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君一梦》 第1章 透过对方看心中所爱 简淑月又梦见了予安。 梦里,还是宁南的暮春,烟雨濛濛,打湿了乌衣巷口的青石板。 她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那座熟悉的桥上,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予安,穿着一身青衣,从巷子的那头,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他脸上带着笑,很温情。 “阿月。”予安朝她伸出手,声音穿过雨幕,清晰地落在她耳畔,“我来接你了。” 简淑月一下子就冲了过去。 可她穿过了他的身影,只抱住满怀的冰凉。 “予安——” “予安——” 她惊惶四顾,声嘶力竭地呼喊。 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亭台楼阁、烟雨江南,如水入砚,迅速将她吞没,最后身体突然失重般,直直往下坠。 “不要——”简疏月猛地睁开眼。 “又做噩梦了?” 屏风外,兄长简长风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关切,悄然漫入耳畔。 “不是噩梦,是好梦。” 是她唯一能再见他一面的地方。 “既然是好梦,就起来吧!宫里的人已经到了。” “嗯!” 简长风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刻,脚下顿了下来,不死心的问:“阿月,你真的想好了?” “哥,我...心悦他。” “心悦?” 原本还心平气和的人儿,听到简淑月这话,顿时勃然大怒,险些掀了屏风上前教训。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是当今圣上!他后宫粉黛三千,分到你身上的情分能有几分?你又不是不知道,后宫就是天下最精致的牢笼,里面关着三千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也关着三千种不死不休的争斗。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你让我怎忍心看着你踏入这万劫不复之地?” 他是如何得到家主之位,简长风比谁都清楚,这小小方寸宅院之中,尚且暗藏血雨腥风的角逐,更何况那深不可测的宫墙之内? “哥,你不懂,那张脸,值得。” “怎的就那张脸就值得?天下俊男美颜何其多?你不出去寻一寻,怎就知道寻不到你心意的人了!”简长风急得袖袍翻飞,在屋内来回疾步,靴底碾过青砖发出急促声响。 他猛地驻足,转身望向妹妹,眼底满是红丝,声音带着恳求的沙哑,“淑月,听哥一句劝,别去,好不好?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哥这官也不做了,带着娘的灵柩回宁南去,咱们好好守着娘开的店,来日给你寻个好人家,安稳度日,好不好?” 简淑月没有回答。 简长风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他垂着头,肩背垮了下来,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转身,把房门带上。 房门一关,从此两人就是生离。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夜,终于来了。 玄昭二年,中秋夜宴,丰元殿内,华灯如昼。 龙椅上的单寒星神情淡漠,目光扫过殿下那一张张谄媚、恭顺或各怀心思的脸庞,不起一丝波澜,直到一抹月色闯入他的视野。 那是一支舞,名为《广寒游》。 舞者一袭月白舞衣,水袖舒展如流云,舞步轻移似月影,舞姿利落毫无媚态,俨然广寒仙子下凡,每次回眸都似在诉说一段破碎的往事。 看着那个在月光下旋转的身影,单寒星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微澜。 “哀家年轻的时候,也最爱看这样的舞。”太后凤眸含笑,声音温婉,打破了这片刻的沉寂。 她端坐于单寒星身侧,雍容华贵,“只是这宫里头,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般干净又用心的舞姿了。一招一式,皆是故事,不再是空洞的技巧。” “中秋佳宴,得此仙舞,实乃幸事。还是母后慧眼,识得这样的人才。”皇后立刻附和,她端庄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掠过舞者,又落回皇帝脸上。 太后也看向已然有些出神的单寒星,“皇帝,你觉得呢?” 单寒星从那短暂的恍惚中回过神,目光从舞者身上收回,恢复了帝王应有的沉稳。 他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既然母后喜欢,就留在宫里吧!” 此言一出,皇后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顿,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太后笑意更深,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好歹也是简侍郎的胞妹,就这么无名无份地留在宫里,怕是不妥。传出去,岂不是说我们皇家苛待功臣之女?” “儿臣记得,今春的秀女名册中,似乎并无简氏之女。”单寒星岂会不懂太后的心思。 她费心寻来这张相似的面孔,便是想以这虚幻的影子,勾起他心底的涟漪,好为后宫再添一枚棋子。 可笑,赝品终究是赝品,哪怕再像,也变不成他心尖上的那个人。 他不动声色地回击,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探究,“莫不是……有什么隐疾,所以才未入选?” “这……”太后故作讶异,随即掩唇轻笑,“哀家就不知道了。待会儿问问吧!舞跳得这般好,想必身子骨是健朗的。” 明目张胆地举荐,是为了皇帝能注意到简疏月,从而因她的特殊而产生兴趣,给了她一个进入后宫、接近皇帝的机会。 但装作不熟,是为了打消皇帝的疑虑。 这种“明荐而疏远”的做法,本身就是一种高明的心理战术。 会使得皇帝无法对简淑月付出真心,也让她很难在后宫真正立足,从而只能更加依赖太后这唯一的“推荐人”。 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太后稳坐在高台上,饶有兴趣得转头看向 一舞终了的简疏月。 她额上沁出细密的薄汗,呼吸微促,却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风情。 她不同于寻常舞姬那般舞毕便躬身退下,而是站在原地,抬起头,用一双清亮又带着几分执拗的眸子,大胆又贪婪地看向高坐龙椅之上的单寒星。 像! 真像啊! 像得让她几乎要生出错觉。 但简淑月知道,台上的那个人不是他。 他是九五之尊,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而她的心上人,只是那个会在竹林树下,对她温柔以待的青衣少年。 “臣女简疏月,恭请圣安,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她又微微侧身,目光并未在皇后与太后身上停留,只是依足了礼数,声音平直地续道,“恭请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凤安。” 第2章 如愿入宫册为美人 太后对着简淑月招招手,“上前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简淑月提着裙子,小步慢慢走过来。等她走近了,太后主动伸出手,手指干瘦却还很有力,轻轻握住她的手,细细摩挲着。 “好!这模子真好,生得水灵。”太后满意地笑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皇帝,你瞅瞅,如何?” 远看就已经有七分像了,没想到近看,竟有了九分,甚至说十分都不为过。 单寒星仿佛透过了她,看到了“她”,看的有些失神,连周遭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看来皇帝是欢喜的了。”太后将皇帝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了然,这步棋,她走对了。当即就做了决定,“传哀家懿旨,简氏温婉恬静,册为美人,赐居漪春阁。” 美人! 上来就是从六品的位分! 这让今年刚入宫的妃妾,个个脸色煞白,手中的丝帕绞了又绞。 她们在宫中苦熬数月,学着规矩,察言观色,为的就是能在这场中秋夜宴上博得一丝圣眷。 可她们之中,最好的也只得了个“宝林”的嘉奖。 而简疏月仅仅跳了一支舞,就一步登天,成了她们需要仰望的“美人”! 凭什么? 就凭太后举荐吗? 不止她们愤愤不平,就连高坐于凤座之上的皇后也是。 “姑母!” 她是太后的侄女,是沈家的嫡幼女。 当年先太子亡故后,太后为了保全地位,就从众多皇子中选中了性情最是温吞、最好拿捏的单寒星。 为了表示友好,决定将她嫁给了单寒星。 原本她是不愿意的,但自从见了他,自己的心便不由自主得爱上了。 婚后,单寒星对她一直呵护备至,从未有过半分不耐。 可自侧妃入府,一切便变了——他待她没了往日耐心,连温柔都掺了几分敷衍。 从那时起,她便不喜单寒星身边有别的女人。 如今姑母竟也想着往她丈夫身边塞人,她又怎能坐得住? “皇后是身体不适吗?”太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目光里带着警告。 仿佛在说:身为皇后,要有容人得雅量。 “没...没有。”皇后强压下心头的酸楚与嫉妒,胆怯得摇了摇头。 她知道,自己是皇后,要母仪天下,她的丈夫,更是天子,有三千佳丽,她必须大度,不能表现出一丁点的嫉妒,否则只会沦为天下的笑柄,更会落人口实。 “虽说有祖训,初一十五,皇帝只能去凤栖宫,但皇后今日身体不适,皇帝就不用去了吧!”太后抬眼看皇帝,语气听着像是随口体恤,尾音却微微上挑,“正好今夜有新佳人入宫,皇帝就去陪陪新人?” “....”皇后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她不舍地望向单寒星,眼中带着最后的祈求。 自从成了皇后,她见自己丈夫的机会少之又少,除了初一十五,真的一点见着得机会都没有,就连平时找借口去见见,单寒星都以政务繁忙回拒了。 她是女人,也需要丈夫的怜爱。 她不想。 不想今夜难得相处的机会,白白让给别人。 单寒星从失神中惊醒,他看了一眼皇后眼中那抹破碎的光,又看了一眼太后不容拒绝的威严,最终,他站起身,对着太后躬身一揖。 “儿臣身为天子,更应该以身作则,为天下人表率,怎能不顾妻子安康,去宠一个小妾。” “如此,天色也不早了,皇帝和皇后就早些回去休息吧!”太后半倚在铺着软垫的宝座上,嘴角噙着笑,眼尾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拒绝去简淑月那,是不给太后面子。 去皇后宫里,是给了太后和皇后面子,以及保全了自己的面子。。 所以不管去哪儿,太后都不丢面子。 “儿臣告退。” 单寒星不再多言,扶着还有些恍惚的皇后,转身离场。 “恭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臣起身跪送。 没多久,宴会就结束了。 简淑月没同兄长简长风出宫,而是直接被安排去了漪春阁。 这里离皇帝的紫宸殿最近,前有潺潺流水,后有玲珑假山,景致绝佳,是个好住处。 “见过美人,奴婢语琴听太后吩咐,前来伺候美人。” 语琴微微躬身行礼,声音不卑不亢。 简淑月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语琴垂手立在一旁,低声提醒:“太后命奴婢转达美人,别忘了娘娘的交代。” 简淑月只摆了摆手,也没说什么。 自顾自的走到梳妆台坐下,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镜面,她凝视着镜中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良久,一抹笑意如水波般在她唇边漾开,那笑容璀璨夺目,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不真实的光晕里,美得令人心惊。 她终于如愿的进宫了。 第二日,初晨的阳光透过阁楼的雕花小窗,碎金般洒落在梳妆台上。 简淑月已起身,正对着铜镜,细细地描着飞羽眉。 语琴推开门,走进来,“美人,御前传来消息说,陛下去了承恩殿。” 承恩殿是萧贵妃得住所。 语琴这话意思很明显,是想让简淑月把皇帝争过来。 简淑月放下手中的眉黛,对着镜中完美的妆容审视片刻,然后缓缓站起身。 “走吧。”她轻声道,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美人......去哪儿?”语琴一愣。 她惊讶简淑月就这么直接去承恩殿抢皇帝!!!??? “承恩殿附近的御花园。” 花园的晨露尚未散尽,空气中浮动着花草的清香与泥土的湿润气息。 简淑月寻了处凉亭,位置颇为巧妙,既能望见承恩殿的宫门,又不显得太过刻意。 她就往亭中的美人靠上一趴,像只慵懒的猫儿,那身紫烟色的裙摆顺着坐板滑了下去,铺开一片柔和的影子。 她单手支着下颌,另一只手执了把素面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着,带起的微风撩起她颊边的一缕碎发。 春意已阑珊,花儿开得不也如从前旺盛,蝴蝶也只剩零星几只,在残红间无精打采地追逐。 这一切,落入简淑月的眸底,漾不起一丝波澜。 “美...” 语琴站在亭外,心急如焚。 她看着自家美人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比自己去抢人还难受。 几次想开口催促,话到嘴边,又被简淑月那淡然从容的气度给压了回去。 这哪里是争宠,分明是……来赏景的。 ————分界线———— 位分表: 正一品:皇后 从一品:夫人(一位) 正二品:贵妃 从二品:德妃、贤妃、淑妃 正三品:(封号)昭仪 从三品:左昭仪、右昭仪 正四品:(封号)嫔 从四品:嫔 正五品:(封号)婕妤 从五品:婕妤(无数) 正六品:(封号)美人 从六品:美人(无数) 正七品:(封号)宝林 从七品:宝林(无数) 正八品:(封号)御女 从八品:御女(无数) 正九品:(封号)答应 从九品:答应(无数) 第3章 在这儿就把你给办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日头渐渐升高西落,连那几只蝴蝶也不见了踪影。 承恩殿的宫门,始终紧闭着,看的语琴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甚至在想,太后或许是太抬举简淑月了,她根本就没有争宠的本事,陛下今夜,怕是就要宿在承恩殿了。 就在语琴几乎要放弃,准备劝简淑月回去的时候,简淑却轻轻“嗯?”了一声,眼波微动,终于将视线从那了无生趣的花丛上移开,望向了承恩殿的方向。 语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那紧闭的朱红宫门,终于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 然而,走出来的并非是皇帝,而是萧贵妃身边的一名大宫女。 她提着裙摆,快步走到宫门外的湖边,将一盏刚刚熄灭的宫灯递给了等候的小太监,又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神色间带着几分恭敬,也带着几分如释重负。 这一幕,让语琴的心又凉了半截。宫灯都熄了,看来陛下是歇下了。 她正想劝简淑月回去,却见她缓缓地坐直了身子,原本慵懒的姿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专注。她手中的团扇也停了摇动,静静地搁在膝上。 她等的,似乎不是皇帝出来,而是这宫灯熄灭的时刻。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在语琴以为今日注定无功而返时,一个明黄色的身影,终于独自一人从承恩殿中走了出来。 “美人,美人,是陛下,陛下好像,真的往我们这儿来了。” 看着皇帝朝他们这方向走来的语琴,激动推搡着简淑月的肩膀。 简淑月依旧坐在那里,仿佛没有看见他,只是抬起眼,看向了亭外那棵高大的梧桐树。 风过,叶动,沙沙作响。 直到皇帝的脚步声停在亭外,她才仿佛刚发觉一般,微微侧过头,那双描着精致飞羽眉的眼眸里,瞬间漾满了得偿所愿的满足。 “看朕来了,也不起身恭迎,怎么?进宫前太后没教你宫里的规矩。” 单寒星声音冷硬如冰,带着帝王特有的审视与威压。 “有。”简淑月如梦初醒,轻声回道,声音里还带着点沙哑,“只是陛下生的太过好看,妾看的一时失了神。” 说完起身行礼,“妾拜见陛下。” 单寒星踱步上前,龙靴踏在石板上的声音,每一下都敲在简淑月的心上。他走到她跟前,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清冽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他抬手,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捏住她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你是没人要了吗?”单寒星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情人间的呢喃,内容却淬着毒,“巴巴的在这儿等了一日,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得到朕的临幸?” 下颚的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 简淑月被迫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有**,有轻蔑,还有一丝她自己都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没有挣扎,反而任由他打量,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自嘲的笑意。 “妾是没人要了。”简淑月坦然承认,目光清澈得像一汪泉水,映出他略显错愕的倒影。然后,她轻轻反问:“陛下也会不要妾吗?” 这一反问,单寒星眉头微动,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贬低她了。 在注意到她那朦胧的双眼,心中竟然生出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悯。 “嘶——” 一声压抑的痛呼,吓得单寒星立马松开了手。 然后就看到她白皙的下颚上,染上了一圈清晰的红痕,单寒星不免开始怀疑起来,他有用那么大的力道吗? 再看到她那双欲滴未落的眼泪,倔强地悬在眼眶里,单寒星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怜惜,又被无限放大。 他这才发现,原来为难这样的一张脸,是件很难得事。 “起来吧!”单寒星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了。 “谢陛下。” 单寒星的目光扫过亭内的石桌,空空如也,连一盏茶水也无。他不由得问了一句:“你中午吃了什么?” “妾不觉得饿。”简淑月声音虽平淡得听不出情绪,但目光却一直流连在他得身上。 单寒星转身之际恰好对上了简淑月痴恋得双眸,不由得发笑。 果然,她和别的女人一样。 明明贪恋得是他的权利,他能给她们得地位,却偏偏表现出一副痴恋他的样子。 “但朕饿了。” 听到他饿了,简淑月都没有深想,直接张口就问,“贵妃没给陛下吃的吗?” “给是给了,但朕更想吃...”单寒星直勾勾得看向简淑月,意思不言而喻。 简淑月瞬间明白了他得心思,心里一紧,“妾...” “怎么?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吗?”单寒星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简淑月被他逼的连连后退,直到跌坐在凉亭的坐板上,后背抵到了冰凉的美人靠上,退无可退。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冰凉的指尖从她滚烫的脸颊上轻轻划过,似在撩拨,又似在试探她的底线。 看她纯情又不知所措的样子,单寒星嘲讽的笑了,“无趣。” “你该不会以为朕会在这儿就把你给办了吧!”他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衣袖,一副嫌弃触碰她得样子。 “无论在哪儿,能得陛下临幸,那都是妾的荣幸。” 单寒星差异的转头看向她。 像她这样没脸没皮的,宫里头还真不多见。 “是嘛!” 他拖长了语调,尾音上扬,带着浓浓的讥诮。他缓步走回,在她面前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这个动作,让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暧昧又危险。 “既然是荣幸——”单寒星伸出手,这一次没有捏她的下巴,而是用指尖轻轻拂过她唇角那片被他自己掐出的红痕,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那朕若是要你像狗一样,趴着爬到朕的脚边,你也觉得是荣幸?” 空气仿佛凝固了。 这是极致的羞辱。 将人的尊严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简淑月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被风吹过的蝶翼。 她没有哭,也没有怒,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然后—— 她真的动了。 第4章 妾愿意给您看 简淑月缓缓的跪了下来,膝盖在冰凉的石板上挪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她没有犹豫,动作甚至称得上是顺从。 她低下头,高贵的发髻有些散乱,几缕青丝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 慢慢地,一寸一寸地,向单寒星靠近。 单寒星眼中的嘲讽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震撼。 他只是想羞辱她。 从未想过,她会真的照做。 就在她的发丝即将触碰到他明黄色的龙靴时,单寒星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够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烦躁。 简淑月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撞进他怀里。 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水光,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执念。 “陛下,”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他的心脏,“您为何要阻止妾?您不是想看吗?妾......愿意给您看。” 单寒星的心头猛地一跳。 他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像一团迷雾。 他以为她是在用身体博取荣宠,可她眼中那份心甘情愿的决绝,又不像是在演戏。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的这句话。 “妾只是想,能够日日夜夜、时时刻刻的陪在您身侧而已啊~”简淑月答得干脆,坦白也得令人心惊。 单寒星笑了,笑声里满是冷意。 他松开手,像是甩开什么烫手的东西一样,后退了一步。 试问这天底下,哪个女人不想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能陪伴在君王身侧? 她还是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并无不同。 可是她这张脸...... 单寒星眸色又情不自禁的挪到了,跪在地上的简疏月身上。 突然冷笑一声,“呵——” “好一个时时刻刻。”他一字一顿,声音淬了冰,“既然你这么想陪在朕的身边,那朕便成全你。” 单寒星的冷笑还挂在唇角,眼中却翻涌着更为复杂的情绪。 厌恶、鄙夷,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她那张脸勾起的、陌生的悸动。 是“她”。 就是“她”。 她就是“她”。 世上会有十分相似的人吗? 不! 绝对不可能会有。 所以—— 她就是“她”。 就是“她”。 单寒星就想魔怔了一样,死死的凝视着简淑月,眼里只剩下简淑月那张清丽绝伦的脸。 从悸动到想要占为己有。 短短一瞬,他从厌恶、鄙夷,到此刻汹涌而起的、想要将她彻底揉进骨血、占为己有的疯狂。 理智的弦,应声绷断。 下一秒,单寒星猛地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让简淑月吃痛地蹙了蹙眉。 他根本无暇顾及,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 撕拉—— 清脆的布帛碎裂声响起,那身华美的紫烟色软罗长裙,在他手中被无情地撕开,化作飘零的碎片。 “陛下——” 一道破碎又带着极致压抑的怒吼从亭外传来,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清晰刺入单寒星的耳膜。 是萧贵妃。 他浑身一震,瞬间清醒。 看着满地狼藉的紫烟色罗裙,又看向怀中衣衫不整的简淑月,再看向亭外那张由震惊、屈辱和愤怒交织而成的熟悉面孔,犹如受惊的猫,直接弹跳起身,下意识地想与简淑月划清界限。 “妹妹好本事,青天白日,就魅惑天子。”萧贵妃一步步走近,凤眸死死地锁在简淑月身上,那目光,仿佛要将她凌迟处死。 “碧彤......”单寒星愧疚地看向萧贵妃,嘴唇翕动,却发现自己百口莫辩。 “难怪陛下今日在承恩殿得时候,总是心不在焉的,原来心思早就跑到了新人身上。”萧贵妃冷笑一声,目光转向单寒星,眼底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妾还以为,您心忧国事,才体贴让您离开。没想到,您竟在妾的承恩殿门前,与别的女人...欢好”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凄凉,“陛下,您太让妾失望了。” “碧彤,朕...”单寒星知道,此刻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那疯狂的占有欲是真实的,那撕碎她衣衫的粗暴也是真实的。 他无力反驳,只好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简淑月身上,“碧彤,你知道,她是太后的人,朕只能......” 他话没有说全,却给足了萧贵妃想象的空间——是太后设下的美人计,是迫于无奈的逢场作戏。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凉亭。 萧贵妃反手就给了简淑月一巴掌,力道之大,让她白皙的脸颊瞬间浮起五道指印。 “不知廉耻的贱人!” 看到简淑月被打,单寒星的心脏猛地一缩,有一瞬间的冲动,是想把她护在自己怀里的。 但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立刻提醒自己,她不是“她”,她只是一个太后送来的、别有用心的棋子。 心里的那点怜悯,也就荡然无存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本宫把她拖到掖庭去!”萧贵妃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呵斥道,“敢当着本宫的面勾引陛下,真是活腻歪了!” “贵妃娘娘。”一直沉默的语琴站了出来,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按我朝宫规,有权发落后宫妃妾的,唯有太后与皇后。您只是贵妃,似乎无权处分简美人吧!” “陛下——”萧贵妃被噎了一下,委屈又愤怒地看向单寒星,眼眶瞬间红了。 单寒星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的愧疚达到了顶点,为了安抚她,他沉声道:“传朕旨意,赐萧贵妃协理六宫之权。” 语琴蹙眉,她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萧贵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她挑眉示意自己的宫人,赶紧把简淑月拖走。 不等太监动手,单寒星又道:“简氏心术不正,举止轻浮,降为宝林,每日跪于紫宸巷道两个时辰,以示警众。碧彤,你看,这样处置,你可满意?” 紫宸巷,是连接各宫主殿的捷径。 让她会在哪儿,无异于是在羞辱她。 萧贵妃满意地笑了,“陛下——” 然而,无人注意到当简淑月听到“紫宸巷”三个字时,那垂下的眼眸里得暗爽。 紫宸巷不仅是通往各主殿的路,更是一个能日日看到他这张脸的路。 这惩罚,于她而言,简直就是恩赐。 第5章 简家是没给她饭吃吗 凤栖宫内,新换的龙涎香还袅袅地升着青烟,沈皇后却觉得那香气呛得她心口发慌。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卷明黄的丝绸,那上面用端秀的馆阁体写就的圣旨,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都在发颤。 “协理六宫!” 这四个字,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她这位中宫之主的脸上。 “萧碧彤......”她咬牙自语,精致的凤钗随着她微微颤抖的身躯而摇晃,投下晃动的光影。 这一次她不像母仪天下的皇后,倒像个被丈夫冷落、在家中撒泼的怨妇。 “备辇!去安沐宫!” 沈皇后猛地站起身,裙摆上的金丝凤凰在烛光下划过一道慌张的弧线。 安沐宫是太后的居所,宫中常年燃着安神的檀香,气氛总是沉静而威严。可这份沉静,很快就被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 “姑母!姑母——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沈皇后人还未至,声音里的委屈、愤怒以及恐慌已经像一支利箭,穿透了层层宫纱,直直射入殿内。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殿内的,发髻歪斜,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妆容也花了,眼角甚至泛起了水光。 闭目养神的太后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素来骄傲的侄女身上,“瞧瞧你,哪还有半分中宫皇后的仪态?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话语听似严厉,字里行间却藏不住深切的心疼。 沈皇后被这一喝,稍稍收敛了些,但那股子怨气却堵在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快步走到太后身边,将那卷圣旨“啪”地一声拍在紫檀木的矮几上,声音都变了调:“母后!您看看!陛下他竟下旨,让那个萧碧彤协理六宫!” “不就给了萧氏协理六宫的权力吗?又不是叫你把凤印交出去。你依旧是皇后,她就算得了协理六宫的权力,见了你,不还是要行妾礼。”太后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的参茶,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眼皮都未抬一下。 “儿臣又没做错什么,”“可儿臣又没做错什么!”沈皇后的声音拔高了,带着不甘,“陛下凭什么把就算六宫的权力分出去。现在就协理六宫,那以后呢?是不是儿臣连手中的凤印都要分出去?母后,陛下这是过河拆桥!当初沈家为他披荆斩棘,助他登上大宝,如今他坐稳了龙椅,就半分也不顾及儿臣和沈家的面子了!” “面子是自己争得,不是别人给得。”太后终于放下茶杯,冷视着沈皇后,“你若再把曾经得功绩挂在嘴边了,陛下只会离你越远。” “我......”沈皇后语塞。 “瑶儿,你太沉不住气了。”太后牵过她得手,轻轻拍抚,“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所以你要记住,如今你不姓沈,是陛下的正妻,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是!儿臣记住了。”沈皇后乖巧的点点头。 “自萧氏独宠开始,哀家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太后指尖缓缓摩挲着腕间紫檀佛珠,颗颗圆润的珠子在掌心流转,语重心长的语气里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不过,你放心,萧氏得意不了多久。” 沈皇后听到这话,双眼蹭的一下都亮了,连忙抓住太后的手,“母后有办法?” “哀家听闻,简美人被罚了。你去送些礼给她,好好安慰安慰。”太后话锋一转,意有所指。 “什么简美人,现在她就是个宝林。”一提到简淑月,沈皇后的火气又上来了,她甩开太后的手,“要是不她,陛下怎会把协理六宫的权力给了萧碧彤。” “正因如此,你才更要去拉拢她。”太后微微一笑,那笑容里藏着洞悉一切的智慧,“萧氏越是讨厌她、打压她,你越是要去安慰她、抬举她。你去送些厚礼,好好安抚她。如今她被萧氏视为眼中钉,又被陛下冷落,正是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你若在这时施以援手,她难道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吗?” “拉拢她?”沈皇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写满了抗拒,“儿臣好歹也是一国之后。让儿臣去拉拢一个宝林,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太后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只要你听哀家得话,日后陛下定会感激你的。” 沈皇后撅了撅嘴,很是不情愿,但在太后的注视下,还是动了身子,吩咐人去准备厚礼,给简淑月送了去。 凤舆的抬杠在宫道上压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一声声,都像是敲在沈皇后心上。 她端坐于轿中,轿帘被晚风吹得微微扬起,送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混杂着泥土的潮气,让她愈发心烦意乱。 “拉拢一个宝林......” 她是一国之后,是沈家嫡幼女,何曾需要如此屈尊降贵,去讨好一个下人? 沈皇后一个深呼吸,想着姑母和她同姓沈,让她这么做,总不会是要害她。 凤舆在漪春阁前停下。 与主街上灯火通明的景象不同,漪春阁四周一片昏暗,只有门口两盏孤零零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光线昏黄,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连守门的宫女都无精打采地倚着墙角,见凤驾降临,才吓得一个激灵,慌忙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皇后娘娘驾到——” 随行的掌事宫女尖着嗓子通传,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惊起了屋檐下栖息的几只寒鸦,扑棱着翅膀飞入墨色的夜空。 沈皇后由宫女扶着,走下凤舆。 她抬眼打量着这个有水有山得阁楼,虽然精致,但终究还是不如她那富丽堂皇、终日香火缭绕的凤栖宫。 “不必通传了,本宫自己进去。”沈皇后挥退了想要引路的宫女,只带着贴身的大宫女,缓步踏入了漪春阁。 殿内,只点了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跳动着,将一个纤弱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墙上,孤单又寂寥。 简淑月正坐在窗边,望月发呆。 听到脚步将近,她才兴致缺缺得起身相迎,“妾......” “不必多礼。”沈皇后没有让她跪下去。 她上前一步,亲手扶住了简淑月的胳膊,触手只觉一片冰凉,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她眉头蹙了蹙,简家是没给她饭吃吗? “夜深了,本宫不请自来,没打扰你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