，“就是脚扭了一下，屁股也有点疼，我感觉骨头都要碎了。” “同学，要不要去校医室啊？”那名慌慌张张地同学过来，看着两人，眼中尽是紧张和恐惧。 韩舟安抚他说：“没事，你也小心点，大讲堂的地滑得很。” 众人快速领完工具离开，邢悦本想安排两个人托着韩舟直接回教室，可韩舟非要坚持过来，声称只是摔了一下，没什么大碍，说自己可以走，但没下两节台阶就摇摇欲坠，幸好一旁同学反应及时才稳住。 最终拗不过，众人只好带着韩舟小心翼翼来到小树林。 文一的任务地在进门的一片区域，韩舟自告奋勇要裁枝扫雪，却被邢悦按住。 大扫除的任务没有分组，都是各自找同伴，任务结束就可以离开。 邢悦朝韩舟这边扔来几张蛇皮袋：“伤员就别逞强了，等大家扫完你收垃圾就行了。” 这时，杨启和谭筱见状赶了过来。两人接过搀扶韩舟的重任，身后紧跟的黄淼则是推了推眼镜，接过韩舟手中的蛇皮袋，分开一张铺在地上。 几人自行组成一组。 三人先是合力将韩舟放在蛇皮袋上，随后才开始分工。 韩舟屁股刚一着地，就感觉一股湿意浸入，冰凉感直冲天灵。 杨启看到韩舟这副模样不免想笑，他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嘱咐韩舟：“你负责把袋子撑着就行。” 谭筱安排说：“黄淼，你和韩舟搞定地上的，我俩解决树上的。” 几人分工明确，黄淼拿着扫帚就开始扫。他的方向尽量避开韩舟，积雪和落叶混杂，糅着尘土和其他不明物质，泛出黑色浓郁的污水，难闻至极。韩舟看着这些东西，感觉屁股底下垫的蛇皮袋都不起作用了，仿佛刚才浸入衣服的就是这些黑水。 另一边的杨启和谭筱则搬来梯子，一人扶着，一人上去。 散落的树枝如淋剑雨，韩舟望向更远处，尽是飞剑乱坠。 韩舟就坐在原地，视野所及，每个人都忙于劳作。他望向远处梯子上揩汗的男生，深蓝色大衣泛着白星，他好像没有注意到这边。 几乎同时，那人回过头来，韩舟登时贼一般弯下来，抓起剩下的蛇皮袋挡在脸前。 “韩舟，再撑大一点，我倒不进去了。”黄淼一把将垃圾扫进袋中，两边飞扬的灰尘和污水溅到韩舟脸上。 韩舟蹙眉别过头，他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的衣服也脏了。 黄淼在一旁道歉：“抱歉，我劲儿使大了。” 污水的滋味属实难闻，幸好韩舟有带纸的习惯，他从裤兜抽出两节，迅速将脸上和身上的黑点擦净，但仍留下污点。 “你体谅一下伤员吧，瞄准点再扫。”韩舟摇摇手示意没事，随后递给黄淼一张。 不知何时，赵浅赶了过来，看到韩舟这副模样，眼角一紧，问：“怎么不起来，用脸硬接吗？” 韩舟瘫在地上，指了指自己的脚和屁股说：“这儿摔着了，起不来。” 赵浅眼眸微动，温声道：“我背你回去吧。” “你那边结束了？” “嗯。” “那你等会儿。”韩舟看着地上剩余的垃圾说，“我的活还没干完呢。” 赵浅没再说话，而是拽着蛇皮袋的口子，抓起尾端调转方向，将其放置一边。 黄淼心领神会，连眼镜片上的脏水都没擦干净就殷勤地上前帮忙。 有了赵浅的加入，黄淼动作加快，二人很快就清理干净地上的垃圾。 绑好蛇皮袋，黄淼本想陪同赵浅一起将韩舟送回教室，恰好此时碰到荆丹和胡杰峰前来视察工作，看到韩舟的惨状。 “老师好。”黄淼揩了一把汗，抱着扫帚笑脸相迎。 荆丹和胡杰峰嗯了一声，问：“韩舟，你这是怎么了？” 黄淼回答：“老师，他刚搬工具的时候摔着了。” 胡杰峰：“那还过来干嘛啊，赶紧去校医室看看。” “没事，老师，我就是摔了一下。”韩舟仍坐在地上。 “你别不以为然，老师让你去看你就去看，身体当然比任务要紧。”荆丹盯着韩舟说，“一会儿那两节课你可以不用上，找个同学扶你去校医室好好看看。” 赵浅毛遂自荐，韩舟本来还想拒绝，但胡杰峰却抢先一步，指着赵浅说：“刚好你在这，我就不用过去了。你送也合适，送完韩舟刚好顺便去快递站一趟，给你补的校服到了，你自己去取一下。” 胡杰峰继续说：“我给你们俩都开个假条，上午的课你们都不用上。” 安排完后，胡杰峰和荆丹扭头离开，继续巡查其他班级的工作。 “上来。”赵浅弯下腰抓住韩舟的手环到脖子上，双手用力托着韩舟的大腿将其背起。韩舟双臂搂住赵浅，他抓紧赵浅的衣服，咬紧牙关生怕自己掉下来。 “慢点，我恐高。”韩舟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看着自己双脚离地，手上的劲使得更大，指尖仿佛有水分浸出。 二人先众人一步离开小树林。一路上，韩舟丝毫不敢挪动，哪怕他知道自己已经半吊着。 忽然，赵浅用力一抬，将韩舟向上背些，他的脑袋顺势架在赵浅的肩上。 二人的距离拉近，韩舟仿佛能听到赵浅的呼吸和心跳，他歪着头，赵浅的眼神一直在前方，鼻尖隐约能看到浸出的一点白珠。 赵浅带韩舟走的大路，风送来过去的回音，韩舟靠在赵浅肩上说：“累的话就把我放下来吧，我又不是不能走。” 声音借着风游动到远方，赵浅回答：“不放，跑了再伤到自己就不好了。” 韩舟能听出来，赵浅的语气比以往沉。 他应该是累得口渴了。 来到校医室，韩舟不自觉地腿软，脱了鞋才发现，袜子已经浸出血。 校医室里，医生抓住韩舟小腿，捏了捏韩舟的脚踝问：“同学，你这儿是有旧伤？” 韩舟嗯了一声：“小时候磕的。” 赵浅扶握着韩舟的手，眼尾一紧。 校医说：“同学，那你就更应该好好养一养了。从现在开始你尽量少走动，脚踝尽量少碰水，养上一两个礼拜就好了。” “啊？一两个礼拜？！” 校医为他涂着碘伏，继续嘱咐道：“还有，海鲜这些腥味东西不要吃。” “还好我从不吃那些东西。”韩舟哂笑说着，看向一旁紧抓住的赵浅。 “辛辣刺激性的食物也少吃。” 韩舟瓮声瓮气哦了一声。 赵浅一抿嘴，韩舟听到他在偷笑。 * 快递站在书店旁边，每天只有中午和晚上放学人会爆满。路过宿舍楼，韩舟本想拽着赵浅调转方向先回宿舍，但赵浅却直奔快递站。 韩舟拎着药，头侧搭在赵浅肩上问：“敢问您这是关心我呢还是想让我当苦力呢？” “我不知道快递站在哪。” 韩舟扯着嘴角轻笑一声：“鼻子底下不是嘴么？不知道在哪儿也没见你张口问啊。况且前两天不是已经带你去过书店和澡堂了吗？书店旁边那么大一个快递站我就不信你没看到。” “那天天太黑了我真没看清，不带着你我怕迷路。” “切，谎话编的再假一点我就信了。” * 接下来两天，细雨连绵，气温也起伏不定，赵浅主动承包了韩舟的饭食。 韩舟本身就习惯衣着单薄，加上气温一变化，立马就中了招。 周五下午饭点时间，孙京宇路过文一后门，刚好撞见韩舟面露难色地趴在桌上。 孙京宇急忙来到韩舟身边坐下侧过头问：“韩舟，你怎么变得这么虚，崴个脚不至于全身软了吧？” 韩舟抬头看到来人，他眼神迷离，有气无力地说：“我好像有点感冒，雪上加霜了。” “弱不禁风。”孙京宇嘴上讥讽，身体却蹲下在韩舟桌肚翻找，取出两板已拆封的药说，“等着啊，哥给你接水。” 韩舟不是第一次感冒，孙京宇早就习以为常。每次只要是韩舟在教室病倒，他和林旭森都会找贾素求药，长此以往，贾素便觉得麻烦，索性就在韩舟抽屉里备着药。 很快，赵浅便带着“绝对”清淡的晚饭回来。 赵浅将晚饭放到林旭森桌上，看着虚软至极趴在桌上的韩舟，询问孙京宇：“韩舟他……感冒了？” “嗯，刚喝了口热水，这会儿还迷糊着呢。”孙京宇为赵浅腾开位置。 赵浅伸手摸了摸韩舟裸露的脖颈，没有太烫。 似乎是感受到身旁站着许多人，韩舟刚睡下就又醒了过来。 赵浅和孙京宇同问：“感觉怎么样？” 韩舟松了松筋骨，摸着额头，眼皮几乎抬不起来：“四肢无力，老毛病了。” 赵浅有些疑惑。 孙京宇说：“哦对，你还不知道吧，韩舟每次换季都这样，养上几天就没事了。” 赵浅看着韩舟，眼里说不清的复杂，这一点他还真不知道。他将手贴住韩舟的额头，随后放在自己额头上比对，松了一口气：“应该只是着凉，你先吃口饭，等会儿把药喝了试试看，实在不行我再带你去校医室。” 韩舟嗯了一声，逐渐掌控身体主动权，他坐起身来，孙京宇顺势将晚饭推到韩舟面前。 韩舟勉强看了一眼，饺子？竟然不带醋！ 韩舟勉强吃下一口，胡萝卜馅的？竟然不是肉！ “咳咳！” 他一贯吃得急，在一次性咽下三个后不出意外地呛住。 孙京宇将粥递给韩舟：“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韩舟白了他一眼，随即咳了两声。 赵浅拍了拍韩舟的背。 “有赵浅在我就放心了，那个，我先去买饭喽，再晚点就来不及了。你先在这等一会儿，我尽量吃快点过来接你的班。”孙京宇指着门外，一路跌跌撞撞出去。 韩舟吃完饭就昏昏睡去。冷风透窗而入，刺破暖房的壁垒，赵浅深呼一口气，他终于清醒。他轻声合上窗户，靠在桌子上静静等着。 孙京宇的效率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连等带吃全部搞定。可即使这样，待到他赶到文一时时间已经过去大半。赵浅依旧和出门时一个动作，一只手支着头，侧着身子盯着韩舟。韩舟已经进入梦乡徜徉，他睡得很平静，嘴角始终扬起一丝弧度，双臂环在一起，宛若一个小手办。 孙京宇搬了个椅子坐在二人旁边，跟着文一的同学一起欣赏多媒体的搞笑段子。 晚自习的预备铃响起，越来越多的人赶回教室，林旭森顺着人流赶回教室。赵浅和孙京宇这才起身，嘱咐林旭森帮忙看着点，有问题就微信联系。 四时周转，人只有顺其自然。站在走廊上，感受着风中潜藏的暖意，赵浅深吸一口气，嘴角轻撇，看来是春天要来了。直到铃声再次响起，他才转身走回教室。 庆幸的是，韩舟喝过药后并无大碍，就是一直犯困，他断断续续睡了好几次觉，每次铃声响起，他都迷糊的睁一次眼。晚自习上了课，韩舟依旧趴在桌上，惹得荆丹很不高兴，还好有林旭森说明情况，这才免除一顿谩骂。 晚上放学，三人决定带韩舟去校医室好好看看。 “怎么又是你？敷的药要过几天才能见效，哪能这么快就有起色？”校医室的医生看到几人搀扶着韩舟进来，满是不解。 赵浅背着昏昏欲睡的韩舟解释说：“不是崴脚的事，他是有点感冒。” 校医室医生推了推镜框，有些尴尬，他指示几人将韩舟放到床上。 “他这是季节性感冒，喝点这个就好了。”校医室医生来到前台，从身后架子上取下一盒药递给赵浅。 “一天三次，每次四粒，饭后半小时喝了。”医生嘱咐说，“回去跟他说，多锻炼锻炼多吃点，身子骨太脆弱了，不是崴伤就是感冒的。” 韩舟环住赵浅的脖子，嘴硬道：“谁说的？我身强体壮，什么病痛都打不倒我。” 赵浅一只手用力，另一只手捂住韩舟的嘴说：“闭嘴吧你，趴好了，别掉下去。” 韩舟咕哝着嘴，瓮声瓮气：“这不有你嘛。” 赵浅轻轻抿了一下唇，付了钱，几人一起走回宿舍。 回到宿舍，韩舟在几人帮助下爬上床。随后三人围在韩舟床下又复述了一遍医生的嘱咐，这才放心。 韩舟听得心烦，索性侧过身去，他感觉有点热，随即摸了摸暖气。 “嗯？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暖气还挺烫的，怎么现在感觉有点变温了？”韩舟正疑惑，忽然被人从床尾拽了一下，他收回有点发麻的手，被迫听完三人的唠叨。 第18章 浓缩 很快就到了周末，按照约定，韩舟和赵浅本该打车去市里，但奈何韩舟腿脚不便又加上感冒，实在经不起折腾，最后二人只好改变计划，下周再去。 保险起见，赵浅这次主动陪着韩舟出了校门。 “我真没那么弱不禁风。”韩舟抓着赵浅手腕，苦笑说，“就是崴了一下，现在已经没啥事了。” “明明还有感冒。” 韩舟哭笑不得：“都喝了两天药了，早就好了。” 二人就这么出了校门，韩晓业一直站在后门口的道闸杆边看着二人出来。 撞见韩晓业，韩舟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来：“爸，你怎么在这里等着？难怪我找了半天。” “今天太堵了，这样好走一点。”韩晓业解释说，眼睛却始终盯着赵浅，他的眼尾紧收，似是在想些什么，但片刻后又回过神来，看向韩舟。 赵浅同样盯着韩晓业，目不转睛。 “爸，这是我同学，他刚好顺路就陪我一起出来。”韩舟嗓子有些沙哑，他咳了一声，向前蹭了两步，挡在赵浅身前。 “叔叔好。”赵浅来到韩舟身侧并排站着，他平淡地说，语气中夹杂着说不出的感觉。 “你好，你好。”韩晓业将思绪当做浮云甩去，他的脸上散出假笑，用本地的方言一个劲地夸着赵浅，“看着就是一表人才，韩舟能和你做同学真是他的福气了。” 眼见韩晓业就要拉住赵浅深入交流，韩舟赶忙推着韩晓业上车，另一只手藏在身后不断给赵浅暗示。 赵浅将行李箱推至韩舟手边，转身离开，在回到后门时回头看了一眼，韩舟不知何时已消散在人群中。 刚才站的地方已不再熟悉，这时路边的几辆车同时启动，交错着，晃荡着，他分辨不清。 此刻已经上准备车出发的韩晓业叼着烟，一手伸直，手掌顶在方向盘上说：“儿子，刚才那个同学是你新交的朋友？” 韩舟蜷曲在副座驾上，突然一怔，他哑声嗯了一声问：“怎么了？爸。” “没啥。”韩晓业将烟头向窗外一甩，眯着眼说，“他不是你们班的吧？” 韩舟咳了咳嗓子，喉结爬动，有些惊粟：“不是。” “你这同学学习怎么样？”韩晓业又抽出一支烟来抽。 韩舟声音清澈些：“你管人家呢？” 韩晓业弹了弹烟灰，吐出一股白烟，随即将车窗摇到最低啐了一口痰说：“爸这不是关心你嘛，就是怕你着了别人的道，交个什么狐朋狗友影响你学习。” “不会的爸。”韩舟的视线挪向某处虚空。 * 这个周末韩舟过得很不自在，一是许久未动的作业全部堆积在一天，韩舟倍感压力山大。二则是他的感冒又加重了一些，刚回到家，就给了周静云一个大惊喜，一连十几个喷嚏送上门。 周静云甚至连围裙都没来得及脱下来就强行将韩舟拽到附近的一家门诊，一番折腾后又发现韩舟腿脚不利索，一看才发现脚踝擦伤。 没办法，韩舟又多留了一会儿。直到医生说要开药，韩舟才连忙张口拒绝，说自己有。在医生检查一遍药没问题后他才被周静云扶着离开。 周静云自从回来后就变得愈发细心，韩舟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一点**，就连韩舟寻常去学校选的什么衣服都要过问一遍。 “听话，这几件厚的衣服拿上，虽然入春了但早晚还是有凉气。你这感冒刚有些好转，别到学校又中招了。”周静云从衣柜某处角落翻出韩舟的陈年旧衣，贴在韩舟身上，大小还算合适，便不顾韩舟阻拦硬塞进行李箱。 一天下来，韩舟便经受不住周静云的絮叨，周日这天午饭一过，他就催着要来学校。 杯水载舟：从没想过提前到校是这么的舒畅。 冰可乐：几点到校？ 杯水载舟：刚出发，着什么急？ 冰可乐：没有着急，就是问一下。 屏幕前的韩舟莫名笑了一下。 杯水载舟：我还以为你要来接我呢问得这么仔细。 冰可乐：未尝不可。 路上，韩舟蜷缩在后座，他不自觉地笑着，手指频繁滑动，丝毫没感受到身体随车子移动的晃动感。 春雨过后，气温也逐渐回暖，尤其是午后时分，韩舟已经想要脱掉外套。但今日的风极大，头悬暖日也抵不住残存的寒风侵袭。 一个小时后，一中后门口，韩舟目送周静云离开，拖着行李箱走在后排道。 周静云本还想直接将韩舟送到宿舍，却被韩舟拒绝，没办法，周静云只好一步三回头，满脸忧愁地回去。 冗长的后排道，韩舟走进去只用了五秒钟。 整个后排道几乎没有人，和韩舟同行的几个同学全都昏昏沉沉，满目愁容地向前挪动，迎面而来的只有很显眼的某个人。 韩舟的心情瞬间大好：“呦，不错嘛，竟然认路了。” “多来两次就认得了。”赵浅来到近前，胳膊蜷曲递到韩舟手前，他想要帮韩舟拉一会行李箱，却发现这次的特别沉，第一次用力竟然没拽动，“你塞了个人进去？” 韩舟被他这一问题逗笑：“谁让你非要抢着拉的，没劲就换回我来。” 说着，韩舟就要拨开赵浅的手。 韩舟的触觉很敏锐，他低下头，这才发现赵浅本就冷白的手竟然生添几分红润，一碰上去，寒意透过手指，随着赵浅手背蔓延到心脏，刺激到大脑。 韩舟一个机灵将手缩回来，蹙了蹙眉头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赵浅显然不信，蜷曲住手抵在脸颊，一脸平淡地说：“没有啊，我感觉还可以。” “那正好，拉着吧。”韩舟大手一挥，将行李箱向前推出好几步，送到赵浅身前。他将双手插进上衣口袋说：“刚好你没知觉，干这个活正好。” 赵浅来到行李箱前面，拉住拉杆陪着韩舟回去。 “那你呢？” 韩舟理所当然：“我歇着啊。” 赵浅松开手：“我不拉了。” “为什么？” “自己的活自己干。” 最终，行李箱还是交还给韩舟，但鉴于韩舟腿脚不方便，赵浅还是一路托着。 * 二人没在宿舍久留，放完行李就直奔教室。来到理一教室门口时，里面空无一人，韩舟索性直接拐进去。 赵浅看着韩舟站在座位前动作娴熟的样子，好奇地问：“怎么不回自己教室？” “走累了。”韩舟将书包堆在孙京宇桌上，一屁股坐了下来，他仰头说，“坐这边歇会儿。” 或许是之前胡杰峰的话起了效果，又或许是韩舟自己有了觉悟，明明还是放假时间，可韩舟竟然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翻出作业。 赵浅则比他效率高一点，插上一只耳机好似两耳不闻身边事。 韩舟在他眼前弹了个响指，从一堆作业中找到和英语有关的东西，他翻开崭新的试卷，再次看到密密麻麻天书一般的英文，瞬间觉得头大，想要放弃。 韩舟看了一眼同桌，赵浅正写着物理试题，笔尖在纸上不停勾画着什么，却迟迟不答。 看上去和自己做政治题没两样。 烦恼过后，韩舟的视线从赵浅的试卷挪到上面，鼓起勇气问：“赵浅，你英语作业写了吗？拿来我借鉴一下。” 赵浅二话没说，从桌肚里抽出两张看着同样干干净净的英语卷子。 “答案都在选项上，我对钩画得有点小，你凑活看。” 韩舟闻言，拿着卷子来回翻看，他眯着眼，这才发现赵浅说的答案。 “你这通篇没有一个做题痕迹啊，真是你自己写的吗？”韩舟质疑赵浅的作业成果。 赵浅一挑眉，余光瞥了一眼韩舟说：“习惯了，不过真是我自己写的。” 韩舟看着无从下手的答案陷入纠结，他撅着嘴咕哝：“这答案抄的，最后还得我自己看一遍文章画关键句。” 须臾之后，韩舟凑近赵浅，将一张试卷摆到赵浅眼前，用笔指着一道题，来回在文章中间转：“赵浅，别的我相信你，但这道题我确定就是C，你怎么写的B呢？” 赵浅手中拿着笔，蹙着眉扫了一眼。 “真是B。” “？？？”韩舟不解，随后偏头抓耳挠腮。 “不行，我还是存疑吧，听薇薇姐上课怎么强行解释。”说着，韩舟在题号上重重地圈了一笔。 “如果某道题你觉得你是对的，但答案不一样，那你就说服自己，用答案去代入，让答案介入你的思路，强行解释通自己的思路。”赵浅说，“应付考试，可以这么做。” “那如果不是应付考试呢？”韩舟下意识多嘴问一句。 “那就顺从心意。” 二人终止话题，一下午时间全都投入自己的事情。不过有一说一，坐到赵浅旁边，韩舟确实有了一些动力，但就作业而言，赵浅可利用的价值实在太低，几乎没帮上什么忙。 待到理一教室逐渐人多，他便理所当然溜回自己教室。 文一此刻人也不少，可供韩舟借鉴的人选非常多，以防张薇薇发现，韩舟特意找了好几个人的试卷，集百家之长，杂交出独一无二的答卷。 下午饭点，韩舟满心欢喜地出门，打算去巷道请赵浅喝一杯奶茶，好歹人家大方地让自己抄作业，怎么的自己也得回馈一点报酬。 他蹲点守在理一门口等赵浅出来，可没想到，随之而来的还有孙京宇。 三人就韩舟的腿脚问题拉扯了好几分钟，最后拗不过，赵浅和孙京宇只好同意韩舟一起去。 奶茶店前，孙京宇厚着脸皮伸出手说：“没我给你提供座位你能抄的这么舒服？我要的不多，给我也来一杯奶茶就行了。” “想喝直说。”韩舟恶狠狠地瞪了孙京宇一眼，转身点了三杯奶茶。 “我这是沾了赵浅的光啦。”等到店员将东西递过来，孙京宇捧着一杯超大杯芋圆奶茶在韩舟面前晃悠，生怕对方看不到，他猛吸一口，滋味扬上脸。 韩舟白了他一眼：“知道就行，回去把钱转我。” 孙京宇当即不乐意：“不是你说好要请我也喝一杯的吗？” “那是你跪舔加哀求我才施舍给你的好不好？” “是吗？” “是啊。”韩舟双眸放大，“不信你问赵浅。” 赵浅走在韩舟另一侧，一边端着奶茶吸，一边点头。 孙京宇登时炸毛，他手一松，韩舟顺势向旁边歪了一些，紧接着孙京宇又托住韩舟，饶有趣味地说：“再说是啊不是？” 韩舟向赵浅这边靠了靠，几乎要爬到赵浅身上，他随即得意道：“不是喔，你有本事这下再松手试试。” 孙京宇有点气急败坏：“草。” “钱不用还了。”韩舟摆摆手，与其说是大发慈悲，不如说是志得意满。 “真的？” “真的。” 回去路上，风中似乎都夹杂着一丝生气，促使着绿意生发，促使着韩舟恣意生发，似乎要将所有的好心情浓缩到这一刻，所有的美好定格在这一瞬间。以至于韩舟忘记了巷道到教室的距离，忘记了周日到周六的距离。似乎这一周之中除了三点一线枯燥的校园生活，韩舟的记忆里就只剩下这点美好。 第19章 故地 周六这天，午时的阳光格外舒服，韩舟终于满心欢喜如孩童般跳着跑出教室。 他悠闲地靠在理一教室后门，摸了摸口袋，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胡杰峰如此顺眼。 为了这周末能不被其他烦心事打扰，韩舟破天荒的熬了一个大夜，将假期的卷子全部解决，虽说大部分还是借鉴赵浅的答案，但再怎么说好歹是没有作业了。 不消片刻，理一教室里面噪声四起，赵浅第一个拉开门走出来，他看了一眼抵在墙上光明正大玩手机的韩舟温声说：“别玩了，走了。” 韩舟闻声，身子一紧，有些吃惊，看到是赵浅才放下心，随即果断合上手机揣进兜里，碎步跟上赵浅。 二人一起下楼了，走到校门口，赵浅手机突然响起。 韩舟自觉向后退了两步，直至抵到路边树枝才停下。他摸了摸后脑勺，恶狠狠瞪着背后光秃秃的树枝，随后又走上台子平移了几步，最终停在空处。 赵浅看了韩舟一眼，将手机面向正与树枝斗争的韩舟说：“车来了，你跑什么？” 韩舟迟疑片刻，跳下台子跑上前来，看到赵浅手机上显示的一串号码，他顺势帮赵浅接通。 “您好，我到了咱们这个一中东大门口，就停在正对门的路边，你在哪儿呢？”电话里一道女声传来。 韩舟贴向手机一些：“我们就来了。” 赵浅收回手机，他挂掉通话，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 “什么时候叫的车？”韩舟非常欣慰出门有一个这么有先见之明的同伴陪着。一想到这里，他就不禁在心里吐槽一番孙京宇，每回出去玩都要自己操心。 赵浅平静地回答：“快下课的时候。” 韩舟向赵浅竖了个大拇指，随即唇角微微扬起，说：“我们先过街。” 一中门口来往的车辆虽然很多，但速度都不快，二人左顾右盼，很快就过了街。 东大门对面路边突出来的一辆灰车很显眼，二人没费什么功夫便轻松找到。 上车后，二人挤在后座，赵浅报了手机号，随即出发。 行至半路，驾车的女人看着车内后视镜里瘫软在后座上昏昏欲睡的韩舟和正看风景游神的赵浅，说：“小伙子，让你那位同学靠好，那样睡对颈椎不好。” 赵浅回过神，略微调整坐姿，搂住韩舟的肩膀将他扶正。 “你干嘛！”此时韩舟也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离自己这么近的赵浅登时吓了一跳，他本能地向后缩了几分，却发现自己已经是顶到最后，退无可退。 赵浅退了回来：“我帮你扶正。” “你俩就是同学吧，兄弟俩就别讲究那么多，实在瞌睡了就靠在人家肩膀上眯一会儿，咱们到地方还早呢。”女司机透过后视镜又看了一眼韩舟。 “谢谢阿姨，我不困。”韩舟嘴上说着不困，眼皮却十分不给力，充斥血丝的眸子里尽是疲惫失神，他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身体感觉摇摇欲坠。 女司机没再多说，专心开车。 赵浅看着韩舟的样子很是有趣，他将嘴凑到韩舟耳边，轻声说：“瞌睡了就别逞强，一会儿下车累了我可不扶你。” 韩舟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真没想到赵浅竟然把自己的后路都封了。 僵持了将近五分钟，韩舟终于选择妥协，他轻声道：“都怪司机大姐打方向盘用力太猛了，没收住。” 随后韩舟将头轻轻地靠到赵浅压下来的肩膀上，尽量不依赖对方。但没过一会儿，又感觉睡得不踏实，自己竟然还要用力才能休息，最后干脆整个脑袋都贴在赵浅肩膀上。 不知是剩余的路程太短不够沉眠，还是韩舟过分紧张没敢睡死，一路上，他断断续续醒过来好几次。 闭上眼睛，韩舟就忍不住地喜欢胡思乱想，他能感受到周围的一切，但这一切全凭自己的猜想。 贴在赵浅肩上，韩舟好像听到对方的笑声，他能感觉到对方鼻息加重片刻的变化，紧接着，随着节奏有序的起伏而渐渐消散，韩舟的注意也由此转移。 “十几分钟过去了都没睡着，那我干嘛躺他肩膀上？” 车子缓慢停下来，女司机温声提醒二人：“同学，到了。” 赵浅闻言，刚准备伸出手叫醒韩舟，韩舟却忽的一下自己坐起来，他假装自己大梦初醒的样子伸展胳膊，扭动脖子，发出几声连贯清脆的“咔”声。 伴着女司机惊愕的目光，二人在一处巷口下了车。 “爽了。”韩舟再扭了一圈脖子，他感觉头都沉了几分。 赵浅蹙着眉不说话，盯着韩舟扭完，这才张口：“脖子真灵活。” 韩舟叉着腰看着周围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不禁感慨：“这儿还是老样子啊。” 赵浅一挑眉，点头静静听着韩舟说。 “你不知道，我以前上小学的时候，住的就是这里。”韩舟指着两人身后某处胡同说，“喏，不远，就在那个胡同里面。” 赵浅顺着韩舟指的方向看去，皱了皱眉。 “看到那里卖饼子的那家店没有，胡同口就藏在旁边。”韩舟望向那边，思绪仿佛被拉回从前，“这条巷道卖饼子的有好多家，数都数不清，但就那家最合我意，打的饼子又酥又脆，以前放学我总带着朋友去买一个吃，配上卤鸡蛋简直绝了。” 赵浅望着不远处，眼眸随着热气升腾向上。 “不好意思啊，说的有点多了，咱们先去你学校吧。”韩舟眼见赵浅不说话，以为他是焦急心切。 二人沿着巷口的大路走了不到一百米，就看到嵌在路边的第二实验小学。 说通保安后，二人便光明正大走进来。 走进学校，韩舟站在小广场正中央，他环顾四周，教学楼只有一栋，三面围绕连接着。 “这么近，以前走这一截路可费劲了。”韩舟踩了踩脚下的地砖，挺结实的。 赵浅深吸一口气，世界仿佛静了下来。他感受到春风从耳边拂过，带来熟悉的气息，地上的落叶旋成一团，在面前打转。往事化成一幅幅画呈现在眼前，随即快速闪过，他似乎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喊他。 “赵浅，赵浅，醒醒，该走了。” 赵浅下意识地抬起头，他用力眨了下眼睛，韩舟正在他身边不停打响指。 “诶，怎么愣住了？”韩舟的眼眸很亮。 “哦，没什么，想起以前在这里上学的日子。” “那时候确实挺开心的，无忧无虑。” 赵浅一挑眉，似乎有些不信：“嗯？” “真的，整天除了玩就是玩。” 赵浅问：“不写作业么？” 韩舟莞尔，仿佛是终于等到别人问他这个问题，说：“写个蛋，哥从来不在家写作业，一直都是在学校解决的。” “那你前几个星期一直背书包回家干什么，难道装的不是作业吗？”赵浅一本正经地道出事实。 韩舟一愣，随即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诡辩：“你就说拿回去写没写吧。” 赵浅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说：“确实没写。” “那不就对啦，你管我是放假前在学校写的还是放完假回来写的。” 随后，赵浅带着韩舟在国旗下面转了一圈，二人摸了摸钢管，生出锈迹的质感不是很舒服，韩舟一上手便收了回来。 太阳破云而出，照得二人睁不开眼。周末的校园异常冷清，二人坐在教学楼台阶上，看着周遭环境，韩舟甚至感觉周围有点渗人。 “这么说咱们挺没有缘分的，小学六年竟然都没见过一次。”韩舟头搭在栏杆上，连忙坐起身饶有兴致地说，“诶，你以前放学怎么回家？” “走回去的。” “那确实没缘，你们学校好多同年级的人我都有见过，我印象中没有你这么呆的。” “……”赵浅握住拳，轻轻放在韩舟腿上。 韩舟连忙改口说：“你不呆你不呆，我呆。” 他摆摆手，将这一码事抛之脑后：“算了，不想了。相遇即是缘，多晚也不迟。” 二人就这么吹了许久的风，直到本就黯淡的阳光消退，天空呈一片虚假的白，万里天际找不到一丝飘云。 蓦地，韩舟的肚子传来讯号，咕咕作响，他尴尬地看向身旁还在赏风景的赵浅说：“赵浅，你饿了没？” 赵浅点点头，二人随即出了校门。 街边饭馆琳琅满目，二人在路边转了许久，仍是迷茫。韩舟捂着有点滚烫的肚子，想吃的都没有，不想吃的连排开。 “麻辣烫怎么样？”赵浅本身不觉得有多饿，但跟着韩舟这么溜达了十几分钟饿意也逐渐上涨，他的目光捕捉到一家饭馆，看其门店的招牌，觉得还行。 “这家嘛……还算可以。”韩舟犹犹豫豫，站在店门口久久不进。 赵浅果断许多，先一步推开门走上台阶：“就他了，进去吧。” 韩舟站在店门口：“你先进去。” 赵浅回过头：“怎么了？” “我去对面买点饼子，吃麻辣烫不配饼子没有灵魂。”韩舟双眼放光，说着就要过马路，“你进去随便点，我都行。” 二人就此分别。 良久，韩舟拎着一袋饼子进来。他四下扫了一圈，没有赵浅踪影，他有些焦急，刚准备掏出手机，却感觉身后皮肤有些麻痹，他回头一看，正好对视上赵浅的双眸。 “挺快啊。” 韩舟捋了捋头发：“赶巧，正好碰上人家新出一锅。” 随后，赵浅带着韩舟来到一隅，服务员正弯着腰为他们擦桌子，韩舟和赵浅分别坐在两侧。 将饼子放在一旁后，韩舟顺手抽了两张卫生纸擦拭，他胳膊肘支在桌上，两手握拳抵住脸。 “赵浅，你点的什么？” “喏，来了。”赵浅将视角挪到桌边，一名服务员端着一碗铺满红油的麻辣烫走来。 那名服务员将托盘放在桌上，看了两人一眼，很自觉地把第一碗送到韩舟面前。 “谢谢。”韩舟很有礼貌地接过。 “请慢用。” 赵浅看着韩舟着急忙慌接碗的样子，忍不住地说：“不用这么着急，没人跟你抢。” 韩舟揉搓手指，随后手掌合拢，他身体后倾靠在沙发椅上，蹙眉道：“烫的，我还没饿成那样。” 这时，服务员又将另一碗送来，二人晾了一会儿，这才动筷。 韩舟挑起一块没细分的金针菇，面露难色地说：“这里面还有金针菇啊？” “不然呢。”赵浅细嗦一口粉，停下手中动作，“你不吃？” 韩舟摇摇头，放下筷子就要去抽纸。 “不吃给我。”与此同时，赵浅将碗推到韩舟面前。 “给，你加油。”韩舟挑的很仔细，时不时还吹一吹，热气烤的他脸颊发烫，视线模糊。有些和其他配菜缠绵在一起的，韩舟索性全部夹给赵浅。直至心满意足，韩舟才将他那份还给自己。 但看着赵浅那份堆得满满当当如山峰般的金针菇时，他不免有些自责，早知道提前跟赵浅说一声，现在浪费也不是，让赵浅撑得倒地不起也不是。 赵浅拿起筷子：“这叫你都行？” 韩舟无地自容，强词夺理：“一点点我还可以勉强咽下去，这块头儿太大了，我吃不下。” 赵浅没再质问，低头搅拌。 韩舟在学校养成争分夺秒的习惯，吃饭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功夫就吃完。赵浅也不甘示弱，速度同样不慢，只是由于碗中东西太多而影响最终结果。 赵浅稍作歇息，看到捂着肚子靠在沙发椅上休息的韩舟，蹙了蹙眉问：“你只吃这点够吗？” 韩舟拍着肚子，发出咚咚响声，哂笑说：“我胃小，本来就吃不了多少，没有金针菇刚刚好。” 他伸出手在桌上抽来两张卫生纸擦嘴，随后接着问：“下午有什么安排没？” 赵浅摇摇头。 “那各回各家？” 赵浅停了一秒，依旧摇摇头。 这下可把韩舟难住，他既高兴赵浅下午陪着自己在外面浪，又苦恼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打发时间，他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忽然坐起身来说：“要不我们直接去学校附近网吧玩到第二天，然后直接回宿舍补觉，怎么样？” 赵浅此刻也已吃完，他拿纸擦嘴，摇摇头否决。 韩舟一时间犯了难，心想一下午的大好光阴确实不能浪费，但究竟去哪自己心里面也没个方向。 韩舟盯着赵浅游神，思绪乱如麻。出乎他意料的是，赵浅竟然把碗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他转移话题打趣说：“我看你才是没吃过饭的那个。” “没你这份刚刚好。”赵浅禁不住地嗝了一声。 韩舟闻言，立马拱手感谢：“多谢分担，多谢分担。” 第20章 来路 吃饱喝足，二人出了门，韩舟提议去附近的一个公园玩。这一次，赵浅犹豫了片刻，终于心满意足地同意。 新年庆典的痕迹还没有撤去，整个公园依旧张灯结彩，红福剪纸到处都是，热闹氛围丝毫不减。 韩舟对这里很熟悉，一进大门，他便拽着赵浅朝里处跑去。 公园中间有一片湖，春夏时节在枝繁叶茂点缀下显得极好看。韩舟本想拉着赵浅下坡踩冰，却发现湖上的冰已经开始融化，变得四分五裂。 二人只好重新爬了上来。 公园前半片区域几乎没什么人，寻常时候都是打太极晨跑散步的老年健儿居多。 韩舟领着赵浅拐到石子小路上，撇过两旁光秃秃如尖刺般的树枝，来到一处假山前。 “从这边走能直接上去。”韩舟不走寻常路，带着赵浅绕到假山背后爬坡。 登上坡顶，二人长舒一口气，扶着山石，将山下风采一览无遗。 “怎么样，这里视角不错吧？”韩舟揩了一把汗，瞬间觉得额头清凉，“以前小的时候傻，光知道从下面慢慢爬上来。” 赵浅听着，向上爬了一些，看到韩舟说的来时路。 山体不算陡峭，许多石头都是相连的，小孩踩着绝对能上来。 韩舟一只脚留在坡上，另一只踩在山石上，他按住赵浅肩胛，指着山下不远处的健身器材说：“赵浅，等会儿我们下去，去那边转转呗。” 二人在假山上坐了许久，直至来路出现许多形形色色的游客这才原路返回。假山前是一片小广场，由于是周末，附近居住人家的孩子全都聚在这里。经过商店，赵浅顺带买了两瓶可乐。 “小卖部里面不卖冰镇的吗？”商店门口，韩舟摸了摸手中赵浅递来的可乐。随后他用指尖碰了碰赵浅手中那杯，没好气地说：“几个意思？我想要冰镇的，我喜欢冰可乐。” 手握冰可乐的某人轻轻一笑，点了点韩舟的额头说：“大病初愈就别挑战自己了。” “放屁！我明明已经好了快一个礼拜了。”韩舟努着嘴有些不服气，好胜心驱使他忍不住多嘴一句，“下次我自己去买，我要让老板多加几块冰。” 赵浅抿了抿嘴，抓住韩舟的脖颈强行将某人转过去，朝着健身器材区前行。 健身器材区的老人小孩同样不少，各自占据着喜欢的东西。 韩舟放眼望去，发现只有秋千还有空位，他二话不说就拽着刚从商店出来的赵浅跑过去。 走到近前，韩舟才发现这个秋千竟然改成了小孩专用，上面早已换上只有七八岁儿童才能坐进去的座板。 什么时候换的，以前不还是一个板子吗？ “看上去我也能钻进去。”韩舟手叉腰，势必要尝试一番。他侧着身子瞄准，一只脚伸直，小心翼翼地将脚尖穿过洞口，随后整只脚穿过去踩到地面。 刚一着地，韩舟便感觉有些不稳，身体控制不住地前后摇晃。他将手中的可乐递给赵浅，顺势抓住赵浅胳膊。他的腿算得上很长，但柔韧性不足，屈身跨不过身下的座板，僵直绕不过挂着的铁链。 进退两难，韩舟就这么卡在这里。 赵浅抿嘴一笑，找到一处干净的位置将两瓶可乐放下，随后两只手在座板下面翻，韩舟顺势后仰。 “卧槽！” 韩舟顿觉重心不稳，慌乱之中另一只手也抓住旁边人，上半身几乎完全扭过来，倾向赵浅这边。 “这只腿先踩实。”赵浅歪着脖向下看，脚尖碰了碰韩舟余留在外的腿。 韩舟闻言积极配合，确实感觉好一些，至少现在能站稳。但他还是不放心，依旧攥着赵浅衣服不松手。 “慢慢出来。”赵浅在下面撑着，以免座板翻转。 韩舟缓慢地将腿拔了出来，几乎踉跄到身后草地，幸好抓住赵浅这一尊泰山，止住了趋势。 他松开已经浸出汗的手，长呼口气，顿感身体轻盈，一把抓起脚边可乐猛灌。 凉意汹涌，却很快戛然而止，韩舟咂摸了一下，觉得口感不对，可还没等回味就听到身旁一个小女孩拉着他的衣角喊：“哥哥，你玩完可以让我玩一会儿吗？” 韩舟单眉上挑，心里极不平衡，但又无可奈何，谁让自己大了呢。 随后他将冰可乐塞到赵浅手中，支起小女孩腋下把她塞到里面，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果然丝滑许多。 赵浅松口气，看到这一幕喝着可乐偷笑。 韩舟瞪了他一眼，赵浅这才老实。 小女孩攥着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看向韩舟，声音娇柔地问：“哥哥，你能帮我推一下吗？” “好。”韩舟的心顿时融化，他将手贴在小女孩后背，轻轻用力，“小朋友，你家长呢？” 小女孩为他指明：“我哥哥带我出来的，他在那边玩。” 韩舟顺着手指方向看过去，约莫十二三岁的男孩正坐在摇椅上晃。两人凑巧对视，那男孩跳下摇椅朝着二人这边走来。 没等男孩走到近前，小女孩便坐在秋千上朝韩舟激动地喊：“哥哥！哥哥！你能再推我荡一会儿秋千吗？” 韩舟指了指男孩：“你哥哥不是来了吗？” “求求你了。” 看着那双一闪一闪的眼眸，韩舟没了办法，只好继续起身继续。 赵浅蹙了蹙眉，站在一旁没禁住笑。 这时，男孩跑了过来：“走了，小雪，爸妈喊我们过去了。” 见状，韩舟识趣地退了两步，他可不想被人当成人贩子用怀疑的眼光盯视。 “不要不要！我还想玩一会儿。”小女孩嚷着推开男孩。随后她转过头来朝韩舟喊道：“哥哥，你要走了吗？” 韩舟斜视一眼赵浅，随后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说：“对啊，哥哥也要哥哥推我玩。” “哦。”小女孩有些失望，她任由男孩将自己抱下来拉走。 目送两人离开，韩舟有些留恋地看着他们的归途，那是他们的来路。 等到韩舟拉着赵浅来到摇椅旁时，摇椅仍在晃动。他一把抓住扶手强行拦停，一屁股坐在上面，扭过头问赵浅：“你要不要一起来？” 赵浅杵在摇椅后面说：“你不是要我推你玩吗？” 韩舟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他揪住赵浅的衣角将其拽过来：“你敢占我便宜？！” “还是我全力助你起飞吧，毕竟我莫名其妙成了你的哥哥。”说着，赵浅抓住摇椅后面的杆子，用力向前推，蓄势几轮才快速闪开。 韩舟坐在上面苦不堪言，他靠在摇椅一侧，双眼紧闭，咬牙切齿面部狰狞，心想这要是被赵浅看到他绝对会偷笑。 这种心悸的感觉愈发强烈，韩舟觉得自己已经身心分离，就像是在坐海盗船一样，魂魄始终飘在后面跟不上节奏。他开始不间断地哼唧，随后声音加大，直到忍不住喊了出来。 “赵浅！**的！慢点啊！啊！啊！” 韩舟的高度已经快要越过顶上横杆，他觉得自己真的快要飞出去。 赵浅就站在一旁，待到最低时，他找准时机一把抓住杆子，随后又快速松手。 韩舟的声音仍在天上持续不断，他猜的没错，赵浅确实是在笑，不过不是偷笑。 几轮过后，飞晃的势头逐渐慢了下来，韩舟终于敢放松警惕。 “你还笑？”他松开一只手，抹去眼角的泪，试探地睁开眼，刚好看到赵浅脸上洋溢的笑容，那是独属于少年人的无拘无束。 直至停下，韩舟仍坐在摇椅上，他喘着气：“大哥，麻烦下次轻点好不好，这又不是发射火箭，用这么大的力是要我命呢？” 赵浅摆摆手：“好吧。” 韩舟的腿脚已经全麻，他推开赵浅又静静坐了一会。期间，赵浅为了补偿他，默自跑回小卖部重新买了两瓶可乐。当然，其中只有一瓶是冰可乐。 “我看是你想喝了吧，这瓶是顺带给我买的。”韩舟看到赵浅那瓶已经下去三分之一的冰可乐，嘁了一声，接过常温可乐。 “哪有，是专门给你补偿的，这瓶我就不收你钱了。” 韩舟拧开瓶盖，猛灌一口：“看不出来你还挺大气的，我谢谢你昂。要是这次是冰镇的话我就更满意了。” 赵浅：“我说我忘了你信吗？” “哼！” 离开“迷你海盗船”，二人径直儿童综合游乐园。 韩舟加快步伐走在前面，赵浅则紧跟其后未曾落下。二人就这么夹在一堆小朋友中间，伴着异样的目光排队进去，显得十分尴尬。 “只要是未成年就是小孩。”夹在拥挤的人群中，韩舟叉着腰，自我说服。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仿佛既想让人听到，也不想让人听到。 正逢周末放假，儿童娱乐区人数翻倍增多，仅是排队，二人就花了将近十分钟。闲着无聊，韩舟看着娱乐区外仅有一路之隔的碎裂湖面，每走一步，便咽下一口可乐。 好不容易挤了进来，韩舟先是往旁边挪了挪，将垃圾丢进垃圾桶，随后扫视目光所及的娱乐设施，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动：“好久没有来过这里玩儿了，全是老朋友啊。” 他看的眼花缭乱，干脆从头开始，挑中最近的一个，拉着赵浅过去：“先玩儿那个吧，咱们一个一个来，争取全部体验一遍。” 赵浅同样很久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自一进门便自顾自捕捉着回忆，直到被韩舟拉走，这才松开对某处的视线。 紧挨着进门口的便是吊桩桥，作为许多儿童进来的首要选择，韩舟也不例外。 木桩看着轻松，实则极不平稳，它只有半只脚宽，韩舟踩上去的第一脚便感觉很晃悠。他抓紧两边吊着的麻绳，平稳身体后，才将后一只脚踏到前面木桩上。 赵浅在他身后刻意等了一会，趁着等待间隙将可乐一口喝完，待到韩舟走过几步后才跟上去。 行至一半，韩舟自认为自己已经重拾技巧，他开始愈加放纵，回过头来轻松地说：“幸亏底下没有水，不然一会儿大意了掉下去，鞋湿了都不知道怎么办。” 赵浅就在他的身后，他戳了戳韩舟的脊背说：“往前走，后面都堵住了。” 韩舟慌乱抓紧麻绳，整个身体几乎回转过来，他啧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了赵浅一下。他扭动身子，这才发现赵浅身后竟有四五个小孩正挤在一起，前脚挨后脚，宛如交通堵塞一般。 韩舟汗颜，转过身加快速度挪动。 待到韩舟艰难行至终点时，他一跃跳到空地上，赵浅则几乎同时来到他的身边，二人为身后的小孩们腾出位置，随即奔赴下一个地点。 美好的时光总会在不知不觉中搭上风的快车，随着风的远游而一同消散。儿童游乐园的项目确实不少，不知不觉间，一下午便过去了。直至困乏疲倦感四溢，韩舟和赵浅才不得已靠在就近的一个长椅上歇息。 攀爬网上，陆续有孩子抓着麻绳扭结乐颜上攀。二人依偎在一起静静看着这一幕，渐渐地，就连喘息声都被眼前的欢声笑语淹没。 韩舟擦着汗，敞开双腿换了个姿势坐着，他的声线略微放大，指着面前近乎十米高的攀爬网说：“以前我还敢爬这个，现在大了反而害怕。” “为什么？” 韩舟笑着：“不知道，可能是小时候傻吧，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知道天有多高了，也就恐高了，双脚一离地心就慌，更别说爬这么高了。”赵浅不语，静静地听着他说。 韩舟看他似乎有些失望，随即哂笑说：“不过只要我不往下看就没啥事。” 他的话语中听不出是自我鼓励还是诉说实情。 二人就这么一直坐了许久，各自耍着手机，直到韩舟电量告危，这才慌忙起身，拽着赵浅出了儿童区。 第21章 物是 游乐园距离儿童区只有百米远，石门砌成的大门显得十分气派。售票口就藏在一侧，格外显眼。 韩舟看了一眼拐过弯的长龙，震惊过后，他拽着赵浅就要径直从一旁通道进入。 韩舟解释说：“去里面也能买票，虽然有些项目玩不了，但也够了。毕竟咱们只玩那么几个，没必要在这里排队。” 通道的行人同样不少，韩舟带着赵浅从最边上挤了好几分钟才进来。一路上他生怕某人落下，始终攥着赵浅衣袖。 “呼！终于进来了。”挤过人群，豁然开朗。韩舟松了一口气，虽说是露天的通道，但他仍有些心闷气短。 韩舟叉着腰环视四周，各种游乐设施数不胜数。他看着眼前的一幕，扭头问：“赵浅，你有什么想玩的吗？” 赵浅同样看的眼花缭乱，他摇了摇头说：“随你吧，我跟着你。” 韩舟嗯了一声，晃动着手指向某处说：“那像前面那个水上过山车，还有旁边这个U型旋转木马咱们就不考虑了。” 赵浅收回了视线，随着韩舟手指的方向看去。 眼见对方蹙了蹙眉，韩舟当即觉得自己这样有点绝情，随即补充说：“你要是实在想去玩我可以在下面等你，反正我绝对不会坐。” 赵浅兴味阑珊：“那算了。” 韩舟一挑眉，饶有趣味地说：“怎么，没我陪你你无聊的？” “那倒也不是。”随后，赵浅向前几步，将整个游乐园几乎一览无余，思索片刻后说，“看样子这游乐园就没你能玩的了。” 韩舟：“反正那种晃得太快的我受不了，刚才坐的秋千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赵浅：“那我们原路返回吧，游乐园没什么能玩的。” “别啊，那边不是还有一个能玩的嘛。”韩舟扬了扬头，目光投向远处某个地方。随后他将重心放到身后，拽住赵浅的衣角企图用身体将对方留住。 赵浅顺着韩舟的目光看过去，那里密密麻麻聚了许多人，待到人群散开他才看清。 “碰碰车？” “Bingo！答对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过去吧，刚好这会儿人少啦。”韩舟朝赵浅弹了个响指，他的**被彻底勾起，迫不及待地扭过身就要拉着赵浅过去。 二人来到碰碰车售票口，韩舟头脑一热，一次性买了五次的票。随后他又蛊惑赵浅也买了五张。 趁着排队等待的功夫，韩舟突然回头：“赵浅，要不要和我玩个游戏？” “嗯？” 韩舟举着手中的票说：“一共五轮，要是你撞到我五次就算你赢，哥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要是让我撞到你五次就算你输，怎么样？” 这时，刺啦声渐渐消去，检票员开始吆喝众人进去。赵浅挑了靠近韩舟的一辆车坐下，他系好安全带，眼眸突然明亮几分，单挑眉问：“真的，什么都可以是吗？” 韩舟一呆，当即改口：“别太过分就行，只限这个游乐场范围，而且得经过我同意才可以。” “好，那你就准备兑现承诺吧。”赵浅十分惬意，铆足劲蓄势待发，这架势，和初次与韩舟打球时一般无二。 韩舟同样信心满满，但看到赵浅这个模样，心里却莫名打了颤，他冷哼一声：“赛场无兄弟，你输了可要满足我一个愿望呦。” “没问题。” 随着工作人员的声音传来，韩舟率先启动，他迅速转动方向盘，踩死刹车，随后又将方向盘向另一头转到底。 他的车子夹在另外两个车之间，赵浅则在他的身后。 韩舟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家伙没有乘人之危，先下一城。 待到韩舟将车子开出来后，赵浅才打动方向盘。 不料，身后一辆车突然撞向赵浅，将赵浅的车子扭转，补到韩舟的空缺。 “噗！我先走一步，你想办法脱身吧。”韩舟开着车拐向场地边缘，随后开始自己的环游之路。 他特别享受这种时刻，独自驾着车绕着场地转，一边感受到外面围观的群众和阵阵传来的尖叫，一边惬意地看着场地内相互撞击，挤在一起的众人。 韩舟的思绪飞远，视线自动转变，仿佛自己正在驾驶着真正的汽车。他下意识地学起韩晓业的手法，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自然地放在座位上。 开至无人之地，韩舟再次将方向盘转到底，几乎围着原地转了个大圈。 他调转方向遨游，这时中间几辆车终于松懈，开始各自奔着心中的目标再次撞去，不一会儿，却又缠在一起。 韩舟笑了笑，车速也不自觉慢了下来，他忽然想起什么，他没有在那堆人里面看到赵浅。 坏了！ 就在韩舟笑容凝固的一瞬间，赵浅从身后撞来，直冲韩舟车尾。一阵撞击感瞬间从身后，从座椅下直灌。 “一次了。”赵浅两只手握紧方向盘，在韩舟后面喊道。 韩舟回头看了一眼，赵浅正饶有趣味地笑着。 他逼视了赵浅一眼，随后回过头，将方向盘朝一侧转动到底，油门一踩加速离去。 碰碰车的场地不大，大多数人都选择在中心区域纠缠，绕着场地走的人寥寥无几。韩舟自从被赵浅追上一次后就没再敢松懈，他的脚始终踩在油门上，随时应对赵浅的突袭。 待到韩舟绕到人堆附近时，他放缓速度朝四周找了一圈，却没见赵浅的踪影，扭过头才发现有一辆车正对着自己。 “速度挺快啊，我小看你了。”韩舟感觉有点没面子，他嘴硬道，“再来。” 韩舟嘴上说着，油门却突然踩到底，登时飞了出去。 赵浅看着韩舟这一幕轻笑一声，将方向盘打到底反方向而行。 韩舟开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每走一步都万般谨慎。行至拐角无路可走时，他便提前打好方向盘，丝滑地调转方向。走到人多的视野盲区找不到赵浅时，他便快速冲出‘泥潭’，开向空地。总之，他绝对不会放缓速度重蹈覆辙，再让赵浅趁虚而入。 “砰！” 终于，赵浅被突如其来的一辆车卡到墙角，动弹不得，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韩舟。 “一比一了。”韩舟的身子瞬间挺得很直，他得意地笑了一下，居高临下看着赵浅，“怎么样，没想到吧？” 与此同时赵浅就显得有点狼狈，他被撞得左右摇晃，虽然没有磕到，但却感觉心脏好像停了一跳。 “搞偷袭？！” 韩舟开始有些膨胀：“哪有，谁让你不专注。教你一招，眼里有目标动力才更足，你眼中都没我哪能追上？” “我……”赵浅的话语戛然而止。 “砰！砰！” 二人还没解开，又有两辆疾驰的车撞向这里。就这样，四辆车纠缠在一块，也成了一道风景线。 韩舟还好，可赵浅就惨了，他本就夹在最里面，还没缓过来，这下又被飞来的两辆车撞到，更是雪上加霜。 韩舟有些担心：“没事吧？” 赵浅咳了两声：“没。” 三人齐力，费了好半天功夫才将挤在一起的车散开，松开了赵浅。 “嘀嘀嘀！” 时间到，检票员开始吆喝着离场。二人来到检票口处，继续刷了一张。 赵浅的斗志逐渐被点燃：“再来。” 韩舟则表现的十分淡然：“等着你，就怕你拼尽全力连五次都碰不到。” 赵浅轻笑一声：“拭目以待。”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天色也在欢笑与谩骂声中淡了一些。待到最后一轮结束时，韩舟已经感觉有点困乏，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后背滚烫又湿润的汗，他大口呼吸着，脸上看不出喜悦或痛苦。 自己的车就靠在场边，被赵浅挤着。 “没想到，最后一刻让你翻了。”韩舟喘着气，解开安全带，跨出碰碰车。 “险胜。”赵浅跟着韩舟走出来，从兜里扯出两节纸递给韩舟，又扯下一张擦了擦脸上的汗。 韩舟喘了两口，接过纸抹了抹鼻尖上涔出的汗。 赵浅看着韩舟大汗淋漓的样子说：“真是不顾形象啊，为了胜利一刻不停。” 韩舟苦笑一声：“我这不是也没赢嘛。” 随后，二人走出场地，就近找了个长椅相互挨着坐下。 韩舟的手搭在赵浅肩上，长呼一口气说：“行了，说出你的愿望吧。限时今天，过期不候。” 赵浅本想将这个机会留到日后，可没想到韩舟限制了时间：“不能保留吗？” 韩舟解释说：“咱们又不在这里过夜，你不现在提你的愿望还要等到多会儿，况且下一次咱俩一起来游乐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他又补充一句：“反正那时候我可不认账啊。” “那我想一想。”赵浅搓了搓下巴，顺势将韩舟的手放下，起身施施然来回走。 须臾，他指了指一旁导览地图上的某处说：“那就这个吧，怎么样？” 韩舟别过头，眯着眼睛勉强看到赵浅指尖抵到的位置，那是一个藏在假山里面露出半颗骷髅头的图标。 “勇闯鬼屋？”韩舟摇摇头摆手，显得十分抗拒，“不行不行，换个地方，这个我害怕。” 赵浅一脸淡然：“不用害怕，都是人扮的。” 韩舟靠在长椅背上，双手推着空气：“不行，我胆子小，经不起吓。这个已经超出我的承受范围了，你换一个。” “真的不去么？”赵浅眼眸下移几分，故作呢喃，“我进来都还没玩爽。” 闻言，韩舟觑了赵浅一眼，内心一番挣扎，最后勉强决定闯这一遭。 “行……吧。”韩舟无意识中，声音都颤了几分，“但你得保证进去要保护好我，不敢玩到最后让人家工作人员给我抬出来就尴尬了。” 赵浅本在认真听着，可听到后半段却绷不住了，他笑着安抚韩舟说：“放心，你要是实在害怕，我走得慢点，你跟紧我别离开就行了。” “用你说？” 赵浅低下头，却发现韩舟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住自己的衣袖。 鬼屋名叫尖叫窟，就藏在水上过山车的假山底下。由于它本身的恐怖加上阵阵轰鸣的过山车，让人难免会尖叫惊恐，故取名尖叫屋。 二人绕路从另一条道过去，途经海盗船和大摆锤时，韩舟登时双腿发软，步伐放缓不少。 赵浅同样放缓脚步，开始慢慢欣赏沿途刺激的场景。 尖叫窟门口游客不少，但有一部分人并不是去体验鬼屋探险的，而是尖叫窟门口的视角绝佳，站在那里可以近观对面的垂直过山车。 来到尖叫窟门口，韩舟看了一眼悬挂在洞口青面獠牙的鬼脸，蹙眉说：“这鬼屋以前不这样啊，除了名字一样，其他全变了，不细看我还以为来错了呢。” 赵浅：“听说这里翻新了。” 韩舟刚想问一句“你怎么知道”，赵浅就已经走向售票口。 随后，他呢喃道：“我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 一阵轨声传来，韩舟闻声转身，随即过山车从天上直直落下来，从韩舟身旁穿过，带来一阵寒风，吹得他双眼刺疼，脚踝发凉。 韩舟立马背过身不再“欣赏”过山车，他走上台阶，靠在尖叫窟门口的獠牙装饰上看向别处等待赵浅。 不一会儿，赵浅来到韩舟面前，将两张票在韩舟眼前晃了晃，随后递给他一张说：“买好了，咱们进去吧。” 站在门口，韩舟便可以听到里面两道刺耳响亮的女声。听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尖叫声，加之忽然从黑暗深处吹出来一道寒风，韩舟仿佛身临其境，登时开始腿软。 赵浅就站在韩舟身边一动不动，任由韩舟抓着他的衣袖。恐惧愈上心头，韩舟不再有所顾忌，一把挽住旁边人的胳膊，眉头紧蹙将整个脑袋贴到赵浅的肩上。 韩舟感觉自己的心突然跳的极快，他好像感受到了脉搏急促的节奏。 赵浅依旧岿然不动，他的眼神瞥视着韩舟，泯然一笑：“准备好了吗？” 韩舟几乎快要挤出第三只眼：“你确定你真不跑？” 赵浅苦笑：“不跑，你抓的这么紧，我想溜也溜不掉啊。” “好吧。”韩舟又断断续续拖了很久，二人才磨蹭到里面，就连一旁两位售票的女生都忍俊不禁。 “啊——啊！” 响亮刺耳的叫声响彻整个尖叫窟，甚至引得门口近观过山车的众人都不禁纷纷回头朝里望去，就连两位售票的女生都笑得更加狂放。 韩舟在里面度日如年，凄惨声不断回响。尖叫窟外，落日开始逐渐藏匿于云海，余晖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的很长，斜长的人影交织在尖叫窟前的一片空地。 第22章 幸运 天色近夜，人影稀落，游乐园里早已灯火通明。 “呼！”韩舟揩掉额头上的一抹冷汗长吁一声，另一只手则扶在出口的山墙上。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微信的来信已经堆满。 韩舟点进去查看，大部分的信息轰炸都来自孙京宇，韩舟闔眼定了几秒，随后点开聊天界面，手指滑动几下，直奔主题。 朝阳：？ 朝阳：来吗？ 朝阳：人呢？ …… 仅是看了前几条，韩舟便开始打字回复。 杯水载舟：外面逛呢，等会儿到网吧了喊你。 几乎是一瞬间，那头便回复。 朝阳：OK 退出界面，韩舟才点进置顶的一条留言。 默清：儿子，还有钱吗？和同学出去玩记得放开一点，不够了再跟妈要。 【转账】请收款 默清：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韩舟报了一句平安，收了钱，合上手机。随后他转头看向一旁站在柜台的赵浅，心里不自觉地一阵鼓动。 “晚上的风真大。” 他揉了揉有些发烫的眼睛，冰凉的感觉瞬间侵蚀眼眶，过了良久才走到赵浅身旁。 “刚好，你来转吧，我运气不好。”赵浅带着他来到一个大转盘前面，“试试吧，能玩儿两次，机会很大。” 韩舟挤着眼睛问：“抽奖？” “对，因为我们店正在举办幸运抽奖活动，每位游客都可以凭当日门票抽一次奖。你们不是两个人嘛，所以一共有两次转转盘的机会。”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细心解释。 韩舟转过头看向赵浅，说：“公平一些，咱俩各一次吧。” 眼见赵浅想要拒接，韩舟当即向前一步：“就这么定了，我先来。” 来到转盘前面，韩舟先是快速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奖励，心中暗暗记住几个比较满意的，随后才握住转盘边开始用力从最高处往下转。 指针下闪过许多次“免单一次”“神秘礼品”“体验卡一张”等自己心仪的结果。 他对这类运气游戏并没有什么技巧，始终坚信着大力出奇迹。 指针逐渐放缓，韩舟的心也渐渐地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那片空白区域，心中默默许愿千万不要事与愿违。 “恭喜你们，抽到了神秘礼品一份！”直到转盘彻底停转，工作人员的语气中也带着几分激动。 韩舟看到结果的一刹那就已经亢奋得要飞起来，他绕着赵浅欢跃，丝毫不顾冷风的趁虚而入。 “收敛一点，别再感冒了。” 韩舟权衡利弊下乖乖照做，随即他拉着赵浅重新回到转盘前，咧着嘴笑道：“说好的，这下该你了。” “过来人的经验，大力出奇迹。”韩舟故意压低声线，像是窃窃私语一般传授经验。与此同时，他向后退了几步，为赵浅腾开足够施展的空间。 赵浅自知无法婉拒，他低下头抿了抿嘴，走上前握住指针开始轻轻地转动。相较于韩舟大力出奇迹，这一次转盘只转了五圈便停了下来。 韩舟刚一转身赵浅就已经结束，他愣在原地看着赵浅的背影，原以为对方会效仿自己的动作帅气一甩，却没想到赵浅竟然只是轻轻一拨。 本以为要效仿自己，谁知道会另辟蹊径。 “说不定赵浅的方法更科学呢。”韩舟心中自语，回到赵浅身边。 工作人员平静道：“很可惜，谢谢惠顾。” 韩舟看了一眼转盘，指针距离“免单一次”只差一点点，心中啧啧道：“确实就差一点儿。” “你们两位可以先到柜台那里稍等片刻，我去库房取一下礼品。”说罢，工作人员快步离开。 二人相视一笑：“行。” 等待的时光是最难熬的，二人来到柜台前各自神游了一会儿，韩舟率先待不住。 他转过身来，一把挽住赵浅的脖颈复盘：“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奇招呢，原来还不如我这只‘瞎猫’。早知道不让你转那一次了，感觉亏了一个礼品。” 赵浅正双臂张开靠在柜台边，他被韩舟拉的很低，头发都快要塌了下来遮住视线，几乎看不到眼前人。 赵浅咳了两声，摆摆手说：“没事，大人不记小人过。” 闻言，韩舟松开了手，双臂曲着搭在柜台上。 “嗯？”忽然，他反应过来，重新将手贴在赵浅的后背上来回轻抚。 “好了好了，是你小人不记大人过。” “这还差不多。”韩舟欣慰地笑了，他停下手中动作，可没过一会儿又握紧蓄势，“还想挨揍？” 赵浅见韩舟要来真的，登时求饶妥协：“不敢了不敢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我这一回吧。” 韩舟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不免想笑。没想到，赵浅竟也是那种和朋友熟络之后就放肆耍疯互损耍贱的人。 这时，工作人员拿着两个礼品盒回来。韩舟和赵浅也停下了打闹。 “神秘礼品一共有两种，你们可以选择其中一个带走。”工作人员将礼盒打开，“这个是一支精装笔和一个纪念本，另一个里面是拍立得。” 听完工作人员介绍，赵浅看了一眼韩舟说：“你来吧，毕竟是你抽到的。” 韩舟盯着两个盒子，迟迟做不出决定。他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两个礼盒细细端详。 “记录永恒的思绪，往事历历在目。” “定格瞬间的美好，回忆涌上心头。” 韩舟读着两个礼品盒上面的介绍语。 犹豫良久后，最终他选下拍立得。 “就这个吧。”说着，他侧过头看向赵浅。 “好的。”闻言，工作人员握起笔弯着腰不知勾画着什么，片刻以后，将东西放到柜台上，“填一下您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就可以了。” * 走远之后，二人找到一处长椅坐下，灯光照耀下，显得格外温馨。 韩舟靠在椅背上小心地拆开礼品盒，一个精美的白紫色拍立得躺在中央，他将盒子放到一边，取出拍立得和其他配件。 良久，韩舟突然举起拍立得，鬼使神差地朝着坐在一旁玩手机的赵浅拍了一张。 “咔嚓！” 赵浅猛地一抬头，刚好撞见韩舟偷拍的行径。 画面定格在赵浅抬眉的一瞬间，他正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攥着说明书，路灯映在他的额头上，泛着黄光，很是温馨。 片刻以后，韩舟拿着偷拍的成果举在赵浅眼前晃：“看，哥的技术怎么样？” 赵浅蜷着手指捻住照片，看着里面的自己，慌张又拘谨，他轻笑一声：“拍的不错，这张就送你了，你再拍一张。” 韩舟接过照片，将照片塞进胸前吊着的卡包里后挪了挪身子，贴近赵浅说：“看在你陪我玩了一下午的份上，允许你和我同框一次。” 说着，韩舟又往前靠了靠，后背挨住赵浅侧过身的肩，他举起剪刀手，挤着一只眼，张大嘴巴带着笑，等了两秒后按下快门。 “咔嚓！” “还不错吧。”韩舟捻住照片一角紧挨着赵浅一起欣赏，这一次的质量，明显比上一次有所提高，至少赵浅的表情没有那么呆了。他看着照片中赵浅强扯着快要僵住的嘴角说：“这张送你了，留个纪念。” 闻言，赵浅当即将手机壳卸下，又取出纸擦了擦，随后才将照片藏到里面。 韩舟瞥了一眼赵浅，有一瞬间怀疑他是上个世纪的人。 怎么和我妈一个风格？ “接下来去哪儿？”赵浅将手机揣进兜里。 韩舟借着座椅起身，他将垃圾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接着灵光一现，转身垂眼道：“赵浅，时间还早，咱们要不要去坐摩天轮？” 赵浅有些不解：“你不是恐高吗？” 须臾，韩舟拍着胸脯自信说：“现在不怕了。” “为什么？”赵浅刨根问底，可韩舟却越看越觉得他应该属狗。 韩舟啧了一声，甩了甩头，索性全都不管了，他有些不耐烦地问：“你到底去不去？” “再不答应等我的自信心没了就又恐高了。”他嘟哝一声。 “去，去。”赵浅终于闭嘴，老老实实跟着韩舟朝摩天轮方向走去。 好在二人的速度比较快，赶上最后几分钟检票。走上台阶，韩舟被晚风吹醒，身体也终于有了本能的反应，他看向两边镂空的位置，心里不自觉地咯噔了一下。 谁让自己嘴欠非要拉着人家赵浅过来？这下想打退堂鼓都不行了。 韩舟只好咬牙抚着胸口自我鼓励：“来都来了。” 二人登上摩天轮，随着高度慢慢上升，韩舟的信心消磨殆尽。他正襟危坐盯着对面的赵浅看，眼神里尽是恐惧与渴望。他想要坐过去，但又担心这样摩天轮会不会翻转，心里一番挣扎后，韩舟最终决定闭上眼睛等待落地。 不知摩天轮升到何处，此刻韩舟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甚至能感受到心脏的位置随着摩天轮上移，那是同小时候坐海盗船时不一样的感觉。 “闭着眼睛没有体验感的。”赵浅挺直地坐在韩舟对面，他看着眼前整个人都处于紧绷状态下的韩舟说，“你不是克服恐惧了吗？” “我这是进行时，不是完成时。”韩舟闭着双眼咬牙切齿，用力挤出沙哑的声音，回响在极小的空间。 倏地，韩舟感觉有一股热流盖在自己的拳上，赵浅鼓励他说：“没事，一鼓作气，你登上来已经成功一半了。胜利就在眼前，千万不能半途而废啊。” 闻声，韩舟试图睁开眼，他小心翼翼地挑起眼皮，这才发现此刻他们即将升至最高点。 赵浅将韩舟的脑袋扭过来，手指着远处绚烂夺目地烟花说：“看那边，别想下面。” 韩舟望向远方，心中的胆怯被眼前的美景淹没，可惜烟花转瞬即逝，他只欣赏到最后的一小段。叹息之余，又有一阵绚丽的烟花在几近夜幕的天空中绽放，韩舟逐渐放松下来，他的目光完全被烟花占据。 赵浅提醒说：“这你不记录一下？” “哦，哦。”韩舟反应过来，但却是直接将拍立得放到赵浅手中说，“你来吧，这种环境影响我的摄影水平。” 赵浅没有多说，他慢慢蹭到座位最边上，连同韩舟一起入框，锁定下这一瞬间的双重美好。 “咔嚓！” 韩舟本以为赵浅是在拍烟花，将拍立得递给他之后便没再理会，可没想赵浅竟是将自己也拍了进去。但木已成舟，韩舟只恶狠狠地睨了赵浅一眼便不再多说什么。 随着烟花消散，天空又重新回到漆黑一片的状态，很快，二人便到底。韩舟先是站在原地杵了一会儿，随后才慢慢挪到出口。 赵浅将拍立得重新套在韩舟脖子上，递给他一张照片打趣说：“腿软了？” “才没有！”韩舟白了赵浅一眼，随后抢过照片说，“我到要看看你拍的怎么样。” 赵浅则一副任你检查的模样，显然是对自己的拍摄水平十分自信。 “去你的，我真是倒了大霉了。这拍的是啥，给你给你，我欣赏不来。”片刻以后，韩舟将照片塞回赵浅手中，随即加快脚步走远。 赵浅不解地喊：“你去哪？” “上个厕所！”韩舟的声音传来。 赵浅会心一笑，慢悠悠跟了上去，他拿起手中的照片自顾自地欣赏起来：“这不挺好的嘛。最多就是看上去紧张了一点。” 第23章 静谧 赵浅在厕所门口等了一会儿，发现始终不见韩舟踪影。他清了清嗓子朝里面喊了几声，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 夜风依旧微凉，韩舟走出来的瞬间被一股冷风袭击，渗入体内一阵发颤。 他甩了甩手，将还未干的手在裤腿上抹了抹，随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这才发现已经将近七点。 赵浅：“我还以为你掉厕所了。” “没，我只是战斗时间比较长。”韩舟捂着肚子说，“马上闭园了，咱们先出去吧。” “好。” 二人原路出去，路灯沿路尽是，小路上只有韩舟和赵浅两个人，同夏日经久不息的尖锐蝉鸣不同，初春的公园里十分静谧。 “赵浅，等会儿你是想在附近吃点还是先去学校那边再找吃的？”韩舟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都行。”赵浅的眼眸深邃，黑夜下看不清他的目光。 韩舟继续问：“你现在饿吗？” 赵浅取出手机淡淡道：“不怎么饿。” 韩舟揉了揉翻涌的肚子，后知后觉赵浅中午吃得确实挺撑的。 “那就出去再说吧。”韩舟哼着轻快曲调前行，在蹦了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发现赵浅已经落后自己好几米距离，“嘿！赵浅，怎么走那么慢？” 闻声，赵浅抬起头看向韩舟，手机屏幕的亮光打在赵浅冷白的笑脸上，看上去有些恐怖。 他说：“我回个消息，你走慢点儿，我跟着你。” 韩舟站在原地等着赵浅，他打趣说：“行，包在我身上，我保证你绝对撞不到树上去。” 赵浅继续低着头，他的方向完全依靠韩舟。而走在前面的韩舟却突然掏出手机，他打开手电筒，开始时不时低下头，手指敲着屏幕，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小路很长，二人一前一后各自看着手机慢悠悠地往外走。 行至半路，赵浅切出聊天界面，他刚想抬起头去叫韩舟，却发现韩舟同样在低着头走路，恰好此时，手机振动，赵浅又将抬至半空的手放下，另一只手举起手机发现有一则特别关心的提醒弹窗出现。 他点了进去，随后打开朋友圈，赫然眼前的正是某人的一串文字加九格图片。 “最充实的一天，收获颇丰。虽然，只有它，当然，不止它。” 瞬间，点赞蜂拥而至。 约会去了？ 某人开了个好头，其余人一股脑儿跟了上去。直到贾素这里，评论区的风气才扭转过来。 素：过几天能不能给我拍几张照？相纸钱我出。 小羊：纳尼？怎么不叫我，我也想去逛。 Joker：纳尼？怎么不叫我，我也想去逛。 有了杨启的开头和林旭森的跟帖，剩余一众好友也开始复制粘贴，须臾之间，韩舟的朋友圈下面全是同一句话。 赵浅抬头瞄了韩舟一眼，他正低着头傻笑，见此，赵浅也偷偷跟着轻笑了起来。 朝阳：上号！ 清一色的话语中终于出现另类，韩舟蹙了蹙眉，心想究竟又是谁跑来煞风景，细细一看才发现是孙京宇来污染自己的朋友圈。 朝阳：大半夜别装文雅，赶紧就位，限时半个小时。 杯水载舟：就来了，吃个饭，半个小时绝对到位。 韩舟附上一个敬礼的表情。 在逐一给众人回复后，韩舟心满意足地合上手机。他匆忙转身去寻找赵浅，心说：“不敢把这小子落下了，人家人生地不熟的，丢了我负责都是小事，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得愧疚一辈子。” 赵浅显然是被韩舟的突然回身吓了一跳，他一个激灵，快速合上手机抬起头来。 “不好意思，你继续聊。”说着，韩舟就要转过身去。 “没事，我已经聊完了。” 闻言，韩舟顿了一下脚步同赵浅并排走。 公园的正门已经关闭，二人从一旁的小门出来。看着街上流动的车流，韩舟掏出手机说：“赵浅，你还有机会后悔，现在饿了咱们就在附近吃了，能撑住就我就打车了。” 赵浅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地说：“去学校吧，我已经打过车了，刚好我有新人福利。” 韩舟愣了愣，心底不免浮起一丝愧疚，他看着赵浅脸上快速闪过的笑颜说：“行，托你的福了，一会儿我把钱转给你。” 网约车就停靠在公园大门前的花坛边，赵浅对照着手机上的定位，很快便找到位置。 韩舟一个箭步，拉开车门钻了进去，他靠在车窗上，开始自顾自耍起手机。 朋友圈的新增点赞又有不少，大多数都是照搬杨启和黄淼林旭森的评论，唯独有一条夹在众人之中，像是一条明显的分割线。 冰可乐：同样，美满。 韩舟颈背耸了耸，斜过头看到赵浅合上了车门。 “这家伙。”韩舟略微低侧着头，一只手扶着额头，不自觉地笑了笑。 杯水载舟：功臣功臣，就是拍摄水平还有待提高。 他刚想拿着“证据”转头去问赵浅，可侧过身子却犹豫了。 万一人家只是回完消息凑巧看到了呢，自己那么自作多情干嘛？ 算了算了。 韩舟继续往下翻，直至最底才又出现一个不同的评论。 默清：玩的美，晚上记得吃点。 杯水载舟：知道啦。 回复完后，韩舟便插上耳机开始听歌补觉，接下来是一场苦战，自己必须放松一下，补充到百分之百的精力才能带飞某些人类。 这个时间点已经过了晚高峰，一路上，除了红绿灯停靠了一下，网约车基本上畅行无阻。韩舟在不知不觉间悄然睡着，赵浅和司机也很是默契，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 冗长的耗时最终折半，赵浅轻轻拍了一下韩舟的肩膀，温声叫醒他：“韩舟，我们到学校了，起来吧。” 眼见没有反应，赵浅正欲再叫一次，可头贴在车窗上的韩舟忽然猛地一抖。 他揉着惺忪的眼睛，有气无力地拉长一丝哼声：“嗯？” 赵浅：“没事，你再躺会儿，缓过来再下车。” 闻声，韩舟强起一股劲，借着赵浅递过来的胳膊坐起身，拉开自己这一侧的车门下车。 微风携寒，韩舟逐渐清醒过来，他看着眼前的一中大门，畅想无限。 蓦地一阵振动，韩舟掏出手机一看，没想到是孙京宇又来催命了。 “什么情况，还没吃完？”一接通电话，孙京宇的声音便爆发开来，韩舟连忙调低音量，生怕耳膜被震碎。 “马上了，我们刚到学校门口，总得让我们找点吃的吃饱了才行吧，不然怎么带飞？” “学校？你和赵浅吗？” “对啊，我俩还没吃饭呢，都饿一天了。”韩舟尽量将自己描述得凄惨一点，这样孙京宇还能稍微放松催命的速度。 “哈哈！我就说是赵浅吧。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谣，说你谈了个地下女友，背着我们偷偷出去约会。”孙京宇的笑声在耳机里回荡，韩舟则是一头雾水。 此刻，韩舟全盘托出，不用他解释，孙京宇自会帮他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谣言止于智者啊，我就是陪赵浅出来办个事，刚好下午没啥事，顺便就去公园逛了一圈。” “哦，那你们先吃，我建议你带他去新开的网吧对面那家大盘鸡尝一尝。” “用你推荐啊，那边我去的不比你少。” “得了吧，你才去过几次？”孙京宇的嗤笑声回响。 韩舟：“你先去摇人，开一把我就来。” “用你说？我俩已经在号上了。” 韩舟已经无暇理会孙京宇，他草草回应：“半个小时，绝对到位。” “最好是。” 挂掉手机，韩舟回过头，赵浅正蹲在一旁的台子上神游，他捡起一只树枝，百无聊赖地拨弄脚下的枝条落叶。 韩舟来到赵浅身边，站到台子边问：“赵浅，你现在不回宿舍吧？” 赵浅闻声，放下树枝起身跳了下来，他看着韩舟，打了个哈欠本能地摇了摇头。 韩舟被赵浅这呆呆的一幕逗笑，他倒吸一口冷气，隔了一声说：“刚好，带你吃个不一样。” 赵浅的眼底有了色彩：“什么？” 韩舟莞尔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就这样，呆呆的赵浅被韩舟稀里糊涂地拽着来到网吧。 “上网？你不累吗？不是说来吃饭的吗？不会是网吧的泡面吧？”一路上，赵浅一连几问，逗得韩舟捧腹大笑。他一只手搭在赵浅的肩上哂笑说：“那你陪不陪我上网？” 赵浅眼尾的褶轻抬：“再说吧。” “行，咱们先吃饭。”韩舟弹了个响指，手指向赵浅身后，“就那家店，咱们进去吧。” 赵浅回过头，韩舟口中的店带着浓厚的烟火气息，在黄白大灯的照耀下能清晰地看清烟雾在空中缭绕。一个披着军大衣的中年男人叼着烟眯眼从里面走出来，那人将烟丢到一旁的路沿子上，为某桌的客人上菜。做完这一切，那人又重新抽出小凳子坐到门口，月色深浓，古铜色的皮肤在灯光下清晰可见脸上的一丘一壑。 韩舟一把握住赵浅的手指，咧嘴说：“走吧，保证你下次还想来。” “欢迎光临！两位想吃点什么？”看到韩舟和赵浅朝这边走来，那人压着大腿站了起来。 韩舟和赵浅随着那人来到柜台，看着菜单琳琅满目，赵浅一时间犯了愁。 “你吃什么，我的建议是尝一下这个。”韩舟站在赵浅身旁，指着菜单最上面一个图标说，“我估计以咱俩得饭量吃不了那么多，干脆一人来一份单人的算了。” 赵浅：“行。” 那人问：“什么口味？” “麻辣吧。” 老板看赵浅一副吃不了辣的样子，不忍提醒道：“麻辣，你确定？” 韩舟表情夸张：“他家麻辣的一般人真受不了，我一般都是微辣，就那吃完都浑身冒汗。” 赵浅被老板和韩舟这么一说，反而有些不自信，当即改口：“那就中辣吧。” 老板嘿嘿一笑，夸了一嘴韩舟：“这个小伙子说的没错，我们这儿麻辣特别辣，有些能吃辣的人过来都扛不住，跑去饮水机接一碗清水涮着吃。” 二人都被老板逗笑，韩舟很是欣慰，随后又向老板要了个卤蛋，拼了一盘特色凉菜，赵浅则是挑了靠近门口的一桌坐下。 不一会儿，韩舟将盘子放到桌上：“开胃小菜，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就全拿了一点。” 赵浅扫视一圈拼盘，抬头又看到韩舟转身，他当即拦住对方：“这些就够了，不够再说呗。” “我取点洋葱，那可是灵魂。”韩舟侧过头哂笑，随后径直走向柜台。 这家店的效率非常快，二人连前菜都没吃完正餐就端上桌。 老板说：“蛋夹在里面了。” “看到啦，谢谢老板。”韩舟腾开位置迎接自己的晚饭。 从颜色上看，二人的简直就是天差地别。韩舟看着赵浅碗中那一层厚重的红油，刺鼻的辣味直冲天灵，唾液也开始不自觉地加速分泌。他咽了一口口水，有些担心又有些想笑地问：“赵浅，不行你也去饮水机那里接上点水涮着吃。” 赵浅同样咽了一口口水，他淡然道：“实在不行再去，我先尝尝。” 韩舟闻言，抓起筷子开吃，顺带掰了一半洋葱分给赵浅：“一口洋葱一口面，相信我，那感觉能让你的味蕾舞动。” 赵浅半信半疑地接过洋葱，试探，上头，刺激。 良久，韩舟咽下最后沉在碗中的剩余半只鸡蛋，随后心满意足地将碗推至一边。他抽出两节纸，重重地在嘴唇上抹过，随后又取出一张，擦掉额头和鼻尖的汗珠，起身朝门外走去。 韩舟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个火炉，所有的热气都试图逃出来。他拍着有点撑起来的肚子，任由凉风肆意略过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他解开紧绷了不知多久的弦，大口吮吸着晚风裹挟的清爽。 店内木椅刺啦，赵浅已经付完钱来到自己身边。韩舟猛地睁开眼，看上去赵浅比自己更像火炉，红晕从他的脖颈一路蔓延到耳垂，双唇更是犹如涂了口红一般，在红油的粉饰下红润许多。 韩舟抿唇一笑，一把箍住赵浅说：“不行嘛，就这点水平还敢吃中辣？得亏没让你点麻辣的，不然我还得先给你背回宿舍。” 赵浅其实感觉还好，主要就是被呛得受不了。他蹙着眉，眼睛快速眨动：“不是去通宵？” 韩舟一呆：“所以，你答应了？” “你说呢？来都来了。” 第24章 探索 离开饭店，二人在一旁的小商店买了两瓶水，随后径直来到对面的网吧。 夜色已浓，这会儿正是包夜通宵的黄金时间段。韩舟本想找个靠墙的两个连坐，却被告知没有，只有夹在中间的位置。无奈之下，他只好选了包间。 朝阳：？ 恰在此时，孙京宇又来催命。韩舟看了一眼，快速回复了一句后便领着赵浅直奔楼上包间。 或许是上一批人刚走的缘故，此刻两个年轻小伙正收拾着房间。 这是韩舟第一次来这家网吧的包间，他有些不太熟悉。他来到窗边摸索了好一会儿，还是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实在看不下去了，腾出手指了指窗户的扣锁这才关上。韩舟尴尬道谢，红润登时染上脸颊，随后他来到赵浅身边说：“我尿一个，给我留个角落的位置，其他地方你随便挑。” 赵浅点了点头，给韩舟让出一条路。 直到韩舟回来，两名工作人员早已离去，赵浅正坐在靠里的一台电脑桌前安静地玩着手机。 “我关灯了噢。”韩舟一手贴在墙上。 赵浅放下手机，侧过头嗯了一声。 韩舟合上门帘，随后径直走到窗边，他递给赵浅一瓶水，顺势卸下挂在脖子上的拍立得放到桌上。角落的电脑已经开机，韩舟调好座椅坐了下去，由衷地夸赞赵浅：“真有心眼，好孩子。” 赵浅一脸呆地问：“所以，账号密码是什么？” 韩舟先是愣了一瞬，随后才想起赵浅这是第一次来网吧，或许除了电脑本身，其他的什么一概不知。 “账号是你身份证后六位，密码123456” 赵浅应了一声，随即去做。这时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韩舟敏锐地瞥了一眼。 一个备注着“妈”的联系人一连发来十几条信息，赵浅此刻也察觉到手机的振动，他眼神飘动，抓起手机草草回复。 韩舟自觉地转过头，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自己很闲。电脑正在加载，他抬眼数了数进度，随后扭过头看了看窗外风景，最后掏出手机翻了翻微信。 朋友圈的新增再没有出现，韩舟盯着那一列几乎一模一样的评论陷入沉思：“怎么舆论导向传着传着就变了呢？” “嗡嗡！”韩舟的手机振动。 朝阳：什么情况？网吧电脑坏了？不应该吧，难道你没去新开的那家？ 杯水载舟：我已经在号上了，怎么没见你们？ 韩舟手指快速敲动，同时瞥了一眼电脑。 他抓着座椅扶手将椅子摆正坐好，随即手指在键盘上熟练地敲了几下，电脑画面再次进入加载。 几分钟的时间孙京宇都已经等不及，他直接一通电话打来。 “喂！韩舟，上号没？就等你了。” 韩舟：“就来了。” 他大喊一声放下手机，转头发现赵浅已经开机，正抓着鼠标在游戏大厅闲逛。 “赵浅，你玩吗？”韩舟顺带问了一嘴，但他估计赵浅十有**都不会玩。 赵浅：“你们不是打排位么，我怕我坑，你们玩吧。” 韩舟看了他一眼，随即有些兴奋地说：“没事，哥带得动你，来呗。” “就是啊，一起来呗，我们也都是瞎玩呢。” 赵浅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 韩舟挂断电话，加入组队，等待的间隙他瞥了一眼赵浅，声音瞬间充斥组队麦：“你们还有号不？” “没了。”组队麦里，孙京宇和林旭森齐声回应。 孙京宇说：“没事儿，咱们今天不打排位也行，带赵浅随便玩玩。你让他创个新号吧，我俩等着。” 韩舟将耳机向赵浅一侧伸了伸，说：“听到了？你就拿你的□□号创一个就行了。” 随后，韩舟将耳机放下，来到赵浅身后手把手指导。 待到赵浅成功上号以后，他这才重新拉开椅子坐了回去。韩舟刚一戴回耳机便能听到两道刺耳的歌声，他慌忙将耳机摘下举在脸前：“太悦耳了，建议以后别唱了。人家现在都没有新手教程了，创好号就能直接玩。” “我加你好友。”说罢，韩舟脚动座椅，滚轮滑动，挪到赵浅近前。他从赵浅手中再次夺过鼠标，轻车熟路地点了几下说：“好了，我邀你。你先上点装备，好了咱再开。” “嘴硬不顶事，战场见真章。”被嘲讽一顿的孙京宇显然有些不悦，他催促道，“先来一把单挑，拿你练练手。” 韩舟轻轻一笑，他坐在屏幕前都可以想象得到这家伙气急败坏蹲在座椅上咬牙切齿的样子。 两人开始互相贬低，林旭森则始终闭着麦，时不时偷笑两声。直至赵浅准备好了，两人才暂时停歇。不等韩舟质疑，孙京宇直接开始游戏。 他苦恼道：“不公平啊，我这完全就是一打二。” 林旭森哂笑一声：“权当带新手体验了。” 孙京宇更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嘲讽韩舟的机会：“你不总是自诩枪王，吹嘘自己的枪法可强了嘛，怎么这会儿让你一打二都汗流浃背了？” “有点压力，影响不大。”韩舟嘴硬，他卸下耳机，戳了戳赵浅小声说，“你随便玩，W键按着别松，看到人就按左键，瞄准点儿杀上一两个人就行。” 韩舟依旧有点不放心，干脆道：“实在不行你就藏起来，我一个吊打他们俩。” 赵浅认真听着，手上的姿势学着韩舟摆好。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韩舟重新带好耳机。 没过几分钟，孙京宇的笑声愈发魔性，刺得韩舟心痒痒：“不行嘛韩舟，怎么被揍得这么狼狈？” “切，小人得志罢了，才领先两个头就敢这么狂？”韩舟目光紧凝，眨眼间，再次狙掉林旭森。 “我靠！林旭森，你别演我啊，少送点。”孙京宇眼看人头比被追上来，开始疯狂甩锅，再没有之前的狂妄姿态。 林旭森：“别叫，网卡了。” 韩舟露出久违的笑容，身体也稍稍放松，靠在座椅上惬意地嗤笑：“我听你这声音挺流畅的嘛，下次记得找个像样的理由。” 赵浅听到韩舟的笑声，下意识地侧了一下头，仅一瞬间，他便又一次阵亡了。 他有点愧疚地道歉：“抱歉。” 这已经是韩舟听到的不知道第几个抱歉，他早就习以为常。但是没有办法，他指责不了赵浅什么，毕竟人家是自己厚着脸皮硬拽过来的，况且还是一个新兵，总归是需要一点鼓励。韩舟再次鼓励：“没事，很勇敢，再接再厉。” 赵浅试探地问：“要不我藏起来？” 韩舟目不转睛，时刻处于紧绷的状态：“行，只能这样了。你看着活吧，我一打二无敌。” 麦里，那两人依旧在互相甩锅，孙京宇愈加急躁，他甚至已经将林旭森列入赵浅一列：“林旭森，你去找赵浅捉迷藏吧好不好，回回对不过狙还喜欢对，家底快被你败光了。” 林旭森一本正经地找理由：“有人登我号调我灵敏度了，真不骗你。” “哈哈哈。”韩舟的笑声回荡在耳机里，刺得孙京宇牙痒痒。 “噌！” 一道提醒响起，四人的比赛进入最终阶段。 韩舟从基地复活，决定打孙京宇一个出其不意，扭过头却被蹲在一旁的赵浅吓了一跳。 赵浅的反应更大，他身体一缩，开始狂点左键，直至子弹打尽，才发觉是队友。 “唔！” 赵浅老老实实地蹲在角落，看上去有些呆。韩舟看着他愣头愣脑的换弹动作，很是想笑。 他操纵着角色蹲到赵浅面前，上下快速摆动着鼠标，还时不时瞥一眼赵浅的屏幕，只见一个小人举着枪蹲在那里，上下摆头。 赵浅无言以对，只一味地保持原来的位置不动。 片刻以后，韩舟不再挑逗他，踢踏着脚步渐渐远去。不一会儿，上方的人头比再次改变。 几人显然都没有尽兴，直到比赛结束，仍然在麦里互相嘲讽了很久。 直至韩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这才摘下耳机拧开水猛灌了几口。 “打得不错，挺有天赋的。得亏你蹲死了他俩几次，不然咱们真输了。”韩舟夸赞着赵浅，搞得对方都有些不好意思，险些将刚灌进嘴里的水反吐回去。 “谢谢，你真厉害。” 这话从赵浅口中说出来，韩舟就觉得变了味，但总归是新手对老兵的崇拜，韩舟勉强接受。 “韩舟，进房。”孙京宇的声音重新将韩舟的思绪拉回游戏。 韩舟将键盘摆正，兴致盎然：“行，打几把匹配，让赵浅先熟悉熟悉。” “没问题。” 就这样，四人一直玩到深夜，赵浅也在几人的带领和玩笑下逐渐熟悉。时间逼近一点，随着结算画面的弹出，孙京宇和林旭森几乎同时在麦里喊道：“不玩了，睡觉。” 韩舟和赵浅同两人道别后，刚好休息一会儿。韩舟卸下耳机，靠到椅背上揉了揉耳朵，扭过头来问：“赵浅，你饿不饿，要不整两桶泡面？” 赵浅同样摘下耳机靠在座椅上，他一脸疲倦地看着韩舟，点了点头。 “那我去前台买，你在这歇会儿吧，看你都虚成啥样了。”韩舟眼见赵浅有气无力倚在座椅上的样子，便决定不再强行拽着对方起来，他起身问，“你吃什么口味的，我给你去点。” 赵浅的身子塌了下去，他声音放低：“和你一样。” “小伙儿真是累着了，连续玩了四五个小时，确实也该困了。”韩舟心想。 他温声道：“要是实在熬不住的话你吃完泡面就去睡吧，现在才一点，算不上熬夜。” 说罢，韩舟来到前台，点了两份红烧牛肉面，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网吧门口的人不但没少，反而更多。沿着街一直到路口，烧烤小摊绵延。烟火冲天，酒气飘溢，呛鼻的气味最终将韩舟赶回网吧。 韩舟推开门，正好撞见赵浅从卫生间过来，二人相遇在大厅。 “又精神了？”韩舟贴住赵浅，一把挽住赵浅的胳膊。他的头侧低着靠在韩舟肩膀上，眼皮都快要合拢，见状，韩舟揉了揉眉心说：“好吧，你等会儿别熬了，赶紧睡吧。” 赵浅摩挲着眼皮：“我还好，就是感觉眼睛很烫。” “那不就是用眼过度嘛。”韩舟推开房门将赵浅按到座椅上，他则站在赵浅身后，捏着赵浅肩膀，“听话，吃完就睡。别再熬了，不然就成大熊猫啦。” 须臾，工作人员端着两桶泡面进来，韩舟见状，松开手回到电脑桌前坐下，他抓起鼠标，找了个搞笑视频下饭。 待到汤足饭饱后，已经过了一点半。 大厅的嘈杂渐渐安静，赵浅早已不知何时睡得深沉，他双手交叉合十压在身前，一颗脑袋半吊在椅背上，睡姿可谓十分奇葩。 韩舟生怕将赵浅吵醒，尽量压低动静。他轻推开座椅，随后换了个方向窝在座椅上，将另一只脚搭在扶手上，事了，还直起腰贼一般地看了旁边一眼。温沉的气息包裹住赵浅，他的鼻息声平和而均匀，韩舟松了一口气，抓来鼠标，将耳机环在脖颈，继续点开视频。 不知夜深几许，韩舟撑着眼皮打开手机，细数着一日的种种，随后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最终扛不住困意昏昏睡去。 第25章 恍惚 “快醒醒。” 隐约间，韩舟好像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温声。他抖了一下，双眸瞬间睁开，一个激灵坐起身来。 韩舟揉了揉眼，这才看清，赵浅正坐在他旁边，一口包子一口豆浆津津有味。他盯着赵浅手中的美味不禁吞咽了一口，食欲瞬间被挑起。 赵浅放下手中纸杯，指尖点在电脑桌上，看着韩舟大梦初醒的模样说：“醒了？” 韩舟揉了揉眼，带着起床气翁声道：“没睡够呢，干嘛叫我？” 说着，他蹙紧眉再度合眼，略带生气的口吻冷冷道：“叫醒就叫醒了，也不说顺便给我也捎一份儿。” 赵浅眉眼松动，舔了舔唇角，抿笑说：“谁说我没带的？眼看都要凉了。” 韩舟好奇地将眼皮抬起一条缝，同款的包子豆浆径直被推到自己面前：“快吃吧，再等一会儿就真凉了。” 他看了一眼赵浅，欣慰道：“看在你这么孝顺的份上，这次起床气我就不撒在你身上了。” 赵浅满脸冤屈，眼眸却始终停驻在韩舟身上。 韩舟可不管这些，他费力起身，站在空地稍稍拉伸一番，随后径直出门：“你先吃着，我出去清醒一下，躺久了腰都酸了。” 此刻大厅内几乎空无一人，前台小哥正清扫着被弄得一团糟的某个机位。 韩舟瞥了一眼门口，耀眼的日光射在地上，晃得自己眼睛干疼。他蹙了蹙眉，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微信上除了每日推送的新闻，便只有赵浅接收了转账的消息。鉴于强迫症，韩舟将每一个红点都消灭后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 他心道：“起得倒是挺早。” 卫生间刚刚清扫过，依旧留存着极其浓郁的刺鼻气味。韩舟刚一到门外便被呛得直咳嗽，他站在门口望着视线模糊的烟雾，深吸一口气，捏着鼻子憋气冲进里面。 不过韩舟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程度，没到一半他便坚持不住，就这样被迫猛灌了两口直冲天灵的气味才悻悻出来。他两手抵在洗手台面，一把接一把地冲刷着通宵一夜油光暗沉的脸。 韩舟晃了晃脑袋，感觉头沉得很，疼得厉害。他明明记得，自己昨晚睡得挺早，天还没亮便合上了眼。 奇了怪了。 简单洗漱过后，韩舟回到包间。 “呼！”他推开门，精气神明显提了许多。他来到电脑桌前，将拍立得戴在身上，抓起桌上热气所冒无几的包子豆浆说：“出发吧，路上吃。” “不着急，吃完再走呗。”赵浅一只胳膊倚在扶手上托着腮，将韩舟的动作尽数收入眼眸。 “你当这是你家啊，想待到多会儿就到多会儿。包宿只到早上七点，现在都中午了大哥，得亏这个时间点来网吧的人不多，没人过来，不然咱俩没睡醒就得被抬出来。”韩舟居高俯视着赵浅说，“别耽误时间了，赶紧走吧。” 听罢，赵浅点着头立马起身收拾，韩舟则再次检查了一遍桌面和座椅夹角，以免有什么贵重物品遗落。 临出门，韩舟看了一眼天气，这几日气温飙升好几度，最高气温甚至已经成了正数。 此刻正午的阳光很是毒辣，韩舟和赵浅刚一出门，便挡着阳光就来到对面。二人尽量沿着路边走，借着屋檐遮阳，但就是这样二人还是被晒了一路，磕磕绊绊拐到学校门口。 韩舟咽下最后一口豆浆，站在学校大门前搓了搓肘腕，任由日光肆意洗礼，他眯着眼四下望去，并没有发现遮阳处。他晕晕乎乎有些发昏，站在原地摇摇欲坠。忽一阵和风拂过，韩舟顿时清醒过来，他感觉有一股凉意从体内生发，随之贯穿全身。 韩舟手掌掩过头顶，尽量挡住日光照射。他解开外衣拉链，抓着衣领扇了扇风，面露苦色：“才三月底就这么热，到了六七月份不得把人烤成人干？” “时机不对，这个时间段太阳正旺。”赵浅同样眯着眼，欣赏一中宏伟气派的校门。 他抱着胳膊：“要是有些人能早点醒来的话可能会凉快点。” 韩舟白了旁边人一眼，随即嘁了一声：“少废话，进去再说吧。咱俩再晒一会儿都能和孙京宇比肩了，我可不想成天再窝在教室把脸闷白。” 二人刷了脸走进校门。来到志远楼前，韩舟刚一脚踩在长阶上，便浑身无力发软，他心中有些犹豫地说：“你起得那么早，我估计你肯定没睡够，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宿舍补一觉再过来吧。” 赵浅心知肚明，韩舟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想回去，但是又不愿说是自己困得不行。他点点头，韩舟瞬间双眼放出亮光，如同一只得到满足的小猫激动地朝人蹭去，他一把拉住赵浅转向绿季广场，朝着梦的港湾奔去。 路上，韩舟借着康桥花园新生的绿枝庇荫行走，他面目紧缩，极度不爽地打了个哈欠，微低着脑袋吐槽：“这学校里面的空气是不是被下了蒙汗药？每次到这个点儿就困。” “稍微眯会儿对身体好。”赵浅的声音有点哑。 云层被拨开，太阳彻底敞露，盖在二人身上。见状，韩舟和赵浅加快步伐，背着夺目耀眼的阳光强撑意志跑回宿舍大楼。 一袭凉意与外面格格不入。 “真爽啊，宿舍还是人少的时候凉快。”韩舟的脚步停在一层大厅，他伸展着身子，发出阵阵“咔嚓”的响声，随即仰头望着天花板，顺势闭上眼，“真奇怪，刚才在外面我还乏的不行，怎么一进来就没什么感觉了？” 韩舟摇摇头：“不管了，一觉睡到六点半。” 作为学生，没有人会愿意提前来学校。宿舍的二楼楼道空无一人，幽幽寒气隐匿在每一个被忽视的角落伺机而动，韩舟迫不及待地推开宿舍铁皮门，果然空无一人。 韩舟轻哼一声，孙京宇不出意外是不会出现在宿舍，这家伙同自己一样，只要不是提前一天来学校附近的网吧通宵，就绝对是最晚的那一批，总是喜欢踩着点进教室。 至于林旭森，到校时间确实比其他两人早很多，但一般都是和贾素一起去教室自习，几乎不会一直待在宿舍休息。 韩舟盯着林旭森的床铺出了神，他不自觉地叹了叹：“自从林旭森和贾素走近以后我们就很少见到他提前到校窝在宿舍里打游戏了。” 良久，韩舟回过头来，他以为赵浅没有跟上来，实际上赵浅始终都在他的身后没走开。 韩舟心里有些不爽，他一把箍住赵浅的脖子弯了下去，抽出另一只手攻向对方的腰部。 赵浅的视线被韩舟占满，强装淡定的表情再也藏不住，他的抓住韩舟攻来的手，眼神快速闪动挪到一边，嘴角忍不住地上扬一个弧度。 见状，韩舟松了口气，苦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皮了？” 赵浅哂笑打趣：“近墨者黑呗。” “嗯？”韩舟握紧拳，示意赵浅重新说。 赵浅将对方的手背压下去：“近朱者赤，近朱者赤。” “你、最、好、是！” 说罢，韩舟大步走进去。他卸下拍立得，随意地将其甩到上铺，但是有些过头，差点撞到墙上。韩舟的心忽的一揪，这才后知后觉刚才扔的不是书包。他慌忙爬上床，看到拍立得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的被褥始终保持杂乱。 二人一齐来到床位前，韩舟抓住床杆准备上床，下意识地瞟了某人一眼，赵浅已经靠在床栏上自顾自玩起手机，他手上的动作频繁，显然是在敲屏幕打字。 韩舟顿时停滞在床梯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借势爬到赵浅的床上一探究竟。但理智又瞬间将他拉回，万一人家聊些什么秘密啥的，自己厚着脸皮过去是不是有点不太好，还是不要骚扰人家了。 “怎么了？”赵浅似乎感觉到不对，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转移到整个人像是黏在半空中的韩舟身上。 “没事儿。”韩舟被赵浅这猛地抬头吓了一哆嗦，他一个猛劲，迅速窜回自己的小窝，刻意避开赵浅的视线说，“就是如果你有急事要走的时候记得叫我一下。” “好。”赵浅应声，随后顺手将窗帘拉紧，窗外只剩下有节奏的电瓶车声和行人欢笑声，氛围感瞬间上涌。 赵浅将枕头横置，身子随之下滑，仰面看着触不可及的上铺木板，以及阵阵翻身的声音，他终于体会到韩舟口中“蒙汗药”的威力。他的眼皮渐渐合拢，模糊间，思绪也慢慢沉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风裹挟着清爽，沿着窗门罅隙进来，唤醒赵浅。他从床头摸来手机，时间显示自己才睡了半个小时。 他拖着沉重的身子艰难起身，睁不开眼，仅仅是静坐着，便仿佛又陷入梦乡。 良久，赵浅悄声出门，这才发现正午的烈阳早已被云层掩去。他借着刺骨的凉水清醒，随即轻笑一声，呢喃道：“这才只是春天。” 回到宿舍，赵浅从柜子里找来台灯和两本专项训练，随后支开桌子，盘坐在床上。 上铺那位睡得很死，在赵浅一番响动下，仅是翻了个身。 午后的时光尤为梦幻，有时太过短暂，眨眼的功夫便迎来了盛大的黄昏与蓝调，有时又太过漫长，好似过了数年，待到重新回看时正午时候的影子早已拉长，模糊不清。 静谧的校园总是会伴着开学的浪潮重新恢复生气，人声逐渐淹没了自然的韵律。 赵浅停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他从身后摸来手机，屏幕刚好显示十八点整。 随后他将桌子放到床尾，翻身踩在床边。他腾出一只手，越过床栏界限，戳了戳上铺鼓起的被子。眼见没有反应，赵浅才张口轻喊：“韩舟，韩舟，醒醒，六点了。” 韩舟依旧酣睡，他的头埋得更深，几乎整个人都要蜷缩进被子里。 无奈之下，赵浅只好向上戳了戳韩舟仅露的后颈，同时放大声线：“韩舟，该起床了。” 眼看仍没有效果，赵浅一只手抓紧上铺床栏，半吊在空中拉开窗帘，用着不太自在的腔调喊道：“要迟到了！” 终于，有成效了。韩舟侧过身来，在一阵哼哼唧唧声中张开双眼。 “嗯——” 韩舟的眉头蹙得很紧，他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无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赵浅，眼中尽是空洞与迷茫。 赵浅盯着韩舟的眼睛：“你的内双要变成外双了。” 韩舟拍了拍脑袋，轻笑了一下，随即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恢复如初：“正常，看我给你变回去。” 第26章 班会 韩舟随即将赵浅打发下去，与之同时在床上好一阵扑腾，等到赵浅穿好鞋回身时，韩舟已经曲坐在下铺穿鞋子。 他将拍立得塞进书包夹层，随后把被褥重新堆积在床尾，最后扫了一圈床上，心里沉甸甸地爬下床。 “走吧，去找点午饭吃。”韩舟一脚利落地踩进鞋，舒展着双臂。 赵浅看韩舟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索性从兜里掏出手机摆到他面前轻轻晃了晃：“现在已经6点了，该吃晚饭了。” “我知道，你就说这是不是咱们今天的第二顿饭吧。”韩舟有些不好意思地尬笑一声，双臂伸展做着扩胸运动，随后扭动脖子作响，一通操作下来，连着骨节咔咔作响，看似很忙。 赵浅点了点头，听着可怖的声音顿时面容不解，蹙着眉说：“你这……颈椎有问题啊。” 韩舟看出赵浅眼神中的担忧，他将手搭在赵浅的肩上，云淡风轻道：“老毛病了，没啥事。别慌，这都是小问题。” 就这样，赵浅在韩舟的催促下被推出宿舍，二人一起直奔餐厅。 “又得来吃一次餐厅的厨余垃圾，每吃一次就倒霉一天。” 韩舟拽了拽衣领，没了正午的太阳，此刻风中还夹杂着丝丝清爽凉意。 韩舟的思绪被快速拉回从前，他想起曾经每一次因为时间不够而不得不慌里慌张跑来吃餐厅的饭。 没一次能对上自己的口味。 紧接着他不是莫名其妙被荆丹抓过去教育一顿就是被精准查出哪科作业没写。 一想到这里，韩舟在心中再次狠狠“夸赞”了一番餐厅，不知不觉间，他和赵浅便走到餐厅门口。他顿了一下，有些不情愿地推开眼前的大门。视线瞬间变得一片模糊，韩舟眨了眨眼，这才看清里面的状况。 周末的餐厅只有零星几个小窗口开着，韩舟没有选择的权利，毕竟每个小窗口提供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韩舟嘴上说得十分期待，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变化：“让我看看今天餐厅准备的是什么山珍海味。” 二人来到最近的一个小窗口，赵浅避开韩舟的身影朝里面望了一眼说：“好像是大烩菜。” 韩舟站在他的旁边，并不知道赵浅背后的动作，他侧仰过头翻着白眼：“我看到了，那么大一锅摆在那里。” 赵浅平心而论：“还不错。” 韩舟再次白了他一眼：“看来你还是吃少了，改天有机会了把你丢到这里单独吃两顿，到时候你再评价。反正我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来这里吃饭的。” 闲聊之时，里间两名中年妇女出现在二人视线，她们合力端着一口满满当当的大锅一齐出来。 韩舟注意到打饭大妈，顺手插进兜里摸索，不消片刻，他的神情慢慢变得有些慌张，他开始翻找身上其他可能藏匿饭卡的地方，但都一无所获。 随即韩舟尴尬地挤出一个职业假笑，对赵浅说：“我好像忘带饭卡了。” 赵浅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越过韩舟上前一步在机器上连刷了两次。 “谢谢你。”韩舟诚心道谢。 赵浅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接过餐盘挑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 韩舟紧随其后坐到赵浅对面，他摸出手机，二话不说将钱转给赵浅。 “我想起来了，我的饭卡塞在枕头底下了。”沉默的氛围萦绕在二人之间，韩舟率先打破有点冷的气氛，他的眼眸一闪，瞪得透圆，拍了拍手道，“我就说出门忘了什么来着，下床我还多想了一下呢。” 赵浅盯着他，轻哼一声抿嘴笑道：“这个又是老毛病了？” 韩舟摸了摸脑袋尬笑回应，自己确实是比较喜欢丢三落四，从小到大但凡是钥匙现金之类的贴身物件不是直接丢掉了就是忘记放到什么地方了。 韩舟：“你怎么知道？” “体谅一下，体谅一下。”他再次挤出假笑，好心将自己盘中的两块肥肉夹到赵浅盘里，“还好有你。” * 二人出餐厅门时已经六点过半，夕阳不再如同正午一般高傲，此刻正颓势下坠。蓝调的清闲静谧已悄然降临，二人一刻也不敢耽搁，跑下长阶直奔志远楼。 好在韩舟终于想起林旭森这么一个小灵通，经韩舟与林旭森的再三确认，荆丹和胡杰峰正在年级组开会，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步伐也顺势放缓。 4号楼2层，在韩舟确认年级组仍旧窗帘紧闭后，二人这才放宽了心朝着自己的教室走去。 此刻文一众人几乎全部到场，正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林旭森坐在座位上流利地转着笔，半个身子面向后门，似是预料到韩舟一定会从后门溜进来。 看着韩舟鬼鬼祟祟的样子悄摸走向座位，林旭森先是一番惊愕，随即打趣道：“这次来的到挺早啊，怎么不卡点了？” 韩舟低着头躬身轻跑，被林旭森这一声吓了一跳，他猛地抬头，正好撞到林旭森笑颜放肆的模样。 他平复好慌乱的心情坐到位置上：“你不自习在这儿吓我？” 林旭森：“这不是专门迎接你呢嘛。” “行了吧，我还不知道你？”韩舟看穿林旭森的把戏，直奔主题，“说吧，有什么事？” 林旭森索性不绕弯子，一只手伸到韩舟面前说：“作业，拿来我借鉴一下。” “太阳打西边出来啦？我们曾经的进步之星竟然又开始讨要作业了？”韩舟揶揄道，手上却十分自觉地从桌肚里摸着作业。 “叮——” 这时，晚自习的铃声突然响起，林旭森开始有些焦急：“好汉不提当年勇啊。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找快点，江湖救急！” “别急，别急，正找着呢。”韩舟将桌肚内搅得一团糟，两只手齐上阵开始加大马力。 其实韩舟的书桌不论里外都算得上干净整洁，基本上一眼就能看清排布。但长期下来东西会越堆越多，加上有时候他需要某些卷子的消失，所以难免会杂乱起来。 “算你运气好。”所幸刚开学阶段并不需要许多试卷莫名消失，韩舟从两摞书堆的夹缝中找到小三科卷子，他抽了出来顺嘴问了一句：“要哪科？” “都要。”林旭森一把接过韩舟递来的救命稻草，扫了一眼数量，随后再次伸手说，“数英的也给我，我都没写。” “……” 韩舟单挑眉，将脸凑到林旭森面前：“敢问您这周末除了和我打了两把游戏其他时间都去哪浪了？” 林旭森叹了一口气：“唉，别管了，反正一字未动。” 韩舟不再多问，作为常年借阅别人作业的人，他很清楚林旭森此刻有多着急，他加快手上速度，嘴上却是给林旭森一点忠告：“你最好先写英语和政治，然后再解决其他的，语文可以不用管。” “我还用你教？” 韩舟揉了揉眉心，将剩余作业递给林旭森。他倒是忘记了，高二刚分班那会儿，韩舟总是以各种理由说服自己不写作业，还好有林旭森这个同桌一起共勉，渐渐地两人开始一起趁周末的晚自习补作业，一起求别人的作业借鉴。 从那时起，两人便一起逐渐琢磨出了一套补作业的流程，老班的政治和同样弱科的英语放在首位，其次看第二天课表顺序逐个开补，语文则是选择性写。 韩舟轻拍脑袋，小声诶呀一声：“忘了，忘记咱们同甘共苦的一个个晚自习了。” 林旭森的目光始终留驻在卷子上：“真是凑巧，刚好我这周没写，刚好你这周提前做完作业。” 听林旭森这么一说，韩舟也觉得很巧，在心中默默感谢了一番赵浅后，他随即从桌上抽出一本数学练习册找事做。 正如韩舟所想，没有什么比做数学题更好用来打发时间，不知不觉中，时间的指针就拨到了下课区间。 人影起落，韩舟靠在椅背上莫名有种轻松感，他抬眼向讲台望去，这才发现荆丹竟然不在。 奇了怪了。往常荆丹不总是喜欢干坐在讲台上监督大家么，怎么今天晚上没来？ 韩舟心里正困惑，只见一堆人朝教室窜了回来，随后荆丹如期而至。 她将仍在走廊嬉闹的文一学生尽数喊了回来，随后站在讲台上，双臂支着桌板，清了两声嗓子开始强调：“大家停一停，这次的班会比较特别，大家一定要认真听。” 一瞬间，所有目光同时聚焦讲台，一个个脸仰得极高，满心期待着荆丹发话。 荆丹眼看人回来的差不多了，便拿起小本子开始说：“三件事。第一件事，马上就四月份了，天气慢慢就变暖和了。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特别适合畅游。方式有很多，有且不仅限于春梦哈，年级组呼吁大家多出去走走，感受大自然的气息。” 顿时，教室下方有几处嗤笑。 这时，有人试探性地插来一嘴：“老师，我们成天在教室，也没有机会感受啊。” 那人的诉苦引得哄堂大笑。 “总不能一直待在教室吧，体育课，大课间不是都可以？没事的时候就出去转转，闻闻花香，看看风景，让眼睛放放松，也让你自己放放松。”荆丹越说越起劲，仿佛自己已经置身室外，融进花丛芳香中，她一只手指伸出说，“况且，你们已经有了这个机会。” 与此同时，理一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相隔一堵墙，文一能听得十分清楚。 众人被这一欢呼声彻底点燃，全都相信了荆丹说的话。他们有的偷偷拿出手机向隔壁同学询问情况，有的频频探头，瞪直双眼满心期待，更有甚者身体前倾保持半蹲姿势几乎要站起来欢呼雀跃。 杨启坐在第一排，好奇地问道：“老师，什么机会啊？” 荆丹铺垫好一切后，微微一笑，放下手中小本子说：“春游的机会。” 众人顿时眼前一亮，兴致更加高涨，韩舟也不例外，这可是求学阴霾中不可多得的一个好消息。他下意识地抓住身边人的胳膊晃，片刻以后才感觉到不对，林旭森正板着脸看自己抽风。 韩舟挠了挠头，尴尬一笑，视线重新转回到荆丹身上。 “这周三，我们不用上课了。”荆丹站在讲台上接着说，“咱们班和隔壁班一起去校外春游。” 紧接着，同样的声音从文一教室传开，再次响彻楼道。 教室里，有人追问：“老师，我们去哪儿？” “一个耕读教育基地。”荆丹哂笑，重新拿起小本子，“现在我就来强调一下咱们礼拜三春游的注意事项。” “周三那天早上咱们就不用跑早操了，让你们多休息一会儿，但别直接睡到集合时间，你们该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腾出时间好好吃个早饭。早上七点半，所有人到操场主席台前集合，体委整好队带到大门口。”荆丹停顿了一下，“当然了，文理一班共用一个体委，到时候你们都跟着隔壁班的孙京宇同学走就行了。” 说到孙京宇，韩舟不免嗤笑，那家伙绝对算得上一个不靠谱的家伙，他转头跟林旭森打赌：“林旭森，你信不信孙京宇绝对没听老胡强调，他晚上回宿舍肯定会问咱俩集合流程？” 对此，林旭森也深有体会，孙京宇的日常操作他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他摇了摇头：“我不赌，那还用想，孙京宇那耳朵里能听进去一个字我直接倒立洗头。” 二人相互憋笑，心照不宣全都佯装有东西掉到了地上，随即弯下腰偷笑。 荆丹眼神扫过二人，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强调：“八点整会有校车过来，一共两辆车，原则上按班级一班一辆车。当然，我知道你们不会照做，这次我们就不强求了，反正到时候自己挑一辆上车就行了。” 台下几个常串车的同学纷纷开始左顾右盼，挤眉弄眼指来指去。 韩舟和林旭森同样饶有趣味地看着对方，二人心领神会。 荆丹此刻也被台下的众人的状况逗笑，她双手伸展示意大家安静：“好了，大家先收一收，主菜我还没端上来呢。” 待到教室重归安静后，荆丹这才张口：“我们的安排是这样的，九点左右到地方，然后先跟着人家机构的导游转一圈，大概持续两个小时，随后就是午饭和你们自由活动的时间。下午两点整，大家再集合，我们分组开展一些趣味劳动小活动。” “啊？！”众人齐声诉怨。 有人吐槽说：“又是干苦力。” “啊什么？真是让你们干一点体力活都喊累。”荆丹打断众人，“放心，不会让你们一直干，况且还有奖励。” 这时，有同学抓住重点：“老师，奖励是什么？” “拭目以待。”荆丹玩味笑道，“下午六点到七点是晚饭时间，吃完饭，校车就会来接我们回来。” 荆丹习惯性地抓起手边的杯子抵在嘴边抿了一口，任由台下噪声四起，欢腾氛围充斥。随后，她刻意等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说：“第三件事，当然也是我们最重要的一件事。” 登时，所有人竖起耳朵，端坐静听。 “这周四五六三天时间，年级里将进行咱们这学期的一次月考。”荆丹指骨敲击讲桌，特别强调，“注意！考试范围变了，千万不要傻乎乎地光复习这个月新学的两章内容，这次月考算是给你们期中练笔，考试范围当然也就是你们学过的所有内容。” 文一所有人听到这一消息，全都像是如临大敌一般瞬间炸了锅。荆丹却显得格外淡定，毕竟带过那么多届学生，这种场面她早已习惯。 等到消息在众人之间发酵的差不多时，荆丹趁势火上浇油：“别的科目我不知道，反正政治这次还是我出题，我就跟你们摊牌了，我会严格按照高考的要求出题。你们谁要是错了那种原则性的题，咱们秋后算总账。” 文一教室彻底沉默，众人纷纷低下头找书，有的同学甚至已经执笔刷题。一时间，整个教室再没之前的欢腾，替而代之的则是一片焦躁与沉寂。 “韩舟，林旭森，还有你，你……来，把你们这周的作业拿过来我看看。”荆丹抓起空杯就要走人，临近教室门口时却忽然转头，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一连串点了七八号人出了教室前往小办公室。 一瞬间，所有人屏气凝神，那些没写完作业的更是立马抓起笔开始狂补。 什么春游，什么备考，都不如当前补完作业的事情重要。 不消片刻，几人分两拨回来，最后一拨显然是没写完作业的倒霉蛋们，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明显是被荆丹逮住挨了一顿骂。 韩舟早早便坐回座位上等着林旭森，他不急不慢地把玩着手中的笔，目光随林旭森一直到近前，看着对方刚被教育一顿的模样，韩舟难得有机会耻笑一番，他故作惋惜地揶揄：“要是我早点到教室就好了，这样你就能copy完了。” “去一边去，我现在真是时间紧任务重了，别影响我补作业。”林旭森皱着眉头，手中的笔势快了几分。 一直到放学，林旭森都在埋头狂补作业，直到快快要放学的时候他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收拾好几科的作业跑去小办公室。韩舟则一直沉浸在课本中，认真重温一遍教材的感觉确实爽，虽然浪费时间但也很有成效。 至少他现在有信心保持上一次考试的成绩了。 放学的铃声刚响，许多人便耐不住性子齐刷刷冲出门。等到人影散落，韩舟看了一眼手机，拎起书包径直走向理一。 第27章 寻常 一般情况下都是赵浅和孙京宇在文一教室门口等韩舟放学，可这次韩舟却没有看到他们两人的身影。他盖上笔帽，快速收拾好书包，直奔理一而去。 经过小办公室时，韩舟不经意间瞄了一眼，可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秀眉微动，趴在理一教室的门框边朝里面探头。 此刻理一教室只剩最后一个人，韩舟的眼底闪过一抹失意。他退了回去，正准备离开时却听到教室里面传出动静。纵使已经知道了结果，韩舟依旧不死心地扭过头来。 那个同学熟练地将椅子推到桌下，背起书包朝韩舟走来。 “韩舟？你怎么还没走？” 韩舟：“我来找赵浅和孙京宇，他俩人呢？” “哦，他们晚三的时候被我们老班叫走了。”那位同学看了一眼赵浅和孙京宇的座位，后知后觉道，“就是噢，他们现在都还没回来。” “谢谢了。” 韩舟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对面的5号楼，年级组的窗帘依旧紧闭，看不清内里。 刚才那名同学在关了灯之后就独自离开，霎时间，走廊只剩下韩舟一人趴在护墙边上若有所思地等着。 良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拐角的方向传来，韩舟猛地一回头，只见拐角的顶灯乍亮，有人自光亮中走来。 是赵浅和孙京宇！ 韩舟松了一口气，他转身抱着胳膊，等着眼前的两人过来。 孙京宇快步跑上前来，一双眼眸显得格外透亮，他一把箍住韩舟问：“真没想到你小子还在，怎么不进去等我们？” 韩舟反钳住孙京宇的胳膊，没好气道：“教室里面都没人了我进去干嘛，还不如站在外面吹会儿夜风。” 韩舟：“所以说你们到底去哪儿了？” 孙京宇解释说：“老胡把我俩叫过去谈了会儿话，他那拖延症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都算好的了，要是再晚一会儿我估计赵浅能直接掏出手机告诉你别等了。” 韩舟挑了挑眉，疑惑地看了一眼姗姗来迟的赵浅，随后转向孙京宇：“什么意思？” 孙京宇未说先笑，他看了一眼静如止水的赵浅后张口道：“你是没见赵浅刚才在年级组干着急的样子，自从放学铃声响起，他那手就一直插在兜里，手机屏都摸光了愣是忍住没拿出来。幸好老胡给我俩放出来了，不然我估计他能直接捏住老胡的嘴先给你发个消息。” 韩舟听得入神，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他斜睨了赵浅一眼，赵浅正一副“你真多嘴”的样子盯着孙京宇看。 随即赵浅拽了拽韩舟的衣角，走进教室重新把灯打开。 孙京宇眼见当事人已经离开，随即停止话题。他跟随二人进来，回到座位收拾东西。不一会儿，几人一齐出来。 孙京宇：“韩舟，一会儿要不要去书店？” 在学校里，抛开手机不谈，学生们能够消遣的事情只有打球赏景和看书。 韩舟：“？？？” 敢问阁下是没手机么？ 韩舟：“去书店干嘛？” 孙京宇：“买书啊，荆姐没跟你们说吗？这次月考是按高考模式来的，你难道不做两份套卷熟悉熟悉吗？” 韩舟嗯了一声，此言有理。 三人来到书店，套卷的位置很显眼，韩舟几人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高三区的真题和各种模拟卷。 孙京宇双手叉着腰，看着眼前琳琅满目晃得脑袋疼的题集说：“先买两套模拟卷试试吧，我感觉现在做高考题纯纯浪费。” 赵浅则站在一旁，拿起一套黄皮套卷说：“还好吧，真题又不是只做一遍，可以先做两套年代远的感受一下。” 孙京宇轻哼一声：“你还是太单纯了，根本不知道那帮老师有多贼，真题是压不了月考咱们学校的卷子的。” 韩舟曲着腿，身子压在垒起来的书堆上，摸来一本英语真题把玩。 他回忆起那段不堪的往事。曾经，他和孙京宇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态，自认为仅凭自己学的那点皮毛面对高年级试题就可以应对自如，可结果却并非所愿。 * “孙京宇，要不要挑战一下高难度的卷子？”韩舟手中攥着一张褶皱不堪的试卷，跑到孙京宇面前，兴高采烈地说。 孙京宇轻笑一声冷讽道：“行了吧，你只是多学了两章又不是多学了两年，就后面那几道大题你做的明白？” “就做咱们学过的不就行啦。”韩舟没有气馁，反而依旧沉浸在刚刚征服掉的某道题中，“反正我感觉还不错，你要不要也试试？” “不去。” 韩舟拿着卷子挤在孙京宇身边不停诱惑：“真的？确定不试试？” “……”孙京宇迟疑两秒，最终松口，“算了，挑战一下，至少学过的我绝对能拿下。” 随后，两人找到高年级一个认识的朋友向他要了两份全新的的试题，专门腾出一个晚上的时间，坐在一起各自钻研。 “不行不行，几乎一半都做不了。”孙京宇放弃挑战，扔开试卷瘫靠在椅子上，恶狠狠盯着焦头烂额的韩舟说，“有这功夫还不如打会儿球。” 紧接着，他凑近韩舟，看到对方同样没写几个字的试卷，忍不住揶揄：“还狂么韩舟？” 韩舟眼看自己被识破，随即停下笔扭过头说：“服了。” * “算了，各买一套。”孙京宇眼看赵浅和韩舟都没了主意，索性不纠结，一连着台面上的六科真题和模拟卷全部搂走。 “有道理。”韩舟当即赞同，沿着孙京宇的轨迹同样搂一遍。 韩舟弯下腰，文三科的题集被别的科目淹没，他抛开杂乱堆砌的模拟卷，翻找了半天才看到。他将手边的理三科题集扔到赵浅身前，劝道：“赵浅，你光做真题应付不了学校的考试，还不如先做两套模拟卷。” 话一出口，韩舟就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多余。比起成绩，自己只是班里倒数，而人家虽然只考了一次试，却是实打实的年级前列。相较自己，孙京宇明显更适合为赵浅推荐，毕竟他们两个都是学理的，况且还是一个班的同学。 韩舟闭上了嘴，没再多言。 赵浅默不作声，拿起手边韩舟丢来的题集随即加入环行行列。 门外的寂静逐渐被喧闹取代，韩舟看了一眼时间，是高三的学生放学了。 三人又挑了几本别的书，磨磨蹭蹭良久，终于挪到柜台。 柜台大姐起初还很热情，为学生们一一指路。随着人数逐渐增多，大姐也逐渐显得有些急躁。 “你们等一下啊。”柜台大姐冲着三人说，随后推开隔离板，两手抓着门把手，将大门敞开。 结过账后，三人赶忙搬着一大摞书回宿舍，幸亏几人长得高挺，腰杆挺直可以看清前路。三人就这样走走停停，慢慢朝着宿舍挪去。 周遭目光纷纷投来，搞得三人极不自在，不知不觉间，几人脚上的步伐不知加快多少。 在将题集堆到宿舍后，孙京宇看了一眼时间，对还坐在床上一起整理的韩舟和赵浅说：“韩舟赵浅，趁这会儿还有空，要不再去超市溜达一圈，看看去春游的时候准备点啥？” 韩舟盘坐在床上，只要一沾床，他就浑身发软，闻言，立马拒绝：“到时候拿瓶水就行了，准备那么多全是负担。” 孙京宇又将视角转到赵浅身上：“赵浅，你去么？” 赵浅抬眼斜睨了韩舟一眼，摇了摇头说：“先不去了，我想洗个澡。” “哦哦对，网吧确实呛人，呆久了身上全是烟味。”孙京宇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墙上，“韩舟不是和你一起去的吗，他洗澡的时候咋没带上你？” 韩舟盘着腿将最后一摞题集塞进书包，脑中滑过一串问号：“你哪只狗眼看到我洗了？” 随后，韩舟抬眼看向赵浅说：“你去洗吧，我有点乏了，明天我自己去。” 赵浅噎了一口气回去，他淡淡地哦了一声，没再说话，随后从脚架抽出澡篮，径直出门。 韩舟则快速跑去水房洗漱完爬回自己的小窝，靠在床栏上，弓着一条腿。 他将手机丢在一旁，心不在焉，脑海中全是赵浅一闪而过的失落的表情。他越想越烦，在床上来回翻转。 期间，孙京宇问候了一句，却被韩舟故作坦然掩去。 韩舟神游了很久。最后，他将这一切归咎于害羞，他宁愿跟一群不认识的人洗澡也不愿看到其中有一个脸熟的。 他将枕头横放，躺在床上，盯着头顶沾染尘灰的空调，又开始新的一轮胡思乱想，各种繁琐接踵而至，扰得韩舟烦躁难耐。 韩舟转过身面对墙，刺骨的冰凉与室内的温度格格不入，他下意识地碰了一下暖气管想要取暖，却发现此刻已然没有了去年寒冬时候的烫感。 “奇了怪了，怎么这会儿就停暖？”韩舟收回手，拽了拽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良久，林旭森风风火火冲进门，打破了宿舍原有的宁静：“孩儿们，我回来啦！” “诶呦！”孙京宇将门回顶过去，所幸林旭森躲避及时，不然很有可能一头撞进对面宿舍。 孙京宇蹲在门后，他起身尴尬地揉了揉屁股，随即臭骂道：“有病啊，这么激动干什么？” 林旭森丢下有些沉重的背包，来到孙京宇身旁，他一只手搭在孙京宇肩膀上，笑盈盈地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哥今天高兴，不行么？” 韩舟的耳朵一向很灵敏，他此刻也坐起身来，靠在墙上，俯视着两人。虽然看上去依旧面露愁容，但韩舟的思绪却早已完全被林旭森吊住，他的双眼骨碌一转，平静坐着。 “什么喜事？”孙京宇反手卷住林旭森，不怀好意地呲牙哂笑说，“让兄弟们也乐乐。” 林旭森满脸得意，他的嘴一撇，手指伸在面前晃了晃，闭上眼睛很是享受，随即故弄玄虚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切——”几乎同时，韩舟和孙京宇道出不满。 “天个锤子的机，真无趣，走啦。”孙京宇两手一甩，转身抱起刚买的一大堆套题径直走向铁皮柜。 韩舟则仰着头，用余光看着林旭森，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旭森的视线顺着孙京宇一直拐到上铺，他抬眼望去，韩舟当即看向一旁，但依旧被捕捉到目光。 林旭森来到韩舟床前，踩上两节床梯，从下面探出头来，说：“哎呀！韩舟，我一看到你突然想起来。昨天你发的朋友圈是什么情况，真谈假谈了？” 韩舟稍稍坐起身，没想到这家伙仍不知情。他当即学着林旭森刚才的模样故弄玄虚：“啧啧啧，天机不可泄露。” 林旭森翻了一个白眼，眼神直勾勾盯着韩舟，一只手则从床边潜伏上去：“活学活用是吧？” “诶呀！” 韩舟讶然，猛地一哆嗦，他收拢着被褥朝床头挤了挤，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林旭森说：“过分了嗷，知道我怕痒还挠我。” 林旭森软硬兼施，语气旋即松软下来：“咱俩悄悄地互换秘密，怎么样？” 说着，林旭森还回头找了一眼孙京宇。眼见孙京宇回到床位上自顾自忙着，林旭森当即推了推韩舟的被褥说：“行不行？” 韩舟也顺着林旭森的目光望了孙京宇一眼，他心中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韩舟率先揭秘，他将之前同孙京宇说的话原封不动给林旭森讲了一遍。 闻言，林旭森肉眼可见的眉头一松，嘴角的弧度也弯下去几分。 林旭森禁不住吐槽了一句：“谣言止于智者啊，不信谣不传谣！” 随后，林旭森整理好情绪，跃上一节床梯，同韩舟窃窃私语起来。 两人的对话孙京宇其实听得一清二楚，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整个人盘腿坐在床上，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丝弧度。 等到林旭森从床梯上下来时，时候已经不早了。 喧嚣与静谧交替，校园内的嘈杂已然接近尾声。 韩舟又在床上懒了一会儿，很快便到了熄灯时间，突然，他的面容一凝，捂着肚子极不情愿地爬下床。 趿拉着拖鞋，韩舟着急忙慌拉开门。走廊最边的宿舍一般没人来往，加上韩舟愈发急促，他低着头凭记忆开门。 一束光从门外透过来，韩舟欲行却止，他被一个梆硬的东西堵住了去路。 韩舟猛地一抬头，恰好此时回到床上一直鼓弄书包的林旭森点亮台灯，微弱的灯光从黑暗中迸发，映在门外人的脸上。 韩舟压下去的腰更甚几分，几乎呈鞠躬状，他此刻已经不在乎拦住自己的人是谁，只想快速逃离此地。 “小心点。”赵浅将环在腰间的澡篮向后拉了拉，腾出空位让韩舟过去。 韩舟借着空隙跑出去，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加速，肚子里翻江倒海，难耐至极。他弓着腰回头看了一眼，赵浅已经进去，门似乎虚掩着，传出来的声音愈来愈大，静谧与喧嚣似乎交替。 待到韩舟如同虚脱一样走出厕所时，楼道已经没什么人，只剩下几个光膀子的男生端着盆急匆匆朝宿舍里赶去。楼道两侧窗门敞开，风沿着轨迹将韩舟裹挟，吹得韩舟肚子渗凉，他加快脚步赶回宿舍，门依旧虚掩着，韩舟迎面便撞见刺眼的灯光。 林旭森戴着耳机开始刷套题，察觉到韩舟进门，他快速看了一眼，旋即又去忙自己的事。 孙京宇则同寻常一般没有学习，韩舟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正面着墙乐呵呵刷着视频。 来到自己的床位前，韩舟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静。 赵浅盘坐在床上，他感觉有点不适，抬头便对视到杵在原地的韩舟：“你怎么不上去？” 韩舟捂着肚子哑声道：“我在想要不要喝点药。” 声音戛然而止。 赵浅收起腿，准备下床：“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老毛病了，可能是吃坏肚子了吧。”韩舟纠结半天，还是选择转身从柜子里摸来药。 赵浅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韩舟，他刚推开小桌子，却被回过身来的韩舟一把拦住：“不用，我喝个药睡一觉就好了。” 赵浅反手治住韩舟，淡淡地说：“我想上个厕所，不行吗？” 韩舟心中一群羊驼奔腾，好像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连忙收回手，尴尬地蹭了蹭鼻尖，靠在床梯上让出位置。 赵浅的一只鞋子被踢得不知去向，他打着灯光在地上找了好久，最终却发现就藏在韩舟身下。 赵浅单脚点着地，以防重心不稳，他另一只脚踩在床边：“韩舟，你挪个位置。” “哦哦。”韩舟让开位置。 穿好鞋，赵浅起身正欲离开，却被一条胳膊堵住。 韩舟倚在床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试探问：“赵浅，你那个……水杯里还有水吗？” “……”赵浅二话没说，转身爬回床头取杯子。 咕噜一声，韩舟一饮而尽。 待到韩舟咽下，赵浅才开口：“你喝这个药真的行吗？” 韩舟肆意地抹了一遍嘴，随便找了个倒霉蛋背锅道：“小问题了，就是吃餐厅的饭吃出问题了，不碍事。” “嗯。”赵浅收起水杯，转身出门。 韩舟爬回上铺，趁着刚刚放空肚子，他打算直接睡觉，不给肚子里那群破土而出的家伙一丝机会。 头一沾枕头，困意便上来了。韩舟面着墙蜷成一团，脸几乎要贴到墙上，他强制自己合上眼睛，但内心的**却让自己欲罢不能。 仅仅坚持到赵浅推门而入，韩舟就又重新捧起手机开始看。 窗帘未拉，月色透过枝叶，将其映进宿舍，正正拓在墙上，随风舞动。韩舟的手已经没有力气，被手机压下，摊在床头。 忽然一股振动将他摇醒。 朝阳：睡了没？ 韩舟瞬间清醒，随即翻动身子扫视床下。 杯水载舟：没。 朝阳：忘记问你了，荆姐晚上跟你们说周三春游的事没？ “我就知道。”韩舟心道。 杯水载舟：说了，周三不跑早操，七点半到操场集合，你带队给我们领到校门口，有大巴车接送。 韩舟一口气说完，等到“对方正在输入”停下，他才重重呼了一口气，随即合上手机，沉入梦乡。 第28章 集合 心中有了期待，时间便仿佛停滞。 等待春游的这两天，韩舟除了日常上课以外，整个心都被外出春游这件事情勾走。 众人都着急忙慌地准备着月考，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时全部将自己淹在题海里。唯有韩舟特立独行，先是花了好一番力气将柜子里堆积的以前的教材搬到教室，随后又费了好一番功夫将桌肚清空，认认真真整理了一遍桌面之后才开始学习，加入备考行列。 不过众人为了考试准备的倒是挺足，两天的时间里，文理一班诸多密探便从各科老师口中陆陆续续打探了一些月考消息。 说是全部都考，其实主体部分还是近期学过的内容。毕竟，目前只有文理一班的进度基本完结，其他班级或多或少还有没学完的。 周三这天，韩舟一如荆丹所愿，专程跑去超市买了早餐。 康桥园旁的大道上，孙京宇啃着面包吐槽：“本来昨天说好的咱们四个人一起走，弄了半天林旭森还是跟他对象跑了。” 韩舟背着挎包和赵浅并排走在后面，二人慢慢悠悠，仿佛和孙京宇不是一路人。 孙京宇边走边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等到他反应过来回头时，韩舟和赵浅早已被他甩到身后很远距离。 孙京宇站在原地等了他们一会儿，好奇问道：“你俩走这么慢干嘛？” 韩舟大步迈了两步来到孙京宇近前：“慢慢走呗，急什么？” 孙京宇：“我体委啊，不得提前到位吗？” “我看是苦力。”韩舟舀了一勺粥灌入嘴中，随即同跟上来的赵浅说，“你说是吧，赵浅。” 赵浅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只一味地点头。二人一番操作整得孙京宇顿时有些无语，他箍住韩舟说：“要不是有些人高一刚开学那会儿选体委的时候故意不喊大声，我也不至于矮个子里挑高个被迫选上。换了班级更是离谱，老胡直接问我们有谁当过体委没，咱们班王宇渊你还记得吧，当时他直接给我推了上去，真是没谁了。” 他松开韩舟，叹了一口气道：“要是我不当体委，今天早上最起码能多睡半个小时。” 韩舟不解，单纯道：“不想干直接找老胡辞了呗。” 孙京宇：“算了，我都习惯了。” 高一晨跑队列此时还没结束，韩舟三人选择先去篮球场等几分钟，等人群走散再过去集合点。 不一会儿，操场上仅剩等待出发的文理一班学生。这个时间点，到位的没几个，这么好的睡懒觉机会，大多数人选择了不浪费。 孙京宇巡视一圈，四下基本无人，随后他便走上主席台，趁着人少，他竟学着那些上台演讲的同学模样，发表着自己的“感言”。 韩舟则一屁股坐在草坪上，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黑，所以无所畏惧。而赵浅就不敢这么随意了，毕竟春季的白色校服并不耐脏。 “头一次这个时间点坐在操场上。”韩舟索性直接平躺下去，整个人铺在草坪上，他看着远端畅然道，“要是每天都能不晨跑就好了。” 赵浅哂笑说：“快了，到了高三就没有晨跑了。” 韩舟抱头惆怅，这样的痛苦还得经受几个月。在呻吟了几声后，韩舟掩面一动不动，仿佛再次陷入梦乡一般，有节奏的呼吸显露在身上。 赵浅蹲了下来，他杵在韩舟身旁，将他的衣服往下拽了拽：“这也才三月底，早上天气还是很凉的，别露肚子。” 韩舟登时心里一暖，他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挪到赵浅身边问：“赵浅，你在你原来那个高中怎么样？” 赵浅：“很好。” 韩舟眉头微微一蹙，追问：“那一中呢？” “也很好。” 孙京宇助跑加速，一个大跳从主席台跳了下来。他来到赵浅身边，一把挽住赵浅脖颈：“那你更喜欢哪里？” 韩舟讶然，齿白从红唇中显露：“嘿——见过抢答的，还没见过抢问的。” 孙京宇夹在二人中间：“正好，现在你就见识到了。” 赵浅眼球快速闪动，犹豫了两秒后说：“这里。” 韩舟莫名感觉心跳快了一拍，他抬眼看向赵浅，刚好对视上对方的眼眸。 孙京宇大笑一声，刚要准备同赵浅展开下一个话题，忽觉腰部传来一阵剧痛。他回头一看，贾素正嗤笑着掐他。 “我靠，你俩啥时候来的？”孙京宇松开勾住赵浅的手，猛地向后窜了两米，一脸错愕看着收回手的贾素和站在一旁人畜无害放声大笑的林旭森。 贾素一副笑靥道：“刚到，刚到。” 林旭森则在一旁揶揄：“胆子真小。” “我去，你千万别让我找到机会在背后吓你。”站稳后，孙京宇威胁林旭森，侧身看到韩舟和赵浅也在偷笑，瞬间就明白了一切。他没好气地走来，质问韩舟和赵浅二人：“合着你们几个是一伙儿的？！” 韩舟率先破了功，答案浮上脸庞呼之欲出，他悄然起身，趁着孙京宇转移视线之际溜到一边。赵浅则摊开手笑了笑，表示无辜。 贾素噗嗤一声，同样放声大笑。她和林旭森刚从甬道出来，一眼便看到从主席台向下跳的孙京宇，两人当即心生一计，给韩舟和赵浅使了个眼色，配合自己吓一吓孙京宇。 她收起恣意笑颜，将小挎包调短，同林旭森一起，围着坐了下来。 至于刚才坐在赵浅身边的韩舟和孙京宇，此刻正绕着操场上演追逐赛。 “……” 天际朝阳渐高，春日温和的日光洒在身上，韩舟感觉额头有汗珠滑落。他借着衣领扇风，刚才又蹦又跳一惊一乍没觉得，可真等身体缓下来才发觉有点累了。 看到韩舟走了起来，孙京宇快步追上他问：“咋不继续跑了？” “怕你一会儿跑吐了。” 韩舟朝操场入口处望去，若隐若现有人朝这边走来。他来到赵浅身边，径直走了过去，他从赵浅兜里摸出两张纸，会心一笑：“我就知道你带了。” 韩舟递给姗姗来迟的孙京宇一张，两人随即一起走向阴凉处。 甬道口有风经过，韩舟瞬间感觉清凉，他当即转身朝众人吆喝：“赵浅！你们几个不晒吗？过来凉快会儿。” 看台下方的甬道作为常年的避阳地，两侧尽是长椅，韩舟几人完全有空间分开坐。 孙京宇两腿敞开，头几乎要埋下去。忽然，他直起身问韩舟：“几点了韩舟？” “7点14了。”韩舟眼眸轻抬，继续玩着手机。 孙京宇借力起身，面向墙壁伸展了一番，随后走向操场。作为体委，他必须站在操场上，不然同学们乱跑乱窜找不到集合点就坏事了。 “还是我们一身轻没职位的好啊。”韩舟目送孙京宇重新置于太阳下，他向赵浅这边蹭了蹭，一条腿自然地搭在赵浅端坐的腿上说，“能多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韩舟，没见你跟你们班男生这么坐过啊。”片刻后，操场上有人声传来，坐在二人对面的贾素顺势抬头，瞳孔瞬间放大，她头一次看见这一幕，不免嬉笑，“怎么？跟自己班的同学只上课不交涉，毕业以后还没我们班的同学熟啊？” 赵浅并未将腿收走，依旧纵容韩舟。 韩舟却仿佛被吓了一跳，他猛的抬头，做贼心虚般嘿嘿一笑说：“我们班男的也没几个，杨启谭筱黄淼他们都是走读的还没来，这会儿就是想也实现不了啊。” 贾素瞥了一眼身旁自顾自玩手机的林旭森，指了指：“这个嘞？” “你占着我也不敢呐。”韩舟打着趣，重新将腿搭在赵浅腿上。 贾素耳垂微红，她将林旭森朝另一个方向推了推，林旭森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站在空地不知所措。随后，贾素说：“现在人也不少，怎么这会儿你又不尴尬了？” “这不大家都是老熟人嘛，不见外。”说着，韩舟得寸进尺，将另一条腿也压在赵浅腿上，“况且人也不多。” 赵浅眼尾一紧，放下手机。 话音刚落，几人便听到篮球场方向传来两阵笑声，韩舟循声看去，正巧看到两名女同学挽着胳膊有说有笑朝这边走来。他咳了一声，慌忙坐正，试图当做没事人一样将尴尬融进手机。 那两名女生韩舟认识，是和贾素一个宿舍的理一同学，她们咂摸了一下，似懂非懂地朝四人打着招呼。 赵浅长呼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距离集合时间没剩多少，刚好韩舟的腿也放了下来，他索性站起身，对众人说：“时间差不多了，去集合点吧。” 此刻操场上已经聚满了文理一班的学生，几个住校生此时也已经从甬道出来，孙京宇正双手举着两个班的班牌，将集合点队伍分成两列。 韩舟几人不约而同站到了队列末尾。 “文理一班全体都有，向后转！”又等了几分钟，孙京宇卡着时间点发号施令，众人随意懒散地各自转身。随后，孙京宇从一旁绕到排头，继续喊：“齐步走！” 这个时间点早读还没有下课，孙京宇带着两列长队沿着大道一路上畅通无阻。 胡杰峰和荆丹早已等候多时，看到文理一班过来，胡杰峰随即进入保安室。 队伍行进没有停下，荆丹随队伍一同出门。各科任课老师早已上了车，韩舟看着打开车窗朝外面探头的薛老师，当即对着并排走的赵浅窃声道：“我就说咱们学校的大门能吸收人的精魄吧。你看，就连老师们都是能不进来就不进来，能上车等着绝对不会下来。” 赵浅不用刻意寻找，毕竟身处排头，视野开阔。他笑了笑，小声回复：“确实。” 孙京宇将众人领到位置，韩舟见状，甚至没等赵浅反应过来便拉着他直奔远端那辆车，众人随即解散，各奔东西。 眼见二人走远，孙京宇当即决定立马拦住未开溜的其余众人：“两个班的同学等一下，咱们按顺序一个班一个班上车。” 第29章 小事 坐大巴车，韩舟最喜后座，尤其是最后一排的五连座。他第一个跑上车，薇薇和马姐正各自背着包坐在第一排目视着学生们上车，文科老师同样在第一排的另一侧谈笑风生。 “老师好！”韩舟一连喊了四遍，这才溜到最后一排。 片刻之后，孙京宇紧随二人上来，追到二人身边。 不等其他人上车，孙京宇开门见山：“韩舟，我操……我差点成笑柄了。” 原本韩舟还觉得莫名其妙，孙京宇怎么突然看上去凶神恶煞，嘴里还一直臭骂。直到赵浅在自己耳边提醒了一句，韩舟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给孙京宇说这次的大巴车随便坐了。 “哈哈，我真不是故意的。” 韩舟七分真情，三分假意：“这次是真给忘了。” 他快速躲到靠近车窗的位置，同时紧抓着赵浅不放，将赵浅拽到自己身边，隔开孙京宇。 孙京宇无语，想要越进去和赵浅换位置，奈何赵浅被韩舟死死锁住。 僵持之际，韩舟攥紧赵浅的衣袖，却发现拉不动。他当机立断，反方向靠拢赵浅，尽量保持自己和赵浅的距离挨着。 赵浅夹在两人中间左支右绌，他闭上眼睛，索性直接坐下。 “？？？” 拉扯的两人瞬间发懵，互相白了对方一眼后同时坐下。 片刻后，孙京宇率先松开赵浅，挪了挪位置向前坐，险些用力过猛扑倒在地，他连忙抓住两旁座椅上的抓手，稳住重心，恶狠狠瞪着韩舟说：“韩舟，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鸡贼，跟我同步信息的时候竟然不说全？” 韩舟向后一倒，靠在座椅上，他抱着胳膊故意将头埋深，避开孙京宇的视线，莫名的心虚映上面容，铿然道：“这回是真忘了，那天晚上我都快要睡着了你突然给我发消息，我能记得什么全都告诉你了。” 赵浅仰着头靠在座椅上，他似懂非懂听着两人争辩，俯视他们依旧喋喋不休的样子说：“看你们挺激烈的，要不我还是换个位置吧？” “？？？” 不是你自己坐下的吗？ “不用，你躺你的。”韩舟斜睨了赵浅一眼，一把将赵浅按了下去。 孙京宇整个身子侧了过来，手指着韩舟，语气中夹杂几丝威胁，脸上却藏不住心里的坏心思，苦笑说：“绝对故意的，下次别让我逮到机会坑你一把。” 其他同学陆续上车，可无一例外，原本车下分外张扬，勾肩搭背，牵手戏谑的众人刚一上车便立马换上一副老实模样，尽数朝后排涌去。 两人没再理会对方，韩舟转过头开始欣赏窗外自由的街景，孙京宇却因为位置尴尬，只能注视着上车的同学们。或许是文一学生上车占比多，和其他班同学挨着坐尴尬的缘故，又或许是孙京宇人格魅力的问题，先前上车的一众女同学不约而同全都选择避开孙京宇。 倒数第二排，两位女生将一黑一红两个沉甸甸的书包丢到同排座位上，随后看了一眼身后，扭头坐下。 “？？？” 孙京宇等了好久，好不容易逮到两个熟人，他赶忙招呼：“林旭森，贾素，这里！” 孙京宇的嗓门本身就大，加之车上比较安静，话刚一出口，便引得众人纷纷回眸，他虽蜷在后排，但架不住一车人的注视。旋即热感涌上脸颊，孙京宇似笑非笑地停顿两秒。 张薇薇和马乐莉同样闻声回首，随即相视一笑。 林旭森和贾素正同史地老师打着招呼，被这突如其来一声吓了一大跳。 贾素歪了歪脖子朝孙京宇这边看去，顿感一丝不自在，她急忙拉着林旭森，催促他走快点。 两人迅速来到近前，韩舟闻声，先是看了一眼贾素，随后对跟在她背后的林旭森说：“我就知道你找贾素去了，就说嘛半天没跟上来，还以为你入赘到理一那辆车上去了。” 赵浅静坐在位置上，他抿嘴一笑，感觉有点憋不住，当即合拢眼睛低下头。 林旭森扫了一眼坐在最后一排的三人，随后看向韩舟，未说先笑。直至贾素朝座位里侧走去，林旭森这才缓过劲来，捧着腹断气笑道：“你这不也拉着孙京宇和赵浅过门了嘛。彼此彼此……不对，是我甘拜下风，我只带了贾素一个，而你一次性拐了俩。” 赵浅将头埋低，借着戴耳机的动作抿唇偷笑，韩舟快速斜睨了一眼，现在可顾不上他。 孙京宇为贾素让开位置，来到林旭森身前，听林旭森这么一说，他连忙修正，一手搭在林旭森肩上，说：“此言差矣，我那是为了‘报仇’不得已跟上来的。韩舟这小子坑了我一把，我高低得上来教育他一顿。” “那你咋还不走嘞？”韩舟立马反问。 孙京宇哑口无言，他四下寻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理由，开始胡搅蛮缠：“这不是后车门关了嘛，我下不去。况且，你还没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呢。” 韩舟回首，零星几人站在前车门口找着座位，他朝车下望去，荆丹正吆喝着没上车的几人去另一辆车。 林旭森饶有趣味，一旁放好背包的贾素便迅速参与进来。对于孙京宇和韩舟的事情，她虽然没有耳闻，但却切切实实眼见了整个过程。 贾素：“韩舟你俩跑太快了，都没看到刚才孙京宇在下面干了啥。我跟你说，刚才不是解散了嘛，本来大家都已经散开各走各的了，孙京宇直接大喊一声把人全都叫了回来，说是要按顺序各上各班的车。” “最尴尬的是，不仅没几个人会听他的，而且荆姐第一时间过来把孙京宇叫走，我看那架势应该是训了两句。” 韩舟虽然没有眼见，但此刻却在认认真真地耳听。他越听越替孙京宇捏一把汗，虽然之前也一起尴尬过，被骂过，但这次不一样，总归来说还是因为自己没有把信息传递到位导致的。他抬眼看了一眼孙京宇，眼里尽是愧疚。 韩舟停滞几秒，忽然背后一热，是赵浅的手在他的脊背上轻拍。 韩舟：“这次算我的问题，改天弥补你两桶泡面。” 孙京宇眼底同样闪过一丝亮光，他正欲走回座位，却差点绊倒。 幸亏有赵浅和林旭森的搀扶，孙京宇才幸免于难。 眼见氛围有些沉重，林旭森当即打趣：“怎么讲，我护住了你的两颗大门牙，你是不是应该分我一桶泡面啊？” “去一边去，一码归一码。”孙京宇抓稳座椅前排的把手，转身坐下，“你还欠我两桶泡面呢，什么时候还？” “有么？” 孙京宇竖起一根手指，邪魅一笑：“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只需要一桶泡面。” 林旭森哭着嗓子：“黑心商家啊！” 孙京宇立马转变风格：“今天哥心情好，你和韩舟欠的泡面我全免了。” 林旭森喜着嗓子：“良心商家啊！” 韩舟的齿白逐渐从红唇中复现，他跟着林旭森附和。 不对！我什么时候欠过孙京宇泡面，以前不是他赖得最多吗？ 待到韩舟反应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他心道：“算了，就这样吧。” 突然，林旭森感觉背后一凉，他回过头来，正巧撞见杨启笑眯眯的面庞。 “林旭森，赶紧就坐吧，荆姐来了。” 韩舟抬头看了一眼，荆丹不知何时已经上车，目光正凝视在后座。 “林旭森，别挡着道，赶紧找个位置坐下。”荆丹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她一开口，原本车上嘈杂混乱的众人瞬间清醒，纷纷掏出提前准备好的笔记或书，装模作样看起来。 林旭森悻悻回去，正当韩舟以为车上已经没有座位，开口提醒杨启时，前门门口，谭筱走了上来。他径直走向后排，韩舟扭过头，杨启已经抓起红色书包坐到了自己前面。 “车上还有空位吗？”荆丹大喊一声。 众人立马扭头左右扫了一圈，纷纷回应：“没有。” “老师，这里。”荆丹手边，有个同学指了指自己旁边。 “我知道，我还没座位呢，等会儿就坐你旁边。” “……” 荆丹看了他一眼，随后反复扫了几圈，确认坐满，当即转头说：“司机师傅，咱们出发吧。” 随着车子缓缓启动，荆丹也随之坐下。 确认荆丹的视野扫不到自己的位置，韩舟窃喜，心中暗暗感叹黄淼大公无私的同时，手上光明正大掏出手机开始玩。 车窗外的风景，是留给困在“囚笼”里的自己看的，如果能随意地玩手机，韩舟更愿意沉浸这一方小世界中。 忽然一阵振动，韩舟一看，是贾素发来的。 贾素和林旭森两人都是韩舟的初中同学，几人成绩相近，总是打成一片。几年同窗下来，韩舟早已把他们当成极其要好的朋友，无话不聊。 素：韩舟，复习的怎么样了？ 韩舟先是一惊，直起身望了一眼前排，荆丹同车上有些人一样，也在养神。随后，他扭头看了一眼身侧，赵浅正戴着耳机闭上眼睛不知道在干什么，孙京宇更是抱着胳膊靠在林旭森身上睡着，两人隐隐打着呼噜，只剩贾素精神亢奋，脑袋贴在车窗上看手机。 那头似乎注意到韩舟，她指了指手机，示意韩舟去看。 杯水载舟：就那样吧，准备一天攻略3500词和64篇古诗。 杯水载舟：你怎么样？ 素：我还行，这两天复习得也差不多了，还好之前背的东西都还没有全忘完。 杯水载舟：佩服。 杯水载舟：我看之前的东西都跟新的一样，它们都认识我，但我不怎么认识它们了。 素：哈哈哈。 素：你加油。 第30章 基地 时间流逝飞快，韩舟忽觉车速停缓，他拉开车窗帘，窗外一片青葱绿意，冉冉上升的太阳终于透过车窗再次洒进车内。荆丹开始吆喝众人起床，前后两门同步打开，零星几人不情愿地被人流冲下车。 后排这边，韩舟和贾素本就清醒，赵浅则半昏半睡看不出状态。韩舟摇了摇赵浅，他缓缓睁开眼，卸下耳机，手机亮屏，时间恰好九点整。 赵浅五指插进秀发，顺势捋了捋耙梳整齐，这一觉睡得莫名其妙。 韩舟噗嗤一声，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看着赵浅说：“不怪你，大家都睡，你很难忍住不睡。” 赵浅揉了揉眼，对韩舟说：“先收拾收拾下车吧。” 众人的效率极快，很快就只剩下最后两排的同学没有下车。杨启率先站起，他将过道座位的谭筱硬拔起来，牵在自己身后跟上人流末尾。 “咱们也走吧。” 韩舟见状，起身将拖在身后的挎包调正，同样拉着赵浅胳膊硬生生拽起。随后对着卡在出口的孙京宇说：“醒醒，懒猪，不走别卡着人呐。” 孙京宇的睡姿简直惨不忍睹，他几乎半个身子扑在林旭森身上，整得对方欲睡不能，欲醒不能。孙京宇倒是没什么感觉，反倒像是做了一个美梦般畅然起身，浑身自在，而一旁饱受摧残的林旭森则就苦不堪言了。 孙京宇磨蹭了一会儿，正和林旭森意，毕竟自己终于解放，能多坐一会儿就多坐一会儿，而挤在最两边的韩舟和贾素就苦闷至极。 贾素早已收拾好东西，拍了拍身旁看上去像是喝了两瓶洋酒处于微醺状态的林旭森和孙京宇说：“你俩不下就坐前面去，别挡道。” 贾素的语气略带急躁与凶狠，两人闻声，立马飞跃到后门口，追上队尾的杨启和谭筱。对于这位自己班的英语课代表，孙京宇可是见识过她的狠辣，而林旭森就更不用说了，贾素的脾气他甚是了解。平时嬉戏玩闹还好，可一旦惹恼了她那后果不堪设想。 在后排余下几人陆续下车后，荆丹踩在前门阶梯上最后向车内望了一眼，确认没人这才下车。 两个班的人交错汇集，在孙京宇的指挥下列成两队，静候胡杰峰和荆丹安排。 “等会儿由机构的导游带我们参观基地，你们最好熟悉熟悉路程，我们下午会在这里安排趣味小活动。”胡杰峰双手合十，脑袋左右伸展，声音拉得极高，尽量让每一个同学听到。 说曹操曹操到，机构安排的导游只有一位，韩舟好奇地朝着队列前方望去，一位个子拔高，面善亲切的女导游朝队伍这边走来，与她同行的便是基地的领导们。 导游先是同老师们握手，随后胡杰峰和荆丹便将学生们交给她。 “呼！呼！”导游来到队伍前，从挎包里拿出麦克风，她吹气试了试，声音正常。韩舟对这种夹杂着电音的东西太熟悉了，不止韩舟，几乎所有的同学皆被这一声吸引。 “同学们好，今天由我来作为大家的导游，引领大家畅游我们的教育基地。” 荆丹跟随胡杰峰同基地领导握完手后，立马赶回学生这边，她吩咐众人：“你们跟着这位导游走就行了，记住，要怎么？” “多看多听多想。”文一几乎每人张口，理一几乎没人张口。荆丹心满意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很棒！” “那就开始吧。” 荆丹朝导游点了点头，随即对众人说：“各科老师都会陪你们一起游览，有什么问题可以找老师们，随便哪一个都行。” 韩舟朝队列外侧看去，各科老师正聚在一团聊天。 “大家不用这么拘谨，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导游温声道，说着又从挎包里拿出一杆旗子举过头顶，转身领着一众人走进基地。 两个多小时的游览度日如年。起初成团并行的一众学生走着走着就分散了。 正午临近十二点，韩舟头披着赵浅的校服外套，游荡在队伍最末尾。 韩舟加速快跑来到路口，先前说好一起走的孙京宇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身后的赵浅，他向前方望去，唯一能看到的仅有刚拐过去的黄淼，再往前望去，空无一人。 韩舟踩在石墩上回过身来，面色焦急地喊着赵浅：“大部队都快看不到踪影了，赵浅，你走快点啊。” 赵浅小跑几步，赶到韩舟身边，当面拆穿他：“不知道是谁两步系一下鞋带，三步找一次厕所。得亏人家基地公厕多，不然都不够你上的。” 韩舟脸上明显挂不住，他回头一望，慌乱之下上手将赵浅的嘴堵住，说：“我的锅，你先背。” “？？？” 为了保证有人不掉队，几个老师商量着挑出一位跟在所有学生最后。张薇薇毛遂自荐，主动揽下这份活。她撑着伞走在人群尾端，眼前的人从一堆变成几个，最后只剩下两个，严格来说应该只有一个，因为赵浅是被韩舟硬生生拖慢的。 张薇薇冲着路口又一次停了下来的韩舟和赵浅大喊：“韩舟赵浅，你俩等一下。” 韩舟以为张薇薇要责怪自己，嫌自己走得太慢，他本能的想要逃避，但又做不到。 韩舟和赵浅停在原地，直到张薇薇追上他们。 “不想走就不走了，就剩一小截路了，刚好我也懒得跟上去。”张薇薇不紧不慢走来，将韩舟和赵浅揽入两臂之中。 张薇薇左臂略加力气，赵浅稍显拘谨，张薇薇却像是行至半途遇知己，“幸好你跟韩舟在一起，不然我一喊他绝对一溜烟就跑走了。” 赵浅笑吟吟，仿佛十分赞同张薇薇的话。 韩舟鉴于张薇薇的缘故，没敢反驳。 片刻之后，张薇薇松开二人说：“韩舟赵浅，你们要是觉得晒了就和我打一把伞吧。放心，伞够大，绝对能全遮。” 赵浅本想拒绝，但看到一旁的韩舟已经将头上披着的校服抽掉，纯白色的校服下滑，赵浅接过校服，应答：“好的，谢谢老师。” “感谢薇薇姐，薇薇姐最好啦！” 张薇薇轻轻在韩舟背上拍了一下，哂笑：“你这家伙。” 虽说张薇薇的个头在教师行列属于拔高，但韩舟和赵浅的个子更高，三人越走越别扭。 起初，韩舟和赵浅心照不宣，各自弓一点腰勉强前行，但走着走着二人便察觉张薇薇的伞压的更低。韩舟侧头看了一眼，伞柄几乎都要贴到张薇薇的肩上，整个伞早已倾斜，日光已经侵占到韩舟和赵浅的腰部。 韩舟实在坚持不住，叫住张薇薇：“薇薇姐，要不让我俩拿着伞。” 张薇薇反应过来，以笑掩饰，将手中的伞递给赵浅：“行。” “？？？” 韩舟跨了一步，准备从赵浅手中夺伞，却被张薇薇拦住：“韩舟，赵浅看着比你高点，让他站中间给咱俩打着吧。” “……” 韩舟胡编乱造：“薇薇姐，赵浅穿增高了，本来我比他高的。” 赵浅轻挑秀眉，饶有趣味：“不觉得。” “不见得！” “不承认罢了。” 张薇薇看着面前两个小家伙嬉戏拌嘴的模样，突然有了几分欣慰，她总觉得，赵浅会潜移默化地改变韩舟。张薇薇的嘴角不自觉扬起，她仿佛已经看到韩舟英语成绩逆势而上的样子。 三人的行程终止到大路尽头的基地食堂，来到食堂大厅前，赵浅将伞还给张薇薇：“谢谢老师。” “嗯。”张薇薇收起遮阳伞，拉上二人走进食堂，说，“走，看看人家基地里面有什么好吃的。” 基地食堂的规模不算小，毕竟需求人口摆在那里。此刻学生们全都已经三五聚在一团就餐，所有窗口全都无人。 张薇薇找到单独坐在一桌的教师团体，忍俊不禁：“看来老师们人缘都不好啊，附近都没个学生坐。” 韩舟和赵浅也寻着张薇薇的目光看了过去，荆丹和胡杰峰两人孤零零坐在一桌，其他老师则围一圈坐在六人座。 韩舟怕被发现，立马将视线挪开，他热络邀请张薇薇：“薇薇姐，你人缘好，等一下和我们坐一桌吧？” “呦？看来我的学生缘确实要比其他老师要好点啊。”张薇薇出乎意料。 “那当然啦，薇薇姐人美心善，是我们最敬爱的老师。”韩舟甜言蜜语，“你说是吧，赵浅？” 赵浅应答。 韩舟继续软磨硬泡，连推带搡将张薇薇说服，同自己和赵浅坐在一起。 “有一说一，人家基地的食堂虽然不咋地，但至少比咱们学校餐厅的那些，大锅饭，强一点。”韩舟打完饭，专门挑了一处偏僻的地方避开人群，他挨着张薇薇坐，抓着筷子点评面前的三菜一汤。 对面的赵浅只是静静听着，吃饭的速度不变。 “吃你的饭，话还不少。”不知何时，荆丹和胡杰峰出现在韩舟身后，韩舟宛如见鬼，条件反射一般险些将铁板桌顶起来。所幸基地的铁板桌牢固，不然一桌饭食就要被韩舟全部掀翻。 韩舟捂着膝盖闷痛，他连连叫苦：“荆老师胡老师，你们怎么来了？吓死我了。” “没想到是吗？”荆丹一手按在韩舟的背上，引得韩舟本能反应汗毛直立，荆丹哂笑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老师，我就算是做了亏心事也怕鬼敲门啊。” 闻言，赵浅在一旁憋笑，张薇薇则不加掩饰。 “我是鬼吗？”荆丹刻意沉着脸凑近韩舟面前，“听说你一直在拖大部队的后腿，搞得人家张老师都得陪你慢慢走。” 韩舟愕然，连忙解释：“没有啊老师，我纯属冤枉，不信您问赵浅，再不信您问张老师。” 赵浅为韩舟辩解：“嗯，韩舟一路上一直闹肚子，都把我带来的一卷纸用完了。” 韩舟看了赵浅一眼，欣慰又无奈。 胡杰峰将手轻轻压在赵浅身上，问了一句：“真的？” 赵浅点点头。 荆丹虽然有些动摇，但仍是不信，还好有张薇薇开口，为韩舟解释：“荆老师，确实如此。” “行，那你们吃吧，一会最好歇会儿，下午还有活动。”荆丹似信非信，“张老师，一会儿别忘了。” 目送荆丹和胡杰峰，韩舟将餐盘挪到一边，支在桌上问张薇薇：“薇薇姐，看样子，你一会儿还有安排啊？” 张薇薇轻描淡写：“老师们开个小会，再确认一下下午的活动和分组安排。” “哦。”韩舟顿时有些失望，他本以为是什么秘密，还以为自己马上就能获得第一手资料，没想到就是简单的开个小会。 有了荆丹和胡杰峰的先例，韩舟吃一口抬一次头，扫视一圈有没有人蓄意吓自己。他的速度很快，狼吞虎咽没几分钟功夫便将完成了光盘行动。 张薇薇本想多坐一会儿，但奈何荆丹再次出现，还好韩舟提前有防备，这才没再被吓一跳。荆丹将张薇薇喊走，韩舟又坐了一会儿，他看着赵浅慢悠悠吃饭的样子，真想抓起盘子一把将剩下的饭菜全部倒进对方嘴里。 “嗨！”韩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醒，他猛地一抖，回眸发现竟然是孙京宇和林旭森。 林旭森将两瓶冰镇矿泉水放到桌上，说：“喏，冰镇的。” 孙京宇：“放心，不是专门给你们买的，不用感动。” 韩舟看着孙京宇口是心非的样子，哂笑说：“我也没有说要感谢你啊。” 孙京宇嘁了一声，踩在座椅支架上说：“话说你们俩怎么走的这么慢，我逛着逛着就不见你们踪影了。我寻思我走丢了呢，找了一圈看到不少咱们两个班的人就是没见你俩，搞了半天你们吊车尾了，哈哈。” 韩舟眼动头不动，下意识地斜睨了赵浅一眼，随后拧开瓶盖猛灌一口说：“谁让你跑那么快，自己走着走着就开始乱逛，我上个厕所的功夫你就没影了。” 赵浅放下手中竹筷，站起身来：“我吃完了，走吧。” 孙京宇为韩舟让开位置，几人边走边聊。 “刚刚荆姐和老胡找你俩什么事，不会是嫌你们吊车尾吧？”孙京宇随意猜测。 韩舟不可置信：“你咋知道，偷听了？” “真的？！我瞎猜的。”孙京宇同样不可置信。 等到韩舟将盘子放下，孙京宇一把搂住韩舟说：“是不是被教育了一顿，嗯？快跟我说说，让我乐呵乐呵。” “差不多吧，我吃正香呢就被一通质问，还好有赵浅和薇薇姐给我作伪证。”韩舟看了一眼身后放盘子的赵浅说，“就是赵浅的理由找的不太好，还需要磨练磨练。” 韩舟停下脚步等了两秒，直到赵浅跟上。他从孙京宇的束缚中挣脱，一手指着赵浅说：“赵浅，你下次换个理由，刚才你找的借口我八百年前就用过了，光我说都说过十几次，荆丹绝对不会相信。” 赵浅认真地听，他之前从来不找借口，新学的两招还是师从韩舟。 赵浅：“那你多教我两招，我学习学习。” “多跟着韩舟浪两次就会了，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林旭森微微一笑，这方面，他也深有体会。 四人来到门口透气，可吸入的全是热风。韩舟退了两步，食堂的温度比外面低得多。 韩舟看着眼前不知道热不热的三人，不解问：“外面正热着呢，咱们还出去？” “昂，不然呢。”孙京宇回过头，“你不去吗？” 韩舟犹豫两秒，决定克服炎日，下定决心道：“走吧，反正待食堂也挺无聊的，不如出去转转。” 说着，韩舟就要朝阳光处走去，却被林旭森拦住：“等一下，还有个人。” 韩舟以为是贾素，刚想吐槽一句，却被孙京宇抢先一步：“等一下黄淼，那家伙掉厕所了，我俩买完水到现在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出来。” 韩舟哦了一声，转过身去面向食堂里面，他担心黄淼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门口，只跑去吃饭的地方找。 “抱歉，来晚了。”黄淼抓着矿泉水，慌里慌张跑来，“走吧，我们出发。” 第31章 活动 正午时分，本该是养精蓄锐的时间，可总有人精神活跃，异常亢奋。韩舟几人漫步在偌大空旷的基地里，行至半途，便纷纷诉苦喊累。 韩舟已经困意大发，他强撑起快要塌下去的眼皮看了看周围。孙京宇跑在前面，一点疲倦看不出。身旁的林旭森和黄淼看上去则与自己一样，脚步沉重，宛如行尸走肉。赵浅就另当别论，毕竟这家伙从来就没睡过午觉。 韩舟逐渐失去了对方向的判断，他随波逐流，一路拐着赵浅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怎么又走回来了？”韩舟翁着嗓子说。 林旭森闻声，抬眼看了看：“谁带的路？导游当得一点都不称职。” 赵浅撇过头，全然一副“反正又不是我”的表情：“是吗？” 林旭森指着不远处连排的房子继续说：“那儿不就是食堂后门吗？” “哦对，想起来了，出来之前我还在那边买过水。”黄淼后知后觉。 走在最前面的孙京宇：“……” 几人悄无声息地溜进食堂，挑了个偏远的角落坐了下来。 韩舟东张西望找了找，并未发现领队老师们的身影。他松了口气，刚想准备找几人聊天，可转头却发现除了赵浅以外所有人都已经倒头睡着。 哥几个这睡眠速度真……可以。 韩舟揩了揩额头浸出来的汗，朝赵浅这边挪了一点：“诶，赵浅。” 他刚心生一计想要调戏一番对方，但话到嘴边却噎了回去。 “咱们要不也眯一会儿吧，下午还有体力活，谁知道会有多少。” 赵浅的眼皮开始松软下来，空气中似乎漂浮着灰尘和沙砾，噎得他有些说不出话。 他哑声回应：“好。” “滴滴滴——” 良久，不知是谁的手表发出了机械响声，将连同赵浅在内的几名同学吵醒。 赵浅擦了擦额头闷出来的汗，看着手臂上的红印，他连忙摸出手机，没想到这次竟然睡了足足一个小时。 食堂里已经有少许同学站起了身，正驱赶着午间留下来的困顿阴霾。 荆丹与胡杰峰带着一众任课老师准点出现。她清了清嗓子，大喊一声：“起床啦，懒虫们。” 顿时不少同学好像做了噩梦一般惊醒过来，惊慌失措，左顾右盼。 韩舟还在梦里老牛拉车，正琢磨着怎么将深陷泥潭的木板车拽出来时突然脚下一空，掉下悬崖。他噌的一下醒过来，发出的声响将周围人全部吵醒。 一时间，韩舟感觉有一束聚光灯照到了自己身上，似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看。 孙京宇揉着眼睛骂骂咧咧站了起来，他没有过多停留，穿过半边衣袖便匆匆朝厕所跑去。 黄淼则险些向后倒了下去，幸好有人搀扶，这才免于一场灾难。 林旭森睡眼惺忪地撑着黄淼的后背，他打了个哈欠，将黄淼扶正：“稳重一点啊黄淼，还有，你减减肥吧，我快要撑不住了。” 黄淼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尽量。” 林旭森收回手转而去餐桌上找眼镜，朦胧之中瞧见有人走来。 贾素踩到铁杠上，一把揪住林旭森的耳垂没好气地说：“林旭森，赶紧起来，没看到荆姐和老胡都来了吗？” 韩舟的反应比林旭森还激烈，他慌里慌张从座椅上离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随后拐上赵浅赶忙朝大门口跑去。 荆丹又催了催还在食堂里逗留的众人，朝门外已经清醒过来的同学们说：“大家一共排成九列站好，自行分组，每个小组最多不超过八个人。” 胡杰峰：“各个小组都会有一名老师专门带着你们去任务地。” 一时间，将近一半的学生涌向了张薇薇，还有少部分学生三两抱团来到马乐丽和其他任课老师身前，唯有发号施令的两位年级主任面前几乎空无一人。 张薇薇站在一众领队老师的最边上，火爆程度和其余老师不在一个量级，以至于韩舟和赵浅跑过去的时候已经排在了队伍末尾。 “……” 荆丹：“不要都跑去张老师那里，一个小组最多就八个人。你们自己数数，从第九个开始到后面的同学全都给我找其他老师去。” 韩舟和赵浅一时间没了去向，别说前八个了，就是前十八他们都排不上号。 二人左挑挑右选选，就这样在荆丹眼皮子底下来回走了好几圈。 荆丹塌着眼皮，冷冷地说：“看给你俩纠结的。要实在没别的去处的话就跟我走吧，刚好给老师的队伍起个头。” 说着，荆丹一把将二人搂了过来：“来来来，你俩先站这儿，老师再给你们拉点同伴。” 荆丹皮笑肉不笑，她抬头看了一眼食堂内里，刚好撞见孙京宇几人着急忙慌地往出走。 “等等！”荆丹叫住试图躲开自己视线的几人，“杨启，你们几个男生来我这组。” “贾素和邢悦，你们两个就跟着我一组吧，刚好我还差两个心细的女生。”一旁的胡杰峰看了眼剩下的两人，“干活不累，奖励颇丰。” 所谓的干活不累，无非是能在阴凉处干活。而奖励颇丰，在贾素几人看来完全是胡杰峰在瞎扯。 除了胡杰峰，其他每个老师皆反方向带着自己的小队奔赴自己的战场。 荆丹领着一群男生穿过基地的办公楼，来到一片大棚区。 园区前，有一个高挑的中年男子正在那里等着。荆丹朝他打了个招呼，随即向几人介绍：“这位是大棚区的负责人，你们可以叫他郭老师。” “郭老师好！”初次相见，韩舟几人尽量都收敛住了本性。 郭老师：“今天下午，我会带领大家一起去感受采摘的乐趣。” “来来来，大家把塑料袋套上，我看你们有不少同学穿的都是小白鞋，踩到地里面绝对会脏。”说着，郭老师接过荆丹递来的一套塑料袋，他拆开分给众人，“等会儿我们要体验摘草莓，同学们穿好鞋套以后先跟着我进到大棚里面，我给大家说几点注意事项。” 等到众人全部进来，郭老师将大家聚到一起。 他蹲了下来，两指熟练地托起草莓轻轻一拽，说：“同学们等会儿摘的时候就这样轻轻托住一拽就下来了，记得要轻拿轻放，千万不要硬拉硬拽。” 随后，郭老师又从一旁精准挑选了一颗草莓掰开，说：“还有，像这种籽还是白色的草莓同学们就不要摘了，它还没熟透，让它再沉淀沉淀。” 几人被郭老师的幽默风趣逗笑，纷纷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郭老师继续吩咐：“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同学们一定要爱护大自然，尽量不要踩坏草莓。大家都是一中的好学生，素质都很高，我相信你们不会乱踩乱踏的。” 说罢，郭老师向荆丹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荆丹：“大家可以自由在大棚里面采摘，最后能采多少都算是给你们的奖励。” 孙京宇：“老师，清空了也算吗？” 一旁的郭老师打趣说：“你要真能清空了算你厉害。” 随后，郭老师与荆丹向几人分发果篮，随即众人四散而去。 韩舟挑了最边上的一条路，无视赵浅的表情非要拽上对方一起，但没走几步二人便感觉腰酸背痛，几乎无从下手。 韩舟用手指敲了敲赵浅的手背说：“要不咱们还是去前面一点吧，边上太费腰了。” 赵浅点了点头，率先一步跨了过去。 韩舟紧随其后，避开积水的薄膜，来到大棚中央。 韩舟终于可以伸展臂腰，他抓起赵浅的胳膊将果篮塞了进去，随后活动了一番筋骨，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这时，孙京宇隔了两行跨了过来。他数了数二人果篮中的草莓，啧啧两声唏嘘，将自己腕上的果篮摆在二人面前说：“你俩得效率不行嘛，看我的，马上就装满了。” 韩舟嘁了一声：“我们那叫重在参与，慢慢体验采摘的乐趣。” 孙京宇冷哼一声：“就属你理由多，我先去前面换果篮了。” “去吧去吧。”韩舟禁着笑甩手，“回去记得分我点儿。” “想得美。”孙京宇的笑声从远处飘来。 目送孙京宇走远，韩舟看了看赵浅，撸起袖子说：“我们得加把劲了，不然都没草莓吃。” 赵浅嗯了一声，随即蹲了下来。 人的兴致是有限的，几人在各自装了两三篮过后便感觉有些没劲。孙京宇和林旭森率先向荆丹请示去大棚外面转转，众人眼看两人被放行，纷纷跟上他们的步伐出去。 脱了鞋套，韩舟和赵浅正思索着去哪儿玩，就看见不远处凉亭下，一堆人围在一起放声大笑。 二人当即决定前去探查一番。 声音随着距离的靠近而清晰，韩舟拉着赵浅凑上前去，这才知道是有同学在这里表演才艺。 二人来的时机很不巧，只欣赏到了眼前同学的最后一段表演。韩舟正期待着下一个同学上场，却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韩舟赵浅，你们要不要来上一段才艺？”张薇薇藏在人群中鼓掌，她笑眯眯地盯着新来的韩舟和赵浅说，“新来的总要交个门票才能入场吧。” “就是就是。”周围一众人纷纷吆喝。 韩舟看了一眼赵浅，那眼神不用多想就知道赵浅绝对不上，他心中苦笑一声，赵浅真是拿不出手。 随后他抓紧赵浅的手腕，正准备溜之大吉，却被张薇薇预判到：“别想跑啊，我可记着呢，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哦。” “……” 韩舟眉头一蹙，心想这下凉了。 他硬着头皮说：“那我就露两手，唱上两句吧。” 闻声，不少同学开始骚动，将氛围哄至顶峰。趁着众人轰动，也有少许同学挑起眉眼向韩舟投来期待的目光。 这时，张薇薇身旁有位女生站了出来，韩舟记得她，是那位移情别恋芳心暗许到赵浅身上的理一同学。正当韩舟以为那位女生要给张薇薇说说情放他们离开时，那位女生说：“老师，我能点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