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盯着我》 第1章 新同桌 七点十分,阳光透过窗照进卧室,卧室一片光亮。许听禾按掉最后一次闹铃,伸出手把窗帘拉上,卧室恢复一片黑暗。她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又睡了过去。 几分钟后,她妈粗暴地推开门,扯着嗓子喊:“听禾!几点了还睡,你不是七点半要上早读课吗?!” 赖在床上的人被烦得皱起眉,迷迷糊糊抓起手机。屏幕亮起,她的眼睛被刺得眯起来。看到上面的时间,她猛地睁大眼。 “我我我马上起!” 三秒的时间,许听禾下床、穿鞋、冲到卫生间里关上门。 也怪她,昨天放学回来不知道搭错哪根筋,坐在桌子上就艺术创作去了,把成堆的作业抛到脑后。 画完已是深夜,但作业还一笔未动。明天老师亲自检查,她不得不强忍睡意,直到马马虎虎写完才敢睡觉。许听禾早就料到自己会起晚,干脆换上校服睡。 不过她确实没料到自己竟然会起这么晚。 迅速洗漱完,许听禾胡乱把长发扎在脑后,便拎起书包。路过餐桌,她往侧袋塞了盒牛奶,顺了两块面包往外冲。 她妈在后面喊:“听禾!你没带……” 打开门,原本不那么突兀的汽车鸣笛声和路边摊叫卖声瞬间大起来。 许听禾注意到手表上的时间,七点三十六分。 她彻底迟到了。 许听禾放弃挣扎,干脆慢悠悠地走出小区门口。太晚到就碰不上督导员了,也不用担心被扣班级荣誉分。妈妈刚刚说没带什么?不管了。 许听禾不紧不慢地把习惯插入牛奶包装盒,边走边看着路边自己早已看过无数遍的景物,偶尔就着吸管喝两口。 路上人来人往,他们走得匆匆忙忙,大多穿着公司服装低头打电话,表情严肃。只有许听禾一个高中生穿梭在人群中,慢吞吞喝着牛奶,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十几分钟后,她终于晃悠到校门口。躲到草丛后观察一下门口,没看到人。许听禾一边感叹自己的聪明才智,一边啃面包。不过她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刚踏入校门,她就惊慌地把剩下的大半块塞进嘴里。因为她在不远处看到一个带着督导员袖章的高个女孩。女孩很明显也看到了她,快步朝许听禾走过来。 许听禾连忙低下头,以免她看到自己嘴里有东西。学校有个莫名其妙的规定,除了食堂,其他地方不能吃东西。要是被发现,还是得扣分。 她想装作若无其事地往教学楼走,却被一只手拉住。 “等一下。” 许听禾不敢抬头,只看到这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虎口处有道浅浅的疤。 早知道不吃早饭直接狂奔到学校了……许听禾懊悔不已。 两个人谁也没先开口,一个在等对方先承认,一个在等对方先扣分。 正当她心一横,准备大大方方承认时,女孩说:“你没穿校服。” “?” 不对啊,许听禾很清楚地记得自己穿了。低头一看,她才想起来自己出门前怕冷,套了件卫衣在身上,把校服套在里面了。 完蛋,这比在学校吃东西扣得还狠。许听禾想狠狠地给自己一巴掌。 “按照班级评比加扣分项,没穿校服扣……” “呜……” “?” 许听禾打算解释,结果忘记嘴里有东西,只发出了类似哭泣的呜咽声。 督导员沉默了。 ……好尴尬。她把头低得更低了。 半晌,“你不要哭,校服先不扣,迟到要记。”督导员说,“班级姓名。” “呜……” “……迟到也不记了,你走吧。”她放下手。 还可以这样的吗?! 听到这句话,许听禾逃也似地快步走向教学楼。 想着等离她远一点再把嘴里的东西吃掉。一回头才发现那人也往教学楼走。许听禾欲哭无泪。 吐也不是,吞也不是,于是她硬是含着嘴里已经有些泛恶心的面包从教室后门走进去。 教室里,和平常一样,除了陈晓,没人注意到她。许听禾放轻脚步,回到自己角落的位置,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继续啃面包。 前几天因为她的同桌太话唠,成功任命班主任的左护法,所以许听禾现在没有同桌。 她正为为自己可以在角落里独处感到满意,一抬头看到早会标题“欢迎新成员加入班集体”,许听禾愣了愣。 一周前就有听别人说过,隔壁尖子班的人数过多,学校要随机抽取几个人分到各个班去,因此许听禾并不奇怪。毕竟重点高中虽然重点,但也不乏一些走后门排班的。 但此时班里只有自己旁边的位置是空的,要是新来的坐在自己旁边…… 许听禾朝右护法的位置望去,还好也是空的,便放心不少。 虽然老班大概率不会让新同学坐那么刁钻的位置,但是起码概率不为零嘛。 这时,低着头的许听禾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了下来。 糟糕,怕什么来什么。 她机械地抬起头,偷瞄一眼身边的位置,还真坐了个人。 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许听禾被从天而降的同桌吓得呛到,咳了好几声,连忙往书包侧袋摸水杯,结果摸了个空。 没带水杯?这么说的话,妈妈刚刚说没带的东西就是…… 许听禾有一点点的绝望。 为了掩饰尴尬,许听禾一手捂着嘴,一手拐了个弯从包里抽了一本书出来。 许听禾刚直起腰,一只手就伸过来,拿着一个开了盖的杯子。是旁边那个新同桌递过来的。 “喝么?”她问。 刚想拒绝,许听禾看清她的脸。 这个女孩有一张雌雄莫辨的脸,鼻梁很高,鼻梁骨上还有颗痣。嘴唇薄薄的两片,没什么明显血色,眼尾微微上挑,眼睛却快闭上了,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头发像是随手扎的,都快散下来了。 她看得微微一愣。 “啊,谢……”反应过来后,她伸手想接。结果那人又收了回去。 “……” 许听禾又拐了个弯,拿起桌子上的笔。 “笔是我的。”那人提醒。 “抱歉抱歉……”许听禾赶紧小声道歉着把笔放回去。 她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女生想了想,直接把杯子推过来。 “你一直盯着我,我以为你嫌弃。”她平静地说。 许听禾慌张摇头,“不不不,我在……发呆,对,发呆,”她说,“谢谢啊。” 这谎撒得拙劣,不过女生并不在意,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干嘛,垂着眼帘一动不动。 许听禾呼了口气,拧开盖子准备喝。她忽地想到:这人不介意陌生人用她的杯子喝水吗?她看起来也不像大大咧咧的人,理应在意的。或者说有其他喝法,用一次性杯子什么的? 确认没有一次性杯子后,许听禾把杯子放回桌上,和这个普普通通的黑色保温杯来了个三分钟的深情对视。结果什么也没发现,还被那女生注意到了。 面对女生的目光,许听禾尴尬地笑笑,想把杯子还给她。 许听禾准备拿起杯子的手顿了顿。如果直接还给她的话,她也会尴尬的吧。 她沉思了一会,硬着头皮直接喝了一口,拧好盖子还给她。 令人意外的是,她杯里没装开水也没装饮料,而是茉莉花茶,而且是冰的。 因为她不喜欢那些甜腻的饮料,沾到手还黏糊糊的的,又嫌白开水没味道,所以经常喝茶,也正好喜欢茉莉花茶。 这人不怕冷吗……她想。 这时,一团纸条飞过来,不偏不倚“钻”进她虚握着的手中。是那女生写的。许听禾展开纸条,只见上面潇洒潦草地写了三个字:“水没毒”。 …… 许听禾写道:“不好意思。”随后觉得就这么结束话题似乎不太好,又写上:“你喜欢喝茶?” 几秒后纸条被传回:“嗯。” “真巧,我也是。” “嗯。” “……那个,你最喜欢哪种?” “你刚喝的。” “真巧,我也是。” “嗯。”这次女生的左手托着头,递纸条的手是右手。她正欲接过,忽然睁大眼睛。 许听禾是个妥妥的手控,每天就爱钻研别人的手。这人的手她特熟悉,虎口上的疤痕更是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这道疤痕,她在那个心软督导员手上也看到过,连位置都一模一样。 她如遭雷击。之前因为一直低着头,近视也不爱戴眼镜,根本看不清督导员长什么样。 许听禾慌忙在纸上写:“我叫许听禾,你呢?” 女生扫了眼纸上的字,提笔正想回答,下课铃就响了起来。她早有预料似的抬头望向走廊。那里站了几个人,正朝教室里张望。看到她后,其中一个学生招招手示意她出去。 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站起身往外走去。绕过许听禾的时候,她小声说了句什么。 “啊?”她没听清。 “贺冬玦,”她说,“我叫贺冬玦。”然后转头走出门外,走廊顿时变得吵闹起来。 前桌女孩转过身。她叫陈晓,是许听禾在班里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也是唯一一个知道许听禾留过级的人。不知是不是经常笑的原因,她的嘴角面无表情时也微微上扬。 陈晓吐槽道:“老班好啰嗦啊,一直说什么高二了要好好努力,不能懈怠,还总强调不能早恋什么的……” 没等许听禾回应,她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我跟你说我昨天……听禾?”陈晓注意到她没在听,一直望着门外。她也顺着许听禾的目光望去。 门外是几个同学站在一起,围着那个新来的同学说话,她垂眼盯着地板,心不在焉,偶尔“嗯”一声告诉他们自己在听。 “你在看贺冬玦?她回回都年级第一,而且出了名的不爱搭理人。”陈晓小声说“你盯着她干嘛,她惹你啦?你等着我这就……” 许听禾马上按住撸起袖子准备去干架的陈晓。 “她没惹我,别冲动。”她说。 “那你还一直……” 话没说完,许听禾就打断她:“我应该成年了吧?” “咋的,你出生那天她来看你了?” 许听禾看着走廊上被阳光照在身上,仿佛全身都在发光的高挑身影,继续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昂。 “我现在谈恋爱,算不算早恋?” 陈晓:“?” 第2章 偶遇 “你乱说的啊,吓死我了。”陈晓松了口气。 下午放学,许听禾实在不想再忍受陈晓的软磨硬泡,只好跟她说自己刚才胡诌的。还好陈晓并没有怀疑。 “听禾,听为师一言,”陈晓顺了顺被风吹乱了的刘海,一脸正经,“那个贺什么玦好看是好看,但一看就知道是个规规矩矩的学生,麻花和闷葫芦是没有好结果的。” 许听禾愣了愣,“闷葫芦我知道,麻花是什么意思?”她问。 “这还用说?”她煞有介事,“麻花扭来扭去的,和你一样,别扭死了。”说完她自己先笑了。 “……有道理。”许听禾干巴巴附和一句便不再说话。 许听禾并不同意陈晓的说法。 她会因为别人哭而不扣班级分,也会在课上偷偷和别人传纸条谈天说地——虽然大多数时候只会回“嗯”。 她才不是那么无聊又规矩的人。许听禾想。 “听禾?许听禾?”直到耳边传来陈晓的声音,许听禾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她回答。 “这是您老今天第二次走神了,不会年纪轻轻就老年痴呆了吧?”陈晓有些不满,“压力太大啦?”马上就要高三了,压力大很正常。她越想越觉得合理。 “怎么可能,我只是……” “不用说了!”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姐懂你。学业而已,偶尔一两次成绩不好不担心。” “……” 你懂个屁啊你懂。 陈晓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周围没有同学后,从包里掏出手机。 “你的手机不是被任老师收了吗,还说考到年级前百就还你来着?”许听禾一脸震惊。 “格局打开,”她一边说一边不知道给谁发消息,“上次收的那是备用机,六七百块钱,被收了不心疼。” 陈晓确实是算年级里最嚣张和有钱的了,在此之前,她已经被收了四五个手机、叫过无数次家长了。 “找到啦,”她把手机举到许听禾面前,“我问了初中同学,他说他家附近有家咖啡厅,适合放松,去看看?” “什么时候?” “后天?” “想宅家。” “听说那里服务员颜值都很高!”陈晓眨眨眼。 “不去,没兴趣。” “那里橙c美式好评很多,拍照也好看。” “后天几点?” 陈晓露出得逞的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 好姐妹对橙c美式的深厚感情,她非常了解。而许听禾也对好姐妹的爱好极为了解。陈晓很喜欢拍照,许听禾经常作为她拍摄的对象。作为一根善解人意、注重情义的麻花,怎么会拒绝这个咖啡厅邀请呢? …… 许听禾按照地址来到咖啡厅。站在门口,她四周观望一下,确实是自己喜欢的氛围。 咖啡厅的装修复古文艺,以暖色调为主,不管什么季节,人待在里面都莫名感觉到温暖。缺点就是看着太热了。小音响有些些失真地播放着没听过也听不懂的音乐。 所谓的小众高级感就是这么来的吧。她想。 按照陈晓的要求,许听禾挑了二层靠窗的位置坐下。几乎在她坐下的同时,就透过栏杆看到陈晓风风火火地推门跑进来。 许听禾看看时间,刚好两点半。还挺有时间观念。 陈晓抬头找到许听禾后,一步三个台阶跨上来。 “我迟到没?”她气喘吁吁地问。握着的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导航地图的界面。 “没有,你进来的时候刚好到时间。”看着她喘成京巴犬的样子,许听禾哭笑不得,“被狗追了吗,跑这么急?” 陈晓接过她递过来的水灌了两大口才缓过来。 “怎么可能,比这个倒霉多了,”陈晓一脸苦相,“我车坐一半呢,结果司机有急事,说把钱退给我让我再打一辆,把我放半路就跑了。我看时间快来不及了,就直接看着导航跑过来的……” “你迟到也没关系啊,没人怪你。” “当然有关系!”她反驳。 话音刚落,一阵雷声传来,声音大到要把人耳膜钻破。然后开始下雨。几秒的时间,雨势就大到看不清窗外景色的程度。 她要是再晚进来两分钟就能模仿淋雨版的雨中女郎了。 “你看,我就说有关系吧。”陈晓一边说一边手动合上许听禾快要掉下来的下巴。 反应过来的许听禾暗暗感叹了一番好朋友的预言能力然后提议:“你还没吃午饭吧,要不要吃点什么?” “要!我要饿扁了。” 她正准备拿手机扫码,陈晓马上按住,说:“不是说好给你看高颜值人类吗,看我给你喊个帅哥来昂。” “?我什么时候说要看……” 没等许听禾说完,她便举起双手高喊:“服务员——” ……你能不能安分点,很社死啊。 许听禾试图用眼神告诉那些往这边看的顾客:我和她不熟,我不认识她。 单方面交流失败后,许听禾干脆用手捂住脸装死。 陈晓喊完,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她一边低声尖叫“要来了”,一边抓着许听禾的肩膀猛晃。许听禾则捂着眼睛低声念叨”我和你不熟看不见我”,人都要躲到桌子底下了。 脚步声在距离她们大概一米的距离停下。 奇怪的是,陈晓没再说话。许听禾手指打开一条缝,看向旁边,发现她正看着正前方发愣。许听禾抬头一看,马上就知道她为什么不说话了。三个人就这样面面相觑。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陈晓率先打破沉默。 “我是不是有点太没见过世面了?”她问。 “什么意思?” “有帅哥服务员的咖啡厅我偶尔见过,但和你同桌长得有点像的帅哥服务员我还是第一次见哎。” “她是女生,头发是长的。” “哦,那就是长得和你同桌有点像的帅姐服务员。” “这叫一模一样吧?” “……别说了,就是我。”贺冬玦终于忍不住打断。 许听禾:“你怎么在这?!” 陈晓:“怎么招童工?!” 贺冬玦:“……” “店里忙不过来,帮我姨接待一下。”贺冬玦扫了她们两眼,眼神恢复淡漠。 趁着贺冬玦解释的间隙,许听禾快速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和其他服务员不同,她没有穿和其他服务员一样,特意熨得非常平整的白衬衫黑裤子,只是普通的卫衣长裤,里里外外透着一股慵懒劲儿。 但是令人费解的的是,她竟然戴着条围裙。虽然不是那种粉色碎花,穿上去也并不违和,但人家是贺冬玦啊,年级第一穿围裙……许听禾忍不住笑出声,一抬头看到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赶紧收住表情。 “……”贺冬玦看出她在笑什么,撇撇嘴,“不这样穿就得穿工作服,太丑。” “贺大人竟然也会在意衣服的美丑吗?”陈晓调侃。 贺冬玦认真地回答:“我要面子。” “可你就算穿了也不会丑到哪里去啊。”她客观评价。 似乎是习惯了别人这么说,贺冬玦没有多大反应。她随意扔出一张菜单,问他们要吃什么。 “我们花了钱的,你就这态度?”陈晓不服。 贺冬玦拿着小本子,抬眼扫了她一下,又垂下眼,一副“你爱点点不点我走了”的样子。 “算了算了……麻花来点吧?” “不好意思,小店不提供麻花。”贺冬玦马上说。 “?” 许听禾有些羞恼地看向贺冬玦,陈晓在一旁笑得直拍桌子。 “我重新说。”笑得差不多了,她正经起来,“你来点,我都可以。” 许听禾白了她一眼,用自认为正常的说话音量说:“一杯冰拿铁,一杯橙c美式,谢谢。” “请再说一遍。”对面的人皱皱眉,显然没听清。 “……还是你说吧。”许听禾小声对陈晓说,有些尴尬地靠回椅子上。 陈晓看了她一眼,重复一遍:“一杯冰拿铁和橙c美式,谢谢。”低头扫了下菜单,马上补充:“华夫饼!我要华夫饼!” “不好意思,卖完了。”记完饮品名,贺冬玦就转身准备走。 “就这么卖完了?我们来太晚了吗?!” 许听禾本不想吃,但看到好朋友有些难过,低声安慰道:“反正时间多的是,下次来也行,我也蛮想吃的……” 这时,原本都要下到楼梯的贺冬玦停了下来,快步回到她们面前。 “亲爱的两位,”贺冬玦神色平静,“你们是今日第一百组客人,按照店内活动,可免费得随机甜品两份。制作时间较久,请耐心等待。”说完又马上离开。 陈晓:“?” 她看看已经走下楼的贺冬玦,又看看旁边同样懵逼的许听禾。 “啊?!”陈晓难以置信,“等一下,为什么我说要吃她不给,你一说想吃她马上就改口了?” “不知道,我和她熟吧。”许听禾耸耸肩,望向窗外,看起来心情不错。 雨还没停。雨滴附着在窗户玻璃上,外面的景色朦胧,什么也看不到。许听禾以往最讨厌下雨天,因为很麻烦。但现在,即使听着雨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她也觉得悦耳。 一下楼,贺冬玦解下围裙丢在前台,顺了把店里的伞,推开门。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正好掀开后厨的帘子走出来。“累死我了,冬玦快来帮……你去哪儿啊?”女人冲贺冬玦喊。 “我出去一下。”贺冬玦撑开伞走进雨幕中。 陈晓百无聊赖地靠在二楼栏杆上数下面的人头。数到一半,忽然叫出声:“她怎么出去了?” “谁啊?”正低着头玩手机的许听禾随口问了一句。 “还能是谁,贺冬玦呗。她拿着把伞就出去了。” 听到那三个字,许听禾“噌”一下站起来,到陈晓旁边。 “哪呢?” “已经出去了。” “哦。” “麻花,你说……”她扭头看向许听禾,“你刚刚是不是不该说那句话啊?” “哪句话?” “说你也挺想吃那句。” 许听禾垂眸望着被推开的门,看着一个女人无奈地把门重新关上,说:“我也这么觉得。” “那要不我们不要了?” “你有病啊。”许听禾一脸无语,“人家都出去了,现在说不要,不怕她打你?” “我就随口说说嘛……”陈晓嘟哝。 不知过了多久,陈晓又说:“欸,她回来了!” 一楼,贺冬玦拎着一大袋东西回来,推开门把东西放在一边,甩甩伞上的水,合上靠在一边。后厨传来女人的声音:“我跟你说过什么?雨伞要在门外甩好水再进来!” “贺晓梅你好啰嗦。我待会清理。”贺冬玦一边回答一边把东西拎进后厨。 “哟,今天怎么这么勤奋,主动买食材回来?”贺晓梅看着袋子问。 “我闲的。”贺冬玦放完东西,放低声音,“020号桌两份,钱我付。” “啥?你付?”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那桌的人你认识?” 贺冬玦没说话,算是默认。 “谁啊?” “同学。” “我是问,和你什么关系啊?” “同学啊。”贺冬玦看傻子似地看着她。 “屁,你会那么好心?” “……” 第3章 误会 贺晓梅探究地盯了她一会儿,摆摆手:“算了我不问了,你出去吧。” 陈晓看着贺冬玦进去,好奇地问:“刚刚那说话的女的是她小姨吗?” “应该是吧。”许听禾回答。 她“哦”了一声,然后感叹:“听声音好年轻哦。” “嗯。”许听禾又开始发呆了。 陈晓侧头看了她一会,也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下面。她已经习惯许听禾总是会频繁走神了。 贺冬玦走出来,抽了张纸擦手,随即好像早就知道有人在看她一样抬头望向站在栏杆后面的二人。 贺冬玦:“……” 被抓包的陈晓灰溜溜拉着许听禾回到位置上。 看到那两个人坐回去,贺冬玦端起放着两杯饮品的餐盘想了一会,随机逮住一个服务生把盘子给他。 “送到20号去。”她小声说。 服务生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上了二楼。 服务生把餐盘放在桌子上,说完“请慢用”便离开了。许听禾小声说了句“谢谢”,他似乎没有听见。 许听禾有些尴尬,低下头准备喝,陈晓赶紧阻止:“老规矩,我先拍个照发朋友圈。” 她乖乖收回拿咖啡的手。 陈晓举起挂在胸前的相机,摆弄一番后对着饮品按下快门。 “OK,你喝吧。”陈晓调出刚刚的照片仔细查看。许听禾这才把自己的咖啡移到自己面前,插上吸管喝起来。一抬头,陈晓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你干嘛?”许听禾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没事啊,你慢慢喝。”陈晓还是盯着她。 “……”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许听禾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侧头又看向窗户,对着附着在玻璃上的水滴继续发呆。 直到听到相机的咔嚓声,她才无奈地回过头,“你要拍就直接说,鬼鬼祟祟的干嘛?” 陈晓嘿嘿笑着:“我这叫光明正大。而且告诉你你怎么会自然点。” “你就算不说,一直盯着我我也自然不起来啊。” “这样吗,那不好意思哦,”话是这么说,她眼里却没有丝毫歉意,“走,去一楼拍。” 许听禾叹了口气站起身,说:“我咖啡都没喝几口,你的成品最好好看点。” “我你还不相信?又不是第一天被我拍。”陈晓拉着她下到一楼去。 一楼的最角落有几处布景,各风格都有,是特意为喜欢拍照的人布置的。她抉择了一下,指着其中一处摆满布娃娃和人偶的布景,对许听禾说:“这个适合你,进去。” 许听禾朝她指的方向看去。 墙上挂着有掉漆相框的黑色挂画,里面画的不知名怪物丑得和竹节人一样,铺着血色桌布的圆桌上,刀叉泛着诡异的银光。涂着血红色涂料的烛台放在上面,显得有些瘆人,在咖啡厅复古温馨的氛围中显得格格不入。 “我?真的吗?”许听禾有些怀疑。 “假的,”陈晓爽快地承认,“我只是单纯想拍而已。” “……” 许听禾走进去,僵硬地站着。 “别傻站着啊,”她扶额,“算了,你坐着吧,坐人偶中间。” 许听禾坐下。 “就这样,右手撑地左手抓住摄像头……要不你还是别笑了。”陈晓一会站着一会蹲着,甚至趴在地上扭成一条蛆。为了出片她连面子都不要了。 可我要啊……许听禾生无可恋地想,尽量不去看身边的人有些好奇的眼神。 “好啦好啦!”过了一会儿,陈晓把她拉起来,“我第一次拍这种,感觉好好看!” “没事,你开心就好。”看着她兴奋的样子,许听禾微微扬起嘴角。 回到位置,许听禾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上来,是贺冬玦。她单手撑着餐盘底部,另一只手把上面的华夫饼轻轻放到桌上。“慢用。”她说。 “谢啦,”陈晓说,“你刚刚去哪了,怎么没看见你?” “在后厨。”贺冬玦想了想,觉得有点敷衍,又补充,“休息。” 她注意到陈晓胸前挂着的相机,“你们刚刚在拍照?”她问。 陈晓点点头。 “拍谁?” “拍我……”本以为贺冬玦这种人应该不会对别人的照片感兴趣,许听禾没想太多就承认了。 贺冬玦的手一顿,直起身问:“我能看吗?” “?” 许听禾有些尴尬地想拒绝,旁边的陈晓却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好啊好啊,我今天超常发挥!”说着把相机递给了她。 ……你们能问问我吗?! 贺冬玦接过相机,看了好了好一会儿,面无表情,欲言又止。 许听禾吞吞口水,观察着她的反应。 “是不是……很丑啊?”她小声问。 “不是。” “可、可你看了好久。” “我不会开。” “……” 同样忐忑的陈晓松了口气:“你早说啊,不说话怪吓人的。听禾你给她开一下,我尿急。”说完就直奔厕所。 许听禾拿过相机,捣鼓几下后给贺冬玦。“那个……切换照片的话按这里就好。” 贺冬玦点点头,只是看了一眼,就又还回去了。 许听禾眼泪汪汪:“果然还是丑么……” “不是,”贺冬玦依旧平静,“很好看。” “……倒也不必这么昧着良心说话。” “我没有。她是你朋友?”贺冬玦问。 许听禾点点头。 “关系很好?” “额,大概吧?”许听禾有些不确定。她不知道在陈晓眼里自己算不算朋友。 女孩垂眸:“叫陈晓?” “对。你怎么知道?” “点名册上有写。” “哦。” “……” “……” 气氛有些尴尬。 她正想说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现在的小姑娘啊,年纪轻轻就打扮这么成熟,也不知道给谁看。” 许听禾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是坐在不远处的男人。他一身赘肉,一条很深的疤横布大半张脸,他无视周围人的目光,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虽然有些不满,但许听禾没表现出来,努力提高声音:“我穿得有什么不得体的吗?” 男人大笑起来,脸上的横肉跟着他的动作一抽一抽。“有没有我还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就穿成这样自己不觉得恶心吗?我看啊,就是出来勾引男人的!” 一旁的贺冬玦皱皱眉,什么都没说。 许听禾刚想继续反驳,余光瞥见有人从桌上拿起拿铁,毫不留情地泼在中年男人身上。 冰块从他头上砸下,给男人砸得一愣。定睛一看,是旁边那个一直没说话的高个子姑娘。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一脸懵逼的男人,冷冷开口:“你和他废什么话,泼他不就行了?” 她看着中年男人,话却是对许听禾说的。 反应过来的男人一怒:“你他妈敢泼我!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说完就对着贺冬玦挥拳。 她眼里闪过一丝惧意,但又很快消失。下意识躲避的同时一手抓住男人手腕,一手压住他的脊背把他按在地上,让他的脸贴着地板。 男人试图用另一只手松开贺冬玦的手,她用膝盖抵住男人的脊背,空出手控制住男人的另一只手将他反剪。稍一用力便让男人发出痛呼。 控制住男人后,贺冬玦抬眸扫视四周,对一个呆在原地的服务员说:“愣着干嘛,过来帮我按住。” 几个服务员把中年男人带走后,贺冬玦注意到客人们的目光。本来想说点什么道歉安慰的话,奈何实在不会说,就解释了一句:“他先打我的。”随后问旁边许久不吱声的许听禾:“怎么不说话?” 许听禾回过神来,说: “谢谢……我就是在想,平常只能在手机上看到的人,竟然在现实中遇到了。” 卫生间门早被打开,陈晓看着地上一片狼籍,又看到桌上的拿铁早已不见。“我的宝贝拿铁!你经历了什么?!” “抱歉。”贺冬玦象征性地微微鞠了个躬,“钱我会赔你。” 许听禾自动屏蔽陈晓对拿铁念的悼念词,“你刚刚好厉害,”她小声说,“是学过吗?” 贺冬玦睨了她一眼,说:没有,只看过电视。”她拿起拖把,赶开还在对着拿铁悼念的陈晓,冷静地拖着地,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身边人的低声细语能反映出来,刚刚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 听完事情经过后的陈晓还有点云里雾里,却非常崇拜贺冬玦,拉着她问东问西,拿铁钱也没让赔了。 “你是不是练过啊?”她问。 “没有。” “哇塞,没练过都这么厉害,你好牛啊!” “哦。” “你力气一直都这么大吗?” “你有点吵。”贺冬玦收起拖把,无语地看着她。 “是吗,那我不问就是了。”陈晓依旧笑嘻嘻的。 一楼,贺晓梅大喊:“冬玦人呢?下来一下!”刚坐下准备休息一会的贺冬玦马上站起来准备下去。临走前,她提醒许听禾:“下次别穿这么少。” 许听禾面色一怔。 下次别穿这么少?什么意思,她也觉得自己这样有问题吗?许听禾反复确认自己的衣着。现在都快冬天了,哪也没露,裙子也没有短到哪里去,只到膝盖上面一点的长度。 必须得问清楚,她这么告诉自己。 “等等!”她难得声音大了点。 贺冬玦停下来,回过头看她,眼神已经从刚刚的冷意转变成平静。 “还有事么?” 许听禾刚想开口,楼下的催促声又响起来。女孩看了眼楼下,撂下一句“待会儿再说”就匆匆下去了。 ……溜得真快。 说是待会儿,许听禾还真的默默在咖啡厅等了很久。怎么都劝不动的陈晓最终放弃,一边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一边离开咖啡厅。 七点,咖啡厅关门。许听禾走出咖啡厅,身边同样没带伞的人要么打车回去,要么直接跑出去。 她在咖啡厅门口站了很久。一方面是等贺冬玦,一方面是等雨停。咖啡厅到家的距离不过一公里多,打车太浪费。 她不相信贺冬玦会说出那种话。如果她真的是那样的人,那起码也要当面放几句狠话然后潇洒离开。 贺冬玦还没出来。回头看一眼,她还在里面扫地。 ……她估计还得再晚点吧。许听禾抬头望向天空。现在在下的其实是今天第二场雨,四点多的时候停过,但六点的时候又开始下了,虽然相比前一场不算大,但要是硬闯也会全身湿透的。 “不等了。”许听禾打算直接冲出去。 这时,咖啡厅的门终于被拉开,贺冬玦和贺晓梅走出来。 “你在这干嘛?”贺冬玦问。 许听禾站住脚,“我没带伞,等雨停。”她小声说。张晓梅看起来很年轻很亲和,但毕竟是第一次见,许听禾还是有些紧张。 “哦。”贺冬玦应了一声。“你刚刚要说什么?”她又问。 “没……没什么。”这种话还是不要当着她小姨的面说吧。她想。 贺冬玦微微蹙眉:“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贺晓梅杵了她一下:“怎么跟人家说话呢?”贺冬玦闭上嘴。 许听禾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了当地问:“你刚刚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贺冬玦有些疑惑,估计是没想起来说了什么。但是看许听禾有些愤怒的表情,她没有打断。 “就是你刚刚说让我别穿那么少的那句,”她眼神里的胆怯逐渐被坚定取代,“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为什么?”贺冬玦还是不理解。 “因为今天这件事和我的穿着根本没有关系,”许听禾有些激动,“无论我今天穿的多与少,那个男的他还是会这么说的! “错的不是穿裙子的女生,是那些唤裙摆为“恶心”的、思想龌龊的人吧!连你也觉得我今天穿得很恶心?” 贺冬玦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许听禾低下头轻声说:“我先走了。”然后准备冲进雨幕。 突然,许听禾听到一声轻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的人。 此时的贺冬玦嘴角上扬些许,“你误会了。”她说。 “啊?” “我的意思是,下周降温,多穿点。”她的声音还是发冷,语气却柔和了几分。 许听禾愣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来,尴尬地捂住脸。“对不起……我理解错了还那么对你说话……” 贺冬玦摇摇头,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边说:“对于这种事,我和你的看法一样, “不然我也不会在我姨的店里揍人。” “……” 许听禾不记得后来是怎么回来的了,只知道自己身上没有雨水,手里拿着一把滴着水的黑色雨伞。 那是贺冬玦给她的。 看到许听禾离开,贺晓梅又杵了一下她,一脸好奇:“你今天好不对劲,又是送吃的又是借伞,为啥?” “我闲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