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嫌我话太多》 第1章 第 1 章 “你找死!” 段飞池右手的匕首横在眼前,死死抵住来人的银剑不让它再前进分毫,左手梅花镖准备。浅棕色的眸子迸发出寒光,恨不得穿透来人的脊骨。 季雪松偏头躲过一枚梅花镖,转而撤剑后退几步,笑嘻嘻道:“我不找死,我找人,就躲你身后那位老伯。” 缩在墙角的陈俊才闻言,老泪纵横,对季雪松伸手喊道:“少侠救命啊!” 段飞池还是第一次被打断暗杀任务,挑眉道:“从我手下抢人?”话音未落,黑色的匕首甩出,直冲陈俊才面门而去,陈俊才连匕首的残影都看不清,更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只能呆滞地缩在原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锵!” 金属碰撞的声音,段飞池面无表情地接住飞回的匕首,心里暗骂一声。 季雪松提剑站在陈俊才身前,脸上挂着欠揍的笑。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冲过来的,竟然快过了甩出的匕首,凭刚才过的那两招段飞池可以认定这人法力不强,但他却有如此身法,段飞池不信邪,又攻了上去。 季雪松急急忙忙抬剑,一边说道:“哎呀哎呀,原来你们邪修还会刺杀凡人,圣天门不怕有**份吗?我看你身手不错,怎么一个凡人用得着你出手?还是说你们圣天门都这个水平,那也太恐怖了吧,说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大一统……” 段飞池握着匕首“哐哐”砍,不知为何听他说话心里就来气,下手一次比一次重,终于,对面的银剑“铛”一声飞了出去。 最后一击,匕首划向脖颈,意料之外的,那人像条泥鳅一样躲过了,匕首压根儿没碰到他。 “啧。”段飞池不满地瞪了那人一眼,先一步缴了人家的剑,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法力不高,但有诡谲的步法傍身,难杀得很。 算了。段飞池回头找陈俊才,看到空空如也的墙角,他眉角抽了抽。 果然,季雪松扛着人已经到了房门口,“那把剑是我从兵器房随便拿的,你要是喜欢就送你咯。” 门口地面有一个红色阵法,段飞池认出来是传送阵。 陈俊才已经被扔了进去,段飞池掷出三枚梅花镖,竟然全被阵法挡了下来。 段飞池冷笑道:“阵设得不错啊,可惜没机会结印启动。”话音未落,整个人飞向了季雪松。 段飞池不断逼近,两人之间不再有距离。 季雪松失去了武器,只能闪躲,他脚下生风,步法妖异,想方设法要与段飞池拉开距离,找机会结印启动传送阵,可是段飞池难缠得很,步步紧逼,他实在分身乏术。但只要陈俊才不出阵,段飞池也杀不了他。 仿佛看透了季雪松在想什么,段飞池一勾唇,突然对陈俊才喊道:“喂!老头儿!你乖乖跟我走,我就不杀你了!你要是跟了正道的人走,就你干的那些勾当,你觉得他们还会留你一命吗?” 季雪松也吼:“别出阵!” 陈俊才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抬头,看向屋子里一黑一白缠斗的两个半大少年。 他不能跟那个杀手走,他更不能去正道门派。 “我不跟你们走,不跟你们走……”陈俊才念念叨叨,爬起身来就往院子里跑。 季雪松暗骂蠢货,急了,“喂!” 段飞池紧跟着蹿出房门,轻轻一跃就上了屋顶。 他低声唤道:“破灵。” 接着手上凭空出现一把玄青弯弓,一拉弦便幻化出一支银白的光箭。 “嗖!” 光箭破空而出,无声地穿过陈俊才的后脑,而后化成光点消失不见,除了血光什么也没留下。 段飞池回头,对季雪松莞尔:“后会有期。”打了个响指,一只巨型玄鸟发出悠长鸣叫俯冲下来,段飞池跃上鸟背,扬长而去。 季雪松愣愣地看着远去的黑鸟,再低头看了一眼死透的尸体,心道:“完蛋。” 季雪松“砰”一声跪下,回音响彻凌霄殿。 没有任何停顿,不需要酝酿,他张口就来:“哎哟师父真不能怪我,那个杀手真的太强了,我差点儿命丧当场!你让我带回来的陈员外也不知道什么来头,人家非要弄死他不可,我实在是无能为力。那把匕首我都快有阴影了,嗖嗖两下就给我肩膀捅个窟窿。”他一边说一边露出他肩膀上快痊愈的小划伤。 季雪松又想起什么,激动道:“哦对了对了,他还有本命武器!一把黑色弯弓,我的天呐,他看起来还没我年纪大,这么小就有武器认他,圣天门要是都这个实力怕是早就一统天下了,所以这个人肯定是圣天门的佼佼者,说不定是个少门主什么的,我输给他们少门主是无可厚非,真不是我的错,师父你也没说救个凡人需要面对这样的对手啊,我没有心理准备发挥不好也是情有可原……” 柳义听得眉头直跳,忍无可忍,怒道:“够了!吵死了!” 季雪松乖乖闭嘴了。 柳义的胡须都快飞起来了,指着季雪松怒道:“你为什么不反省反省自己,你说说你最近都修炼了什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季雪松叩首道:“弟子今后一定更加勤于修炼!若弟子练至阵随心动的境界,陈员外就不会死了。” 阵随心动?柳义也才刚练出来没几年,臭小子纯属吹牛,变着法儿地强调“是敌人太强不是我太弱”。 徒弟如此不思进取,柳义怒火难消。 “你给我滚!禁足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好嘞师父!” “有人来救他?那人你放跑了?” 玄妃端着水烟斗,高坐于殿前,颇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段飞池耸耸肩:“杀不了,步法怪异。” 玄妃吸了口烟,笑道:“步法怪异?莫非是水云宗掌门的弟子?” “这本该是圣天门内部的事情,陈员外可真会给我找事。”玄妃惋惜地叹了口气,“这下麻烦了,东西没找到,还跟水云宗有了牵扯。” 玄妃思索片刻,轻飘飘地下了命令:“你带人去水云宗转两圈,把东西带回来。” 段飞池挑眉,玄妃没跟他开玩笑吧?水云宗是什么很好进的地方吗? 他问:“水云宗?我怎么去?还没进大门就被乱剑砍死了吧?” “这有何难?”玄妃跳下王座,收起烟管,徐徐走向段飞池,右手一甩,两指粗的电鞭出现,直直抽向段飞池。 水云宗的位置并不是什么远离人世的世外桃源,相反,门派四周就是村落,村民上山砍柴或者下山赶集难免会经过水云宗地界,因此水云宗的保护禁制拦修士不拦凡人,修士与凡人体内的法力大小是不一样的,理论上来说,一个修士若是能让自己的法力微乎其微,也是可以偷偷摸进水云宗的。 不过,法力弱可以靠修炼变强,法力强,却是没办法控制其变弱的,除非,性命垂危。 “半死不活时就可以进了。”玄妃说。 段飞池躲过一鞭子,想都不想开口道:“你这方法肯定不行。” 且不说他能不能在要死不活的情况下完成任务,就现在,玄妃真的不会失手把他打死吗? 玄妃不停手,又是一鞭子:“我说行就行,只要进了水云宗,就算被发现了他们也不会杀你的,正道人士就是如此。” 电鞭往段飞池脸上甩了过来,段飞池偏头躲开同时匕首出鞘,他狠狠往前一刺,什么都没碰到。 玄妃已经出现在他的后面,又是一鞭子下来,段飞池避无可避只能选择硬抗,电流流过全身,如狂风过境般卷走了他的力气。 这是真打不过,段飞池只能单方面挨揍。 不知道挨了几鞭子,段飞池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恶狠狠地瞪着玄妃。 玄妃觉得差不多了,理了理头发,把人提起来,“找几个人送你进去吧,别死在路上了。” 柳义作为水云宗掌门,事务繁多,只破例收过季雪松一个徒弟,水云宗上下全都知道他从不体罚徒弟,他责罚徒弟的方式,不过是禁足思过,而掌门让你禁足的意思,就是在禁足期间不要让他再看见你。 是以季雪松被下了禁足的命令,也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在水云宗乱晃。 师父命他把陈员外带回来,不过是因为今早收到了求助信。 陈员外是远近闻名的铁盐富商,几乎垄断了南方的铁盐业,哪怕是在修真界也鲜少有修士不知道他,以他的财力给师父送上一封信好像不是很困难。但是究竟是怎样的求助,才会让师父这么在意,直接把自己派下山,还与邪修组织圣天门有关? 他倒要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一封信。 柳义平时处理事务都在书房,季雪松摸了进去,确定师父不在房内,这才大胆起来,寻找那封信。 今天早上刚看的信,应该就在书桌上。 果然,季雪松眼前一亮,拿起摊开的信纸迅速扫过。 大概内容是说,陈员外偷了圣天门的一样法器,认为自己会被追杀,求掌门救救他。 季雪松了然,这话说得确实很能勾起人的好奇心,况且还和神秘的圣天门有关,要知道正道的三大门派对圣天门,除了门主玄妃,其余可谓是一无所知。 有圣天门作引,那柳掌门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论真假,先把人弄回来再说。 也不知道法器的事是真是假,那个杀手是空手走的,陈员外最后也没说“别杀我我手上有你要的东西”这种话,啊,也有可能是根本来不及说吧。 季雪松还在这里胡思乱想,突然听到“砰”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他连忙把信纸放回原处,悄悄往声响处移动。 声音从书房的窗边传来,有什么东西从窗口落了进来。 季雪松走近,地上趴着个奄奄一息的人,浑身是血,伤得不轻,看服饰也不是水云宗的人。 他把人翻过来,定睛一看。 季雪松:“!” 这不是那个杀手吗?! 第2章 第 2 章 段飞池是被痛醒的。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玄妃果然是个疯子,真是往死里打的。 “你醒了啊,真能睡啊你,整整三天!”季雪松伸出三根手指在段飞池眼前晃,“小孩儿睡眠就是好啊。” 段飞池冷冷道:“活够了?” 段飞池全身都包扎着,只露出了一张脸,现在也就嘴还能动。所以,威胁的话从现在的段飞池口中说出来,并不具备任何威慑力。 季雪松嬉笑道:“圣天门是不是不要你了,你被赶出来了。” 段飞池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季雪松也不尴尬,自顾自道:“正好啊,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还长得这么可爱,当我小师弟呗,拜水云宗掌门为师,这可是天下人求都求不来的便宜,我看你我有缘,就给你走个后门了。” “你若是当我的小师弟,修炼功法得换一套,估计要从零开始了,不过你天资这么好,再加上一个好师父和一个好师兄,修炼对你来说不会是什么难事,到时候我俩就是水云宗数一数二的高手,等到声名远扬,哎哟再凭我俩这形象,肯定迷死芙蓉派的姐姐妹妹们了,哈哈哈……” 段飞池被吵得脑袋疼,咬牙切齿道:“滚!” 柳义推门而入,边揉眉心边向床边走来:“季雪松你能不能安静点儿,我隔着门都能听见你的声音。” 季雪松对着师父笑笑,乖乖退到一边。 段飞池打量着来人,须发尽白面容温和,看来这就是水云宗掌门柳义,果然颇有气质。 光看面相,段飞池会认为这是个慈祥的老头儿,但就他进门说话的语气来看,老头儿大概脾气不太好。 但转念一想,应该少有人能在季雪松面前维持好脾气,看来作为季雪松的师父,柳义还是承受了太多。 “你先好好养伤,有什么事伤好再说。”柳义从桌上拿起一块黑色令牌,放在段飞池枕边,说完一句话就离开了。 那是圣天门的令牌,想是昏迷中从他身上被人取下来的,“段飞池”三个白字清清楚楚地印在上面。 段飞池挑了挑眉,一个偷偷潜入的圣天门邪修,不把他杀了,还给他疗伤?玄妃果然没说错,正道修士就是如此。 季雪松看他挑眉,解释道:“我们可不傻,你现在伤成这样,什么威胁都没有,还被搜了身,就算你有本命武器,有我跟着你,你也翻不出什么浪的。” 段飞池翻了个白眼:“有你跟着我又怎么了?你很强吗?又不是没打过,我要真想搞什么破坏你拦得住吗?” 季雪松有点儿好笑:“听你这话的意思,怎么像是希望被关进大牢。” 段飞池一经提醒,反应过来,闭嘴不说话了。 七日后,段飞池恢复得差不多了,季雪松带他去见掌门。 “这是水云宗的议事大殿。”季雪松给他介绍,“我们叫它凌霄殿。” 段飞池挑眉:“凌霄殿?”语气嘲讽。 “殿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段飞池笑着摇摇头。没什么问题,只是跟圣天门的议事殿一个名儿呢。 “现在可以说说你来水云宗的目的了吧。”柳义坐在高座上,摸着胡须道。 玄妃让他来找那样东西,可是他这几天根本没机会找。现在人家掌门问话了,该怎么回玄妃也没教他。 “随便吧,直接说了。”段飞池破罐子破摔地想。 “玄……门主派我来问问,贵派为何会与陈员外有联系。”段飞池用着敬词,语气却算不上恭敬。 “咦?难道不是应该我们问你为何要杀人家吗?”季雪松开口道。 段飞池反问:“你又为何要救他?” 季雪松一脸正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柳义打断他俩,挥手道:“雪松,把那封信给他看看。” 段飞池扫完信的内容,冷笑一声,:“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儿吧。所以法器在你们这里吗?” “当然不在咯。”季雪松插嘴道。 “咳。”柳义开口,“我派人去查了,你们的法器现在应该在一处黑市,之前归陈员外掌控,现在换成了那里的地头蛇。” “我看人家陈员外是想用这个当条件求你饶他一命吧。”季雪松在旁边猜道。 段飞池没想到掌门这么好说话,直接把消息告诉他了,他没理季雪松,对柳义行了一礼,“多谢柳掌门告知,恩情我记住了,告辞。” “慢着。” 段飞池心里咯噔一声。 “去找法器,把我徒弟带上。” 临仙城背山面水,藏风聚气,是个风水宝地。城外风景美不胜收,城中百姓安居乐业,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临仙城,如家客栈。 段飞池把钱袋扔给掌柜的,道:“两间上房。” “哎呦两位公子,不好意思,本店上房只剩一间了,我们还有普通客房,设施也是……” 段飞池抬手打断:“那正好,一间上房,一间普通客房。” 季雪松凑上来问:“上房是谁的?我们猜拳?” 段飞池把他扒拉开,冷漠道:“当然是我的。我的钱。不要脸!” 季雪松不干了:“我也有钱!” “但是是我、付的、钱。”段飞池一字一顿地说,听得出来话里压着火气。 季雪松搭上他的肩膀,笑嘻嘻道:“段飞池,你何必把气撒到我身上,师命难违,又不是我非要跟着你。再说我是凭本事跟的,这不是你没实力,赶不走我吗?你可以怪我师父,也可以怪你自己,反正怪不到我头上来。” 轰! 段飞池狠狠一脚踹过去,季雪松没躲,整个人飞了出去,砸在墙上发出巨响。 “你如果想再打一场,我奉陪到底。”段飞池抓着季雪松衣领把人提起来,恶狠狠道,“如果不想,就老实闭嘴!” 段飞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季雪松拍拍身上的灰,撇撇嘴,嘟囔道:“嘴长我自己身上,你管得着吗?” 段飞池回头瞪他,季雪松立马换上一张笑脸跟上,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过,手又搭上段飞池肩,“我跟着你也不全是坏事嘛。你看你,年纪小,长相跟你的战斗力也一点儿不相符,看着就好欺负,容易引来故意找茬的。有我在,你就是有大哥哥罩着的人,没人敢欺负你。而且你这伤刚好……” 段飞池一拳捣上他的小腹,如愿让季雪松闭嘴。然后“砰”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 季雪松吃痛,呲牙咧嘴地弯着腰,在门外喊:“我又有哪句话说错了?我不过是陈述你年纪比较小的事实!你满十八了吗?没满吧,我明年可就及冠了。那我说你年纪小怎么了?我说自己是大哥哥怎么了?你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人,一点儿道理都不讲,亏我还以为你跟其他邪修不一样,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别以为我不敢还手……” 段飞池木然想:好吵。 半刻钟过去了,在段飞池没有理他的情况下,季雪松还在门外喋喋不休:“我也要睡上房,凭什么你能睡上房,我只能睡普通客房,你去把钱退了让我来付,我要睡上房……先来后到懂不懂,是我的脚先踏进这家客栈的,那最后一间上房理应归我……邪修都不讲道理吗?这可不行,这里可不是圣天门,在外面混得多讲道理,多跟人讲讲道理可以少很多麻烦……我看你也不是十恶不赦蛮不讲理的人,那这上房……” “砰!” 段飞池突然把门打开,冷冷道:“进来,然后给我闭嘴。” 住两间房不方便跟人,或许是怕自己半夜跑了,今天要是不让季雪松进屋,段飞池相信他有在门外叽叽喳喳一整晚的实力。 季雪松开开心心地进屋了,他还是那句话,嘴长自己身上,于是选择性无视掉段飞池的话,又想开口,一回头,就见段飞池的匕首已经握在手中。 季雪松微笑,做了个缝嘴的动作,终于闭嘴了。 段飞池此刻突然格外崇拜柳掌门,在水云宗时季雪松可比现在安静多了,虽然当时段飞池也觉得这人吵,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想必水云宗的季雪松,已经是柳掌门压制过的结果了。 夜半,段飞池被“咚咚”声吵醒。他下床打开窗户,张杨等人纷纷跃了进来。 睡地铺的季雪松听到声响也跟着坐了起来,不过眼没睁开,嘀咕道:“怎么了?天还没亮啊,起这么早练功啊,你还真勤奋,你该不会是想半夜偷偷甩开我吧……” 眼睛艰难地睁开条缝,瞌睡一下全醒了,季雪松瞪着眼,对面前围着他的四个人强颜欢笑,“这是要干什么啊?” 刚进来的三人中体型最大的那位缓缓拔出了刀,刀锋反射月光,使那人右眼上的疤痕格外刺眼。 “张杨冷静啊。”一个满头小辫子的人按住了拔刀那双手,他一直没骨头似的靠在张杨身上,笑眯眯地看着地上的季雪松,语气充满玩味,“二当家还没发话呢。” 段飞池揉揉眉心,“先别管他,你们说你们的。” 最边上一直没说话那位,瘦得跟竹竿似的,仿佛风一吹就倒,忽然站出来,掏出一张图纸,指着两个画圈的地方说:“明天黑市应该开在这两个地方其中之一。” 第3章 第 3 章 修仙法器,珍材异宝,修炼秘籍,甚至于奇门邪术,阴邪器物,这些东西是修仙者或者邪修的修炼必需品,门派之中不缺资源,但门派之外这些东西可就算是凡间的黄金了。 常有散修为了资源大打出手,拼个你死我活也不足为奇。 有需求就有市场,黑市应运而生。 大部分黑市卖家都为修炼者,其中又以邪修居多,是以黑市中买卖最多的是与邪修相关。 黑市中的物品若是被修炼者拿去用了倒也还好,若是流入凡间,往往导致混沌失衡,酿成大祸,所以正道修仙者很久之前就开始打压黑市,可过了这么多年,黑市反而蒸蒸日上。不能在明面上开,那就躲在暗处开,从来不需要担心没买卖,多的是人满世界打听黑市入口。 为了躲避正道的打压,黑市入口几乎每天都会换,临仙城的这座黑市,就是由陈俊才当联络人联系生意的。 “陈俊才一死,打听这点儿消息就不方便,实在找不出更确切的消息了,这两个地方明天分头行动吧。”竹竿正色说道。 季雪松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找来杀他的,于是他又高兴起来,凑上去看了看地图,拍掌赞叹:“厉害厉害,这都能找到。” 他指着一处红圈,提议道:“要不我和段飞池去这边,剩下的人走另一边?” 花辫直起身子,抱着胳膊笑着看向季雪松,“我觉得可以哟。” 有人附和,季雪松还挺意外,更来劲儿了,这位花辫公子眉清目秀,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看起来是这几个人里最好说话的,季雪松交友之心立起,抱拳道:“在下水云宗季雪松,怎么称呼?” 段飞池翻了个白眼。 “好说好说,叫我小白就可以了。”曲白拍了拍旁边的张杨,“这个大个儿叫张杨,那个瘦子叫吴念。” “原来是小……” “他叫曲白。”张杨突然开口。 季雪松从善如流地改口:“原来是曲白兄啊。” 曲白一听这话,突然很兴奋,“哦?听说过我?我的赫赫威名已经传到水云宗去了吗?” 张杨忍不住皱眉思考他到底是怎么听出这层意思的。 季雪松也愣了一下,旋即答道:“那倒没有,不过我与曲白兄你一见如故,就你大胆对我的观点表示认同时我就知道你不一般。” 段飞池听不下去了,他可不想跟季雪松这个麻雀一起行动,“季雪松和曲白一路,剩下的人跟我。” 吴念思索半晌,认真道:“二当家,还是你跟他一路比较保险。”段飞池修为在他们之上,这个水云宗来的人既然连段飞池都甩不掉,想必还是有点儿本事,跟着其他人怕是不太安全。 曲白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柄扇子,正优哉游哉地扇着,“虽然这人是挺有趣的,但我还是更愿意跟门内的人出任务。” 张杨点点头,没多说话。 季雪松非常高兴,搂上段飞池的肩又要开始说话了,好在段飞池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行吧,管不了那么多了。”段飞池的安排被手下驳回也不恼,认命般挥挥手,“散了散了。” 人走后,季雪松回到了他的地铺,躺了一会儿,忽然特别夸张地“哦”了一声,声音拖得老长,段飞池一枕头扔了过去。 季雪松一骨碌坐起来接住枕头,震惊道:“你是二当家?!圣天门的二当家?!” 段飞池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没理人。 季雪松还在自顾自震惊,自顾自感叹,一直到他在感叹中重新睡着,段飞池的耳根才终于清净。 “我们这是进黑市了吧,看来我们运气比他们好啊……啧啧啧,你看看这些邪修的修炼心法,不用灵气用混沌,真是……”季雪松被身旁那道冷冷的目光提醒,反应过来旁边这位就是邪修,他若无其事地放下那本修炼心法,顽强地把话接了下去:“真是独树一帜,别出心裁,不落窠臼,另辟蹊径!” 段飞池勾唇笑道:“谢谢夸奖。” 黑市中也是人来人往,有不输凡间集市的热闹,不同的是这里的买卖双方大部分都戴着面具,没戴面具的也都是使过易容术的。 季雪松给自己换上了一副大胖小子面具,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段飞池抬头瞥了一眼,嘴角抽抽不再看他,简直不忍直视,而且大胖小子的表情看起来格外欠揍。 段飞池没戴面具也没易容。 “你这张脸可是很容易被记住的,别说在这个不是面具就是易容脸的鬼市了,就是放在外面也挺显眼了,顶着这张脸在里边儿逛,不是活靶子吗?”季雪松好言相劝,拿着手里的青面獠牙就要往段飞池脸上扣,“这个面具挺有个性,符合你圣天门二当家的身份。” 段飞池灵活闪避,没让那个丑东西上自己的脸,快走两步到了今天遇到的的第三个面具摊前,选了个能遮住下半边脸的玄铁面具,满意地戴上了。 季雪松撇撇嘴,嘟嚷道:“真无趣。” 余光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两人不约而同看过去,只见面具摊后面蹲了个灰头灰脸的小孩,胸前抱着一把比他人还高的大刀,小孩正眼巴巴地盯着段飞池看。 段飞池挑眉,“这里怎么会有小孩?” 季雪松摸摸下巴,猜道:“误闯进来的吧,估计迷路了。” 他走向这个孩子,伸出手笑眯眯地说:“小朋友别害怕,哥哥带你出去。” 小孩本来盯着段飞池,见有人走来,不由得往后缩,脸上惊恐的表情让季雪松大受打击。 段飞池看他吃瘪,心里一阵舒爽。 他走过去二话不说就把小孩拽起来,“带你出去,你要是不听我话就让这个丑八怪把你吃了。” 小孩拖着他的大刀被拽走了,不仅没有任何挣扎,还握紧了段飞池的手,不哭不闹非常听话,段飞池看小家伙这样居然觉得挺可爱。 季雪松一把摘下他的面具跟上,“谁是丑八怪啊?小朋友你再看看我啊我不丑。”人见人爱的季雪松不允许有人说他丑,非要让小孩再仔细看看他。 大概是面具的印象深入人心,小孩还是有点害怕他。 季雪松惋惜地叹口气,看来只能用聊天的方式展现他的人格魅力了。 “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小孩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小手攥得更紧,没说话。 季雪松没觉得有什么,继续说:“我看你也就七八岁吧,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跟家人走散了?” 段飞池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小孩一直盯着他看,自然捕捉到了这不易察觉的小表情。 “我帮你拿刀吧。”段飞池面无表情地伸出手,语气说不上温和。 “好。”小孩终于开口说了第一个字,乖乖把刀柄挪到段飞池手边。 季雪松一拍脑袋,他怎么能忘记小孩还拿着一把大砍刀呢,就知道在旁边说空话也不知道帮人家拿一下,这还怎么展现他的人格魅力。 段飞池左手牵小孩,右手拿起刀,掂了掂,不禁有点儿惊讶,“还挺沉,你劲儿挺大啊。” 小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怎么跑进来的?”季雪松锲而不舍地问。 段飞池仿佛看到了什么审问现场。 这次小孩终于愿意理季雪松了,只是看起来还是有些害怕,“我已经十岁了,我叫夏小宝,跟我爹爹上山砍柴,迷路了,我不认识这里,我想我爹爹……”夏小宝的眼睛里闪着泪花,估计再说下去就要掉眼泪了。 季雪松连忙哄道:“别哭别哭,我们这就带你去找你爹爹。” 一听到“别哭”两个字,夏小宝再也憋不住,“哇”一声就哭了出来,在心里积攒了两天的委屈一股脑冲了出来,顾不上什么害怕不害怕羞怯不羞怯了,满脑子只剩对爹爹的想念。 路人纷纷侧目,段飞池倒是无所谓,季雪松却有点儿不好意思,毕竟小孩貌似是自己弄哭的。 季雪松蹲下身,压低声音哄道:“你别哭了,我们带你出去,出去就能看到你爹了。” 夏小宝正伤心哭着,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季雪松只能蹲在小孩面前干着急。 “喏,饿不饿?”一根糖葫芦忽然出现在夏小宝的视野里,他顿了顿,抬头望去,就见段飞池一脸冷漠地举着糖葫芦。 饿了两天的夏小宝也顾不上哭了,接过糖葫芦堵上了自己的嘴。 季雪松震惊地看着段飞池,“你从哪儿拿出来的?” 段飞池莫名其妙,“乾坤袋啊,你没有吗?” “你的乾坤袋里面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季雪松对这位圣天门邪修有了新看法。 段飞池一本正经地说:“乾坤袋里装乾坤,所以乾坤袋里有什么都不稀奇。” 三人把黑市从头逛到尾,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见过了,就是没看过段飞池要的法器。 “这样能找到吗?你说我们会不会已经错过了?”季雪松问。 “不会,如果在附近我肯定能感觉到。” “嘶。”季雪松想起了他这么小就有本命武器的事,倒吸了口气,“你又能感觉到了,这法器不会也认主了吧?你这是什么体质啊,怎么武器法器都愿意认你……” 段飞池揉揉眉心,打断他,“不是认主,是魂灯。” “魂灯?那是什么?”刚问完,季雪松就想起来了,“不会是我想的那个魂灯吧?这种恶毒的东西还能当法器使呢?” 圣天门上任门主,是个叫孙无交的老头子,圣天门就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此人心狠手辣,卑鄙无耻,圣天门这个门派甚至于邪修这个群体的名声,能败坏到今天这个地步,基本上是拜他所赐。 孙无交靠拐带抢夺的方式吸纳新人,进门的弟子有很多都被孙无交杀了全家。 这导致圣天门众弟子对孙无交怨恨极深,在灭门的血海深仇加持下,门内弟子个个实力不浅,但并没有几个人感谢孙老头把他们带上了这条路。 孙无交一直凭自己强劲的法力压制这群仇恨他的弟子,但总会阴沟里翻船,某年门内弟子发动叛乱,虽然最后被解决了,但也让他深受触动,随后想出了一个更加省心的法子来维持他的统治——制造魂灯。 魂灯一物乃孙无交首创。 他不知用了何种方法,可以摄取人的魂魄。从人的三魂中各抽取一丝,再每日以此人的骨血炼制,七天方可制出一盏魂灯。 从此,魂灯便与魂魄主人性命相关,人死灯灭,灯毁人亡。 孙无交掌控着魂灯,也掌控着门内弟子的性命,他的统治,终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