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之名,冠我余生》 第1章 第1章 题记:传说中每个女孩的青春里,都会出现一束光。我的光出现时,顺便用他的物理存在,把我手里的书撞飞了三米远。 九月的江州,暑气未消。阳光透过繁茂的香樟树叶,在江州一中的林荫道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空气里弥漫着青草、泥 土和淡淡的桂花提前绽放的甜香,混合着独属于开学季的、躁动不安的朝气。 2008年9月1日,上午7点58分。 江州一中,高一(3)班教室门口。 我,林晚星,正抱着一摞新得能划破手的新教材,试图以一种优雅而不失端庄的姿态,迈出我高中生涯的第一步。理想很 丰满,现实却像我妈强行塞进我书包里的那个备用苹果——硌得慌。 教室里人声鼎沸,像一锅即将煮开的饺子。我深吸一口气,准备潜入这片青春的海洋。然后,命运就在这一刻,对我进行 了一次精准的物理打击。 一道身影从我侧后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掠过,带起一阵小型旋风。我只觉得胳膊被猛地一撞,怀里的课本顿时脱离了地心 引力的束缚,哗啦啦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了几道凄美的抛物线,最终散落一地,封面朝下,像极了此刻我扑街的尊严。 撞击的瞬间,我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完了,我的《王后雄学案·数学必修一》,它脏了! 第二个念头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太岁……呃,在淑女脚下撒野? 我捂着被撞疼的胳膊,龇牙咧嘴地抬头,正准备用我毕生所学的、仅限于对我家狗子使用的凶狠眼神瞪过去,却撞进了 一双带着慌乱和歉意的眼睛里。 时间,在那一刻,很不争气地……卡顿了。 怎么说呢? 那个男生,很高。我得仰着脖子才能看清他的脸。皮肤是那种经常在太阳下活动的小麦色,眉眼干净利落,鼻梁挺拔得 让人怀疑是不是上帝亲手用尺子量的。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和蓝色运动裤,却硬是穿出了青春剧男主角的范儿。最重要的 是,他在笑。不是大笑,是那种带着十足歉意、有点不好意思、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窗外的晨光恰好打在他侧脸上,给他的 轮廓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那笑容,像是一颗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柠檬糖,不腻,却精准地砸中了我的……呃,可能是运 动神经中枢?因为我发现我好像暂时失去了语言功能,只会傻乎乎地看着他。 “对不起对不起!同学你没事吧?”他开口,声音清朗,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喘,“都怪我跑太急了,没看路。”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利落地弯腰,手脚麻利地开始捡拾我那散落一地的“知识的力量”。那动作,迅捷得像只……嗯, 身手矫健的大型犬科动物。 我的怒气值“噗”地一下,像被针扎破的气球,泄得干干净净。脑子里有个小人儿在疯狂呐喊:颜即正义!颜即正义啊 林晚星! “没、没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蚊子叫,也赶紧蹲下去帮忙收拾残局。 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捡起我那本包了最丑的绿色书皮的《化学必修一》时,对比格外惨烈。当我们俩 的手同时伸向最后一本《高中英语(必修)》时,指尖不小心碰了一下。像触电一样,我猛地缩回手。 他似乎也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捡起书,把整理好的一摞课本递还给我,笑容依旧灿烂:“喏,你的书。真不好意 思啊,我叫顾言。以后有事……呃,尽管找我赔书皮?” “林晚星。”我接过书,感觉脸上烫得能煎鸡蛋。林晚星啊林晚星,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林晚星,好名字。”他笑着重复了一遍,然后指了指教室后面,“那我先去找座位了?” 我呆呆地点了点头,看着他像一尾灵活的鱼,挤过人群,消失在教室后排。 我抱着失而复得的课本,晕乎乎地找了个空位坐下。同桌是个看起来就很活泼的女生,后来我知道她叫苏晴,是我未来三 年乃至更久远的“冤种”闺蜜。她用手肘碰了碰我,挤眉弄眼:“喂,行啊你,开学第一天就跟顾言来了个‘亲密接触’?” “顾言?”我愣愣地重复。 “你不认识?初中部升上来的风云人物啊!篮球打得好,成绩也好,据说脾气还好得不得了。”苏晴如数家珍,“你看班 里多少女生的眼神都快长在他身上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不少女生都在偷偷往后排张望。而顾言,正和旁边的男生说笑着,阳光洒在他身上,好像他 自带聚光灯效果。我低头看了看怀里皱巴巴的书,又摸了摸刚才被他指尖碰过的手背,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极其不争气的念头: 这一撞,好像……不亏? 然而,青春的第一次心动,总是伴随着一点戏剧性的反转。 就在我沉浸在那抹“柠檬糖笑容”里无法自拔时,悲剧发生了。我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汹涌的力量正在小腹集结。完了! 是早起灌下去的那杯豆浆开始寻找出路了! 我夹紧双腿,试图用意志力控制住局面,但身体的自然规律是无法抗衡的。一个响亮、悠长、甚至带点婉转调的屁,就在 这不算安静的教室里,从我这个刚刚营造出“柔弱被撞小白花”形象的淑女座位上,爆发了。 “卟——” 时间,第二次卡顿了。 这次是以我为中心,方圆三米内的空气凝固了。我清晰地看到我前桌男生的后背僵了一下。旁边的苏晴,肩膀开始剧烈 抖动,她把脸深深埋进臂弯里,但我猜她笑得快断气了。 我的脸,从刚才的番茄色,瞬间进化成了熟透的烂番茄色。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立刻化身土拨鼠,原地挖个洞钻进去,最 好能直接挖到地心。就在这时,后排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好像是顾言那个方向,一个男生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没忍住笑出了 声,然后被顾言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我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课桌抽屉里。 完了。全完了。 什么柠檬糖 sunshine boy,什么青春的光。我,林晚星,在开学第一天,在疑似“男神”面前,用一声石破天惊的屁, 彻底社死了。这束光,出现得猝不及防,熄灭得也相当……有味道。 我的高中生活,就在这混合着书本油墨味、阳光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尴尬气味的复杂氛围中,隆重地……开幕了。 很多年后,当我和顾言能够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给孩子们听的时候(当然,这是后话),他总会笑着揉乱我的头发,说:“你 知道吗?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姑娘真有意思。开学第一天,就给我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 而当时,我只想对着天空呐喊:老天爷,你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啊喂! 第2章 第2章 题记:传说中,每个班主任的手里都有一本神秘的“姻缘簿”,学名叫座位表。它能让仇人相邻,也能让暗恋隔海。而我, 幸运地抽到了“最佳观测点”——顾言的斜前方。 开学第一天的“屁滚尿流”事件,让我成功地在高一(3)班……呃,声名远扬。至少在未来一周里,我走在校园中,总 能感觉到一些若有似无的、带着笑意的目光。尤其是当我和顾言偶然出现在同一空间时,那目光里的意味就更加复杂难言,仿 佛在说:“看,就是那个女生,开学第一天就对顾言‘放信号弹’的那个!” 信号弹你个头啊!那是我消化系统在奏响生命的赞歌! 我恨不得在脑门上贴个条:此人屁非有意,纯属意外,请勿围观。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肇事者顾言同学似乎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遇见时,他依旧会露出那个招牌式的、阳光清爽 的笑容,自然地打招呼:“嗨,林晚星。”而我,每次都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僵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堪比蚊蚋的 “嗨”,然后同手同脚地迅速逃离现场。苏晴对此的评价是:“林晚星,你每次见到顾言,肢体协调性就会退化到猿人时 期。” 毁灭吧,赶紧的。这尴尬的高中生活。 转机发生在新学期正式上课的第一天。早自习,班主任,一位戴着黑框眼镜、表情严肃的中年男性(后来我们尊称他为 “灭霸”,因为他一个响指……不,是一句“放学留下”,就能让半个班级哀嚎遍野),抱着一叠表格走进了教室。 原本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心照不宣——决定未来至少一个月“生死”的座位表,来了! “灭霸”扶了扶眼镜,开始用他那毫无平仄的语调念诵“天书”:“第一组,第一排,王晓峰,李丽……” 每念出一个名字,底下就有一阵细微的骚动。有人窃喜,有人哀叹,有人忙着计算和新同桌的“安全距离”。我的心也 提到了嗓子眼,偷偷用余光瞥向教室后排。顾言正懒洋洋地转着笔,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坐哪里都无所谓。也是,他这 样的人,坐哪里都是焦点。 “第四组,第三排……”灭霸的声音继续,“林晚星。” 我一个激灵,赶紧竖起耳朵听我的“邻居”是谁。 “你的同桌,苏晴。” 哇哦!我内心小小地欢呼了一下!是那个活泼开朗的女生!看来这一个月不会太无聊了! 我正为抽到一个好同桌而窃喜,灭霸的下一个名字,却像一道惊雷,直接把我劈在了原地。 “第四组,第四排……”他顿了顿,念出了那个让我心跳漏拍的名字,“顾言。” 轰——! 我的大脑当场死机。 顾言?坐我后面?也就是说,我是他的……斜前方?! 我猛地扭头,恰好对上顾言同样有些错愕的目光。他大概也没想到会这么巧。但很快,那错愕就变成了笑意,他朝我眨 了眨眼,用口型说了句:“好巧啊,前桌。” 我……我当场表演了一个原地石化,并且感觉脸部温度瞬间飙升到可以烤肉的程度。 苏晴在我旁边使劲掐我的大腿,用气音激动地说:“晚星!星星!你这是什么神仙运气!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我得什么月!我现在只想逃离这个即将让我持续社死的星球! 搬桌椅的过程,对我来说不亚于一场酷刑。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顾言就在我身后不远处,和他的新同桌——一个看起来有 点腼腆的男生,后来知道叫陈宇——一起搬着桌子。我的后背像是安装了雷达,精准地接收着他的一切动静:他的笑声,他和 陈宇的低声交谈,甚至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像是刚晒过太阳的洗衣粉味道。 等我手忙脚乱、同手同脚地把自己的桌椅摆好,顾言已经利落地安置好了他的“地盘”,正单肩挂着书包,站在我座位 旁边,笑着指了指我里面的位置:“同学,让让?” “哦!好!”我像弹簧一样蹦起来,差点带翻自己的椅子,狼狈地侧身让他进去。他经过时,带起一阵微小的风,那味 道更清晰了些。很好闻。不像有些男生打完球后的汗味,而是一种很干净、很清爽的气息。 完了,林晚星,你连人家的体味(啊呸!是气息!)都觉得好闻,你没救了。 上课铃响,这场混乱的座位调整大戏终于落幕。 我的新位置:第四组第三排,左边是窗,窗外是棵老樟树,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右边是笑得像只小狐狸的 苏晴。而我的斜后方,隔着一个过道,就是光芒万丈的顾言。 这简直是个……魔鬼位置! 数学老师开始在讲台上讲解集合与函数,声音平缓得像催眠曲。但我却精神高度紧张,后背挺得笔直,连呼吸都刻意放 轻了。我能听到身后顾言翻动书页的沙沙声,能听到他偶尔写字的轻微摩擦声,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你的后脑勺突然长出了一只眼睛,能 360 度无死角地“看”到斜后方的一切。不,不是看到, 是“感知”到。一种无形的、磁石般的吸引力,总勾着我想回头,又拼命按捺住。 一整节课,我几乎没听进去老师讲了什么,全副身心都用来对抗那种想要回头的冲动,以及……努力维持一个自以为很 优雅、很淡定的坐姿。等到下课铃响,我感觉我的颈椎和腰背都快抗议到罢工了。 “喂,林晚星,”苏晴凑过来,贼兮兮地笑,“一节课了,你的脖子是落枕了吗?僵得跟个石膏像似的。” 我欲哭无泪。我这是在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颈部制动战役”啊!课间十分钟,更是煎熬。 总有女生,各种借口的,跑来我们这片区域。借笔记的,问问题的,或者干脆就是路过,然后“顺便”跟顾言打声招呼。 “顾言,这道题怎么做呀?”一个声音甜美的女生拿着练习册过来。我立刻竖起耳朵,假装在认真整理文具。 顾言的声音带着笑意,耐心地讲解起来。我一边听着他那清朗的声音,一边在心里默默画圈:讲得可真详细啊……哼。 “顾言,下午体育课打球吗?”这是隔壁班的男生,趴在窗口喊。 “打啊,老地方。”顾言爽快地回应。 我默默记下:下午体育课,他打球。 整个课间,我的斜后方就像开了一场小型粉丝见面会。而我,这个“前桌”,就像一个格格不入的背景板,努力降低自 己的存在感。直到下午第一节课前,一个让我更加崩溃的消息传来了。 起因是后排两个男生在打闹,不小心撞到了顾言的桌子,他桌上那瓶刚开盖的、黄澄澄的冰红茶,“哐当”一声,倒 了。液体欢快地流淌,大部分洒在了地上,但有一小股,精准地、无情地……漫延到了我的椅子脚下。 “哎呀!对不起言哥!”闯祸的男生赶紧道歉。顾言摆摆手表示没事,抽出纸巾擦拭桌面。而我,看着我椅子腿旁边那一 小滩可疑的液体,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这看起来太像……我“梅开二度”了啊!!!虽然理智告诉我,这是冰红茶,是甜的!但别人会怎么想?尤其是 经历过早上的事件后,大家会怎么想?!我仿佛已经听到了窃窃私语:“看,她又来了!”“这次还是黄颜色的!”“流量惊 人啊!”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僵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几张纸巾,伸了过来,动作利落地把我椅子旁边那点水渍擦干净了。 是顾言。 他一边擦,一边还抬头对那个闯祸的男生笑着说:“下次小心点,差点殃及我前桌的池鱼。”然后,他看向我,眼神清 澈,带着坦然的歉意:“不好意思啊林晚星,没吓着你吧?是冰红茶,已经擦干净了。” 他……他居然直接说出来了!用这种再自然不过的语气,澄清了这瓶“黄澄澄液体”的真相! 一瞬间,我周围那些若有似无的、探究的目光,都变成了了然和……一丝好笑。危机,被他三言两语轻松化解。我愣愣地 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 “没……没事。”我听到自己说。 他笑了笑,把脏纸巾团成一团,精准地投进了后门的垃圾桶里。 那天放学回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文具店,精挑细选了一个带锁的、封面是深邃星空的笔记本。 晚上,台灯下。我郑重地打开本子,用我最工整的字,在第一页写下: 【暗恋观察日记 - Day 1】 *天气:晴,内心有局部雷阵雨及尴尬飓风。 *重大事件:座位表出炉!与目标人物顾言形成“斜前-斜后”对角线关系。地理优势显著,心理压力巨大。 *观察记录1:目标人物笑容杀伤力依旧,尤其近距离观看,可能导致短暂性脑缺氧及肢体不协调。 *观察记录2:目标人物人气过高,课间其周边半径三米内为“高危区域”,易被误伤(包括但不限于被女生目光扫射,被男 生撞翻的饮料波及)。 *观察记录3(重点!):目标人物疑似具备“社死拯救”技能。今日成功化解一次由冰红茶引发的二次社死危机。行为分 析:主动、坦荡、效果显著。好感度 10。 *今日小结:位置绝佳,利于观察。但如何在不暴露的前提下进行有效观察,并克服自身尴尬体质,是未来主要研究课题。 另,需加强颈部肌肉耐力训练。 合上日记本,锁好。我把它小心翼翼地塞在枕头底下,仿佛藏起了一个全世界最甜蜜也最慌张的秘密。 窗外,月色正好。 我的高中生活,就在这兵荒马乱又暗藏悸动的一天中,正式驶入了名为“顾言”的轨道。虽然开局有点味道,但……似 乎,也不赖? 第3章 第3章 题记:暗恋的初级阶段,主要活动内容是“计算”:计算他出现在操场的时间,计算“偶遇”的最佳路径,计算自己心跳失 控的概率。后来我才知道,那瓶我握了整整一场比赛却不敢送出的水,早已暴露了我所有的数学天赋。 座位表的“奇迹”发生一周后,我已经基本适应了“顾言斜前桌”这个高危职业。主要工作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保持优 雅坐姿(尽管后背经常僵直)、在他回答问题时假装不经意地侧耳倾听、以及在他课间被女生包围时,努力装作对窗外的樟树 产生了浓厚的科研兴趣。 职业病是:颈椎不适,以及心率不齐。但苏晴同志对我目前的“工作”状态非常不满。用她的话说:“林晚星,你这叫占 着茅坑不拉屎!不对,是守着宝藏当看门石!你就不能回头说句话?问个题?哪怕借块橡皮呢?” 我白了她一眼:“借橡皮?这借口比我太奶奶的假牙还老土。” “那你倒是想个新潮的?”苏晴戳着我的脑门,“难道你就打算这么鬼鬼祟祟地偷看人家三年?” “谁鬼鬼祟祟了!”我强烈抗议,“我这是……战略性观察!” 没错,就是战略性观察。而篮球场,就是我选定的第一个“战略观测点”。 根据我长达一周的“战略性观察”(主要信息源是苏晴这个八卦小灵通以及我竖起的耳朵),我掌握了顾言同学的活动规 律:每周二和周四下午放学后,他通常会去篮球场打一个小时球。 周二下午,放学铃声如同冲锋号,教室里瞬间陷入一片兵荒马乱的收拾书包大战。 我一边用堪比树懒的速度整理着文具(主要是为了观察后方敌情),一边用余光瞥到顾言利落地将书本塞进背包,和陈宇 有说有笑地站起身。 目标确认!行动开始! 我立刻加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最后两本书扫进书包,拉起还在慢条斯理的苏晴就往教室外冲。 “哎哎哎!林晚星你抽什么风!我鞋带还没系呢!”苏晴一路哀嚎。 “快点!去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我压低声音,像个准备进行地下接头的特务。 “占位置?你要去看顾言打球?”苏晴立刻反应过来,眼睛唰地亮了,反过来拽着我跑得比我还快,“不早说!冲啊!” 我们俩一路狂奔,超越无数悠闲漫步的同学,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抵达篮球场。果然,顾言他们还没到,场边只有几个零散的身 影。我拉着苏晴,精准地选择了球场一侧、靠近中场线、且有一小片树荫的长椅。这个位置,视野绝佳,既能纵观全场,又不 太显眼,堪称“暗恋观察VIP席位”。 “可以啊,林同学,侦察工作做得很到位嘛。”苏晴喘着气,对我竖起大拇指。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然后从书包里…… 掏出了一本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数学》,郑重地摊在膝盖上。 苏晴的表情瞬间垮掉:“……你来看打球还带这个?要不要这么刻苦?” “你懂什么?”我一本正经地解释,“这叫伪装!必要的伪装!不然我们干坐在这里,多奇怪啊!” 难道要像那些女生一样,手里明目张胆地拿着矿泉水,眼神热切得能点燃操场吗?我林晚星可是有包袱的人!(虽然这包 袱在开学第一天就碎得差不多了) 正当我和苏晴进行着毫无意义的“伪装学术讨论”时,顾言和陈宇等几个男生说笑着走进了球场。他们脱掉校服外套,露 出里面的运动T恤,简单的热身运动后,比赛开始了。 我的“战略性观察”立刻进入了实战阶段。 顾言打的是小前锋,动作敏捷,突破犀利。运球、转身、起跳、投篮……整个动作流畅得像一首节奏明快的曲子。阳光洒 在他带着汗水的皮肤上,折射出青春特有的光泽。当他跳投命中,笑着和队友击掌时,那笑容比阳光还晃眼。我手里的《五 三》,一页都没翻过去。眼神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牢牢黏在那个奔跑的白色身影上。 “啧啧,看看这肌肉线条……看看这爆发力……”苏晴在我耳边进行着实时弹幕解说,“星星,你眼光不错嘛!” 我脸一热,强行把目光拽回到眼前的数学题上。一道复杂的函数图像扭曲地趴在那里,像在嘲笑我的心猿意马。我强迫自己看 了五分钟,结果满脑子都是顾言带球过人的身影,函数图像仿佛变成了他运球的轨迹。 完了,林晚星,你没救了。 中场休息时,顾言他们走到场边喝水。他拿起自己带来的水壶,仰头灌了几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汗水顺 着脖颈流进衣领…我感觉脸上一阵燥热,赶紧低下头,假装对一道三角函数题产生了毕生所求的兴趣。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女生,在其他几个女生的怂恿下,红着脸,拿着一瓶没开封的矿泉 水,走到了顾言面前。 我的心猛地一紧,捏着笔的手指下意识地用力。 “顾言,喝……喝水吗?”女生的声音细若蚊蝇。 场边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这种场景在篮球场边并不少见,但每次发生,都自带一种微妙的戏剧张 力。顾言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他那个惯有的、温和又带着点疏离的笑容,摆了摆手:“谢谢,不用了,我带了水。” 他晃了晃自己那个半旧的运动水壶。 碎花裙子女生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变成了尴尬的苍白,她讷讷地说了声“哦”,然后飞快地跑回了同伴中间,引来一阵 低低的安慰和议论。 我暗暗松了口气,但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看,他拒绝得多干脆利落。那我书包侧兜里那瓶我握了一路、已经被我手心的 焐热了的矿泉水,岂不是更没戏了? 这瓶水,是我来之前,经过小卖部时,鬼使神差买下的。当时脑子里幻想着各种偶像剧情节:在他打完球最累最渴的时 候,假装不经意地递过去,说一句“喏,给你。”……现在看来,纯属想太多。 “看见没?”苏晴用胳膊肘捅捅我,“出击要谨慎啊同志!顾言这家伙,看着好说话,在这方面防线坚固得很!” 我深以为然,并把书包里的那瓶水往更深处塞了塞。算了,它今天的命运大概就是被我原封不动地带回家,然后进我自己 的肚子了。 下半场比赛更加激烈。在一次争抢篮板时,顾言和对方球员撞在一起,摔倒在地,手肘擦破了一大块皮,渗出血丝。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几乎要站起来冲过去。还好,他只是皱了皱眉,在场边简单用矿泉水冲洗了一下,就又回到了场上。 但那个伤口,却像刻在了我的视网膜上。比赛一结束,我再也坐不住了。那瓶水是送不出去了,但……创可贴总可以吧? 我以“肚子疼要上厕所”为借口,甩开苏晴,再次发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离操场最近的小卖部,买回了一盒创可贴,还是 卡通的!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回篮球场时,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顾言正坐在场边的长椅上,用纸巾擦拭着手肘的血迹,陈宇 在旁边说着什么。 机会!天赐良机! 我握紧那盒烫手的卡通创可贴,心脏在胸腔里开起了摇滚演唱会。深呼吸,林晚星,你可以的!这只是同学之间的正常关 怀!对,正常关怀! 我迈着视死如归的步伐,一步步挪过去。越靠近,越能闻到他身上强烈的、混合着汗水和阳光的气息,并不难闻,反而充 满了蓬勃的生命力。还有五步、四步、三步…… 就在我准备开口,说出那句排练了无数次的“顾言,我这里有创可贴”时,一个身影比我更快地冲到了顾言面前。 是班上的文艺委员,苏雨柔。她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就非常专业的迷你医药盒。 “顾言,你手肘受伤了?我这里有碘伏和纱布,帮你处理一下吧。”苏雨柔的声音温柔得体,动作娴熟地打开医药盒。 顾言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笑了笑:“谢谢啊,不过不用这么麻烦,小伤而已。” “那怎么行,伤口感染就麻烦了。”苏雨柔不由分说,已经开始用棉签蘸碘伏。顾言只好无奈地由着她去。 我僵在了原地,离他们只有两步之遥。手里的卡通创可贴,在那个专业的医药盒面前,显得无比幼稚和可笑。刚刚鼓起的 勇气,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我默默地转过身,把那盒创可贴塞进口袋深处,像个失败的逃兵,悄无声息地离开 了篮球场。 那天晚上,我在我的《暗恋观察日记》上写道: 【暗恋观察日记 - Day 2】 *天气:晴,内心多云转阴,局部地区有酸雨。 *观测地点:篮球场VIP观测席(自封的)。 *观察记录1:目标人物运动时荷尔蒙分泌过剩,对观测者心血管系统造成持续冲击。建议配备速效救心丸。 *观察记录2:目标人物对异性馈赠矿泉水行为具有高度免疫力,防御机制为“礼貌拒绝术”。矿泉水输送计划宣告失败。 *观察记录3(重大挫败):试图执行“创可贴关怀计划”,遭遇到强大干扰(苏雨柔及其专业医药盒)。计划夭折,观测者 士气遭受沉重打击。 *今日小结:战略性观察易,战术性出击难。竞争对手实力强劲(指苏雨柔),装备精良(指医药盒)。我方装备(卡通创可 贴)及心理素质均需升级。暗恋这条路,道阻且长啊。 合上日记本,我叹了口气。篮球场边的影子,果然只适合当一个影子。那瓶跟我去又跟我回的水,最终进了我自己的肚 子,有点苦。那盒卡通的创可贴,一直安静地躺在我的抽屉深处,直到过期。而那个手肘贴着苏雨柔提供的创可贴的顾言,在 第二天课间,居然主动回头跟我说话了! 他笑着晃了晃那只贴着白色纱布的手肘,说:“林晚星,昨天好像看到你也去小卖部了?是不是也去买水了?跑得真快, 一眨眼就没影了。” 我:“!!!” 他看见我了?!他居然看见我了! 那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所以,他是不是……也看到我手里那盒傻乎乎的卡通创可贴了? 我的第三次社死,虽迟但到。 第4章 第4章 题记:暗恋的最高境界,是为了能和他说上一句话,而提前预习完了一整章的内容。我赌上我所有的数学智商,只为换他讲题 时,那专注的侧脸能为我停留五分钟。 篮球场“创可贴”行动失利后,我萎靡了整整两天。连苏晴递过来的辣条都无法抚慰我受创的心灵。那盒过期的卡通创 可贴,就像我夭折的勇气,被深深埋藏在抽屉的最底层,不见天日。直到周四的数学课。 灭霸(我们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下了一道复杂的三角函数综合题,涉及诱导公式、和差化积,图形还画得 极其刁钻。他推了推眼镜,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全班:“这道题有点难度,谁上来试试?” 教室里一片死寂,众人纷纷低头,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课桌洞里,假装自己是不存在的空气。我盯着那道题,心脏却不受 控制地“怦怦”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我会做。恰恰相反,我看得云里雾里。但是!我知道谁会做!而且,我知道这是一个绝佳 的、自然的、不会显得任何刻意的……交流机会! 天赐良机啊同志们!比篮球场那种开放环境可控多了! 在过去一周的“战略性观察”中,我早已摸清规律:但凡数学课上有难题,灭霸十有**会点顾言的名字。而顾言,也十 有□□能轻松搞定。 果然,在长达半分钟的冷场后,灭霸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后排:“顾言,你来。” “是。”顾言应声而起,从容不迫地走向讲台。 那一刻,在我眼中,他不是走向讲台,他是踏着七彩祥云来拯救我于水火的天神……虽然主要目的是为了让我能实施我的 “问题目”计划。 我立刻进入一级战备状态。身体坐得笔直,眼睛像高精度摄像机一样,紧紧跟随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拿起粉笔,手指干净 修长。他在黑板上书写,字迹清晰有力。他讲解思路,声音清朗,条理分明,偶尔还会侧身看向同学,询问“这里能理解 吗?” 阳光透过窗户,恰好落在他微低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鼻梁旁投下一小片阴影,专注的神情让他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我……我快不能呼吸了。这侧脸,这声音,这智商……简直是连环暴击! 苏晴在我旁边用气音发出感叹:“哇哦……帅得有点不讲道理了……” 我疯狂点头表示赞同,完全忘了自己“战略性观察”的伪装。 顾言很快解完了题,思路清晰,步骤完美,赢得了灭霸一个罕见的、几乎微不可查的点头赞许。他放下粉笔,在全班同学 (尤其是女生们)崇拜的目光中,步履轻松地走回座位。 就是现在!时机成熟! 我深吸一口气,像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紧紧攥住了手里那本早已翻到对应页数的数学练习册。上面,我用红笔在一道类 似的题目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这道题,我昨晚预习时就看到了。我其实……琢磨了半个小时,大概摸到了一点门道,但故意 留了一个关键步骤没想通,就等着这一刻! 我转过身,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充满求知欲,而不是花痴相。我尽量用平静自然的语气,对着刚坐下的顾言开口: “顾言,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刚才讲的思路我大概明白了,但我这里有一道类似的题,”我把练习册推过去,指着那 个红圈,“这个步骤的转换,我还是有点没搞懂,你能再帮我讲一下吗?” 说完这段话,我感觉用光了我积攒了十六年的所有勇气。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我能想象自己现在肯定像个熟透的番 茄。顾言似乎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突然问他题目。毕竟,在过去的一周多里,我在他面前的表现基本可以概括为:沉 默、僵硬,以及偶尔的同手同脚。 但他很快便露出了那惯有的、温和的笑容,接过我的练习册:“哪题?我看看。” 他他他……他接过去了!他还对我笑了! 内心的小人已经在疯狂放烟花,但表面上,我努力维持着镇定,伸手指着那个地方:“这里,就是怎么从这个式子,变形 到下面那个的。” “这里啊,”顾言低下头,目光专注地落在题目上,拿起一支笔,在草稿纸上一边写一边说,“你看,这里需要用一个小 的技巧,先把sin(α β)拆开……” 他靠得很近。近到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清香,混合着一点阳光的味道。近到我能看清他额前柔软的黑发, 和他微微颤动的睫毛。近到他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过我的耳廓。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宕机了。 他低沉悦耳的讲解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那些数学符号在我眼前旋转、跳舞,然后糊成一团。我的全部感官,都被他近 在咫尺的存在感所霸占。心跳声大得像擂鼓,我怀疑连他都能听见。什么诱导公式,什么和差化积,全都见鬼去吧!我现在满 脑子都是:他的侧脸怎么可以这么好看!皮肤怎么可以这么好!声音怎么可以这么苏! “……所以,这样转换之后,是不是就清晰多了?”顾言讲完,抬起头,看向我,眼神带着询问。 我:“……啊?哦!对!清晰!非常清晰!茅塞顿开!恍然大悟!”我忙不迭地点头,像只啄米的小鸡,生怕慢了一秒就 会暴露我刚刚完全没在听讲的事实。 顾言被我一连串的成语逗笑了,眼睛弯弯的:“明白了就好。这道题其实换了个壳子,核心思路跟黑板上那道是一样 的。” “谢谢你啊顾言!”我红着脸,拿回我的练习册,像揣着绝世珍宝一样抱在怀里,“你讲得真清楚!” “不客气,有问题随时问。”他笑了笑,转身去跟陈宇说话了。 我僵硬地转回身,感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但心里却像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甜腻的棉花糖。 苏晴立刻凑过来,激动地掐我的胳膊,用气音说:“可以啊林晚星!出息了!都会主动出击问问题了!怎么样怎么样?近 距离美颜暴击什么感觉?”我捂着还在狂跳的心脏,做了几个深呼吸,才颤声说:“感觉……快要心律不齐了。太刺激 了……” 那天剩下的时间,我都处于一种飘飘然的状态。数学练习册上,他刚刚写过字的草稿纸边缘,被我摸了又摸,仿佛那上面 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他讲解时的那份耐心和专注,不断地在我脑海里回放。 晚上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地翻开我的《暗恋观察日记》,笔尖带着蜜,刷刷地写了起来: 【暗恋观察日记 - 重大突破日】 *天气:晴,内心万里无云,阳光普照。 *里程碑事件:成功实现首次正面交流!借口:问数学题。结果:大获成功! *观察记录1:目标人物讲题时专注度极高,侧脸线条完美,睫毛长度目测超过8mm,对观测者造成持续性美学冲击。建议佩戴 墨镜进行防护(但可能会被当成神经病)。 *观察记录2:目标人物声音在近距离收听时,具有安抚人心(同时也扰乱人心)的奇效。讲解逻辑清晰,耐心值满分。好感 度 10086! *观察记录3:首次交流距离小于50厘米,创历史新低!观测者出现短暂性大脑空白及理解功能障碍,但目标人物未察觉异 常,判定为安全。 *战略总结: “问题目”战术可行性极高!隐蔽性强,成本低(仅需消耗一道故意不会的数学题),回报率惊人(可获得独家 讲题服务和近距离美颜欣赏)。此战术将被列为未来重点发展方向。 *后续计划:立即预习下一章数学内容,精准定位下一道“战略性难题”! 合上日记本,我抱着它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傻笑了半天。一道数学题的距离,原来这么近,又那么远。近到我可以清晰 地看到他的睫毛,远到……我可能需要用很多很多道数学题,才能一点点,笨拙地,靠近那个发光的身影。但至少,我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 从今天起,我,林晚星,暗恋生涯的主战场,正式从篮球场转移到了……数学练习册上! 第5章 第5章 题记:暗恋是一个人的圆周运动,圆心是他,半径是我所有不为人知的小心翼翼。我计算着每一次偶遇的路径,调整着每一次 回头的角度,只为了在绕着他公转的轨道上,能偷偷汲取一点点光和热。 成功地利用一道数学题拉近了与顾言“物理”上的距离后,我的暗恋事业仿佛找到了新的突破口。那本带锁的日记本,内 容开始从单纯的“观察记录”向“战略部署”升级。而“问题目”这一高效且隐蔽的战术,被我频繁地应用在了数学和物理课 上。我的数理化成绩,因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稳中有升的态势。连灭霸都难得地在班上表扬了我一句:“林晚星最近进步不 小,看来是开窍了。” 只有我和苏晴知道,这“窍”开在哪儿——全开在顾言讲题时那专注的侧脸和低沉的嗓音里了。为了能频繁且有质量地 “提问”,我不得不提前预习,把真正不会的题和“战略性不会”的题区分开来,这间接导致我的学习效率飙升。当然,频繁 的回头问问题,也带来了一些“副作用”。 比如,我后颈的肌肉得到了充分的锻炼,现在扭头发问的动作已经自然流畅,丝毫不见最初的僵硬。又比如,我和顾言的 对话,从单纯的“A对B”的讲题模式,偶尔也会延伸出一点点旁支。他会在我听懂后,笑着说一句:“悟性很高嘛,林同 学。”会在看到我练习册上同一个错误犯了两遍时,用笔轻轻点一点那个地方,带着点调侃:“注意啊,这里是陷阱,别再掉 进去了。”甚至有一次,我问他一道物理题,他讲完后,看着我草稿纸上画得歪歪扭扭的受力分析图,忍俊不禁:“你这 图……很有毕加索的风格。”每次听到这些超出讲题范围的话,我都会表面镇定,内心却炸成一片烟花海。然后把这些话一字 不落地珍藏进我的日记里,反复回味。 我的世界,仿佛以顾言为圆心,画出了一个只属于我的“秘密半径”。在这个半径之内,所有的风景都与他有关。我会在 早自习时,偷偷计算他大概几点会到教室,然后“恰好”在那个时间点去教室后面的饮水机接水,就为了能在他进教室时,有 一个短暂的目光交汇(通常以我迅速低头假装看水温告终)。 我会在课间操时,努力调整自己的站位,确保一回头就能在人群中精准定位到那个挺拔的身影,看着他有些懒散却依旧标 准的动作,偷偷弯起嘴角。我会在中午去食堂时,拉着苏晴,状似无意地徘徊在他常去的那个窗口附近,运气好的话,还能排 在他后面,看着他后脑勺的发旋,觉得连食堂油腻的饭菜都变得可口起来。 这个“秘密半径”,精确地丈量着我青春里所有卑微又甜蜜的小心思。然而,就在我沉醉于这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 利时,一个巨大的、关乎我整个暗恋“战略生存”的危机,正悄然逼近——文理分科。 高一下学期伊始,分科的阴影就笼罩了整个年级。办公室里,班主任们找学生一轮轮谈话;教室里,大家讨论的都是 “你选文还是选理?”;回到家,父母也开始各种分析利弊。 对我而言,这根本不是一个选择。 我的文科成绩明显优于理科,语文和历史更是我的强项。而数理化,尽管在顾言的“加持”下有所提升,但也仅仅是到 了“不拖后腿”的水平,跟那些真正的理科大神比起来,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选文科,是理智的、明智的、对我未来最有利的决定。 可是……顾言肯定会选理科。他是要冲顶尖名校的人,数理化几乎满分,不选理科天理难容。这就意味着,一旦分科, 我们就不再是同班同学。我这个“斜前桌”的地理优势将彻底消失。那个我精心维护的“秘密半径”,将因为距离的拉远而变 得难以维系。一想到以后不能再一回头就看到他,不能那么方便地“问题目”,不能再每天感受到近在咫尺的他的气息,我心 里就像堵了一团湿棉花,闷得发慌。 那段时间,我变得异常沉默和焦虑。连苏晴都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喂,星星,你最近怎么了?魂不守舍的。”一天放学后,苏晴拉着我在操场边散步,忍不住问道。 我看着远处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男生们,叹了口气,把文理分科的烦恼说了出来。当然,我省略了顾言这个核心原 因,只说是担心和好朋友分开(这倒也是部分事实)。 苏晴何等精明,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她搂住我的肩膀,用一种罕见的、语重心长的语气说:“星星,我知道你在想 什么。但是,听我一句劝,别犯傻。”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选科是关乎你一辈子的大事,得用这里想,不能用这里想。”她又指了指我的心口。 “你喜欢他,是你自己的事。但不能因为喜欢他,就搭上你自己的前途。你想想,你明明更适合文科,非要硬着头皮去学 理科,到时候成绩跟不上,自己痛苦,他看着一个成绩吊车尾的你,会怎么想?那点好感说不定都没了。” “真正的喜欢,应该是让自己变得更好,而不是迁就对方,把自己搞得一团糟。” 苏晴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我。是啊,我难道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暗恋,去赌上我可能更光明的未来吗?那样卑 微的、失去自我的喜欢,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那天晚上,我对着文理分科意向表,发呆到了深夜。桌角,是那本星空封面的日记本。我翻开它,看着里面密密麻麻 的、关于顾言的点点滴滴。那些心动的瞬间,那些窃喜的发现,那些小心翼翼的计算……都是我青春里最珍贵的秘密。最终, 我拿起笔,在“文科”那一栏,深深地打了一个勾。笔尖落下的瞬间,心里有一丝尖锐的疼,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清 明。我选择忠于我自己。 分科结果公布那天,教室里弥漫着一种离别的伤感。我和苏晴都选了文科,幸运地依旧分在了一个班。而顾言和陈宇,毫 无悬念地去了理科重点班。 搬离教室的那天,场面混乱。我抱着装满书的纸箱,最后看了一眼我坐了一个多学期的位置,看了一眼顾言那个已经空了 的座位。他刚刚已经和陈宇一起,把桌子搬去了新的教室。临走前,他走到我座位旁边,笑着对我说:“林晚星,新班级加油 啊!以后……数学题可以跨班来问,虽然可能没那么方便了。” 他的笑容依旧灿烂,带着真诚的祝福。 我也努力回给他一个笑容:“你也是,加油!” 没有多余的话,就像最普通的同学道别。我知道,我的“斜前桌”生涯,正式结束了。那个以他为圆心、半径不足三米 的秘密小世界,也随之瓦解。 但是,暗恋并没有结束。 它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从“近身观察”模式,切换到了……“远程关注”模式。 我的日记本里,开始出现新的内容: 【暗恋观察日记 - 分科后第一天】 *新坐标:文科班(3)班,与目标人物直线距离约50米(隔着一个楼梯和一条走廊)。 *观测方式变更:从“定点观测”转为“动态追踪”。主要观测点变为:公告栏(看成绩排名)、操场(课间操及体育活 动)、学校走廊(计算偶遇概率)。 *首次远程观测报告:课间操时,于文科乙方阵成功定位理科甲方阵中的目标人物。精神状态良好,做操依旧略显懒散但帅气 不减。观测完毕,撤退路线安全。 *新战略方针:维持“问题目”战术的可持续性发展(需寻找合理契机),重点开发“成绩榜追踪法”及“公共区域偶遇法”。 *核心目标:让我的名字,在成绩榜上,离他的近一点,再近一点。这是新的“秘密半径”。 合上日记本,我望向窗外。新的班级,新的开始。 顾言,虽然我们不再同班,但你依然是我青春里最亮的那束光。 而现在,我要做的,是努力让自己也发光。直到有一天,或许能光芒万丈地,站到你的面前。 第6章 第6章 题记:我织了一条围巾,针脚里藏了我一整个秋天的秘密。我想在圣诞夜送给你,假装是节日里微不足道的温暖。可我忘了,太 阳本身就会发光,怎么会需要一盏小橘灯的光亮呢? 文理分科,像一条无形的界限,将我和顾言的生活清晰地划分开来。 我在走廊尽头的文科班,与诗书古籍为伴;他在楼梯口的理科重点班,与数理公式鏖战。直线距离不过五十米,却仿佛 隔着一片需要鼓足勇气才能跨越的深海。 我的暗恋,从此进入了“地下工作”阶段。主要任务包括: 1.情报搜集:依靠苏晴这个“理科班内应”(她有个好友在顾言班上),以及我本人坚持不懈地在学校公告栏前“流连 忘返”,获取关于顾言的基本动态。比如,他这次月考又稳居理科年级前十啦,他参加物理竞赛得奖啦等等。 2.战略偶遇:精确计算他从教室到食堂、到操场、到图书馆的路径和时间,制造各种“纯属巧合”的相遇。成功率大概 在30%左右,且通常只能换来一句匆忙的“嗨”或一个点头微笑。 3.精神激励:将“在成绩榜上让名字离他近一点”作为最高纲领。每次大考后,去看红榜成了我最紧张又最期待的时 刻。我会先找到他的名字(通常很靠前),然后再往下、往下、再往下,艰难地寻找自己的。每当我们的名字之间的 距离缩短哪怕一点点,都能让我偷偷开心一整天。 那条围巾,就是在这样一种“化思念为动力”的氛围下开始织的。 那年秋天来得特别早,刚过十月,风里就带了凛冽的意味。某天放学,我看到顾言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走在风里,背 影显得有些清瘦。一个念头就那样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我想给他织一条围巾。这个想法一旦生根,便疯狂滋长。我跑去毛线 店,在五颜六色的毛线团前徘徊了很久,最终选了一种温暖的灰蓝色,像冬日傍晚的天空,沉稳又干净。我谎称是给爸爸织, 央求妈妈教我最简单的平针。然后,每个做完作业的深夜,每个不用补课的周末午后,我便抱着一团柔软的毛线,一针一线, 笨拙又虔诚地,编织着我的秘密。织围巾是个技术活,尤其对我这种手工课成绩常年徘徊在及格线边缘的人来说。一开始,不 是漏针就是织错,拆了织,织了拆,进度缓慢得像蜗牛爬行。手指被竹针磨得发红,脖子也因为长时间低头而酸痛。但想到他 戴上它时可能露出的笑容,想到那份温暖能包裹住他,所有的辛苦就都变成了甜蜜。 苏晴是我唯一的知情者和“技术顾问”。她看着我像个小老太太一样埋头苦干,总是摇头叹息:“林晚星,你真是没救 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兴织围巾送男生?土不土啊?” 我梗着脖子反驳:“心意!你懂不懂什么叫心意!这是独一无二的!” “行行行,独一无二。”苏晴凑过来,戳了戳我织得歪歪扭扭的半成品,“但愿顾言不会觉得这是哪个抽象派艺术家的作 品。” 时间在织针的穿梭中悄然流逝。窗外的梧桐树叶从金黄到凋零,第一场雪在不期然间降临。 圣诞夜前夕,围巾终于大功告成。我把它捧在手里,灰蓝色的绒线柔软而厚实,虽然针脚远谈不上匀称,两头甚至有点微 微上翘,但在我看来,它已经是全世界最完美的围巾了。我用漂亮的礼品纸仔细包好,还系上了一个银色的丝带蝴蝶结。心脏 在胸腔里“咚咚”直跳,既紧张又充满期待。 圣诞夜恰好是周五,学校破天荒地没有安排晚自习,空气中弥漫着节日的松弛和欢快。很多同学都计划着晚上的聚会或活 动。我打听到,顾言他们理科班晚上有个小型的班级联谊活动,就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机会来了。 我计划好了路线和时间。等他们的活动进行到一半,我就“恰好”路过那家咖啡馆,然后“顺理成章”地进去打个招呼, 再“自然而然”地把礼物送出去。完美!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天空中竟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给节日的夜晚更添了几分浪漫气息。我揣着那个用礼品 纸包得方方正正的盒子,像怀揣着一颗定时炸弹,既兴奋又不安地朝着咖啡馆走去。 离咖啡馆还有十几米远,我就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咖啡馆里灯火通明,洋溢着温暖的气息。学生们三五成群,说说笑笑。我一眼就看到了顾言,他坐在靠窗的一个卡座里, 穿着那件我熟悉的蓝色毛衣,笑容依旧明亮。而他的对面,坐着苏雨柔。 苏雨柔,我们曾经的文艺委员,那个在篮球场边用专业医药盒给我“致命一击”的女生。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毛呢外 套,衬得她肌肤胜雪,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正微笑着和顾言说着什么。桌上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饮料,气氛看起来……融洽 得刺眼。 我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雪花落在我的头发上、睫毛上、冰凉一片。我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到头顶。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是班级活动的一部分,还是……单独的约会? 我看着苏雨柔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推到顾言面前,顾言似乎有些惊讶,然后笑着接了过去。他拆开丝带,里面是一条 深灰色的羊毛围巾,看起来质地很好,款式时尚。 顾言拿起围巾,对着苏雨柔说了句什么,看口型像是“谢谢,很漂亮”。苏雨柔的脸上飞起两抹红晕,羞涩地低下了头。 那一刻,我手里的盒子变得无比滚烫,几乎要灼伤我的手掌。 我低头看着自己怀里这个用了一整晚才包好的礼物,里面那条针脚歪斜、灰蓝色的、织了整整两个月的围巾,突然觉得自 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是啊,苏雨柔送的围巾,精致、得体,像她本人一样。而我这条,算什么呢?幼稚、笨拙、上不了台面。他怎么会需要我 这份廉价的、带着一厢情愿意味的“温暖”呢? 雪花越来越大,落在礼品纸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路上的行人欢声笑语,情侣们依偎着走过,整个世界都沉浸在节 日的甜蜜里。只有我,像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雪人,浑身冰冷,动弹不得。 我看着窗内的顾言和苏雨柔,他们还在交谈,偶尔会笑起来。那画面美好得像一幅圣诞卡片。而我,是那个永远无法融入 画面的局外人。 最终,我转过身,抱着那个没有送出去的礼物,一步一步,走进了漫天风雪里。来时的期待和勇气,早已被风吹得七零八落。雪花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分不清脸上是雪水,还是泪水。 我没有回家,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学校后面那个废弃的小篮球场。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雪地上只有几行孤零零的脚 印。我坐在冰冷的石阶上,终于忍不住,把脸埋进那条还带着我体温的围巾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为什么是苏雨柔呢?为什么偏偏是她? 她漂亮,优秀,家世好,和他一样是理科大神,他们站在一起,是那么般配。而我呢?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躲在暗处偷偷 喜欢他的林晚星而已。 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手脚都冻得麻木了,我才慢慢停下来。我拆开那个被雪水打湿的礼品纸,露出了里面灰蓝色的围 巾。我把它拿出来,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很暖。毛线柔软的触感包裹着脖颈,驱散了一些寒意。可是心里那个洞,却呼呼地灌着冷风。 原来,我织的这条围巾,最终能温暖到的,只有我自己。 我在雪地里坐了很久,直到圣诞夜的钟声从远处的教堂隐隐传来。我站起身,拍掉身上的雪,把那条围巾仔细地叠好,重 新放回盒子里。然后,我抱着它,像抱着一个逝去的梦,慢慢地走回家。 那天晚上,我在日记本上只写了一行字: 【2006年12月24日,雪】 礼物未送达。围巾很暖,但我不需要了。 从那以后,那条灰蓝色的围巾,被我用袋子装好,塞进了衣柜最深的角落,连同那个圣诞夜所有的委屈、自卑和心碎,一 起封存了起来。 我的暗恋,在圣诞夜的雪里,完成了一次无声的蜕变。它还在继续,但多了几分苦涩的清醒,和一种倔强的、想要变得更 好的决心。 至少,下次送礼物,要送一个……不会让自己显得那么可笑的礼物。 第7章 第7章 题记:我把你的名字当作北极星,在题海里孤独航行。当我终于让我们的名字在成绩榜上靠近了0.5厘米时,却听说,你的光芒早 已照亮了别人的航程。 圣诞夜那条未送出的围巾,像一盆掺着雪水的冰,把我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但也奇怪,极致的失落和难堪过后,心 里反而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平静。 哭也哭过了,难受也难受过了,日子总还得过。而且,要过得更好。 我把那条灰蓝色的围巾连同那个圣诞夜的委屈,一起锁进了衣柜最深的角落,仿佛这样就能把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也一 并封存。然后,我把自己像颗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了书桌前。 既然送礼物这条路走不通,还显得自己特别傻,那我就只剩下“在成绩榜上靠近你”这唯一一条路了。这条路由试卷和 习题铺就,虽然枯燥,但至少公平,付出的努力总会体现在分数和排名上,不会像那条围巾一样,送出去都显得不合时宜。 我开始了近乎自虐的学习模式。 数学和物理,这两个我曾经为了“问题目”而勉强学习的科目,现在成了我主攻的堡垒。我不再只满足于听懂顾言讲 题,而是逼着自己去啃那些最难的压轴题,一遍遍刷着《五三》和《天利三十八套》。错题本从薄薄一本变成了厚厚一摞,上 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分析和总结。 文科是我的优势,更不能放松。历史年代被我编成顺口溜,政治原理画成思维导图,英语单词抄满了整个便利贴,贴得床 头、书桌、甚至卫生间墙上到处都是。语文试卷上的阅读理解,我甚至开始研究起答案的得分点分布,试图摸清出题人的心 思。整个世界仿佛被简化成了公式、定理、年代、词汇和永无止境的演算。我的生活轨迹变成了简单的三点一线:教室、食 堂、宿舍。耳机里不再是流行音乐,而是英语听力真题。连走路、吃饭的碎片时间,都被我用来看单词卡片或者背默古文。苏 晴看着我像上了发条的陀螺,忍不住咋舌:“林晚星,你受什么刺激了?这是要冲击清北的节奏啊?”我头也不抬地刷着题, 语气平静:“没什么刺激,就是想看看,自己到底能考多好。”我想看看,当我拼尽全力的时候,我的名字,能不能离那个光 芒万丈的名字,近一点,再近一点。 那段日子很苦。冬天凌晨五点的天空是墨蓝色的,呵气成霜。夏天午后的教室闷热如同蒸笼,汗水滴在试卷上,晕开一小 团墨迹。困了就用冷水洗脸,累了就趴在桌上眯十分钟。支撑我的,就是每次大考后,跑去公告栏看红榜时的那点微小的期 盼。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被视为高三冲刺前最重要的一次摸底考,气氛格外紧张。考完最后一门,我几乎虚脱,但心里却 有种异样的平静。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成绩公布那天,我罕见地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冲去公告栏。反而是在教室里磨蹭了许久,直到苏晴硬把我拖了过去。 公告栏前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议论声、欢呼声、叹息声混杂在一起。我深吸一口气,拨开人群,像条泥鳅一样钻到了 前面。目光习惯性地先投向理科榜的最前端。果然,顾言的名字赫然排在理科年级第三的位置,一如既往的稳定耀眼。我的心 微微揪紧,然后视线开始向下,艰难地移动。 文科榜和理科榜是并排贴的。我从文科榜的顶端开始找。第五名……不是。第十名……不是。第十五名……第二十名……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这次考砸了? 就在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在文科榜第二十五名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林晚星。 年级第二十五名! 这是我进入高中以来,取得的最好成绩!上次期末,我还排在四十名开外!巨大的喜悦像烟花一样在脑海里炸开,我差点 当场叫出声。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做了一个更重要的测量。 我悄悄地、不动声色地,用手指在光滑的红榜上比划着。顾言的名字在理科榜从上往下第三行的位置。我的名字在文科榜 从上往下第二十五行的位置。我屏住呼吸,用指甲在两张并列的红榜之间,小心翼翼地划了一道浅浅的、无形的竖线,连接了 两个名字。然后,我微微侧头,目测着那条横亘在我们之间的、由文理分科造成的鸿沟。 好像……似乎……也许…… 比上次期末考试时,靠近了那么一点点? 我几乎要把脸贴到红榜上,像个正在鉴定古董的专家。没错!虽然可能只有0.5厘米,甚至更少,但确确实实是靠近了! 因为我的排名前进了十几名,而顾言的排名虽然依旧顶尖,但第三名和之前他常驻的第一第二名相比,在榜单上的物理位置其 实是稍微下来了一点的! 这微不足道的0.5厘米,对我来说,却像是一枚沉甸甸的金牌。所有的挑灯夜战,所有的疲惫困倦,在这一刻,都得到了 加倍的报偿。阳光透过人群的缝隙照在红榜上,我名字的那一小块地方,仿佛也在发光。 我正沉浸在巨大的成就感中,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忽然听到旁边两个看理科榜的女生在小声议论。 “哎,你看顾言,这次第三诶。” “是啊,不过也正常,听说他最近经常和苏雨柔一起去图书馆自习,可能……分心了吧?” “真的假的?他们俩真在一起了?看起来好配啊!” “谁知道呢,反正经常看到他们同进同出的,郎才女貌嘛……” “苏雨柔”三个字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我刚刚鼓起来的、快乐的肥皂泡。 图书馆?一起自习?郎才女貌? 刚才那0.5厘米带来的狂喜,瞬间冷却,凝固成一种酸涩的失落。原来,在我拼命刷题,试图用成绩缩短我们之间距离的 时候,他和苏雨柔,已经在另一个空间里,有了我无法触及的并肩。我让名字在冰冷的榜单上向他靠近了0.5厘米,却无法让 自己在现实里,靠近他生活半步。 那种熟悉的、遥不可及的感觉又回来了。甚至比圣诞夜那天更甚。那天只是礼物送不出去的尴尬和伤心,而今天,是在 我自以为取得了一点小小成就的巅峰,被提醒着,我和他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榜单上的排名和文理科的距离,还有另一个优 秀女生的存在。 我默默地退出了人群,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苏晴跟上来,搂住我的肩膀,她显然也听到了那些议论,小心翼翼地问:“没事吧,星星?别听她们瞎说,都是谣 言!” 我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没事。考了第二十五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走,我请你吃冰淇淋!” 那天的冰淇淋,我吃得很慢,很慢。甜腻的奶油在嘴里化开,却带着一丝苦味。 晚上,我打开日记本,看着红榜上那两个名字之间,那被我臆想出来的、缩短了的0.5厘米距离,发了很久的呆。 然后,我拿起笔,写道: 【暗恋观察日记 - 高二上期末】 *重大战报:期末考成绩出炉!年级排名第25位!创历史新高!与目标人物在成绩榜上的物理距离,经目测,缩短约0.5 厘米! *战略成果: “成绩逼近”战略取得阶段性胜利!证明努力是有效的! *突发敌情:获悉目标人物与潜在竞争对手苏雨柔存在“共同自习”行为,关联性待考证。此情报对观测者士气造成一定 影响。 *心理状态:喜悦与酸涩并存。一方面为进步自豪,另一方面深感前路漫漫,强敌环伺。 *下阶段方针:战略上藐视敌人(指流言),战术上重视敌人(指学习)。继续坚定不移地执行“成绩逼近”主战略,用 实力缩短距离。至于其他……暂不纳入本次作战考虑范围。 合上日记本,我走到窗边。夜空中有几颗稀疏的星。 顾言,你看,我好像又离你近了一点点。虽然只有0.5厘米,虽然这点靠近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甚至可能毫无意义。 但这是我拼尽全力,才换来的,属于我一个人的浪漫。至于那0.5厘米之外的整个世界,现在不属于我,没关系。我会继续努 力。直到有一天,这微小的距离,终会被我的光芒照亮。 第8章 第8章 题记:每个暗恋者都需要一个共犯。她负责在你犯傻时泼冷水,在你退缩时推一把,在你秘密快要藏不住时,帮你望风,并对 你说:“放心,有我在。” 高二下学期的日子,像上了发条,在永无止境的试卷和复习资料中飞速旋转。期末考试的0.5厘米带来的短暂喜悦,早已 被新一轮的学业压力冲淡。关于顾言和苏雨柔的传言,像水面上的涟漪,渐渐平息,但那份若有若无的酸涩感,却沉淀在了心 底。我和苏晴依旧厮混在一起,是文科班有名的“连体婴”。我们一起在早读课偷偷分享早餐肉包,一起在历史课上用课本挡 着看言情小说,一起在放学后冲向小卖部买最新口味的薯片。她是我枯燥高中生活里最鲜活亮丽的一抹色彩。但我知道,我心 底有一个角落,是苏晴不曾真正踏入的。那里锁着一条灰蓝色的围巾,藏着无数个深夜对着一道数学题傻笑或叹气的瞬间,记 录着成绩榜上那0.5厘米的狂喜与失落。 这个秘密,我本以为会一直小心翼翼地守护到毕业,甚至更久。直到那个平平无奇的周五下午。 那天轮到我们组值日,我和苏晴负责擦黑板和倒垃圾。打扫完毕,教室里空无一人,夕阳的余晖给桌椅镀上一层暖金 色。我一边哼着歌,一边整理书包,准备和苏晴一起去吃她念叨了一周的麻辣烫。就在我弯腰从书桌抽屉里拿水杯时,一个不 小心,把整个书包带倒了。里面的书本、文具哗啦啦散了一地。 “哎呀!”我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捡。 苏晴也过来帮忙。就在她捡起那本厚厚的《英语语法全解》时,一个东西从书页里滑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那是 一个浅紫色的信封,没有署名。苏晴眼疾手快地捡起来,嘴里还念叨着:“哟,这是什么?情书吗?林晚星你背着我……”她 的话说到一半,顿住了,因为信封没有封口,一张折叠的信纸滑出了一角。而那张信纸上,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是我自己 的字。 那是我前几天心情极度低落时写下的,类似于一种情绪宣泄。里面没有提顾言的名字,只用“他”代替,但字里行间充满 了暗恋的酸甜、自卑的挣扎和那份“成绩榜上0.5厘米”的执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 我僵在原地,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暴露了!苏晴拿着那 张信纸,脸上的表情从好奇、到惊讶、到难以置信、最后定格为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她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我, 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林晚星……”她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颤抖,“你……你暗恋的人……是顾言?!从高一就开始了?!” 我张了张嘴,想否认,想抢回那封信,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秘密被最 亲近的人以这种猝不及防的方式撞破,我除了慌乱和羞愧,竟还有一丝……如释重负。长久以来一个人背负的重担,好像突然 有人可以分担了。 我的沉默等于默认。苏晴倒吸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拍着胸口,像是需要顺顺气:“我的天哪!林晚星! 你可以啊!藏得够深的!我跟你天天在一起,我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我还以为你只是单纯地觉得顾言长得帅而已!” 她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怪不得!怪不得你高一的时候动不动就脖子落枕!怪不得你老是‘恰好’要去顾言常去的那个食 堂窗口!怪不得你分科的时候那么纠结!怪不得你上次期末考得像打了鸡血!还有那条围巾!你织了俩月那条!是不是也是给 顾言的?!” 一切都有了解释。苏晴像个侦探,把我过去一年多的所有反常行为,都串联了起来。 我像个被审讯的犯人,低着头,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声如蚊蚋:“……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苏晴反而冷静下来了。她看着我那副恨不得钻进地缝的样子,叹了口气,把那张信纸仔细地折好,塞回 信封,然后递还给我。 “行了行了,别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她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泼辣,“暗恋而已,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至于瞒我 瞒得这么苦吗?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 “我……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接过信封,紧紧攥在手里,指尖都发白了,“就是……觉得有点丢人。而且,他那么 优秀,我……” “打住!”苏晴伸出手指抵住我的嘴唇,“林晚星同志,我现在以你最好朋友的身份严肃通知你:从今天起,你这场旷日 持久的暗恋,我,苏晴,正式入股了!” 她站起来,叉着腰,一副“大姐大”的派头:“以后,我就是你的首席战略顾问、情感军师兼头号共犯!有福同享,有难 同当,有男神……一起帮你追!” 我看着她故作夸张的样子,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不是因为秘密被发现的难堪,而是因为感动。在我以为自己孤军 奋战的时候,原来一直有一个人,愿意无条件地站到我身边。 “苏晴……”我哽咽着喊她名字。 “哎哟喂,可别哭啊!”苏晴最怕我哭,赶紧过来搂住我的肩膀,“走走走,麻辣烫去!边吃边开你的第一届‘暗恋研讨 会’!我得好好了解一下敌我形势!”去麻辣烫店的路上,苏晴挽着我的胳膊,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开学撞那一下就被攻略了?” “日记本呢?是不是还有个带锁的日记本?快,交出来资源共享!” “除了织围巾和傻学习,你还干过什么蠢事?快从实招来!” 在她的“严刑逼供”下,我只好红着脸,把高一开学走廊的初遇、座位表的“奇迹”、篮球场边的影子、数学题的心跳、 圣诞夜的雪,还有那0.5厘米的执念,像倒豆子一样,全都说了出来。 苏晴听得一会儿捧腹大笑,一会儿啧啧称奇,一会儿又唉声叹气。 “林晚星啊林晚星,我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圣!” “不过你也太怂了!要是换了我,早就A上去了!” “唉,不过话说回来,顾言那家伙,确实挺难搞的,对谁都好,又对谁都隔着点距离。”热气腾腾的麻辣烫端上来,我们 俩挤在狭小的座位上。苏晴一边呼呼地吹着裹满了麻酱的青菜,一边开始给我分析局势,那架势,堪比诸葛亮在隆中对策。 “首先,围巾事件,过去就过去了,别再提了,太社死了。” “其次,苏雨柔那个,我看八成是谣言,你别自己吓自己。顾言要是真跟她有什么,还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你现在的战略非常正确!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用成绩闪瞎他的眼!” “不过,光学习还不够!得让他注意到你!不是作为‘问问题的前桌’,而是作为‘林晚星’这个人!” 她眼睛一转,冒出各种“鬼点子”: “下次学校有什么文艺汇演,你去报个名!弹个吉他唱个歌什么的!展示一下你的才华!” “或者,下次偶遇的时候,别光会傻笑说‘嗨’,找个话题!比如问他最近看什么书,或者讨论一下刚考完的试!” “再不然,我让陈宇帮忙打听打听顾言的喜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听着她层出不穷的主意,心里暖暖的,又觉得好笑。那些曾经让我觉得无比沉重和心酸的事情,经苏晴这么一调侃和分 析,好像都变得轻松甚至有趣起来了。那个晚上,我们说了很多很多话。从麻辣烫店出来,夜风微凉,星空朗朗。我和苏晴手 牵着手,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星星,”苏晴突然很认真地叫我的名字,“你放心,你喜欢顾言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绝对不会告诉第三个 人。这是咱们俩的最高机密。” 她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真诚:“但是,你也答应我,别太委屈自己。喜欢一个人是好事,但要让自 己开心。如果太难过了,就告诉我,我这儿永远有肩膀和麻辣烫。”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又有点湿了:“嗯!谢谢你,晴晴。” 有这样一个共犯,真好。 从那天起,我的暗恋日记里,多了一个常驻角色: 【暗恋观察日记 - 重大转折日】 *绝密事件:最高机密意外泄露!首席闺蜜苏晴同志,于X年X月X日,正式成为本暗恋项目的唯一知情人与战略合作伙伴! *战略升级:暗恋行动由“单兵作战”模式升级为“团队协作”模式。苏顾问已就位,提供情感支持、情报分析及战术建议。 *心理状态:秘密被分享后,压力骤减,士气得到极大鼓舞!感觉暗恋这条路,好像也没那么孤单了。 *下一步计划:在苏顾问的指导下,继续执行“成绩逼近”主战略,同时适时开展“形象提升”及“话题储备”辅助计划。 有苏晴在,好像连望向顾言的方向,都多了几分底气。 暗恋这场漫长的旅途,我终于,有同行者了。 第9章 第9章 题记:青春期的谣言像柳絮,看似轻飘飘,却总能精准地钻进你的衣领,让你痒得难受,又无从辩解。尤其当这谣言,还与你 心底最深的秘密纠缠在一起时。 有了苏晴这个“共犯”之后,我的暗恋生活确实多了不少乐趣和底气。她像我的专属雷达,时不时给我带来一些关于顾 言的“无害”情报,比如“顾言今天穿那件灰色卫衣挺帅的”,或者“听说顾言他们班篮球赛又赢了”,极大地丰富了我的日 记素材库。 在她的怂恿和“形象提升计划”的指导下,我甚至鼓起勇气,报名参加了学校即将举办的校园文化艺术节。我报的不是 唱歌跳舞(我那五音不全和肢体不协调苏晴是知道的),而是相对稳妥的书法表演。我的字写得还算端正,小时候被妈妈逼着 练过几年楷书,勉强能拿得出手。 日子仿佛在朝着积极的方向发展。我白天努力学习,晚上偶尔练习一下书法,和苏晴插科打诨,心态比之前平和了许 多。直到那天下午的自习课。 自习课总是文科班最活跃的时候,老师在讲台上批改作业,底下的我们看似在认真学习,实则小动作不断。我和苏晴正头 碰头地研究一道地理题,前排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像蚊子一样钻进了我的耳朵。 “哎,你听说了吗?理科班那个顾言……” 一听到“顾言”两个字,我的雷达瞬间启动,耳朵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好像有女生在追他,还挺高调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笔差点掉下去。苏晴也听到了,立刻用眼神示意我“淡定,继续听”。 “真的假的?谁啊?是不是他们班那个苏雨柔?” “不是苏雨柔!听说……是咱们文科班的!” 文科班?!我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除了我,还有别人?还很高调? “啊?谁啊?快说快说!” “具体名字不清楚,但听说……好像是(3)班的……”那个女生压低了声音,但我还是清晰地听到了后面的几个字, “……好像姓林?” 姓林?! 轰——! 我的大脑像被投下了一颗原子弹,瞬间一片空白。脸“唰”地一下变得滚烫,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是我? 谣言里的主角是我?!可我什么都没做啊!我明明藏得那么好!除了苏晴,根本没人知道! 苏晴也惊呆了,她抓住我的手,用气音说:“怎么回事?不是你吧?你干什么了?” 我疯狂摇头,用眼神表示我比窦娥还冤。我什么都没干!我连跟顾言说话都还是仅限于偶尔的“问问题”模式,哪来的 “高调追求”? 可是,“文科班”、“姓林”……我们班姓林的女生就两个,另一个是几乎不跟理科班打交道的学习委员,可能性微乎其 微。那不就只剩下我了? 恐慌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是谁?是谁发现了我的秘密?还散布了出去?如果传到顾言耳朵里,他会怎么想?会觉得我是 个很可笑、很烦人的女生吗?会不会因此讨厌我? 接下来的半节课,我如坐针毡。感觉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若有若无地落在我身上,带着探究、好奇,甚至是一丝嘲 笑。那些窃窃私语声被无限放大,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在我听来,都像是在议论我。 下课铃一响,我几乎是逃也似的拉着苏晴冲出了教室。 “到底怎么回事啊?”苏晴比我还着急,“你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引人误会的事?”我急得都快哭了:“我真的 没有!我最近除了学习就是练字,连顾言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唯一一次说话还是上周问他一道物理题!” “那奇了怪了……”苏晴皱着眉头,“这谣言总不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我们俩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校园里乱转,试图找出谣言的源头,却又无从下手。那种明知自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却连敌 人是谁都不知道的感觉,糟糕透了。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时,在去食堂的路上,我们迎面碰上了陈宇——顾言的那个死党。 陈宇看到我们,尤其是看到我时,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古怪表情。他平时是个挺开朗的人,见 面总会笑嘻嘻地打招呼,但今天,他只是冲我们点了点头,就脚步匆匆地走开了。 他这个反应,几乎坐实了谣言的存在,而且,很可能已经传到顾言他们那个圈子了! 我瞬间手脚冰凉,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完了,苏晴,连陈宇都那样看我……顾言肯定也知道了……”我带着哭腔说。 苏晴搂住我的肩膀,强行把我拖进食堂:“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是误会!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查清楚!” 那天下午,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书法练习也心不在焉,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我甚至开始后悔报名参加 艺术节,万一在台上表演时,台下有人指指点点怎么办? 这种煎熬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的课间操。 做完操,人群散开,我正低着头想赶紧溜回教室,一个身影挡在了我面前。 我抬头一看,是陈宇。他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那个……林晚星,有点事想跟你说一下。”他挠了挠头。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来了!兴师问罪来了!他是来替顾言警告我的吗? 苏晴立刻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挡在我前面,语气不善:“陈宇,你想干嘛?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是不是你们传的?” 陈宇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苏晴你别激动!我就是来澄清误会的!”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那个……关于有人 说你在追顾言的谣言……是个乌龙。” “乌龙?”我和苏晴异口同声。 “嗯。”陈宇的表情更尴尬了,“其实是……是我们班另一个男生,叫林皓的,他最近好像对你们班一个女生有点意思, 挺高调的,送零食什么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传着传着,就变成‘文科班姓林的女生在追顾言’了……可能因为顾言比较有 名,大家就自动对号入座了……” 林皓?我们班确实有这个人,是个挺活泼的男生。他追女生?还姓林?我仔细一想,我们班另一个姓林的女生,就是那 个学习委员!难道…… 我和苏晴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搞了半天,根本不是我!是另一个“林”姓同学!而我,只是因为姓氏相同,就不幸躺枪,白白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 一种极度荒谬又哭笑不得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先是松了口气,巨大的压力瞬间释放,然后就是一股无名火。这都什么事啊! “所……所以,顾言他也知道这个谣言了?”我小心翼翼地问,这才是最关键的。 陈宇点点头:“听说了。不过他知道是误会,根本没当回事。他还说……”陈宇模仿着顾言的语气,“‘传这种谣言的 人,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顾言根本没当回事……他甚至觉得这谣言很可笑…… 我不知道是该庆幸他没误会我,还是该失落于他这种完全不在意、甚至觉得荒谬的态度。 “误会解开了就好。”苏晴替我说道,“以后这种不靠谱的谣言少传!” “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没及时澄清。”陈宇连连道歉,然后溜走了。 风波平息了,但我心里却空落落的。 晚上,我在日记本上写道: 【暗恋观察日记 - 乌龙事件纪念日】 *事件回顾:遭遇史上最大乌龙!一场由“林皓追女生”引发的谣言,阴差阳错地扣在了观测者头上,导致观测者经历24小时 严重心理恐慌。 *真相大白:谣言主角实为同班男生林皓及另一位林姓女生(学习委员)。观测者纯属误伤。 *目标人物反应:获悉谣言,态度为“觉得荒谬,一笑置之”。未对观测者产生任何负面印象(但也未产生任何正面印象)。 *心理分析:事件初期,极度恐慌,害怕秘密暴露及被目标人物厌恶。真相大白后,松了口气,但伴随强烈失落感。原来,自 己小心翼翼守护的秘密,在对方眼中,可能只是一个可笑的误会。 *经验教训: 1. 谣言猛于虎,但大多不靠谱。2. 在目标人物心里,观测者的存在感可能远低于预期。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 需努力。3. 苏晴同志是值得信赖的革命战友。 合上日记,我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 顾言,你看,就连一场关于我喜欢你的谣言,都只是一场可笑的乌龙。 我之于你,大概就像夜空里最不起眼的那颗星星吧。 不过,没关系。 星星也会发光。 至少,在属于我自己的舞台上,比如即将到来的艺术节,我要努力,发出哪怕只有一瞬间的、能被你看到的光亮。 第10章 第10章 题记:当千人的誓言汇成海啸,我藏在心底的那个目标,轻微得像一粒沙。 可就是这粒沙,成了我未来一百天里,最坚硬的磐石。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终于变成了三位数里最整饬、也最触目惊心的那个——100。 高三下学期的时间,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做不完的试卷,讲不完的错题,空气里永远漂浮着风油精提神的辛辣和咖啡 苦涩的醇香。每个人的课桌上都堆着高过头顶的复习资料,埋首其中的我们,像一群在知识海洋里泅渡的疲惫水手,只盼着六 月彼岸的灯塔。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忙碌中,高考百日誓师大会,像是一个被迫按下的暂停键,一个集体性的情绪出口。 大会在下午举行。春日的阳光已经有了些许力度,明晃晃地照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高三年级十几个班,穿着清一色的蓝 白校服,按班级方阵列队站好。黑压压的一片,安静中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和躁动。 主席台上,红色的横幅拉得笔直,“决战百日,无悔青春”几个大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校领导、教师代表、学生代表轮 番上台,用经过扩音器放大后略显失真的声音,发表着激昂慷慨的讲话。 “同学们!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今朝一搏!” “这一百天,是冲刺的一百天,是蜕变的一百天!” “拿出‘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的决心!” 每一句口号响起,台下都会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那掌声不像平时开会时的敷衍,而是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量,重重地 敲在每个人的心鼓上。我站在文科班的队伍里,手掌拍得通红,胸腔里有一股热流在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出口,说不清是激 动,是紧张,还是对未来的茫然。周围的同学,有的眼眶泛红,有的紧抿嘴唇,有的则仰着头,努力不让某种液体滑落。这种 集体性的情绪共振是强大的,它几乎要将我吞没,让我暂时忘记疲惫,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壮的亢奋。 我的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越过前面同学的肩膀,投向斜前方的理科班阵营。很容易就找到了他。 顾言站在他们班队伍的中部,身姿依旧挺拔。春日的阳光给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他微微仰着头, 听着台上的讲话,表情是惯有的平静和专注,看不出太多的波澜,仿佛周围这山呼海啸般的激情与他无关,又仿佛一切尽在掌 握。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羡慕。他的人生轨迹,似乎从很早就清晰可见:顶尖的A大,光明的未 来。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抵达那个必然的终点。而我呢?我的未来还是一团迷雾,唯一清晰的,就是想要靠近他的那份执念。 “下面,请全体同学,举起右拳,跟我宣誓!”教导主任浑厚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庄严。 哗啦一声,上千只右臂齐刷刷地举起,握成拳头,森林般矗立在操场上空。 “我宣誓!”主任领誓。 “我宣誓!”上千个声音汇聚在一起,如同积蓄了许久终于爆发的海啸,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那声音里带着青春的嘶 哑、决绝,还有一种近乎悲壮的豪情。 “不负父母的期盼!” “不负恩师的厚望!” “不负青春的理想!” “奋斗一百天,让汗水哺育非凡!” “奋斗一百天,用激情成就梦想!” “奋斗一百天,靠实力铸就辉煌!” 我跟着人群,大声地、几乎是嘶吼着念出每一句誓词。声音淹没在集体的洪流里,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像重锤一样砸在我 的心上。父母的期盼,恩师的厚望,青春的理想……这些宏大的词汇,从未如此刻般具体而沉重。 当最后一句“高考必胜!我必成功!”的口号响彻云霄时,我感觉自己的眼泪都快飙出来了。那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被巨 大的集体情绪裹挟的、无法自控的宣泄。 周围的同学,有的涨红了脸,有的用力挥舞着拳头,有的和好朋友紧紧拥抱。苏晴在我身边,也激动地抓着我的胳膊,眼 圈泛红。在这震耳欲聋的、几乎要掀翻整个操场的声浪中,我却忽然获得了一种奇异的平静。喧闹是他们的,我自有我的方 向。我缓缓地放下了举得有些发酸的右臂,将拳头悄悄握紧,贴在身侧。然后,在周围依旧鼎沸的人声中,用只有我自己能听 到的声音,清晰地、郑重地,在心里默念:“林晚星,你要努力。一百天后,去有他的城市。” 不去同一所大学——A大那样的高度,对我而言如同天堑。但去同一所城市,总可以拼尽全力试一下吧?A大所在的H市, 是繁华的一线城市,那里也有许多不错的、我跳一跳或许能够到的重点大学。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划亮的一根火柴,虽然微弱,却瞬间照亮了我眼前的迷惘。之前所有的焦虑、不确定,仿佛都找到了 一个可以依附的坐标。是的,不去同一所学校,但可以去同一座城市。走过他可能走过的街道,看见他可能看过的天空,呼吸 着同一片空气。这种看似无望的“靠近”,成了支撑我度过最后这段艰难岁月唯一的、也是全部的意义。 这个沉默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目标,比任何响亮的口号都更让我感到踏实和充满力量。它不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暗恋幻 想,而是一个需要我用分数、用排名去兑现的、具体而微的现实。 誓师大会的最后环节是放飞气球。无数个写着梦想和祝福的彩色氢气球,从我们手中挣脱,冉冉升起,飘向湛蓝高远的天 空,像一个个具象化的、升腾的希望。操场瞬间变成了欢乐的海洋,大家欢呼着,跳跃着,暂时忘却了压力。 我仰着头,眯着眼,看着那片渐行渐远的绚烂色彩,心里默默地想:顾言,我的气球上,写的是H市。你的呢?一定是A大 吧。一百天后,我们会在哪里相遇?还是,终究散落人海,再无交集? 无论如何,从这一刻起,我的战争,才真正开始。为了毕业照上那奢望的0.5厘米,更为了百日之后,那座名为H的城池。 第11章 第11章 题记:我用三年时间,将我的名字在成绩榜上向你挪近了0.5厘米。而在毕业照上,命运终于慷慨了一次,让我的人,离你也只 有0.5厘米。那是我们青春里,最近也最远的距离。 高考结束后的夏天,像一瓶摇晃后猛地被打开的汽水,所有的压力和紧张都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化作无数欢腾、迷茫 又带着些微窒息感的气泡,迅速弥漫开来。等待成绩的日子煎熬而漫长。但在分数这个最终审判降临之前,高中时代最后的仪 式——拍毕业照和毕业晚会,率先到来了。 拍毕业照那天,天气好得不像话。天空是那种洗过的湛蓝,阳光清澈透亮,校园里的香樟树绿叶葳蕤,投下斑驳晃动的光 点。我们换上了学校统一准备的毕业礼服:女生是白衬衫配藏蓝色背心裙,男生是白衬衫打领带配西装裤。平日里被宽大运动 服掩盖的青春线条,此刻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来,大家互相打量着,脸上都带着点新奇和羞涩。 班级照拍得轻松愉快。在摄影师的指挥下,我们摆出各种造型,扔起学士帽,笑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三年的同窗情谊, 在这一刻被浓缩进一张张笑脸里。 真正的挑战,是年级大合照。 全年级几百号人,需要借助高高的阶梯架才能全部入镜。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班主任们声嘶力竭地整队,同学们像没头苍 蝇一样寻找着自己的位置,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我因为身高在女生里属于中等,被安排站在了阶梯架的中间偏右位置。站定后,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目光就开始在人群中 急切地搜寻那个身影。 理科班站在我们班的左边。我的心跳在看到他的一瞬间骤然加速——顾言!他就在那边!在同一排!只是因为班级顺序, 他在最左侧,而我在偏右,我们之间,隔着大概四五个同学的距离! 摄影师还在大声调整着队形:“后面的同学往左靠一点!对!再靠拢一些!紧凑点!” 人群随着指令微微移动。一个大胆的、疯狂的念头在我心里滋生。机会!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我紧张得手心瞬间被冷 汗浸湿,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我趁着人群挪动的混乱,装作被挤到的样子,低着头,用微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一点一点 地,小心翼翼地,往左边蹭去。 每挪动一毫米,都需要莫大的勇气。我生怕被旁边的同学发现异样,更怕被远处的他注意到我这可笑的行为。我感觉自己 像个蹩脚的小偷,正在窃取一件本不属于自己的珍宝。 一步,两步……我穿越了我们班两个女生之间的缝隙,又越过了一个理科班男生的身后……最终,当队伍在摄影师的 “好!保持住!”的指令下稳定下来时,我和顾言之间,只隔了两个人。一个是我们班一个不太熟的男生,另一个是他们班一 个娇小的女生。 那个距离,近得我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清香,混合着阳光晒过的温暖味道。近到我甚至能看清他后颈细微的发 茬,和他白衬衫领口挺括的线条。 水平距离,绝对不超过0.5厘米。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微弱热度。虽然垂直方向上,他高挺的身姿让我仍需微 微仰视,但这已经是我三年来,在光天化日之下,离他最近的一次!近到让我眩晕,近到让我觉得这三年所有的暗恋、心酸和 努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不可思议的回报。 “好了!大家看镜头!笑容灿烂一点!对!就这样!”摄影师在高处喊着。 我慌忙转过头,面向镜头,努力扯出一个最灿烂、最自然的笑容。但因为太过激动和紧张,我的脸颊肌肉有些僵硬,笑容 肯定傻透了。阳光直射下来,有些刺眼,我微微眯起了眼睛。在摄影师按下快门的前一秒,我鬼使神差地,用尽全身的勇气, 将眼角的余光,飞快地、贪婪地,投向身边那0.5厘米之外的身影。他正看着镜头,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温和的笑意。阳光 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长长的睫毛在鼻梁一侧投下小小的阴影。那侧脸,完美得如同雕塑。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响起,伴随着闪光灯的一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凝固了。 我们的青春,我们兵荒马乱的高中时代,我们所有说不出口的暗恋心事,都被定格在了这张照片里。照片上,我和他, 相隔不过0.5厘米,中间是两位注定会被我在后期裁切时“处理”掉的同学。那一刻,世界喧嚣,人声鼎沸,但我的世界里, 只剩下身边这0.5厘米内,令人窒息的安静,和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拍完照,人群一哄而散。我像做了一场大梦初醒,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生怕被他发现我刚才那点见不得光的小 动作。心脏还在狂跳,腿都有些发软。 “林晚星。”一个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顾言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正看着我,脸上带着惯有的、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啊?啊……顾言,怎么了?”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 “没什么,”他笑了笑,指了指我的肩膀,“刚才好像有片小树叶落在你肩上了,现在没了。”他的目光坦然又清澈。 原来只是这样……我松了口气,同时又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哦……谢谢。”我讷讷地说。 “毕业快乐。”他朝我点了点头,然后便和凑过来的陈宇说笑着走开了。 “毕业快乐……”我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心里五味杂陈。 快乐吗?也许吧。但更多的,是一种盛大仪式落幕后的空茫,和一种即将各奔东西的怅惘。 那张年级大合照洗出来后,我第一时间就跑去买了回来。在几百张小小的面孔中,我轻易地找到了自己,笑得有点傻 气,眼睛因为眯着而弯成了月牙。然后,我的目光缓缓向左移动,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就在那里。清晰的眉眼,温和的笑容。我们之间,只隔着两个模糊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同学头像。那0.5厘米的物 理距离,在照片上,被无限缩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偷偷地将这张照片扫描,然后用蹩脚的PS技术,小心翼翼地将中间那两位“障碍物”P掉,只留下我和他,以及我们身 后模糊的、作为背景的同学们。打印出来,过塑,然后像藏匿最珍贵的宝藏一样,将它夹进了我那本厚厚的、带锁的日记本深 处。那0.5厘米,是我整个暗恋的高中时代,最近也最远的距离。 它是终点,也是起点。 它为我三年的默默注视画上了一个带着些许甜味的句点,也为我接下来奔赴那个“有他的城市”的孤勇旅程,按下了开始 的按钮。 第12章 第12章 题记:毕业晚会是一场盛大的、属于所有人的狂欢,却也是我一个人的、兵荒马乱的无声告别。我在喧嚣的音乐和闪烁的灯光 里,用目光拥抱了你千万遍,却终究没有勇气,走上前说一声再见。 拍完毕业照,空气中离别的味道便一天浓似一天。同学录在教室里悄悄流传,校服的衣角被关系好的同学用马克笔画满 了歪歪扭扭的签名和祝福语。高考的紧张感尚未完全褪去,一种即将各奔东西的伤感与对未来的迷茫交织在一起,弥漫在高三 楼的每一个角落。 毕业晚会,就在这种复杂难言的情绪中,如期而至。 晚会地点设在学校的大礼堂。傍晚时分,礼堂里早已被布置得焕然一新。彩带气球悬挂,灯光闪烁,巨大的音响里播放着 节奏强劲的流行音乐,试图点燃气氛。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到来,穿着自己最漂亮的衣服,脸上带着兴奋、期待,也有一丝不易 察觉的拘谨和感伤。 我和苏晴一起走进礼堂,立刻被喧嚣的音浪包围。舞台中央有男生在抱着吉他弹唱,台下围了一圈人跟着哼唱。更多的人 则散落在各处,拍照、聊天、或者只是静静地坐着。 “哇,气氛可以啊!”苏晴兴奋地拉着我,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四处扫射,“快看快看,那边有好多好吃的!我们先去补充 点能量!”我的心却不像她那样轻松。从踏入礼堂的那一刻起,我就在下意识地寻找那个身影。顾言,他会来吗? 目光像雷达一样扫过攒动的人头,掠过一张张或熟悉或模糊的脸。终于,在靠近礼堂后方的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我看到 了他。他正和陈宇,还有几个理科班的男生站在一起,手里拿着一杯饮料,随意地聊着天。他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印花T恤, 搭配浅蓝色牛仔裤,清爽又帅气。在略显昏暗的角落光线下,他整个人仿佛自带柔光,依然能轻易吸引我的全部注意力。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随即又狂跳起来。他来了。这可能是高中时代,最后一次在非正式场合见到他了。 “喂,看什么呢?”苏晴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立刻了然,用手肘捅了捅我,压低声音,“目标出现!要不要过去打个招 呼?毕业晚会嘛,合情合理!”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视线,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去不去!这么多人……多尴尬啊!” “怂包!”苏晴恨铁不成钢地白了我一眼,“那你打算就这么远远地看着?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知道她说得对。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晚会结束后,大家就会像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吹向四面八方。下一次见面,不知是 何年何月。 可是,走过去,说什么呢? “顾言,毕业快乐?”——太普通了,跟所有人说的一样。 “谢谢你以前给我讲题?”——显得刻意又生分。 或者说……把我藏在心底三年的秘密,在这个离别的夜晚,勇敢地说出来?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我自己掐灭了。不,绝对不行。那无异于一场自杀式袭击,除了让自己彻底社死,让这段关系以 最尴尬的方式终结,不会有任何其他结果。我不能,也不该,用我的暗恋,去绑架他的毕业夜晚。 我终究还是缺乏那份孤注一掷的勇气。 “我就……看看就好。”我低声对苏晴说,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嫌弃的软弱。 苏晴叹了口气,没再逼我,只是拉着我找了个离顾言那个角落不算太远、但又不太起眼的位置坐下。“行吧,那你就好好 看。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化悲愤为食欲!” 苏晴走后,我便像一尊石像,僵坐在椅子上。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飘向那个角落。 我看到有女生落落大方地走过去,跟他和陈宇他们打招呼,说笑,然后一起合影。顾言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容,配合着拍 照,举止得体自然。我看到他和陈宇碰杯,仰头喝了一口饮料,喉结滚动,侧脸线条在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好看。我看到他 和一个老师交谈,微微躬身,态度恭敬。他就像一个小小的发光体,在那个角落里,从容地应对着一切。而我,像个躲在阴影 里的偷窥者,贪婪地捕捉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试图将这一刻的他,深深地刻进脑海里。 晚会进行到**,音乐变得更加激昂,很多人涌到舞台前跟着音乐跳舞,气氛热烈。顾言他们也被人群裹挟着,来到了舞 池边缘。他并没有跳舞,只是站在那里,含笑看着热闹的场面。 那一刻,我和他之间,只隔着涌动的人潮。闪烁的灯光偶尔会扫过他的脸,明灭不定。震耳的音乐掩盖了所有的声音,包 括我如擂鼓的心跳。我忽然想起高一开学时,在走廊里的那次相撞;想起成为他斜前桌时的手足无措;想起篮球场边未送出的 水;想起圣诞夜那条冰冷的围巾;想起问数学题时他近在咫尺的侧脸;想起成绩榜上那0.5厘米的狂喜与失落;想起毕业照上 那偷来的0.5厘米距离…… 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像电影胶片一样在我脑海中飞速闪过。酸甜苦辣,百味杂陈。 眼眶突然就湿了。 幸好礼堂里灯光昏暗,音乐喧嚣,没有人会注意到角落里这个偷偷掉眼泪的女生。 我就在这片属于离别的喧嚣中,完成了一场漫长而无声的告别。 告别那个在走廊里撞到我、笑容像阳光一样的少年。 告别那个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耀眼如星的少年。 告别那个耐心讲题、侧脸专注好看的少年。 告别那个存在于我日记本里、占据了我整个青春心事的少年。 再见了,顾言。再见了,我的高中时代。 晚会接近尾声时,主持人提议大家一起合唱一首《朋友》。当熟悉的旋律响起,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地跟着 哼唱:“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歌声里带着哽咽,不少同学相拥 而泣。苏晴也红着眼圈紧紧抱住了我。我的目光穿越人群,最后一次望向顾言的方向。他也在轻声跟着唱,脸上带着淡淡的、 属于离别的不舍。 歌唱完了,晚会也正式落幕。人群开始喧闹着向外涌去。我站在原地,看着顾言和陈宇他们随着人流走向礼堂门口。他的 背影挺拔,一步步,离我越来越远。 就在他即将走出门口的那一刻,他似乎无意间回头望了一眼,目光扫过喧闹的礼堂。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也许看到 了,也许只是随意一瞥。我们的视线或许有0.1秒的交汇,或许根本没有。 然后,他转过头,身影消失在了门口的光亮处。 我的高中暗恋,就在这片曲终人散的喧嚣里,悄无声息地落下了帷幕。没有告白,没有拥抱,甚至没有一句正式的“再 见”。我带走的,只有满心的回忆,和一场一個人的、盛大而无声的告别。 第13章 第13章 题记:我跨越一千两百公里,来到这座有你的城市。这里的风里有海的味道,这里的街道有我听不懂的方言。我像一滴水融入 人海,也像一座孤岛,在茫茫人潮中,固执地搜寻着你的影子。 九月初的H市,暑气未消,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潮湿的、咸腥的海风气息。火车站里人声鼎沸,拖着行李箱的新生和家长挤 满了大厅,各种口音的普通话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嘈杂的开学交响乐。 我背着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手里拖着妈妈硬塞给我的超大号行李箱,有些茫然地站在出站口。周围是涌动的人潮,陌生 的面孔,陌生的声音。一种巨大的疏离感和渺小感瞬间将我淹没。 我真的来了。来到了这座有他的城市。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了很久。不是因为考得不好,恰恰相反,我超常发挥了,分数比我预估的最高 值还高了十几分。这个分数,足够我稳妥地填报H市的几所不错的重点大学。 我哭,是因为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巨大虚脱感,和一种梦想成真后反而不知所措的茫然。 我最终被H市一所知名的财经类大学录取,专业是会计学。一个务实、安稳,但与我内心那些隐秘的文艺情怀相去甚远的 专业。父母很满意,觉得女儿的未来有了保障。 只有我自己知道,选择这所大学,选择这座城市,唯一的、全部的、不可告人的理由,只是因为这里是A大所在地。因为 顾言,毫无悬念地,以接近满分的成绩,被A大计算机系录取。 我们像两颗被考卷弹射出去的棋子,落在了同一张地图的两个不同坐标点上。直线距离,从高中时的五十米,拉长到了现 在的十二公里。一座城市的对角线。可这十二公里,对于我一个初来乍到者而言,犹如隔着千山万水。 火车站外的广场上,阳光刺眼。各高校迎接新生的横幅和招牌鳞次栉比,举着牌子的学长学姐们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我很快找到了“H市财经大学”的牌子,像找到组织的迷途羔羊,怯生生地走了过去。 “同学,是财大的新生吗?”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个子高高的男生主动迎上来,笑容爽朗。 “嗯,是的。”我点点头,声音有些干涩。 “欢迎欢迎!来,行李给我,这边有大巴车直接送到学校报到点。”他不由分说地接过我手中沉重的行李箱,动作麻利。 他的热情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只能连声道谢。 大巴车上,空调冷气开得很足,与车外的闷热形成两个世界。我靠窗坐下,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H市果然与我所生长 的内陆小城截然不同,高楼大厦更具现代感,绿化带里的植物也多是阔叶品种,带着浓郁的热带风情。公交车报站的声音夹杂 着软糯的本地口音,我听不太懂,只觉得那语调起伏,像唱歌一样。 “同学,你哪个专业的?”刚才帮我拿行李的学长安置好其他新生后,在我旁边的空位坐下。 “会计学。”我回答。 “哦,王牌专业啊!厉害厉害。我叫张涛,金融系大二的,算是你直系学长。”他很是健谈,“以后在学校有什么不懂 的,随时可以问我。” “谢谢学长。”我礼貌地回应,心里却有些抗拒这种过分的熟络。我的社交能量似乎在高中的压抑和高考的消耗中见了 底,此刻只想安静地待着。 张涛似乎没察觉我的冷淡,依旧热情地介绍着学校的情况,哪个食堂好吃,哪个老师的课不能逃,社团招新什么时候开 始……我听着,偶尔点头,心思却飘得很远。顾言此刻也该到了吧?A大的迎新,是不是也这样热闹?他会遇到怎样热情的学 长学姐?他那样耀眼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应该是最快能适应环境,并且迅速成为焦点的那个吧。 大巴车驶入财大校园,扑面而来的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绿色。古老的香樟树遮天蔽日,红砖砌成的教学楼带着岁月的痕 迹,与远处崭新的玻璃幕墙图书馆相映成趣。校园里到处都是拖着行李的新生和陪同的家长,人声鼎沸,比火车站更添几分青 春的躁动。 报到流程繁琐却有序。我领到了宿舍钥匙、校园卡、一叠新生指南。我的宿舍在梅园3号楼412室。拖着行李爬上四楼,推 开宿舍门,一股新刷墙漆和木头家具混合的味道传来。四人间,上床下桌,已经有两个室友和她们的家长在了。 “你好,你也是412的吧?我叫李萌,本地人。”一个圆脸、笑容甜美的女孩主动打招呼,她妈妈正在帮她铺床单。 “我叫王静,来自江西。”另一个身材高挑、看起来有些内向的女孩小声说。 “你们好,我叫林晚星,从XX省来的。”我自我介绍道,心里松了口气,室友看起来都还算好相处。 家长们帮着整理内务,絮叨着注意事项。我婉拒了妈妈要来送我的提议,此刻看着别人有父母忙前忙后,心里难免有一丝 酸涩。但我很快振作起来,自己动手,开始整理行李。我把带来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归置:衣服放进衣柜,书本摆上书架,洗 漱用品放进阳台的盆架。当我把那本厚厚的、页面已经有些卷边的英语词典放在书桌最顺手的位置时,一种奇异的安定感忽然 涌上心头。无论多么陌生,这里,将是我未来四年生活的地方了。而这里,有他。 安顿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登录那个我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访问,却早已将账号密码烂熟于心的社交平台—— 校内网(人人网)。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我深吸一口气,在搜索框里,颤抖着敲下了那个名字:顾言。 页面跳转。他的头像赫然出现在屏幕上——是一张在A大校门口拍的照片。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背着双肩包,站在刻着 “A大学”的巨石前,笑容依旧干净清爽,带着初入名校的意气风发。 我像做贼一样,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滚动鼠标,浏览着他的主页。 他更新了一条新的状态:“新的开始,A大,请多指教。” 发布时间是两天前。下面已经有几十个赞和一堆评论,大多是 高中同学的祝贺和调侃。他的相册里多了几个新专辑:“A大初印象”、“我的沙雕室友们”、“军训进行时”。我点开“A大 初印象”,里面是他随手拍的校园风景:气势恢宏的图书馆、绿草如茵的操场、古朴的教学楼……每一张照片,都让我心生向 往,又感到无比遥远。这就是他生活的世界啊。 我又点开“我的沙雕室友们”。照片里是四个勾肩搭背的男生,对着镜头做着鬼脸。顾言站在中间,笑得很开心,是那 种毫无负担的、属于男生的纯粹快乐。他的室友们看起来也都阳光开朗。我默默地记下了他们的样貌。 通过他的关注列表,我像侦探一样,顺藤摸瓜地找到了陈宇的页面。陈宇也考到了H市,是一所不错的理工科大学。他的 主页热闹得多,各种插科打诨,还晒出了和女朋友的合影。看来,他和顾言依旧保持着联系。 我就这样,像一个躲在暗处的观察者,通过这块小小的屏幕,贪婪地汲取着关于他的一切信息。他参加了哪个社团?他 最近在看什么书?他吐槽了哪门课很难?他去了学校附近哪家看起来很好吃的店?所有这些细碎的、公开的讯息,都被我像捡 拾珍珠一样,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拼凑出他在A大生活的模糊轮廓。这是我唯一能靠近他的方式。 关掉网页,宿舍里室友们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明天要去逛哪里,哪个食堂的菜最好吃。窗外是陌生的校园夜景,路灯在 梧桐树叶间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吉他声和歌声。 热闹是她们的,也是这座城市的,但与我无关。 我感觉自己像一座突然被抛到这片热闹海域的孤岛。四周是汹涌的人潮和崭新的生活,而我却固守着自己内心那个小小 的、秘密的世界,那个世界里,只有一个遥远的坐标,和一个触不可及的身影。 我拿出手机,打开地图APP,输入了两个地址:我的大学,和A大学。看着屏幕上那两个被放大后依然隔着一段空白距离的 圆点,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十二公里。在高中时,这是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但现在,这已经是命运能给予我的、最近的距离了。 我知道,我的大学生活,注定要在这种“近在咫尺的遥远”中开始了。我要努力适应新的环境,学习新的知识,结交新 的朋友。但在我内心的最深处,会永远保留着一个角落,用来安放那个名字,和那份跨越了千山万水、却依然沉默的喜欢。 我会在这座有你的城市里,好好生活。 也会继续,默默地,喜欢你。 第14章 第 14 章 题记:我策划了一场精密的“偶遇”,计算了所有的时间、路线和概率,唯独没有算到,命运从不遵循任何算法。我的杭州之 行,还没开始,就看到了“行程取消”的公告。 大学生活像一卷缓缓铺开的画轴,色彩逐渐变得丰富,却也更加真实地展现出它琐碎和磨人的一面。 我的专业是会计学,课程表被《基础会计》、《微观经济学》、《高等数学B》这类硬核课程填得满满当当。每天不是在 上课,就是在图书馆或自习室里啃着那些晦涩难懂的概念和公式。高中时引以为傲的文科思维,在这里似乎派不上太大用场, 逻辑和计算能力成了新的生存法则。我像一只被卷入湍急河流的鱼,必须拼命摆尾才能勉强跟上节奏。熬夜成了家常便饭,咖 啡和风油精的消耗量急剧上升。宿舍、教室、食堂、图书馆,四点一线的生活单调得让人窒息。只有在深夜,拖着疲惫的身体 爬上床,打开那个加密的博客(高中毕业后,带锁的日记本升级成了加密的电子博客),记录下一天的点滴时,我才能感觉到 一丝喘息,和那个支撑着我的、隐秘的动力。 我的博客里,内容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大学观察日志 - 第N天】 *地理位置: H市,财经大学。与目标直线距离:12公里(地图实测)。 *生存状态:正在努力适应会计学的“借贷必相等,资产=负债 所有者权益”世界。高数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情报更新(通过校内网远程监控): *目标人物已加入A大计算机协会,并参与了一个校级APP开发项目。 *目标人物于上周日与室友(编号:室友A、B、C)前往学校附近“老王烧烤”聚餐,消费金额不详,但从照片笑容判断,满意 度较高。 *目标人物在状态中吐槽《数据结构》课程难度大,但附图为其完成的编程作业,界面整洁,疑似凡尔赛。 *心理状态:忙碌且充实,但时有孤独感。对目标的关注是主要精神慰藉。距离产生美,也产生巨大的无力感。 *下阶段目标: 1. 攻克高数期中考试。2. 寻找合理契机,将直线距离12公里缩短至可视距离0米。 是的,“寻找合理契机”。这是我大学生活里,除了学习之外,最重要的一项“课题研究”。 H市很大,两所大学相隔十二公里,分属不同的区。如果没有特意安排,两个人在茫茫人海中偶遇的概率,比中彩票高不 了多少。我必须主动出击。 机会似乎在我入学一个多月后,悄然降临。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末晚上,我正对着高数作业抓耳挠腮,习惯性地刷新着校内网。突然,顾言更新了一条状态: “下周末计划去杭州玩两天,有一起的吗?求捡走或组队~(附图:一张西湖夜景的网图)”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杭州!离H市只有一个多小时高铁车程的著名旅游城市!他要去杭州!而且是在公开征集同伴!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我“恰好”也想去杭州,“恰好”看到了他的状态,“恰好”可以同行……那么,长达两 个多小时的车程,加上两天的游玩时间,这将是多么完美的、自然的、长时间的相处机会啊!我的大脑瞬间高速运转起来,像 一个精密的策划机器。 可行性分析: 1.时间匹配:下周末,我没有任何安排,完全自由。 2.理由充分:作为新生,想去周边著名城市旅游,合情合理。 3.行动方案:可以先在他的状态下留言,表示感兴趣,然后私信联系,商量行程。 4.风险预估:可能会被拒绝(概率中等);可能会遇到他的其他朋友(概率高,需做好心理建设);可能会暴露我的“刻 意”(概率极高,需小心掩饰)。 尽管风险不小,但巨大的诱惑让我决定铤而走险。我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斟词酌句,试图写出一条既不显得过于主动, 又能充分表达意愿的评论。 最后,我删了又写,写了又删,终于憋出一句自以为得体的话: “哇,杭州我也一直想去呢!计划做得怎么样了?(可爱表情)” 点击“发送”的那一刻,我的手心全是汗。接下来的时间,我坐立不安,每隔几分钟就刷新一次页面,看看他有没有回 复,或者有没有新的留言。 十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他的状态下面多了几条其他人的留言,有男生也有女生,都是调侃或者 给出旅行建议的,但顾言本人没有回复任何一条,包括我的。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也许他没看到?也许他在忙?也许……他根本不想和不熟的人一起出去玩?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候,我的私信图标突然闪烁了一下! 是顾言! 我几乎是颤抖着手点开了对话框。 顾言:“林晚星?你也想去杭州啊?” 我:“嗯嗯!是啊,刚来这边,还没机会去周边玩呢。”(故作轻松) 顾言:“我们目前暂定是周六早上坐高铁去,周日晚上回来。大概三四个人,都是计算机协会的同学。” 我:“听起来不错!行程紧张吗?”(试探规模) 顾言:“还好,就是随便逛逛西湖,吃点东西。不过……” 他发来了一个带着抱歉表情的符号。 顾言:“刚接到通知,下周末我们协会有个临时的项目讨论会,挺重要的。所以……杭州之行得取消了。不好意思啊,白 让你期待了。” 取消了…… 我看着屏幕上那冰冷的三个字,感觉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透心凉。 所有的精心计算,所有的激动期待,所有的忐忑不安,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可笑的泡沫,“啪”地一声,碎 裂无形。我愣在电脑前,半天没有动弹。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机械地敲下回复: “啊,这样啊……没关系的,正事要紧!以后有机会再去好啦~(微笑表情)” 顾言回了一个“嗯嗯,以后有机会再说。” 对话就此结束。 我关掉对话框,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空落落的。 我甚至连火车票都还没来得及查,酒店攻略都还没来得及看,这场我独自策划的、盛大的“偶遇”,就因为他一条“行程 取消”的状态,彻底宣告流产。 原来,我所以为的“契机”,在现实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我的意志,在命运的随意拨弄下,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力。 那晚,我在加密博客里只写了一行字: 【大学观察日志 - 重大挫败日】 杭州计划,因目标人物临时会议,未出发,已夭折。结论:人算不如天算。远程暗恋,道阻且长。 第二天,我化悲愤为力量,一头扎进了高数题海。仿佛只有那些冰冷的数字和符号,才能让我暂时忘记那种计划落空的失落 感。几天后,我看到顾言更新了状态,是他们在计算机协会开项目讨论会的照片。照片里,他和其他几个同学围坐在桌前,讨 论得很投入。 我默默地点了个赞。 心里那点不甘和委屈,渐渐被一种无奈的平静取代。 也许,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真正的距离吧。不是地图上的十二公里,而是生活轨迹的平行。他的世界充满了项目、代码和志 同道合的伙伴,而我的世界,是会计分录、高数公式和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我的杭州之行,还没开始,就看到了终点站“行程取消”的告示。 而我,连购买车票的资格,似乎都还没有。 第15章 第 15 章 题记:我以为远离了有他的高中,就能慢慢忘记。直到在社团招新的摊位前,看到一个侧脸和他有七分相似的学长,我才明 白,我喜欢的或许不是他,而是那种阳光下专注又温柔的感觉。而这种感觉,竟然可以“代餐”。 杭州之行的计划无疾而终,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激起一圈涟漪后便沉入水底,再无音讯。大学生活依旧在忙碌和 偶尔的失落中继续向前。转眼到了十月底,校园里一年一度最热闹的社团招新季——“百团大战”拉开了帷幕。主干道两旁摆 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彩旗招展,人声鼎沸。音乐社的吉他弹唱、街舞社的劲爆表演、动漫社的cosplay秀……各种才艺展示 轮番上阵,学长学姐们卖力地吆喝着,试图吸引新生们驻足。 “星星!快看!摄影社!听说社长超帅的!”东北室友张蕾拉着我,兴奋地指着不远处一个装饰着许多风景照的摊位。 “那边是烘焙社!可以做好多好吃的!”四川妹子李珊的眼睛盯着那边飘来的香甜气味,几乎要流口水。 本地室友李萌则比较淡定,推了推眼镜,目标明确地走向了“英语角”的摊位。 我被张蕾拖着,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梭,感受着这扑面而来的青春活力。说实话,我有点提不起劲。会计学的课程已 经让我焦头烂额,课余时间我只想瘫在宿舍里回血,或者……偷偷刷一下校内网。加入社团,意味着更多的会议、活动、人际 交往,想想都觉得累。 就在我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计算机应用与编程协会”的摊位。摊位布置得很简洁,几张长桌, 几台笔记本电脑展示着一些小程序,没有花哨的表演,但围着的学生却不少。然后,我的视线定格在了一个正在低头操作电脑 的男生身上。 他坐在摊位后面,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卫衣,侧对着我。午后的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 专注地看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偶尔有新生来询问,他会抬起头,露出温和的笑容,耐心地解答。 那一瞬间,我的呼吸停滞了。 太像了。 不是长相一模一样,而是那种气质,那种专注的神态,那种温和的笑容……像极了高中时,在图书馆帮我修电脑,或者低 头给我讲数学题时的顾言!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猛地松开,开始疯狂地跳动。血液“嗡”地一下冲上头顶,脸颊不受控制地开 始发烫。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方向。 “星星?你怎么了?看见帅哥走不动道啦?”张蕾发现我的异常,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哦,编 程协会啊……听说里面都是大神。怎么,你对编程感兴趣?” “啊?没……没有。”我猛地回过神,慌乱地低下头,生怕被人看穿心思,“就是……觉得他们那个展示的小游戏挺有意 思的。” 我随便指了一下屏幕上跳动的小方块,拉着张蕾就想离开这个让我心率失常的地方。“走吧走吧,我们去别处看看。” 然而,那个惊鸿一瞥的侧影,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脑海里。一整天的招新活动,我都有些魂不守舍。其他社团的表演 再精彩,也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无法真正进入我的心里。 晚上,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学校的BBS,在社团天地版块里,找到了编程协会的介绍帖。帖子里面有协会的集体照。我放 大图片,一个个仔细辨认,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第二排靠右的位置,依旧是那副清秀温和的样子。照片下面有备注名字:周屿,软件工程专业,大二,现任协会技 术部部长。 周屿。 我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和职务。 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情愫在我心里蔓延开来。我知道,他不是顾言。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在不同的大学,学着不同 的专业。可是,那种惊人的神似,尤其是那种专注温柔的气质,像一种致命的诱惑,吸引着我。 这算什么呢?我问自己。是移情吗?是因为无法靠近真正的顾言,所以找一个相似的影子来慰藉自己吗? 这种感觉让我有些羞愧,又有些无法抗拒。 第二天,社团招新最后一天。我独自一人,又一次来到了编程协会的摊位前。这一次,我没有躲闪,鼓起勇气走上前。 周屿正好在。他看到我,露出那个让我心跳加速的温和笑容:“同学,对编程感兴趣吗?可以了解一下。”他的声音也很好 听,清朗中带着一丝沉稳,和顾言那种阳光爽朗的感觉略有不同,但同样让人安心。 “我……我是新生,会计专业的。”我有些紧张地开口,“我对编程不太懂,但是……觉得挺神奇的。零基础可以加入 吗?” “当然可以!”周屿热情地介绍道,“我们协会欢迎所有感兴趣的同学。我们有专门针对新手的培训课,由学长学姐带, 从最基础的开始教。很多同学一开始都是零基础,慢慢就上手了。”他递给我一张宣传单和一份报名表:“感兴趣的话可以填 一下,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我或者其他的成员。” 我接过报名表,手指微微颤抖。表格上需要填写姓名、学号、专业、联系方式,以及对协会的期望。 我拿着笔,犹豫了很久。理智告诉我,我应该远离这个“危险的诱惑”,专心于我的会计专业。但情感上,那个相似的侧 脸和温柔的笑容,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我。 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我深吸一口气,在表格上工工整整地填上了自己的信息。在“对协会的期望”一栏,我写道: “希望学习一些实用的计算机技能,开阔眼界。”交表的时候,周屿对我笑了笑:“林晚星同学,欢迎加入。下周我们会通知 第一次新人见面会的时间和地点。” “谢谢学长。”我红着脸,低声说完,便匆匆离开了摊位。 走出很远,我的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手里捏着编程协会的宣传单,心里五味杂陈。 我加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社团,只是因为部长的侧脸像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这很荒唐,也很可悲,对吧? 但那一刻,我仿佛找到了一种奇怪的连接感。在这个远离家乡、远离他的陌生城市里,似乎有了一点点微弱的、与记忆中 的那个身影相关的念想。 晚上,我在加密博客里写道: 【大学观察日志 - 社团风波】 *重大事件:今日正式加入“计算机应用与编程协会”。动机不纯,源于技术部部长周屿学长,其侧脸及气质与目标人物有高 达70%的相似度。 *行为分析:此行为疑似“代餐”心理,属于情感转移的非健康行为,存在一定风险。观测者对此有清醒认知,但暂未找到更 优解。 *初步接触:周屿学长待人温和,有耐心,符合“类目标人物”特征。需保持观察,警惕陷入情感混淆。 *心理状态:矛盾。一方面为找到一丝微弱联系而窃喜;另一方面深感此举幼稚且自欺欺人。罪恶感与期待感并存。 *后续计划: 1. 正常参与社团活动,以学习技能为主要目的。2. 严格控制情感投入,避免将周屿学长当作替代品。3. 继续 远程关注目标人物动态(主菜不能丢)。 合上电脑,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顾言,你看,我好像病了。病得开始寻找你的影子了。 但请你相信,这只是我在这个没有你的城市里,为了活下去,而采取的一点小小的、可怜的自救措施。 我分得清,谁是幻象,谁是真实。 第16章 第 16 章 题记:我设置了一条仅你可见的朋友圈,那是一封寄往青春末尾的、没有地址的情书。我在醉酒后的勇气里按下发送,又在清 醒后的惶恐里仓皇删除。而你留下的那个赞,像一枚滚烫的烟蒂,在我心里烙下一个无人知晓的印记。 加入编程协会,像在我平静(或者说麻木)的大学生活里投下了一颗小石子。每周一次的新手培训课,成了我除了专业 课之外,唯一需要固定出席的活动。 周屿学长确实是个耐心又负责的部长。讲课条理清晰,声音温和,对于像我这样零基础的“小白”提出的各种幼稚问题, 也从不敷衍。他偶尔流露出的那种专注神情,依旧会让我恍惚间看到顾言的影子,但大多数时候,我能清晰地分辨出他们是两 个人。周屿更沉静,更内敛,像一潭深水;而顾言,是阳光下跳跃的溪流。 我努力把注意力放在学习Python语法和简单的算法逻辑上,试图用理性的代码来压制感性的胡思乱想。效果时好时坏。 时间悄然滑入十二月。H市的冬天湿冷刺骨,连绵的阴雨让人心情也跟着发霉。期末考试的阴影开始笼罩校园,自习室和图书 馆一座难求,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因和焦虑混合的气息。 那是一个周五的晚上,刚结束一场折磨人的《中级财务会计》期中考试,我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已经阵亡了大半。拖着疲惫 的身体回到宿舍,发现只有我一个人。东北室友张蕾和男友约会去了,四川妹子李珊去参加了同乡会,本地室友李萌则回了 家。空荡荡的宿舍,安静得能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像潮水般涌上来,将我紧紧包裹。考试的压力、对 陌生环境的不适应、以及对那个远在十二公里之外的人的思念,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压垮。 我打开电脑,习惯性地登录校内网,点开了顾言的主页。 他的最新状态停留在三天前,是一张A大图书馆的照片,配文:“闭关修炼,期末加油。” 下面有几十个赞和一堆“大神 求带”的评论。我看着他状态下的热闹,再看看自己冷清的宿舍,心里酸涩难言。他的世界依旧充实而耀眼,而我的世界,却 充满了挫败和孤寂。 鬼使神差地,我点开了和同班一个还算熟悉的男生的聊天对话框。他之前约过我几次,都被我以各种理由婉拒了。此刻, 一种自暴自弃的情绪支配了我。 “在吗?晚上有事吗?一起出去喝点东西?”我敲下了这行字。 对方很快回复,语气惊喜:“没事没事!我知道学校后门新开了一家清吧,氛围不错,去坐坐?” “好。”我回了一个字。 那家清吧确实不大,灯光昏暗,音乐舒缓。我其实酒量很浅,几杯名字花哨、口感酸甜的鸡尾酒下肚,意识就开始模糊 了。同班的男生一直在找话题聊天,但我大部分时间只是嗯嗯啊啊地应付着,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迷蒙的雨夜。酒精放大了我 所有的情绪。考试的失利、独处的孤独、对未来的迷茫,还有……对顾言那种求而不得、遥不可及的思念,像无数只小虫子, 啃噬着我的心。眼泪不知不觉就滑了下来。 男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递纸巾:“林晚星,你怎么了?别哭啊,是不是考试没考好?没事的,一次考试而已……”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只是哭得更凶了。他怎么会明白呢?我哭的不是考试,是我整个兵荒马乱、看不到希望的青春。最后, 男生把我送回了宿舍楼下。我跌跌撞撞地爬上楼,宿舍里依旧空无一人。酒精的后劲彻底上来,头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但 脑子却异常活跃,无数画面和念头不受控制地翻滚。 我瘫坐在椅子上,打开手机,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了微信朋友圈的图标。 那一刻,一种强烈到无法抑制的冲动攫住了我。我想说点什么,想对那个占据了我整个心房的人说点什么。不需要回应, 甚至不需要他知道是我,我只是想在这个情绪崩溃的夜晚,给自己一个宣泄的出口。 我点开相册,胡乱地选了一张前几天拍的校园夜景——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光晕,看起来格外寂寥。然后, 我开始编辑文案。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打字,删除,再打字……泪水模糊了视线,让屏幕上的字迹也变得扭曲。 最后,我写下了这样一段话:“这座城市很大,大到走了很久也看不到想看的风景。冬天很冷,雨一直下。听说你那里一切都 好,那就好。再见,我的四年。” 这段话,语无伦次,充满了矫情的悲伤和暗示。 “想看的风景”是他,“你那里一切都好”是他,“再见我的四 年”……是我对这场漫长无望的暗恋,一种悲壮的、自以为是的告别。 在按下“发送”按钮的前一秒,残存的一丝理智让我点击了“部分可见”。然后,在那个可见分组的列表里,我只选择了 一个人。顾言。是的,仅他可见。这是一场我自导自演的、盛大的情绪崩溃,唯一的观众,只有他。而我,甚至不敢让他知 道,这场戏是我演的。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我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手机从手中滑落,人也瘫软在桌子上,意识逐渐被酒精和疲惫吞噬,陷入 了昏睡。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剧烈的头痛和口渴唤醒的。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进来,我眯着眼,茫然地坐起身,昨晚的记忆像断片的电影,模糊不清。我摸索着找到手机,按亮屏 幕。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时间——已经上午十点了!然后是微信图标上显示的红点数字。我心头猛地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袭 来。我颤抖着手点开微信。消息列表里,有室友问我去哪了的,有班级群的通知,还有……昨晚那个男生的留言:“晚星,你 好点了吗?需要我给你带点醒酒药吗?” 我的目光凝固了。再往上,是朋友圈的提示——一个红色的数字“1”。 我的呼吸几乎停止。手指僵硬地点开朋友圈。 那条我昨晚发出的、矫情至极的状态,赫然在目。下面,有一个点赞。头像,是顾言常用的那个——A大校门口的剪影。 时间显示是今天早上,七点三十二分。 他看到了!他居然看到了!而且还点了赞!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碎片疯狂地涌回大脑:清吧、酒精、眼泪、手机、那段文字、那个“仅他可见”的设置…… “轰——!” 我的脸瞬间爆红,一直红到耳根。羞耻、懊悔、恐慌……各种情绪像海啸一样将我淹没。我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会不会看出来这是我?那条状态那么明显,他那么聪明,会不会猜到“想看的风景”指的是他?“再 见我的四年”又是什么意思?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 我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像处理一颗定时炸弹一样,以最快的速度点开那条状态,选择了“删除”。状态消失了,仿佛从 未存在过。但那个赞,却像一枚滚烫的烙印,清晰地留在了我的消息列表里,也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上。他看到了。在清晨七 点半多,他看到了我深夜醉酒后发出的、仅他可见的、充满负面情绪和暧昧暗示的状态,并且,点了 一个赞。 这个赞,是什么意思? 是礼貌性的随手一赞?是表示“已阅”?还是……他也从中读出了什么?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他明白这是我发 的?无数个问号在我脑海里疯狂旋转,让我坐立难安。一整天,我都魂不守舍。上课走神,吃饭没胃口,时不时就要拿出手机 看一眼,既害怕又期待着他会不会发来一条消息,问一句“昨晚怎么了?”或者“那条朋友圈是什么意思?”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的头像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好友列表里,再也没有任何动静。那个孤零零的赞,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无声的、让我抓 心挠肝的联系。 晚上,我在加密博客里,用颤抖的手写下: 【大学观察日志 - 重大社死及未解之谜】 *事件:于情绪崩溃及醉酒状态下,发布一条内容矫情、充满暗示的朋友圈,设置“仅顾言可见”。次日清晨,发现目标人物 对此状态点赞,随后观测者慌乱删除该状态。 *后果:1.暴露出观测者情绪不稳定及可能存在的“非正常”关注。2. 在目标人物面前造成一次原因不明的、小型社死现场。 *目标反应:仅有点赞,无后续询问或评论。动机成谜,可能性如下: A. 礼貌性随手点赞,未深究内容及发布人。 B. 理解为群发感慨,点赞以示友好。 C. 隐约察觉异常,但选择沉默。 D. (极小概率)明白其中含义,以点赞作为回应。 *观测者状态:极度懊悔、羞愧、焦虑,伴有持续性心跳过速及面部潮红。陷入对单一“赞”行为的无限解读与猜测中,无法 自拔。 *经验教训: 1. 严禁酒后使用社交媒体!2. “仅他可见”是高风险行为,堪比玩火!3. 永远不要试图揣测直男(尤其是高 智商直男)行为背后的深意! 合上电脑,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顾言,那个赞,到底是什么意思? 它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没有激起你世界的任何波澜,却在我的世界里,引发了久久不能平息的海啸。 而我,连问一句“为什么”的勇气,都没有。 第17章 第 17 章 题记:我们像两颗遵循着不同轨道的行星,在宇宙中孤独地运行。命运偶尔会开一个残酷的玩笑,让我们的轨道在某个时间点无 限接近,却又因为那一点点的时间差,擦肩而过,继续奔向各自的黑暗。 那条“仅他可见”的朋友圈风波,像一场高烧,来得猛烈,去得也快。在经历了最初几天的极度懊悔、羞愧和反复揣测 之后,顾言那边始终没有任何后续动静,那个孤零零的赞仿佛只是他指尖一次无意识的滑动。我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随 之而来的是一种巨大的疲惫和空虚。 也许,他真的没多想。也许,对他而言,那真的只是一个随手点赞,如同划过水面的一片落叶,激不起任何涟漪。我强 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个赞,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期末复习中。用繁重的课业麻痹自己,是治疗一切情绪问题的廉价特效药。大一的 时光在书本和试卷的翻动声中悄然流逝。当盛夏的蝉鸣再次响彻校园时,我们迎来了大学里的第一个暑假。 对于很多大一新生来说,这个暑假是最后的狂欢。但对于我们财经类院校的学生,“实习”这个词,已经像达摩克利斯 之剑,早早地悬在了头顶。一份漂亮的实习经历,是未来求职简历上不可或缺的筹码。我原本打算回家舒舒服服地躺一个暑 假,但架不住父母在电话里的反复念叨和辅导员在班群里的各种实习信息推送。最终,我硬着头皮,海投了无数份简历,经历 了几场磕磕绊绊的面试后,竟然幸运地被上海一家不大不小的会计师事务所录用,担任审计助理(打杂)的实习生。实习期两 个月,包住不包吃。 父母很是欣慰,觉得女儿终于有了点“上进”的样子。只有我自己知道,选择上海,潜意识里是否还残存着一丝微弱 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毕竟,H市和上海,高铁不过一小时。而顾言……他暑假会在哪里? 出发去上海前,我习惯性地点开顾言的主页。他的最新状态更新于一周前:“暑假留校,跟导师项目,闭关码代码中……(配 图: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代码)” 我的心轻轻一沉。他留校了。在H市。而我,要去上海。 看,我们的轨道,又一次完美地错开了。连暑假都是如此。 七月初,我拖着行李箱,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上海的火车。第一次独自在外生活,面对繁华又陌生的国际大都市,住着四 人一间的、条件简陋的实习生宿舍,每天挤着能把人挤成照片的地铁上下班,做着复印、装订、核对数据等枯燥繁琐的杂 活……生活的艰辛迅速磨灭了我那点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 实习生活比想象中更累。带教老师是个严肃的中年女人,要求苛刻,我经常因为一点小疏忽就被训得抬不起头。同期的实 习生大多来自上海本地名校,自信干练,让我这个来自外地普通财经院校的小透明倍感压力。 每天下班回到宿舍,我都累得瘫倒在床,连手指都不想动。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打开手机,刷一刷朋友圈,看看同学 们晒出的各种旅游、美食照片,对比自己灰头土脸的日常,心里难免泛起一丝酸涩。 偶尔,我也会点开顾言的主页。他的更新频率很低,偶尔会发一张A大校园的夜景,或者吐槽一下代码的bug,配文总是简 洁克制。我能想象出他在安静的实验室里,对着屏幕专注工作的样子。那个世界,离我拥挤喧嚣的实习生活,无比遥远。 实习进行到第三周的一个周五,我因为一份报表数据对不上,被带教老师勒令加班重做。等到终于搞定所有工作,拖着快 散架的身体走出气派的写字楼时,外面已是华灯初上,夜幕深沉。 夏夜的上海,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空气中弥漫着都市特有的繁华与疏离感。我站在路边,等着打车软件上应答那漫长的 几分钟,疲惫和孤独感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吞噬。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校内网的特别关注提示音——顾言更新了状态!我下意识地点开。 他发了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外滩!熟悉的万国建筑群在灯光的勾勒下璀璨夺目,对岸陆家嘴的东方明珠和金茂大厦直插 云霄,黄浦江上游船穿梭。配文很简单:“来上海开会,顺道看看夜景。确实很震撼。”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上海!他来了上海!就在现在!就在离我可能只有几公里远的地方!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排山倒海的激动和……慌乱!他来了!我们终于在同一个城市了!虽然不是H市,但这是上海!是我 们轨道的一个罕见的、真实的交叉点!我立刻抬头环顾四周,仿佛他下一秒就会从某个街角走出来一样。心脏狂跳得像要冲出 胸膛。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我,立刻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哪里,要不要见一面?哪怕只是匆匆一面,打个招呼也好!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几乎要冲破我所有的理智。我颤抖着手点开私信对话框,光标在输入框里闪烁着,像在催促我。 可是,说什么呢? “好巧,我也在上海实习,你在外滩吗?我也在附近(其实离外滩还有段距离),要不要见个面?” 这会不会太唐突了?我们只是高中同学,毕业后几乎没联系过。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而且,我现在这副样 子……加班到深夜,妆也花了,头发也乱了,一脸憔悴…… 就在我犹豫不决、内心激烈挣扎的时候,我的目光再次落在他那条状态发布的时间上——晚上8点17分。 而现在,我的手机屏幕上方显示的时间是——晚上9点48分。 一个半小时前。 他发状态是一个半小时前。这意味着,他拍下外滩夜景的时候,大概是在八点甚至更早。而现在,快十点了。他还会在外 滩吗?会议结束了,夜景看完了,他是不是已经回酒店了?或者……已经坐上返回H市的高铁了? 那股刚刚燃起的、炽热的冲动,瞬间被这冰冷的时间差浇灭了。 就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淋到脚底。 原来,所谓的“交叉点”,只是一个错觉。我们的轨道确实在某个瞬间,在上海这片夜空下无限接近了,但他在晚上八 点,而我在晚上十点。短短两个小时的时差,却像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将我们彻底隔开。 我甚至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晚上八点,他站在外滩的观景平台上,迎着江风,欣赏着眼前的繁华盛景,拍下照片。而那 个时候,我正埋首在堆积如山的报表里,焦头烂额。当我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我们曾靠得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现在,他可能已经离开了。而我,刚刚结束加班,站在清冷的街头,独自消化着这场无声的错过。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失落感将我淹没,比加班到深夜的疲惫更甚。 最终,我退出了私信对话框,没有发出任何一个字。我只是在那条状态下面,像其他普通同学一样,点了一个赞。然后, 默默地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打车软件终于应答了。我拉开车门,坐进后座,疲惫地靠在车窗上。窗外的上海夜景飞速倒退,流光溢彩,却无法照亮我 内心的黯淡。 回到简陋的实习生宿舍,我打开加密博客,记录下这戏剧性的一晚: 【实习观察日志 - 重大错过事件】 *时间:公元20XX年7月X日,晚9点48分。 *地点:中国,上海。 *事件:观测者于加班结束后,发现目标人物于约1.5小时前曾出现在同一城市(上海),并发布外滩夜景状态。 *分析:此为大学期间,双方地理位置首次出现非计划性重合(非H市)。理论上存在“偶遇”或“约见”的可能性。 *结果:因约1.5小时的时间差,导致轨道交叉失败。观测者未能采取任何行动(除点赞外),交集点消失。 *结论: 1. 命运擅长制造巧合,更擅长制造遗憾。2.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时间差是比地理距离更残酷的存在。3. 即使处于 同一坐标点,不同步的时间线,依然意味着平行世界。 关上电脑,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裂纹。 顾言,你看,我们又一次错过了。 这次错过,比杭州之行那次更让我难受。那次是计划夭折,而这次,是真实的、触手可及的交叉点,却因为那该死的时 间差,变成了镜花水月。 也许,这就是我们之间注定的模式吧。永远接近,永远错过。 就像夜空中两颗星星,看似相邻,实则隔着亿万光年的距离,沿着各自的轨迹,孤独地运行,永不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