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继母不想死》 第1章 穿成狼人继母 林晚晚是被一阵尖锐的头痛刺醒的。 仿佛有无数根钢针扎进太阳穴,并伴随着一些完全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蛮横地涌入脑海。 阴森的森林、猩红的月亮、毛茸茸的利爪、一个总戴着红绒兜帽的纤细身影,以及……被银质匕首刺穿心脏的冰冷与剧痛……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她熬夜加班后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而是雕刻着繁复藤蔓花纹的深色木质床顶,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松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野兽气息的腥甜味道。 身下是柔软的羽毛床垫,身上盖着针脚细密却略显陈旧的亚麻被子。 这不是她的地方。 “嘶——”她撑着手臂想坐起来,却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尤其是四肢百骸深处,一种陌生的、狂暴的力量在隐隐躁动,让她心烦意乱。 她环顾四周。这是一间颇具中世纪欧洲风格的卧室,石砌的壁炉里柴火静静燃烧,跳跃的火光将房间映得半明半暗。墙壁上挂着野兽的头骨标本,一张铺着墨绿色桌布的圆桌摆在窗边,上面放着一盏黄铜烛台。 一切都透着陌生、古老和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我不是在公司的电脑前……猝死了吗?】 这个念头刚升起,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终于找到了泄洪口,汹涌地冲击着她的意识。 这个地方叫黑橡木村,毗邻着传说中危险重重的血月森林。 这具身体的名字叫玛莎,一个几个月前嫁入村里的寡妇,是村里那个父母双亡、与祖母相依为命的小红帽——罗莎的继母。 而她自己,林晚晚,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苦逼社畜,似乎、可能、大概……是穿越了。 穿进了一本她睡前偶然翻过的、设定极其黑暗的童话融合小说——《血月森林》里。 这还不是最糟的。 最糟的是,她穿成的这个继母玛莎,表面上是温柔贤淑的寡妇,实则是潜伏在人类村庄的狼人密探!任务是监视身负特殊血脉的小红帽罗莎,并伺机夺取她祖母传给她的那个据说蕴藏着强大力量的“护身符”。 在原著剧情里,这个倒霉的狼人继母因为任务失败,没能按时拿到护身符,先是被残忍多疑的狼人族长处决。而在故事的最后,当小红帽体内的力量彻底觉醒,与猎人联手时,她这个“恶毒继母”也难逃被清算的命运,死状凄惨。 双杀结局! 林晚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不仅穿越了,还穿成了一个迟早要死、而且会死两次的炮灰?! 就在这时,那潜藏在四肢百骸里的躁动感骤然加剧。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指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尖利,手背上的汗毛也变得粗黑浓密,一种对血肉的原始渴望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今晚……是月圆之夜! 狼人血脉要失控了! 原主的记忆告诉她,每次月圆,她都必须躲在特制的、刻有压制符文的地窖里,苦苦煎熬,才能勉强保持理智,不彻底兽化。而此刻,她显然不在安全的地窖。 怎么办?如果在这里兽化,暴露了狼人身份,根本不需要等到剧情杀,愤怒的村民和闻讯而来的猎人立刻就会把她烧死或者乱箭射死! “叩、叩、叩。” 轻柔的敲门声响起,像是一道催命符。 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声,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玛莎妈妈,您醒了吗?我煮了点蘑菇汤,给您送来了。” 是小红帽!罗莎! 林晚晚,不,现在是玛莎了。她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绝对不能让她进来! 她张了张嘴,想用原主那温和的嗓音回应,喉咙里却只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带着兽类威胁的低吼。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逼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明。 门外的罗莎似乎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玛莎妈妈?您不舒服吗?我进来了哦。” “不……别进来!”玛莎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难听。 但已经晚了。 “吱呀”一声,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红色连帽斗篷的少女。兜帽下露出几缕栗色的卷发,脸庞白皙精致,一双碧绿的眼睛大而清澈,像林间不谙世事的小鹿。她手里端着一个木制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正是小红帽罗莎。 她脸上带着纯然无害的担忧,目光落在床上蜷缩着、明显状态不对的继母身上。 然而,在与那双碧绿眼眸对上的瞬间,玛莎的心脏猛地一缩。那清澈的眼底深处,她似乎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冰冷的审视,快得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空气中,那股属于狼人的特殊腥甜气息似乎更浓了。 罗莎端着托盘,一步步走近床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您看起来脸色很不好,是生病了吗?喝点热汤吧,会舒服些。” 那碗汤散发着蘑菇的香气,但在此刻神经高度紧绷的玛莎鼻尖,却仿佛混杂了一丝别的、让她血脉越发躁动的东西。 是……血的气息?很淡,但确实存在。 是巧合,还是…… 随着罗莎的靠近,玛莎体内的狼性几乎要压制不住,獠牙刺破了口腔内壁,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她的视野边缘开始泛红,理智的弦即将崩断。 完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彻底兽化,扑向眼前这个“甜美猎物”,然后迎接必然死亡的未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房间角落里,那片最浓重的阴影忽然动了一下。 玛莎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双幽绿色的眼眸在阴影中缓缓睁开,冰冷、深邃,不带一丝情感。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体型硕大的狼。它不知在那里潜伏了多久,仿佛本身就是阴影的一部分。 是罗莎身边那只总是沉默跟随的黑狼!“影”! 罗莎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阴影中的存在,她已经走到了床边,微微俯身,似乎想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那截白皙脆弱的脖颈,正好暴露在玛莎几乎失控的利齿前方。 诱惑与危机达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阴影中的黑狼,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 没有警告的低吼,没有攻击的姿态。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瞬间攫住了玛莎。那感觉比狼人族长的血脉威压更加古老,更加深邃,仿佛被整个黑暗的森林本身所凝视。 她体内那沸腾咆哮的狼血,在这无声的凝视下,竟像是被兜头浇下了一盆冰水,骤然平息了下去。尖利的指甲缩回,躁动的力量重新蛰伏,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罗莎将汤碗轻轻放在床头,仿佛对刚才命悬一线的危机毫无所觉,她歪了歪头,绿眼睛里满是纯真:“玛莎妈妈,您一定要趁热喝哦。祖母说,月圆之夜,森林不太平,喝了安神的汤药,才能睡个好觉。” 她说完,拉起红色的兜帽,对着玛莎露出一个甜美无瑕的笑容,转身轻盈地离开了房间,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来关心继母的孝顺女儿。 房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玛莎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角落里那片重新归于沉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阴影。 玛莎瘫软在床上,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衬裙。 她看着那碗依旧冒着热气的“安神汤”,又看向阴影中那双已然闭合、仿佛从未睁开过的幽绿狼眸。 一个清晰的认知浮现在她脑海: 这个世界,远比书里描述的还要危险。 小红帽的天真下,藏着致命的试探。 而那只神秘的黑狼……他刚才,为什么要帮她? 求生的本能告诉她,想要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活下去,她必须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包括原主的身份,包括这具身体潜藏的秘密,也包括……那片看不透的阴影。 她的目光缓缓移到梳妆台上那面模糊的银镜上,里面映出一张苍白却难掩美艳的陌生脸庞。 “玛莎……”她轻声念着这个新的名字,眼底闪过一丝狼一般的锐利与决绝,“好吧,从现在起,我就是你。” 而活下去的第一步,就是熬过这个月圆之夜,然后,想办法弄清楚“血脉欺诈师”究竟意味着什么。 窗外,血色的月亮正缓缓爬上中天。 第2章 晚餐与红斗篷 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玻璃窗,驱散了房间里最后一缕阴影,也暂时驱散了玛莎心头的寒意。 她几乎是一夜未眠。 后半夜,她强撑着虚软的身体,仔细梳理了脑海中属于原主“玛莎”的记忆碎片,试图从中找到一线生机。 狼人部落的等级森严,族长“裂骨”残忍暴虐,对任务失败者从不手软。原主被派来黑橡木村,除了监视小红帽罗莎,更重要的任务是拿到那个“祖母护身符”。期限,是下一个月圆之夜。 算算时间,只剩下不到二十天。 而小红帽罗莎……记忆中的她,总是穿着那身醒目的红斗篷,笑容甜美,举止乖巧,对继母玛莎保持着表面上的尊敬。但昨夜那看似无意的靠近,那碗带着微妙血腥气的“安神汤”,以及那双碧绿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都让玛莎无法再将这个女孩与“天真无邪”划上等号。 猎人公会的据点就在村子另一头,首领是罗莎的教父,一个对黑暗生物深恶痛绝的老猎人。一旦她的身份暴露,银质弩箭和圣火会立刻将她净化。 至于那只黑狼“影”……关于它的记忆少得可怜。它总是沉默地跟在罗莎身边,或在阴影中潜伏,像一道无声的守护灵,又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昨夜它为何出手制止?是巧合,还是别有目的?玛莎毫无头绪。 三重危机,如同三把利剑悬在头顶。 “必须尽快掌握‘血脉欺诈师’的能力。”玛莎低声自语,这是她目前唯一可能破局的金手指。 根据昨夜模糊的感应和原主零星的知识,这种能力似乎需要通过接触甚至吞噬其他存在的血液来触发,模拟其力量或气息。但这具体如何操作,有何限制或风险,一概不知。 她需要实验,需要情报。 “玛莎妈妈,您起床了吗?早餐准备好了。”罗莎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玛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纷乱,努力让表情恢复成原主那种温和中带着一丝疏离的模样。她打开门,罗莎正站在门口,依旧穿着那身红斗篷,晨光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光,看起来纯洁无瑕。 “早上好,罗莎。”玛莎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罗莎甜甜一笑,伸手自然地挽住她的胳膊,动作亲昵,但玛莎却感觉手臂接触的地方微微发僵,“您昨晚睡得不好吗?脸色还是有点苍白。” “做了个噩梦而已。”玛莎轻描淡写地带过,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客厅。 那只黑狼“影”正趴在壁炉旁的地毯上,闭着眼睛,仿佛在假寐。它黑色的皮毛在晨光下流淌着丝绸般的光泽,庞大的身躯却给人一种奇异的优雅与协调感。即使隔着一段距离,玛莎也能感觉到它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静而古老的气息。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黑狼的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它并没有睁开眼睛。 餐桌上摆着简单的黑面包、乳酪和一壶牛奶。罗莎殷勤地为玛莎拉开椅子,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玛莎妈妈,尝尝这个乳酪,是隔壁汉森太太昨天送来的,味道很好。”罗莎切下一小块乳酪,放在玛莎的盘子里,动作优雅。 “谢谢。”玛莎拿起面包,慢慢咀嚼着,味同嚼蜡。她能感觉到罗莎看似随意的目光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评估。 “对了,”罗莎放下牛奶杯,碧绿的眼睛望向玛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祖母托人捎来口信,说她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森林里的药草快用完了。我打算今天下午去森林里给她采些药,再看看她。” 玛莎的心猛地一跳。来了。 按照“童话契约”的惯性,小红帽进入森林探望祖母,是必然会发生的主线剧情。而原主作为“恶毒继母”,在原著中似乎也曾试图利用这个机会做些什么,最终加速了自己的灭亡。 她现在应该怎么做?阻止?鼓励?还是…… 她抬起眼,对上罗莎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缓缓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祖母身体不适?严重吗?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森林里……毕竟不太安全。” 她故意流露出些许担忧,将自己放在一个关心晚辈的继母位置上,同时小心翼翼地试探。 罗莎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甜美了:“玛莎妈妈您真好。不过不用麻烦您啦,那条路我很熟的。而且……”她顿了顿,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壁炉边的黑狼,“有‘影’陪着我呢。” 黑狼依旧闭目趴着,毫无反应。 “影很可靠。”玛莎顺着她的话说,目光也落在那片安静的阴影上,心底却是一沉。罗莎拒绝得如此干脆,是单纯的不想麻烦,还是……不希望她介入? “是啊,影最厉害了。”罗莎的语气带着一种纯粹的依赖,她站起身,开始收拾餐具,“那我等下就出发了,玛莎妈妈您在家好好休息。” 看着罗莎忙碌的纤细背影,那抹红色在房间里显得格外刺眼。 玛莎知道,森林之行是无法避免的剧情节点。她不能强行阻止,那可能会立刻引来“契约”的反噬。但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任由剧情向着未知(对她而言却是已知的悲惨结局)发展。 她必须做点什么,在维持表面平静的同时,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筹码和信息。 “罗莎,”在罗莎端着盘子走向厨房时,玛莎叫住了她,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温和,“既然你要去森林,顺便帮我也采几种药草回来吧。我最近……有些失眠。” 她报出了几种安神镇痛的常见草药名字,混入了一两种原主记忆里、只有狼人密探才知道的、生长在特定区域的、带有微弱黑暗气息的草药。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试探。 如果罗莎如她表现的那般天真单纯,她只会把这当作普通的采药请求。 如果罗莎别有用心,或者她背后的猎人势力有所察觉,那么这些特殊的草药名称,很可能就是一个信号,一个暴露她狼人身份的破绽。 罗莎的脚步顿了顿,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无懈可击的甜美笑容:“好的,玛莎妈妈,我记下了。我会留意这些药草的。” 她的眼神清澈,看不出任何异样。 玛莎的心却悬得更高了。她分辨不出,这究竟是完美的伪装,还是真正的无知。 “注意安全。”玛莎最终只能如此说道。 “知道啦!”罗莎挥挥手,端着盘子走进了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玛莎,和那只仿佛永远在沉睡的黑狼。 阳光透过窗户,将空气中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却照不进壁炉旁那片浓郁的阴影。 玛莎看着那片阴影,心中念头飞转。 森林之行,罗莎的试探,狼人部落的压力,还有这只神秘莫测的黑狼…… 她就像走在一条绷紧的钢丝上,下方是万丈深渊。 而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在这顿看似平静的早餐之后,等待各方势力的下一步动作,并在那之前,尽快找到激活和使用“血脉欺诈师”能力的方法。 她的目光再次落向窗外,远处,血月森林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张巨兽的口,等待着吞噬一切。 风暴,即将来临。 第3章 月圆之痛 白天的时光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缓慢流逝。 罗莎在准备好一篮子食物和必需品后,便戴着那顶鲜红的兜帽,步伐轻快地出门,前往血月森林探望祖母。黑狼“影”如影随形,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消失在村口通往森林的小径尽头。 玛莎站在窗口,目送那一人一狼离去,心头却没有丝毫放松。 罗莎的离开,只是暂时移开了一道迫在眉睫的视线。真正的考验,随着夕阳西沉,正悄然逼近。 随着最后一缕阳光被远方的地平线吞噬,一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躁动感再次从骨髓深处泛起。比昨夜更清晰,更凶猛。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血管里爬行,啃噬着她的理智;又像是有团火在她五脏六腑里燃烧,灼烧着她的神经。 月圆之夜的影响,并未因为昨夜被压制而消失,反而像是在积蓄力量,准备着更猛烈的反扑。 她将自己反锁在卧室里,紧紧拉上了厚重的窗帘,试图隔绝窗外那轮正逐渐变得清晰、带着不祥血色的月亮。但那股无形的力量无孔不入,空气中弥漫的月华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刺激着她体内属于狼人的那一部分血脉。 皮肤开始发烫,骨骼深处传来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冲破束缚。她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能清晰地听到隔壁邻居家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甚至能听到远处森林里夜枭的啼叫。 一种对奔跑、对狩猎、对鲜血的原始渴望,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她的意志。 “不行……不能在这里……”她蜷缩在床脚,双手死死抓住床柱,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尖利的指甲再次不受控制地探出,在深色的木头上留下几道清晰的划痕。 原主的记忆碎片翻滚着涌现——那些在特制地窖里度过的、充满痛苦与煎熬的月圆之夜。地窖的墙壁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能一定程度上削弱月光的影响,帮助她保持最后的理智。 可现在,她不能去地窖。那是原主才知道的秘密,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在完全兽化前找到并打开它,更不确定那个地方是否安全,会不会被其他人(比如罗莎)察觉。 她只能靠自己硬扛。 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但这疼痛对于压制那滔天的兽性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视野开始变得模糊,边缘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血红。房间里的一切在她眼中都仿佛蒙上了一层危险的滤镜。柔软的羽毛床像是猎物的巢穴,跳动的炉火像是挑衅的火焰,就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像是亟待撕碎的敌人。 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痛苦与暴戾的低吼从她喉咙深处溢出。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正在变长,顶得口腔生疼。面部的骨骼也在微微变形,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理智的壁垒正在被狂暴的本能一点点蚕食、摧毁。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沉重而缓慢的敲门声,如同丧钟般敲响在门外。 不是罗莎那种轻柔的叩击,这声音充满了力量感,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粗暴。 玛莎的心脏骤然停止了一瞬,随即疯狂地跳动起来。 是谁?! 村民?猎人?还是……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明显野性的男声在门外响起,穿透了木门,也穿透了她混沌的意识: “玛莎。开门。” 这个声音……是原主记忆中,那个负责与她单线联系的狼人联络员——格雷姆! 他怎么会在月圆之夜找来?!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让她几乎沸腾的血液都冷却了一瞬。被同族看到她此刻濒临失控的状态,后果不堪设想!狼人部落绝不会容忍一个无法控制自身血脉的废物,尤其是在执行关键任务期间。 “我……我已经睡下了……”她用尽全身力气,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但尾音却不受控制地带着一丝颤抖和嘶哑。 门外的格雷姆沉默了片刻,随即,玛莎听到了鼻子用力吸气的声音。他在嗅探! “哼,”格雷姆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和压迫,“睡下了?你的味道……可不太对劲。开门,族长有新的指令。” 族长的指令! 这几个字像巨石一样压在玛莎心头。她现在的状态,别说接收指令,恐怕连维持人形都困难! 绝对不能让他进来! 她死死抵住门,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寻找借口。生病的借口在对方敏锐的嗅觉面前苍白无力。直接拒绝?那只会引来更强烈的怀疑和可能粗暴的破门而入。 怎么办?! 体内的兽性因为外界的刺激和内心的焦灼而更加狂躁,理智的弦绷紧到了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感觉自己的眼球都在向外凸出,视野里的血色越来越浓……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抵抗,任由兽性吞噬自己的那一刻—— “呜——” 一声极轻、却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低嗥,如同最凛冽的冰风,骤然刮过她灼热的神经。 这声音并非来自门外,而是来自……房间内部? 玛莎猛地转头,看向房间最深处的角落,那片没有被炉火照亮的、最浓郁的阴影。 黑暗中,一双幽绿色的眼眸无声无息地睁开,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是“影”! 它什么时候回来的?!罗莎呢?! 来不及细想,在那双冰冷眼眸的注视下,玛莎感觉自己体内那奔腾咆哮的狼血,竟然再次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抚平,疯狂躁动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尖牙利爪收缩,扭曲的骨骼回归原位…… 虽然那股源自月亮的躁动感依然存在,像是背景噪音一样盘踞不去,但那足以让她失去理智的狂暴,却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她几乎软倒在地,只能依靠着门板大口喘息,冷汗淋漓。 门外的格雷姆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异样,他再次用力吸了吸鼻子,语气带着一丝惊疑不定:“……奇怪。玛莎,你最好没事。族长的命令不容耽搁,明晚,老地方见。” 说完,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玛莎瘫坐在门后,心脏仍在狂跳。 她得救了……又一次,被那只神秘的黑狼所救。 她抬起头,再次望向那片阴影。 然而,角落里空空如也。那双幽绿的眼眸已经闭上,黑狼“影”仿佛从未出现过,重新与黑暗融为一体,只留下满室的寂静,和窗外那轮愈发猩红的血月,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危机暂时解除,但格雷姆的传讯像另一道枷锁,牢牢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明晚,老地方。 她必须去。而在此之前,她必须找到控制这具身体、控制那诡异能力的方法。 否则,无论是月圆之痛,还是狼人部落,都会将她彻底撕碎。 第4章 深渊凝视 格雷姆离去的脚步声如同擂响的战鼓,一下下敲在玛莎的心上,直到彻底消失在夜色深处,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稍稍减缓。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带来一阵阵寒意。 又一次。 在即将被兽性吞噬、或者被同族发现的千钧一发之际,是那只黑狼,是“影”,用一个眼神,一声低嗥,将她从深渊边缘拉了回来。 为什么? 它为什么要一而再地帮她? 罗莎知道它的行为吗?还是说,这头神秘的野兽,有着连它那位“主人”都不知晓的意志? 无数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任何答案。原主关于“影”的记忆实在太少了,少到近乎空白。它就像血月森林本身一样,笼罩在浓雾与谜团之中。 窗外,血月的光芒似乎更加浓郁了,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狭长的、不祥的红色光带。体内的躁动虽然被强行压制,却并未完全平息,如同暗流在冰封的河面下涌动,提醒着她危机远未结束。 明晚,老地方。 格雷姆的话言犹在耳。族长的“新指令”绝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可能是更紧迫的期限,可能是更危险的任务,也可能……是一次终极的试探。 她必须去。逃避的下场只会更惨。 但以她现在这种状态,连月圆之夜最基本的兽化都无法控制,去了无异于自投罗网。狼人部落对弱者从无仁慈。 “力量……我需要力量……”她喃喃自语,指甲无意识地抠刮着身下的木质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不是狼人那种狂暴易失控的力量,而是属于她自己的,能够完全掌控的,可以用来伪装、欺骗、乃至反击的力量。 “血脉欺诈师……” 这个陌生的词汇再次浮现在脑海。这是她穿越而来唯一附带的、似乎超出原主认知的“金手指”。昨夜面对格雷姆初次嗅探时,那本能般的气息模拟,证明这能力确实存在。 但它太模糊,太不受控了。 她闭上眼,努力回忆昨夜那种感觉——被格雷姆气息压迫时,体内某种开关被触动,下意识地将自身狼人的气息收敛,模拟出更接近普通人类的、微弱无害的气息。 那是一种……意念的引导?还是血脉的本能? 她尝试着集中精神,去感知体内那股潜藏的不同于狼人狂暴力量的、更加隐秘的波动。起初一片混沌,只有狼血在月光下的蠢蠢欲动。但她没有放弃,如同在泥沙中淘金,耐心地、仔细地分辨着。 渐渐地,在一片猩红与躁动的能量背景中,她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蛛丝般纤细灵动的银色流光。 就是它! 她心中一喜,试图用意识去触碰、引导那缕银色流光。 “呃!” 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从脑海深处传来,像是精神力被瞬间抽空,眼前阵阵发黑。那缕银色流光也随之溃散,消失无踪。 失败了。 而且代价不小。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虚弱,比之前对抗兽化更加疲惫。 这能力果然不是那么好掌握的。需要强大的精神力作为支撑,还需要……媒介?昨夜的成功,似乎是在感受到外界(格雷姆)的威胁和自身(狼人)气息的刺激下才触发的。 她需要实践,需要真正的、其他存在的血液来尝试“吞噬”和“模拟”。 这个念头让她胃里一阵翻腾。作为一个在法治文明社会长大的人,对“吞噬血液”这种事有着本能的排斥和恐惧。 但在这里,在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世界,这似乎是唯一的生路。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脚步声,从房间内部传来。 玛莎猛地抬头,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是“影”。 它不知何时已经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正悄无声息地靠近她。幽绿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冰冷而深邃的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坐在地、狼狈不堪的她。 它走得很慢,步伐优雅而充满力量感,黑色的皮毛随着移动流淌着暗沉的光泽。没有威胁的低吼,没有龇牙咧嘴的恐吓,但它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古老而强大的气息,却比任何明确的敌意更让人心悸。 玛莎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她不确定这头刚刚才“救”了她的野兽,此刻靠近意欲何为。 感谢它?它似乎并不需要。 抚摸它?她不敢。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温情,只有一片亘古不变的漠然。 影在她面前一步之遥处停下,低下头,鼻尖微微抽动,似乎在仔细嗅闻着她身上的气息——那混合着狼人的躁动、恐惧的冷汗、以及刚刚尝试能力失败后的虚弱与精神疲惫的复杂味道。 它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指甲尚未完全恢复原状的手指上。 玛莎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影做出了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举动。 它没有攻击,也没有离开,而是就着她旁边的地面,姿态从容地趴伏了下来。巨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门板前的大部分空间,将她和门外未知的危险隔绝开来。 它闭上了那双令人不安的幽绿眼眸,下巴搁在交叠的前爪上,仿佛只是找了个地方休息。 但玛莎知道,这不是简单的休息。 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一种难以理解的庇护。 它挡住了门,也挡住了窗外血月投来的大部分光芒,将她笼罩在一片相对安全的阴影里。 体内那蠢蠢欲动的狼血,在这片阴影的笼罩下,竟奇迹般地进一步平息了,虽然月光的牵引力依然存在,却不再具有那种摧毁理智的狂暴。 玛莎怔怔地看着身边这头闭目假寐的黑狼,心中充满了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它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一次次地帮助她这个“冒牌货”? 它的存在,仿佛一个巨大的谜团,横亘在她险象环生的求生之路上。是机遇,还是更深沉的陷阱? 她不知道。 但此刻,在这轮血月之下,在这危机四伏的夜晚,这头神秘黑狼无声的陪伴,竟让她一直紧绷到极点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她小心翼翼地,将后背完全靠在了冰冷的门板上,目光落在影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宽阔而安全的黑色背脊上。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而今晚,在这片由一头狼带来的、短暂的安宁里,她必须争分夺秒地恢复体力,思考对策。 深渊依旧在凝视着她,但至少此刻,有一片阴影,为她抵挡了最刺骨的寒意。 第5章 部落的印记 后半夜在一种奇异的平静中度过。 或许是精力透支过度,或许是身边那片沉默的阴影带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玛莎竟靠着门板,在血月未落的深夜沉沉地睡了过去。 没有噩梦,没有兽性的骚扰,只有一片疲惫至极后的虚无。 她是被窗外鸟儿清脆的鸣叫声唤醒的。 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驱散了房间内最后一缕黑暗,也驱散了空气中那令人不安的、属于月亮的躁动气息。身上盖着不知何时滑落的薄毯,地板坚硬的感觉让她浑身酸痛。 她猛地清醒,第一时间看向身侧。 那里空空如也。 黑狼“影”已经不见了踪影,仿佛昨夜那无声的庇护只是她濒临崩溃时产生的幻觉。只有地板上几根残留的、光滑漆黑的狼毛,证明它确实曾在此停留。 玛莎撑着发麻的腿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体内的狼血彻底平息了,但一种新的、源自格雷姆和“族长指令”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头。 “老地方……”她低声重复着这个词。 原主的记忆随之浮现——那是指黑橡木村外,血月森林边缘一处废弃的猎人哨所。隐蔽,荒凉,是原主与狼人联络员格雷姆秘密接头的固定地点。 时间,是今夜子时。 她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撩开窗帘一角。村庄在晨光中苏醒,炊烟袅袅,偶尔有早起的村民走过,一切都显得宁静而寻常。罗莎的红斗篷并没有出现在视线里,她似乎还在森林祖母那里,或者已经回来了但并未打扰她。 这短暂的平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 她必须为今晚的会面做好准备。 首先,是彻底熟悉这具身体和原主的记忆,尤其是关于狼人部落的规矩、接头暗号、以及格雷姆这个“同事”的性格与习惯。任何一点细微的差错,都可能引起这头暴躁狼人的怀疑。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属于“玛莎”的、苍白而美艳的脸庞,开始像翻书一样,强制自己回忆所有相关的细节。 格雷姆,狼人战士,以勇猛和暴躁著称,对族长“裂骨”绝对忠诚。他看不起原主这种需要依靠伪装和潜伏的“密探”,认为这是懦弱的行为。接头时,他通常不耐烦听详细汇报,只关心任务进度和结果。确认身份的方式,除了气味,还有一个简短的手势——用指甲快速划过左手腕,象征月亮的印记。 族长“裂骨”,名字就代表着他的风格。残忍,多疑,崇尚力量。他下达的命令不容置疑,失败者……原主记忆中那些模糊的、关于惩罚的画面,让玛莎不寒而栗。 其次,她需要再次尝试掌控“血脉欺诈师”的能力。昨夜那短暂的、模拟人类气息的成功,以及后来尝试主动引导的失败,都说明这能力并非无法使用,只是她尚未找到正确的方法。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闭上眼睛,凝神感知体内。 或许是因为白天的缘故,狼人血脉彻底沉寂,那片躁动的猩红能量背景淡去了许多。这让她更容易地捕捉到了那缕细微的、银色的流光。 这一次,她没有贸然用意识去强力引导它。她回忆起昨夜成功时的感觉——那更像是一种被动的应激反应,是感受到外部威胁和自身气息后,一种本能的“伪装”需求。 “模仿……模拟……”她心中默念,将意念集中在“收敛”和“无害”上,想象着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手无寸铁的人类女性,试图引导那缕银色流光覆盖、或者说“欺骗”自身狼人的本质。 没有尖锐的刺痛,只有一种精神力缓慢流逝的虚弱感。 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种状态,睁开眼睛,看向镜子。 镜中的女人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一些,眼神里带着疲惫,但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不,不对。 她凑近镜子,仔细观察。她周身那种属于黑暗生物的、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似乎真的淡去了不少!虽然仔细感知或许还能发现端倪,但在不刻意探查的情况下,她此刻散发出的气息,几乎与一个身体虚弱、精神不济的普通人类寡妇无异! 成功了! 虽然效果还很微弱,维持起来也非常消耗精神力,但这确确实实是主动控制下的成功! 一股微弱的希望在她心底升起。 这个能力,或许真的能成为她在这个世界立足的关键。 她立刻开始练习。收敛狼人气息,模拟人类气息,再解除,再模拟……反复几次之后,她感到头晕目眩,精神力消耗巨大,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但成果是喜人的。她模拟人类气息的速度更快,维持的时间也更长了一点,虽然距离完美伪装还差得远,但至少看到了进步的可能。 “如果……如果能获得其他存在的血液,‘吞噬’之后,模拟的效果会不会更强?能模拟出特定的气息,比如……猎人?”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但很快又被她压下。 猎人的血液?那太危险了。以她现在的状态,靠近猎人都难,更别说获取血液。而且,吞噬不同血脉会不会有冲突?会不会引发更严重的反噬?这些都是未知数。 目前,能初步控制自身气息的泄露,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整个白天,玛莎都在这种紧张的复习记忆和练习能力中度过。她简单地吃了点罗莎留在厨房里的黑面包和冷肉,味同嚼蜡。 夕阳再次西沉,夜幕开始降临。 随着黑夜的到来,一种不同于月圆之夜的、源自内心的紧张感开始弥漫。今晚的会面,吉凶未卜。 她最后检查了一遍自身的状态,努力将狼人的气息收敛到最低,然后披上一件原主常用的、带兜帽的深色斗篷,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家门,融入渐渐浓郁的夜色之中。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她避开偶尔还有灯火的人家,沿着村庄边缘的小径,向着血月森林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森林,空气越发阴冷潮湿,树木的轮廓在夜色中张牙舞爪。远处森林深处,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 废弃的猎人哨所就在前方,像一个蹲伏在森林边缘的黑色巨兽,破损的窗户如同空洞的眼窝。 玛莎在距离哨所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能看到,哨所门口,一个高大魁梧、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正抱着手臂,不耐烦地等在那里。 是格雷姆。 他猩红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正直勾勾地盯着她来的方向。 考验,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