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鬼官大人》 第1章 第 1 章 一段从初中到高考考完的友情,刚转变为爱情,谈了短短几天就以最不堪的方式给故事结局,落笔写下最后一个句号。 喜欢? 不。 是信任被辜负,是背刺带来的屈辱感。这种厌恶心境,虽说第一次经历她却异常反感,仿佛不是第一次经历。泪眼蒙眬间,凌渡深‘意外’闯入了一个支离破碎的梦境。 【痛】 【头好痛】 熬过阵痛后,凌渡深缓缓地睁开眼睛。 “殿下,是否要奴婢送去?” 【殿下?历史剧演绎么?嘿嘿,我成上流人了】 视角一移,石桌上果然摆放着一盒硬纸包扎精美的城西朗逸花饼,修长有力的尾指勾住硬纸上方绳索。 “本宫亲自送。” 【我没有开口说话啊】 婢女听完,从旁边牵出一匹棕黑色的骏马,‘凌渡深’先是拍拍马脖子,笑着等马儿打个响鼻,她才利落翻身上马。 【为什么,我控制不了动作】 出府后,路上的黎民百姓纷纷停下吆喝买卖的声音,仰头举起自家摊位售卖的农作物,争先恐后推销自己。其中,有一个矮小的稚童蹦跶挥舞双手,高兴大喊:“殿下,您今日可要尝尝俺的白菜豆腐汤?” “好,今晚去。” 没被选中的百姓脸上浮现羡慕又失落的神色,重新吆喝的声音比方才弱了不少。 马儿疾驰,没过半个时辰,便在一处陌生的小木屋停下,木屋虽小,进出的仆从却异常多。 视角再次偏移,‘凌渡深’低头抚平骑马时弄乱的衣服褶皱,摊开双手检查手心是否有尘埃,见一切准备就绪,分外满意地点点头,未经木屋的仆从通传便擅自提起花饼踏进木屋。 她宛如漫步在自己府邸般闲适,步履从容,肩膀放松。 “病秧子,你怎么还没死?” 本就抗拒汤药的美人肩膀一滞,眉毛倒挂,瞬间含着颗蜜饯,小口小口饮完温凉的汤药,身侧仆从适时递上一条新丝巾。 【好美…】 ‘凌渡深’晃晃花饼:“喏,你素日里最喜欢的城西朗逸花饼,若是帮本宫一个小忙,这饼便归你了。” “滚。” “我们是何关系?殿下莫不是又犯病忘了?” 美人摆摆手,挥退了院子里所有仆从。 【大早上,火气倒不小】 挨了骂,‘凌渡深’反而愈发心安理得地在美人对面落座,慢悠悠抬起茶壶给自己沏茶。 “此言差矣。” “两虎相争多时,也总该有停战的时刻,不是么?” 美人冷哼一声:“谁跟你这种不知羞耻之人扯为同类,玷污名声。” “好,好,墨儿说不是那就不是。” 【我的心....好热,一直跳】 【美人耳垂尖红了,好想触碰它.....】 抬手,从袖口深处掏出一封打开过的信封放置桌面上方,中指按压它向前直推。直至推无可推后,‘凌渡深’并不收回手指,反而歪头:“墨儿猜猜,上百个探子用性命探测出来的消息,关乎着什么?” 上百个.... 美人恼羞成怒的神情渐渐被沉思代替,呼吸频率降低,忽而抬眸,双眼瞪大。 “如何?墨儿愿意帮本宫了?” “哼。” ‘凌渡深’站起来,俯身贴着美人耳朵:“本宫明晚有空,墨儿若有疑问可来极乐宫寻本宫。”说话流露的气息,全然洒在耳朵侧边,温温热热,痒极了。 【好香,好熟悉…】 美人没等说完,拿起信封猛地起身一甩袖子转身回屋,边大步走,边用丝巾反复用力擦拭耳朵,丝毫不掩饰她嫌弃的心情。 “哈哈哈哈哈哈!” 一笑,步伐更快了。 “砰!” 木门被主人狠狠关上,震出了不存在的灰尘。 【啊!痛】 幻痛,再度袭来。 熬过突如其来的眩晕后,视野范围内不再是炊烟袅袅的庭院,而是无边无际的漆黑,她成了世间一枚弃子。 【我在哪】 凌渡深下意识摸向自己脸庞确认情况,好黏,啧……好恶臭的腥气味……不对,她能自如行动了? “#?@蠢-▎▌#” 声音? “我……在……” 同时,凌渡深双手死死扶住不知名物体,努力撑起上半身试图站稳呼救,但她的四肢酸软程度,远远超出她想象。仅仅站着,就已经耗尽体内最后一丝力气,遑论呼救了。 【冷……】 寒风呼啸,极其霸道地带走沿途全部温度,仅留下一地冰霜。 【谁摸我】 【摸来摸去,脸都要秃噜皮了,疼诶】 凌渡深撇头妄图挣脱陌生手的掌控,下一刻,脸部竟然被重新扭转过来,牢牢嵌住,令她动弹不得。 “#死@▌?国▃#” “%***回▌?.#@” 【吵,叽里咕噜说什么】 她的腰间好像多了某种东西,温凉中带着柔软,越贴越近,越勒越紧,填满了冬日里自带的彷徨黑洞。 【冬日】 【我……怎么会知道】 “呜,呜,呜呜呜呜……” 【谁在鬼哭狼嚎】 【心堵】 【难受】 “咚。” “咚,咚。” 远在天边的寺庙适时响起悠扬而深沉的钟声,它一次次撞击人心背面的阴谋诡计,只为替狼吞虎咽的獬豸掩盖罪责。 喜欢的话可以收藏本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公元2024年4月4日,晚上七点,雷阵雨。 “XXX提醒您:预计台风蝴蝶将于今日经过XXX,最大阵风13-14级,我省将有大暴雨到特大暴雨,致灾风险高,请各位市民提前规划出行路线。” “紧急通知:公交站将于七点十五分全部停运。” “京X超市猪肉大降价,线上购物更实惠!今日订购的优惠券已发放至您的账户,尽快使用哟。” 弥漫雨水湿气的房间,手机屏幕一次次亮起划破黑暗,却全是无关紧要的信息。头部深深埋入被褥,紧闭的眼眸正微微颤抖,一滴、一滴又一滴泪水接连滑落脸颊。 睡梦中的人儿,渐渐恢复意识。 【痛】 【我……好像做了奇怪的梦…】 【是什么…】 【怎么记不起来了】 忽然,脑海中极速闪回入睡前接收的短信信息。 “……分手,……回不去……就这样吧,我们没有未来…请你放下…他能公开……” 斩断她脑海中最后一丝理智。 一把掀开被褥,拧起椅边上搭着的大衣就往门外奔,走得太急竟与来收租的房东迎面撞上,“砰!”,房东捂住头部,生气垫脚拍打她左肩。 “凌渡深,大晚上要去哪里?” “真不像你。” 使劲睁开红肿模糊的眼睛,“对不起,房东婆婆。”凌渡深没解释就侧身离开,她必须在三分钟内跑到公交车站搭最后一班车,但这里离公交站足足有几百米远。 “撞鬼了?” “诶,鸡蛋我放你冰箱去了哈,今晚回来记得蒸蛋吃!” “谢谢婆婆!!” 冬日的雨再冷也冷不过心脏逐渐流失的温度,凌渡深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被人肆意摆弄的木偶,麻木、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当!” 闪电炸响附近空间。 还差点距离时,凌渡深便远远地瞧见公交车的车头,她不得不再提高速度试图赶上公交车。 车门开了,又缓缓关紧。 公交车依旧按每日规定的时间开动,给车站留下一道模糊的背影,从公交车走下去的行人吵吵嚷嚷,若是细听还能听到几声关于天气突然变差的抱怨。 原本急速奔跑的人儿僵硬原地,浑身颤抖,滑落她脸庞的水渍都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双拳紧握使得指甲嵌入血肉深处。 许是树大,或是夜深,甚至是甜蜜非常。 车站下彼此依偎的一对男女并没有注意到凌渡深存在,他们嘴角挂着笑,低语讨论些什么。 这一刻,凌渡深忽然失去全身力气。 曾经尚且是朋友时互相帮助理解的记忆涌上心头,与此时的她大不相同,她的笑容已经给予了他,所谓信任期待也不过如此! 心脏猛地收缩,下意识扶住大树树干,弯腰干呕。 “磅!” 一道极亮的闪电劈在凌渡深扶着的树上,电流从上至下,瞬间电晕了她,连带公交车站的两人一同遭殃,当场昏迷。 可谓是荒唐作戏,来回无常,连死都分不开。 孽缘么? 恰逢其时,异时空的世界里有一处京城府邸,不断传来一声声止不住的婴儿啼哭,产婆喜极而泣,跌跌撞撞地捧着新生婴儿向屋外等候多时的主子邀功。 “二爷!!夫人诞下一位小姐,母女平安!” “母女平安呐!” 被唤的男人这才醒神丢下手掌心里捏烂的折扇,小心翼翼摊开双手捧着接过婴儿,虽然婴儿面貌皱巴黏糊,像个皮猴,可…… 可....是他夫人所生,日后必定俊美非常。 啼哭的婴儿一到男人怀里后竟不哭了,安安静静地提溜眼睛观察外界,偶尔看看男人。 “二爷,小姐知道您是她父亲,真真聪敏。”产婆瞥见男人神情高兴,凑近些许恭维道。 “嗯,很聪敏。”男人温柔笑着注视婴儿,抖抖袖子,将一个银元宝放置产婆手掌心,“你们做得很好,拿去分了吧。” “啊?!” 产房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喊叫,男人极速瞪大瞳孔,急得不顾礼节直接抬腿就要往里面闯,“二爷不可进去,里面污秽啊!”产婆刚要伸手拦就被男人一把推开。 “夫人!你可有事?!” 夫人见着男人过来后,紧皱的眉头瞬时舒展,尚有一丝力气的手轻轻捏住男人衣角,“夫君……”男人颇为心疼地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为夫会一直陪着夫人,安心睡吧。” 于是乎,男人一边搂着婴儿,一边唱曲哄他夫人睡觉。 进进出出收拾剩余事情的产婆,反衬他们三人的温馨与安静。 屋外大树后头,一女子阴狠地盯着产房那道挺拔高大光影。 “凭什么,凭什么?!你的眼睛只容得下她?!” “那我呢?!” 四年后。 昔日襁褓中的婴儿一跃长成半大小孩,紧皱的皮囊也已经长开些许,肌肤光滑细腻,模样倒真如那男人而言长得与她母亲一般俊美非常,引得众人越发偏爱于她。 “小姐您必须乖乖吃了这碗粥,才能去书房找夫人呦。” 凌渡深翻了一白眼,完全没听劝告,一把扯下插在脑袋的钗子丢地上,依旧犟着脾气要进去看看娘亲,娘亲总是跟着父亲三天两头跑外头,难得她今日在府。 仅比凌渡深大五岁的贴身丫鬟叹气,只得按平常习惯自己把粥喝了,快速搁下碗后跑到凌渡深身旁递上一块花饼。 “小姐,多少吃点。” “不吃!” 两条胖腿倒腾一炷香后终于来到书房,“娘……”并没有闻到令人熟悉的香气,屋内暗沉无比,脸色尚且保持平静,泪水却跟不值钱一样不停滴落。 丫鬟急了,连忙擦拭她泪水,“不哭,不哭,夫人一定在。”一边抱起她一边寻人问,好不容易得知夫人正在大厅招待贵客,心里随之松了一口气。 “小姐乖,夫人在商量事情呢,我们等等。” 凌渡深挣脱丫鬟怀抱,抬脚踹开虚掩的挡门直接进去,张开嘴就要唤娘,第一眼见到居然是个小孩,只不过瞧着身形应该比她年长几年。 门突然被打开,讨论的声音顿时停住。 男人愣了愣,主动侧身抱起凌渡深向萧空道歉:“深儿她自幼顽劣,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无妨。” 萧空本想抬手端起茶杯,消解烦躁,下一刻,凌渡深无意识赞叹:“好美……”惹得她心里更为烦躁,耳朵却不自觉粉红。 “无礼!素日我如何教导你的?!” 坐在另一侧位的娘亲重重拍桌,严厉呵斥:“深儿快给公主殿下道歉!”男人身体一哆嗦连忙推凌渡深到萧空跟前,按下她的头颅。 凌渡深默默单膝跪下盯着萧空鞋靴的金边,“对不起。”而后擅自抬头,“我唤凌渡深,日后能寻你玩么?” 春风吹起几缕青丝,束发带也随风飘扬,两道身影在屏风处相互纠缠不清,冥冥之中插入一段本不该出现的命运因果。 凌渡深没有等来回应,反被心心念念的娘亲丢出门外,勒令不蹲够马步半个时辰不给吃午饭。 “诶!不公平!!” 丫鬟心疼地拿起丝巾给凌渡深擦拭汗水,嘟嘟囔囔:“小姐您下次可别这样了,冒犯皇家可是要杀头的,一百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那又如何。” 她也不知为何,本能亲近,想要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午膳时,十几口人一同在饭桌吃饭,其乐融融,并没有宫中繁复的礼节,这也是萧空愿意出宫联络凌家感情的原因。 一桌上,凌渡深隔空凝望萧空,仿佛她的心脏在跳。 接下来的三年内,但凡有接触萧空的机会,凌渡深都会死命缠着、磨着娘亲,只为萧空眼眸能出现她的身影,探查出那点异样从何而来。 “烦人的虫子来了,这个月都第几次了?公主可要奴婢赶她走?” “由她,你先出去。” 婢女低头应是,不再多嘴。 凌渡深得意朝婢女扬扬眉毛,婢女撇嘴暗暗无语,招呼都不打直接掠过去。 “找本宫何事?” 折扇几番折叠,“唰!”打开,凌渡深学着府里昨日请来为祖母贺寿的戏台班子唱戏模样,吱吱呀呀唱起来,“草非人木无归期,年年岁岁伊人……”神色、手脚随着台词变换,竟有三分戏班影子。 额,凌渡深一下子忘词,“伊人,伊人……”,尴尬地摸摸耳垂,初显大人模样的萧空淡淡注视着她,眼尾略微上扬。 下不来台的凌渡深索性丢开折扇,小碎步跑到书桌旁,摇晃萧空垂下的浅绿衣摆。 “公主,我前面唱得好听么?” “好听。” 六岁的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她总感觉凌渡深完全不似六岁该有的神智,顽劣性子底下尽是她看不透的情愫,以及深藏的…… 硕大寝宫回荡着凌渡深啰里吧嗦的嗓音,萧空偶尔简短回她几句,就继续翻阅关于堪舆、疆域的书籍。 “咚!咚!” 许久不曾发出响声的丧钟敲响了,意味着她母后或是父皇与世长辞。 萧空一怔,眼眶瞬间染红,慌慌忙忙丢下手中书籍就要往前面的宫殿奔去,凌渡深不明所以愣在原处,可瞧萧空头一回如此失分寸,纠结一会儿还是违背了娘亲千叮咛万嘱咐,跟着她步伐跑出寝宫。 “等等我!” 萧空毕竟从小武训,急起来不是凌渡深能跟得上的。 转眼间,她就独自迷失在宫廊里,只见着神色哀思的宫女太监匆匆忙忙奔走,似是向各宫传递讣告,其中却有两个衣着上乘的宫女拉着一个太监躲进假山。 好奇之下,凌渡深屏住呼吸悄悄跟上。 “能不能行?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不能射中……你就以死谢罪吧。” “……,我绝不辜负……” 凌渡深想起六年前尚未穿越时,夏日追的甄嬛传与其他系列的宫斗剧,宫里人最喜欢在纷乱中浑水摸鱼陷害人,现在依旧。 凌渡深摇摇头,她没心思参与宫斗。 等她赶到萧空身边时,萧空与太子早已换上一袭白衣跪在床前无声滴泪,皇帝哀痛地握着先皇后的手,死死咬住嘴唇不让泪滴下来。 “云儿,你怎能走在朕前面?!” “好狠心……” 宫殿的抽泣声连绵不绝,凌渡深望向先皇后,心里叹息,默默地跪在公主身旁,学着丫鬟照顾自己的做法用指背抹去萧空下巴垂挂的泪水。 “啪。” 手被嫌弃打走,凌渡深也不恼。 先前躲在假山密谋的宫女太监,无声无息中出现在宫殿门外。 第3章 第 3 章 利箭猝然飞逝宫殿最里面,凌渡深意外回头瞧见这一幕瞬时停住呼吸,在它快飞至眼前时凌渡深下意识迈步跳高,飞身挡住萧空后面。 “咕嗤!” 整支利箭穿过心脏位置,背后出现的箭头带出部分血肉、碎骨渣,给一片雪白的大殿添了几分生机。 “凌渡深!?” 萧空顾不上哀悼,慌忙回头搂住凌渡深,任由血液污染自己全身,“凌渡深,别睡!太医?!快传太医啊?!传啊?”尚且稚嫩的声音在宫殿荡了几回,直到皇帝抽离情绪点头,一旁候着的太监才敢动身传唤太医。 方才放箭的太监第一时间被擒拿,可惜他的舌头底下□□,早已毒发身亡。 “公主,你又慌乱了。” 萧空死死按住凌渡深胸口处,试图阻挡血液不再冒出,“别担心,我没有心。”萧空只当她在安慰自己,并不相信她没有心的胡话。 “我没事,真的……我没……” 视野逐渐模糊发黑,凌渡深低头观察伤口,它正逐渐由红变紫,最深处几乎染成黑紫色。 “” 好吧,她真有事。 她怎么忘了宫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怎么可能手下留情,肯定要保证人死得彻彻底底嘛,最好来个一箭双雕才死得其所。 也罢,死法虽无新奇,但死在萧空怀里倒也不差,只是娘亲该哭成泪人儿了,希望娘亲能忘了她。 “公主,忘了我好不好?” 凌渡深的手抹抹衣角,才努力伸长手指擦拭走萧空脸上的泪痕,很满意地笑出唇边两个小酒窝:“公主真美,哭了也很美。” 萧空:“不,不,别睡,求你了……别睡……” “疼诶……让我眯会儿……” 话音刚落,手臂宛如断线风筝,不受控制垂落地面。 “深儿……” 萧空埋入凌渡深的肩颈,双臂犹如藤蔓缠紧她背脊,麻木贴着,感受皮肤一点一点失温,内心原本坚守的线绳全数崩断。 远在宫外的凌府府邸,凌渡深娘亲正兴高采烈地挽起衣袖给凌渡深准备七岁生辰宴,男人也在一旁打下手,偶尔趁不注意给她画个花脸,两人嬉笑打闹中期待着晚上到来。 天,它变了。 十一年后,正逢每年农历七月十四的前一晚,位处景明国南方的千灯县,此时喧闹无比。 因为有一场特殊拍卖会,半刻后即将开展。 拍卖会附近的几间客栈人满为患,就连最差的丙等客间也被住满,客栈老板乐呵的眼睛都快眯得瞧不见了,且因来者都是达官贵客,招待好了,他们打赏起来额外大方,连手底下的小厮们都赚得盆满钵满。 要是每年都有一场拍卖会,赚十次银两他就能举家搬去京城落户了。 “哒,哒,哒。” 一辆豪华大马车直接停在拍卖会门口,车旁的带剑侍卫立即拨开围观百姓,好让马车内的贵人安全舒服走下马车。 守在拍卖会门口的手下,见此情景当即溜走一个人回里面通风报信,拍卖会老板诧异地皱眉,小跑跑来马车窗前。 “大人,您怎么提前来了?” “不行?” 清冷的声音,从车内缓缓透出。 “当然行,只是草民怕招待不周罢了,正好今晚有场拍卖会,大人可要观赏一二?”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掀开车帘,俯视着拍卖会老板没有低头弯腰的身体:“有劳了。” “不敢不敢,能为大人做事是草民之幸!” 等人走后,周老板烦躁地一脚踹倒手下:“该死,她怎么提前来了?!”被踹的手下不敢反抗,默默摆好姿势好让周老板踹得舒服点,别生出其他惩罚。 “壁!啪啦!” 一束束烟花在夜空燃放,宣示着拍卖会正式开始。 作为最贵重的客人,马车下来的人坐在全场最好的位置,将底下一层的人群与拍卖物品尽收眼底。 “大人,可要奴婢教训他?” “不急。” 萧空淡淡抿了一口清茶,完全不将周老板的无礼放在眼里,她不过好奇传闻中的鬼仆拍卖。 一系列关于鬼物的拍卖,其中不乏一次性鬼界令牌、鬼泪、鬼心、仙绳等等之类的物品,都不能引起萧空半点兴致,反让她郁闷非常。 忽然,周老板揣着一个包裹,招招手,在场的人便觉得周遭冷了许多,浑身起鸡皮疙瘩,唯有猛地搓手才让身体稍稍回暖。 “诸位,请将进来时分发的水滴入眼尾,便可瞧见今晚最重要、最精彩的宝物!” 婢女适时递上药水,萧空没理会,因为她能直接看见那几个鬼仆,他们长得千奇百怪,身上都有着十几处伤疤,无一例外。 唯有角落那鬼仆,佩戴着面具玩弄自己手指。 周老板手指指着不同的鬼仆,嘴里不停念叨新起拍价,底下的贵客一个比一个激动,争相竞价,价格最疯狂时飙升到九万七千四百银两买走一个鬼仆。 唯有..... 佩戴面具的鬼仆似是感受到一股灼热视线,抬眸与站起来的萧空对视上,它看了几眼后竟然转身,轻松搬动最沉重的灵魂锁链。 “它有意识,买走它。” “是!” 半生积蓄,几乎全搭上去了,这还是婢女威逼利诱周老板拿了个最低折扣情况下。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那鬼仆认识自己,反正她也需要一个有意识鬼仆协助自己,梳理清楚有关鬼界管理的事情。 很快,佩戴面具的鬼仆被带到面前,它见了萧空没有跪下,拍卖会手下怕它坏了拍卖会名声,惯常般甩鞭子抽背脊逼迫它跪下。 “见了鬼官大人都不跪,成何体统?!” 鬼仆闷哼,仍旧不跪。 “鬼官啊……” 心脏跳漏节拍。 高了萧空足足一个头的鬼仆,饶有趣味好奇地往前走一步,俯身耳语:“你好啊,新来的鬼官大人”尾音未散,好似想起什么猛地退一大步低头摸耳垂,假装什么也发生。 萧空:“……” 拍卖会的手下又甩鞭子,鬼仆竟顺势单膝跪下了:“哦,对。” “吾愿臣服鬼官大人,您可唤吾……” “渡。” 手下蔑视一笑:“贱骨头,不打都不行。”转到拐角处时眉眼间更是生出对萧空买下鬼仆的鄙视。 “妇道人家,眼光就是差。” 等萧空上了马车后,方才口出狂言的手下无故七窍流血,倒地抽搐至死,惊得在场贵客慌忙逃窜,踩踏致轻伤十四人。 马车内。 萧空翻来覆去观察神牌,上面空无一字,脸上生出些许疑惑:“如若它丢失了会如何?” 鬼仆不假思索:“那吾的归属权就不属于鬼官大人咯。” “倘若它烂了?” 鬼仆双手一摊:“吾魂飞魄散呗。” 萧空伸手想解开面具,手却径直穿过鬼仆的身影,鬼仆轻笑:“大人,吾可是鬼,生人岂能触碰吾呢?” “会有法子的。” 萧空捏紧神牌:“我命你揭开面具!” 鬼仆无奈地按命令动手揭开面具,可面具像是焊死在脸上一般,不动分毫。 一丝丝鬼气从面具下溢出,使得马车无比阴凉。 萧空心里一紧:“你,可流血了?”鬼仆摇摇头,否认道:“让大人见笑了,不过是污浊之气罢。” “停下吧。” “好。” 鬼仆见车内突然安静,忍不住挪挪屁股墩子半贴着萧空,“大人快看吾变个戏法。”也不等萧空反应,便双手结印凭空变出十几只鬼蝶。它们有着玄蓝色的翅膀,其背脊上生长着一圈圈神似人类瞳孔的圆点。 鬼蝶顺从鬼仆的手指指引翩翩起舞,要不是萧空做好心理准备,定会留下不少阴影。 见萧空一点反应没有,鬼仆垂头委屈。 “…额…不好看么……” “好看。” 透过面具的瞳孔瞬时睁大,扑闪扑闪。 “真的?” 萧空将神牌放好,淡淡逼视鬼仆:“凌渡深,玩够了么?” 鬼仆:“?” 一时间,马车内陷入诡异的安静中,两人相视无言许久。 萧空一副任你否认但我不相信的态度,一招击穿凌渡深好不容易建立的心防。 “我不是,我没玩,我不叫凌渡深!” 最终,鬼仆以否认的姿态,破防大喊结束了这场诡异气氛。 婢女无语捂住脸,默默转身走出马车。 见自己精心准备的伪装被识破,凌渡深倚靠车壁,长嗷一声耍无赖:“啊啊啊啊,这不公平!这不公平……你怎么识破的?” 萧空翻出一本书看,头也没抬。 “敢当面对我轻佻无礼且不知悔改,天下唯你一人。” “哼。” 凌渡深忽地冷声质问:“鬼官大人,你不信守承诺,怎么没忘了我?我娘亲父亲是否真的因我逝世了?” “骗子!” 翻页的手指一顿,萧空抬眸:“一,本官从没答应你任何承诺。二,凌夫人她们在边境兜售茶叶时死于瓦剌国士兵抢夺,与你逝世无关。三……” 停顿的片刻,凌渡深幻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博,博,博】 过了一会儿,萧空继续说道:“本官会保护你的神牌,给本官活着,至少活到本官与世长辞那日。今后本官在哪,哪里就是你的家。” “若之后大人下嫁臣子呢?” “那就由本官的孩子继续护你周全,直至她们逝世。” 凌渡深扑哧一笑,手指微缩:“那敢情好啊,我得了个长期饭票。”可眼眸不顾规矩,染上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难过。 明明她早已丢失属于人的情感了,如今这般,闹哪样? “饭票?” “嗯…就是购买粮物凭证的意思。” 拍卖会离府邸很近,仅需片刻就到了,侍卫恭恭敬敬在车前弯腰请示:“大人,是否要属下先行打扫检查府邸?” “去吧。” 稍稍平复激动的心情,凌渡深吐露一个流传已久的传闻。 “相传景明国建国伊始,千灯镇便已存在于此,此地百姓世世代代守着千灯镇,让鬼界正常开放,就为与逝世且积德行善的亲人有一次相见机会。” “不知哪日,镇外有生人在七月十四日深夜醉酒误闯进鬼界,见识到与人不一样的世间,且能带出部分鬼物后那人的心膨胀了,当即跑出鬼界将所见所闻一一卖给景明国一个大官。” “从此,千灯镇不复平静。” “百年来谋取鬼界利益之人高达成千上万,但最后他们被他们的贪婪心肠埋没深渊,乃至丢了魂魄,生生世世,不,入,轮,回!” 萧空神色不变,丝毫没被凌渡深的话语影响。 “啧……” “啊~你假装吓到不行么……快点快点!” “好怕。” “没有感情,再说一次。” “本官好怕,今晚由你陪着本官。” “嘿嘿!” 车外婢女无声叹了一声又一声,英明神武的长公主殿下怎么碰上这么个无赖,迟早有一天带歪了殿下。 第4章 第 4 章 天将亮,寒气稍稍退减。 萧空方整理完案台上堆积成山的册子,眼圈乌青:“凌渡深,不睡么?”凌渡深隐去双脚飘在半空,挥挥双臂。 “大人,莫不是忘了我已成鬼事实?” 萧空抿唇:“凌渡深,害你的我不会放过一个。” 凌渡深:“随便了,倒是大人你当年惹到谁了?区区太监居然敢当皇上面刺杀。” “不知。” 初升的太阳微微照亮屋檐角角,萧空站在窗边,闭眼深深呼吸几下:“与刺杀一事相干系的人,全死了,一点证据都无。” “大人。” 萧空回头:“怎么了?” 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拼命搜刮记忆中多年前看过的冷笑话内容,开口时凌渡深尽量让自己腔调活泼起来。 “某日清晨,螃蟹出门散步意外撞上泥鳅,泥鳅很生气说你是不是瞎呀?螃蟹很委屈说,不是啊,我是螃蟹。” “哈哈哈,你是不是虾啊?” 萧空配合轻笑,却平淡无痕。 “我知晓鬼官管理事务,大人日后有疑问的地方不妨来问我,我必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打趣间,两人默契地不过问这些年彼此经历。 萧空:“好,那你能出现在白天么?” 凌渡深顺着窗口里里外外飘荡,丝毫不受光线影响,臭屁自夸:“当然!好歹我是……嗯,好鬼!坦坦荡荡,最是不怕天地正气诶。” “去玩吧,落日前回来。” “?” 把鬼当狗溜呢? 一闪,越过半米的书桌来到萧空背后,叉腰,嘟嘟囔囔投诉萧空为什么不想念自己,且刚见面就赶她走,她又是如何想念萧空的,嘴巴不停张开、闭上、张开,连说十句话都不带喘气,叫人真想缝住它。 刹那间,萧空误以为自己回到了十一年前的日子。 “凌渡深,出去,我要歇息。” “哼!” “出去就出去!” 室内温感猛地回升,萧空抬手,冰冷许久的手指渐渐恢复血色,仅仅近距离相处一晚便如此,以人的躯体无法长久承受下去。 她该怎么办? 午后阳光尤为猛烈,照得每一寸土地炽热无比。 凌渡深居然赤条条仰躺在一家客栈房顶,聆听不同客人述说的八卦打发时间。 “仁兄你可知昨晚那贵客是谁不?” “新任鬼官嘛,那么高调踩场我又不蠢。” “瞧着行头又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子,她来此地任官,估计活不过三年,哈哈哈哈。” 三年…… 凌渡深翻了一白眼,就凭那废物都能当鬼官十几年,萧空一定当得比她还要久,四五十年肯定没问题,实在不行,有她呢。 “听说徽商商帮的主支代表要来千灯县观摩鬼界,提前豪掷千金铺路,按路程应该快到了。庞沉你不如趁此机会露个面让那富商记住你,否则你一家老小吃不上饭就要饿死了,那时候祖宗理法顶个球用。” “唉,容我想想,毕竟祖训难违啊!” 人多好啊,人多好啊。 凌渡深不再偷听,一跃而下重回地面,正愁没人给萧空立威箭靶呢,刚瞌睡就送枕头来,真幸运! 喜滋滋赶回来刚想穿墙而过,忽地停下步伐。 “大人您真的不能让她呆身边了!呜呜呜,奴婢不想失去您,这么多年您都不曾发热……” 一愣,凌渡深抬起手掌,审视着自己惨白无光泽的肌理。是啊,她已经是鬼了又不是生人,一切都回不去了。 算了。 帮萧空稳固官权后她就讨回神牌,然后去游荡人间每一处风景,顺道瞧瞧这个时空的西方世界,玩累了再做其他打算。 念及此处,凌渡深低落的情绪重新振作。 “大人,我回来啦!” 萧空拍拍婢女:“下去吧,我自有分寸。”婢女强忍泪水,低头转身离去。 按照往日相处情形,凌渡深这时应该扑在她身边撒娇卖萌,谁知,凌渡深竟然一抚衣摆坐在门槛上方,保持着几米的距离。 “今晚会有不少人趁此机会窥探鬼界,若是处理得当公主将收拢不少威严,但需杀一儆百,就拿那徽商商帮富商开刀如何?” 掀开被褥,萧空坐稳身子,手部半撑着床榻:“过来,有话与你说。” 静静对视片刻,凌渡深纹丝不动。 “凌渡深,我终归欠你的,一点点发热不算什么。何况你是我情分上的妹妹,本就应当待在我身边。” “乖,来我这。” 萧空拍拍床沿,温柔笑着。 妹妹? 凌渡深听着这个词,烦躁的火焰烧得更旺了,看架势势要窜起直奔她天灵盖。 “噗!” 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下阴凉伴随左右。 “.....” 很好。 摸出神牌,萧空冷冷发令:“滚回床上。”凌渡深横着眼斜视萧空,重新出现在床榻。 见命令真的有效,萧空不由得想到凌渡深曾经过往,下意识担忧道:“别人……可曾有用神牌伤你分毫?” 伤她? 倒是常事,一言不合就抽鞭,开始疼后来适应了就不痛不痒,权当挠背了。谋色的话……就更少了,比他们高,还分不清是男鬼还是女鬼,大致没人是这般重口味。 至少,现在应是如此。 凌渡深想起他们惊惶失措的模样,笑出声来,反惹萧空怀疑:“你又捉弄人了?” “……” “好歹是奉公守法的三好公民,哪里会这样咧?饭能多吃,话不许乱说。” “公民?” 凌渡深俯身逼近萧空:“我秉性纯良,大人最是清楚的。” 如果不算她踹烂十几扇木门和屏风,摧毁无数前朝名窑制作的青花瓷、珍宝字画,掏鸟窝弄坏母后亲自种的槐树,赶跑全部亲近她的小公主、小皇子,也算是秉性纯良吧。 “嗯,很乖。” 因为面具背后是凌渡深,所以面具做得如何引人心生恐惧,萧空都不曾生出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 彼此呼吸声互相交错,凌渡深虚虚靠在萧空肩胛处,低声:“萧空,你的妹妹不够多么?需要额外多认一个我?嗯?”萧空无奈,怎么凌渡深长大了非但不注意礼节,如今都敢直呼她的名讳了。 长个子,还长胆子。 “鬼界也能配阴婚,不少达官贵人特意跑来千灯镇做此等事情,即使阴婚一事儿在投胎后无法继续。”声音略微上扬,似是羡慕,继续道:“等哪天无聊了,我打算随便抓个俊鬼配婚玩玩。” 萧空下意识想反驳,嘴张开又不知道说什么。 足足一刻钟过去。 “好……” 简直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凌渡深垂下肩膀,双手撑在后头望向门外风景。 【百鬼出行,生人避让】 日光隐没,街道里外挤满了祭拜的百姓。 “老柳,今晚快些回家看看孩子吧,皮猴子念叨得我耳朵快生茧子了。” “娘!呜呜呜,孩儿想你……” “死鬼呦,孩子大了嫌弃我占地,要赶我出去。” 祭拜的香火盆挤占完供人行走的道路,烟火缭绕,加上一泻千里的话语,纵使旁观,也熏出无边愁思。 凌渡深抚摸面具,不知她的娘亲过得如何,可曾投胎? 作为千灯镇最为隆重的一日,萧空必须到鬼界入口附近的官衙处理事务,凌渡深则在上方飘来飘去,像是给萧空做法。 但底下有一小吏,居然拼命流汗发颤,怪得很。 恶搞心思喷涌而出,凌渡深直接闪现突脸小吏,“啊!!”吓得她记录逝世名单的毛笔飞到对面小吏的案台底下,心脏乱跳。 “鬼……有恶鬼啊!” 其余官吏听到后,无比困惑。 “发哪门子疯啊!” “安陌,这套吓唬法子太老了,好歹换个新的啊。官衙里里外外都布置了一堆驱鬼的法宝,连鼎鼎有名的藏布法师也给这里开了光,别说鬼,一个苍蝇都闯不进来。” “七月十五里千灯镇最安全的地方,除了厂府,就是官衙。” “就是,胆小就别做,滚回家找妈吃\奶去。” 凌渡深转过身跨坐一把太师椅上,摇晃双腿,眼睛却仍旧紧盯那小吏,左右摆手掌。 你好啊~ 小吏被盯发毛,求救般望向坐在最上方的萧空。 没承想,萧空轻叩案台,那个恶鬼竟然乖乖坐回萧空案台旁边新搬来的躺椅,捣鼓起椅子上披着的毯子毛,妄图给打结的毛毯梳理顺滑。 完全不看过来了。 “报!” “果真如大人所言,界外有十四人徘徊其中两人为千灯镇人,疑是准备硬闯鬼界。” 萧空点头:“多带一批人过去,全抓回来严格审讯。” “是!” 侍卫低头,快速往后走出去。 【咚】 神牌裂开一条小缝,细微到仅有凌渡深一人听见。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极了。 视线虽移开,那小吏依然要用右手压着左手手腕,才能写出稳当的笔迹。 谁料,当她偷瞄凌渡深有何动静时,只见凌渡深一双长腿交叉架在萧空案桌边缘,单手拉扯衣领,露出的内衬风光越来越多,修长的锁骨隐约可见。 层层剥开,似是美人入浴图,举手投足间勾的小吏两眼发直不停吞咽口水。 “好看吗?”话语直击小吏心脏,如冬日寒风般冷冽。 即便她立刻回过神跪下,额头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双臂向前伸展,官帽歪斜。 萧空依然道:“好看吗?” 小吏颤声:“好……好看……下官……” 一声轻笑打破僵持的局面,凌渡深拢回衣服,佯装不解:“鬼官大人,这又何必吓唬人家呢?”小吏双股抖得更厉害,这个鬼会说话!? 其他官员见她与萧空起矛盾,谁都没犹豫,一个比一个跪得快去替小吏求饶。 “大人!她还小不懂事,莫要怪她。” “回去我们一定好好替大人教训,让她管好自己,求大人放过她!” 求一句,附和一句,搞得官衙像市集。 萧空俯视着底下求饶的官吏,捏紧眉心,深深叹气:“都起来吧。” “谢大人!” 作为闹剧的罪魁祸首,凌渡深倒气定神闲地慢慢拢回衣服,语调上扬,重述萧空方才说的话。 “好看……吗?” 不顾周围异样的眼光,小吏猛地起身低头拱手:“好看!” “既然好看,你不如从了我?” 小吏摸不透两人心思,额头处流下一滴冷汗,短时间内也不敢搭腔,生怕答错再惹来一身麻烦事。凌渡深挑眉,冷哼。 “区区凡人,岂敢……” 第5章 第 5 章 “失分寸了,凌渡深。” 比方才更冷上三分的腔调,揭示萧空此刻非常生气。 凌渡深瞬间变脸嘿嘿一笑,狗腿似贴着萧空腿边撒娇卖萌,“我错了嘛”萧空充耳不闻,重新投入海量的公务中。 凌渡深:“……” 6. 到底失哪门子分寸,她既不是人,也不是她亲生皇妹,更加没有伤害小吏魂魄。 同为女子,不过是言语调戏。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底下官员相互交换眼神,难道真有鬼进来官衙了?不等他们研究出什么,一排疑犯被集体羁押到大殿上,其余人见到上方高堂上坐着的萧空,纷纷识趣自觉跪下。 唯有一华服中年男子与其夫人,仍旧挺着背脊不肯行礼。 “大胆!” 侍卫拧眉,一脚踹跪他们才老老实实趴地面,若细看他们的眼神分明不服。 嗯? 好生熟悉的面孔。 凌渡深微眯眼睛,腾空飞至女子面前施法逼迫她抬起头。当女子疑惑之时,被狰狞的两角恐怖面具吓得“啊!”一声,差点昏过去,惊慌下她想要抓住男子的手寻求安全感,反遭男子厌恶,随手甩开。 “好久不见,前任。” 女子喏喏:“前……任?”多么陌生的名词,穿越后为了适应世界的骤然转变,她都快忘了自己原来不属于这里。 “快二十年过去,你竟老得如此之快,眉间、面颊、颈部皱痕多得能炒盘菜了,往日你可不是这般模样,但....今日一见,算不算今生也曾共度白头?” 每说一句话,手指便往下一点。 阴凉,如影随形。 “怎么,不认得我了?” “凌…渡……深?” “哟!” “记起来了?” 随着记忆逐步寻回,女子羞愧低头不敢看向凌渡深,“从前我已经跟你道过歉,恩恩怨怨就且放下吧。”嗯,对,就是这个道理,方才弯下的背脊重新挺直,影子跟着无限拉长到屋外去。 “哈?” 太过理直气壮的回答,堵得凌渡深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面部小幅度抽动。 也罢。 终是庄周梦了蝶,大梦一场。 男子似是想起什么立马推搡女子手臂,皱着眉默声念叨,女子才恍然大悟。 “凌渡深,求求你……” “能否看在从前情分上,放我们回去?我们发誓,保证一辈子都不踏足千灯镇!” 又求她放过自己,可她向谁求呢? “情分吗?” “瞧,你到底爱这个男人什么呢?” “你真的爱过我吗?” “我们的曾经,在你心中又算什么呢?” “你说的誓言是哄我玩?” 女子捏紧衣摆,努力维持抬头姿势,迟迟不回应凌渡深的质问。 萧空不知何时走下来,与凌渡深肩并肩:“依据景明国律例,擅自闯入鬼界者将抄家产归于朝廷,另需服役十年则免于一死,杜氏、杜黄氏你们二人可有异议?” “不……不!我们没进鬼界!你在乱判?!该死,他爹的狗官!!我要找……” 男子一听自己辛辛苦苦争夺的家产要飞走,瞬间不淡定,气得他脸上肥肉一抖一颤。 凌渡深收起嘴角边的笑容,手指微微弯曲。 骤然,男子双手大力交叉掐住自己脖子,青筋暴起,令紫红色霸占其整个面部,逼得眼珠子差点突出眼眶。 “摁!摁!!摁!” 凌渡深阴冷地盯着男子:“死不足惜。” 女子颤着手死死捂住嘴巴,不敢置信地注视着男子的惨样,下半身不自觉挪动试图远离此地。看来,她根本就不明白自己踏入千灯镇,将意味着什么。 愚蠢。 萧空:“停下,交由我处理。” “咳,咳……” 男子瘫倒地上,却只背过手蜷缩身子小口小口喘气,不敢多言,唯恐凌渡深又控制他。 “宵小之徒,哪来的胆子议论?”凌渡深耻笑一声,但真就没再惩罚男子。 硕大家产里也有女子一部分,况且她生的长子明年即将迎娶官宦家的大家闺秀,想为她长子撑起台面必须支出一大笔彩礼,若是抄没家产那她与孩子岂不是流浪街头,全部荣华富贵不都泡汤了? 不! 绝对不行! 千辛万苦谋划的家产,绝对不能流落旁支! 女子伸手想扒住凌渡深衣摆,手竟穿了过去,意识到什么后癫狂大笑:“哈哈哈哈,你!哈哈哈,沦落至此你啊你!你居然成鬼了?!你又活得比我好到哪里去?!” 凌渡深十分无所谓:“然后呢?” “要是没了财产,等我也成鬼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嗯? 求饶变威胁,转变着实快了些。 凌渡深垂下眼眸,低沉:“你走吧,家产能夺多少全看你命数。”男子一听见女子能走,急急忙忙蠕动上半身。 “我呢?” 压低眉头,鼻边肌肉抽动。 男子皮肉发出湿黏的断裂声,一条短胖的手臂旋转飞跃上空,一大摊暗沉血液如瀑布般砸落地面,溅起许多未曾清理干净的尘埃。 凌渡深:“走,杜黄氏。” 曾经你帮过我,今日算是还你情分,成全你想要的自由。 没下次了。 “再也不见。” 女子哆嗦抬头,强撑着的勇气消失殆尽,“对不起!对不起!”,手脚并用爬出官衙,头也没回,但怎么回到杜府的记忆片段,她竟忘得一干二净。 多年后,她与她的孩子、孙辈一起住在家族废弃的郊外宅邸里,做点小买卖勉强度日,不再奢求富裕奢侈的日子。 但这都是后话,此时的凌渡深摸摸鼻子,不知如何应对萧空即将到来的盘问,她怎么就忍不住了呢?啧,起码该忍到明日。 “好了,回去坐着。” “嗯?哦。” 凌渡深重新恢复纨绔子弟作风,背着手慢慢踱步到能见她的小吏,撩起后摆施施然落座小吏案桌对面的位置。 “天生能观鬼?” 小吏拱手:“是。” “你会有什么不好……影响?比如寿命简短,或是身体损伤之类?” “并无。”小吏摇摇头,“祖母告知我,天生阴阳眼之人反而长命安康,但其婚姻相伴者需承担因果,容易多病早逝时常走霉运。” 凌渡深笑了,那感情好啊,那萧空就别想下嫁臣子了,免得霍霍别人。 但,不嫁给臣子,难道……嫁给自己? 自己? 疯了吗? 侧头望着萧空认真审讯的神色,锋利眉目下是对官位与百姓的责任心,不偏不倚,好似降临人间的神仙,若是将她拉下神坛……其中滋味必定妙极。 嫁给自己,好像也不错。 官衙外传来急速稳健的步伐声,以及上百刀具的碰撞声音,令官衙柱子藏着的侍卫通通现身半拉开佩刀,齐齐盯住门口。 “公主殿下来千灯镇仅有一日,初来乍到应是不懂如何处理鬼界事宜,可要咱家相助一二?” 苏公公穿着官服,略微仰头观察四周,“嗯?”,竟然有个小虫子在,不等萧空出声,“背主的狗公主也要,不怕哪天要了性命?” 萧空:“临近丑时不带队交替守卫鬼界入口,出了任何差错,致使父皇怪罪下来苏公公怕是担待不起。” 苏公公:“咱家驻守千灯镇十余年,早就当了这里是第二个家,公主不必忧虑。只是……公主看起来不太欢迎咱家啊?咱家的心,痛啊!”说着说着,离萧空又近了两米。 凌渡深瞬间闪现在萧空前面,“老阉狗,滚开!”一旁厂卫当即熟练揭开一小袋黑蓝色的包裹布条,不出两秒,刺鼻的粉末全然流窜四周,激得凌渡深气息开始紊乱,两眼红到发黑。 苏公公哈哈大笑,转身离去。 特意来那么一趟,仿佛就等着这时刻。 卑鄙,只会这招! 原本正常的人形逐渐扭曲成一道道不规则黑团,空气粉末成了黏稠的绿色浆糊堵住她每个毛孔,尖锐的腔调充斥着凌渡深耳膜,犹如钢针来回划拉黑板。 熬过一个时辰就好了…… 就好了…… 萧空在呢,不能伤到她,对,离开,她要离开。 平时来去自由,眼下花费全身力气却仅仅抬起腿,连跨出去都做不到,“离…开……我要……”面具溢出颗颗饱满的黑灰液体,浓郁腥气取代了粉末位置。 这条老阉狗到底加什么鬼玩意?怎么比往日效果还强烈? 回头杀光他们! 凌渡深死命抓扯面具,好让自己流更多血换取片刻清醒,她绝对不能失控伤着萧空,不然去到地下怎么跟娘亲交代。 忽然,一团黑影挡着她路,凌渡深下意识想挥开但潜意识里知晓黑影可能是萧空,浑身绷直不敢动弹,默默歪头盯住黑影。 好快,比画什么? 嗯? 好白,不应该啊,她从未在黑影里看见过白色的东西,这到底……是何物?像是在喝中药,看得人止不住苦涩。 可惜,她碰不到。 “凌渡深。” 即使环境嘈杂纷扰,呼唤依旧清晰。 “我在,鬼官大人。” 十日时光飞逝游走,公鸡嗓子喊破了都不曾让凌渡深从床榻起身。萧空直接在卧室处理公务,好方便照看陷入昏迷的凌渡深,但为了处理东厂故意丢下的烂摊子她已经几日不眠不休,眼皮子直打架。 刚要眯会儿。 “嘿!” “抓到你偷懒了!” 萧空被吓一跳,眼睛瞪溜圆,手紧紧护住怀里的神牌。 凌渡深一屁股坐上书桌:“要鬼真正认主可不靠神牌,然而世上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低头温柔笑着注视萧空,喉结上下滚动,“鬼官大人,快猜猜看?” “你瘦了好多,我命人抬香烛烧给你吃。” “?” “我不吃。” “不能挑食。” “……” 萧空理所当然地把她当成普通小鬼对待,莫名不爽,张牙舞爪抗议道:“诶!不许岔开话题,我很认真!”萧空点点头,“好,好,说吧。”默默靠在椅背,像个慈祥的长辈被后辈缠着听小孩间八卦似的。 凌渡深:“……” 按照这个世界年纪来论,萧空是比她大,但也只大四岁啊,不是四十岁啊……若是论实际年龄她比萧空大很多呢! 够了,真的够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俯低身子,她的鼻尖仅离萧空一指距离,浅红的瞳孔不断放大直至吞没全部眼白,诱惑道:“能驱使的鬼仆乃万中无一,寥寥可数中有神识者更是稀少,鬼官大人当初不正是看中这点才花大价钱买我下来的吗?怎么,现在又不用了?” 第6章 第 6 章 萧空松了一口气,无奈:“心眼子真小,等我忙完这几天,就陪你出去游玩,好吗?” 如此近距离接触,萧空都不曾退半分。 宠溺虽宠溺,可这是对妹妹的宠溺,不是情人那方面。 不妥。 她不想玩好姐姐好妹妹的戏码了。 “萧空,你我并无真正血缘关系,别总一副你是我姐姐的姿态对待我,况且我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凌渡深瞬间移动门槛边缘,胸脯大幅起起落落,越说越委屈连声音都哽咽起来,抹着凋零的鬼气跑远了。 “对不起……” 若当初谨慎行事将刺杀提前扼杀在摇篮里,凌渡深也许就不用死了,她才六七岁……她本该属于光明明媚的人生却落得如今这般田地,是自己欠她的。 捏了捏疲惫的眉头,饮完杯中最后一滴茶水,起身拉开房门。 “?” 门外地面整齐摆着一排不同种类的粥水、花糕、条状类的黄色棒条,当事人故作矜持撇开头不与萧空对视,背手离去。 萧空失笑,将它们逐一捧起浅尝味道。 侧边墙体角落上。 凌渡深鬼鬼祟祟吊着,露个头偷窥萧空是否真的有吃,见她露出真正笑容来才安心真正离开去玩。 清风拂面,万里无云。 一辆奢华马车疾驰而过,撞翻了许多沿路贩卖的摊子,商贩个个抿唇捏紧拳头,眼中分明是愤怒却无一人骂出半句怨言。 啊…… 对哦,东厂的仇还没清算呢,忘了忘了。 凌渡深丢掉手中狗尾草,兴致勃勃地飘进东厂在千灯镇的厂府,才到门口便发现中央里有十四名厂卫分别羁押着一个瘦削女童。 她们站成一排,脸部苍白,神情麻木。 比起鬼仆,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人,全部事宜已安排妥当。” “好!” 尖锐指甲掐住一块嫩肉,四周瞬间泛紫隐隐透出血丝模样,“乙等。”,趁着说话间隙,手掐住下一个女童的脸颊肉,“差!太差了!”,扯丝巾抹手指的里里外外。 佩刀高高举起破风往下砍,刀刃离女童脖颈仅仅两指,就再也砍不下去。 厂卫内心慌乱面上却故作镇定,手腕再次挥动,仍旧不动半分,苏公公停下脚步:“愣着干嘛,废物!”伺候苏公公的义子推开厂卫,自己抽出佩刀砍去。依旧不动半分,倒是女童的发丝断了好几根,终于意识到什么,义子连忙拿出药水要往眼睛滴,液状药水却被截留半空。 “鬼……!” 惊吓余音尚未消散,义子的前排牙齿齐刷刷崩掉半截,他忍着疼痛拽出腰间的鞭子,凭借多年直觉朝左上角甩鞭子鞭子果然被弹了回来,嘴唇顿时浮现出不屑的弧度。 下一秒,垂下的鞭子尾部悄悄勾起。 “溯!” 鞭子飞速缠上他的喉咙,勒得无法出声呼救,任凭双手如何死命拉扯鞭子都不能使鞭子松开半分空间,反而加重纠缠力度。 意外来得太突然,等旁边的厂卫反应过来帮忙拉开,义子已经被自己的鞭子活活勒死了,重重扑在地面。 “大,大……大人,是她!她来了!!” “废物!?” 苏公公流下两滴冷汗,嘴唇颤抖,就在鞭子准备缠上他的时候,门外听到动静的其他厂卫全都带着药粉赶来大量抛洒,染得四周满是粉色粉尘。 好在,那股阴凉的鬼气消失了。 不等他们松口气,其中一个负责羁押的厂卫尖叫:“大人,货没了!”其他羁押的厂卫纷纷看前面,果然他们羁押的货物也没了,吓得他们跪下磕头,“请大人恕罪,定是那叛主的渡干得!” “都起来!一群废物!” 苏公公滴下药水,抬脚就往厂府库房去,走到半路竟发现消失的女童全部躺在地上,眼睛都不眨一下,跟昏迷不醒没有区别。 “渡,你干涉人间运行,本官今日就替鬼官收拾你这个不守规矩的鬼仆!” “除非,你将人全还来,本官权当无事发生不追究你罪过。” 低矮屋檐角垂下一条长腿,随着清风晃动,“好可怕,老阉狗发火咯”,苏公公额头蹦出一条青筋,咬紧牙关。 “别以为药粉无效,本官就没法治你了!” 凌渡深打个响指,上百件鬼幡、仙绳、鬼水忽然涌现在空中:“靠这些?未免太小瞧我了,阉狗……”,阴沉沉地俯视苏公公,专属气场慢慢展开。 “轰!” 鬼物烧得干干净净,甚至有几片灰烬飘落于苏公公眉心,气急攻心下,他紧闭的嘴角溢出几滴浓郁的血液精气。 凌渡深嘲笑:“以前忍你,不代表现在也忍你。不过你的药粉真是有趣极了,时不时给我变点新花样,要没你们我当真不能蜕变,说起这个,我还真要谢谢你们,哈哈哈哈!” 苏公公终于想张开嘴说话,嘴唇却分不开一丝缝隙死死黏在一起,他慌了,强行伸手撕扯唇角,感受到有松动后以为有效便继续撕扯。 大量空气冲进苏公公口腔:“呜!呜?”得意的神情又皆数褪下,因为左手提着的不是血污,而是他的下巴…… “呃呃呃呃呃!” 由喜入悲的哀号,果然是世间最美妙的乐声! 凌渡深踩着哀号的节奏,兴奋地起身挥舞手臂,转圈,左旋转,右旋转,转啊转,转啊转。 【听】 【外婆说屋外全是坏人】 【听】 【我有个秘密,快把耳朵贴过来】 …… 【对不起…】 苏公公因惊吓过度猝死,乐声没了,被迫停下跳舞的步伐,凌渡深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一跃而下,来到底下小女童躺着的地方。 “诶,你们家在哪?” 小女孩们:“……” “哦,忘了你们看不见我。” 凌渡深轻拽耳垂,啧了一声又一声,若是抢来药水直接滴她们眼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副作用,她们年纪还那么小。 算了,萧空肯定有办法处置。 念及此处,转身飘进库房找到了一张巨大的白布盖在她们身上,再隔空控制一辆有两轮子的板车供她们躺着,一路就这么推回府邸。 街坊四邻看着板子凭空移动,还躺着十几具尸体,纷纷吞咽口水,以为是……吩咐出来办事便假装瞧不见,颤着声音继续唠嗑。 “大人~我回来啦~” 没顾里面谈话的动静,直接窜进去来到萧空身侧,眼睛扑闪扑闪:“快猜猜看,我手里的是什么?” “药粉?你去厂府了?你可有遭他们暗算?” “不是,再猜。” “既然如此那你先出去玩会儿,我正在与安夫人商谈要事。” “啊……” 凌渡深垂下双手,一步三回头走出去,见萧空真就完全不搭理自己,跨出门槛了还要趴上面望一会儿。 安夫人微微惊讶:“大人好手段,竟能驯服无意识的鬼仆,不对,它有意识……大人!” “所以呢?你有意见?” 凌渡深误以为安夫人要离间她与萧空关系,毛一下子炸了,警觉地站回萧空身侧,叉腰示威。 萧空叹气:“无礼,快给安夫人道歉。” 凌渡深白眼一翻,极不情愿道:“对不起。” “没关系。” 安夫人收回注意力,继续谈被打断的话题:“千灯镇历年是世家富商寻阴婚最好去处,免不了有龌龊滋生,作为土生土长的千灯镇子民实在苦太久了,若大人愿意解决此事,安某一家愿为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萧空绕过桌子,扶起跪下的安夫人。 “先起来。” “不!大人先答应安某的请求,否则安某一直跪到大人答应的一日。” 凌渡深施法,逼迫安夫人站直身子:“这招只许我用,你不行。对了,外头有一排神志不清的孩子,大人不妨看了她们再作决定。” “好。” 三人走到外庭。 白布撩开,露出一张张失去神智的稚嫩脸庞。 安夫人惊呼:“太好了!换作从前,从未有孩童能从他们手中生还!!恩人,你就是我们千灯镇的恩人!”眼眶徐徐积水,扑通,又给凌渡深跪下。 “她们中了毒,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但东厂那边丢了这批女童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要继续搜寻符合生辰八字的女童来顶上。” “安某深谙此事,请大人允了安某参与!” 配阴婚一事,萧空早有耳闻只是不曾亲眼目睹,他们比想象中还要恶劣竟敢用活人强行配对,简直目无王法! 景明国明令禁止配阴婚,而东厂敢掺和其中…… 萧空扶起安夫人:“眼下最要紧的是孩子性命,安夫人你先带孩子去寻医馆医治,剩余的再从长计议。静儿,你带够人去护卫安夫人和孩子们,直至她们神志恢复。” 婢女:“是!” 安夫人:“谢大人!!” “夫人,这边请。” 见人走远,凌渡深的语气更加漫不经心:“大人出面给我配个阴婚玩玩吧,既能表明你的态度又能查探具体实情,如何?” 烈日炎炎似火烧,萧空的手脚却冷得如入冰窖。 “不可。” “别人成双成对,而我一直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玩玩不作数嘛” “不允。” “理由呢?” “有辱门楣。” 停住摘叶子的手,凌渡深不屑一顾地笑出声:“你把娘亲的魂魄找出来再谈门楣名声,那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可困不住我。” “有我陪你,无须他人插手。” “……” 第7章 第 7 章 吵到最后,谁也没能说服对方,正怄气,东厂就派一大队人来讨说法了。 “下官,拜见鬼官大人。” 为首的东厂厂卫冷着脸,轻轻点头便算是作罢了。 萧空压低眉眼:“既是拜见,烦请滚出府外候着,本官可未曾发请帖给东厂。”一个惹她烦,又来一群不速之客惹她烦。 “东厂有陛下手谕,自是哪里都可前去,若有冒犯之处请鬼官大人多多担待。” 厂卫完全不将萧空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得寸进尺炫耀东厂的权力,狭长的眼睛更是直接上下打量萧空模样,似是掂量她有几分能耐。 “但……” “历任鬼官都与东厂交好,是千灯镇多年以来最为稳固的知己友人,想来鬼官大人必定也存有此志吧。但下官有一事尚有疑问,不知鬼官大人可否为下官解惑?” “滚。” 厂卫:“?” 传闻中知书达理的礼节呢?他都没发难,就吃了萧空两个滚字,真当他东厂没有脾气吗?!居然敢让他滚? 身后的其他厂卫看到他吃瘪,齐齐往前踏一步,右手手掌心按在刀柄处,随时听令拔刀开战。 完全不顾他们面前的人是景明国的长公主,或是与苏公公同等官职位份的鬼官,他们只认厂卫首领的管辖,当真放肆。 萧空舒展眉毛,笑意叠加,似是春风化雨。 见此,某人缩着脖子站远了。 “本官自是愿意与东厂交好,方才正与本官的妹妹商议结门阴婚亲事,你们倒先一步闯进本官的私人府邸,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结成吧,如何?” “妹妹?” 厂卫惊疑。 萧空拍拍手,一排蒙面的侍女顿时从外面飞进屋檐,人手一支小型弓弩悉数瞄准为首的厂卫头颅,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可杀气溢满庭院。 为首的厂卫:“不可小觑啊,鬼官大人。” 萧空:“闲话就不多说了,请开始结阴婚吧。” 厂卫:“?” 他是过来兴师问罪的,反成她底下办事的属下了? 咬紧牙关,一字一字吐出:“鬼官大人,千灯镇的东厂乃属监察院一职可不管阴婚一事儿,要真想配阴婚,大人需找媒婆聊聊,下官告退!”甩甩衣袖,一把推开身后阻碍他返回的厂卫。 “走!” 此时此刻,某人已经飘到宴客的大厅,独自偷吃空桌上摆放的茶糕。 吃得不亦乐乎。 等东厂的人走出府邸后,萧空听见另一个贴身婢女汇报,眼里闪过一丝宠溺与无奈。 “舒儿,给她添多两份新糕点。” “日后府里的膳食菜式全按她的喜好准备,香火或是吃食,但别让她知晓。” 婢女点点头:“是。” 东厂无功而返不代表他们就此收手,否则他们就称不上千灯镇的头等恶霸了,凌渡深如此评价道,不过…萧空生气的样子…… 好可爱!! 像足了张牙舞爪的小奶猫,在挠她的心肝脾胃。 戌时。 黑夜浮现一轮弯月,淡淡的月光斜着洒落膳厅内部,柔和了处理完公务才走进来的萧空侧脸。 “吃完随我去厂府,挑个你喜欢的夫婿。” 凌渡深眨眨眼睛,似是不相信萧空真的同意了,“啊……哦。”,几根零碎的发丝垂在耳边,恰好遮盖住她真正的神情。 萧空夹起茶糕轻轻抿了一口,入嘴即化,茶香流窜,勉强舒缓了长时间批阅的枯燥疲累。 “凌渡深。” 凌渡深抬头:“我在。” “选好夫婿后时刻需善待他人不得戏弄,不得三心二意,不得随意抛弃,若你能做到便带你去。” “长辈架子脱不了身了么?那是我……不是大人你的……何必关心别人这般地步?人都没挑呢。” 凌渡深惨笑,顺势催促:“既如此,现在就去。” 直至乘马车到厂府府前,两人都不曾开口,一前一后走下马车,谁知,看守大门的厂卫直接半抽刀,警告两人不许再进一步。 “鬼官大人,勿要往前!” 萧空:“告诉苏岩,本官寻他商议要事。” “苏大人有令,今晚不见任何人,望鬼官大人见谅。” “唰!” 一阵猛风袭来,两位厂卫僵着身子倒下不省人事,凌渡深越过厂卫,“走吧。”,十分娴熟地带萧空寻人,根本不用时间思考方向位置。 萧空皱眉:“凌渡深,从前你常来厂府吗?” 前方飘着的人儿假装听不见默默带路,专挑最少厂卫巡查的路线,赶在大批厂卫反应过来时候施法爆开了苏岩处理日常事情场所的大门。 “谁?!” 呵斥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柄锋利的短刀刃直直地插在桌面上,刀刃紧紧贴着他的大拇指,传来阵阵冰冷寒意。 萧空撩起衣袍落座干净的椅子:“替本官妹妹选一门好夫婿,否则……下次是你的性命。” 苏岩冷哼一声,手却老老实实掏出一本厚厚名单册子,抽空斜眼看了看凌渡深那副鬼模样,不屑多了三分,想来他是没想到凌渡深能傍上萧空的大腿吧。 “下官还不知鬼官大人择婿原则,或是鬼官大人的妹妹有什么喜好需求呢?” 萧空望向凌渡深:“家世清白,愿意嫁进来住我府上即可。” “没了?” “嗯。” “凌渡深,去选。” 凌渡深:“……” 四周散发的鬼气开始躁动,使墙上检测鬼的花瓣迅速枯萎,烛光摇曳,映出萧空与苏岩两人若隐若现的面孔。 闹腾要结阴婚的人,眼下真的在挑夫婿了又不高兴不出声,真是个小孩子,一时一个样。 案卷中夹杂着一包通体透红的粉包,但凡凌渡深做出失控的行为,正好有借口让她尝受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 义父……请您等等。 苏岩翻下一页:“白子堂,二十有四,样貌端庄大方高八尺,不曾婚假。白子堂祖上三代皆是私塾的夫子,因母身患重疾而归乡作陪,为人重情重义。” “鬼官大人急着结的话,白子堂是眼下最符合的人选,毕竟他母亲急需用钱救治,耗不得。” 片刻,鬼气重归平静。 凌渡深:“就他吧,不挑了。”声音嘶哑,往日激情不复存在,素来爱美的人连夫婿的模样都不看便定下,简直不像是萧空认识之人。 “接下来婚嫁事宜,那就有劳鬼官大人提供令妹的生辰八字,选个吉日良辰接亲,当晚将他们的贴身信物一同烧掉就算是成婚了。” 比平头百姓结婚更简单,省去了一长串仪式。 也好,本来…… 凌渡深头没动,眼睛略微斜视萧空,嘴角上扬:“亲爱的姐姐,你的好妹夫即将进门可得备份大聘礼啊,不然怎么对得起他卖身为母求药呢?” 萧空:“……” 苏岩挑眉,对这充满火药味的局面他自是乐见其成,腿一跷,托着下巴看戏。 “生辰八字明日会送来厂府,那婚嫁的事宜就劳烦苏公公了,日后有需要本官的地方,本官必会鼎力相助。” “好。” “下官眼下有公务在身,就不送鬼官大人了,请。” 萧空头也不回地离开,半分注意力都不愿放在凌渡深身上,凌渡深默默施法拔出小刀,狗腿似的闪现到疾走的萧空身旁,用刀柄戳戳她手臂。 “真生气了?” “……” “诶呀,说好不气得呢?” “……” “笑笑啦~又不是真嫁” 马车的车轮缓缓往前滚动把厂府的大门留在原地,影子踮着脚尖眺望远处,悄然晒红了皎洁月光。 凌渡深耍宝似的变出一盒宝箱,笑眯眯地挪挪下巴:“快,打开它!”,萧空抿唇,依言挑开了箱子。 金玉镶嵌的暗紫色香囊,搭配一条玉珠穗子,风雅极了。 若是被镇外的不知情百姓捡到,根本不会联想到这个香囊能抵御鬼气寒冷的宝物,毕竟香囊多数为装饰之物,捡到了只会转卖他人换取碎银几十两。 凌渡深摸摸耳垂:“身为鬼官常与鬼仆、鬼事打交道,没个抵御物算什么呢?” 萧空握着香囊,手指稍稍暖和。 “你我之间不存在特殊情分,何故对我这般好?”问出了她心里困惑多年的疑问,漂浮的石块仿佛安定下来,曾经她以为这一生都无法问出口了。 “你猜?” 温柔的眼眸闪烁星光,清晰倒映着她的容貌。 答案好像不重要了。 人在。 此生足矣。 翌日清晨,萧空贴身婢女带领一队侍卫亲自将凌渡深的假生辰八字送至厂府苏岩手上,临走前细细督促他办好这桩阴婚,表现出萧空极其重视它。 苏岩捏皱纸张的侧边,冷笑一声,身体发颤。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去吧,给新任的鬼官瞧瞧,惹怒东厂有什么后果!” “是!属下告退。” 上方屋檐处,原本躺着歇息的凌渡深睁开双眼,躯干以及手脚陡然化成一缕缕鬼气,消散空中,直接潜入厂府底下最深处。 牢房关押地方,两个佩戴着神牌的厂卫杵在牢房外头看守,各自拧着上等精酿的酒壶,一边喝一边议论他们将来买哪地媳妇回家。 地下散落着十几瓶相同式样的空酒壶,瓶口滴落的酒水浸湿了他们鞋靴仍浑然不觉。 “千灯镇聘礼贵,不如娶邻县的姑娘,区几块碎银子,出了名的便宜皮实又干活爽快,不高兴了就打她一顿。” “不瞒你,老哥我亲自动手试过了,可惜那姑娘不禁咽气贼快了。” “那可不。” “两年前,老余他不是娶了个千灯镇的寡妇嘛,现在活得老不痛快了,日日夜夜为那婆娘干活,端茶倒水伺候什么的,咱又不是有根的人弄个小婢子传宗接代,何必要对婆娘如此好?” “咱们提心吊胆看守鬼仆,攒的都是辛苦钱,真娶个矜贵娘儿们,肯定在家吃吃喝喝享活净败家去了。” “唉。” “来,再喝!” 大口大口灌入酒水,溢出嘴边的悉数顺着下颚滑落胸腔,最后与鞋靴的酒渍融为一体,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酒气。 第8章 第 8 章 “轰!” 旬日般的明黄火焰瞬间灼烧厂卫全身肌肤,“啊!”,“来人!!快来人!”,痛得他们不顾禁令扯着嘶哑嗓子大喊大叫,疯狂滚动身体试图压灭烈火。 但因地下深处的牢房过于封闭,使得烟雾大量堆积无法排出,厂卫很快就失去了意识不再挣扎。 凌渡深施法取下厂卫腰间挂着的一串神牌,堂而皇之地领着一群鬼仆飘出牢房,回到了萧空所在的官衙,全过程东厂无一人发现。 “嘿嘿,大人果然英明神武,真的有鬼仆被东厂偷偷羁押了诶。” 萧空伸手接过神牌,转手递给了贴身女官。 “去吧,按计划行事。” “是。” 凌渡深凑个脑袋探过萧空耳边,好奇地注视书籍记载的内容,但竖列分布的文字尤其晦涩难懂,额……再来一世也难以克服有关学识的困难。 难为她穿进来之前,不过勉强上了本省末流的公办二本,刚拿到录取通知书。 天生的学渣命! “大人,上面讲什么呢?” 萧空迟迟不翻下一页,用食指对着文字从上往下讲解:“大致意思是鬼仆十人战力胜过精兵百千人,且无需粮草装备供给,是世间最趁手的杀人武器,务必争之夺之毁之。” 凌渡深笑笑哼哼,眉眼间皆是不认同。 “吹牛吧,哪有那么夸张,一群木头杀个平头老百姓都不成功,指望他们对抗久经沙场的精兵?除非有心人,找出窍门并不惜代价训练他们,或许有那么一点对抗精兵的机会,但这种代价太大一般人无法承受。” 话语一顿,凌渡深轻笑:“大人,你对这方面有兴趣?” 萧空这才翻页:“鬼仆生前同是我景明国子民,如果可以,我宁愿他们顺利投胎转世,而不是被人强行滞留人间为**驱动。”侧头望向窗边叽叽喳喳的小鸟群,那是人无法创造的生命力。 时间飞快流逝,散发炎热的夕阳渐渐消失地面上方。 一辆临时装扮的红轿子停在了萧府石阶旁边,负责守卫大门的侍卫立即跑去通传,打破了房间假装平和的气氛。 “大人,我走了。” “嗯。” 举起的玉笔杆久久不动,让滴落的墨水晕染了先前写好的字迹。 可惜,凌渡深飘太快,没有留意到萧空的异样。 要不然,她该得意上天了。 与传统婚嫁不同,新郎不用盖头布而是手捧一只肥壮健康的母鸡,并挂着一包专门散味的香囊包,搭配一身袭长不合体的红衣,内衬还有些粗糙磨人,门前看守的侍卫服饰都比他身上衣服得体华丽,更衬这场婚礼有多么匆赶不重视。 新郎忍下屈辱,指尖发白地掐着香囊包,仰头踏入萧府。 内里的雅致远超新郎想象,比他曾经教书时见过的官宦或富商宅邸都要好,原本因母亲患病熄灭的攀附权贵心思重新燃起,倘若他能讨得新娘姐姐的欢喜。 那他,岂不是…… 厅内有两张舒软的红垫子,候在一旁的婢女接过新郎手里的母鸡,婢女只瞥了一眼皱褶不成样的香囊,新郎便不自觉流下冷汗。 “伏!!” 一阵劲风飘过,另一个婢女适时给新郎递上药水。 “请新郎官把水滴于眼眸。” 新郎皱眉,按照千灯镇习俗从来是直接拜堂,接着寡守半生直至死去,根本不用此等昂贵的药水,毕竟…… 突现的优越大长腿占据了他视线全部,瞬间打断浮想联翩。 新郎哆嗦:“……鬼,……鬼啊啊啊啊!”牙齿正激烈打斗,本就小白脸现下更是白的发青,双腿却不听他个人意志的使唤,死活不往后动弹。 说好,死人入坟不见鬼影的呢? 凌渡深挠挠头,看向萧空的贴身婢女:“我有那么可怕吗?” 婢女:“……” 安安静静,她不处理有关萧空命令外的事情。 翻了个白眼,凌渡深直接坐在厅内唯一摆放在正中央的椅子,跷着腿兴奋开口:“拜堂吧!”,贴身婢女手一扬,其他人开始按流程忙碌起来,念词、烧纸、饮食、拜礼等等。 东厂里负责婚事的人见着仪式完成后,擅自离场不继续看了。 凌渡深托着下巴:“你嫁进来就是我的人了,如此惧怕我,是几层意思?” 新郎逼迫自己冷静,挺直身板:“回娘子,我……” “啧,闭嘴!” 整个大厅仿佛成了容冰的冰窖,两旁的婢女识趣般齐齐退下,就连掌管婚事的贴身婢女也走了,在场的活人只剩下新郎自己。 “你没资格用这声称呼唤我,你只能叫我---渡。” 新郎吞咽口水:“……渡,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一块糕点入肚,稍稍缓解厌恶。 “你厢房有一箱聘礼,算是对你名誉的补偿,等结束后你可以重新回到你娘亲身边。” 听到要赶他走,新郎急了:“渡,既然嫁给你我就没想过离开,我可以把娘亲搬进厢房和我一起住!真的!明日就搬!我……想与你相守一生!!” “不必。” 凌渡深控制一盘干果飞至新郎面前:“吃吧,漫漫长夜不易熬。” 新郎无视干果盘,跪着往前挪。 “渡……给我照顾你一生的……” 萧空跟个鬼似的悄无声息地现身新郎后边,泛银光的刀刃划过他颈间,但没有流出血。 “安分待着,别肖想不应有的。” 新郎这才反应过来,慢半拍地捂着自己脖子,颓废低下头,白净的脸庞添了几分暗淡。 比起凌渡深,新郎反而更惧怕自带气场的萧空,那是浸染绝境多年练出的沉稳高深,不是他可以得罪的。 “他许我一生,有点心动怎么办?” 萧空晃晃神牌:“再说一遍。” 凌渡深翻了今晚第二个白眼,“心动心动心动心动,诶,就要心动,我亲爱的姐姐,你能奈我何?” 新郎猛地抬头。 萧空:“……” 顶撞完又开始展露她不值钱的一面,凌渡深主动施法倒了杯茶水递给萧空,心虚地笑了笑,见萧空仍然没反应又主动交代她纯粹好奇婚事的过程与感想。 念叨的一刻时间内,全然没有新郎出场的机会。 凌渡深摸摸耳垂:“诶啊,方才真的是玩笑话啦” “凌渡深,日后不可轻信于人,我……也不可全信。” “哦。” 那又如何,既然选择了相信萧空,随之而来的好事也好,坏事也罢,她无怨无悔。 她不愿为了将来的难测,就放弃萧空和当下。 再来一百次,都只有这个答案。 萧空重新将注意力移回新郎这里,冷声:“和离书会随你一同离开,出去后不得言说你与萧府关系,否则……”声调降下八度,新郎彻底意识到心愿又熄灭了。 任由进来的侍卫摆弄,丝毫不看凌渡深,长长的红衣不复存在。 踢开地上碍事的红垫子,凌渡深以极其认真的态度,面向萧空的正脸单膝下跪,仰头抬眸。 “萧空,我们一起下地狱吧,好么?就像高山流水的知己那样。” 终究不敢省去后面的托词,她在胆怯,胆怯萧空对她斥责,胆怯萧空对她疏远,太过胆怯的她竟感受到心在颤抖,可颤抖也抚不平无尽的愧疚。 美人儿不出一声,抿唇离开了。 原本板直的膝盖失去力气支撑轰然跪下,捂住眼睛,断断续续笑着。 不知是笑新郎美梦破灭,还是笑她自己沦落同一样的下场,或是笑她们都一样的痴心妄想。 天明,萧空穿好官服,掀开轿子的帘布准备坐轿车去官衙。 “?” 一大束鲜花挤占了半边内部空间,周围不曾沾染土壤,若细细观察,就能察觉鲜花上面有一只来不及飞走的蜜蜂,它正老老实实趴着不声不响。 萧空板着脸,左摸摸花瓣,右碰碰花蕊。玩得不亦乐乎,连侍卫提醒到官衙了都没听见,还是她发现轿子一动不动,掀开帘子才知道她已经到官衙了。 耳垂变得有些粉嫩。 走下马车,迎接她的是凌渡深乐开花的嗓音。 “早上好啊,大人” 仿佛昨晚什么也没发生照常相处,凌渡深背手,一蹦一跳凑近萧空:“嗯?大人想什么呢?今日摘的鲜花大人喜欢不?哦,对,东厂派人问话了,大言不惭地指明要见大人,非见不可呢。”边说边比画。 “好,我知道了。” 忽然,凌渡深施法轻轻托起萧空的下巴。 “我们来日方长,对么?大人……” 萧空:“……”没大没小。 扭头踏进官衙,应付东厂去了。 瞧见两道高大身影越来越近,苏岩忍不住笑出声,甩掉手中捏断的木椅扶手碎块,背手站起来。 “下官,见过鬼官大人。” “何事?” 苏岩抬抬下颚,他的属下立马递给萧空一张请帖。 “后天晚上东厂将在千灯镇的魄月坛举办宴席,下官特邀大人与你身后的妹妹一同前来,加上这场宴席里也有不少曾经受过东厂恩惠的人,人多热闹,所以宴席内下官也准备了令妹夫婿的席位。” “好,本官会去的。” 侍卫接过请帖。 “谢大人赏脸参加,那下官便在魄月坛恭候大人到来。” “走!” 十几个厂卫叮叮当当地跟上苏岩步伐,凌渡深施法抢走请帖,结果一打开,发现纸上没有一个字。 凌渡深瞪圆眼睛:“嗯?他们装都不装了?明目张胆地骗我们进陷阱?” 等侍卫擦干净座椅,萧空才肯落座。 “你已入套,足矣。” 凌渡深想起来了什么飞快地飘到萧空对面,操控毛笔在请帖写下几个狗爬字,眨巴眨巴眼睛请示。 “允。” 得到萧空同意,凌渡深准备回府做准备,结果看见萧空的贴身侍女--舒儿亲自跑一趟就为了将一封信件送过来官衙。 上面写着:小空空启。 “?” 6。 第9章 第 9 章 迈出去的脚急忙收回来,凌渡深本想抢过信件质问萧空,但当她看见萧空对称呼习以为常的态度,察觉到这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十一年里,萧空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凌渡深眯着眼睛,倒退半步凑近信件,故作轻松道:“大人,这谁写的?” “工部尚书王明的嫡次女--王伈芝,她年长我一岁,多年前国子监论述时结识,她为人爽朗、聪慧,是我认识多年且极好的友人。” 多年…… 轻微摇摇头,凌渡深无奈地打趣萧空:“这样啊,有机会我可要好好拜见她,瞧瞧大人认可的友人是怎么样的?” “月末她就来,说是要替父兄提前考察千灯镇的建筑,是否要修缮,顺道过来见见我。” “届时,我会邀请她来府上,让你们两人认识。” 手指滑过笔墨,嘴角上扬,浑身散发着愉悦。 对她…… 对那人…… 无甚区别…… 刺眼,没眼看。 “漱!” 瞬间闪现在东厂厂府的大门,正好遇上外出办事回来苏岩的得力干将,直接提着他后脖子飞至几乎没人经过的丛草地。 一手控制绳索捆绑他,一手控制锋利的扁平石块,招招往他腹部砸去,痛得人不断哀号,但一句狠话都没喊。 毕竟他潜意识里,以为自己得罪了某个贵人遭到了报复,特意指使鬼仆殴打他,而鬼仆又没有神智再怎么求饶也不起作用。 一般情况下,鬼仆是无法被操控杀人的,回头再逐个找出谁指使就好了,慢慢算账。 可惜,他遇到的不是那些无神智鬼仆。 “靠!” “多年!” “极好的!!” “让你过来!” 缺失的十一年人生里,她没有见证过,巨大的空洞虚无感淹没她整个胸腔,仿佛溺水般无法呼吸,她只能靠着熟悉的哀号声熬过去。 重击之下,直接将纤细的人体皮囊打穿,就在石块即将接触内脏的一刹那骤然停下,凌渡深的瞳孔悄然变回浅红色。 “……” 又失控了…… 到底是什么缘故? 自从她与萧空相逢之后,处事就变得冲动莽撞。 凌渡深瞥了一眼半死不活的苏岩得力干将,施法松开了绳索,他要是能活着回去算他命大,有资格再活多几日。 当了鬼后,走路几乎成了最拖沓的交通方式,因为鬼仆要比凡人正常行走来得慢些。 酷暑难耐的夏日热气在凌渡深散发的鬼气相抵后,变得冷暖适宜的温感。 卖竹篮的大娘卖力扇扇子:“诶呦,凉快!”,附近的小孩一窝蜂跑到大娘身旁,“姨姨,我们也要凉快凉快!” 闻声抬手,见自己惨白发虚的手掌心,不由得侧头望着那些努力吆喝的百姓肌理,虽是黑黄皮,也比她的生命力旺盛。 她,本不容于世。 十一年了,还不接受吗? “站住!站住!诶……!” 老人拄着拐杖一瘸一瘸行走,每说一句话就停下大喘气,可她浑浊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 “还我亡夫的……珠串!” “还给我……” 气急攻心,眼看小贼的身影几乎消失自己面前,一身洁净麻布服饰的老人再也控制不住身体跌坐地上,无声无息抹眼泪。 一旁有几个好心人,不忍心,个个撒腿追小贼。 凌渡深俯视着她,莫名将萧空带入,心中的悲凉不免添多几分。她之前逝世,萧空是不是也这样? 可…… 今年,她们重新相逢,萧空比她平静,比她心安,显得她的兴奋与期待格格不入,她真的是自作多情吗?除了愧疚,再无其他吗? “你恨我还不来见你,所以你派人抢走珠子,夺了我念想,是也不是?!不要了就不……” “?” 属于老人亡夫的珠串,悬浮半空,缓缓落于老人抹完泪的左手手中。老人惊喜地啊啊几声,把珠串检查两遍确认是自己的珠串,连忙收回自己怀中,连连转了个圈感谢。 “仙人,多谢!!” “多谢!!” 破瓜年纪的小贼初尝偷窃,才找上一个孤家寡人的老人,岂料现在赃物没了,人还被追赶上来的青年打个鼻青脸肿。 等人走完,他一个人委屈地躲在假山后面,嗷嗷大哭。 “滴。” 凌渡深将药水强硬滴入他眼中,小贼惊慌失色,手紧紧扒着石块:“你你你……你是谁?” “为何偷盗?” “才不告诉你!” 一阵劲风刮过他脸颊,顿时更红肿了。 “说。” 小贼喏喏:“后日晚上,我二妹就要被爹扯去厂府卖了,爹说能换个大价钱给我娶媳妇,如果我现在抢够银两赎回二妹的身契,她就不用被卖了!” 说完,小贼见凌渡深衣着华丽,兴许能帮上他的忙。 “您……求您……大几日前我在街口买菜时,听见大宅院的人说这样嫁进去的人,下场不是疯癫就是痴傻,我……不想二妹沦落这般……” 小贼重重磕头,闷声:“若您救出二妹,我……我任您处理!为奴为狗!” “不必。” “今日我帮你,之后换你去帮她。” 小贼猛地抬头不敢相信地瞪着凌渡深,反应不过来。 “那恩人……我能……” 话没说完,凌渡深已经消失了。 但她没有回去官衙,只身一人飘到郊外的大树上方,枕着双手仰躺在粗树枝,任由炽热的太阳侵入她的身体,像蚂蚁啃食,啃得她魂体麻麻痒痒。 长时间不进食饿得她发晕,眼一闭,直接昏睡了一天一夜。 殊不知,外面被萧空弄得兵荒马乱。 一群侍卫不定时地跑来跑去,街坊邻居们皆是看习惯他们的身影了,有大胆者甚至敢上前吆喝自家种植的农作物。 “街上、街角、屋檐处,都不曾见身影,连一贯出没的地方也没有残留气息。” 贴身侍女——静儿:“大人!我带队去郊外搜寻,兴许有线索!” 萧空从堆积如山的案卷上抬起头,撑着眼皮,犹豫片刻,深吸一口气。 “不必了,我们的人全收回来,今晚宴席最为重要。” 凌渡深默默半起身,手撑在瓦片,无声默笑,嘲讽自己究竟期待什么? 她的大人本就一心为民,当然百姓在前。 念及此处,复而懒洋洋躺回去,她还没有睡够。 等人退出去准备宴席行动的时候,萧空从怀里摸到神牌,忽地想起神牌作用,是她乱了心神。 “凌渡深,回到我身边。” “倏!” 宽敞的案桌被凭空出现的人儿霸占全部,凌渡深侧身伸展手臂:“下午好啊,大人”,慵懒的劲儿,像小猫睡舒舒服服时伸长手脚,嗷一声,感慨喵生。 “去哪了?” “不知道诶,困了,随处寻个地睡了。” “嗯。” “下次,告知我一声。” 凌渡深垂眸,敛去失望:“萧空,你说你把我当成妹妹,但我不愿当你的妹妹了,一点意思没有,明白吗?”,跟以往的顶嘴不同,这次口吻十分认真。 萧空硬生生捏断手中的笔杆,拧眉。 “那就滚!” “诶啊,生那么大气干嘛,开个玩笑嘛” 手指微动,强行施法舒展紧皱的眉头,凌渡深模仿电视情节用眼睛从上至下一点一点描绘心上人的容貌,仿佛这样就能将容貌刻进脑海里。 “大人真美……” 对比小时候,现在的萧空愈发锋芒毕露。但凡外人瞧见此时模样,她们的身体该发寒发虚了,也就凌渡深这厮胆大包天搁那作天作地,不知天地为何物。 “放肆!” “从明日卯时起,须跟舒儿习读《仪礼》《礼记》《景明礼记》,每日交上一篇注记文章,方能自由出行。” 凌渡深捂紧双耳,侧身背对她:“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安静片刻,身后传来一声敲桌子的声音,重新唤回凌渡深发散的注意力。 “也罢,有我在,读与不读无甚区别。” “嗯嗯嗯!” “那就待我边上,当个侍卫。” “嗯嗯……?” “才不要。” “要当,肯定当……”,话到嘴边,脑海忽然闪起前日老人泣不成声的画面,以及独留她一人的哀伤情绪,如果有天她又先走一步,萧空是否…… 那个答案,凌渡深不敢赌。 “当什么?” 凌渡深一蛄蛹爬起,双手撑在萧空椅背的两侧。 “秘密暗卫!” “市集摊上售卖的话本子,将他们描绘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利剑,无人不忌惮的存在,牛爆了!” 萧空:“蠢。” 凌渡深不服气:“你才蠢,真蠢的话,我早死得不能再死了。” “……” 嘴皮子太利索也不好,没个把关,啥话都一股脑倒出来。 案台桌下,握紧神牌的手部小幅度颤抖。 萧空佯装不在意:“嗯,不蠢。等我处理完公务,向我说说你这些年怎么过得,好吗?” 凌渡深拽拽耳垂,抿唇不语。 “哒!哒!哒!” 衣着盔甲的通报侍卫,喘着气跑进来,抱拳:“禀报大人,属下发现千灯镇郊外聚集了一百五十厂卫,离魄月坛极其相近,需要属下调集人回来吗?” “不必在意,由着他们,退下吧。” 侍卫:“是!” 凌渡深假装命令也给自己下达了,刚飘出门外,就被萧空用神牌控制身体,重新退回萧空身边,被她强迫磨墨。 “不护好你主子安危?” “秘密暗卫。” 第10章 第 10 章 开在千灯镇的商铺,除了周老板开设的拍卖会,排名第二的豪华店铺当属魄月坛。 魄月坛底下供客人坐的范围,足有现代两个校园操场般大小,而魄月坛的三楼分布着一排排内室,专供最尊贵的贵客宴客之用,进入内室后所言之语不会被外面窃听分毫。 今夜,东厂豪掷千金包下魄月坛,命令魄月坛全场人员只服侍他们以及宴请的四桌宾客,一部分人员进进出出摆放菜肴,一部分人员站立侧边,随时听候苏岩吩咐。 “犬子如今能觅得良人,多亏苏大人帮忙,此乃犬子之幸啊!” “小弟敬苏大人一杯!” 清酒如幼兔被他吞进血盆大口,实实在在喝完一壶酒水,喜庆的神色藏都藏不住,而众人捧场笑声中掩饰了场会流淌的微妙不屑。 苏岩坐在最上方,懒洋洋地描绘杯子边沿,完全不理会敬酒的男子。男子挠挠头,维持着讨好笑容悻悻坐回位置。 “哒。” “哒。” 由远及近,传来一声不轻不重地踩踏动静,以及一阵凌乱急躁的步伐声。 苏岩终于掀开他低垂多时的眼帘,无声冷笑,随后站起身等着人进来。 “本官公务缠身,可有误了苏公公的宴席吉时?” 清冷的嗓音比人先一步进内室。 苏岩微笑:“怎会,有鬼官大人在,再晚也是要等的。” 闻言,原本坐在位置上不愿动弹的众人,纷纷利落起身。 内室大门外,白玉堂作为凌渡深名义上的夫婿一同拉来参加宴席,面对上层人群锋利审视,他蜷缩着脑袋一动不动嘴唇颤抖。 左侧蒙面的男子,耻笑:“鬼官大人,传闻令妹夫婿英姿飒爽,今日一见果真神勇无敌,哈哈哈哈!” 苏岩抬手,男子笑声随即停下,乖巧闭嘴。 “大人,请上座。” 萧空:“白玉堂,跟上。” “好……好……” 苏岩在这之前早早滴了药水,他现在仔细扫视一圈,连上空的边边角角也没放过,依旧不见凌渡深的身影,呼吸次数忽然加快,落座后,手指不停点桌台。 萧空将他的神情收于眼中,明知故问:“苏公公,你这是……”苏岩缩回手指,不自然扯动嘴角,“方才饮了烈酒,身热难耐。” 她们两个人在打机锋,互相试探,而白玉堂则小心翼翼执起筷子,夹了一片薄脆的生鱼片放入嘴中,鲜甜如风暴席卷他舌头的每个味蕾感官。 苏岩:“下官见大人离宫多时,想必您也偶有念怀,所以下官特意命人日夜兼程送几条真贡鱼过来,大人尝尝?” 真贡鱼!!! 这不是送入皇宫的贡品吗?! “鱼留给白玉堂,难得他喜欢。” 苏岩更是满意,脸上的笑意越发真切。 白玉堂欣喜若狂,伸长筷子直接横扫铲过去弄起几片生鱼肉片,全塞进嘴里,努力吞咽,但眼睛仍旧不停瞄着桌上剩余的鱼片。 “不必吃太急,本官已经差遣人将一条送真贡鱼,回去府上再慢……慢……吃。” 白玉堂连连点头,当他眼光转移过去触及萧空平静神情时,背后无端生起一阵寒意,扒饭的动作都慢了些许。 半晌。 戏台班子陆陆续续上台,咿咿呀呀唱着阳春白雪的曲子,可惜台下的宾客无一人观赏,不是交流商会秘事,就是蛐蛐其他地方的官宦私事。 “鬼官大人,这桌饭菜合胃口吗?” “嗯。” “下官听闻鬼官大人的诗词,深受京城文人骚客追捧,下官斗胆请求,鬼官大人可否给我们厂府题词一首?” 题词....萧空精神一阵恍惚。 脑海浮现出凌渡深小时候拖长的撒娇腔调,吵着磨着,势必闹得自己妥协愿意作诗赞扬她煎煳的一道黑鸡蛋饼。好让她在同窗面前炫耀,不然…… “呜!呜!” 一群穿着紧身服饰的小姑娘,被两个厂卫推搡中羁押上台,戏子们见此,连忙推着自己的家伙滚蛋,生怕跑慢知道了他们不该知道的事情。 “呜呜呜呜!!!” 萧空:“这是?”停下怀念,佯装看不懂。 这批小姑娘与东厂救下来的女孩不同,她们一直扭动身体,居然有余力和勇气反抗厂卫。 白玉堂:“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反抗东厂!?” 苏岩轻蔑一笑,夹起块鲜虾肉放入白玉堂碗中,“说得好。”白玉堂惶恐,深吸气,左手扶着右手手臂稳重地夹起虾肉,细嚼慢咽其中滋味。 “如何?” “妙极了!” 苏岩被他恭维模样,逗得哈哈哈大笑,满意地拍拍手掌。 “诸位,今晚重头戏来了!” 喧闹的内室瞬间安静,呼吸声都变得异常清晰。 “她们全是癸酉年辛酉月的生辰八字,最适宜结阴婚,为了找寻她们东厂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所以……今次价格比往年贵一百五十两。” 富商甲:“在商言商,她们的年纪太小了,不值。” “刚好养着,等哪天需要了正好用上。” 官宦乙:“阴命女子容易早逝多病,徒增晦气。” “那就在她们寿命将近前尽情享受过,不就好了吗?儿子后代用不上,你用。尹……抹石,我记得你的生辰八字,她们对你可是大补啊。” 官宦乙浅饮茶水,不再掩盖眼中精光,转而对台上的女孩们审视起来。 无人提出意见,内室重归平静,呼吸声悄然加重。 苏岩率先离席走上台,站在一个较为高挑小姑娘身后,手指从滑嫩纤细的脖子滑落下去,即将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之时,传来一声明亮雀跃的打招呼。 “?!” 心脏骤停。 岂料,当苏岩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空无一人。 “谁!” “滚出来!” 趁着苏岩慌乱,凌渡深笑嘻嘻地蹲在萧空脚边,抽风般举着朵妖艳的粉鲜花,“喏,给你的。”明明站着的时候高大挺拔,蹲下来却瘦瘦小小,跟小孩似的。 萧空接过鲜花,怜惜地虚空摸摸凌渡深脸颊。 “凌渡深……” “我在呢,怎么了?” 萧空并没有压低音量,很快被苏岩察觉。 苏岩惊疑:“凌渡深?!你你……你怎么能……” 见到苏岩突然对着萧空惊慌,底下的宾客意识不对,一部分人从怀里掏出药水滴,并不打算离去,他们瞧上的女孩还没买回来呢,何况东厂的人都在这,怕什么;另一部分人则慌忙离席,刚逃跑没多远就被拿着佩刀的厂卫拦下,仿佛再往前一步就会人头落地。 凌渡深见自己暴露,勉强给苏岩分个眼神。 “干嘛?” 苏岩皱眉:“你怎么能自由出现?难道……你?” 凌渡深伸个懒腰,转转头部,活动活动手脚筋骨。 “忘了一件事情,所以我不得不来呗。” 像是风雨来临前的闪电,隐藏内室四周的厂卫集体现身,每个人手持着一袋紫色粉末,随时洒出去制裁凌渡深。 “哎呀呀,那么紧张干吗呢?” “这就是东厂的待客之道?” 上一秒还待在十米开外的萧空身旁,下一秒就手持利刃用力抵着苏岩脖子:“你说,我刀快,还是你手下洒粉快?”苏岩咬住后牙,不敢轻举妄动。 “放下!” 厂卫面面相觑,僵持片刻,最终还是丢掉手中的药粉。 “行了?” 凌渡深摇摇头:“不够。” “你还想怎么样?!” 凌渡深轻笑:“让鬼官大人平安走出魄月坛,我就可以放了你。”萧空眉头紧蹙,刚想反驳,就被凌渡深温柔的眼神劝退了。 默默起身离去,厂卫无一人敢阻拦。 白玉堂慌了,吞咽口水,来来回回看被劫持的苏岩与萧空的背影。 “我呢?” 苏岩脖子已经被锋利的刀刃抵出一道浅浅伤痕,流下的血滴直直滚下刀柄,抵达地面形成小漩涡。 感受到萧空的气息全面消失,凌渡深哼起新学的曲子,刀依旧抵着他脖子,没放。 苏岩拽紧双手,额头青筋暴起。 “你该践行承诺了!” “否则,你夫婿焉有性命走出去?!” 刀刃再度深入,“我忘了一件事情,我要寻一个小姑娘,听说她被卖给东厂了,她……在哪?”眼睛巡视着台上缩成一团的姑娘们。 “只要你放了我,那些姑娘全给你!” “哦?” 余光中,瞧见一个厂卫悄摸靠近,手似乎还拽着一包粉末。凌渡深笑意渐浓,放任厂卫靠近。 “好啊,你说的,她们全归我咯?” “是。” 刀刃撤离脖子,苏岩心下一喜,还没来得及回头谋害凌渡深,就被折返回来的刀刃捅穿心脏,大量暗沉的血液喷涌而出。 “救……救救我……” 轰然倒下,躯干小幅度抽搐。 凌渡深佯装惊讶,捂嘴:“苏公公,你怎么了?” 其他厂卫见苏岩倒下,东厂彻底失去了主心骨,瞬间萌生退意。即使他们明知苏岩被谁所害也不敢为他讨个公道,何况,他们并没有信心打得过凌渡深,一打,难免小命不保。 逃,成了他们心中唯一的念头。 凌渡深像是看破他们心中想法,内室回荡着她阴森森的笑声,激得他们全身起鸡皮疙瘩,头发尾部发散。 “白玉堂,去,拿地上的绳索,将他们一个个绑起来。” “不,我……不。” “啧。” 凌渡深忍下烦躁,打算自己动手时,被苏岩触碰过的高挑小姑娘主动开口:“恩人!我!我可以!” “去吧。” 得到允许,小姑娘底气十足走过去,将他们的手死死捆绑勒得手部通红,也权当看不见,嘴里还骂骂咧咧,嘲讽厂卫之前耀武扬威,现在也只是个落汤鸡任人宰割,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厂卫敢怒不敢言,撇头不看小姑娘。 二三十个厂卫,居然无一人反抗,顺畅得超乎凌渡深想象,只是……她对今晚白玉堂的表现十分不满意,他怎敢吃里爬外? 凌渡深施法,控制一个精美绝伦的花瓶砸向白玉堂背脊,没烂,重新飘起,再砸,砸到花瓶碎的不能再碎为止。 白玉堂不顾疼痛,匍匐在满是碎片的地板上,求饶:“渡,我……我,我没有勾结东厂,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忘了身份,我错了,请您饶我一命!!” 第11章 第 11 章 “饶你?” “你何错之有?” 白玉堂哆嗦嘴唇:“是我想巴结东厂,起了歹念,日后绝不会再犯了?!” 凌渡深施法,抓起白玉堂前额头发,手指指着桌面剩下没碰的吃食:“哦。那你慢慢享用吧,这便是你的全部聘礼,从今晚起你不用再回萧府了。明日,会有府里的人将你行囊送回。” 白玉堂慌了:“不!我不是你的夫婿吗?我明明遵从规矩,你不能凭空休了我?!” 痴心妄想。 既害怕又好奇的小姑娘们,一时间忘了处境,个个努力伸长耳朵听八卦。 “夫婿?” “是啊,我白玉堂是您的夫婿啊!” 底下的宾客万万没想到,凌渡深如此实力强劲,居然选择懦弱无能的小白脸当夫婿,当真嫌弃。 凌渡深轻蔑:“给苏岩的不过是一死囚犯的生辰八字,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既然你这么想当他夫婿,不如……你下去陪葬?” 白玉堂整张脸变得煞白,不敢置信,瞳孔剧烈抖动。 “恩人,绑好了!” 高挑小姑娘此刻心生庆幸自己天生阴阳眼,虽说从小被吓到大,却让她今日见到了恩人! “很好,叫什么名字?” “怀红!可是父亲已将我卖于东厂,我无家可归了,恩人不如纳我吧?我愿意嫁给您!” 以身相许? 凌渡深飘至女孩跟前,仔细打量小姑娘容貌。 “我的理想型啊,必须是个高冷威猛的冰山大美人,你不是。” 小姑娘也就听懂了凌渡深说她不够好看,不服气:“我长大了一定好看百倍,恩人以后别后悔!错过了这次机会,就没了!” “容貌上你永远比不过,要是比得过……” 凌渡深阴沉脸,恐吓:“我会划烂你的脸。”惊得小姑娘收起不服气的神情,瘪嘴,要哭不哭。 “哈哈哈!” “逗你呢,被她知道了不得扒我皮。” “有个男孩委托我找寻二妹,是你吧?你哥在家等你回去呢。喏,你们的身契与钱银,拿着分发下去,各自回家吧。” 小姑娘诶嘿一声,瞬间收回泪水,兴冲冲跑回去找她的同伴。 反观东厂宴请的宾客,就没那么好气氛了,一脸沉重和猜疑,似乎在想应对法子。 “全都走吧。” “回官衙逐一交代你们与东厂结交的事情,以及你们买卖人口的罪行。” 白玉堂独自停在餐台,神情挣扎,没跟着人群走。 其他人走出魄月坛时候,准备与萧空汇合。不知哪里埋伏的一群黑衣刺客突然暴冲面前,哪怕萧空带过来的侍卫及时反应护卫,也未能救下一个宾客,甚至重伤几个侍卫。 连带着在魄月坛外围埋伏的厂卫,也无一幸免。 满地残肢残骸,浸红了绿玉般的草地,徒留阴风阵阵。 倒地喘气的刺客自觉服毒自尽,事情处理非常利索,根本来不及阻止。 一处空地上,凌渡深嗅到了独属鬼仆泯灭后产生的新鲜鸡粪臭味,挥挥手试图挥走臭气。 “刺客堆里,藏着几个鬼仆。” 萧空握紧拳头:“速速回官衙!进到千灯镇镇内后,我们兵分两路。静儿,你带领全部侍卫护送小姑娘,保证她们平安回家,再安葬阵亡的同胞。安陌,你熟悉尸体,挑几个最可疑的亡者驮回官衙。” 静儿、侍卫哀伤抱拳:“是!” 安陌沉重点点头:“下官明白。” 整顿好一切,全部人重新出发。 骑马回去的路上,萧空一直阴沉脸思索对策,但她似乎忽略了凌渡深为何能顺利将全部人带出来,又为何不出手制止刺客偷袭。 凌渡深转头向后望,发现存活下来的厂卫放下立场与轻视,死死抓着侍卫手臂不放,试图借此获取安全感平安度过今晚。 马不停蹄赶回官衙的路途上,所有人提着武器与药粉警惕四周,偶尔几声传递情况,无人有心思喧哗。 凌渡深除外。 “大人,想什么呢?” “千灯镇的百姓不安全,处理东厂后需着手安排布防巡查,以防敌袭。” “我巡查吧!” “不行。” “?” 凌渡深叉腰,指着自己脸:“诶!什么叫鬼仆?就是用来驱使的奴仆诶,干嘛不用!站你面前的鬼仆可是开了神智诶,看不上我的能力?”语气不忿,怒意中添了一份委屈。 “方才突袭来得蹊跷你尚且不能反应及时,那鬼仆定在你之上,而你性子鲁莽冲动,万一你……” 凌渡深抿唇:“……” 满眼的担忧做不了假,她又该怎么开口呢? 说她不怕死? 万一真死了,萧空嗷嗷哭承受不了再次失去她呢? 说她能力强大? 刚刚又为何不护佑那些不算无辜的宾客? 还是说她龌龊的心思,想借着死前真正诉说出来? 不管哪个答案,都显得不现实与荒谬。 最后,凌渡深放软语气:“娘亲跟我嘱咐过,我们家毕竟对不起大人。等大人哪天遇上麻烦,娘亲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让我拼尽全力帮助大人,所以啊,让我分担你的苦恼,好么?” “不行,我自有分寸。” “犟吧你。”白眼一翻。 【我想咋样就咋样,管不着我】 萧空仿佛有读心术:“下次不许胡来,否则抄十次经书。” 凌渡深摊开双手,十分无奈:“我已经看过了,布置那么点人手简直小瞧我,苏岩实在可恶,干嘛要迂回收拾他?”油盐不进,根本没把萧空的警告听进去。 “凌渡深!” “啊,知道了知道了,全听您老人家吩咐。” 时间飞逝,转眼间到了月末。 官衙内。 舒儿坐在萧空的位置,摊开卷宗仔细审视东厂记录的过往事迹,而她脚边摆放着一筐已经看完的卷宗。官衙内的其他人脚边同样也摆放着一筐筐卷宗,翻得卷宗边缘都起毛发黄。 作为官衙的最大官员,这半个月来,萧空不间断地一家一户入室拜访,了解千灯镇百姓生活状况,以及确认东厂对百姓造成的伤害。 今日,巷尾的破落木屋是最后一户人家。 凌渡深站在门前,拍拍木门:“有人吗?开门!” “来了。” 声线怎么有点熟悉? 只见高挑小姑娘顶着一头杂乱的毛发,手上还拽着喂鸡的料子,麻木地拉开木门。 “恩人?!” 小姑娘慌了,试图关上门,却被凌渡深扣住木板,“怀大是你父亲,对么?” “对.....” 萧空提起布坊购置的新衣布匹,温柔递到小姑娘手上:“我们只是问问你们的生活情况,不用害怕,她不会伤害你。”小姑娘低头,目光快速从凌渡深指尖分明的手掠过,摇摇头,“我,我不怕恩人。” 凌渡深已经是第四次来了,径直飞进去,自来熟般坐在屋子唯一一个小板凳。 “她的确不怕,前几日还威胁我要带她私奔呢,还是她哥制止住她演的荒唐闹剧。” “私奔?” 小姑娘羞红脸,耳尖犹如成熟的桃子,捧起布匹挡住脸。 萧空见此,嘴角渐渐平直弯曲:“怀红,冥婚嫁娶是陋习,你切勿步了陋习后尘。” “就是,就是。” “闭嘴!” 凌渡深与小姑娘双双愣住,一个停下点头,一个放下布匹。 萧空深呼吸,板着脸循例问起情况:“你父亲是自愿把你卖给东厂,是么?” “对....” 提起自己被父亲当猪仔一样随意卖了的阴影,小姑娘紧绷的自尊轰然倒塌,她丢下手中一切物品,双膝跪地,捂脸:“恩人一直跟我夸您是好官人,我相信恩人,求求您能给我脱离父亲的机会,我愿意为奴为马!” 凌渡深托着下巴,平静看着小姑娘。 【她跟她哥求人的方式真像,但美人坯子落在她父亲手里,还会再卖一次吧】 萧空不忍心,扶起小姑娘:“先起来。” 今日新制的丝巾却用来轻轻拂拭小姑娘眼泪,萧空才提起第二个问题:“我已经向朝廷提出组建女子军,防止其他乱国之人干涉鬼界管理,你可愿意来?” “我愿意!!” 【搞得跟讲结婚誓词一样,无语……】 之后,两人和和美美讨论事情,反将凌渡深丢一边不管不顾了。 凌渡深独自坐在小板凳,垂头抱膝扣地面,偶尔抓起泥土丢向“咯咯”不停的母鸡,努力压制体内的躁意。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如此好天气,为何她的心情好不了? 难道..... 她真的爱上萧空了? 可萧空才说完冥婚嫁娶是陋习,那身为鬼仆的自己,以下犯上产生的情感更是龌龊吧..... 哪有未来? 头越埋越低,甚至插进土壤中感受大地气息。 但在萧空的视角里,这一幕画面很诡异,下意识以为凌渡深身体出现问题,顾不上礼节,急匆匆走回凌渡深身边,“凌渡深!!” 地面传来闷闷的声音:“走了?” 萧空:“.....” 久久得不到回应,凌渡深“啾!”一下把头拔出来,十分疑惑。 萧空叹气,俯身替凌渡深拍去头上残留的土壤,“等无聊了?”凌渡深先点点头,又左右晃,依旧不做声。 第12章 第 12 章 “怀红。” “时候不早,我们先回官衙,明日见。” 小姑娘恭敬跪下:“我……我定当誓死跟随两位恩人!”萧空无奈,再次扶起小姑娘,“不必如此。” 凌渡深阴阳怪气:“诶呦,不必如此~~” 萧空、小姑娘:“……” 沉默片刻,萧空冷脸:“休得无礼!若你忘了曾经的礼仪训则,我即刻命人寻书回来,让你抄够记住为止?!” 听见萧空又为外人斥责自己,凌渡深忍耐多时的脾气瞬间点爆,红色瞳孔挤占所有眼白,声音骤降。 “萧空!” 小姑娘站在两人中间,企图打圆场:“两位恩人,我没有在意的,你们不要吵架啦。” 可两人的视线只容下彼此,正在空中激烈争斗。 凌渡深指着自己的心,冷笑:“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管我?嗯?大人?大恩人?”萧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抿唇,名为生气的情绪失去了家园。 “你身为世家子,自当时刻守礼。” “世家子?” 小姑娘嘴巴微张,惊讶地侧头看向凌渡深。 “什么狗屁世家子,我就是一个死人,早死了懂吗?!别自欺欺人了,我现在就是个低贱、下三滥、任人摆布的鬼仆,谁都可以踩我一脚的奴仆!” “我……连人都不是!” “凭什么我还被这些狗屁规矩约束?” 萧空隔着服饰抚摸里面的神牌,冷声:“有我在,你一日都是我妹妹,无人能越过我欺辱你,但你必须走在正途上!” 小姑娘失落,原来恩人不是男子。 “正途?” “我偏不走,你又能如何?” 凌渡深走上前施法,一把推开小姑娘,主动缩短自己与萧空距离,猖狂地撩开衣领,俯身细嗅萧空散发的体香。 红色瞳孔疯狂颤动,鬼气不断溢出。 “!!!” 这是……专属鬼仆失控的象征之一!这一幕被小姑娘不经意瞧见,她心如百米速度下坠,鬼仆一旦失控是无法收回控制权。 小姑娘可谓印象深刻,就在七年前,东厂常年使唤控制的鬼仆突然失控发疯了肆意屠杀厂卫,还跑到千灯镇外大量杀害牛羊,逼得东厂不得不狠下心销毁它。 小姑娘急得满头大汗,一跺脚,准备上前拉开萧空。 萧空:“凌渡深,滚开,你很臭。”侧头,拉回衣领。 “?” “哪臭了?” 凌渡深信以为真,猛地拽衣服,左闻闻右嗅嗅,过好久才反应过来,尤其是当她发现萧空嘴角微微上扬时候,更加气急败坏。 “耍我?!” “不理你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萧空没管撒泼打滚的凌渡深,潇洒走出木屋,脚步声越来越小,直至凌渡深的耳朵只剩下小姑娘的问候。 “恩人?恩人?” 凌渡深一秒安静,企图用手心挡住炽热的太阳,但她身体其他地方依旧麻麻痒痒。 “怀红,如果你哥没了,你会作何反应?” “那要看哥哥怎么死了,如果被杀害,那我肯定跟坏人拼命;如果是生老病死,我会在每年祭日拜祭他,带些他喜欢吃的,再同他说些体己话。” “死的是你夫婿呢?” “我……” 小姑娘迟疑,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 一蛄蛹,凌渡深重新站起来,意味深长:“萧空每次都说我是她妹妹,却从不祭拜我。” “……骗子。” 小姑娘不解:“大人她,分明是在乎恩人啊?” 凌渡深双手一摊,留给小姑娘一道模糊背影,“所以她是大骗子啊~”小姑娘不理解,等哥哥回来了问问他好了,哼哧哼哧地继续剁碎菜喂鸡。 饶是萧空走得早走得快,凌渡深轻易就赶上。 “呦,这不是我亲爱的好姐姐么?好久不见~” “闹够了?” “那没有。” 忽然,萧空停下步伐,淡淡道:“她来了,不要捉弄她,王伈芝胆子小。”凌渡深默不作声,从背后把头埋在萧空的衣领处磨蹭,衣领因此起了高高低低的褶皱。 “凌渡深,站好。” “哦……” 风尘仆仆的轿子在街道中央停下,王伈芝跟个炮弹一样飞奔奔向萧空,“小空空~~”双手张开,准备来一个爱的抱抱。 “轰!” “啪叽!” 王伈芝头后仰,捂着鼻子,惊异:“青天白日的,我撞鬼了?” 凌渡深变出药水,手指一弯,将药水弹入王伈芝眼中。 王伈芝眨巴眨巴眼睛:“真有鬼啊!” 凌渡深的红瞳尚未恢复原来大小,这直接让王伈芝产生极大兴趣,她拂开婢女的手,极其大胆地凑到凌渡深面前。 “你跟典籍记录得不一样!” “有名字吗?” 萧空:“她叫渡。” 凌渡深笑了:“也叫凌渡深,我如今是鬼官大人管辖的鬼仆之一。很高兴认识你,工部尚书王明的嫡次女--王伈芝。” 王伈芝反而眉头紧蹙,左侧身,探头注视萧空。 “她……她是不是那个替你挡箭逝世的稚童?” 萧空:“是。” 得到肯定,王伈芝眼神开始不对劲,直接大退一步,但意识到萧空还在,又磨磨蹭蹭挪回来。 “小空空,我先去客栈,等会儿再来官衙找你。” “好。” 王伈芝一溜烟跑没影。 凌渡深察觉到情敌的反应不正常,佯装无奈:“她不喜欢我诶,怎么办呢?” “走吧。” 接下来,凌渡深无论怎么撩拨挑逗,萧空都只是专心行走,一点眼神都没分给她。 官衙内道,两人并肩而行。 “萧空,不要自责,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毕竟一个大美人没了该多可惜啊。” 萧空:“……” 凌渡深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虽然成鬼后,苦了点,但都过去了不是?对不对,咱们绝世好大人好姐姐~反正我现在挺自由自在的,就够了。” 萧空:“不,是我的错……” 凌渡深抓住萧空递上的杆子:“好啊,那好姐姐你以身相许抵罪吧?” 萧空呼吸一滞:“胡闹。” “这就不行了?那看来也没多认错额。” “这样吧,我把自己抵给姐姐吧?我可以让姐姐很舒服的,飘飘欲仙,保证姐姐永生难忘~” “这些话,谁教你?” 仿佛四周气压下降,摆阵坛般集聚冬日寒冷。 凌渡深闭上嘴巴,她可不敢告诉萧空她是在青楼听文人调戏姑娘那里听回来的,便一口否认:“没有。”不自觉拉拽耳垂,眼神闪烁。 最终,萧空一甩衣袖,结束了对峙。 接下来的时间里,萧空全程认真处理公务,偶尔抬头与舒儿提几道建议或是讨论疑问,竟视凌渡深于无物,哪怕凌渡深乖巧地坐在专属躺椅上坐着扣手指。 接近午时。 “小空空~~我来啦~” 王伈芝拍拍手掌,涌出一群婢女各自提着一筐食盒,放置官衙内正中央,又迅速退出官衙。 “听说魄月坛制作的吃食极好,于是买回来与大家一起品尝,就当作朋友的初次见面礼。” 滑头老官员昂头嗅嗅,一股淡雅的食物香味飘进他鼻腔,是他攒了多年俸禄也不敢买的菜肴!! 于是乎,老官员硬拉着身旁的官员,欣喜地搓搓手,小心翼翼地推开木盒盖,果然见到了他梦中情菜,连忙拍拍胸脯对王伈芝承诺。 “我老孙,从今日起就是小姐您的朋友!对吧,老王。” “嗯嗯嗯!” 见此,官衙办公的其他人员再也顾不上矜持,生怕自己那份被吃了,拔腿就跑。 王伈芝绕过人群,自己单独拎着一小食盒,轻轻放在了萧空的案桌上,温柔劝道:“小空空,你该歇歇了。”一打开,都是些清淡为主的菜类。 凌渡深紧盯着桌上的菜,暗暗心疼。 放在从前,萧空根本不会吃这般寡淡的菜肴,她会嫌弃地跳过这道菜,有时候过了饭点,还会命小厨房私底下再烹饪一碗肉羹。 如今,萧空轻笑,习以为常地吃进去。 真的是……缺失的十一年里,萧空到底经历了什么…… 王伈芝又掏出一把香烛,在凌渡深面前晃晃:“我烧给你?” 凌渡深:“……” 致力投喂每一个人吗?她也养鸡么? 凌渡深起身,借着身高优势俯视她,冷声:“我从不吃无主之物,但谢谢你的好意。既然礼已送完,还请你不要打扰官衙正常审判事务。” 王伈芝吃惊,大概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稚童面前吃闭门羹,她在京城,谁不捧着她?连萧空也要给点薄面,从不推拒她。 萧空没理会两人想法:“王伈芝,我已命人在府上设宴,今晚酉时前我应该能赶回来。” 毕竟此处是官衙,萧空还初上任,王伈芝也不好为难萧空,只得压下心中的思念,默默点头离去。 菜肴没吃几口,萧空便合上了食盒继续处理公务。凌渡深借着给萧空磨墨,假装不经意地询问:“大人,你不饿么?” “尚可。” “凌渡深,你是鬼么?” 凌渡深施法变出一只小小的紫色蝴蝶,鬼蝶扑扇翅膀飞到萧空的玉笔顶尖上,“当然是鬼,只不过是更特殊的鬼而已。” “上任千灯镇的鬼官前我查阅过鬼界典册,鬼界是能收到生人的祭祀物,你……怪过我么?” 第13章 第 13 章 “怪?” “不怪。” 凌渡深慢慢研磨:“本来也没想你记住我,比起你为我这个早死的人落泪,还不如开开心心活着。毕竟,能为大人死去,是草民三世修来的福气。” 萧空握紧笔杆,凝视凌渡深。 “不,是我怯懦不敢面对现实,才让你忍耐饥饿多年。” “没关系的,我本来就不靠香火存活。” “那……” 凌渡深悄悄靠近,贴着萧空右耳:“大人身体咯~”在萧空反应过来之前,直接闪现飘出官衙,“哈哈哈哈!”得意逃窜下,错失了萧空认真思索的神情。 半刻后,凌渡深哼着曲子来到怀红家里。 “怀红,开门。” 小姑娘疑惑:“恩人?” 凌渡深变出一袋碎银,直接塞进小姑娘怀里,眼睛已经瞄向角落里那五只母鸡。 “你的鸡,可以全卖我么?” “当然可以。” 小姑娘打开带子,打算从里面重新拿出一半碎银还给凌渡深,凌渡深看出意图,按住她的手臂。 “不必,因为还要麻烦你清理干净鸡,最好把肉切成一块块,但鸡腿不用切,另有用处。” 小姑娘腼腆笑了,知道凌渡深特意照顾自己,便不废话,挽起袖子去煮水了。 凌渡深挠挠头:“嗯……你哥去哪了?” “跟猎户上山学打猎去了,估摸明日回来。” “喏,请帖。” “今晚府上设宴,你过来吧。” 一张崭新的请帖,飘至小姑娘面前。 忽然,小姑娘笑了。 “笑什么?” “我没上过学堂,但也瞧过镇里的夫人间邀约请帖,哪有像恩人这般简单,只写两个大大的字,就行了?” 凌渡深轻拽耳垂,抬头,不自然地看天空。 “反正我带你一起回去,谁敢拦?” “扑哧。” “那恩人,我可以提前收拾包裹吗?如果可以,我待会儿就找隔壁婶婶,让婶婶给我哥捎句话。” “当然可以。” 一道道处理母鸡的工序,全弄完后,夕阳已经没入半个身了。 凌渡深接过竹筐,就与小姑娘晃悠晃悠荡回萧府。 当凌渡深一踏上台阶,四个侍卫便恭敬地低头拱手,连府里面巡逻路过的侍女也随之拱手,小姑娘哪里经历过此等场面,惊呼,“恩人,她们都好服你!” “不不不,是咱们好大人的魅力罢了。” 就像曾经的白玉堂一般,走一处,惊呼一次,哪怕来到膳堂,小姑娘也要感慨一番。 “小屁孩,门外待着别进来。” “是!” 小姑娘蹲在花丛附近,双手托着下巴,静静观赏花儿随风飘摇。 她身后,是繁忙热闹祥和的膳堂,而不是父亲醉酒摔椅子的愤懑,不是父亲咒骂早逝娘亲的怨怼,不是父亲多次夜里色眯眯的眼睛。 “嘿嘿……” 小姑娘抹去眼角的泪水,发自肺腑地笑了。 等到凌渡深吩咐完,一出来,“好蠢,还是别笑了。”堵得小姑娘要笑不笑,凌渡深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大步向前走,“跟上。” 尚未到饭点,凌渡深先带小姑娘来到空置的厢房。 “你今晚住这里,快看看,有什么需求现在跟我说。” “没有。” 小姑娘放下行囊,一蹦一跳跳出厢房。 “恩人,我好羡慕你有个好姐姐,如果我也有就好了。” 凌渡深倚靠栏杆,姿态轻佻:“我可没把她当姐姐,我……” “那当何关系?” 小姑娘离凌渡深最近,非常清晰地听到一声吞咽,以及略微颤抖的声线。 “大,大人咯!” 萧空移开视线,温柔牵住小姑娘的手腕,往膳厅走去。 凌渡深幽怨地飘在她们身后,盯着重叠一起的手,胃里就泛酸。如若她尚存于世,一定让萧空只牵自己。 呜呜呜…… 虽说是宴席请客,萧空也没隆重搞排场,仅仅弄了一大圆桌,旁边放了四把椅子。 刹那间,凌渡深以为自己回到了十一年前的日子,一家人围着桌子谈天说地,她曾经天真地以为这种日子,会一直有…… 凌渡深紧贴萧空落座,又开始做起老本行。 “大人,你好美~” “……” “大人啊,你心目中的夫婿是什么样?说来听听?” “安静。” “好大人~今晚我给你唱个小曲?劲辣哦~” “闭嘴。” “那我今晚陪小红红睡,哼!” “允。” 凌渡深眨巴眼睛,放缓语气,“真的可以?”萧空浅饮茶水,“允。”没有半分犹豫。 “大骗子,你明知我没这个意思,就一味允允允。” “你想,便允。” 小姑娘不解地歪头,试图理解这奇怪的相处,她与哥哥也没这样,难道是她与哥哥的感情还不够好吗? 王伈芝又提着一篮子东西进来,脸上堆满笑容,兴奋地在萧空对面的椅子落座,等落座后才发现自己身侧的小姑娘。 “小空空,这是……” “她友人。” “哦哦,小空空快看,我从府里拿来的前朝弓,一等好弓啊,我可是磨了我爹许久才割爱的,送你啦~” 凌渡深先一步接过弓,沉甸甸的分量中夹杂熟悉,手指顺着纹路摸下去,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盔甲碰撞声。 【杀!!!】 胸腔荡起一股热血,金戈铁马,似是英雌沙场抗敌! 好弓! 然,凌渡深:“要么?” “嗯。” “许久未见,今日难得相逢,我们一醉方休。” “好!老娘早就等着你这句话!” 萧空对身侧的仆从点点头,立即开始唤人传菜,将一道道精心烹制的菜肴端上桌子,每一道菜肴的色香味都不输于魄月坛,再搭配上好的清酒,简直完美。 一口肉,一杯酒。 基本上,也是王伈芝絮絮叨叨,萧空偶尔回应几次。 借着酒劲,王伈芝越靠越近,眼底的**也就放肆地外露出来,那眼神,凌渡深实在太清楚了,因为她也是这样的眼神看萧空。 凌渡深一边施法,以结实的空气墙挡住王伈芝移动的身体,一边夹起清蒸鸡腿,放到萧空碗里。 “吃。” 萧空淡淡抿了两口,便不再尝试。 “萧空,你不是想知道我过去经历么?那你把两个鸡腿吃了,你问我答,知无不言。” 沉吟片刻。 萧空最终还是夹起鸡腿边缘,拧眉地小口小口吃,瞧得更令人心疼,明明按着曾经的味道蒸熟,怎如今却吃得如此难受? 就在萧空准备吃第二个时,凌渡深制止了她,“算了吧,一个也挺多的。”王伈芝不爽她们重叠一起的身影,大声嚷嚷,却又因空气墙堵着前进不了,怒火中烧。 满桌菜肴通通被抛掷侧边的花圃,要不是凌渡深反应及时护着萧空,菜汁就差点溅萧空脸上。 王伈芝垂着脑袋,落下一滴泪,强忍哭声。 “我原以为,你只是性子古板冷清,没关系,我可以一点一点改变自己适应你的生活,我去品茶、买你喜好之物,读你读的书籍,爱你所爱。” 这是她第一次对萧空发脾气,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王伈芝抹去眼泪,哽咽:“整整七年时日,足以佐证我对你的感情了吧?我以为你知晓,才会让我一直待在你身边,甚至给我幻想,我能逐渐代替你心底一个早死的人的位置。” 萧空冷脸:“王伈芝,你僭越了。” “呵……” “萧空啊萧空,明明我才是陪伴你最久的青梅,她算什么?是不是我也要替你死去,方能令你心底有我?这不公平!” 凌渡深并没有得意,那种感受…… 太苦。 “你想错了,大人从来只把我当她的妹妹,而现在,我不过是一个无名无分的鬼仆死人。这样说法,你心里好受了么?” “我……” 凌渡深一甩衣袖:“堂堂尚书嫡女,自降身份跟死人比,简直浪费大人对你的情分。况且,到底是你迁就大人多,还是大人迁就你多些?日后面临危难,你真有能力为大人遮风挡雨?” “我……” 王伈芝哑口无言。 凌渡深飘到王伈芝面前,俯身质问:“你真的纯粹钦慕大人,而不是想征服大人?”说完,退开一步,“你都知道我是死人,等哪天,我又彻底消失了,你到底怕什么?” 余光瞄到萧空眼眸的冷意,凌渡深摇了摇头,“可惜,时机不对,你今晚注定失败。” 小姑娘哪见过情人间针锋相对,缩着脑袋,尽量减少自己存在感。 “我虽为死人,却可以让你也成死人的死人……你还没资格对我蹬鼻子上脸,你猜大人控制我快,还是我夺你性命快?” 王伈芝额头冒出一滴冷汗,忽然想起出门前娘亲对她的叮嘱,遇见有意识的鬼仆必须退让半分,不得逞强好胜。 凌渡深自嘲地笑出声,她又何尝不知自己结局呢?这些话与其是逼退王伈芝,不如说是她叩问自己内心的话。 活成一样的笑话,谁也别说谁。 “好了,你们慢慢解决吧,死人告退。” “站住。” “准你离开了么?” 凌渡深迟迟不转身,抿唇,憋着劲企图挣脱神牌带来的魂魄约束,但双脚死活抬不起来,硬逼得上半身止不住颤抖也没能如愿。 “今晚言语,我权当不曾听过。王伈芝,我很珍惜与你多年同窗情感,之后相见,你依旧是我萧空唯一的至交,不变。” 王伈芝权衡再三,默默点头,拧着酒壶踉踉跄跄离去,经过凌渡深时,低语:“你赢了。”若是她没有细听,根本听不出王伈芝说些什么。 赢? 待会儿,肯定对她重复强调妹妹身份,叭叭叭的,赢个毛线。 “随我进书房。” “哦。” 第14章 第 14 章 书房内,两人相对而坐。 浓郁檀香松木气息大量飞入凌渡深鼻腔,凌渡深不自然抽抽鼻头,萧空意味深长地剪掉自己鞋靴旁燃烧多时的香烛,微微上扬唇角。 “今生今世无论变换何种身份,你我仍是亲人。因王伈芝今晚冒犯之举,准你向我提一个要求,作为补偿。” “哦~” “那我用这个要求换取一百个要求。”左手搭在椅背后头,右手随说话律动比画,还跷腿,活脱脱一个混世魔王。 萧空:“胡闹,举止正经些。” 凌渡深乖乖挺腰坐直:“让我夜间巡查千灯镇郊外,不必安排其他人了。” 一杯清茶入口,萧空消去大半疲累,捧起新的卷宗批阅。 “准,但需午时前回来。” “另外,阐述你过往十一年经历,我听着。” 过往.... 凌渡深陷入沉思,手指无意识摩擦,她周遭空气渐渐稀薄寒冷。 忽而,一声轻笑冲散了书房的寒气。 “不过是无聊且重复的日子,大人何必浪费时间倾听呢?” 萧空放下卷宗,双臂成金字塔般斜撑在书桌,手指合拢,凌厉的眉目紧紧盯住凌渡深。 “隐瞒,不是乖孩子所为。” “大人这是....威胁我?” “本官认识的凌渡深从不会隐瞒,那你呢?你会隐瞒本官么?” 本官都用上,看来是非要撬开她的嘴不可了。但游戏刚刚开场,哪有直通结局的道理? 凌渡深置若罔闻,不去自证清白,却将双脚斜着搭在书桌上方,“大人,神牌只能控制鬼仆行为,可做不到审讯逼供的功效哦。”见凌渡深不配合问答,萧空绷直脸,心生怒意。谁都可以逆反背叛,唯独她不可以! 她必须服从我! 她必须无条件服从我!! 她必须全身心服从我!!! . . . “大人?” 一阵恍惚,萧空回过神来,深吸几口气,非常不可置信。 【为何产生此等偏执念头....】 【疯了?】 萧空颤着手饮完茶水,稍稍平复心境才回答:“同本官说说吧,十一年里你到底过着什么生活,正好助本官了解鬼界内部。” 一呼一吸间,凌渡深蓦然闪现萧空背后,双手分别撑在书桌两侧,不留一点缝隙地将人圈禁自己怀里,埋首,贪婪地吸入体香。 萧空没动,任由凌渡深行放肆之举。 “大人,我怎敢对你隐瞒呢?” 良久后。 “只是我的十一年着实无聊非常,八个字便可说完,无非是受刑、抓捕、驯养、贩卖的故事罢了,然后就与大人重逢了。要不是东厂无一人驯服我,他们才舍不得卖我,毕竟有神识的鬼仆十年难遇啊。” “整整十一年都没屈服,我是不是很牛~” 萧空轻笑,赞道:“嗯,深儿很好。” “昂~” 两人默契地把话题揭过去,凌渡深虽然也很想知道萧空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来日方长,她更想萧空这个闷葫芦自己心甘情愿说出来。 或许当年,萧空也过得很艰难吧。 亥时。 凌渡深独自飘向千灯镇郊外,来来回回巡查,路过河流边上树前恰好遇上野生狸奴,大手一挥,几条肥美的大鱼凭空出现,橘的、白的狸奴通通竖起尾巴绕着凌渡深绕圈转,喵喵叫,撒娇献媚,企图让自己吃多点鱼。 附近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就连天空,也覆盖着一层厚厚乌云,湿气极重。不用卯时,草尖处已经垂挂着露珠。 侧身躺在大树顶端,透过绿叶,凌渡深见远处府邸的光亮熄灭后,随之闭眼歇息。 丑时。 无人察觉,笼罩千灯镇上方的乌云,正悄然变红。 一段陌生的记忆片段如同蛆虫拼命挤入萧空的空白梦境,萧空额头瞬间发热发红,呼吸急促,无声呢喃。 『硬骨头,很好,继续抽打她!抽到她臣服为止!!』 捆在悬空铁架的凌渡深,歪斜头部,伸出舌头舔舐从额头流下的血液,同时竖起尚且能动的中指。 『废物,就这点能耐?』 佩戴黑色面具的神使猛地一拳砸穿凌渡深腹部,『唰啦……』渡深吐出一摊腥臭血液,脖颈因过度忍耐疼痛□□青筋,神使才满意地抽出手臂,手臂抽离后,被砸的位置骤然出现一个规整的扇形空洞。 空洞里面仅仅残存肋骨尖端,以及胃部器官近乎丝薄的皮肤组织。 『重为人类的滋味,爽不爽?』 『嗬……爽啊,嗬……』 『快爽死了……』 凭借强大愈合能力,凌渡深的腹部快速生长出新的皮囊与血肉,到最后,腹部竟然连条疤痕都不存在。神使眼里冒出一丝狂热,再次挥拳砸穿凌渡深腹部,空洞依旧快速愈合。 『哈哈哈哈,让我吃下你吧……』 神使捻起飘浮的碎肉块,丝毫不嫌弃地舔入鱼嘴,连暗红色浆块也没放过。 过了一会儿。 碎肉在肚里被炼化出一缕缕鬼气,令神使虚化的身形更加凝实。 简直大补! 旁边举着鞭子的鬼仆同样渴望碎肉,两眼冒绿光,身影越挪离碎肉越近,就在手即将触碰到碎肉之前被神使注意到,强行抹去了为它效力多年的鬼仆魂魄。 三界内,永恒消失。 『想不到啊,你还是条护食的狗……』 『唰!』 空气小范围压缩,迫使凌渡深无法呼吸,脸部也因缺氧开始发紫。 『臣服我,饶你一命。』 『吠……两声……考虑考虑……』 气得神使不再犹豫,五指叉开的灰黑手径直取了凌渡深性命。 【凌渡深!】 萧空被吓醒。 但梦境实在太真实,即便醒了萧空仍旧止不住泪水,打湿了她怀中紧抱的被褥边沿,不过,神牌正好好地躺在她心脏处,冰冷触感暂时缓和了哀伤的情愫。 真的只是一场梦么? 握住神牌。 “凌渡深!” 远在郊外的凌渡深感应到神牌召唤,睁开尚未平息抖动的瞳孔,以她最快速度闪现返回萧府,进来便见萧空躺在床上落泪,“萧空?!”一把掀开被褥,误以为萧空已经遭受贼人迫害。 没有嗅到血腥气,太好了…… “凌渡深。” 而后,凌渡深单膝下跪,低头:“我在,鬼官大人。” 萧空努力撑起自己上半身,伸手探向凌渡深腹部,“这儿……受过伤么?”凌渡深惊异抬头,不自觉拉拽耳垂。 “没有呢,大人做噩梦了?” “很疼吧……” 凌渡深施法,强行逼萧空躺回床榻,收拢脚边散开透风的被褥一角,再把被褥齐齐整整拉到下颚处。弄好一切后,自己背靠床榻坐在地面。 “别哭,不过是场噩梦,大人安心歇息吧。” “今晚我就守在这。” 萧空翻身,把床榻内侧的薄被褥披在凌渡深肩膀。 “以后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接下来所有路途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受。” “那大人岂不是成人人喊打的千年老妖怪了?” “也好。” 次日清晨,萧空的贴身女官连续急促拍门,极为反常,萧空顾不上礼节随意披了件长衣便拉开木门,“何事?”,舒儿惊恐摇头,直指天上,“大人!天色幽红,云层威压,乃是不祥之兆啊!史册零碎记载里,提及千灯镇六十年前发生过一次异事,事情过后使全镇人九死一生!征兆之一,便是如今这般模样!” 天上的云层仿佛随时要掉下来,张开它血盆大口吞掉所有生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萧空:“舒儿,派人知会千灯镇的驻军将领、镇长、东厂、商会代表即刻来官衙,不配合者予以重刑。你再带府内一半人去探查千灯镇郊外异象,尤其是海域。” “是!” 多半是台风要来了。 对比舒儿的焦急,凌渡深倒淡定许多。毕竟她穿越之前居住的地方位处中国南方,又临海,每年都要面临台风、风暴的几次袭击,虽然....都没此时压抑、红得发黑。 “走,我们也回官衙。” 行驶的马车内。 凌渡深拿起一个包子,递到萧空嘴边:“白菜馅儿,尝一口。”萧空只侧头小咬一口,就继续翻阅有关天色异象记载的典籍,偶尔掀开帘子观察天象。凌渡深没放弃投喂,拿起一碗新鲜温热的鱼片粥,舀一勺再次递到萧空嘴边,依然只抿一口。 平常从萧府到官衙要驾驶半个时辰,今日仅需两刻钟,侍卫便轻敲车门。 “大人,到官衙了。” 投喂计划,以失败告终。 “嗯。” 萧空刚走下马车,迎面袭来的大风直接吹得她衣袍乱飞,还是凌渡深施法形成一堵空气墙隔绝大风,才让萧空得体走进官衙。而凌渡深本人则完全不受影响,稳当地捧着几本关于治水、飓风的书籍,一同进去。 之前负责小姑娘们精神受损护理的安夫人,一瞧见萧空身影,匆忙从安陌的位置起身。 “民妇,见过萧大人。” 萧空:“安夫人?医馆那里出问题了?” “并无。” “民妇昨日脑痛久久不得入睡,于是清早,民妇特意驾马到岸边观风。结果,一贯浓雾的海面竟可观千里外,风也时大时小,再无往常理法可言!” 三号,曾经是个特殊数字,我也许会怀念一生。初恋是我写作之前的第一个读者,她一直鼓励、夸赞我,即便她没有多少耐心看长篇,但我依然非常感激她。 如果有朝一日你看见了,那我依旧衷心祝愿你一生平安顺遂,岁岁欢喜。谢谢你,曾经爱过我。 最后,也非常感激各位读者阅读我的文章,没有你们的支持,我无法一直坚持写下去。非常感激!!*/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第15章 第 15 章 千灯镇是景明国最为特殊的直隶州,地方大小不过两百里,却不归布政使司管辖,而是由鬼界管辖官衙与东厂联合负责,每五年接受巡抚审查,且派人一同回京复命。 如今,东厂暂时不成气候,千灯镇的话事权旁落官衙了。 萧空扫视一圈,发现平常不正经的老官员皆是板正坐直,随时听候差遣做事,很好,就差其他人到来了。 “安夫人,我已经派侍从出去查探海域情况,你先少安毋躁。” 安夫人心定一半,当她无意抬头,复见天更加幽红的那一刻,心重新哐当坠落。 “萧大人,千灯镇每年都面临飓风席卷而来,我丈夫前些时日也已勒令周边百姓不得下海,饶是如此,我同他还是夜不能寐头痛难忍。” “这天,甚怪!” 萧空思索片刻,迅速走到自己桌台随手抽张空纸,写下几笔,盖上官印,“安夫人,你既熟悉海域边上的百姓,请她们先收拾行囊快些到这里,之后你可作主安排空置的屋子让她们住下。” 从前的鬼官哪里管过百姓死活? 没有…… “谢大人!!”安夫人抹去眼泪接过旨令,跪下一叩,匆忙驾马离去。 站在官衙办事中央位置,萧空背手眺望血红色的天空,“诸位在千灯镇做官良久,想必你们也知晓飓风袭来会有什么后果,或许这次牵连范围更广,但我们身为官员务必挡在最前面,退缩者按军令处置。” 安柏大喊一声:“是!”其他老官员也稀稀疏疏地跟着响应,但当他们低头翻阅往年飓风应对的册子,虽寥寥几笔记载,可假若他们的亲人友人成为其中一笔呢? 怕死的心,重新坚毅起来。 又过去半个时辰,估摸巳时时分,相关的人员都齐全了。 “大人啊!你做法不厚道!” 周老板作为附近一带最大的商会老板,人都没彻底走进官衙内部,便率先提出抗议。 “说来听听,何处不妥?” 周老板站在萧空桌台底下,拱手:“大人,千灯镇空置的屋子草民愿低价暂给官衙挪用,或是平价卖出地契归官衙所有。” “千灯镇的税额,周老板怕是五年未交了吧?” “大人啊!草民也是在商言商,草民手底下干活的人也有妻儿父母,赚得也不多,大人您还这么安排……那日后,草民还怎么管理商会?手底的弟兄们吃什么喝什么?没个三五年,她们会搬出去?” 坐在桌台上方的凌渡深不屑一顾,凭空变出一本黄旧的账本,在周老板面前晃了晃,“熟悉么?”周老板原本激烈抗诉的红脸刷地变白,“你……你!” 凌渡深挑眉:“之前被你关押关太久,无聊,到处闲逛就逛到你藏匿账本的密室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萧空打配合:“倘若周老板爱惜百姓,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保障粮仓充足,我可以从轻发落。” “你们!” 周老板负气甩袖,落座后不再言语。 王伈芝顶着红肿的眼眶站在人群后面,扯扯裙摆尾部,别扭地纠结自己要不要上前。 “当年月下为生民立命的誓言,可曾作数?同窗。” “自然作数!一码归一码!” “好,从现在起,防洪堤坝的事情就交由你,之后需要别的人另外跟我提,你且拿着令牌调遣我府上侍从,她们正在岸边探查。” 拨开层层人群,王伈芝骄傲地抬头接过令牌,拍拍胸脯,“放心,习书多年本就施用于民!”萧空紧皱的眉头放松些许,轻声,“我等你回来。” 两人相视一笑。 旁听多时的凌渡深黑沉脸,翻了个大大白眼,什么叫我等你回来?解决完问题,回来亲亲抱抱举高高,是吧? 无语。 原先的东厂厂卫被凌渡深灭掉几个,除去魄月坛被围剿二三十个,再加上羁押大牢里变得神志不稳定的几个厂卫,现在自由出入的厂卫就剩下二十四个。 苏焚规矩地半弯腰拱手:“东厂役长苏焚,见过萧大人。” “免礼。” 与他文绉绉作态不同,他的眼睛极为纤细狭长,眼白稀少,面色苍白,像是活在人间的阴森鬼仆。 “不知萧大人唤东厂来官衙,所谓何事?” “与官衙轮流全日守卫鬼门,以防居心叵测之人趁乱干涉鬼界管辖,陛下一旦怪罪下来不是你我能担责的。” “下官自当与官衙携手并进,管好鬼门。” “很好,过后我会向陛下奏疏苏公公的功绩。” “谢大人赏识。” 苏焚安分落座周老板身侧,双手搭在大腿,目不斜视。 中央尚且站着的人,只有驻军将领与镇长了。 “前些时日我曾一户一户询问,得知两位常为千灯镇百姓做事,人人争相夸赞的存在。” 将领:“谬赞,不过是分内事。” 镇长点头附和。 “既如此,安置与护卫百姓安危的任事交由你们,我希望千灯镇百姓无一伤亡,兵卒也是。” 将领、镇长:“末将/草民明白。” 云层悄然而至,血色暗如乌黑,不见光亮。 官衙内,无一人停留。 凌渡深睡在躺椅上,双手搭在脑后,非常闲适。 “大人,万一洪水抵挡不住蔓延进来淹没千灯镇,导致无家可归、无粮可吃的情况,该怎么办?” 萧空揉搓眉心:“所以,你立刻带上官衙住下的全部鬼仆协助王伈芝,在飓风来临前尽快建起堤坝,阻挡洪水侵袭。” “大人安危呢?” “无妨,快去。” 凌渡深依言站起,挠头,万般无奈道:“行吧,有事叫我哈。” “嗯。” 浩浩荡荡二十多个鬼仆,一路飘至王伈芝面前,组成一个大圆圈。 凌渡深抱臂,居高临下:“诶,大人唤我来帮你。” 王伈芝抹去脸上的泥浆,指指角落堆砌的沙子,“把沙砾装入布袋,再把布袋搬运石阶上面,堆稳点。”说完,她没再管凌渡深,继续埋首搅拌泥浆。 没有神智的鬼仆只能执行简单指令,所以凌渡深独自拼命往布袋灌沙砾,其他鬼仆则一个接一个扯着布袋角角搬运至台阶,但堆得乱七八糟,还是萧空的侍从帮忙堆叠,才算是彻底完成工序。 海潮忽然平静如水,方圆百里不闻风声。 王伈芝急了,大吼:“凌渡深,快过来搬泥浆堆高堤坝!” “……” 使唤得真顺手,谁给的底气? 但最后,几十个人和鬼仆一起急吼吼堆堤坝、堆沙袋,忙得热火朝天,赶在闷热水气味来临前,完成一道道临时简易防护堤坝。 回去之前,凌渡深指挥鬼仆搬运多余沙袋,以备不时之需。 王伈芝侧头叉腰,活动脖颈:“没承想,你干活挺利索的,不像京城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手不能提肩不能抬。” “不像娇生惯养……” “怎么?钦佩我了?” “你……” 被凌渡深不要脸地回答,气到她推开侍从,自己跑去另一条道路走。凌渡深倒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追过去聊,“要不要赌一下,你与我,谁在大人心里更重要?” “不赌。” “呦,这就退缩了?胆小鬼。” 王伈芝压低半边眉毛,相处七年时日,她早已摸清萧空的脾性,若是凌渡深没那么重要,那晚,萧空不会因为她的口不择言而斥责她。 但…… 她作为景明国最得宠世家女,放下一切身段,堂堂正正在萧空后面追了足足七年,不是七天!纵使萧空是个不解风情的冰块,也该消融了。 “怎么个赌法?” 凌渡深特意降低声调,捂嘴,贴近王伈芝耳朵细语。 舒儿原本眺望远方的眼睛,随着两人距离贴近而逐渐偏移视线,但不管如何沉下心也无法听清嘀嘀咕咕什么。 “你输,必须践行赌约。” “君无戏言。” 半刻后。 一行人抵达官衙,便与祖祖辈辈居住在海岸边的百姓撞上,焦急绝望的她们堵在门口,纷纷叫喊萧空给一个明确说法。 王伈芝拧眉,试图挤进拥挤的人群中,刚挤进半个身子但不知哪里来的粗壮大手一把推开她,只得退回原来站的位置。 而凌渡深飞在上空,径直来到萧空跟前。 “大人,需要我驱逐她们么?” “不。” 萧空站在人群上方,敲响鼓:“安静!” 底下一男子不服管教,举起渔叉叫嚣:“京城来的臭娘们,懂不懂海?老子活了那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非要老子放弃一切,离开祖屋?”话语粗糙不敬,但他的抗议却有许多渔民点头认同。 萧空坦然回应男子质疑:“天灾当前,本官谅你性急不予计较,不得有下次。假使飓风没有摧毁岸边宅邸,等飓风一过就允你们返回,没结束之前本官一概不能放你们返回。另外,每户派一人时刻观察情形,警惕洪流蔓延至此。” 男子小声撇嘴:“叽叽歪歪的臭娘们。” 不巧,凌渡深的耳朵额外灵敏。 骤然发难,强行操控男子双手往喉咙深处伸去,逼得嘴唇侧边裂开一道道血痕,瞳孔也因为过于痛苦而流下生理性眼泪,发出呜呜呜恐惧的声音。 “住手,不得伤民。”萧空自顾自说话,可她身侧分明没人。 原本不服管教的其他人,才意识到自己面前好说话的娘们是个鬼官,她手底下有鬼仆! 生杀予夺! 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 15 章 第16章 第 16 章 凌渡深充耳不闻,一味操控男子捅喉咙,势必把他的嗓子毁掉。 “凌渡深,住手!” 萧空不得不使用神牌控制凌渡深行动,却不见男子有任何停下来的迹象,手臂反而含得更深入。凌渡深摊手,“傻大人,神牌确实能命令鬼仆行事,但不代表神牌能百分百控制鬼仆。想违抗,还是有办法的。” “放了他!” “他罪有应得。” 一小孩忍耐多时终于爆发,抹着眼泪扒开人群,捡起尖锐的石子使劲朝萧空的脸蛋砸,“坏狗官,不许欺负我爹爹!!!”还好凌渡深及时挡下没伤到萧空,否则,很难不引起她更深怒火。 凌渡深转头,本想与萧空邀功,但……瞧见萧空越来越失望的神色,垂下手,默默放开对男子的控制。 男子瞬间跌坐地面,拔出黏腻腥臭的手后大口大口喘气,猪肝色的脸也渐渐回归正常神色。小孩哇的一声哭出来,迈开短腿跑回去,一点也不嫌弃地紧紧拥抱男子手臂。 “他还在诋毁你,凭什么不能惩罚他?!” “其罪如何,不到你论罚。” “啊……大人一贯正派作风最是看不上这种粗鄙低劣做法,是我忘了。”轻笑一声,凌渡深乖顺退至官衙内的长躺椅,完全不管后续发展。 “咔嚓。” 神牌又悄然裂开一点。 听到声音,凌渡深安心闭上眼睛。 什么百姓喧闹讨要换屋子、什么电闪雷鸣、什么风吹雨打、什么猪牛羊不安嚎叫,通通抛之脑后,她只想一觉睡到飓风过后。 『愚蠢的孩子,***』 该死,阴魂不散。 操蛋。 凌渡深头疼地睁开眼睛,下意识追寻萧空身影,不见,反应过来后暗骂,她怎么一点出息都没有。刚撑起上半身准备琢磨找点事干,好打发漫长的时间,怀红扯着尖嗓子就来了。 “恩人!恩人!!” “干嘛?你好吵,闭上嘴。” “好不容易让大家住下的时候,有一家不满意分配的屋子风水,非让比我还小的小孩坐在外面,结果风一大,吹走了!大人去救了,但到现在都不见回来!” 一串话语如海浪拍岸,汹涌澎湃。 “萧空?” “是!” 是这个字一出口,官衙再无凌渡深半分残影,怀红揉揉哭肿的眼睛,重新振作起来跑回住宅闹事的地方,她必须替大人维持秩序,尽一份力量! 乌黑暗沉的天空,又因狂风骤雨打得一排木门砰砰响,凌渡深根本做不到准确辨认细碎的声音内容,甚至分不清声音方向,此时的世界恍如巨大的搅拌泥土机器。 萧空,你为什么不用神牌呼唤我…… 才动一个低贱人类,就不愿意用我了? 该死,下次一定忍着…… 不知过去多久,飓风加重咆哮力度增加硬生生把凌渡深曾经躺过的大树拦腰折断,将树的上半部分卷上天空,以及树下一堆湿润厚重的土壤,一起漫天飞舞,更加模糊了周围视野。 凌渡深只能凭直觉沿着风吹的方向一路快速闪现,仍旧嗅不到萧空独有的体香,也不见萧空躲藏掩体内的身影。 该死…… 飓风本为自然天灾与地理气候变化,凌渡深再想发泄情绪都没地方让她发泄,除非拿……发泄。脑海里,忽而浮现萧空失望的神色,不得不憋回躁意,一拳施法打烂洞穴外头屹然不动的石碑。 “嘟……” “?” 水滴声?呼吸声? 凌渡深三步合并一步,很快来到幽暗的洞穴深处,发觉一位女性躯体正弯腰嘟囔什么,当凌渡深越走越近时候,她感受到了心脏跳动声。 “萧空!” 立即放弃警惕防范心态,伸出双手想要施法抱起昏迷不醒的萧空,自己的手却直直穿过去,如今连衣服……她都触碰不得了? 不可能…… 一定是神牌的问题,神牌呢? 凌渡深焦急地跪在地面四处摸索,但她红色眼眶中隐隐约约中出现了重叠的影子,虽然不影响视野。 “搭拉。” 趴在大盘石底下的小孩松开粗糙的手掌心,神牌重新在凌渡深面前,那道裂痕居然突破预期的范围,它变得极为纤长。 可恶…… “凌……渡……” “深……” 凌渡深极限放大瞳孔停滞呼吸,原来萧空一直呼唤她,没有与她计较,她真该死……明明最初的心愿,不过是陪萧空久一点么? “啪!” 凌渡深面不改色地掰断自己左手尾指,任由鬼气大量溢出,塞入神牌,等它亮起一道绿光才收起来重新回到萧空面前,施法建起一个硕大无比的隐形屏挡,阻止阴湿水汽与寒冷的大风继续侵扰萧空。 同时,凌渡深施法轻轻拨开萧空凌乱的发丝,一边细细检查萧空身体是否有伤口,一边放开感知找寻回萧府最佳路线。 “对不起,方才我不该任性。如果可以,我宁愿现在躺在这里昏迷痛苦的人,是我……” “对不起……” 迟来的忏悔无人愿意接收,它被高高挂起又狠狠镶嵌入坟,唯一回应它的只有洞穴外肆虐的飓风。 “萧空,我带你回家了。” “唰!” 因为带着两人上路,凌渡深闪现的频率大大降低,她还得护好两人不受飓风影响,尤其是她怀中的人儿,绝不能再有伤害…… 躲一会儿,闪现一段路,反复二十多个来回,凌渡深才飞过墙体回到萧空的内室,带回来的小孩虽是一名女童,凌渡深随手把她丢在卧榻侧边的躺椅,开始全身心照顾萧空。 府上能用的侍从基本被调去维持秩序,凌渡深不得不亲自跑进膳堂,拿起十一年未曾碰过的干柴来烧一锅热汤,给萧空洗洗污渍顺便暖暖身。 “啪啦~毕波~” 熊熊燃烧的火苗卖力唱歌跳舞,上方的盆盖也不甘示弱,不断上下拍手打鼓。 趁着空隙,凌渡深又飞回内室,翻找两三件适配的服饰,再把角落的屏风挪到卧榻正面,确保挡得严严实实后,她才放心地闭眼褪下萧空湿透的官服,换上干爽舒适的便服。 完事儿,凌渡深再度飞到膳堂,小心翼翼地双手端着木盆、布巾回内室。 洁净的布巾一放入热汤,便与滚烫的气息融为一体,待浸透后捞起拧干吹凉,认真地抬手擦拭萧空的脸庞,接着是脖颈、双臂、双腿,然后严严实实盖好被褥,枕头侧边,端正地摆放神牌,好让萧空醒来便能唤她。 说起来,这还是她初次伺候人呢。 有模有样的。 不错~ 端起木盆出去前,平时拿来垫背的一张被褥,凌渡深把它甩在了小孩身体上,“算你命好。” 待内室彻底安静,萧空睁开眼睛,手指极轻极为缓慢地抚摸唇瓣,嘴角淡淡上扬一点弧度。 可待在膳堂的凌渡深就没萧空那般悠闲心境,使劲挠头,瞪着眼前颗颗饱满的菜心不知从何下手,无奈之下,操刀砍成一条条菜叶子,洗净后直接生炒。 最终,一锅好好的菜心全焦煳了,上方还飘散着难以言喻的臭味。 “……” 她自己都不想吃,怎么给萧空吃? 一个时辰后,凌渡深终于从膳堂里倒腾出两盘看上去还行的菜肴---清蒸菜心、清蒸蛋,哼着小曲回到了内室。 “!!!” 原来,萧空早已穿戴整齐坐在床榻上,不停地用指腹摩擦没了裂缝的神牌,闻到菜香才平静抬头望向凌渡深。 “过来。” 凌渡深反倒磨磨蹭蹭退至屏风外,试图丢下菜肴跑路,脚指头蜷缩,方才擦身时候略微轻薄了一下,嗯……略微一下而已,但现在人醒了,哪能淡定面对? “第二次,过来。” 屏风处,露出半个脑袋。 “干嘛哦?” “我腿伤了不便行动,助我回官衙。” “?” 凌渡深匆匆搁下菜肴,努力扯起萧空的裤腿想要确认伤势,却被萧空敲了脑袋,“无礼。”凌渡深委屈地抱头,“担心还有错?” “嗯。” “你是错了,错在擅作主张,错在弃我而去。” 凌渡深俯身贴近萧空的脖颈,忍下翻涌的**,低沉地应:“鬼官大人,你的破规矩多得要命是时候改改了。”虽然她待在萧空身边才能感受到心安,但好像越来越在乎萧空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别闹,舒儿还在官衙等我。” “等等等等,个个都需要你,没了你其他人就活不了了?没我来救你,你都还在洞穴昏迷不醒呢!我绝不同意你回官衙。” 萧空抬眸,安静中潜藏着一丝恼火:“第三次,凌渡深。” “……” 凌渡深认命地翻个白眼,温柔搂紧萧空,往外飞去前顺手带上救回来的小孩,该死包袱赶紧丢回去,她可不想萧空又因为这个小孩受伤。 飓风狂袭,街头的结实木桩都被连根拔起,可护罩内的萧空半分不沾染风雨,十分闲情逸致地研究神牌。 “你会陪我到老的,对么?” “尽量。” “是必须,懂么?我不管你用哪种手段,必须活着。” 凌渡深轻笑:“大人何时学会蛮横无理?生死岂是我能左右的?”萧空闭眼,“给我一点时间。” “?” 第17章 第 17 章 萧空的话,犹如惊天大雷炸响她的胸腔,头皮发痒。 “大人,你在说什么?” “什么时间?” “快说嘛~” 纵使她们顺利回到了官衙,人潮涌动,萧空也没再继续话题,而是扒着舒儿肩膀低声吩咐些事情。 角落里,等候多时的王伈芝按下心急,低头瞧了瞧手中紧握的上好淤青药瓶,悄然鼓足勇气,一见萧空吩咐完立即走上前。 凌渡深一改往日的防备,双臂交叉,就这么看着王伈芝怀揣目的靠近萧空。 “小空空,你可有伤?” “并无。” 余光,发现凌渡深少有的安安静静,萧空不经意间皱眉,却在王伈芝注意前重新扬起一抹笑容,“王伈芝,过去许久仍不见风势减弱,此等飓风会吹垮岸边堤坝么?” “估摸不会,可……” 王伈芝犹豫了,按照如今风势不减反增的情形,她不能给萧空一个完全肯定的回应,否则,千灯镇的百姓也许会危在旦夕了。 “今日,我略微温习治水御风典籍,倘若洪水蔓延至鞋靴,尚可用布袋抵御家门门前;倘若它深于束发孩提般且有上涨之势,则需弃屋朝坚固的山上或是登城墙阁楼走。” “留或走?” “王伈芝,千灯镇百姓需要一个更为明确的抉择。” 萧空一连串发言,堵得王伈芝更加为难,肩上仿佛真的担负着千灯镇全部百姓性命的重量,连手中的药瓶掉落地上都浑然不觉。 王伈芝毅然决然走出官衙,站在外头淋着大雨吹着冷风,只为体会水流底下涌动的变化。 “小姐,快回去吧!” 自小照顾王伈芝长大的婢女心生不忍,双手握紧伞柄,好叫风雨少淋些。 “不,再等会儿。” 穿过人海,凌渡深弹了一滴药水入王伈芝眼眶。 “别等了。” “刚刚我听见洪水开始倒退,你与大人快些安排人撤离,该怎样逃生就逃吧,我带其他鬼仆堵堤坝给你们争取时间。” “那你呢?” “一日就回来?反正迟些告诉她,我要去挡海的事情。” 王伈芝当场愣住脑子一片空白,倒吸凉气,但她很快回过神,拔腿就跑想告诉萧空这个坏消息。 “站着!” “堤坝已经冲毁了?” “不。是要你在关键时刻拉住大人,让她别冲动行事免得有损伤,不然……大人伤一处便拿你王家一条命抵,听明白了吗?!” “你!” “拜托你了。” 王伈芝咬咬牙,抿唇离去。 官衙内,萧空被人群团团围住分不出心神,也就注意不到凌渡深异样的行为,等她稍微处理部分抉择后,才发觉世界变得很寂静。 【大人,想我么?】 【大人的香唇,到底滋味如何?好想尝尝……】 萧空:“莫要胡言乱语,眼下离……”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后,骤然停下话语,心绪不宁地倚靠椅子揉搓眉心。 她疯了.... 舒儿诧异抬头,大人在跟谁说话呢?凌渡深也不在啊。 官衙墙外,凌渡深趴在上方默默盯着萧空,眼里闪过一丝眷恋,她又皱眉了……千灯镇的百姓就这么让她牵挂?一日皱眉次数,远超从前一个月的份额了。若是顺利挡下洪水,百姓无恙,是否可以开心多些时日呢? 等我回来,萧空。 “跟上。” 瞳孔涣散的鬼仆齐刷刷跟随凌渡深飘向海岸,劲风虽强,也没能成功阻拦她们抵达。飘在广阔的海域上空,十几名鬼仆也不过是一粒尘芥。 比设想中的情形更差,海岸线以肉眼可见的车马速度倒退,就连原本汹涌的海浪也不再拍打海岸,纹丝不动地匍匐海面,异常乖顺。 苔痕青绿的低矮堤坝真能抵御飓风席卷的海水倒灌? 它恐怕无能为力吧。 凌渡深忍痛拔下自己十根手指,重新长出手指后再掰成一节节硬塞入身后的鬼仆嘴中。刹那间,鬼仆的身形全部凝实,以至于海面上倒映出模糊的虚影,瞳孔也有了片刻清醒。 “排成一竖压稳堤坝,不许退让一步。” 鬼仆微微低头听令,唰唰飞下去按压堤坝,剩下凌渡深停留半空眺望着染红的天色。 “区区天灾海浪,休想越过我伤害千灯镇一人一畜!” 凌渡深的桀骜不驯似是惹恼了天道,直接在她附近开雷电场,那人参般紫电轰得天色都光亮不少。处在雷电阵中央,凌渡深依旧若无其事,伸手抚摸自己空荡荡的胸腔。 好像.... 每一次靠近萧空,她就会有朝气蓬勃的心跳声,果真有趣。 “老东西,又隐瞒我。” “别浪费时间赶紧放马过来,别碍着我与大人团聚。” “滴。” 厚厚云层中掉落一滴咸腥的雨水,碰巧滑入凌渡深的嘴唇边缘,拇指刚擦拭完,黢黑的海水逐渐分层流动,其流速跟个老婆子行走于集市一般,简直慢出天际。 “哈,我要渡劫成仙咯,但可惜这里不是修仙世界.....” “穿越就算了,还穿越到异世界的古代,哼。我连一个历史知识都用不上就翘辫子。人人设想的穿越也不是什么好鸟,等回去现代就把笔趣阁里收藏的穿越小说删干净,害人不浅啊!也不知道房东婆婆给的鸡蛋,会不会发臭了?” 海水正轻微拍打海岸线,像是母亲给小孩唱摇篮曲,试图安抚岸上子民躁动慌乱的心境。 “好软。” “嘿嘿嘿。” 金丝边的鞋靴反复摩擦底下的沙砾,玩得不亦乐乎,都不曾抬头观望海域,直至一排排小浪花浸没鞋靴,面具下的眼眸闪过少许悲戚。回过头,只有十几个未开智的鬼仆陪着她,天地广阔,却无她的容身之处。 算了,她没有,但世间其他人有就好了。 趁着下一次海浪上来前,凌渡深半蹲施法,沙滩上凭空出现萧空脸庞。 “真美.....” “谁能有幸当大人的夫婿呢?文臣?武臣?和亲?为什么个个都要跟我抢大人?大人的心为什么不能只给我?不,大人看上哪家就屠了他全家好了!不不.....还是剐了大人眼睛吧,大人看不见就永远不能离开我了,大人就永远属于我了!” 恍惚间,看到了‘萧空’在对她笑。 “.....” “大骗子,惯会笼络人心,鬼你都不放过。” “坏透了。” 凌渡深忍不住伸手触摸‘萧空’唇角,一碰便红透了半个耳垂,手指微微蜷缩。 “唰!”海浪带走了‘萧空’。 “.....” 这次海浪已经淹没她的膝盖,水位越来越深了。 “等我回来找你,大人....” 凌渡深挺直腰背站着,仔细端详海浪来回的趋势规律,铭记于心后利落干脆地扣下两颗眼珠,大力捏爆,四溢的鬼气瞬间沿着海岸堤坝散开,形成一层灰而薄的大屏障,海水再也前进不了一步。 因逆天而行,降下的雷电数量越发夸张。或许是天道见凌渡深仍旧不退让,气急败坏,一半的雷电都发泄在她身上,饶是她法力旺盛也经不起这般消耗,膝盖差点软的要下跪。 一刻钟过去了。 凌渡深虽然失去视野无法正常视物,但她的腿部尚能感知潮水流动的深度。 【到胸腔了啊....不知大人她们撤离多远了,好冷,好困.....】 【我,又要死了么?】 【不甘心....】 海水里裹挟着大量的鱼类尸体、海底的碎石块,偶尔还有几台尚未完全松垮的广船,它们正随着浪潮一下接着一下撞击凌渡深的魂魄与屏障,撞击后掀起的海浪高度足有百尺高。 如今天色,伸手不见五指。 大雨密布。 浪潮不断蓄积力量,击拍的高度也在逐次升高,少量潮水已然越过屏障的遮挡冲击堤坝底部。 “砰!” “轰!” 双重刺激下,凌渡深被迫跪着苦苦支撑屏障。此时,不光后槽牙磨烂磨碎,胸腔的其他器官也被海内大气压给挤爆了,俨然成了一具仅有呼吸的尸体。 “老..东西.....休想...” “伤害她.....” 拼上最后一点法力修复屏障的几条大裂痕,凌渡深便彻底失去意识,任由海水带动她身体翻滚。 “砰!!!”震耳欲聋。 天雷变得尤为愤怒,开始无目的胡乱放电,劈得岸上的大树燃起熊熊大火,形成一座会动会说话的活火山。 四日后。 飓风彻底离开千灯镇,只给千灯镇留下绵绵细雨,以及一片狼藉的环境宣示这里它曾经来过。 不顾任何皇家、官家礼仪,萧空一巴掌扇肿王伈芝的脸蛋儿,又扯起她衣领大吼:“一日就回来?而今足足五日过去了!!她人呢?!人呢?!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凭什么自作主张答应她啊!!!”王伈芝垂着头,不作任何辩驳。 那晚,她站在半山腰远远瞧海岸边的景象,人生第一次感到了亏欠。 萧空的贴身女官--静儿:“大人,让我带上人去寻!” 松开了王伈芝衣领,萧空捂住落泪的半边脸:“去,寻到为止。”还是旁边的舒儿及时扶住,萧空才不至于失去平衡跌倒地面。 “是我思虑不周全,我...我无颜乞求你的原谅,但,还请你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滚!” “本官与你不相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 17 章 第18章 第 18 章 萧空强震精神,先是指示手底下的文武官员分批率领身强力壮的百姓,下山整理凌乱的房屋与物资抢救,顺道在下山时清出一条干净的小径供年老老者、年幼孩提走。 然后派出自己麾下的侍从带上千灯镇医师,下山处理因洪水飓风致死的牲畜尸体避免瘟疫爆发,并于邻县互通有无。 历经飓风的五日却几乎无人员丧命,千灯镇上上下下拧成一股绳极其愿意服从萧空的吩咐。 因此,当她的命令吩咐出去,被叫到的官员都尽量撑起疲惫的身子按指示做,脸上洋溢着信服。人群哗啦啦散去,嘈杂的环境一下子安静,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萧空默默从怀中捧出神牌,经次一役,神牌生出了许多细小狭长的裂缝,表面也不再黢黑光滑。 “滴,滴……” 掺杂血液的泪水接连滑入裂缝深处,竟被悉数吸收,萧空立即掏出小刀准备割手掌心,好让神牌吸收更多血液,不管此行是否有用。 “这可不兴割啊~” “!!!” 轻佻上扬的语气,萧空一听便知来者是何人。 “大人,我回来了。” 萧空浑身僵硬却不敢抬头,生怕是幻听,言语又化作一捧黄土随河海散去。 “才几日未见,大人的胆量似乎小了哦?居然怕鬼了?” “……” 好好的思念情愫,被她这颗老鼠屎搅坏一锅粥。 萧空下意识抬头往高处看,环视一圈,仍然不曾瞧见凌渡深身影。 “底边呢。” “!!!” 萧空尚且干爽的另一边脸也猝然落泪,手死死捂住嘴唇,拼命压制喉咙里边想要破壳的尖叫声,忍不住退开两步。 凌渡深挠头,磕磕绊绊说出心里早已准备好的托词:“诶啊……法力有限维持不了体型而已,嗯……没什么大碍啦,还能蹦,还能跳呢……我虽然....身体脏了一丁点,但洗洗就好!大人这么盯着,不会是嫌弃我孩童身材吧?那也没办法哦……对了,不要怪王伈芝,是我让她不要跟你说的。那些鬼仆,也给你带回来了哦。喏,她们的神牌。” 本该是欢快喜悦的倾述,怎么越说越掩藏不住背面的心虚。 “你……” “你的……” 萧空咬住牙关,逼迫自己颤着嘴唇完整问出来。 “眼眸……你眼眸……你两双眼眸去哪?!” 面具底下,只有两双空荡荡的眼眶。 凌渡深轻拽耳垂:“本来就没有啦,鬼怪本就生得多种多样,谁说鬼一定有眼眸的?不能歧视无眼鬼哦!”这般说,脚却不自觉踢泥土,试图摆脱说谎的烦躁。 见此,萧空像发了疯一般跑去临时膳房,踢翻王伈芝正在洗菜的水盆,直接把她按压在地拽着衣领准备开打。 小小的圆手掌,挡在中间两人,还有那碍眼的碎布条。 “没关系的,眼眸不过是花瓶,点缀日常生活而已。没有也行,我能看得见大人哦~” 王伈芝望着停在空中的拳头,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猜测:“凌渡深回来了?” 凌渡深掏出最后一滴药水,滴入王伈芝瞳孔。 “谢谢你能守约。” “不……” 王伈芝深深地注视凌渡深,最终选择闭眼,静静躺在地面等待拳头落下:“是你救了我,该言谢之人是我。你赢了,我自愧不如。”凌渡深哼哼两声算作回应。 “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还有大人你该怪的人是我,打她干嘛?” “砰!” 拳头重重砸在地面,溅起的风尘让王伈芝额头旁的碎发轻盈飘起,萧空红着眼睛,“好得很,亏本官如此信任你们,你们却一个两个联合起来欺骗本官,把本官耍得团团转!你们还想当无事发生?!” 凌渡深左右拉拽萧空衣摆,拖长嗓音撒娇:“大人有大量~绝不会与我们这些小人计较的,是吧~何况外貌不过是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又不痛不痒。” “凌渡深……” 凌渡深歪头,以为萧空原谅自己了:“我在呢!” “给本官滚!滚到天边外别让本官瞧见!” 凌渡深反而无声地笑了,默默拿出一颗从海底捞的圆滑石子,“咕噜咕噜,我又回来啦~”一边说,一边拿着小石子上下滑行绕圈。 “快笑笑嘛,今日小女出门不赶趟,不知它是否能入美人眼里?” “……” 面对凌渡深丝毫不受情绪影响的举止,王伈芝目瞪口呆,也不装死当沙包了,嘴巴张老大。 见萧空还没有反应,凌渡深一把丢开石子,变出一朵路上刚采摘的野花,踮脚举到萧空面前,“美人儿,快给爷笑笑。” “……” 王伈芝从被拽衣领由紧绷到逐渐放松的力度,她彻底明白自己敌不过凌渡深的缘由了,念及此处,居然随着凌渡深的笑声笑了出来。 “凌渡深,你不如跟我吧,我可以让你一辈子吃香喝辣的,我比萧空更容易伺候更有钱财。” “少来这套画饼,让我见到先。” “画饼?何意思?无妨,我可以请个夫子给你天天描绘各类饼物,如何?” “不如何,滚回京城。” 萧空起身,冷冷地盯着王伈芝。 “她又没与你私订终身,既是自由身,凭何不能抢?” 凌渡深无奈摇头:“好了王伈芝,别逗她了,不然大骗子待会儿又该嗷嗷哭了。” “再说……一遍?” 萧空那十万伏特的双眼,清晰倒映出凌渡深的身影。 “也不完全没好处啦,你瞧,大人能直接碰我了喔~” “!” 萧空深呼吸,吞咽几下唾沫,俯身伸出双手贴近凌渡深的脸颊,快要碰到时候居然胆怯的不敢再前一步,凌渡深轻笑一声,主动上前把下巴枕在了双手之中。 “萧空,我真的回来了。” 沉甸甸的重量,实实在在地让萧空感知到凌渡深的存在于世,慌乱烦躁的心终于静了片刻,疼痛多时的背脊也终于有资格放松。 凌渡深搂上萧空的脖颈,依偎相拥,嗅着熟悉的体香引诱出了体内的瞌睡虫。 “困死了,我睡会儿……” “不!!不能睡!” “死不了,好久没试过用双腿走路,搞得我一整日都在不停赶路。” “累坏我了。” “……” 凌渡深恶趣味横生,附在萧空耳边,温声:“口是心非的大人啊……刚刚不是让我滚么?真滚您老又不乐意了?” “……” “那你自己走回去。”萧空收回双手,挺直腰背,“诶!小气鬼。”迫使凌渡深不得不搂紧她脖颈才不至于摔下去。 “嗯?” “我错了!我错了!” “景明国最好最有肚量的大人,好大人,快让我睡会儿,真的很困……” 常年握剑的手指异常温柔地插进凌乱且打结的发丝中,安抚性按揉头部,“睡吧,回府了再唤醒你。”稳稳托住凌渡深的双腿,不多时,细微的鼾声传入耳中。 临走前,萧空侧头俯视王伈芝,压低声音:“抱歉,于理你本无错。但于情....来日,本官希望见到一个比今昔更为考虑周全的你。深儿虽为鬼,但不意味她比任何活在世的人轻贱,不是该她为此填命!” 近日阴雨连绵,加上地方空旷,王伈芝忽地觉得自己好似身处极寒之地,冷得她蜷缩身子弯成一团也未见回暖。等萧空彻底离开,角落的婢女抹着眼泪给王伈芝披上外衣,待她听见自家小姐压抑的哭声,她眼泪落得更多了。 几日,眨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过了孟冬初,千灯镇的百姓开始三三两两结队跑去别的县做买卖,或是运些粮物回来,而习惯出海的百姓一边害怕一边加大出海频率。 头一回,繁华的千灯镇竟像是荒废的村镇。 凌渡深蹲在官衙门口的石狮子头顶,把一张鬼界护身符递到王伈芝手中。 “答谢物,护你逃生用的。” 王伈芝握紧护身符,心里五味杂陈:“如果我心悦的人是你该多好?” “那不行,你会更绝望,何况你喜欢大人的同时不是变得越来越好么?再者,世间哪有人不喜欢大人?” “走吧,不然日落前赶不到,你们就要落宿荒野咯。” 王伈芝听完凌渡深的话语,回想起她与萧空最初结识时之前,总能见萧空板着脸打走书院里试图靠近的男子,惹得书院全部男子避之如蛇蝎,连同一条道都不敢走,她便以为自己身为女子便徒增信心。王伈芝淡淡地笑出声,过往真叫人怀念。 “笑什么?” “萧空的神韵确实引得京城男子无不倾心,来千灯镇前我曾听闻有几户官宦家,打算替家中幼子向陛下求娶萧空,萧空也知道呢。”点到即止,王伈芝也不再过多透露。 凌渡深止住话语,生气甩袖,转身跳下石狮子直奔官衙内。 “哈哈哈哈哈!” “我们走!” 王伈芝满意坐进轿子,拿起垫子边堆放的治水书籍,慢慢览阅通读。 接近午时,官衙空无一人。 萧空见凌渡深急匆匆跑回来,习惯性拿起三根香准备烧给她吃。 “大人!” 感谢北海北的灌溉营养液![烟花][烟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 18 章 第19章 第 19 章 “饿了?” “不!” 凌渡深化作小炮弹撞进萧空怀里,蹭了蹭腰身,拖长音调:“我们会回去京城么?” 萧空嫌弃地用丝巾抹去凌渡深蹭出来的灰尘,再用新丝巾擦拭凌渡深双手。 “不回。” “陛下叫你回去呢?” “不回。” “陛下强逼你回去呢?” “不回。” “嗯....段贵妃命你回去呢?” “不回。” 这下,轮到凌渡深疑惑了,萧空给出的态度也太坚决了吧?想都不用想就回答了,难不成是哄骗她?不行,一定要刺探清楚! “如果,我想回京城给娘亲拜祭呢?” “那就五年后,我们随同巡抚一齐回京复命,闲暇之余你便回凌府。” “哦。” “但太久了吧?” 萧空拍拍凌渡深脑袋:“鬼官不得擅自离去,稍有不慎,会惹起旁人的忌惮猜疑生出许多不必要事端。另外,鬼界管辖得当,景明国才能更安宁。若是你真想,我可以派舒儿与你同去,如何?”凌渡深瘪嘴,谁要与那木头人同行。 “卟稽。” 距离本就相近,凌渡深还是把躺椅推得更近,直接贴着萧空的官椅。 弄完后,凌渡深盘腿坐在躺椅,乖乖盖着薄被褥:“不要,五年后我们一起去好了,到时候大人陪我拜祭。” “嗯。” “娘亲才不想单独见我,老罚我,唯有见着你就笑得竹子开花般夸张。” “莫要胡言,妄议长者是为不敬。” “她又听不到。” “凌渡深!” 因为太过无语凌渡深想翻个白眼表达情绪,居然忘记自己没了眼眸,一动她眼眶残余的肌肉,疼得她僵在原位不敢动弹。 久久没动静,萧空不再翻阅兵书,身体微微前倾。 “凌渡深?” 凌渡深借势趴在萧空大腿上,有一下没一下拨弄官服衣摆,“困了。”萧空失笑,刚想重聚精神继续投入书籍,不对....眉心一拧,“你从不嗜睡,可是神魂出了别的问题?快些说与我听!” “没有啦,能待在大人身边特安心,心一安就困了。” “真的?” “昂。” 说着说着,凌渡深真的进梦乡找周公了。趁着睡着,萧空方敢鼓起勇气伸出手,轻轻描绘凌渡深的眼眶外围,而手指前一节‘意外’探进去一点,凌渡深感觉不适晃了下脑袋,惊得萧空缩回双手,不停发抖。 【真能摸进去,凌渡深....你怎么那么傻.....】 巨大的心疼再度席卷而来,也许这辈子,她都忘不了那日见到凌渡深如此狼狈的模样。 从来是锦衣玉食的世家子,享尽七载祖辈宠爱,宫里宫外皆被她与其父母护着宠着,不曾吃过什么苦头。但,自从替她挡箭身亡没了性命,还受了十一年,足足十一年的折磨,而今甚至丢了一双眼眸、失去一身法力。她的存在,好像只给凌渡深带来太多太多的灾难,而不是带来幸事,她是灾星么? “凌渡深……” 感知到召唤,凌渡深缓缓抬起头:“大人找我?” “我送你回京城住,想安置什么物件现在就跟我提,或是备些你喜欢的香火。” “?” 嫌她太能睡么? 凌渡深身体溢出少许鬼气,猛地起身,单手叉腰指着萧空的鼻子,小声吼道:“不就睡多一点么?你怎么能赶我走?没心没肺的大骗子。” 萧空把神牌拿出来,放置台面。 “可以不回京城,但你需离开官衙、萧府,别再靠近我。” “……” 凌渡深跳上桌子后直接踢开萧空正在翻阅的兵书,鞋靴边的神牌也没放过照样一脚踢开,为了抵消脑子剧烈滚动的疼痛,凌渡深使劲捂住额头,却见萧空想要伸手摸过来。 为了避开,凌渡深退后一大步差点摔下去,吓得萧空整个人站起来搂紧凌渡深。 “……” 意识到自己做什么后,萧空默默垂手不语。 “萧空你这个负心人,离开就离开!” 凌渡深冷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官衙,当萧空没有追出来后心里更是积累更多的躁意,溢出的鬼气也逐渐变得凝实。 远离喧闹的街市,独自一鬼走入千灯镇甚少人踏足的地方---荒废的前朝寺庙。推门深入,已然惊起满天尘埃,失去了片刻清晰视野。 许是人气太少,一些脏臭的生物也不愿意停留在这,没有动静,更显寺庙的冷清。 满腹委屈正愁没地发泄,寺庙刚好给她一处宝地。 凌渡深双手持紧木棍,四处打砸,先是供奉香火的架台、发臭的水盆、木制的塑像,再是拧起尖石块到处划拉,碎了再找新的石块,安放正中央的小佛像也被凌渡深一脚踹开,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无情!无义!虚伪!骗子!” “不就睡会儿么?睡得多又如何!还不行了?” “靠!” “仗着我喜欢你,就这么欺负我么?!” “让我来就得来,让我滚就得滚?!” “总是自顾自做决定,完全不问问我的意见,嗯……好吧,这个不算。” 凌渡深生气地抓起香灰,一把洒出去,瞧着空中尚且滞留的尘埃,她仿佛看到了她的情意,它永远都不能尘埃落定。 这不公平…… 凌渡深倚靠灰黄色的墙壁慢慢坐下来,双手抱在膝盖处,头部埋进怀里,为什么她连哭都没资格哭…… 负心人! 迷迷糊糊中,凌渡深再次陷入周公为她编织的美梦。 一睡,又是十日过去。 最后,还是太饿饿醒的。 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壁站起来,凌渡深甩甩脑袋,试图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麻……好麻……怎么睡一会儿,竟然能饿得我发慌?怪得很,诶,出去跟萧空低个头算了,起码混个低质香火吃吃。”没走多远,就被她自己踢碎的佛像绊倒,呈大字型趴着。 微弱的法力,致使她感知范围越来越窄,几乎一片漆黑,凌渡深快像一个真正盲人只能通过手摸索周围事物来抉择下一步行事。 “啧。” 凌渡深单手撑在地面,另一只手扶着膝盖重新站立,脚向前试探完才跨出一步。 屏蔽了视觉感官,令听觉与嗅觉变得尤为敏锐,就连十里开外的马蹄声、鸟儿啼鸣、竹叶摇晃声都如此清晰。 【香火..】 【寺庙该有残余的吧,在哪呢?】 凌渡深不断深呼吸吸收更多的香烛气味,再顺着气味一点点挪动步伐,她发誓,成鬼十一年里从未这般渴望过香火,她岂不是要沦落没有神智的鬼仆了?啊!她要成为低级鬼仆了,好掉价! 心里嫌弃得很,可当她握住一截陈旧的香烛时却不顾原则啃食,才吃一小口,便恶心地吐一地渣渣,果然还是点燃的香火好。 怼在嘴边的香烛,一时间不知要不要啃第二口。 “凌渡深!凌渡深!你可在这里?”寺庙外传来萧空的呼喊声。 “?” 不行,她现在太狼狈太脏了,不能脏了萧空的官服,也不能毁了一世英名。凌渡深赶忙摸索木柜的支撑点重新站起来快快地挪动,企图寻到一处隐秘躲藏地方,嗯?空的,方正,还挺大! 凌渡深得意笑出声,一股脑钻进去后缩起双腿,尽量藏起自己的身影。 不知过去多久,寺庙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秋风掠过竹林的欢快和她的喘息。 萧空走了么? 凌渡深小声嘟囔:“哼,愚蠢的大骗子。”甩甩香烛上的灰尘准备开吃,到口的香烛却被一股力气抽走,小手下意识往空中抓捞。 “?” 超大,超软乎。 凌渡深把手抵在面具嗅,气味好生熟悉。 “……” 联想到某物,自己还做了这个举动,天呐,她好像个变态!凌渡深吞咽口水:“罪过罪过,我不是故意抓你……你相信意外不?” “拂!” 没有迎风刮来巴掌,而是一张光滑细腻的丝巾带走她手心闷臭的尘埃。 凌渡深一怔,低头咬住牙关:“大人没必要这样,打一下又给一颗红枣,一点意思都没有。”对面的人依旧不吭声,默默给她擦拭手臂。 凌渡深拍开丝巾,佯装发火:“别碰我!听不懂么?” “好。” 紧接着,沉稳的脚踏声渐渐远去。 来不及细想心中的感觉,凌渡深撑住地面站起来,双手不断摸索前进,歪头,让耳朵尽可能贴着墙壁来辨别方向与周遭环境。 【我的一世英名,呜呜呜呜……】 头一回当盲人业务不熟练,一脚踩空阶梯,狠狠摔下台阶最底层。凌渡深嫌弃地摘去面具上的枯叶,拍拍屁股,重新站起来。 “?” 伴随一阵急促的奔走声,凌渡深被腾空举起。 哦。 她要当超人了。 凌渡深也累了懒得挣扎,顺势将整个身体靠在萧空的胸膛,埋在脖颈处深深嗅着体香。 “以后不许赶我走。” “嗯,不会。” “我要一鼎香火,快饿疯了。” “好。” 萧空稳稳抱着凌渡深走出寺庙,进马车前,“结束搜索,退回去。”竹林唰唰地退散一拨人。 静儿拉起缰绳,打趣道:“大人,你变了。” 凌渡深懒洋洋反驳:“哪有变?这不跟从前一样嘛,没心没肺的老古板,就爱说些什么世家礼仪爱民的大道理,逮着人叨叨不停。” 这些话静儿可不敢搭腔,老老实实为她们驾车。 马车内。 面对三根被点燃的香火,凌渡深兴致缺缺地趴在萧空大腿闻,但香火只是勉强填肚它还是不好吃。 “不喜么?” “喜欢。” 凌渡深翻身,环抱萧空的腰。 “大人,以后找我可要找快点了,不然……我可就被别人捡走了哦~” “好。” “万一以后我就这副模样,怎么办?丑死了……” 萧空轻轻覆盖凌渡深的眼眶:“回府沐浴,安管她人言语有几分不敬?若有谁敢便封了她嘴,可好?”凌渡深笑开怀,“才一日不见,大人脾性变得倒是快,确实变了诶。” “十日。” “那十日也快,不快么?按照往常,你又该骂我世家子不得与百姓计较,吧啦吧啦,跟我娘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要不说你们是亲生算了。” “……” “凌渡深!” 静儿默笑。 也就凌渡深她,才能激起大人老成的另一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 第20章 第 20 章 “哈!” “你,抬高手!” 官衙后院,二十四个小姑娘正手持木棍跟随武馆师傅挥刺,洒下的汗水浸透了她们短袖服饰的背面,即使日照高头,也没人放弃习武。 怀红当仁不让地站在最前面,指引新加入的姑娘。 凌渡深半蹲在木桩上方,手指弯曲,一个石子打在怀红的膝盖后面,“挺直。”怀红张嘴,差点大喊有鬼,但瞧见那副熟悉的面具,慢慢合上嘴巴,趁着武馆师傅不注意的空档朝凌渡深挥挥手。 女子军…… 『快杀!提她们的头颅换生路,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哦?』 『既已贪生怕战,何不当条老狗趴窝里等死?』 『稚子狂妄?!』 『老东西,你身为朝廷封赏的昭武将军却不敢出城门迎战,上无颜面对国对民,下不配宗室拜祭,何不早些自缢留个体面?』 『你!你!你!』 又来了。 自从那日寺庙昏睡醒来之后,脑海就时常出现一些与她无关的声音,零零散散,凑不出完整且相关联的一段记忆。 难道是有人托梦给她,要她帮忙完成遗愿? 也不像啊…… 凌渡深拽拽耳垂,直接蹦下木桩转身回去找萧空。 官衙内十几个官员低头大气不敢喘板着脸处理事务,中间过道大咧咧躺着一份来自京城的问责降罪圣旨,以及东厂加派人员驻守千灯镇的圣旨,他们估摸下月月初来。 凌渡深略微歪头看完圣旨,就把它卷起放在萧空案台最侧边,丝毫不在意萧空持续散发的冷气场。 “千灯镇这块肥肉,朝廷怎么会放任一方壮大不管?连鬼官这个职位也只是皇室为把守夺利而设立的存在,上任鬼官除了巴结东厂啥都不管,倒在……哼哼,东厂见陛下不理会才越发嚣张。” 萧空抿唇,眉心拧紧。 “好啦,再皱下去不好看了。” “嗯?” 一个锐利的眼神飞刀,直接刀没了凌渡深尚未脱口的话。 【哼,霸道。】 凌渡深在水盆洗净手心才攀到椅子后面,恶劣地挡住萧空双眼,“大人是在勾引我么?”萧空的下眼睑快速抽搐一瞬,“胡闹。” 凌渡深乖乖松开,自己动手焚香:“女子军不能拘束官衙当花瓶,该见见世界的另一面,我带她们出去吧!” “不允。” “缘由。” 萧空没收香烛,将凌渡深整个人搂在怀里。 “你的安危,她们无法护住。” “大人你真的是……转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凌渡深顺势调整姿势好让自己坐得更舒服,屁股不断动弹,萧空额头蹦出两条青筋,‘狠狠’抽打她屁股一下。 凌渡深:“再来!” “……” “摸我也行哈~” 底下的安柏也坐不住了,天生观鬼的能力令她无法惊心忽视萧空与凌渡深两人的互动,实在是无法面对素来严肃古板的萧空居然公开纵容凌渡深放肆,也不驳斥。 眼波流转,饶是铁娘也得容三指。 凌渡深自是注意到安柏异样,狡黠一笑,将萧空的手指收起只剩下一根食指,指着安柏,“小安柏,继续偷听可就要扣俸禄了。”惊得安柏直接埋首于案卷中,捂住耳朵。 “有趣,哈哈哈哈哈哈!” “正经些,来,我教你练字。”萧空搭上凌渡深的手背,摆正姿势,就这么拿上好白棉纸当废纸用,凌渡深没写几个字心思已经飘移到外面的山景去了。 “今晚,我们带上女子军一起去踏青吧?然后趁她们最放松时刻,派一大批侍从背后偷袭吓唬她们,正好练练胆量。” “好,依你。” 这下,安柏拿起一本案卷盖在自己头上,试图降低存在感。 “所诉搜素.....” 凌渡深倒腾双腿,定定地站在安柏案台前面:“小安柏,你也来参军吧?应对鬼怪方面你有经验,也能观鬼、脑子不算蠢,最适宜做幕僚了。”安柏先是抬头偷瞄萧空的神情,见她没什么反应,才敢回话。 “我娘亲不会应允,能入官衙娘亲已是退让的结果。” 凌渡深:“安夫人欠我与大人恩情,就拿这个抵好了。” “没用的,娘亲最为看重安危。” 凌渡深冷哼一声:“人人这般想,谁去守卫千灯镇?外敌侵扰景明国时,谁去冲锋陷阵?都躲起来当缩头乌龟好了,孬种。” 安柏皱眉:“千灯镇与景明国边疆皆有驻守军队,并不需要人人当兵卒。您这言语,实为不妥。” “哦?” 凌渡深:“东厂买卖女童配阴婚一事,驻守千灯镇的其他官员会没听说过?可他们为此做过些什么?说不定,他们也参与其中呢。若没有大人主持公道,你娘亲怕是跪到海枯石烂都未必能阻止他们,且将来还不知道会出现多少个这样遭遇的女童。捂上耳朵不闻窗外事,一味逃避,你们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我....” “男子需保家卫国,女子就没这个才能与责任么?快睁开眼睛看看吧,我希望,日后的女子军你能参与进来。” “容我想想。” 凌渡深朝萧空摆摆手:“大人,我去准备今晚的菜肴了。” “嗯,注意安全。” 刚走出官衙,守在外面的十个侍从纷纷低头拱手行礼,排在角落的侍从则牵着尚未长大的毛驴带到凌渡深跟前,待凌渡深翻身上驴后,侍从平静地拉扯缰绳询问:“二小姐,您要去哪里?” “集市。” “是。” 自从那日寺庙事情过后,不管她说什么萧空也不同意放任她出行自由,非得安排侍从跟随。一经出行,十个侍卫便以她为中心团团护住,堵得她什么也瞧不见。 凌渡深像无脊椎爬虫,毫无仪态地趴在驴的脖子一动不动发呆。 好在,集市离官衙不远。 “二小姐,您已到集市。” 顿时,凌渡深重聚精神撒开脚丫,一股脑冲进人群中。 客栈新鲜出炉的烤羊肉刚摆在客人桌上,凌渡深被这股肉香味馋得走不动道,身后的侍从识趣地走上前替她点上几盘烤羊肉,付银子前回头确认,“您还有别的想吃吗?”凌渡深指着墙上的牌子,非常兴奋,“卤鹅、清蒸鲈鱼、白灼菜心、烧鸭、萝卜牛腩炖汤、苦瓜炒蛋,各来七份!嗯……全部包起来,留着今晚踏青吃。” “是。” 凌渡深对着客栈后厨的鲜肉,吞咽几口唾沫。 侍从挡在她面前,恭敬道:“二小姐,奴婢留下来等待即可,您可以继续逛集市。” “哦。” 客栈外的一小摊贩,担着糖饼叫卖:“买糖饼咯,一文两块!四文十块咯!买糖饼咯,一文两块!四文十块咯!” 凌渡深扯扯侍从袖摆:“买她的糖饼回去,半筐就好了,怀红那帮孩子应该会喜欢。” “是。” “小女娃,买那么多吃得完?” “能吃。” 老妪擦擦头巾里的汗,扬起笑脸接过银两,拜神果然有用,她今日出门就遇贵人了,一买就买半筐! 侍从把半框糖饼提回来,规矩地放在长条椅子上。 凌渡深嗅嗅糖饼香味,一下子被那股甜的发腻气味熏恶心,猛地退开一大步。侍从稳稳托住她后背,“二小姐,您可是身体有恙?” “没有。” 烹饪肉菜需要时间,趁着空隙,凌渡深跑到街巷深处的小作坊泥窑里,有模有样地捧起一团泥放置桌面,先捏了头,再到身躯、手脚,最后把它们拼在一起。 “怎么样?像大人么?” 稍微活泼点的侍从,捂脸点头:“极其相像,二小姐捏得真好!” “真的?” “真的!” 交给窑坊老板前,凌渡深缓缓地给无脸泥像划了个笑容,嘴唇上扬程度很小,但就是能让旁人察觉出她的笑意来。 “先别告诉大人,我要给她惊喜。” “是,二小姐。” 眼看夕阳落尽,侍从略微弯腰:“二小姐,时候不早您应该启程回官衙。” “好吧。” 凌渡深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泥像,骑上她专属的毛驴一晃一晃回到官衙。 “大人~我回来了~” 端着一盘尚有热气的烤羊肉放置案桌,凌渡深执筷夹起喂到萧空嘴边,“尝尝,超香的。”萧空摸摸她脸颊肉,才垂眸俯身抿了一口。 “香。” “去哪了?” “客栈!她们今晚可有口福了,我特意点一堆肉菜还有糖饼。”说完话,凌渡深发觉不对劲,歪头:“大人你……不对啊,近日大人怪怪的,快说!是不是偷偷把我当小孩养了?!” 萧空若无其事吃进第二块羊肉:“怎会?” “……” 她是身体变小,不是脑子退化…… 凌渡深钻进萧空的怀里,语气低沉:“大人总爱玩姐妹情深戏码,如今算是圆梦了?”萧空反手握住凌渡深脖颈,上下抚摸。 “那你,想当何种关系?” “你娘亲。” 屁股又挨了一顿打。 “不得攀扯尊长,重说。” 凌渡深紧紧抱住腰肢,尽量挑高声调:“自然是你祖宗。” 最终。 踏青的路上,凌渡深全程被迫站着,也不许任何人理会她的搭话,违命者挨一记军棍。 吃了晋江老瓜,真是有趣,可惜那时候不知道。最近生活上事情有点多,所以更新频率慢了。[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第21章 第 21 章 “大人,我错了……原谅我嘛。” “真的走不动了……” 萧空低头冷冷地瞥了一眼,依旧不理会,只是步伐放慢些许。凌渡深抓住机会牵上萧空的手,耍赖似的握紧不让萧空抽出手。 “小气鬼,那你当我祖宗好了嘛~” “胡扯。” 带队的侍从折返回来,拱手:“大人,此地最适宜赏夜景,视野开阔。若再前进,免不了有蛇虫毒蚁。” 随着萧空朝手,所有人都按令停下步伐就地扎营,怀红那帮小姑娘年纪尚小,围起来叽叽喳喳聊个不停,相互打闹,其中有两人甚至借着身形大些欺身压制。 “玩得真开放。” “嗯?” 凌渡深拍拍手掌:“大人,我们也来玩我上你你上我的游戏吧?”通过轻松喜悦的腔调,萧空知她纯粹心思,可别人不一样。 周围偷瞄的次数分明增加了,就连小姑娘玩闹的声音都静了许多。 萧空摸摸她的脸颊肉,温声:“出门在外不得胡言乱语。”凌渡深挑眉,“哦~”语气的调调未结束,脑袋就挨了一击。 侍从按着众人铺的垫子分别摆上菜肴,中间还整齐摆放几盏光亮的照明灯,照得四周非常敞亮,还有外围坐着的侍从。即使小姑娘她们滴了可视鬼的药水,也放下不少防备之心。 凌渡深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嘴中浅尝,“啧。”寡淡无味还不如直接嗅气味,还是生肉劲道。再次夹起一条蔬菜,细嚼慢咽,嗯……不行,完全不行。 她,终究与生人不一样。 凌渡深放下筷子的时候,发觉萧空一直注视自己,“大人看什么呢?想要我喂?”这般说着,便替她夹了一条蔬菜放入干净的碗中,“哼,不喂。” 萧空无声无息地掏出一把香火,端着严肃神色点燃它们在凌渡深面前晃晃。 “喂么?” 凌渡深轻笑,接过香火后直接插在泥土里面,人却乐呵乐呵按着萧空的目光夹菜喂到嘴边,难得她有食欲,必须趁机喂多几口。 “如果过去很久很久我都是这副模样,大人会厌么?” “不会。” 凌渡深站起身,学着萧空平时做法拿丝巾轻柔地擦拭她嘴边,哪怕没有污渍,卷起后神情自若地收回袖子中藏起来。 “大人会欺骗我抛弃我么?” “不会。” 凌渡深比个六,伸长尾指:“那拉勾,一千年不许变!谁做不到就惩罚谁,再也得不到对方的感情。”半晌,萧空伸出尾指缠上凌渡深的尾指,借力一勾,将她拉入怀里。 “小深儿,还想把感情给予谁?嗯?” 纤长的手指紧紧扣住凌渡深后脑勺,萧空淡淡地扫视周围一圈,没见有异样重新低头望向怀中人,轻捻那红透的耳垂。 “大人的怀里好温暖,能一直赖在这里就好了。” “想赖多久,都允。” 凌渡深左蹭蹭右嗅嗅:“哼,你才小深儿我不小了好不好,如果我还活着都该束发加冠了……哦,那我好像要被丢去搞家族联姻诶?一辈子见不着大人了,然后大人就在断联的日子里遗忘我,嗯……还是现在的日子好点。” “不会忘,也不会把你拱手让人。” 大骗子,最会画饼诓骗人。 “那感情好啊。”凌渡深透过胸脯与萧空跳动的心脏共振,“如果骗我,我就挖出你的心喂小鸡去,让它啄烂啄碎你这颗虚伪之心。” 萧空撩起凌渡深顺滑的发尾,看似不在意的语气问询:“七月十五那日,你同杜黄氏畅谈时提及的前任一词,究为何意?我从未听闻过,也未能从古籍找寻出来,不如小深儿亲自解释与我听?且逝世的十一年里,小深儿竟有闲心和杜黄氏许下共度白头的誓言,还言说爱,你们二人感情深厚至此,小深儿身上的秘密可真不少。” 前任? 誓言? 凌渡深慢半拍地抬起头:“啊?”一长串的话语撞得她脑子发晕,记忆里,萧空哪有一次性说过那么多话,叨唠斥责她时也没这般夸张。 等等…… 萧空起疑她的身世了? 不行,不能让她知道,待会儿真当她是鬼怪了。 凌渡深拽拽耳垂:“大人说什么呢?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今晚月色又大又圆,我们来赏月好了。”萧空扳正凌渡深的脑袋,逼她直面自己,“你和杜黄氏为何关系?嗯?如果你不言明关系,她便见不着明日晨曦。” “?” 快过去二十年的往事,有什么好说的? 依旧不吭声。 萧空打了个手势,静儿微微点头,立即牵出一匹快马。 “各位,我与凌渡深回府里处理要事先行离开,你们好好享受今夜踏青,明早再回来训练。” “是!!” 小姑娘纷纷举着茶杯,欢呼雀跃,神情更为自在。 凌渡深陷入曾经被背叛的不爽感,即使它已成了旧黄历,浑然不觉她们两人同坐一个马鞍却隔着手指长的距离,剧烈摇晃中也没有贴紧。 官道两侧的树木草丛如洪流倒退,快速消**后。 见凌渡深长时间沉默不语,某个人的手背青筋暴起数条,眼眸蕴藏着一团随时爆发的怒火。 神游天外的凌渡深,被提着后衣领来到萧府密室内,直至她远远瞥见杜黄氏容貌才回过神来,“大人,你不必这样。” 看守的护卫自觉拱手退散,整个密室只剩下她们三个。 萧空打开门栅:“谁先详细告诉本官关于你们关系的解释,今晚谁就能走出密室并可以向本官提一个愿望。” 杜黄氏缩在角落紧紧拽着薄布,拼命甩头,生怕萧空迫害她,一个两个都是疯子。 短短两个月过去,凌渡深从见面的意气风发变成如今这副惨样,很难不联想到萧空私下对凌渡深做了什么惩罚。 凌渡深淡淡地注视杜黄氏,用仅剩的法力感知她心底生起的恐慌与焦躁。 忽然,一声轻笑打破了寂静。 “我与她不过是普通的友人关系,哪有什么感情?过去的记忆早已消逝在时间长河,大人不提,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萧空抓住摸耳垂的手臂,略微抽动鼻翼。 “她曾伤了你,对与不对?” 二十年前的屈辱记忆涌上心头,凌渡深侧头不看任何人,“没有!”萧空拽着凌渡深,奋力怼到杜黄氏面前。 “杜黄氏,你!坦诚告诉本官,凌渡深是你谁?!” 薄布默默冒出一个乌黑的额头,颤着嗓音:“前……任。” “前任,是何关系?!” 萧空盯紧杜黄氏哆嗦的嘴唇,心里想让她快些开口,又不想她张开嘴巴说出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开口前,杜黄氏再三确认萧空不会追责甚至给她一个愿望帮助的时候。杜黄氏咧开嘴笑了,异常地爽快公开:“我和凌渡深谈过一场极短的恋爱,在一起后与我想象中的将来差太多了,终归不合适,所以我提出分手再无联系。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我们是和离过的伴侣。” 凌渡深:“……” 萧空晃晃凌渡深身体:“她说的,可是事实?” 凌渡深:“……” 要死不活地垂着脑袋,依旧选择不回应问话。 萧空气笑,一把把凌渡深抱回怀里,居高临下地俯视杜黄氏:“你们关系曾经走到何种程度?” “没有,什么都没有做过,她性格沉闷无趣不是我喜欢的爱人,所以早早分开对谁都好。” 杜黄氏眼巴巴看着萧空,想快些结束问话好讨封赏。 “我不爱她。” “大人,我想回去睡觉了……困……” 凌渡深搂紧萧空脖子,不断磨蹭,好借着熟悉的体香压抑体内躁动的鬼气。 “?” 她她她,她们…… 得到满意的答复,萧空由上至下轻柔安抚凌渡深背脊。 “杜黄氏,你伤深儿在先却仍无悔意,便拿奖赏抵了,另外……”话未说完,凌渡深凑到萧空耳边:“傻大人,替我找回场子呢?” “你们!!” “让她为千灯镇做些善事就放她彻底离开吧,她要的不过是自由自在。人性嘛,我能理解。” “好。” 萧空一手搂紧凌渡深屁股,一边抖落袖中的放行令。 “据本官所知,杜黄氏你多日苦于通关禁令。拿好,这是放行令,之后递给城门吏检查。” 杜黄氏不管不顾地丢走薄布,整个身体猛地扑上前,神经兮兮把放行令收到裤子内里缝制的布兜。 凌渡深拍拍萧空肩膀:“困,我还要等你沐浴呢。” “好。” 长长黑黑的路径,伴随有节奏的移动,凌渡深很快就陷入美妙的梦乡中,呼吸声也慢慢平复,偶尔低语几句梦话。 “不见就是不见嘛,啰唆。” “哼……” “萧空,美,你不想我大骗子一个,国……” 一句模糊不清的梦话,轻易打乱了萧空的心。明明京城内外涌现不少的佳人才子、世家文臣称赞她的美貌,最夸张的一次,有个闺阁女子捧着一本厚厚的阐述心意的日录本,厚的都快到她小腿。 即便如此,也未能打动她半分。 为什么凌渡深能如此轻易影响她的心境?她身上究竟藏着什么恶鬼术法,不但扰乱了她一贯保持的冷静,还令她不知该如何安放复杂的情愫。 思来想去,萧空也不得其法。 唯有看一步算一步,凌渡深活在她庇护的势力范围,终有一日能解清她身上全部谜底。 无妨。 凌渡深,你以后只会有我。 萧空单手握上凌渡深的脖颈,微微收缩,“小骗子,睡得倒快。”睡梦中的凌渡深浑然不觉,吧唧吧唧嘴,“萧空……萧空……” 萧空松开手,撑在被褥,弯腰侧耳聆听。 “是大美人~” “喜欢……嘿嘿……” 一怔,萧空笑着给凌渡深盖上厚厚被褥。 罢了罢了,来日方长,只要她现在的心没有给予别人,即可。 本想抽身离去,凌渡深出奇大力地拽下萧空,出动双手双腿缠住她的手臂,“不许,不许,呜呜呜……”空有哭声的委屈,硬生生打碎萧空心底最后芥蒂。 傻子,又梦到什么? 悠闲的手指抚摸凌渡深下巴,触感一如既往的嫩滑细腻,凌渡深或许感受到萧空的存在,哭声渐渐停息,还把下巴往作乱的手指凑。 良久。 萧空不愿凌渡深醒来后浑身酸痛,索性脱掉鞋靴上床,单手褪去官服只留下一件浅白底衣,带着凌渡深重新钻入被窝。 “晚安,小骗子。” 翌日清晨,太阳的光芒透过窗户缝隙照进内室,给昏暗的地方带来时间鸣叫。 凌渡深悠悠转醒,一睁眼,萧空俊美脸庞突现吓得她止住呼吸,僵直身体。 萧空,怎么会睡在这? “醒了,就起。” “?” 那不行。 凌渡深拉扯被褥至床头顶部,嘿嘿一笑,小狗似蜷缩在萧空的臂弯里,小手扯巴扯巴底衣带子。 “我记得大人今日休沐,何必早早起床呢?” “该吃早膳。” “不吃不吃不吃!” “凌渡深,昨晚你梦见何事?” “嗯?我有做梦么?” “说。” “忘了诶……” 萧空侧过身子,低头抵住凌渡深的头顶:“罢了,你若想睡便依你。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唰!唰!” 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神秘女子,一跃而起飞出萧府府外。 第22章 第 22 章 伴随公鸡一声声尖锐打鸣,凌渡深不得不松开萧空的手臂转而捂住自己耳朵,企图躲过公鸡散发的精神攻击,捂着捂着空出一只手捂萧空左耳,再拿衣服堵住右耳。 “哼哼,大人以前都不陪我睡觉,小女三生有幸啊。” “安静。” 昨晚深夜,因为凌渡深睡姿过于放肆,萧空再如何放空心思都无法真正入睡,眼皮直打架。 “唰!” 可凌渡深精神头十足的好,一把掀开被褥跨坐在萧空的腰肢,双手撑在两侧,低头靠在脖颈处嗅,“大人,你的心跳声好吵,比那烦人的公鸡还要吵。” “……” 一只手横空出现死死压住不规矩的身体,重新盖回被褥,也不嫌她近日吃得好有些增加的重量。 “睡。” 手指轻轻滑过白皙的脖子,每滑过一处便会略微凹陷,如此脆弱的地方却任由凌渡深抚弄。 “萧空,我想当你妹妹了。” “睡蠢了?” 凌渡深瞪大眼睛,伸手探探萧空的额头是否发热,“没热啊?你被夺舍了?”萧空拍开作乱的手,背过身子,“安静些。”凌渡深没管不轻不重的言语驱逐,继续爬起来推了推萧空肩膀,非常认真:“反正我现在是小孩身形,等五年后回京城时我的身份就不会被起疑了。” “妹妹?我那群皇妹可没一人敢骑跨我的身上,且大言不惭地自顾自作抉择。” “哦。” 人虽然麻溜滚下来,还是不死心地把头搭在腰窝处,闷闷道:“鬼仆的名头不好听,我才不是脏臭的傻子欸.....”萧空幽幽地叹气,认命似的翻身把凌渡深揽回怀中,“好好好,妹妹快睡儿。” “嘿嘿嘿。”得逞后,凌渡深乖巧贴近萧空身躯,呼吸渐稳。 窗外的日头伸个懒腰朝百姓挥挥衣袖,便头也不回地往西边走去。这下,本就安静的府邸周边更为安静了,除了打更人定时发出的嗓音。 舒儿率领一群仆从站在外面,三敲两停的节奏敲门:“大人,眼下酉时已过,奴婢来伺候您起床。” 萧空听见舒儿呼喊声勉强睁开眼睛,抬手弄走脖颈处的脑袋。 “进来。” 饶是叮叮当当做完一整套起床伺候仪式,穿戴整齐,厚重的被褥才慢悠悠探出一只手胡乱摸索,无意识嘟囔,“大骗子。”萧空刚竖起衣领遮住红印,闻言,直接从被褥出捞出把人按在椅子上。 “谁是大骗子?嗯?” 凌渡深揉揉空无一物的眼眶,复而惊叹:“好美....” “哼。” 萧空接过舒儿递来的湿巾擦拭凌渡深脖颈、流过汗水而黏腻的手脚,才拍拍她尚未清醒的后脑勺,“走,该吃晚膳。”凌渡深借机蹭萧空的手掌心,即使手掌心有些粗糙膈得不习惯。 膳厅内。 一大一小相对而坐,各自吃着东西。 舒儿展开书信,一板一眼念:“静儿她率领二十四名侍从扮作土匪下山劫财劫色,初次面临生死危机,女子军未被冲垮反而凝聚起更深的信念,不断挣扎反抗逃散。寅时,她们在一处洞穴外面对着月光起誓,愿为守护千灯镇献上肉身与一切。但,静儿在远处作出寻找声响时,女子军仍旧感到害怕并长时间保持安静。” 凌渡深挥舞香烛:“我去吓她们?顺便戒了对鬼怪的恐惧。”舒儿分出心神望向她,淡淡摇头,“短时间内不宜多次考验,毕竟年纪尚小。” “哦,还好。” 桌底下,萧空握紧拳头。 “舒儿,从明日起,留出一段时间让安柏与安夫人共同教习她们关于鬼界知识,月底检查功课程度,按优奖赏。” “是。” “东厂那边,有什么动静?” “暂无。” 凌渡深将一块糕点、一团黏糕囫囵放入嘴中,也不吞下,只为捡回人类咀嚼食物的快乐。全身心投入,也就没注意到萧空与舒尔对视的异样。 “凌渡深,今晚我要在书房处理官衙堆积的事务,你不要跑出府外。” “窝去找淮轰。” “好。舒儿你亲自护送她过去,早些回来。” “我自己去。”快速吞下,凌渡深嬉皮笑脸杵着,就在萧空眉毛打结之前凌渡深垫高脚阻止,“放心吧,哪有那么多危险?以前来皇宫找你,都是我自己过来呢。” “这不一样。” 没等萧空再次拒绝,凌渡深扭头就撒欢跑出去。 “凌渡深!啧,快追上她别让她乱跑!” “是。” 半个时辰后,搜寻的声音彻底消失。 萧府府内一处僻静之地,凌渡深缓缓从角落深处的树干上滑下来,时刻警惕地面可能出现的小树枝、碎叶子,按照平时府上巡逻的规律,顺利摸索到府内她从未踏进的屋子。 “吱呀。” 想象中的灰尘没有扑面而来,屋子也并不完全暗沉,合上门,凌渡深新奇地环视四周,但这间屋子与其他厢房看上去没什么区别。 桌台也只有常见的文房四宝,再无其他多余的东西。 奇怪…… 凌渡深拉拽耳垂,开始检查屋子摆放的木柜架子,拉开后同样空无一物。 突然,一道银色亮光折射到她感知范围。 “?” 立即撇开手中木盒子,蹑手蹑脚往方才亮起的地方走去,“啧。”原来是插花的瓷瓶,还以为是……不对,差点忘了古装剧最常有的密室,不正是这些东西操控门开启么? 凌渡深赶紧扭动花瓶。 “咔,咔咔,咔咔咔……” 毫无光亮的通道展现眼前,与上一次萧空带她来的密室不一样!凌渡深提走屋内唯一一盏微亮的灯柱,摸索墙壁逐渐深入。 就像萧空为人一般,密室内里非常整洁有序,也不见一丝灰尘痕迹,比上面干净多了。想来密室这里,常有人打扫。 “?” 柜子怎么锁了? 凌渡深使劲拽也没把旧锁扣搞松,要不是怕萧空发现,气得她差点想踹烂柜子。最终,凌渡深强忍躁意,不得不动用她为数不多的法力撬开锁扣。 寥寥可数的信件,随着柜子拉开而呈现出来。 脸上不自觉露出失望的神色,原以为柜子里藏着些什么重要物品,凌渡深手一抬准备合上柜子。 等等…… 摆放顺序不对! 新旧混杂的信件,不是萧空一贯作风。 除非这里,已经有人动过手脚了。 啧。 【渊空启】/ 真是奇怪的称呼,“博,博。”沉稳的心跳声慢慢响起,凌渡深瞬间加快浏览速度,也没心思吐槽什么了。每看完一封信,信纸折痕的程度愈加起皱,最后一封信纸甚至被她的指甲扣穿。 “很好。” “大骗子……” “原来,我也输了……” 凌渡深笑着把全部信件付之一炬,火光犹如百年不遇的流星划过夜空,绚烂绽放。 次日清晨,远处的院落躺着本该按时啼鸣的公鸡却成了一具尸体,不但头部变得扁平,而且四周分布着它零零星星的血迹,俨然成了小型凶杀现场。 迟迟未听见公鸡啼鸣,住在附近的邻居继续入睡,享受片刻的安宁。 唯有一户宅邸,动静最为吵闹。 舒儿、静儿低头站在厅里大气不敢喘,她们也没想到,居然让一个没有法力的小孩消失在眼皮底下,足足一晚上寻不到。何况,她们还是从小接触凌渡深,深知她的脾性习性也依旧寻不到人。 萧空阴沉着脸,握紧手中的神牌。 “凌渡深,滚回来!” “不回来就……” “砰!” 凌渡深跳下屋檐,甩甩鞋靴沾染的泥土,手捧一束鲜花举到萧空唇角边,声音上扬道:“早上好啊,大美人~”萧空拍飞鲜花,眼眸冰冷注视凌渡深。 “去哪了?!” “若有一日遭受伤害,你该当如何?顽劣不堪!?” “哦?大人这是担心我呢?有多担心呢?还是说,大人知道有谁想要伤害我?” 没在意花儿去处,凌渡深给自己倒杯清茶,一饮而尽。 萧空揉揉眉心,尽量放软口吻:“你既无法力更无人在旁护着,万一被人抓去牟利呢?”凌渡深装作一切无事发生,扑进萧空怀里蹭。 “有大人在,怎么会出事?就去河边赏月而已啦。” “……” “荒唐,赏月何不能让舒儿在?”把怀里的人儿拽出来,仔细端详全身,确认没有损伤才搂回来。萧空低声细语,“深儿乖,下次出门至少让一人跟着。” 凌渡深笑笑:“不好。” “……” 拒绝完,凌渡深主动脱离怀抱抖抖衣袍。 萧空一怔。 “现在是宣武十八年,我都独立生活十一年十一年诶,还不能照顾好自己?大人可别真把我当成七岁小孩,说不定我比你大呢。” 萧空盖住半边脸,眼眶泛红:“其他随你,唯独安危不能退让。” “……” 美人计!妥妥的美人计! 啧。 扣扣手指,凌渡深别扭地靠近萧空,亲自把她的手搭在自己后腰上,重新抱在一起。 “小气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日后你想做些什么告知我,我尽量抽空陪你,好么?” “哼。” 大骗子…… 惯会耍骗人手段,心肠果然焉坏儿,连鬼都不放过。 今天重温以前常吃的食物,很香,但终究没有以前吃的时候那种滋味。但,还是非常推荐的,满小饱的肥汁米线,超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 22 章 第23章 第 23 章 官衙内,人潮涌动。 一来,女子军便挤占完萧空的周边位置,对遇袭事情述说不停还想萧空夸赞她们的勇气。 怀红却脱离人群,拍拍凌渡深脑袋。 “?” 凌渡深歪头:“嘿!胆子挺野的,拍我头?”怀红收起木枪插回架子上,才与凌渡深坐在最高层的石阶,一同眺望着远方被拥簇的萧空。 “恩人先前说喜欢高冷威猛...冰山大美人,我猜,恩人口中的大美人是指萧大人吧?那你如今失落,也是因为萧大人?” “小孩子一边去,瞎猜。” 有意识起,怀红就靠着看父亲、奶奶、娘亲的眼色长大,稍有不如意挨一顿打都是家常便饭,只有哥哥会挡在她面前拦下挥舞的棍子,更只有哥哥会偷偷拿点鱼肉,给她补身子。 可近日哥哥来找她时候出奇地带上一个女子,介绍给她认识。哥哥每每望向女子眼神都无比温柔,就像之前凌渡深望向萧空那般。 “喜欢就大胆上,否则萧大人嫁给别人了,恩人哭都没地方哭去。” 凌渡深双手向后撑,轻笑:“哦?那你说,她会嫁给谁?” “夫子口中的青年才俊?” “扑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大笑,笑得怀红不知所以,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不敢张嘴询问。 “萧空不但是千灯镇的鬼官,她还是景明国最得宠的长公主,那该是多好的青年才俊能迎娶她啊?就算有,也得防范政敌是否会使下绊子,一路斩杀障碍闯过来了也得看陛下、萧空是否愿意同意下嫁了。” “公主?皇帝的女儿?” “对啊。” 怀红试图理解话语意思,但又察觉有哪里不对劲:“可,可是....你跟他们处境比还多一大截困难,恩人你怎么不着急?” 凌渡深玩味笑出声:“非她不可?我不能爱别人?怀红,你最初不是吵着想要嫁给我,不如现在就嫁给我吧?明日下聘,后日入洞房。” 怀红打哈哈:“恩人真会开玩笑。”悄悄挪动身子,试图拉开点距离。 凌渡深没管怀红的异样,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一步一步走向萧空。 “世俗规矩可困不住我,毕竟,一个孤魂野鬼哪有什么枷锁?” “谁娶她便杀谁,来一千便杀一千,皇帝老儿非要强行赐婚,便换个人坐坐。” “萧空她……这辈子,都是我的!” 青天白日下,太阳不间断散发光芒,怀红仍觉寒冷如坠深渊刺激得胳膊的寒毛倒立。即使凌渡深已经远离自己,安静地站在人群外等着萧空,那股寒意并未消退。 好一会儿,萧空终于解决好女子军的事情。 “跟怀红聊好了?” 凌渡深点头,张开双臂:“嗯,抱。”萧空摸两把脸颊肉才托住她双腿抱起来,腾空颠颠,确认分量变重后满意地笑了。凌渡深按住萧空略微上扬的唇角,“嫌我胖了?” “并无。” “大骗子,说谎话都不打草稿。” “打草稿……此话为何意?” “啧。” 圆圆的小手尽力张开五指,一把捂住萧空嘴唇,学她惯用的腔调:“安静。”萧空额头蹦出一根青筋,“手不洁净,还敢碰我?” 凌渡深:“嘿嘿,这就是骗人的代价。”手又往脖颈边蹭,惹得萧空‘狠狠’拽脸颊肉,惩罚她不听话。 打打闹闹中,两人走入官衙开始处理公务。 “唰唰!” 悬挂衙内的黄历不断被人一页一页撕去,千灯镇的人们迎来了气温骤降的正月,以及从京城出发且本该在上个月抵达千灯镇的东厂厂卫。 凌渡深手捧暖炉窝在躺椅打瞌睡,脑袋像个啄木鸟一点一点捶桌子边缘。而萧空一边提笔写字,一边执着软布垫在那,免得磕伤她额头。 忽然,关严实的大门被打开,寒风随着外来人偷溜飘进来,冷得她身体一哆嗦意识被迫清醒。 “?” 东厂刚来就给萧空下马威,礼仪也不做,倒像是大爷来逛自家后花园,碍了他们走路的椅子通通踢翻。 “圣旨到!” “鬼官萧空,出来接旨!” 萧空默不作声离开位置,利落撩起官袍双膝弯曲跪下,挺拔的背脊撑起她垂下的头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千灯镇乃是景明国一国重镇,兹事体大,吾儿不得妄自另设官职,扣除一年俸禄以示警醒。但,吾儿治水有功于国有大智,特允官衙之内可增设四名七品校尉统领女子军,年俸八十八石大米,其余者无官无品。须谨记,东厂历来与官衙共管鬼界,若有下次,剥除官职即刻回京。” “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空双手摊开。 为首厂卫并不递过去,反而翘起尾指细细观赏他的长指甲。 “接下来的时日多有接触,洒家便善心大发赠句消息,陛下可是因为你私自处置厂卫,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宫里无人不寒噤,呵呵呵呵~” 圣旨随着厂卫转身,不受控制的掉落地面摊开,通篇金黄黑字端的伟光正,其背后却污秽爆仓。只字不提赈灾后续修建事情,若无凌渡深一力削去飓风的大半风力海浪,千灯镇焉能存在?周边的县城焉能存在? 如若飓风侵扰……还有下一次呢? 大饥…… 大旱…… 易子相食…… 萧空抿唇,侧头望着圣旨久久不起身。 “唰唰!” 凌渡深收起圣旨后抛到萧空案桌上,也没出声,只是走到萧空面前搂紧,好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身上。 “凌渡深……” “我在,鬼官大人。” “我是不是很失败?我谁都护不住,还总让你为我牺牲……” “怎会?” “大人如果是失败者,那放眼景明国遍地是废物了,比如我,成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挨娘亲训,哪怕长大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凌渡深退开半步虔诚地单膝下跪,仰视萧空,语气坚定道:“这样的我能为大人牺牲,何尝不是我的荣誉呢?千灯镇也没大人想象中那般容易压垮,家家户户养些鸡兔先满足口粮,官衙再组织百姓、工匠修建堤坝。这些,不都是大人早就想好的谋略么?” “……” 萧空轻轻摸凌渡深的脸颊:“顽劣,又乱翻文书。” “哼,是它自己摊开让我看的,与我无关。” “好好,与你无关。” 舒儿适时递上洁净的丝巾,萧空抱起凌渡深后才接过丝巾,先细细擦拭她的膝盖灰尘,再擦拭官服的灰尘。 注视两人已久的安柏,起身拱手:“萧大人,安柏愿意加入女子军,倾尽毕生所能为萧大人效力,一生追随萧大人为民请命的宏愿。” “抬头。” 安柏摇头,反而学起她娘那一套直直跪下,俯首。 “萧大人若不应允,安柏便不起身。” “没有品级,你真愿来么?” “愿意!” 萧空托起安柏臂膀:“保留官衙的官职,我允你空闲时候参与女子军事务。” “萧大人,我……我想与女子军同住,还望大人成全!” “准。” “今晚回去同安夫人说声,别让她担忧。” “是!!” 一家欢喜一家忧愁,凌渡深被萧空揪着耳朵压在案桌上练字,即使写出的字丑出天际。 “啧……” 凌渡深故意装作手拿不稳,笔杆猛地甩到过道中央,语气茫然:“诶呀,它……它怎么离开我手心了?”萧空叹气,“写完这一篇,便放你离去。” “啧……” “我都成鬼了还练字,又不用上京赶考。” 萧空把新的笔重新塞入凌渡深手里:“如有一日,你在外失了声色还能凭字寻人相助。”凌渡深抬头,无奈地拍拍萧空下巴,“寻常人遇鬼跑还来不及,能帮助?” 有那么一瞬间,萧空的手指变僵硬,写出来的字体也失了该有的风采。 “无妨。” “你写我名字并许那人重金,她定会助你。” 凌渡深依旧丢开笔杆,吞咽唾液,偷偷与萧空十指相扣,天真道:“大人看好我,不就好了么?”见萧空不回话,反而把头也枕在她胳膊,反复磨蹭好沾染上更多属于萧空的气息。 “傻……” “大人最傻。” 这样幸福安逸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凌渡深主动请命参与女子军的管辖教导,只因她发现自己在射箭方面极有天赋,拿着王伈芝赠送的前朝弓箭,头回射箭便精准命中三百米开外的箭靶靶心。 就在一声声欢呼声中她捕捉到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便决定深入参与。 当然,那天晚上。 凌渡深为磨萧空同意,付出了极重的代价。 但..... 凌渡深本人义正言辞地拒绝透露,任何关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次日下午。 凌渡深骑着毛驴晃晃悠悠来到山上,身后跟随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子军。 “恩人,可是要我们巡山?” “不。” “是要你们打猎,太阳落山前谁打的猎物最多,便可以赢得我今晚全部教导时间。” 此话一出,原本聚众嬉笑的女子军立马不笑了,各自拧着自己的弓箭四处快速散开,只剩下怀红一个人不走。 “你怎么不去?” “萧大人有令,出官衙后不许让恩人一个人待着。” 凌渡深真想翻白眼,如果她还有眼球的话。 第24章 第 24 章 见女子军彻底分散后也就不继续保持正经模样,凌渡深懒洋洋地伏在毛驴脖颈间,手脚自然垂落。 “怀红,你觉得萧空为人如何?” “极好!” “千灯镇有萧大人简直是我们镇民的福气,我们都梦想自己有朝一日成为萧大人那样的人,照拂更广大百姓,也让无家可归的人有地住有粮吃!” “所以……不止我,她们也很羡慕恩人能日日与萧大人亲近,且同住在一屋檐下。” “哦?” 凌渡深抬头,言语低沉:“羡慕归羡慕,如果你们敢靠近……后果自负。”怀红身影一顿,带着些许无语,“先生说我们这种感情是仰慕,仰慕!迂腐的恩人,仰慕可不是指男女之间的情爱。” “那也不行。” “我不同意。” 怀红寻了一处干净没有泥泞的地,开始抬脚挥拳练武术,边练边喘气反驳,“恩人不同意……不算数,得要,萧大人应允那才算数。我们若是恩人,非时时刻刻缠着萧大人不放,我们才不会朝萧大人闹性子。”凌渡深挺直腰背,“嗯?再说一次。” 耍拳耍起劲的怀红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捂嘴,疯狂摇头。 “我敬你们理想,不代表你们有资格肖想什么!” “但凡敢越轨动一步……萧空来了你们都活不成!” “好自为之!” 凌渡深生气甩袖,也不等散开的女子军射猎回来,拉紧缰绳便使唤毛驴往山下路走。怀红眺望逐渐消失的背影,心生落寞,坐在石墩不知想什么。 山下河道边,有三四户人家敞开家门,盘起头发的妇女们正围坐在一起谈话洗菜切肉,膝下的孩童则举起弹弓相互瞄准弹射,笑声不断。 唯有角落的一人,与温馨的场景格格不入。 “招蜂引蝶....” “走了一个王伈芝,又来一群人,以后还有数不尽想求娶的人,啧,真烦。” “果然还是要囚禁起来,就不会有人觊觎了。” 凌渡深蹲在河边冲洗干净鱼的内脏,再掰除鱼头,尽管有肉里残存鱼刺也没理会,一口一口生吞鱼肉。过于新鲜现剥,鱼尾时不时扇空气。 “萧空啊,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无法,无思绪。 凌渡深终究想不出什么高明对策,骑上小毛驴晃晃悠悠踏上归途。正月时分,千灯镇虽处在最南方的地域也一日复一日寒冷,连带毛驴也不爱离开舒适的窝陪她到处动弹,走一段路便罢工泄气一会儿。 连毛驴都能朝她甩脸子…… 啧,真不爽。 索性,凌渡深绳子一抛,也不管毛驴动不动了。 “叔,XXXXX,灭了XXXXX” “?” 好熟悉的剧情套路,这是在哪发生过呢? 奇怪。 凌渡深挠头,但也没管闲事继续往前走,反正千灯镇死不死人她不关心,小腿唰唰来回摆动好不容易挪到官衙,却不见萧空。 “大人?” 面对凌厉的寒风,凌渡深默默从躺椅处拿起薄被褥披着,今晚……萧空应该待在官衙处理东厂推来的杂事啊,怎么会不在呢? 叠放整齐的书籍,偶尔被风吹起几页。 『萧空』 蘸蘸墨汁,凌渡深歪歪扭扭写下萧空名字。写一次并不能满足她,于是乎,足足一卷轴长度的大小全写满萧空二字。 字迹也从一开始的潦草,练成依稀可见的端正。 【我们若是恩人,非时时刻刻缠着萧大人不放,我们才不会朝萧大人闹性子。】 怀红下午说过的话突然闪现脑海中,握住笔杆的手慢慢收紧,而纸上的墨汁渐渐凝聚成黑海。 她的性子,真的很差么? 她的存在,真的很打扰么? “啧。” 凌渡深一脚踹翻躺椅,放在上面的卷轴随之滚动,连带被褥亦被丢在地面不肯披着,扬起的墨汁四处飞溅。 唯有萧空的案台,意外成了唯一不凌乱的地方。 “滴。” “滴。” 凌渡深坐在石阶不停甩小石块,非要与雨滴比试看谁先压垮小草,丝毫不在乎雨势变动开始从另一边淋她下半身。碗口大的雨滴砸弯小草脊椎,雨滴滑落草尖时一弹竟飞至漆黑的鞋靴表面。 “二小姐。” “天色渐晚,大人特意派奴婢来接您回府。” “?” 来者,居然是之前帮她牵毛驴的侍从。 “她为什么不亲自过来?” “大人正处理东厂要事,至于细节……奴婢不清楚,您可以回去询问大人。” 萧空怎么会提前知晓她在这里,好生奇怪,但话说到这份上,凌渡深没过多猜疑跟上了侍从步伐。 附近街道的店铺早早熄灯关门,路人行色匆匆,就连驰行的马车寥寥无几,叫卖声也几近全无。 安静极了。 “二小姐,雨势大,请允许我为您撑伞。” “哦。” 刚把伞柄递过去,“噗!”漫天飞舞的玄色粉末犹如一张网迎面罩住凌渡深。 最先到达的折磨是失明加魂体侵蚀,凌渡深尚能杵在原地不倒,但这些不过是前戏,鬼气失控接踵而至,头部开始发热发痒,唯有抓挠眼眶才稍稍缓解精神疼痛。 “你要……” “干什么?!” “我啊?我来给苏焱报仇折磨你啊,当真法力大减神智也失了。” “苏焱?你是东厂的人?!” 侍从越笑越癫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不太蠢!!萧空……活该你XXX,这鬼仆以后就归我玩了!”欣赏够凌渡深直不起腰的惨状才提起她后背服饰,唰唰几下消失在街道。 凭借仅存模糊不清的意识,凌渡深感受到身体晃来晃去,时高时低,好似奔向山头。 『凌渡深,训练完该回萧府别耽搁太晚。』 大人在呼唤她,可惜,她动不了…… 树叶和雨滴哒哒唱二重奏,嗡!凌渡深颅腔内的杂音爆发式增长,成千上万的人声争相斗唱,谩骂、吹捧、讨好、求欢,吵得耳朵生痛。 不得已下,凌渡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捅破耳膜,血迹渗出,但声音好歹减弱不少。 虽然不吵了,可是她的嘴巴却异样发痒,上下两排牙齿相互摩擦打颤,好想咬一口,咬什么都好,快让她咬一口…… “噗!” 软糯的肉感! 凌渡深瞬间张开嘴猛烈撕咬口腔的肉,那块肉挣扎越厉害证明肉非常鲜活,欢喜还来不及,就更不可能松口放肉走了。 啊…… 入口即化,肥美多汁,比那甜糯的鱼生好吃多了。 不对,哪里来的肉? 东厂、苏焱、报仇、侍从……侍从!该死,侍从绑架她到山那边,她到底想干什么?不对,不对,肉,她口里为什么会有肉的存在? “?!” 不,不能让萧空知道她吃了什么! 凌渡深不再啃咬,甚至尽可能张大嘴巴把肉吐出来,“呜呜呜呜!”出口被堵住,肉也就无处可吐。情急之下,凌渡深为了脱困重新张嘴咬的更大更深,狠狠拽下一大块肉,在半空,撒满碎裂的皮肤肌理组织。 “帕!” 脚,黏糊的地,她站着!太好了! 又一包粉末。 “啊啊啊啊啊!!!” 哀嚎声中,原本圆润的手指头一点一点生出尖锐黑色的长指甲,唇齿间嘀嗒嘀嗒流着黏稠的唾液,想要嗜血食肉的**飙升到顶峰。 野兽般沉沉低喘,胸腔上下上下大幅收缩伸展。 真愚蠢…… 她就像条失智废狗,居然被东厂的人反复按在砧板摩擦,任人宰割,简直不可饶恕!! “啊啊啊!!” 咆哮声很快传遍整个寂静的山谷,给尚在山谷听声辨位的女子军更为精确定位。 “快!鬼仆还在残杀村民!” “是!” 茂密山林间,怀红率领的小分队都铆足劲飞奔深处,她们必须赶在鬼仆再次杀人之前,制止这场屠杀。“当心!是鬼仆!”面对浓郁成团的鬼气,怀红大声喝停所有人行动,怀揣粉末,一个人靠近黑团。 “救我!呜呜,有没有人救救我……” 注意力瞬间被树干旁的侍从吸引,怀红赶忙跑过去,“我是女子军,莫怕。可否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等等,你……你是不是萧大人的侍从?”侍从苍白着脸,无力点点头。 “滴、滴、滴。” 怀红顺着滴声望去,只见侍从的右臂仅剩白骨,骨头光滑的不剩半条肉筋,呼吸一滞,想也没想就朝黑团洒官衙特制研发的粉末。 “吼吼吼吼!” 凌渡深感受到更加刺激的粉末,原地一蹬,瞬间移到怀红面前死死掐住她脖子,巨大冲击下,怀红被迫躺在地面。 “恩人?!” 怀红惊呼。 “啪!” 一低头,嘴里的烂肉随着惯性倒在怀红瞳孔,腥臭味刺激她从震惊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发出她人生中绝无仅有的惨叫,“啊……啊啊啊!” 其他原地待命的女子军不再站着,纷纷朝怀红奔去。 “不!” “别过来,你们去找萧大人!!” 女子军没有犹豫,脚尖一转,听从怀红命令奔向萧府。 “萧……” “萧空……” 凌渡深无意识喊萧空的名字,许是感受到安心,渐渐松了掐怀红脖子的力度,怀红两股颤颤,却再也不敢洒粉末惹怒凌渡深,转而打起感情牌。 “恩人,我是怀红。” “……” 没反应。 怀红不死心:“萧大人尚在府里等你回去,我们一起回去好吗?” “萧空……” 第25章 第 25 章 怀红发现喊萧空名字,凌渡深会有反应,继续耐心哄道:“来,我带你去找萧大人,对,去找萧大人。”凌渡深歪头,鬼气不复躁动。 “不见……萧空……” “?” 凌渡深捂住头部,企图离开此地,泥地被踩得一块深一块浅。忽然之间,怀红不知自己该是拦下凌渡深,还是照看唯一幸存者的侍从。 侍从察觉怀红的纠结,主动开口:“拦下……她,别再让她杀人了!否则,大人的名声……该置于何处?!” 对。 不能再让凌渡深犯杀戮之禁,继续乱杀无辜百姓! 追到一半,凌渡深忽然提速跑动,再也不见了踪影。 “恩人!恩人!” 无论怀红如何大声呼唤,山林只回荡她的嗓音。 “哒哒哒!” 林中奔袭不止她们两个人,还有萧空。 “凌渡深,出来见我。” “遇事就逃,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出来!” “砰!” 凌渡深从十米高的树枝一跃而下,稳稳跳落后却在扣弄她的食指,闭紧嘴巴,低着头不敢望萧空。 “过我这里来。” 凌渡深微微摇头,甚至退缩。 “三。” “二。” 在一到来前,凌渡深终于肯闪现在萧空的鞋靴边缘。 “吐干净了么?” 凌渡深乖巧地点点头。 萧空单手提起凌渡深,搂在怀里,与自己共做一匹马。 “从今往后,我去哪你就得待在哪。” “哦。” 凌渡深:“我……我没想吃她的,是她自己主动把手塞进我嘴的。” 萧空:“我信。” 惶恐不安多时的阴影,一下子消散。 凌渡深施法调换了位置的方向,没管身上污渍,自顾自搂紧萧空腰肢,埋首。 “她是东厂的人,但不知东厂那群混蛋密谋什么,居然敢打起大人主意了,哼,不知死活,仗着大人善心就污蔑我!” 萧空单手托住凌渡深脑袋:“对不起,我来晚了。” “……” 凌渡深哼哼两声,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不对啊,我中计了才知道她身份,大人是怎么提前知道的?”但回应她疑问的,只有树叶的晃动与马儿的踩踏。 一路奔袭,女子军全部聚集在山谷底下的村庄。 “大人,她,她是祸害村民的杀人犯,大人不能徇私包庇!” 年纪稍小的姑娘冲出队伍,颤着手指责,眼里尽是对凌渡深安坐在萧空怀里的不忿。 凌渡深半转身,双手一摊:“你哪只眼瞧见我杀人了?还是你找到证据证明是我杀的?我想杀人需要动嘴一个个啃么?况且我现在连法力都无,我靠什么杀人?别人不搞我,都算我幸运了。” 四个质问,恍如一盆凉水浇在姑娘的头上,这才慢慢反应过来。 对啊。 短时间残害一村的村民,岂是小孩身形且无法力的凌渡深能做到。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也拿不定主意。 萧空扫视一圈,确保没人落单:“女子军听令,守好村民尸首勿让凶手毁尸灭迹,不得让无关之人靠近,即使来者为村民亲人,直至官衙的仵作完成验尸方可允下葬入殓等事进行。另外,你们也需时刻保持思索,勿让以后重现今日大错酿成冤假错案,或是把你们性命搭上其中。” “属下遵令!!” 几十声响应,震飞了满山的鸟儿。 先前质问萧空的姑娘,举高手,等萧空点头示意了才开口:“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懂。” “请讲。” 姑娘:“到底是谁想要陷害她?陷害鬼仆,又可以谋些什么?” 萧空耐心解释:“千灯镇不比其他城镇,背靠鬼界使得可谋利益甚多,便也吸引景明国上上下下无数人趋之若鹜,凌渡深代表着官衙,而官衙一旦出了事失了民心,鬼界管理就该顺他们的意愿为所欲为。届时,百姓该遭苦了。所以……你们肩上的担子很重,要牢牢守着千灯镇与鬼界,我希望有朝一日,千灯镇不再有因利谋害的事情发生。” 怀红一声喝令:“谢大人教诲,属下必当竭尽全力守卫千灯镇!” 身后一群人纷纷低头拱手:“谢大人教诲,属下必当竭尽全力守卫千灯镇!” 萧空点头:“很好,各自分队散开,如有可疑情况立即通报。” “是!!” 等四周彻底没人后,萧空摸着凌渡深有些透红的脸颊肉:“吃饱,精神都好很多了。”凌渡深诧异抬头,久久不语,又默默低头,“大人不应该这样,会玷污你的名声。” “既是害了你,害回去也实属正常,何况是她亲自喂予你吃。” 凌渡深抓起萧空的手腕甩了出去,压抑怒意:“大人,你不该赌一个失去控制的鬼仆嗜血习性,万一发狂伤到你该当如何?!”本来做好被质疑、被指责的准备,不按常理出牌的招数还是打得萧空一愣一愣。 天地星辰,哪有意中人懵懂的心璀璨? “傻。”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日后不许妄议皇室,以防生出事端。” 凌渡深抓住言语的漏洞:“哦,说大人就不用负责咯?”萧空放松身子,压住乱动的脑袋。 “顽劣。” 清晨微亮,太阳顶着翘起发丝,勉强醒来。 村庄外围已然聚集不少闻风而来看戏的达官贵人仆从,个个站在原地垫高脚,免得自家主子少了什么重要信息。 “诶嘿嘿,如何,老弟赌不赌?” “赌,谁输了罚纹银一两!” “我出纹银三两!” “去去去,添乱,千灯镇何人不知你家主子与东厂关系密切,让你赌岂不是羊入狼窝。” “此言差矣,现今掌事的主儿可不是原来那批人了,要不然我家主子也不用派我来这里瞧瞧了。” “哒。” “哒,哒。” 萧空驾马出现聚集地,高高在上地俯视众生。 “不知各位来这,所为何事?” 领头组成赌局的年轻男子,背后传来一股力量,直接被推至马头前,他若是没那么紧张,还能细细感受马儿呼出的温热气息。 “鬼官……大人,小的,小的想问……村庄里的人是否被……鬼……” 萧空冷冷地盯住,男子口齿更加不清,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关乎村庄一事详情,调查清楚后,自会贴在官衙外的告示。” “各位,请回。” 吃了闭门羹,这些仆从依然站在原地不肯离去,见此,萧空甩甩衣袖拉缰绳,自己驾马离去了。 “死婆娘。” 人群中,有个矮子不忿道。 “咻!!” 一支利箭从天而降,瞬间破空射穿矮子膝盖,人也被利箭的冲力带趴地面,疼得他呜哇乱叫骂天咒地骂身边人,却不敢再骂萧空。 大树上,凌渡深收起弓箭。 不知死活…… 真想杀光他们…… 第26章 第 26 章 很快,村庄外迎来一大批穿着官服的东厂,势头汹涌地踹开围观仆从,整出干爽安静的小道来,地面铺设了长长的白地毯,最前方还有厂卫调整位置长度。 “公公,路已铺好。” “嗯。” 迎着众人惊异、畏惧的目光中,齐盛掀开帘子走下马车。 东厂么..... 刚好,算计我也该付出代价了。 凌渡深再次拉弓瞄准齐盛的头颅,箭矢抖动,一旦命中必定逝世。 “约好的时辰已过,你真是去洗漱?”这时,神牌忽然呼唤,令她分神片刻,待精神重新聚拢时候已经错失射杀齐盛最佳时期。 不得已下,凌渡深泄愤地把箭矢对准齐盛留在轿子旁边的心腹,拉弓放箭一气呵成。 目睹厂卫中箭倒下,大呼小叫吸引在场全部人的注意力,才慢悠悠收弓跳下树,闪现回到萧空身边。 “去哪了?” 凌渡深举起一朵带有露珠的花儿:“河边,鲜花赠美人,不知美人喜欢否?”萧空注视着凌渡深裤腿边的淤泥,轻笑,“小骗子,谁教你油腔滑调?” “大人教得好,属下便学会了。” “我……属下?” 静儿神色叵测地在萧空耳语几句,便立即退出院落,萧空挑眉,用剑柄顶起凌渡深下巴。 “滥用私刑,可是想罚抄经书?” “大人教得好啊。” “嗯?” 萧空眯起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凌渡深头一歪转眼就换上干净的裤子,这才跳到她背上肆意地嗅体香,“东厂的人来了,先收拾他们吧。” 说曹操曹操到,齐盛大摇大摆走进院落,手心还拽着一包粉末。 凌渡深屏住呼吸,身体微微发颤,萧空却误以为凌渡深被这药粉折磨得苦失了胆,本就没好脸色,现下更是差得很。 “好狗不挡道,快滚。” 齐盛阴笑:“鬼官这是不欢迎洒家啊,可你又能把洒家怎么样?信不信,我再请你身后的鬼仆多吃一包小孩的零嘴?” “……” 萧空安安静静地松开手指,安安静静地甩出小刀,空中上演一段血花的舞蹈,齐盛惊恐地紧盯自己失去手掌的臂膀。 “滚。” 凌渡深也不嗅体香了,探个头出去:“哇去,大人威武霸气啊。”常年平稳的脸不自觉多了弧度,萧空托住凌渡深屁股,“但你不许学。” “哦,那我能问个事情不?” “问。” “大人可有秘密瞒着我?” “并无。” 凌渡深凑近耳边:“真没有么?” “没有。” 没心没肺的笑声传遍院落,“大人坦荡。”凌渡深轻撩萧空垂落的青丝,“但我听客栈那些来千灯镇行商的人说,景明国好像有个祖辈驻扎边境的异姓王爷,他叫什么来着……” “这不重要。” 齐盛瞟见两人把他当隐形存在,怒火中烧,右手袖子一抖,拼尽全力对着凌渡深抛掷新的粉末。 “咚,咚。” 心脏狂跳,齐盛快意极了,就在他准备观赏凌渡深狼狈之姿好借此挖苦,动静却放大数十倍,刚想低头查看情况便彻底失去视野。 “没道理,他的心居然不黑。” 把凌渡深稳稳当当按在木椅。 萧空腾出手揉揉眉心:“凌渡深,如今正值纷乱时期,你莫要再肆意妄为,任是他欺你也该过了风头再讨罪。” 凌渡深收回法力,闪现,一脚踩烂齐盛鼻梁骨。 “你耐性好会谋划所有……但我不是你,我不想等,更没有必要等!” 又一脚,踩碎了心脏,浆块与血液溅得四处都是。 凌渡深默默回头,原本空无一物的眼眶重新生出了摄人心魄的红色眼眸。 她虽然下手没轻没重但也知分寸,射杀的两人也只是京城来的百户厂卫,不算最高官职。至少,她要给东厂这帮老阉狗来个下马威除除嚣张。 看着就恶心。 “咔嚓!” 神牌内部分裂出四条缝隙。 “托她们的福,法力逐渐回来了。怎么,这个表情看我干嘛?哦,是我忘了,咱们的好大人心地善良为人正直无私,最是看不惯我这种恶劣粗鄙之人。” 萧空:“……”沉默中,手指抚上凌渡深眼眶,细细感受眼球滚动的触感。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凌渡深烦躁地闪现院落外,碰到碍她行走的东厂厂卫也被她赏了一脚,直接飞到树上陷入昏迷。 “咕咕咕咕……” 缓缓流动的小溪,水温远比夏日的温度冷上许多,凌渡深倒自然挽起裤腿褪去鞋靴,双脚直接伸进溪流,然后仰躺在石子边上赏日景。 接下来干什么好呢? 钓鱼?喂狸奴?抑或是游泳? 啧,都好无聊,睡觉算了…… 凌渡深将自己一颗眼珠挖取出来,冒着鬼气的红色瞳孔仍然随着她注视的方向蠕动,挠得她手掌心发痒,“不祥之物,你怎么还不死。”瞳孔可没管她念叨什么,继续按照本能蠕动。 罢了,若是碾碎它,吓坏萧空就不好了。 默默地安装眼球进眼眶里。 “啊!!!” 山林传来一声刺耳且恐惧的惊叫,凌渡深只是把翘起的双腿踩回水中。 “老子我躲在山上多日不曾开荤,小娘子心善,不如让我吃上一吃?” “别别……不要!!!” 溪流重归平静地流淌,再无生物。 土匪眼瞅着自己快要摸上柔软的胸脯,口水吞咽一遍又一遍,“砰!”刹那间,他的身体就跟陨石坠落重重砸进土坑,但他意志顽强,断了脊椎骨还能张开嘴求饶。 “小的错了!不知她是鬼爷的……” “只要鬼爷放我回山寨里,小的一定让老大拿出最好最名贵的酒酿、香火招待鬼爷!” 嗯? 凌渡深低头一望,蜷缩角落的竟是昨晚啰里吧嗦举手提问的女子军,那股声讨正义的气势都无了。啧,东厂又在搞什么鬼。转身闪现,准备一脚踩他脑袋,发现自己并没有穿鞋靴便停在半空,直接用法力提着他身躯抽离地面。 “凌……大人,我,对不起……” “跟我回去,拿出你昨晚的气势亲自审讯他。” “是!” 顾不上拍拍身上的尘埃,姑娘只抹去眼帘吊挂的泪珠,快速小跑跟上凌渡深步伐,“凌大人,谢谢你!” “安静,别吵。” 她可以吵别人,但别人不许吵她。 “不管你们以后去到了哪里,都不能忘记萧空的恩情,没有她就没有你们今天。凡是我活着,知道你们没有做到无条件拥护她,你们就没必要见到明日的太阳。” 姑娘坚定点头:“绝不负萧大人!” “最好是。” 为了快点赶路,凌渡深挪出些法力托着姑娘穿梭,否则,以她们行走的速度,走到天色乌黑也未能赶回萧空所在的院落。 “砰!” 土匪再度砸进地面,硬是给院落造了个坑,姑娘则在法力消除前,顺滑地站在地面。 “东厂假扮土匪猥亵她,能交差了吧?” “对了。” “由她审问能更好拼凑出事情。” 萧空心情颇好地揉揉凌渡深脑袋:“全依你。”凌渡深终于能翻个萧空能看见的白眼,“什么叫全依我,这分明是最好的处理办法,说得跟什么似的,我可是你妹妹……” 上扬的唇角垮了,俨然成倒八字。 “妹……妹?” 凌渡深淡淡笑着:“对啊,我现在才想起来,我们的关系皇后娘娘可是在宴席上承认过得,胜似亲姐妹的干姐妹哦,大人不是一直都把我当成妹妹么?上下属加干姐妹,正好,关系亲上加亲。” “……” 院落内,一片安静。 飞速瞥了一眼萧空平静的脸庞,舒儿立即暂停书写记录的活,捧着卷宗逃离是非地。 凌渡深好似不觉有什么,扯下脑袋的手,自顾自从布袋内掏十几根香烛,点燃,坐在椅子‘享受’食物。 “我……没……把你当妹妹。” “没有。” 第一次生疏,第二次否认就利落许多。 这下,饶是不懂情事的姑娘,也蹑手蹑脚逃离院落。 凌渡深:“我当你是姐姐,从来如此。” 萧空:“抬头,看着我说!你只把我当……” 凌渡深依言抬眸:“姐姐,你是我此生最为敬仰的姐姐,勤勤恳恳地肩负属于你和不属于你的责任,甚至在别人都受不了我的脾气,你却像娘亲一样接纳我。所以,在我心中,你早就是我的亲姐姐。” 萧空:“……” 又一阵沉默,对峙的硝烟弥漫四周。 “很好,滚!滚回府邸的厢房!永世别出来了!” “是,妹妹听令。” 萧空:“……” 待人走后,萧空松开拳头,才发现自己指甲缝里堆满凝固的血块,没喊侍女来包扎,反而对着坑里的土匪笑了。 口头上答应萧空待在府邸,实际上,没走几里路,凌渡深避开了驻守的人员耳目,重新折返回院落附近,寻了一处高地躺着。 人群叽叽喳喳,听声音,与先前比貌似多了好几批打探的探子。 凌渡深变出一朵花,边撕边念叨:“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喜欢……不行不行,不能喜欢,萧空前世是不是狐狸投胎的。” 第27章 第 27 章 若要论放下,她其实做不到,因为当她听出萧空的言外之意后,扮作负心汉的戏差点就唱不下去,何况是真正的、彻底的放下。 冤孽么? 凌渡深不信邪,继续变出新的花朵:“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喜欢……啧。”连朵不知的花儿,都揭示她**裸的喜欢。 思来想去,别无她法。 终归,不舍得。 像是无事发生般闪现回院落,凌渡深变回原来的身形,一拉,将萧空揽入怀中,头枕在肩窝,“姐姐在想什么呢?”萧空舔舐唇齿流淌的血液,并不回答。 凌渡深收紧力度,仿佛要把萧空嵌进自己身躯,放任私心制造片刻的温存。 向来话多的人,此时,却乖乖合上嘴专心搂抱。 如果上天能赐她一瓶彻底遗忘所有记忆的药水,她一定不会犹豫喝完,绝了本不该出现的肮脏龌龊心思,引得萧空也如此挣扎人伦,都是她不好。 白青色的手指不知死活搭在双唇,顺着纹路来回摩擦许久,摸干了仅存的湿润。而后,继续朝上摸,先是高挺的鼻梁、平滑的眉毛,再是脸颊,最后到发丝。 模仿萧空惯常的手法,揉搓回萧空,乱了那一丝不苟的发型。 滋味嘛,挺不错。 凌渡深泄了气,一味埋头拥抱,手像藤蔓缠紧萧空。 如果再多一个如果,她真想许愿时间定格在这别走了,她们可以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做,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可言。 “等事情解决好陪我烤羊腿吧,像从前那样,我烤你吃,好不好?” 一滴泪水浸入肌肤,凌渡深越发不想放开。 晨曦到黄昏,即使有侍女点燃几盏灯,也并不能完全照亮院落各个地方,比如两人所在地方如今一片乌黑。 “好……” 凌渡深笑了:“不如姐姐烤给我吃吧,好久没吃过姐姐的厨艺了。” “好……” 得到承诺,凌渡深非常愉快地松开手,闪现在萧空面前,手指一叉勾起她唇角,“笑笑才行,不能老垮脸,不然不好看了丑丑的。” 萧空一把拍开她,侧身走进屋子。 “姐姐,我给你钓两条竹荚鱼做生鱼片吃,尝尝鲜,等我回来哦~” “快滚。” “好咧~” 侧头,倾听到‘鱼儿’具体位置,凌渡深的眼眸乱飞。 该是幽静的山里弥漫畜生爬行动静,每隔两三米便有一畜生翻滚不停呜咽,余下的尖叫卡在喉咙发不出,手心还拽着自己的半截舌头。 凌渡深踩在石块,抱臂观赏各种丑陋姿态。 但也不是没有代价,相比早上,她的身形更透明了。 “喵~” 不知哪冒出来的橘白狸奴没管血腥,支着脑袋绕圈硬蹭,但血液半分没玷污它光滑发亮的皮毛。凌渡深撑住狸奴肩膀两边,左右甩,逼得狸奴张嘴咬她。 “啧,小气,玩玩而已嘛。” “喵!” “知道知道,急什么。” “喵喵喵喵!!!” 狸奴脑袋便挨了一巴掌,凌渡深指着它鼻子:“萧空她很好很好,不许诋毁她,再说就把你炖了。”狸奴嗷一声消失,没眼看。 腾空变出一根巨大绳索,自动将地上躺的全部人束缚捆绑,凌渡深拉着绳索末端,吹起小区慢悠悠踏回去院落。 “姐姐~瞧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好姐姐~~” “聒噪,安静。” 萧空端坐屋内,饮下凉透的茶水。 “竹荚鱼就没了,但姐姐心里想要的大鱼我给你带回来了~” “!!” 上百个制式一样的土匪,仍旧试图挣脱绳索。 但…… 凌渡深扳正萧空的脸颊,额头抵着额头,“答应我一个心愿,才可换身后那批人。”萧空主动抱着凌渡深的身躯,“没有他们,我也会满足你。” 笔挺的眉眼弯了,凌渡深拥紧萧空后腰。 “还记得刚见面我跟你说过,鬼仆并不只靠神牌控制,想要永久控制还需另一道法子,姐姐不妨猜猜看?” “敛骨吹魂。” “对一半,另一半是……”凌渡深为防有心人利用,于是紧挨萧空耳畔,低语,“剥心缚骨,且需鬼仆意识清醒下心甘情愿做了才行。” 凌渡深定住乱飞的眼眸,退开些许好打量萧空美貌,同时手指弯曲以背面轻抚脸庞。 “好美。” “姐姐真是天生的美人坯子,抬手便勾得人乱了心弦,要知道京城多少人豪掷千金都难买姐姐一面,姐姐魅力太大了,大得想戳瞎他们狗眼。” “若是这般,我派人回京城给你讨个名分,如何?” “傻。” “好了,我要说的是姐姐做好准备了么?” “准备?” 凌渡深掀开面具角角,吻上那清洌的唇瓣,仅仅贴着便红透耳垂,还是萧空开了门迎客进来就座,看似主动的人却被带着走完全过程。 趁着接吻分了心神,凌渡深的手指没入萧空身躯,渡入她的精魄骨粉,全身两百零六块骨头每一寸都在分裂咆哮,但没妨碍接吻的进行。 什么世俗礼教,通通丢去海里不见天日。 去它鸭的! “嗯!嗯!!” 虽是习武多年,但萧空她毕竟不是鬼没法拥有绵长的憋气能力,差点喘不过气,若是因为此事晕了,传出去她的脸面放哪里? 凌渡深只给了萧空短暂四息的呼吸时间,就再次发起攻势,像是不知足的饕餮狂敛有关她的一切,终于夺得了主动权。 放任轻薄无礼,努力迎合凌渡深胡乱的节奏,无一不证明爱意的存在,可她不懂,这小孩怎么哭了,难不成是太喜悦了? 不晓章法,萧空唯有更迎合凌渡深的进攻。 此时天色比接吻前,亮了几个度。 凌渡深终于舍得停下接吻,顺手抹去萧空脸上残留的痕迹,“啪!”一如既往地遭嫌弃,萧空拿出丝巾抹,给自己抹完刚想给凌渡深抹。 借由亮光,萧空才发觉不对劲,抽离甜蜜的情绪。 “你!你怎白得……” 惯来不习伪装撒谎的人佯装听不见问话,再次用吻堵住剩余话语输出道,细细捻磨小心品尝,仿佛是天上赏赐的珍宝美物。 萧空暗自垂泪,伸入怀中摸神牌,正反面都变得沟壑不齐,果然多了十几条细小裂缝。 猛地推开凌渡深,萧空红着眼瞪她:“为何……你总是擅作主张!我不需要你帮我,不需要!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姐姐说笑了,我哪有擅作主张?” 院外的鸡圈传来一阵阵翅膀抖擞声响,天色也更亮了。 凌渡深丝毫不在意:“姐姐承诺满足我的要求,那我现在许愿,忘记我,明白么?你的吻已经抵了我过往所有付出,从今往后你都不欠我什么。” “不……不……我不答应。” “诶啊,其实我很知足了,放眼景明国谁能像我潇洒活了好几年,又得姐姐的怜爱,没人了,至少别的人生我不羡慕。” 像是午后嗮阳光,幽暗的魂体随着光芒一点点隐去,凌渡深颇为平静拍拍萧空手背,“这次,千万要记得忘了我,好好生活。哦对了,那王爷对你不好的话要休了他别委屈自己,不值得因他悲悲戚戚。” 泪水变成一道连续的水流,可凌渡深已经分辨不出其中真假,有几分是给她呢?里面又有几分属于爱情呢? 啊……不管了,反正她活够久了。 睡觉才是正道。 困死。 可惜,她不能陪萧空过今年的春节,连新春礼物都没备齐,也没能见证萧空带领下女子军会有什么成长轨迹呢。 啧,真可惜。 凌渡深叹气,俯身替萧空擦拭泪水,“笑笑嘛,煽情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快嘛~相识四年多,临走之前我想看你再笑一次。”不料,强挤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凌渡深无奈地吻上萧空额头,而后把下巴搁在她脑袋上蹭。 “幸好……我们不苟言笑的鬼官大人,还是会笑的哦,不然京城那帮言官又该记大人死板不像活人,似是御鬼失败弄丢了三魂六魄。” “呜呜呜……” “别哭别哭,乖,又不是第一次死了。” “要不你恨我吧,好不……”未曾说完的话成了最后的遗言,凌渡深还是没能撑到日出前,便消失世间,神牌也随之碎成千百块渣,萧空捂面,“混蛋,让我怎么恨你……” 院外一群人低着头沉默不语,尤其是怀红,鼻尖挂满泪珠。 “嗝嗝嗝!!” 公鸡啼鸣,预示新的一天开启。 所有人都有资格堂堂正正活着,活在新的一天。 除了凌渡深。 我有些愧疚,对不起各位追更的读者,生活实在有很多事情忙,但我会尽量调整自己时间努力更文,好让更新频率快些!爱你们呦!笔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第 27 章 第28章 第 28 章 方圆百里尽是滚烫的熔浆,唯独中央屹立一座极为宽敞宏伟的宫殿,上方牌匾写着---鬼王殿,下面两旁却只有泥土塑造的鬼仆守岗、巡逻。 “啧……” 凌渡深不情不愿翻个身揉揉躺僵硬的屁股,继续闭眼,假装自己是条干化的咸鱼干。 忽然,她的世界重归黑暗。 “吾儿此般不想见朕吗?” 不应。 “千灯镇爆发了一场异事,吾儿想知否?” 不应。 “她出事了。” 凌渡深瞬间睁开眼睛,爬起来抓着鬼王的衣角,“她怎么了?!”鬼王嘲讽地哼一声,慢慢蹲下,“天下女子何其多,非得执着于她?” “你少管我。” “也罢,想当年朕追你母后姿态不比你差哪里,这才被赏脸月下见一面,过去那么多年也无法忘怀那晚的记忆,天下江山来了也不换。” 凌渡深不以为然地翻白眼。 狗东西,话说得好听,也没见你少纳后宫佳丽。 “吾儿若协朕重返人间,那她便能安然无恙活到老,否则她即刻毙命,勿要仇视朕,想取她的性命或是利用她的可不止朕一个人。” “无耻!” “朕已给过你机会,想来是吾儿跌的不够深、不够痛,还不够残忍真实,不是?” 凌渡深隐忍不发,泛红了眼睛。 “朕虽不能过多干涉凡间秩序,但你可以,且……”鬼王故意卖关子停顿不讲,勾得凌渡深一拳砸地,“靠!老东西,口齿不清就赶紧进棺材轮回去,支支吾吾的!” 鬼王并不恼,为此施施然坐回专属他的王座。 “来人,带殿下去玉清池,给她好好洗身子醒醒神。” “唰啦!” 两个泥人应声从地面缓缓冒出,架着凌渡深强制带到鬼王口中的玉清池,一开门,屋子飘满烟雾立即扑面而来,冲的她肺部收缩,难以呼吸。 “够老套,玩不腻的么?” 凌渡深倚靠墙壁,放任自己窒息肺部溃烂,又因体内旺盛的生命力修复,短短一个时辰内便经历了数十次循环。 回想当初,头一次经历时恐慌地把泥土地面挖了一个大坑,差点入土,变成她真正的坟墓归处了,即使她本无身。 是了,修仙小说常论常写,可不就是道心。 虽然身处的世界不是修仙世界,但勉强算是吧,要不是因恐慌乱了阵脚,也不至于弄得把自己憋死的地步。 等等! 他说萧空出事了,走之前萧空还好好的,会出什么事情?? 啧,该死,怎么老是忘记东西! 凌渡深懊恼拍打额头,抓巴一下黏在一起的发丝,继续着手寻玉清池的出口,但茫茫的一片沙砾黄海中哪有什么出口可言。 别无他法,唯有四处狂奔好找出出口来。 脚底的沙砾逐渐滚烫,烧得她忍不住拽开衣领,好叫那微薄的清风掠走燥热。 凌渡深拖着脚,走三步停一下,时不时抹去下巴垂挂的汗水。 “真是……隔太久没玩,都不适应了……” 不知过去多久,该是干净红润的脸蛋儿变得泛黄干瘪。 “萧空,等我……” “扑咚!” 凌渡深轰然倒在深坑,失去了意识。 景象也从黄澄澄的沙海,变成绿意盎然的竹林。 “萧空!” 一身素色的白衣人儿,此时正端着杯清茶放在鼻尖浅闻,并没有察觉这一声呼唤。 凌渡深不自觉走近院落篱笆附近,埋伏院落周围的暗卫瞬间闪现,却在瞧见她的面孔时候纷纷下跪,而后迅速退回藏身之处。 “?” 下意识低头抬手,本该利落的短袖装俨然成一袭华丽绣着四爪金龙的长袍,肩上还披着雪白的貂裘,活脱脱贵人模样。 但凌渡深无心顾及这些变化,叮叮当当跑进院落,“萧空!萧空!”白衣女子缓缓侧过半边脸,轻启朱唇,“瘟神,昨日才来完今日又来叨扰我,次数是否频繁了些?” “我……” 不,这不是她的萧空……虽说看上去十成相像,但就是不一样! 凌渡深转身就跑。 可无论她怎么跑,跑多久,也没能脱离院落附近,反而惹得白衣女子眉头直皱,“殿下的失心疯比往日深了,差人过来给她瞧瞧。” 仆从微微躬身:“是,小姐。” 等……等……等等! 殿下? 凌渡深按紧发麻的额头,尽力掀开眼皮眺望院落内的白衣女子,忍耐心中激荡的海啸,势必要从混乱中理清思绪。 她一定见过的,到底在哪里见…… 指甲穿透皮肤渐渐渗出黏稠的浆液,累及骨骼,都开始隐形碎裂。 白衣女子叹息,搁下茶杯,踏着四方步离开玉椅在尚有两尺之余的位置站稳。 “殿下若有烦忧,不妨说来听听?” 凌渡深侧头藏起窥探,神情却随着她的靠近而产生了松动,但依旧排斥眼前的冒牌货,“你……你是谁?萧空在哪里?”白衣女子惊异,再靠近一尺距离,“萧空为何人?” “别靠近我!” 满身药渣味,这不是萧空该有的体香! 她果然是冒牌货! 凌渡深像条炸毛的狗,浑身竖起坚硬的毛发好抵挡陌生的人触碰自己。 至此,白衣女子低垂眉眼,慢慢扯开唇瓣:“好。” 顶着萧空的模样又做出如此姿态,凌渡深倒不忍心再厉声呵斥了,佯装不经意地又瞥一眼,“我我,我没有骂你的意思,你不靠近我就好。” 白衣女子甩袖扬长而去,才不管凌渡深事后解释,门砰得关上了。 “……” 过分相似熟悉的场景声音,唤醒她杂乱记忆底下的片段,“墨儿……”方唤了昵称,窗户便默默开了条缝隙。 风声萧瑟,泪比语先出。 凌渡深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巴,呆愣一会儿后,更加疯狂地绕着院落跑,十圈,百圈,千圈,仿佛安了一座撞钟,不撞烂决停下的势头。 不知何时,白衣女子重新走出内室站在院外的门槛,手只轻轻往外一搭,呼吸声都重了许多。 “殿下……疯癫完否?” “你不是萧空,你不是萧空,你不是萧空。” 抹去额头的汗渍,凌渡深喘着气退后半步拉开与白衣女子的距离,白衣女子用指尖挑去眼尾残余的泪水,“殿下好生残忍,遗忘我提防我也就罢了,居然话里话外惦记我从未知晓的女子。” 凌渡深被盯得心里发毛,试图狡辩:“萧空她是与你相似的人,可你们分明不是一个人,我这辈子过去三十多年,从未认识你,这算哪门子残忍?” 白衣女子双手抱臂,微微蜷缩,单薄的身子显然无法在寒冬下久待。 不知为何,注意到这一幕凌渡深下意识脱去大衣,披在白衣女子身上,还把系带死死地打两个结不让风吹走,再满意拍拍肩膀,完全没想过这个举动会造成什么影响。 “病秧子就该穿多点衣服,硬抗,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 “我看,你傻透了。” “段承礼……”白衣女子掩面而泣,泪水像是洪水决堤汹涌冲出来,吓得凌渡深赶紧止住调侃的玩心,扣扣手、挠挠头,像山那边的皮猴滑稽,依旧挡不住愧疚对她侵蚀。 不会哄人诶,可是顶着萧空的脸这样哭,看着真叫她难受,弄哭一个大美人真是大大的罪过。 “别哭了,不就披件衣服么?” “任谁来了都可以给你披啦,没人不愿为美人效劳。” 似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白衣女子一下子止住哭泣,轻笑,勾的凌渡深多咽几口唾沫,撇开头,“难道不对么?” “准,殿下说得甚准。” “来人!把大理寺的李公子唤来叙叙年少情谊。” 婢女迟疑,左看看白衣女子右看看凌渡深,竟拿不定主意,是否真的要叫李公子过来竹苑。白衣女子见此,压低眉心,“我的话,你也不听?” “奴婢这就去请。” 婢女踉踉跄跄提起裙摆,踏出了院落。 这下,轮到凌渡深止住话语,久久不动,眼神一点点晦暗。 “殿下这是要杵这,给我当门神?” 白衣女子等到不耐烦了,拢拢袖摆。 凌渡深:“墨儿,做下的誓约总该遵守,否则……城西的花饼可就迎不了客……”未曾言尽,白衣女子就褪去大衣扑进凌渡深怀里,满眼眷恋,“你都不遵守,凭何说我?” “抱歉,是本宫来迟了。” 腾出手,指尖微微勾起,地上的大衣便由暗卫捡起放置她掌心中央,重新为白衣女子披上。 “墨儿,你可曾怪罪本宫?” “日日夜夜。” 大手覆着她的后脑勺,稳稳地将人按在怀里,凌渡深温声细语,“嗯,该怪的,余下的日子全依你安排,可好?” “殿下说得轻巧,转眼间忘我忘得一干二净。” “墨儿……” “作何?” “本宫在欢喜今生且能重遇,纵使镜中月,水中花,那又何妨?” “段承礼,看来你痴傻没痊愈完全,说的话怪得很。” 凌渡深抚摸这具温热飘散体香的身体,笑的越发开怀,惹得怀中人频频抬头注视,嘴唇一张就开怼,“青天白日,殿下还是顾及些许礼节为好。” 第29章 第 29 章 难得重聚的时分不过一日,凌渡深就被迫从美梦中醒来。 霎时,鬼气乱飞。 “吾儿笑得如此欢畅,可是梦到什么?” 甩甩衣服的水滴,凌渡深轻蔑地啧一声抬眸望向鬼王,“几百年过去,父皇的心怎仍旧不死?”鬼王轻皱眉眼,语气骤然冷下,“逆子!亡国之仇岂是能忘的!” 凌渡深站起,平视鬼王:“大元朝的覆灭,父皇敢说没有你其中的一份功劳?!满朝文武无一人敢迎战,遑论百姓的父母官,而父皇你……更遑论天子!” “你!” 忽而,凌渡深嘴角上扬:“父皇啊,跟从前一般我替你干那些肮脏事,你许儿臣个位置吧。” “可。” 两人变脸的速度都是一流。 “若吾儿能助我推翻景明国,下任鬼王的位置便是你的,如何?” “嗯。” “天下终该是段家的天下,是该换回来。” 鬼王见自己不费力气便说服女儿重新为自己效力,高兴之下,把自己半生修炼的法力塞入凌渡深体内,而候在外面的神使通通消散退去。 “朕等这一天实在太久了,天地间,唯有吾儿最懂朕心!” “父皇谬赞,不过是儿臣的本分。” 凌渡深焚烧掉禁锢已久的面具,露出她那原有魅惑众生的脸孔,但眼底的凉薄与鬼王如出一辙。 “此行下凡,又合该是哪种身份?” 鬼王沉吟片刻:“先作那王爷的府上幕僚,掩人耳目过段时日,之后朕再命人接你离去。” “好,那就快些送吧。” 抬手一招。 令灰白青烟环绕周围,地府的一切消失在她眼前,给她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嗯……这怎么不算一场滑稽儿戏的过家家呢? 传送阵中,凌渡深按着自己身躯空荡荡的心脏位置,默默柔和了脸孔散去冰冷。 “墨儿……萧空……再等我一次。” 一日后,注视着华丽多于霸气的皇帝亲笔题写赐予的牌匾,忍下踢烂的脾气笑着踏过门槛。 王府管家恭敬地低下头颅,微微弯腰:“请随奴才来,王爷正在书房等候您。” “哦?” 凌渡深挑眉,背过双手慢悠悠跟着管家走,逼得管家擦下冷汗降低速度配合她,走了一会儿,管家悄悄靠近她身旁。 “奴才家里有一不孝孙,性情纯真,以至他被奸人骗了百两银子,本不是……”凌渡深斜眼,“简短,无须废话连篇。” “他想不开,上个月跳河死了,奴才想求您看看他过得如何?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奴才!” “生辰八字写好递给我,若有空便替你寻。” “好!奴才谢过神使大人!!”管家在地板跪拜,动静大的引起王府巡逻的侍卫注意。 凌渡深并没管他人注视,单脚踹开她面前闭紧的木门。 守在书房内的侍卫听到动静瞬间操刀横着对凌渡深,“书房重地!安敢来犯!”凌渡深轻笑,眼睛掠过两个侍卫,望向最里面的王爷,自然没错过王爷一闪而过的错愕。 “王爷的待客之道果真不同,舞刀弄枪,不愧是守卫边境的人。” “快退下!一群蠢货!” 侍卫半警惕地放低兵刃,却没有听令退下。 “砰!” 凌渡深本想变个利刃割了两侍卫的脖颈,岂料,手掌心凭空出现一整箱香火与金灿灿的假元宝。 凌渡深:“?” 王爷、侍卫:“?” 愣住半晌便反应过来,假笑中多了真心,凌渡深将它们收回专属空间,与侍卫擦肩而过时低语,“尔等蝼蚁,该感谢长公主饶尔不死。” 王爷蹙眉,但脸色大体上仍旧保持温和:“您与长公主殿下相识?” “不相识,吾不过是听闻景明国的女子多知书达理,而长公主最为出众,不知王爷何时能为我们两人引荐一场?” 提及邀约,王爷的脸铁青了,大力拍打桌面震得台上的大刀发出鸣声。 “休提她!她根本担不起知书达理的典范,您太高看她了!” 拉住椅背向后拖一尺,凌渡深跷着腿擅自落座,语气轻佻,“嗯?王爷不妨说来听听,吾已许久不曾接触凡间了,或许吾真的识错人了?” 冬风在外咆哮,显得王府内异常平静。 “不瞒您,本王的小儿已与长公主私下定了婚约,就差合适时机与陛下求娶长公主,但前些时日她竟敢传信威胁本王且送来撕毁的婚约!无知愚妇!!” 凌渡深点点头:“若是这样,她确实言而无信,当不起知书达理的典范。”纤长手指不经意间遮住上眼睑,挡住了王爷的窥探,“还有么?” “本王打算让小儿南下一趟,向她讨个说法,但让他初次出远门就到如此远的千灯镇,本王着实不放心,不知您是否……” “吾名义上姑且是王爷的幕僚自当为王爷解忧,择日不如撞日,令公子即刻收拾行囊启程吧,吾顺道去解决几个惹人烦的小虫子。” 肩膀稍稍内缩,王爷松开眉头:“那就有劳神使了!小儿可是因她差点绝食了,若您能带小儿渡过情关,等您回京后京城五品以下的官您随意挑。” “好说,王爷确定回京了么?” “是,陛下那边有本王的人,他要学前朝削藩!那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本王,岂会有明日!因此……本王原不想惊动您出世,只是本王真的别无他法。” “无碍,王爷放手做好了,若有吾能相助的地方便替你帮上一帮,好了了曾经因果。” 王爷起身拱手:“本王谢过神使,日后必在京城最繁华地段为您建一座供奉庙!” 意念一动,他的头部缓缓抬起,离开了臂弯的遮挡庇护。 凌渡深:“吾出行惯是一切从简,不喜多人相伴,想来令公子也不喜多人,对么?” “是是是,本王的小儿自小乖巧听话最为安静。” 王爷流下一滴冷汗。 “父王!!鬼仆在哪里?世上真的有鬼吗?” 王爷动了半步,但依旧来不及跑去开门堵住贯穿墙壁的嗓音,只好站在原地颤着脸心虚赔笑,凌渡深倒没有计较这些口角纷争,施法开了门。 “萧公子,吾不是低智的鬼仆。” 王爷的儿子闻声抬高头,看到比他父王还高一个头的身高,细看后发现凌渡深却只是个女人,惊艳的眼神瞬间被嫌弃取代。 “臭娘们儿,少来纠正小爷。” 王爷憋红脸,边踹边怒吼:“忘了为父平日怎么教导你的?!怎敢对神使不敬!” “咚!” 膝盖猛然砸穿地板,王爷的儿子发出更响亮更真实的哀嚎。 “吾大度,饶尔一次。” 比起王爷象征性惩罚,还是凌渡深的惩罚来得痛。 “还不快谢过神使!” “不必过早言谢,南下一趟时吾自会替王爷管教他,作为束脩……把府上与边境暗藏的全归于吾即可。” 王爷抬高眉头,忽而又笑了:“那犬子就有劳神使了。” “嗯。” 凌渡深闪现略过王爷,隔空拽王爷小儿子后衣领出书房,就这么带着他踹开一间间王府专门关押鬼仆的囚牢,紧接着飘到王爷手下的将军府,忙到天黑,一共收回上百个鬼仆。 等她回头查看情况的时候,发现人早已晕过去,唇齿也变得青白干涸,宛如一具干尸。 “啧,废物。” 临走前,凌渡深顺手牵羊牵走王府一沓银票,看似轻飘飘实则那钱银足够普通世家一年疯狂的挥霍,王爷瞧瞧那天空飘着的小儿子,不得不挂起笑容堆叠皱褶恭送凌渡深出府。 但越是忍让,所图谋的就越大。 只要驱使鬼界的神使为他谋利,那这些代价尚在底线内。 “小娃娃,你姓甚名谁?” 死死抱住王爷小儿子大行囊背后的女娃,闻言探出脑袋一小角,哆嗦小腿:“回神使大人,奴婢没有名字只有小名--溅妮子,大家都这么叫。” “哼。” 凌渡深变出一张管家递来的卖身契,上面正记录着女娃的生辰八字信息,还有官府的章印,证明其出身清白。 “竟不是家生奴,出奇。” 小女娃眨眨眼睛:“原本该是的,只不过母亲得到二夫人恩赐脱离奴籍得以在外成家,可……”怯懦的嗓音沾染上哭意,“父亲看上楼里的女子,又苦于埋葬母亲刚花完银两,就把奴婢以十两银子重新卖进王府。” “有意思。” 凌渡深停下飘行,指指底下正热闹非常的月朗斋。 “这?” “嗯……” 下一刻,三人现身月朗斋大堂中心。 奏唱鸣乐的乐姬最先反应过来,一瞥王爷小儿子的脸庞纷纷弹唱不稳,其中有胆小者疯得不管表演未结束就跳下水池拼命扑腾,试图游回岸上,即使岸上等待她的是一排持棍护卫。 “这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 第30章 第 30 章 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凌渡深暗红眼眸亮得跟两个大灯笼,叫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啪!” 一个巴掌下去甩的白净脸庞发红发肿,人也从昏迷中恢复一点意识,凌渡深拉着王爷小儿子头顶中间发丝,按在水池边缘堵住乐姬,不让她上岸。 围观的贵人形成一个圆圈站外远处,虽矜持淡定围观,但距离她们极近的护卫则仰着头想要上前帮助,又不敢轻易上前救助他,生怕给自己惹来灾祸。 毕竟,边境谁人不晓王爷小儿子的名声作风,哪个人敢得罪王府? 向来要面子作威作福的他,如今居然一声不吭地任由凌渡深当众摆弄欺辱至此。 “勿要惊慌,姑娘不妨告知吾,他是否……” “没,没有,啊啊啊啊!!” 原来是一截尾指被挑飞,血液溅到她眼睛上。 凌渡深歪头,十分恶趣味地笑出声,“看,这是不答话的代价,姑娘是要切身体会?”一行行泪水冲淡了胭脂红,望着乐姬非常努力张嘴想清晰发声,仍旧呃呃啊啊的时候,凌渡深顿感无趣。 没管滚来滚去惨叫的王爷小儿子,反而转头看向旁边呆愣的女娃,“尔父亲爱慕的女子,可在其中?” 厚重的行囊嘞出一层印迹,女娃退后半步才摇摇头。 “啧。” 环视四周惊恐害怕的神情,鼻子右边的肌肉不自觉抽搐,凌渡深一脚踹翻照明的灯台,捂脸忍了忍,强行压□□内汹涌的怒火。 果然,白来的果实没那么好拿。 接下来的日子里,凌渡深一直赶路不再因闲事耽搁,硬生生将四日的行程压缩成两日,赶上春节收尾的最后一日。 走进千灯镇城门前,凌渡深站在小摊前一边挠头纠结一边拿起各式各样的面具放在脸上,偶尔还对着铜镜比对佩戴后的容貌。 “不行,不行,不行,都特么不行!!!” 凌渡深施法控火烧毁全部面具,走前却在王爷小儿子没注意的背后丢下一张银票,那金额足以让小摊贩三年不摆摊都够了。 接连几个卖面具的摊子,都提供不了她想要的样式,激得差点情绪又暴走。 “神使大人,您是要掩饰身份吗?” “是。” 女娃揉揉走酸的小腿,指着一家木工的摊子,“您可以坐那椅子扮作身子有疾之人,再配上一顶草帽,多少能掩盖神使大人您的容貌。” “有理!” 凌渡深兴冲冲奔向轮椅,直接坐上去试了试手感,发觉自己能自如行动后爽快买了好几个替代的轮椅,乐得摊主眼睛眯得睁不开了,挑起空无一物的垫子喜滋滋回家。 “咕咕咕……” 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凌渡深尴尬地扣扣手指头,女娃非常有眼色地点燃一捧香火。 “不错。” 女娃深吸几口气,鼓起勇气道:“神使大人,奴婢知道卖身契在您手里,奴婢不敢求什么只是想留在大人身边伺候,奴婢……唯愿今生不再回王府。” 王爷小儿子气急败坏,扯开女娃衣襟。 “溅妮子!外头多少人想爬床当小爷的妾室,就你高贵点?三番四次拒绝小爷,如今还敢攀附神使摆脱小爷?!你好大的胆子!!” 方才还在怒吼的人,下一刻就与坚硬的墙壁来了个面对面拥抱,没了意识。 “吾可允尔脱离奴籍不必待在任何人身旁,但吾有个要求。” 女娃偷偷摸摸看了一眼王爷小儿子,确认他真的失去意识后立马跪下叩头:“奴婢万死不辞!” “看着性子软弱,终于舍得露出野心了?” 两日风尘仆仆弄得头发打结,也没挡住背后藏着掖着的光芒,“奴婢曾躲在他的卧榻下,无意中偷听到长公主不顾朝廷反对誓要训练女子军,奴婢早已心生向往,奴婢虽笨但也略读诗书,定能为女子军做些什么。” 凌渡深踩垮女娃撑起的肩膀,俯视:“想去她那,求吾作甚?”女娃硬是重聚力气抬高自己肩膀,咬牙坚持并未正面回答,“奴婢哪怕重归自由身,那奴婢的女儿呢?孙女呢?奴婢不愿此等情形再现,苦头奴婢一人吃了即可。” “哼,小小年纪想得倒挺远。” “唰!” 属于她的卖身契飘至手边,真切感受到纸张分量后女娃闭紧眼睛颤抖身躯,头终于死死吻上地砖。 “去吧,自己拿着卖身契凭本领留下,后续落户问题自会有人处理。” 女娃抬头:“王爷那……” “走走走,入城后你就与王府不相干,别摆出认识吾的作态就可。”凌渡深挥手,但在女娃转身准备离开之时,又悄然在她心神传音,“若敢包藏祸心,必令尔万劫不复。” “是!” “多谢神使大人成全!!” 凌渡深踢踢假装晕过去的王爷小儿子,“还装?佳人心有所属不如成全。”王爷小儿子阴沉地睁开眼睛,盯着女娃逐渐远去的背影。 “她与我自幼相伴,她怎能弃我而去?!” “绝不可能让她跑了!” 耻笑一声,笑着笑着自己也阴沉下来。 “既然倾心于她,那你同长公主算什么?” 王爷小儿子拍拍肩上的尘灰,撇嘴,脸上写满了委屈,“那是父王自作主张安排,非逼小爷娶她扯联姻对仕途好,但那位置小爷我根本不稀罕!” “天下女子何其多,不必拘泥于一人。” “不行!她必须是小爷的!” “但佳人并不那么想,瞧她走得如此干脆,要不了一个时辰兴许就走进千灯镇了。” “还不是你放走的!!小爷只要要了她身子再给她名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王府!!!” “执迷不悟,吾不放她走尔也得不到她的真心。” “放他爹的狗屁话,她喜欢小爷!她喜欢小爷!” “告诉吾,她真正想要何物?她最为喜爱的事物是何物?若有朝一日,王爷将尔旳一切名分、地位与她相抉择权衡,尔又会作何选择?当她身陷囹圄之时,尔又能拼上何物?” “……” 凌渡深突然狂笑,使劲拍手掌:“哈哈哈哈!尔以为吾是想劝尔一心向善好好待人?不不不,那不是吾的作风,少拿那令人作呕的神情看吾。” “敢问神使,我该如何做?” “自然是趁她不备之时夺回来,摧毁她的意志,终生被囚禁也生不起反抗的心思,王位与美人皆是尔的掌中物,不是么?” “我……现在追上去囚禁她?” “不。” 见凌渡深卖关子,王爷小儿子主动报上名号:“我叫萧然,接下来的日子全仰赖神使大人了,待日后我必尊神使为座上客!” “座上客?不必,吾与尔不过一场短暂的相逢,吾不常待凡间,等尔能独当一面时吾便回去。” “依神使之言,我应当如何做?” “先告诉尔也无妨,吾与王爷将以王府名义夺下东厂对鬼界的一半控制权,吾再替王爷心仪后辈组建势力聚集凡间能人成为尔的幕僚,打响名号回边境顺利接过边境位置。” 萧然脸上的颓废一扫而空,声调无限上扬,居然忘了断指的疼痛竟敢催促凌渡深快些进城门入千灯镇。 不知死活。 坐在轮椅上的人儿,见萧然焦急反而觉得甚是有趣,慢吞吞地抬头欣赏日光。 “神使,我们快快进去,不然城门该关了。” “嗯?” 半截稀疏的眉毛根发堵住了喋喋不休的说话器官,萧然张开嘴想要宣泄情绪却在凌渡深抬眸的瞬间,那双与常人不同的红眼后悻悻地重新闭上。 凌渡深凝视着水中嬉戏的小鱼儿,偶尔滑过几片泡烂的红色纸,连原先枯黄的草地都开始冒嫩芽,无一不宣判着她已经错过了团聚的春节。 千灯镇就在一墙之隔的背后,即使她能随时闪现回到萧府,但现在,她不能这样做。 啧,烦。 “啪!” 满池塘的鱼儿被法力炸出水面,扑腾中她发现里面有一条极其鲜活的竹荚鱼,见此鱼,将她拖进冗长的记忆里,那道分别前要带竹荚鱼给萧空尝尝的诺言。 萧空…… 好想抱她…… 凌渡深一言不发地拖着成团的黑气滚动轮椅进城了,仿佛是黑云降落人间,也没管身后的萧然是否跟上。 再等等我,萧空…… 就这样,一个坐轮椅的废疾者携带一个头发散乱且灰尘满身的华丽男子站在城门下,领头的士兵目睹这诡异搭配立即喝住她们。 “出示通行令、文碟!” “快点!” 萧然:“溅妮子!”无人应,才甩开行囊拧眉蹲在那翻找士兵口中的通行令、文牒,后面排着队的人不知道换了多少批才寻到。 “啪!” 整张纸拍到准备检查的士兵脸上,冷汗都来不及抹,背起行囊急匆匆绕道推轮椅,若仔细瞧瞧还能瞧出他的手抖得不成样。 绝非练家子该有的姿态。 “神使,天色渐晚不如先找家客栈住下,明日再启程去东厂谋事?” “……” “嗬……嗬嗬……” 剥夺他呼吸,这个世界果然安静了。 凌渡深的下巴枕着手背,一言不发地控制轮椅往东厂行去。 萧然刚被罚完好不容易能重新呼吸,又气又恐惧的时候,士兵的领头还要摆出一副继续问话,“唰!”抽出腰间缠着的软剑差点一剑封喉。 “跟上。” “诶!” 萧然打翻士兵,踩着他胸口:“吼小爷,不知死活!今日先放过你!” 城墙上方注视这场闹剧已久的探子,默默也随着萧然离去而转身消失不见。 第31章 第 31 章 联姻? 她们口中所谓的未婚夫还在自己对面坐着,从哪里冒出来的新郎? 凌渡深轻抿茶杯,斜眼瞪着坐她对面的萧然,萧然莫名被瞪一下无意识地低头检查衣着,是否新买的服饰仍不够朴素素洁。 “以这套装扮,东厂估计连门都不让我们踏进去,能行吗?” “吾从未谈及要光明正大被东厂迎进门” “那……” “千灯镇最负盛名的是鬼界生门,而管辖鬼界的是东厂与鬼官,若要掌权必定从这两个地方下手。但吾多年未归但一回来便对付东厂易暴露身份,所以吾临时决定改道去官衙卖惨,结合情报再做下一步抉择。况且,尔与她可有分别一日之久。” 萧然听此,再无意见,饭都比以往吃了两大碗。 “无其他事少于吾攀谈,吾不喜喧闹。” “一切依神使!” 草帽歪歪斜斜盖住不安分抖动的瞳孔,却没错过客栈窗台外一闪而过的影子,无声且灵动。 身手不错。 就是太素太白,刺客应是初初谋生连夜色换服的常识都不清楚。 可惜,她必须扮作失去腿脚支撑能力的废疾者,否则……小小贼子胆敢窥伺她,该叫那小贼有去无回! 甘风客栈来来往往的基本上是来千灯镇运送食材的菜户,以及客栈外半敞开的驴棚,致使内里飘逸着浓郁鲜香的汗味,像风干猪肉条。 凌渡深拧眉:“王府缺了尔吃食?需吃这般……多?” “香!小小客栈把肉烹饪得滑嫩多汁儿!” 袖摆浮动,桌子腾空翻滚掉落至窗台外,重新停下之时安安稳稳靠在屋檐外不掉落。 等了许久都不曾听闻桌子碎裂的声音,靠窗吃酒的菜农立马扒窗探头:“啊!它卡在酒壶碎那了!你小子不错啊,要不是腿废了老夫真想收你为徒跟老夫一起送菜。” 端坐轮椅上,手指微微扣在扶手点了点,淡淡笑出声。 凌渡深转动轮椅出了客栈,直直奔向灯火通明的官衙,快出一道道残影,其速度之快连腿脚健全的萧然几乎难以跟上,拼尽全力跑也还有一段距离。 “咚!” 轮椅忽然停下了,撞得萧然鼻中流下鲜红血液,他却怒而不言。 “深夜擅闯官衙,若无重大隐情一律收监地牢三日。” 站在官衙外值夜的两位女子军,举枪对准盖住头身未曾露出半分模样的凌渡深,浑身散发着她继续执意推轮椅往前绝会受到教训的气势。 “退下。” “萧大人有令,放两位入官衙。” “是!” 言闭,目不斜视地重新退回原来站岗的位置,不再阻拦凌渡深。 清冽而纯净的寒冬气息流入体内,香火般缓缓呼出浅白气体,怀红确认来者是切切实实的生人后才侧身让道,“见萧大人前,务必言简意赅勿要饶了衙内清静,莫要辜负萧大人深夜接见的善心。” 垂布上下晃动,并不回声,怀红心里刚消退的疑心重新浮现,暗暗拽紧枪身盯着浑身漆黑的陌生人。 她不明白…… 萧空怎么会接见一个模样都不敢透露的生人。 衙内小道满是轮椅滚动的声音,呼吸声清晰可闻,偶尔传来几声杂乱的动物发情声。 萧然擦擦粉红升温的脸颊,心脏止不住怦怦跳,自幼便知景明国第一美人当属长公主-萧空,可因父王不想引起皇帝忌惮竟十几年未曾离开驻地半步,他也就只能通过富商巨贾拍卖的萧空丹青瞧上一瞧。 那幅丹青尚且在床柜,好生收着呢。 况且,长公主名义上还是他的未过门的妻子,想想就…… 好在,小路尚且不远。 衙内大堂一尘不染,端坐椅子上的正是一身白色素衣的萧空,头也不抬地继续审阅文集,“初来千灯镇,直奔官衙所为何事?” “咔嗒,咔嗒……” “唰!” 枪头仅离喉结不足一寸,怀红警惕地大声喝道:“胆敢再往前,必取你性命!退回去!” 凌渡深低沉地笑笑,手指‘轻轻’拨开枪头。 “草民本想携府内公子游历四海,中途因鬼怪异事被迫终止,银票也全然不见。换作这位姑娘经历此事,若是不寻官衙主持公道,草民又该去寻何人呢?” “……” “寻公道可以,但不能越界!其心可疑!” “鬼官啊,啧,你的婢女叫人吵得耳朵疼得很,能否让她先退下?” 怀红瞪圆眼睛,指着凌渡深浑身颤抖,气得说不出话。 “下去。” “是……” 恭敬转身,临走前恶狠狠瞪着凌渡深,似乎出了这个门就要将她剥皮拆骨教训一番。 反观萧然头回见着大名鼎鼎的萧空,眼睛都看直了,一时间忘了凌渡深存在,擅自越过轮椅所在位置靠近萧空。 “公子,你家娃儿还在等你回去。” 萧然突然惊醒止住脚步,晃晃脑袋,摊开手掌心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美色诱惑到,“不可能……不可能……” 凌渡深轻轻哼了一声,继续滚动轮椅。 “今夜冒昧前来,我想问……” “唰!!” 躲在黑布背后的丑媳妇终归要见婆婆,凌渡深第一反应竟是慌乱捂住双眼,猛地低下头,空出来的手快速挪动轮椅不断往后倒退。 “神……先生?” 轮椅倒退一尺,萧空逼近一尺,不紧不慢地跟着轮椅挪动脚步。 “嘛呢!不许靠过来!否则我会……我……” “你会怎样?嗯?” 恰巧,倒退的路径横生一条通天柱子,使得凌渡深退无可退。“说啊?方才嘴皮子不是很利索么?成哑巴了?”萧空扳正错开的脸庞,直勾勾地审视那双幽深暗红的瞳孔。 “不怎么样!放开我!” “嗯?!” 膝盖强行分开凌渡深合拢的双腿,欺身压着,呼吸交错,锐利的眼神上下扫视凌渡深现今的模样,看还不过瘾,大拇指甚至像大风席卷大地重重压过她的嘴唇。 “告诉本官,这次又玩什么把戏?” “拿开!吾平生从未踏过千灯镇,与你更素不相识……唔!唔!” 干涸、起皮。 待心里稍稍平复后,凌渡深忽而涌起数不尽的难过,狠话堵在喉咙吐不出去咽不下去,只得侧头,“今夜无礼,饶尔一次不得有下回。” 萧空用指背一点一点滑过凌渡深的眉峰,“小骗子啊……你可是在怪本官?那婚约从不作数的,麻痹他们警惕的权宜之计,好借此调查你父母逝世真相罢了。” “……” 这时,萧然暴怒:“什么?你原是在耍老子?神使,你莫要被这妖女三言两语迷惑了心!她敢骗我们王府,也能骗你啊!” “神使?” “很好,来头不小,眨眨眼就在鬼界当真高的官,莫不是被别的鬼迷的丢了三魂七魄,回来居然不肯认本官,是么?” 凌渡深呼吸急促,好不容易按住作乱的膝盖:“吾确实不认识你,谈何不肯认你?!”萧空的手指却趁着嘴唇张开述说时,一把扣入,似是仵作检查躯体里里外外翻看。 “拙劣,至今不肯与本官相认可是有苦衷?是否有恶鬼欺负你,逼你不能与本官相认?” “……” 常年习武的指力不是柔软的舌头能匹敌,除非凌渡深舍得动用鬼怪能力对付萧空,萧空见自己如此作为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越发嚣张,侧身弯腰整个人依偎在凌渡深身上,赖着不愿动弹。 “欢迎回家,凌渡深。” “……” “家,什么家!?”萧然跳脚,也撕开自己头上的伪装,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想扯开两个叠在一起的身影好要个说法,他可以不要女人,但不代表女人有资格不要他!! 这不纯纯给他戴绿帽子了吗?! 还是被一个鬼!一个女鬼!抢走他的未婚妻,还当着他的面搂搂抱抱,简直成何体统!? 荒谬!!! 腾空变出一件极为宽厚的大衣披在萧空肩头,再拢拢未曾盖严实的衣角,凌渡深搂紧怀中的人儿才分出心神望向萧然。 “滚。” 气在头上的小少爷自是不肯,非得走。 “怎么认出我的?” “千灯镇外。” 凌渡深撇撇嘴,敢情自己一路上想的措辞与伪装,尽白干了。那街坊电视机播放的古装剧,不都戴个围巾面具就不认识了么?怎么到她着,面具面罩都不管用,变了面貌都还能认得…… 萧空,比鬼可怕。 “你未曾望过我如今模样,你不应该认得出我。” “你猜。” “不猜,快些说与我听。” 屋外鸟儿稀稀拉拉啼鸣,佳人势要在沉默挖掘黄金。 “罢了,空儿既不肯说那我便等到空儿肯说的那日。” 萧空挑眉:“空儿?没大没小,回鬼界一趟被老鬼上身了?” “说不定呢。” “够了!你们两个奸夫……!”余下的话语化作尘埃,几经辗转,咽回自己喉中后再也发不出声,发痒作呕,代替话语的是喷涌的血浆。 萧空靠在臂弯里百无聊赖,当她无意中触碰到冰冷肢体时感受到体形反而比往常更为瘦削,隐忍地埋首怀中,凌渡深厚厚的胸口边三四层衣服渐渐由浅黑变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