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迷途》
1. 迷途→
文名:《刑侦:迷途》
作者/未见山海
晋江文学城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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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京市精神卫生研究所的秦所长死了。
入室凶杀、目标明确、一刀毙命。
陆淮栀是现场唯一目击人证。
在短短三分钟的断电时间里,生死时速。
他意外与凶手正面交锋,受了很严重的伤,但依旧没能阻止。
在搏斗过程中,右侧手臂被扎了一刀,刀口顺势往下,恶狠狠地切开皮肉,露出森森白骨,鲜血洒了满地。
市局刑侦支队接警后,第一时间赶赴案发现场,却见被害人已经咽气,无力回天。
目击人证更是身受重伤,被紧急送往医院接受救治,又恰逢附近交通要道的十字路口,发生四车连撞的大型车祸。
急诊大厅源源不断有伤者送入,现场瞬时深陷一片哀嚎混乱之中,撕扯着神经。
让人头疼的紧。
陆淮栀背脊清瘦挺拔,冷冰冰地靠在长廊座椅处休息,雪白的脖颈间沾染着未完全擦拭干净的血痕,却并不显狼狈。
他气质清冷孤高,像是隔绝在万物之外,眸色微垂。
绯意浸透半边身体。
“对,情况很不好,人还在休息。”
孟昊捂着嘴:“蒋队,你什么时候过来?”
负责将他送医、并要录取人证口供的小警员,在提到蒋闻舟时,身边人明显动摇。
漠然的眸光微有闪动,视线不受控地轻移过来,又立即收回。
陆淮栀装作不在意,耳朵却偷偷竖起来听。
交握紧攥的双手显得紧张。
可谁料听筒那头,断断续续传来更加不近人情的嗓音。
“我还在现场。”
——哪有时间。
陆淮栀身体骤然僵硬,猛卸下力。
是,是了,他早知如此,不该贪心期盼。
暗恋的心思,被放在心尖上的人,是醉心破案,满脑子只有工作的刑侦支队长。
两眼空空,看他不见。
纵然渊源颇深,但认识至今,也只算点头之交。
若非今夜突发凶案,把自己牵扯进去,恐怕平日里想和那男人说上一句话,都比登天还难。
这其中酸苦的滋味,陆淮栀独吞2年零270天,掰着手指头数过来,整整一千日。
若是自己有点出息,能早拿下蒋闻舟,和他谈恋爱,遇到这样的纪念日,高低也得开两瓶红酒,再灌一池温泉水,庭院里铺满自己最爱的洛神玫瑰。
与心上人举杯同庆。
可哪知……
平白遭这祸事,倒了大霉。
陆淮栀刚觉失落,又忽闻听筒对面传来句:“马上过来。”
低沉、镇静、不带私情但却掷地有声。
他说……他会过来。
方才还哀伤着的陆淮栀,两眼倏地亮了。
半秒钟前的那些埋怨,通通都跟着这轻飘飘的四个字,烟消云散。
连右臂被撕裂的钝痛感,也随之减轻不少,简直比麻药还管用。
心下汹涌翻腾,面色却不显山露水。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让孟昊和另一名女同事谭玫,踌躇着靠近:“陆医生,我们支队长那边还有些要紧事,忙完就来,您看您身体要是没什么大碍,不如配合我们警方,先录个口供?”
例行公事,挑不出错处。
但偏偏……
陆淮栀神色漠然地盯住孟昊半晌,实际没带什么情绪,他神色空洞着,像是在发呆。
与喜怒哀乐全然无关,却偏能瞧得人冷汗直冒,起了满身鸡皮疙瘩,正折腾的人坐立难安时。
才堪堪收回眼去。
“我……头很疼。”
记忆混乱,受惊过度,什么都说不了。
陆淮栀撇开脸,双目紧闭,却不像是在玩笑。
几近病态的苍白,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仿佛随时会晕倒。
右臂包好的伤,又渗了一圈血红的印记,看起来像极了一枝,指尖稍许用力,就能被轻易折断的易碎玻璃花。
必须专注珍爱地捧在手心里照养。
玻璃花坚强的硬挺着,揣着那些让人脸红的心思,毫无怨言地就这么等下去
一分钟、十分钟、二十、三十……到最后足有四个钟头。
坐得人半边腿都麻了。
一点一点消磨掉那颗满怀希望的心。
连身旁的孟昊都等得受不了,焦躁不安地给蒋闻舟打了好几个电话。
但对面依旧波澜不惊。
“半小时。”
“20分……”
“马上。”
马上马上,又是马上。
他都马了四个小时了,还没马过来。
陆淮栀一时间气血上涌,头晕的厉害。
他心知肚明,说到底,也是这边无关紧要,没有那男人的第一案发现场值得让人争分夺秒。
相比之下。
自己心甘情愿地坐在这里,就显得特别愚蠢,整个一副不值钱的样子,也难怪不得别人青眼。
手背上的留置针还未拔除,伤口明天也要再来医院复查处理,四周因车祸受伤的患者,都被悉数安置散去。
凌晨四点,医院从嘈杂到安静。
唯有右臂伤口的痛,在不断提醒自己。
锋利的刀刃扎进血肉里,生死一线之间。
和凶手在月光下对上视线,只在刹那,他看清了对方眼中杀人灭口的凶意。
用尽了这辈子全部的运气,才能在这种情况下逃出生天,却也换不来蒋闻舟的半分怜惜。
严谨敏锐的刑侦支队长,公事公办,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是这场凶杀案里的幸存者,目前活着,没死,这就是结果。
是随时都能见、能问、能审的当事人之一,是协助破案、推动调查的关键点,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信息。
但追根究底,也只个是目击人证而已。
并不特别。
没有达到让他不顾一切赶过来的程度。
不够重要。
口供换谁来录都可以。
真相如此残忍。
陆淮栀艰难吐出那口郁结在心的浊气,下定决心结束等待。
他拿了搭在扶手处的外套,猛站起身,因为太气太急,眼前发黑,险些晕倒。
踉跄半步,手臂撑住墙面,扯到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脸色惨白着倒吸一口凉气。
孟昊担心地跳起来:“陆医生。”
陆淮栀被人扶住,缓过这阵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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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甩了甩脑袋,随即礼貌推开那只伸过来的手:“不用。”
孟昊担心地追上来:“陆医生,我看你情况不大好,要不今天还是留在医院里休息。”
“口供的事情不着急,等你身体恢复些,天亮了我们再来。”
陆淮栀走的很急。
“不好意思,耽误你们时间。”他到电梯口,一连按了好几遍下行键,指尖微微打颤:“明天我会亲自到刑侦支队配合调查,你们也不要守在这里,早些回去。”
好!好!
蒋闻舟,你不来。
那换我去找你总行了吧。
就算只是普通朋友,点头之交,遇到这么危险的事情,也该紧张两秒,竟然连半分在意都没有。
要不是他伸手敏捷,反应快,那把刀子可就不是插进手臂里,而是直接捅破心脏。
陆淮栀越想越难过。
他差点连第二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疯狂戳动按键的手指,像在发泄,暴露了些许情绪。
这让孟昊在挽留的过程中,隐约想起自己接警后带队前往,破门而入时。
比起震撼血腥的打斗场面,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陆淮栀跪在血泊中,挣扎着救人,雪白细长的手指拼命捂着受害人不住流淌血水,几乎被刀砍断的脖颈。
强忍着恐惧和痛楚,报警、施救……
但在看清增援的瞬间,骤然黯淡的目光,完全出卖了自己。
没等来立刻就想见到的人。
连眸色中流淌的光影,都是不开心的。
被明晃晃的浓烈失落感迅速包围,电梯门铃“叮”声响起,陆淮栀抱住受伤的肩膀,闷头往里冲。
却恰巧碰到里边也同样着急出来的人。
好死不死,他一头撞进对方胸肌里。
仓皇间抬眼,看见那道紧绷着侧颈线条。
仍只用了半秒,气就消去大半。
尤其那颗不争气心脏,还跳错了一个节拍。
男人英挺高挑的身姿,板正干净的白色衬衣,袖口挽到手肘处,带着些许浅淡的清苦冷香,好似走进了暴雪后的松针林里。
裹着冰碴子一样的冷冽气息,冻得人不自觉退避三舍。
俊朗优越的五官,眉眼间带着审视的锋利,周身弥漫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使一言不发,也显得矜贵疏离。
压迫感十足。
意外的身体接触,伸出去的手指在要碰到那条缠满纱布,还透着血迹的臂膀时,略微思衬。
蒋闻舟当机立断,选择把住陆淮栀的腰。
很细、很窄。
不足盈盈一握。
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瘦,但带劲。
陆淮栀得幸于此,扑进蒋闻舟怀里,没有摔倒,但站稳后,第一时间礼貌的拉开两人距离。
期间若无其事,有意触碰对方掌心,不动声色地占了个便宜。
却意外发现他连那处都是冷的。
视线对上的刹那间,心口翻腾,呼吸猛窒,却仍坚守城池,绝不退缩,交汇的眼底火光四溅。
像是绽放了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秀。
纵然心如擂鼓,神色间却无波澜,似烟笼水的眸光底,尽是漠然,直熬到那男人先行开口。
“抱歉,来晚了。”
2. 迷途→
鼻息间萦绕的冷香骤然消散。
陆淮栀心头微动,强按住遇见他的兵荒马乱。
眼底凝结冰霜。
蒋闻舟来的晚……倒是不晚。
说起来,相遇的时间节点刚好。
早一秒,晚一秒,两个人恐怕都要错过。
被“他出现在眼前”的惊喜冲昏头脑,此时此刻,完全忘记决意离开前,自己愤慨的心情。
藏在冰层之下的陆淮栀慌不择路。
想主动说些什么,又不知从哪里开口。
请他吃饭?没有正当理由,公私分明的蒋闻舟必然会拒绝。
陆淮栀不做没把握的事,不说没胜算的话,他要脸面,也怕被对方察觉端倪,日后会刻意疏远。
自幼恬淡、寡欲,不争不抢,算不得是个执拗的人,却偏偏在这件事情上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胜心。
他要——
要得到。
窗外的风忽然就停了。
蒋闻舟审视的目光,慢吞吞地落在和自己保持礼貌社交距离的陆淮栀身上。
看他清冷干净的眉眼间,带着层微凉的白,绯色晕染在玉瓷般的肌肤纹理中,透着舒展的优雅。
模样倒是生的好看。
右臂刀伤包扎完好,手背有针孔,唇角边晕染的粉色褪去,泛起惨淡的素白,情况不大乐观。
但……应该也不影响录口供。
蒋闻舟伸手,从孟昊手中接过笔录本,翻开两页,发现全是空白,男人凌厉的视线扫过去。
孟昊自知办事不力,心虚地缩起脑袋,没敢吭声。
陆淮栀灵机一动。
有了,他可以假装帮孟昊解围,顺势邀请蒋闻舟去楼下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坐下聊聊案情,现场、杀人凶手。
交代完毕后,还能以“部分细节想起来了,我再联系你们”为由,要个联系方式。
能想出这套组合拳的人简直是个天才。
陆淮栀按捺不住激动,却仍做出那副冷淡疏离的样子,眼神像淬了冰的玻璃。
“你别怪他,是我……”
孟昊站出来:“这件事情和陆医生无关。”
短短半句话,甚至没来得及说完,不知其中哪个字又戳中了热血小警员的心思,竟叫他一时上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地扬手扯开了自己和蒋闻舟好不容易缠起来的交集。
陆淮栀措手不及:……啊、啊?
“蒋队,陆医生的伤势真的很严重,医院床位不够,从缝完针他就坐在那里,本来早该回家休息,但为了配合我们工作,一直等到现在。”
“我知道案情调查刻不容缓,可……可我们也得考虑当事人的精神状况。”
孟昊义正言辞,满眼主持公道的坚定,也带着几分初出茅庐的清澈。
一通激情输出后,半慢拍察觉冒犯,他压低声音,又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好说好商量。
“蒋队,您看这样成吗?今晚我们先让陆医生回家休息,等明日一早,不劳烦您,也不劳烦他,我带着小玫亲自上门,一定在晌午之前,把口供一字不差的给您带回来,绝不耽误案情进展。”
孟昊拍着胸脯保证:这样总没问题了吧。
陆淮栀未料及此,眉尾猛抽。
什、什么东西?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一桌好饭直接让人连桌子都给掀了?
谁说不劳烦蒋闻舟?他就是想要蒋闻舟。
孟昊啊孟昊,你个没眼力见儿的东西,这个家有你真得散。
今天也算是碰着对手了。
天才甩钩未半而中道崩殂。
神色间一瞬即逝的错愕,倒让那张静态质感,如雕塑般精致不真实的脸,平添了几分带着烟火气的生命力。
蒋闻舟敏锐地捕捉到那半秒钟的动摇,说不清自己该有什么反应,但总归是没计较。
男人把手中的毫无价值的笔录本,拍回站在身旁的谭玫怀中,转身就要走。
陆淮栀慌了:“啊——”
他突然抱住手臂,痛苦地轻吟了声。
孟昊忙转过身,扶住他:“陆医生,您怎么了?”
陆淮栀咬牙,不敢抬眼直视,但用眼角余光死死盯住那双正欲离开的黑鞋,停顿半秒,又转了个方向。
他没走……
欣喜之余松下口气,又开始顺嘴胡诌。
“我的伤口,好像裂开了。”
孟昊急坏了:“这伤口包扎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裂开?”
蒋闻舟听到动静,折返两步,面无表情地推开挡在身前大呼小叫的孟昊。
他抓住陆淮栀手臂,小心将人拉到身边来,低头仔细检查一遍用纱布裹住的伤口,那里染红的血迹,早已干涸,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刚渗出来的。
男人若有所思,不紧不慢地看他一眼,像要瞧出什么东西来。
片刻后才吩咐孟昊:“去叫医生。”
陆淮栀心虚得很。
手段略显低劣,但不管怎么说,蒋闻舟留下了。
在创伤外科急诊室里,800度近视的老医生左右看不出他这伤口有什么问题,但碍于陆淮栀一直喊疼,所以到最后,也只能得出麻药效力过了的结论。
孟昊心直口快:“那能再补一针吗?”
老医生痛批这些药盲:“你当这是饭呀,饿了还能再吃一碗。”
孟昊急道:“那就只能这么疼着?”
疼不疼的,陆淮栀其实没太在意。
哪怕半小时前,他就隐约察觉到伤口的痛感在逐渐加深,像被刀子扎一样,麻药的效力应该早就过了。
但那些皮外伤他都不在意,趁着孟昊和医生交涉的间隙,偷偷瞥眼往外瞧去。
看到蒋闻舟利落的后背剪影,肩线饱满平直,包裹在黑色西裤下的修长双腿,似乎把门缝外的空间都撑得开阔起来。
腰腹收得极窄。
白衬衣的袖口挽至手肘处,露出截肌肉紧实匀称的小臂,身体轻贴着墙面,还在不停地接打电话。
忙得团团转。
陆淮栀从医生那里拿了些止疼药,孟昊突然说肚子疼,跑去洗手间,谭玫也累到抱着座椅扶手就睡了过去。
陆淮栀孤零零地坐在走廊长椅处等。
灯光拉长了他的身影。
蒋闻舟打完电话,坐过来,往他手里塞了只纸杯,暖乎乎的冒着热气。
恍然间被男人高大的阴影笼罩,陆淮栀心脏猛地发紧,他的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见:“谢谢。”
蒋闻舟没说什么,仰头喝了口杯子里的水。
陆淮栀唇面刚碰到杯沿,猝不及防闻到一股焦苦的醇厚浓香,他吃惊抬头。
蒋闻舟也正好也望过来,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男人明确看出他眼底里那句,“为什么你喝咖啡,我喝白水”的疑惑,不由觉得几分孩子气,单纯得很。
于是特地解释一句。
“伤患,喝热水好。”
陆淮栀素来不听医嘱,也从没这么好哄过,他握住杯身的指尖缓慢收紧,感受着热的温度,像是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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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蒋闻舟的手。
垂眸轻抿一口,白开水也漫着丝丝甜意。
清冽甘香。
连呼吸声都像是被人突然掐断的。
四下安静无声。
蒋闻舟默默喝完杯子里的咖啡,抬手轻捏眉心,释放疲劳。
他默许了孟昊明天再来拿口供,实际没想逼陆淮栀开口,但不料……
“秦所长出事前,B座大楼突然停电,我的办公室正好在他楼下,紧接着就听到了一声闷响。”
突如其来的开口,让人略显吃惊。
蒋闻舟刚回头,陆淮栀就把谭玫留下的笔录本重新交到他手里。
自己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既然陆淮栀肯主动开口,那就是能做笔录。
男人果断抽出上衣口袋里的笔,拔开笔帽:“只有B座停电了?”
陆淮栀点头:“嗯,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因为从到研究所工作这么多年,就从没出现过停电的情况,灯突然暗下来的那瞬间,窗外还很亮,远处高楼里也有星星点点的光影。”
“我刚站起来,就听见楼上传来一声闷响,还来不及反应,又‘咚咚’响了两声。”
陆淮栀赶紧开门,上楼察看,可是楼道很黑,看不清路,只好摸索着往前走,他刚到转角处,就和从楼上逃出来的凶手撞了个正着。
“那人手里有刀,刚碰面的第一眼,我的右臂就被不由分说地划了一条很长的口子。”
尖锐的刺痛感引起警觉,调动全部的求生意志。
陆淮栀紧急避让,却被逼退到墙角。
他主动让出一条路来,可又哪那么容易被人放过,凶手追过来要杀他灭口。
适应了黑暗的视线,泛着冷光的刀刃,就这么在眼前晃来晃去。
在闪避过程中,他从楼梯上摔下去,后腰砸在一批还没来得及清理离开的废弃桌椅里。
整齐摆放旁侧的饮用水空桶,也被撞得七零八落。
凶手紧跟着扑过来,又一刀捅进他的肩膀,狠狠拧了个圈儿,再拔出去。
陆淮栀疼出满身冷汗,但还是拼尽全力抓住那只手,与他扭打起来。
在越是危险的境地,就越是能激发人类身体的极限,短暂持平的战局,让凶手恢复部分理智,不再恋战。
迅速摆脱和自己缠斗的陆淮栀后,仓促逃离。
“他刚走,B座就恢复了供电,我爬起来,看到地上全是血,很害怕,但第一反应是上楼查看秦所长的情况,所以没追出去。”
可谁知抵达案发现场,看到那更为恐怖的一幕,是被切断的咽喉,鲜血淋漓。
陆淮栀努力回忆,额头密起一层轻薄的汗。
那些字句,身体留下的伤痕,似乎将惊险重演。
蒋闻舟全程没打断,安静记录下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直到陈述结束,男人的笔尖才重重点在纸页上。
自锁骨向下蔓延的淤青,缠住手臂的厚纱布,染透衣衫的腥甜血迹,不知缝了多少针,才能止住血的伤口。
直至视线最终锁定他藏在衣衫里,那截细窄的腰,从楼梯上摔下去,砸进桌椅堆里。
又该有多疼。
陆淮栀不遗余力地展示自己全部的伤口,像是丢了糖的小朋友,喋喋不休地同他告状,要找警察叔叔讨个公道。
一直说到蒋闻舟神色变得凝重,似乎重视起了这副身体的模样,才委屈地停住嘴。
注意到男人视线停留,陆淮栀偷瞥他一眼,又大着胆子轻轻拉过那只手,按在自己腰间。
“要看看吗?”
3. 迷途→
干涸的血迹像一层坚硬的痂,凝结在轻薄的衣料间,阻隔触碰,但陆淮栀的腰却很软。
蒋闻舟整只手掌都贴在他腰侧,发散的暖意环绕,如电流般蹿进身体里。
蛮横疯狂地朝四肢冲撞。
禁忌的酥麻感顺着脊椎向上攀爬,触碰的指尖微僵,背脊绷紧了,眸底暗色更浓,却压制着没出声。
陆淮栀轻声道:“好痛。”
他示弱的时候,五官皱皱巴巴全拧起来,眼尾泛着破碎的红意,水光潋滟,连脸颊边细小透明的绒毛都像被雾气濡湿。
仿佛受了天大的罪。
蒋闻舟无奈望向那双瞳仁清亮的眼,看他无辜,倒显得自己方才短暂混乱的心思有些龌龊。
男人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再见到嫌疑人,还能认出来吗?”
陆淮栀撇嘴:“认不出。”
贴在他腰间的手,像块木头。
寡淡禁欲的目光不掺任何私人感情,仿佛掌心里握住的只是一条桌子腿。
掀不起任何风浪。
陆淮栀绘声绘色,卖力讲述,恨不得能把蒋闻舟拉回案发现场,看看自己的遭遇到底有多惊险。
可对方居然都不问他伤得重不重,全程只关心嫌疑人的动向和状况。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楼道里太暗了,我只记得一团黑影,黑衣黑裤,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面罩、鸭舌帽、也戴了手套,更像是专业的杀手,有备而来。”
除去面露凶光的那双眼闪过一瞬外,其余的,就只剩下永无止境的黑。
陆淮栀掰着手指头。
“个子比我高点,但比你矮。”
“手臂肌肉很紧实,力气也特别大。”
“整体的体型偏瘦,属于精壮型。”
“身上烟味很重,很臭,熏得我胸闷,应该是烟瘾特别大的人。”
蒋闻舟一字不落地记录下相关案情重点。
陆淮栀视线偷偷望过去,看到他落笔的字体极美,龙飞凤舞,苍劲有力。
举手投足间的魅力让人移不开眼。
简单的第一轮盘问结束后,双方陷入长久的沉默中,坐在他身边,陆淮栀连心跳都要克制着,不敢跳的太快。
蒋闻舟话少的可怕,也不是会闲聊的性格。
男人埋头,拿笔认真罗列起已知线索中的全部疑点,陆淮栀不好打扰他。
直到孟昊从洗手间里出来。
“昨天那顿山城火锅实在是太顶了。”他捂着自己像被火烧过的屁股,看到蒋闻舟手里拿着的笔录本被写的满满当当,不由惊讶:“笔录做完了?”
不是说好等天亮……
孟昊瞧见陆淮栀微垂着眼,苍白脆弱,又满身怨念的模样,保护欲和愧疚感油然而生。
他有些抱歉地:“不好意思啊陆医生,今天真是辛苦您了,耽误这么久的时间,要不我先送您回家休息吧。”
一定是他们蒋支队,趁着自己上洗手间的功夫,钻了空子,硬逼着身体不舒服的陆医生录了口供。
不愧是众口相传的冷面阎王,断情绝爱,
市局响当当的人物,年纪轻轻没有背景,硬靠着工作能力坐到刑侦支队长的位置。
就绝对不是一般人。
毫无人性,简直令人发指。
陆淮栀懵懵地:“啊?”
这个孟昊,怎么又要把他和蒋闻舟分开?
好不容易才有单独相处的时间,哪怕只是和他静静坐着,都是好的。
那股子清冷的松木香,自己还没闻够。
怎么就……
孟昊主动拿了陆淮栀的外套,把人从座椅里拉起来,蒋闻舟抬头瞥他们一眼,没说什么。
算是默许让孟昊送陆淮栀回家,又低头忙起自己的事。
可陆淮栀根本不想要别人送。
如果陪在身边的人不是蒋闻舟,那么不论是张三、李四、还是王五,于他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还不如自己安静待着。
陆淮栀被人扶着站起来,心里却还隐约期盼着蒋闻舟能开口,让他留下也好,把他送走也好,只要是那男人的心意,就通通都好。
但对方完全无动于衷。
拿笔的手就没停下来过,甚至翻面又写了一页,两耳不闻窗外事。
陆淮栀难掩失望:“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孟昊跟上去:“还是让我送您吧。”
陆淮栀接过孟昊手里的外套。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能走。”他说完话,又瞧一眼蒋闻舟:“后续你们还有需要,有不清楚的地方,就随时联系我。”
男人丝毫没有要留他联系方式的意图。
孟昊拍着胸脯:“放心吧,如果细节不明确,或者笔录有遗漏,我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您。”
陆淮栀:……
倔强地原地等待两秒后,气鼓鼓地走了。
他身体本就虚弱,疲惫、无力、头昏脑涨、整个思绪都乱糟糟地,却仍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地下停车场连兜了四五个圈子。
焦躁难安。
蒋闻舟带着孟昊和谭玫,约十来分钟后才下楼,陆淮栀躲在车身后,一见他们来,立马挺直背脊。
孟昊自然看见他:“陆医生?”
小年轻诧异又惊喜地迎上来:“您怎么还在这,没回家?”
不止是他,连蒋闻舟都收起手中摊开的资料,蹙着眉,疑惑地往前走了两步。
陆淮栀略显无措,又“无意”露出自己那条受伤的胳膊:“啊,我……”
孟昊善解人意,瞬间领会。
即使部分理解偏差,误解了他的真实目地,但仍热情道:“嗨,我就说我送您,看这手都伤成这样了,还怎么开车?”
说着,就要来接他手上的车钥匙。
陆淮栀侧身躲了下:“不麻烦了,你们工作忙,我还是叫代驾吧。”
孟昊不肯放他走:“那哪能啊,保护每一位公民,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再说凌晨五点,又不是什么早晚高峰,能耽误多少时间?”
陆淮栀坚持回绝:“真的不用了,我住得远,不方便。”
回家吧孟昊,你回家好吗?
这不是你该掺和的事。
两个人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客套了好几个回合,吵得远远站立旁观的蒋闻舟,眉头越皱越紧。
男人冷不丁地开口:“你住哪里?”
陆淮栀愣了下。
一瞬间的欣喜怕被察觉,于是立即按下,他“满眼为难”地报出一个地址。
完全意料之中的鱼儿咬紧了钩,将精心准备的丰盛饵料吞吃入腹。
钓上来了。
蒋闻舟把手里的文件递给谭玫,男人大步上前:“我送吧。”
孟昊心想:他连我都不要呢,还能要你?
可谁知蒋闻舟那边才边刚开口,陆淮栀便踌躇着……半推半就地把主驾驶位给让了出来。
尽管嘴上说:“实在是太麻烦您了。”
可身体却很诚实的把车钥匙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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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对方手中。
还毫不在意地从他眼前穿过,完全没有了之前那副抗拒的模样,坦然接受旁人好意。
心甘情愿地承了这份人情。
这回换孟昊懵了。
不,不是,啥意思呀?
蒋支队和陆医生。
他俩……
说过除公事以外的任何话吗?怎么就越过自己凑一块儿去了?难道不应该和他的关系更亲近吗?
孟昊不敢置信,杵在那,眼睁睁地看着那辆价值三百余万的保时捷里,一左一右坐了两个外形十分登对的人。
陆淮栀装作不在意,默不作声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紧张地手抖了好几次,完全没有多余的眼神能分给车窗外的那两个人。
期间但凡有空隙,余光一定偷偷摸摸地在蒋闻舟身上流连。
看他握住方向盘的手。
抵在车内无处安放的修长双腿。
逐一熟悉、分辨操控按键,专注的模样格外吸引旁人视线。
简单调试了前车的座椅空间,在发动车身前,按开车窗,把自己的车钥匙扔到孟昊手里:“我车在后边,你们开回去。”
清苦的木质香,醇厚淡雅,带着冷冽的寒气,很快铺满了车身内大大小小的各个角落。
陆淮栀小心翼翼地闻嗅着。
端正坐在副驾驶,双手搭在膝盖上。
比幼儿园刚入学的小朋友还要规矩听话。
蒋闻舟完全专注地开车,根本不和他交流。
陆淮栀暗自打气,鼓足勇气好几次,转眼看到那张冷峻的侧脸,抿紧的唇线,又打消了念头。
丧丧地靠在车窗边。
斑驳的路灯光影,透过车窗,星星点点洒在脸上,像渡了一层浅金色的电影滤镜。
可蒋闻舟一眼都不看他。
凌晨五点,天色是幽深的蓝,远处已经有了几分亮意,路边环卫工人开始扫街,零零散散有几家间隔不远的早餐店也开了门。
陆淮栀正靠在窗边发呆。
忽然,车辆靠边停下,他疑惑地直起身子。
蒋闻舟利落地解开绑在身上的安全带:“等我三分钟。”
话毕,便匆匆下了车。
陆淮栀视线茫然无措地追随他去,看到男人快走几步,进了路边一家早餐店,心思当即就乱了。
是要给他买早餐吗?
不会吧。
蒋闻舟会细心到在意这些小事吗?
况且自己吃不吃饭,本身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窗外冷风撩开几缕额间碎发,陆淮栀探出脑袋,用力向外张望。
他想看看蒋闻舟买的什么,买了几人份的,不会没给他买吧,或许只是肚子饿了,但从社交礼仪的角度,也应该给他带一份,
不过一顿不起眼的早餐,就能搅得自己不得安宁,也当真是没得救了。
不知道怎么就喜欢成这样。
纠结的心情控制不住身体,忽然从腰侧滑落的物件,砸在脚边,陆淮栀弯腰捡起,发现是自己的工作证件。
恰巧那时,蒋闻舟也往回走了。
于是立即收起目光,整理仪容,正襟危坐,生怕别人发觉任何不对劲地方,仓促之余发现蒋闻舟下车时,上衣外套还留在了车里。
他脑子突然空了下,但又立即清醒过来。
在完全有自主思考能力的前提下,陆淮栀干脆地把那张缠着蓝色挂绳的工作证,塞进蒋闻舟的上衣口袋里。
而下一秒。
车门就被人拉开。
4. 迷途→
泛着甜香的红枣银耳羹,加入全脂牛奶调和,味道掩过男人身上部分清苦的木质香。
暖意层层传递。
及时关起来的车门,阻隔清晨霜露,将热气锁住。
蒋闻舟匆匆折返,将手里带回来的早餐一股脑全递给陆淮栀,都是给他买的。
用纸杯装起来的热饮,两颗煮鸡蛋和一份小料丰盛的紫米饭团,意外合了某人胃口。
陆淮栀不由怔住:“你怎么……”
知道我爱吃这些?
蒋闻舟利落启动车身,单手转动方向盘,目不斜视继续往前:“早餐要吃热的。”
他语调不经意,但却认真叮嘱,脑子里记得清楚。
自己曾因公前往司法鉴定中心好几次,每回看见陆淮栀,都是他坐在办公桌位前,用冰咖啡搭配松饼、贝果,干巴巴地啃着面包。
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吃饭比上刑还难受。
日常生活那样精致讲究的一个人,却偏偏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一年四季捧着杯冰咖啡,三天两头折腾的胃难受,趴在桌子上疼得满头冷汗。
还是蒋闻舟看不过去,下楼买烟时“顺路”转到隔壁药房买了盒止疼药,面无表情地递到陆淮栀桌子上,又屈起指节敲敲桌面。
礼貌又冷漠地提醒:“少喝冰的。”
从臂弯里抬起来的那张脸,整个都湿透了,似烟笼水的眸色底,也蕴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让人看不清楚。
但却闻到了空气中湿热的甜香气。
沁人心脾。
也自那日起,双方再有工作往来,蒋闻舟便会留些心思,视线扫一遍陆淮栀的餐桌。
嗯……很好。
听了他的意见,但没完全听。
仍旧是咖啡加松饼的搭配,只不过确实很听话地没再喝冰的,也做出了很大的让步。
让一位冰美式的忠实信徒,纯靠冰饮提神的人,乖乖把冰咖啡给换成了热咖啡。
这……
这跟直接喝中药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喝中药。
蒋闻舟一时语塞:……
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总之,喝热的要比喝凉的好些吧,抱着这样的心情,两个人再次回退到只用点头来代替打招呼的关系。
话都少的可怕。
往那一站,冰封十里。
时间没过多久,又有新案子,犯罪嫌疑人申请精神疾病鉴定,几乎已经快成了无罪辩护的时尚单品。
蒋闻舟带着孟昊途径鉴定中心,顺便来拿报告,他在窗口处签字,身后那家伙仓鼠似的,吧唧吧唧拌着嘴。
男人正要没耐心,却突然从身侧蹿出来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
陆淮栀歪着头,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妈呀,陆医生。”孟昊差点被吓得噎死。
“你,咳,咳咳,你,你说这个啊,嗨,紫米饭团,可好吃了,要尝一口不。”
那根乱七八糟被啃过一半的饭团,陆淮栀显然是有些嫌弃的。
孟昊傻乎乎地举着半晌,看他为难,慢半拍反应过来,拿手拍了下脑袋:“瞧我这脑子。”
他快速将饭团调了个方向,露出另一边自己没吃过的:“尝尝?”
陆淮栀视线淡淡扫过一遍蒋闻舟,迟疑着,又慢吞吞地把脸靠过去,再小口咬下些,唇齿间咀嚼两遍,眼底的光微微亮了。
而后由衷赞一句:“嗯,好吃。”
从那以后,热心市民孟昊便成了他的紫米饭团供应商,有几次险些忙忘了,还是蒋闻舟“不经意间”又提起。
陆淮栀被这软糯香甜的口感俘获,每次收到,都会认认真真吃个干净。
为了表示谢意,他还准备了回礼,在蝉鸣的盛夏,于刑侦支队外“偶遇”蒋孟二人走访归队,会特意送上自己准备的手磨咖啡,以及刚出烤箱的黄油曲奇。
孟昊收下礼物,得意的分给蒋闻舟一些。
心想:看吧,还是得跟哥混。
否则哪有这些好东西吃。
陆医生亲手做的呢!
手里冒着热气的银耳羹,羹体丝滑醇厚,顺着喉间滚下去,层次分明的奶香味口感更加饱满,热腾腾的,连脚趾尖都被软化了。
陆淮栀捧着漫开热气的饮品杯,视线若有似无地一遍遍扫过蒋闻舟的侧影,偷看他骨肉匀停的指节,心如擂鼓。
那日紫米饭团的意外,实际他就是冲着蒋闻舟去的,对那食物并不感什么兴趣。
因为担心冒昧,不敢莽撞开口,所以次次都只能从孟昊身上找话聊,但没料到对方竟能记住自己那样不起眼的喜好。
陆淮栀难掩欣喜。
于他而言,这也完全足够了。
保时捷平稳驶入地下停车场,陆淮栀下车时,主动提出把车借给蒋闻舟开走,但那男人拒绝:“不用,我出去打车。”
他拿上外套,走的很快。
陆淮栀仓皇跟上几步,连那如风的背影都抓不住,只好闷闷地哼了声,随即又松下口气。
算了,你早晚得回来找我。
他暗暗叹息,捂着受伤的胳膊折返回家。
而蒋闻舟那边,匆匆赶到路口,打车连加了三次价,好不容易才坐进后排车位。
男人疲惫地按着太阳穴,阖眼小憩。
头疼的很。
平日里那样怕麻烦的人,会特地分出一部分时间给陆淮栀买早饭,实际还有部分的考量是……
对方住址所在地远离市区,稍显偏僻,入住率很低,周围各项生活设施也跟不上,点外卖起码一个半小时起步。
对伤患实在不太友好。
所以在摊位前特地多买了些,想着陆淮栀吃完了能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好歹有劲儿,才能再想别的。
而至于蒋闻舟为什么会对这附近的情况了如指掌,那自然是因为……
——他也住在这里。
但从听到地址时的吃惊,到送他回家的这段时间里,没和陆淮栀提起的理由,是自己没打算和他再有除工作之外的任何交集。
所以没必要说多余的话。
网约车在行驶68分钟后到达云京市局。
刑侦支队吵吵嚷嚷,还处于亢奋的工作氛围之中。
蒋闻舟扯开领口纽扣,踏进办公室里。
不知是谁喊了句:“蒋队来了。”
窸窸窣窣推动座椅的声响,众人整齐排列,围在会议厅角落的小白板处,做好了十二万分的准备投入案情进展之中。
孟昊跟上来,递过整理好的文件资料。
“蒋队,现场信息基本掌握完毕,死者秦域,男,五十三岁,云京市精神卫生研究所所长,被利器割断咽喉,一刀毙命。”
“根据调查,案发期间,B座大楼曾有三分钟的短暂断电时间,全楼监控探头均受影响,未能拍摄到任何现场画面。”
“我们没能搜捕到可疑踪影。”
蒋闻舟在案发现场待了两个半小时。
他很清楚。
这个三分钟并非凶手设置,而是有人在配电房关掉总闸,安保控制间注意到B座大楼的监控灰了一片,自然会安排工作人员前往核实。
从总控室到达B座配电房,所需时间刚好三分钟。
凶手也被严格控制在这个时间段内作案。
恢复总闸供电,是由安保室的同事操作,而并非凶手,但他既然能明确掌握这个时间,并保证自己的身影完美隐匿于监控探头之外。
就能说明他非常熟悉和了解研究所的地形以及安保巡查的工作流程。
但奇怪的是……
“我们做过六组测试,从一楼最左侧尽头的B座配电间,到达四楼最右侧的所长办公室。”
“需要关闸、穿过长廊、步行前往四楼,进入案发第一现场,动手杀人,下楼,逃跑期间还和陆医生撞在一起。”
“动手、周旋。”
“最后还要赶在恢复供电前,逃出监控探头的视野范围之内。”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而且……”孟昊略微停顿三秒,但看蒋闻舟视线扫过来,还是咬牙说道:“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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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研究所部分同事口供,秦域所长平日里为人和蔼慈善,行事宽容,和所里的同事相处都非常好。”
“只唯独一次红了脸,和他在公共场合产生过非常激烈冲突的……”
“就是陆淮栀,陆医生。”
谭玫惊讶:“你是怀疑陆医生?”
孟昊连忙摇头:“我可没说。”
但他话毕,又觉得奇怪,于是内心纠结无比地补了句:“如果断电之后,是陆医生从他的办公室,前往秦所长的办公室,动手杀人,再折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那时间上就绰绰有余了。
“不过这也完全不符合情理。”孟昊傻乎乎地摸着脑袋发笑:“陆医生都被重伤成那样了,自导自演也对自己下不了那么重的手。”
再说楼道里纠缠的痕迹,被踢下来摔进废弃桌椅间,砸翻的一连串桌椅板凳和空的饮水桶。
都是真实存在的。
蒋闻舟若有所思,指尖点点桌面:“陆淮栀……”
确实是有点奇怪。
孟昊惊讶:“蒋队,你不会真怀疑陆医生吧,他怎么可能,我刚刚是胡说八道的。”
蒋闻舟打断他:“今天在医院,医生告诉我们,陆淮栀的伤全部集中在身体右侧,看着出血量大,很吓人,但实际都是皮外伤,影响并不大。”
甚至都不需要住院。
缝合之后自行回家休养即可。
“如果你是杀人凶手,在逃跑途中发现有目击人证都贴到你脸上了,你会怎么做?”
孟昊:“自然是杀人灭口。”
蒋闻舟:“怎么杀?怎么灭?”
孟昊:“勒脖子,刺心脏,或者猛捅腹部。”
这些都是能迅速致死的部位。
但……心脏在左边,而陆淮栀的伤,无一例外,全在右侧。
这也就是说。
凶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他的命?
这怎么可能呢?
右臂、右肩、都是不触及内脏的部位,不会构成生命危险。
孟昊瞳孔猛地收紧:“那陆医生他……”
蒋闻舟没再说什么了,自己也只是猜测,从看到陆淮栀周身伤势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奇怪。
这个时间节点还有很大的漏洞。
凶手的作案动机,作案手法、甚至连作案人数,都还有待商榷。
他们掌握到的线索太少。
甚至连凶手出入现场的路线都难以刻画,还需要更加详细的排查才能继续往前推进。
会议现场顿时被迷雾笼罩,鸦雀无声。
放在桌案的手机震动两遍,蒋闻舟伸手拿起来,发现是两条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短信,他用指尖点开。
【哥,我好爱你。】
【没有你我真的会死。】
男人下意识皱眉,随即面色冷峻地点击删除,并把这串号码拉进黑名单里。
内心满是厌烦。
他站起身:“都先去吃早饭吧,吃完休息两小时,九点再开会。”
又是一场持久战要打。
众人窸窸窣窣地动作起来。
蒋闻舟拿了外套,刚正准备走。
忽然,从上衣口袋里掉出来的蓝色挂件,落在脚边,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蒋闻舟弯腰捡起,看清上边那一串字体。
【精神卫生研究所】
【司法鉴定中心】
【陆淮栀】
这是……这怎么?
男人疑惑地反复打量,又原地兜了两个圈子,掌心胡乱摸了两下,像是宁愿相信这东西是凭空出现,也绝不可能是从他身上掉出来的。
怎么可能?
但事实又摆在眼前,确实是从他衣服里……
蒋闻舟震惊之余,无奈开口,嗓音里带着些难熬的沙哑:“孟昊,陆淮栀的联系方式,有吗?”
孟昊正准备出门,听见他声音,忙止住脚。
“当然有了。”
小家伙“嗖”地蹿到他眼前,脑袋伸过来,两眼忽闪忽闪着,认真地问:“您要吗?蒋队。”
5. 迷途→
蒋闻舟神色淡然地盯着孟昊:“有件事要麻烦你。”
他……
——他一定会要的。
他一定会想办法回来找我。
高奢的大理石通铺装潢,整体以黑金色为主。
私人订制的巨型景观鱼缸里,价格高昂的半月斗鱼,摇晃着粉蓝色的大裙摆鱼尾,荡起层层清亮波澜。
美不胜收。
陆淮栀从到家后,整个人就倦怠地倚进沙发里,身体全陷下去。
他会来的,从和蒋闻舟分别的那刻起,自己心里就这么坚定的想着。
即便被丢下的感觉并不好受,心里始终空空落落,但爱干净的习惯还是让他忍住伤痛,爬起来,倔强地拿温水擦了一遍满是血污的身子。
甩甩发丝间清爽的水汽。
套了件宽松的丝质睡衣,柔和的鸢尾紫,衬得肌肤更加白皙,颈间泛着浅浅的粉意,顺着锁骨蔓延而下,钻进衣襟里。
用左手费劲地撬开一瓶红酒,慢吞吞地举着酒杯,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绕来绕去。
百无聊赖间,半边身子丧气地趴在吧台处,焦躁地拿指尖点着台面,还时不时翻看两眼悄无声息的手机讯息。
直到它突然“嗡”地震了下。
陆淮栀整个人都绷紧了,手忙脚乱间,连红酒杯都险些打翻在地,颤抖的指尖慌张解锁,却在看清信息的那一霎,如坠冰海。
——没有新的好友申请。
提示信息在孟昊头像的右上角,留下醒目标记。
【陆医生,你的工作证件落在我们蒋队这里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送过来?】
【刚好我们这边的案情还有几个重要的时间节点,需要重新和你确认,方便的话请回复时间和地点,我一定按时到达。】
陆淮栀一口闷血堵在心头:……
险些没喘过气。
好,好,蒋闻舟。
就这么难对付是吧。
这回倒是叫他啃上硬骨头了。
陆淮栀咬牙切齿,无意牵扯伤口,疼的蹙眉。
他没有马上回复孟昊,打算装睡着了,再逼一逼蒋闻舟。
对付那男人需要调动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自己有的是手段和招数。
没等来想要的人。
陆淮栀靠在沙发里,懒懒地睡了一觉。
快到中午十二点时,玄关处门铃响起,他睡眼惺忪地踩着拖鞋去开门。
一大束圆润饱满,自花心晕染开来的粉白色洛神玫瑰,带着微卷边,捧在自己眼前,层层绽放、盛开……
从碎冰蓝蕾丝系带里露出来的那只手,筋骨分明,白皙有力的腕间挂着只限量版劳力士,彰显来人身家不菲。
近一米九的身高,直逼门框顶部。
深灰色衬衫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身形规整利落,挺拔如松。
微微上挑的眼尾处平添几分锐利,清晰紧绷的下颌线带着恰到好处的硬朗。
从眼底里漫出温和笑意,却丝毫不减周身沉稳气场。
开口时嗓音低哑性感,歪头和他打了个照面。
“surprise!”
陆淮栀瞳孔微微放大,他惊讶道:“景延哥?”
程景延按开他伸来接花的手,自然而然地脱鞋进屋,熟悉到仿佛回了自己的家,半分局促生疏也无。
往里行进的步伐不紧不慢,将花束放到餐厅台面后,才又解开自己腕间的两颗纽扣,再继续往里。
陆淮栀跟上他:“你怎么来了?”
程景延余光往后,视线斜斜睨一眼他右臂缠紧了的纱布:“怎么?得等你进了ICU我才能来?”
陆淮栀后知后觉藏了藏手:“你怎么?”
他慢半拍反应过来,于是自暴自弃道:“又是沈院长给你通风报的信?”
程景延得体端坐在沙发上:“什么叫通风报信,这么大的事,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不该和我说?”
陆淮栀和程景延是发小,两家父辈至交,生意上往来联系紧密,关系几乎和亲兄弟一样,陆淮栀也真心实意地拿他当哥哥。
而程家的生意网遍布整个云京市,投资覆盖了约百分之八十的医疗设备数量,全都是顶级的高精仪器。
陆淮栀平常打个喷嚏,拿点感冒药,消息都能传到程景延的耳朵里。
就更别说这次危及性命,伤了筋骨。
陆淮栀讨巧地靠过去:“其实没什么大问题。”
他的伤因人而异。
在蒋闻舟面前就好疼好疼,疼到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抬下眉毛的力气都没有,生活不能自理,稍有不慎就会直接死掉。
但在面对另一批亲人、重要的人时,他就没有关系,是小伤、小痛,未伤及要害,也不想让任何人担心。
所以……
“你没告诉我爸妈吧。”
程景延慢吞吞地转了转表带:“他们要是知道了,还轮得到我来?”
恐怕大惊小怪到连房梁顶都能给掀了。
陆淮栀轻笑道:“太讲义气了。”
他起身:“我去给你倒水,昨天刚做好的百香果柠檬,还加了很多蜂蜜,纯天然的。”
程景延盯着那簇纤长的眼睫,像蝴蝶翅膀一样扑闪着:“不用了。”
他伸手按住陆淮栀的肩,扶着对方小心坐回松软的地毯里,目光自上而下投射过去,语气里带着心疼的调子:“还没追到?”
陆淮栀喜欢蒋闻舟,是秘密。
但程景延是那个可以分享秘密的人。
只不过有点丢脸的是……
他追了快两年,连微信都还没加上。
甚至蒋闻舟都不知道他在追。
陆淮栀垮着脸:“这次真的快了。”
程景延无奈地笑,又拍拍他的头:“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放着观澜一亿七千万的别墅不住,跟着他到处搬家,又跑来这边,穷乡僻壤,鸟不生蛋,连外卖都没人愿意送过来,周边设施什么都跟不上,请保姆又不要能住家的,还得再找个司机每天来回接送。”
“值得吗?”
陆淮栀清亮的眸色抬起来,直勾勾地盯着程景延。
尽管自己的生活质量确实因此下降不少,也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但他都不在意。
唯独听见那句最最扎耳的。
“景延哥,他不是普普通通的男人。”
“他是蒋闻舟。”
“他值得。”
陆淮栀语气笃定地说。
在这个过程中,那些微不足道的付出和牺牲远远比不上得到,至少愉悦的心情和靠近他的每一步,都是真的。
客厅里两个人对坐而望,眼底情绪各有各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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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陡然间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直到突兀的敲门声传来。
程景延回过神:“我去开门。”
陆淮栀拦住他:“不用,不是来找我们的。”
他住在这里的事情,除了程景延,没有第二个熟悉的人知道,其中也包括蒋闻舟。
那个狗东西居然到现在都没发现自己是他的邻居。
真是气死。
陆淮栀快步靠近玄关口,身体轻轻倚在门边,把左眼贴在猫眼上,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绕在蒋闻舟的家门前来回打转。
“哥,哥,你在家吗?”
“你开开门好不好,我想见你。”
“我有话想和你说。”
陆淮栀脸都黑了。
这大傻子。
工作时间,工作日。
蒋闻舟能在家吗?
整天阴魂不散、死缠烂打。
就是为了躲这个头号梦男,这几年,陆淮栀跟着蒋闻舟从城南搬到城北,城东搬到城西,从市中心到郊区,越搬越远,直到搬来这入住率极低的偏远楼盘,才难得消停了一段时间。
没想到还是被找到了。
程景延走过来:“是谁?”
陆淮栀掏出手机:“一个跟踪狂。”
他给物业打电话,管家表示会尽快通知业主到场处理。
消息传到蒋闻舟那边,刑侦支队正在精神卫生研究所做案发现场的还原模拟。
蒋闻舟退出警戒线内:“嗯,嗯,好,我知道了。”
那个甩不掉的麻烦,是他异父异母的继兄弟姜越,而对方永远能找到他的理由,应该是拜自己那位不着调的父亲所赐。
蒋闻舟握着手机,站在远处,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是重组家庭,幼年时期因为第三者的介入,导致母亲意外去世,父亲带回家的那个女人还有个儿子。
他们母子俩逼死了他的母亲。
现在又要逼死他。
“非常抱歉,蒋先生,您的这些私人问题严重影响到了其他业主,我们物业也难办。”
姜越要是只堵他,倒还好办。
可这个人精神不稳定,经常性的歇斯底里,大喊大叫,拍门砸门。
里三层外三层地招来许多人。
蒋闻舟曾因此被投诉百余次,邻居们进进出出都没个好脸,恨不得把他这个瘟神也早日送走。
作为在职刑警却被居民多次报警处理,派出所民警到达现场调解,看到他,也显得尴尬。
“蒋支队,你……”
蒋闻舟没脸。
只好搬家,不停的搬。
每次都是好不容易清净几天,结果生活又陷入无穷无尽的泥潭之中,让他觉得窒息。
所幸是这一次地处偏远,楼上楼下都没人入住,而这隔壁位新邻居的性情又温和,不跟他计较,虽然双方没打过照面,但也从来没找过他的麻烦。
只是不厌其烦,一次次地告知情况。
甚至拒绝了物业的报警提议,给了蒋闻舟极大的喘息空间。
男人感激不已。
“给你们添麻烦了,非常抱歉。”
“我会尽快回来处理,尤其是给1802业主带来的困扰,我也会亲自登门赔礼,如果他今晚有时间,方便的话,麻烦您转告一句。”
“我会过去。”
6. 迷途→
蒋闻舟不知道是陆淮栀在等他。
心情难免郁闷,也有些忐忑。
法治社会,姜越的行为叫他束手无策。
即便是警察,有时候想要报警的冲动也达到了顶峰,被气得满脑子都是110。
只好努力平复心绪。
男人捏着手机,远远靠在角落里,立了半晌,才抽完一支烟,鼻息间缭绕的白雾伴随着呼吸吞吐,缓慢释然、消散……
只剩下一点化不开的苦涩。
留在心底里。
孟昊弯腰穿过警戒线,抱着资料朝他跑来:“蒋队。”
现场查勘百余遍,工作人员事无巨细,连根头发丝儿都不可能遗漏。
根据警方预设的行进路线,通过数十次的排演、计时……
三分钟,从配电间到案发现场要完成一个来回,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所以截止目前,掌握到的全部线索,蒋闻舟更倾向于凶手预谋作案的人数,是二及以上。
“一个人在楼下关闸,另一个人接收信号,直接前往现场动手。”
“根据不同位置的出发点,所消耗的时间约在15秒至1分钟以内。”
但根据对方逃离的路线分析。
“他没有留在四楼,而是选择四楼以下的楼层脱身,这一点足以说明他的出发点和藏身地就在四楼以下。”
凶手的出发点和藏身地一定是同一个地方。
“他必须在监控恢复后赶回原位,否则后期警方拉取监控,很容易就会发现人员行踪的异常。”
“但在折返中途意外被人拦截,以致于在计划好的时间上,会产生一些细微的误差。”
必然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来得及处理掉。
“到监控恢复供电后,我们能够清楚的看到陆淮栀捂着伤口,在走廊处散落的空水桶边挣扎,都没来得及站起来。”
“再结合本人口供,凶手在摆脱他到恢复供电这期间,时间间隔不会太长。”
“除去前期一系列的动作,总时长三分钟,最多还能剩三十秒。”
蒋闻舟带着孟昊迅速到达三楼。
三十秒后,全楼供电,监控探头恢复工作。
稍有不慎,半分遗漏,凶手就会完全曝光在警方的视野之中。
那是太冒险的操作了。
但凡跑的慢一点,都有可能被密集分布的摄像头拍到身影。
但那些关键出入口的监控录像,蒋闻舟都安排侦查员仔细排查过,并没有任何人员异常。
这也就是说……
即便在这样紧迫的时间里,凶手也已经顺利的完成,在他计划路线中的一个来回。
把自己好好的藏起来。
“三楼,就在三楼,他不可能跑得出三楼。”
男人快步往前,整个楼层的办公点位分布,他了如指掌,左手边的尽头是档案室,上了锁,右手边的尽头是洗手间,全天开放。
和陆淮栀有过身体打斗,动了刀,见了血,开门藏身的瞬间可能会留下带血的指印。
哪怕丝毫。
他们顺着长廊往里走,一间间看过去,却没发现任何门把手的异常。
其中自然不能排除在开门的瞬间,对方脱去手套,心思缜密的没有留下任何血污痕迹。
以致于警方陷入排查困境。
侦查员在整个案发的区间内,提取现场指纹脚印数百枚,基本能还原出楼道转角处打斗的动向。
毫不意外,在有过纠缠的点位,只留下了陆淮栀一个人凌乱的脚印,以及一些不明显的刮擦痕迹。
警方据此判断出凶手作案时,细心到穿戴了鞋套。
两个人不知不觉走进洗手间里,头顶通风的排气扇吹动发梢,灌进些清爽的冷气。
蒋闻舟仰头,仔细看了一遍并未完全密封,奶白色的铝扣板吊顶,准备安排人动手拆卸。
他一路巡视。
到靠南的窗边,为避免破坏物证,戴着丁|腈手套防护的那只手刚伸出去。
孟昊兜里揣着的对讲机就传来消息:“蒋队,看到你了。”
蒋闻舟眉头轻蹙,视线往外,果然看见对面不远处的电杆上,挂着两个高清的监控探头,紧密覆盖整片区域。
连只苍蝇都无所遁形,插翅难飞。
“30秒,不可能逃得出去。”
“供电恢复后,监控范围内还有哪些人留在三楼?”
孟昊手忙脚乱地翻开半小时前从专案组内收集来的调查资料:“根据监控排查组提供的信息,从供电恢复后到警方赶来前的这期间,三楼只有三个人在。”
“他们分别是陆淮栀陆医生,何正清何医生,舒岳舒医生。”
蒋闻舟问:“口供录过了吗?”
孟昊连忙点头:“录了,都录了,陆淮栀陆医生是您亲自录的。”
“何正清医生说,案发时他正在休息室里睡觉,所以停电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他。”
“舒岳舒医生那边是在写病例研究报告,停电的时候,大约在第33秒,他还和安保部发消息确认供电情况,值班人员回复他已经前往查看。”
“根据口供,除陆淮栀陆医生以外,其余两位都表示自己没有离开过办公室。”
蒋闻舟从容不迫:“都检查过了吗?有没有衣物损坏,抓伤?撞伤?皮肤擦伤?”
孟昊摇头:“都看过了,没有。”
他说完话,四下张望,鬼鬼祟祟地靠近蒋闻舟,又小声讲:“只有陆淮栀陆医生有伤。”
“而且三到四楼全是他的脚印,死者办公室里更是被踩的不像样子,因为误判,没有保护现场,还上前施救,手上和身上也全是受害人的血迹,血手印、血指纹……”
孟昊欲言又止,但意思明确。
以现场遗留下来的线索,他们哪怕给陆淮栀盖章百分之八十的嫌疑度都不为过。
对方完全可以趁着停电,上楼,在死者没有防备的前提下动手,不用刻意掩盖他留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指纹和脚印,然后下楼。
假装与人缠斗,再留下周旋的痕迹,然后在供电之前滚下楼梯,砸翻那些没来得及收走的空水桶。
时间上绰绰有余。
可行度也完全契合现场。
但他身上的伤……
蒋闻舟冥思苦想。
首先陆淮栀的肩伤不可能是自己捅的,刀锋、深度、切口的方向,均可以由法医进行鉴定。
如果是和死者搏斗过程中产生的伤情,那么他离开案发现场时,不可能一点外出的脚印和血迹都没留下。
根据侦查组提供的调查报告里,死者的血迹只存在于案发现场,而楼道口和走廊全是陆淮栀的血,并没有秦所长的。
所以按照正常情况分析,他应该进去之后就没出来过。
就算退一万步讲,他想办法出来了。
那么为了遮盖自己身上有关死者的信息,保证没有任何一滴其他人的血出现在房间以外。
至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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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使用到一些防护工具的。
可那些东西能藏到哪里去呢?
“搜,给我搜,重点排查三楼四楼,今天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必须要搜出东西来。”
孟昊立正接令:“是。”
蒋闻舟冷静又威严地追问:“法医那边的尸检报告什么时候能出。”
孟昊跟着他:“贺医生说他今晚就能出。”
今晚,蒋闻舟算算时间,应该能赶得上。
男人点头:“行,现场你守着,我还有些别的事情,得耽误两个小时。”
“有任何情况、新的发现,都立刻给我打电话,如果尸检报告到了,我还没回来,也打。”
“另外,安排一下三楼的三名在场人员,请他们明天早上来一趟市局接受例行询问,有些重要的细节我们需要再次确认。”
孟昊站定:“是!!!”
时间不早了,蒋闻舟看一眼腕表,物业那边给他回复了信息,说1802的业主今天在家,时间方便,会亲自等他登门道歉。
姜越已经被物业劝离,离开前照样大闹了一场,影响恶劣,也给隔壁邻居带来极大的困扰。
蒋闻舟有些内疚。
说实话这些年,他早出晚归,生活被各种工作填满,根本无暇估计其他。
姜越不敢来他单位闹事,只好围追堵截,恶果都由那些无辜的邻居受下,别人也是忍无可忍。
甚至不惜倒贴钱都要把他送走。
逼得自己不得不在短时间内反复搬家。
只唯独这次……
蒋闻舟定下这套房子没多久,对门的装修施工队也有序进场,几乎和他同时入住。
起初男人还盘算着,抽空送些心意,提前打个招呼,拉进一下邻里关系。
日后再有什么矛盾也能好说好商量。
哪晓得一来二去忙忘了。
即便是门对门的距离,两家人也从未见过面,只是门口处不时更换的地毯,总是在不同的深夜里提醒他,那家里是有人住的。
且根据地毯的材质、颜色、替换频率,也不难看出屋主人是有审美、注重品质、爱干净、也热爱生活的年轻人。
蒋闻舟特意买了水果和花。
急匆匆地赶回家。
在站到那条波浪纹的深灰色地毯上前,他还有些迟疑,担心给别人踩脏了。
又仔细在心里默念两遍道歉的话术,关于经济补偿也有些心理准备,想好了不管对面有什么怨气,说他两句骂他两句。
他受着就是了。
男人深吸两口气后举起手,“叩叩”敲响房门,一下、两下,到第三下后停止,站定等待。
约莫两三秒,房间里慢吞吞地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缓慢靠近。
趿拉着拖鞋,懒洋洋地走。
蒋闻舟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指节,掌心里密起层轻薄的细汗。
房主人站在门后,和他就隔着一扇门板,漂亮的手指尖搭在门把手,用力轻按。
“咔哒。”
被推开一条细缝的房门后,露出双勾人的狐狸眼,眼尾上扬的风情间,又泛着丝淡淡的清冷,辨识度极高。
蒋闻舟认出那双眼。
完全只是一瞬间的事。
男人视线凝固、心跳骤停、呼吸猛窒,
几乎忘却来意。
在剧烈的慌乱与冲击中,被某人摄走心魂,稳固的理智被炸碎、崩塌。
思绪如潮水般漫延……
7. 迷途→
蒋闻舟脑子倏地空了。
他想不到。
也理解不了……
高高的个子杵在那,完全遮挡去路。
阴影顺着门缝投射而下,柔和的光影像是一层朦胧的纱,覆在陆淮栀眼底。
对方微扬的眼尾挑起,望向他。
被推开一条细缝的门边,顶住男人肩头,像拉起一条不容侵犯的警戒线,压着他后退。
鸢尾紫睡衣套住单薄身体,软乎乎的拖鞋踏出房门外,露出半截泛着粉意的脚趾。
抵着蒋闻舟的鞋尖站到地毯上。
突如其来贴近的身体,让人仓皇后退。
蒋闻舟轻咳一声,回避视线:“嗯……抱歉。”
他其实准备了很多话,从解释到赔偿,都想要尽量做的周到,不给别人添麻烦。
但所有的预设在看到陆淮栀的那一瞬间,就乱了,全都乱了。
丧失思考能力。
所有逃避的动作全凭本能。
感受到危险。
仿佛领地被入侵。
陆淮栀环抱在胸前的双手,代表防备。
漂亮的眉眼间尽是被惊扰后的不爽,就等着他来算账。
白皙的耳后透着股水感冷香,蛮不讲理、横冲直撞、毫无章法,强盗似的直往人鼻息里钻。
蒋闻舟不懂这些,只觉得好闻。
湿哒哒的香气里带着柔和,又裹满尖刺,即便早已退至安全距离以外。
却仍有种避无可避的局促感。
男人正经历短暂的混乱,又迅速恢复理智,拉回正题:“今天白天的事……”
他话音未落,却被打断。
忽从耳边传来声清脆的“咔哒”,是门锁闭合的声音,清晰明确。
蒋闻舟愣了下:什么东西?
相处的氛围骤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中,连呼吸都停了,房门几乎是贴着陆淮栀的背脊,被穿堂风不留情面地拍了个巴掌,“嘭”地关上。
两双惊诧的眼,在那个瞬间默契地对到一起,身体都僵住了。
陆淮栀甚至不敢回头去看。
他没想到。
也可以对天发誓,这绝不是自己耍的什么小心思,虽然实际产生的后果也还不错,至少蒋闻舟要对他半夜无家可归的事情负责任。
所以立刻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敢置信的蒋闻舟视线上下扫一遍陆淮栀的睡衣睡裤,又张了张嘴:“没带钥匙?”
陆淮栀冷冰冰地“哼”了他一声。
谁会在睡衣睡裤里装钥匙。
男人尴尬的接不上话,毕竟是自己招来的麻烦,总得负责到底,于是又拿出手机准备在附近订个酒店,但……
“也没带身份证吧。”
陆淮栀气鼓鼓地叉起腰,正要发作。
蒋闻舟赶紧举起双手,投降认错外加示意他冷静。
这话确实问的有点多余又欠揍。
那没办法了。
“我今晚加班,你委屈一下,暂时住我家,明天我找人过来给你开锁。”
陆淮栀还是不满意地“哼”了他一声。
蒋闻舟无可奈何,乖乖让路,伸手打开家门,请他进去。
这栋新楼盘交房时,原本是厂商统一安装的密码锁,但蒋闻舟考虑到有姜越这个定时炸弹,之前不止一次试图破解他的密码。
期间有成功过,就算失败,也总会触发锁定机制,莫名其妙的害他半个多小时回不了家,所以干脆就换回了最原始的机械锁。
而陆淮栀那边显然也是换过门的。
一整张看起来就很贵的浮雕铸铝门,连个锁孔的位置看不到。
碍于自己已经开口邀请,又反复追问人家没有钥匙能不能开门,会显得特别不礼貌。
好像是谁上赶着想去他家里住一样。
于是咬牙闭上嘴。
男人这趟特意折返,本就是道歉来的,也顺便要回家拿几件换洗衣物。
结果一场意外,一个特别的人,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所有行动都被迫终止。
“厨房、洗手间、电视遥控器,WiFi密码在路由器背面,冰箱里有吃的,需要什么东西你自己随便拿。”
他其实不着急要走。
但留下只会让自己平静的心情更加难安。
“我还有些要紧的工作要处理。”
蒋闻舟拿手指着家里,四下绕了一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动摇过后只能把手收起来。
在踏出房门外的那一秒,略显迟疑,他手指把住门边,犹豫之后还是回过头。
“明天早上十点,你记得来一趟市局,有关部分案情细节,还需要重新确认。”
然后……
“早点休息。”
房门轻轻闭合的那瞬间,陆淮栀赶紧小跑过去,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那串急促的脚步声仓皇离去。
他没忍住偷笑。
欢快的步伐旋了好几个圈儿,才顺手抄起抱枕,倒进蒋闻舟的沙发里,又狠狠闻一遍在专属空间里独属于他的气味。
真香啊,蒋闻舟。
陆淮栀的嘴角压不住。
被填满的心脏,快要溢出来的满足感,仿佛已经吃到了如此美味的猎物。
让人回味无穷。
简直仙品啊,仙品……
与此同时,躲进地下停车场,坐在主驾驶位的蒋闻舟,连抽了两支烟,才勉强恢复了平稳的心绪。
他重重吐出两口浊气。
直到孟昊的电话打过来:“蒋队,重大发现。”
蒋闻舟才掐了烟,动身朝工作地点驶去。
入夜22点,他刚到市局,刑侦支队灯火通明,在高强度的工作运转下,也无一人敢懈怠。
孟昊看到他,举着手机追上来。
“蒋队,根据初步了解,何正清医生和舒岳医生都是秦所长的爱徒,三人亦师亦友,感情深厚。”
“而陆淮栀医生师从国外,有留学经验,性子比较傲,相对比之下和死者没有那么深的渊源。”
“这几个人表面上和和气气,没什么矛盾,但私下里都互相看不上。”
“根据走访信息及工作人员反映,我们找到了那段秦所长和陆医生发生激烈冲突的视频。”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就是两年前,咱们经手的那桩案子,陆淮栀陆医生顶住压力出具的鉴定证明。”
蒋闻舟当然记得。
他看一眼孟昊,又抖抖指尖烟灰。
轰动全城的恶性分尸案,通过日益精进的刑侦技术,支队三天破获案情,抓住嫌疑人。
事后面对警方盘查,作恶的人却大言不惭的叫嚣自己有精神病,不用刑事责任。
简直恨得人牙痒。
当时第一份结果鉴定为“基本符合”。
第二份结果也是同样的答案。
蒋闻舟坚持送了第三份,在做好一切准备要和这些犯罪份子斗到底的前提下,竟又意外收到了“不符合”的结果。
男人盯着那份报告发呆了半晌。
才慢半拍看到右下角那串娟秀的字体,赫然签着“陆淮栀”三个大字。
以及夹在便签纸里的潦草吐槽。
“没病,装的。”
得幸于这份与之前两份完全不同的报告结果,让蒋闻舟有充分的理由再次申请异地复核。
资料送到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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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之外,由某位德高望重的精神科医师再次确认,最终判定为“无神经障碍,控制、认知能力正常。”
具备刑事责任能力。
几经波折之下,才终于让罪犯绳之以法。
而之前因为某些原因,出具错误结论的两名主检医师,也被一并起诉。
蒋闻舟记得清楚。
也是自那个案子起,让他知道了这世上有个叫“陆淮栀”的人,虽然素未谋面,但自己却早已默认对方人美心善,是个好人。
此后又因公事,他途径研究所,拿了资料,便顺嘴问窗口的小姐姐道:“谁是陆淮栀?”
小姑娘两脸红扑扑的伸手指给他。
男人抬眼望去,看到远处窗边坐着人,温暖的日光打在他的脸侧,仿佛被镀上一层圣洁的金光。
从白大褂里露出来的脖颈、手腕、脚踝,都白皙到几乎透明。
像一朵沾着晨露的百合。
让人望而却步……
蒋闻舟疲惫地倒回办公坐椅里,他抬眼看孟昊:“什么意思?”
孟昊低下头:“根据调查,这两件事情的时间节点,高度接近。”
蒋闻舟打开电脑:“你是怀疑,死者生前曾经试图拉拢陆医生作伪证,但被拒绝,所以双方有了隔阂?”
鉴定伪证这种东西,能到秦所长这个位置的人手里,可就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犯罪,而是会形成某种见不得光的产业链。
孟昊不敢轻易论断:“您还是看看视频吧。”
他把手机放到蒋闻舟的桌子上。
男人头很疼,本来想先歇会儿,但还是本能地伸手拿了起来。
点开播放键。
视频内容稍微有些模糊,但陆淮栀和秦所长这两个人的身形,还是能够在画面里做出简单的分辨。
在晚上20:30左右,两个人并排走入某间高级茶室的雅间落座,包房里没有监控,所以视频内容只在外部区域。
没过多久,又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拎着小皮箱,女的紧随其后,匆匆进入包房里。
孟昊凑在蒋闻舟的耳边:“这两个人应该是两年前那桩案件的案犯父母。”
蒋闻舟能认出来。
当初那对夫妇动用各种手段,妨碍司法公正,给他们造成了极大办案的困扰。
说句难听的,就是化成灰,他都认识。
男人没吭声,只安静的看着。
在那两个人进入包房后不久,秦所长就出来,站到走廊的窗边抽烟,把空间让给当事人沟通。
但没几秒钟,在点上火的香烟抽到第二口,房间里的人就气冲冲地跑了出来。
丝毫不留情面,不顾后果,扬手就甩了高自己好几个级别的领导一个大耳光。
蒋闻舟愣住了。
男人机械地转动眼珠,瞥向孟昊。
孟昊也一脸坚定地冲着他点头:“怎么样,虎吧。”
能在这样等级分明的职场里,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陆淮栀这些年在研究所,恐怕也没被少穿小鞋,
虽然这个巴掌抽的大快人心。
但事情的严重程度,无异于孟昊现在冲到局长办公室里,当着蒋闻舟的面,扬手就给了他们沈局一个大比斗。
整顿职场,吾辈楷模。
在座的两个人没再说些什么,只把嘴闭得紧紧。
案件资料整理到后半夜,蒋闻舟非常“人性化”的强制熄灯,让所有人抱着自己的枕头去找地儿休息。
简易床搭起来,月光洒在身上,他靠在窗边,抱着手,却怎么也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陆淮栀抽人的样子。
嘶……你别说,还挺带劲。
8. 迷途→
蒋闻舟想着他,夜里辗转反侧。
办公区内鼾声如雷。
男人主动让出自己的独立的办公室,给女同事们做熬夜加班后的休息间,很好的保护了男女隐私。
也让她们能够好好休息。
而自己则索性搬到外间。
完美投入基层,工作也更好开展。
只不过折磨以孟昊为首的整支侦查队伍,每天和直属领导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和下课期间班主任还坐在讲台上有什么区别?
连句小话都不敢讲。
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众人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强迫自己适应。
到早七点时。
谭玫抱着洗漱盆从支队长的办公室里探头出来,身后还跟着好几颗迷迷糊糊的小脑袋。
她们的视线和坐在窗边的蒋闻舟对上。
男人点点头,女孩儿们才一溜烟地钻了出去。
待歇至天光微亮,手机闹铃此起彼伏地响,盖在薄毯下的身影蠕动着强制开机。
孟昊一翻身,直接从简易床里滚到地上。
他伸出手无声哀嚎。
——救命。
等到睁开眼时,看到蒋闻舟早已得体板正地坐在办公桌前,挽起半截的白衬衣袖口紧贴桌沿,背脊挺拔端正,眸色微沉,目光紧盯着电脑屏幕。
为了不打扰大家休息,头顶的灯还没开。
只余一丝由屏幕散发的冷光,映在男人脸庞。
孟昊两眼发虚地爬过去:“蒋队,您这是昨夜没睡,还是今早刚醒?”
蒋闻舟冷冷睨他眼。
将自己打理干净的男人,发丝平整,根根分明,唇齿间透着淡淡的薄荷冷香,和油光焕发的孟昊形成鲜明对比。
孟昊没来得及照镜子,还以为自己和蒋闻舟一样清爽利落、英明神武。
直到从对方眉眼轻蹙的眸色底,瞥见那抹毫无遮掩的嫌弃之色。
黑眼圈、鸡窝头、凌乱邋遢、黏糊油腻、甚至因为刚起床,来不及洗漱,不可避免还带着些难闻口气的衰神,和另一侧清俊出众的超级大帅哥几乎贴在一起……
蒋闻舟耐心有限的指尖点住桌面。
一字一顿。
“洗脸去。”
孟昊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跑了。
怪不得刚刚谭玫那帮小姑娘进门,还轻声细语地指着他们这边偷乐呢。
原来是因为……对比惨烈啊。
孟昊痛哭流涕,至此直接丧失支队内部择偶权。
他离开前顺手打开办公室的灯,众人陆陆续续起床洗漱,下楼吃完早餐后又折返,迅速投入新一轮的工作之中。
蒋闻舟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男人骨节分明的指,轻轻握着鼠标,不停翻阅两年前那桩案件的判罚资料。
自从昨晚看过陆淮栀抽秦所长巴掌的视频后,他就思前想后、夜不能寐。
虽然目前并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能够说明这两桩案件之间有什么联系。
但如果秦所长真的牵扯到了鉴定伪证。
那么可能就不止这一桩案情。
死因也更不会简单。
能让凶手毫不避讳的在公共场合动手,大概率多人作案,完美配合、隐匿行踪,事后抹除全部痕迹,做的这么明目张胆。
他们究竟是想寻仇还是灭口?
当初涉及鉴定结果错误的两名主检医师,虽然被指控追责,但因后续出具了详细的鉴定结果依据,由第三方机构再次复核,再加上专业律师的辩护。
总之拼尽全力的保住了从业资格。
也侥幸逃脱了刑事责任。
可奇怪的是……
在事件结束的三个月后,这两名主检医师突然前后脚从鉴定中心提出离职,放弃高薪稳定的体面工作,放弃前半生所有的努力、人脉的积攒,举家移民前往国外,至此失去行踪。
蒋闻舟头疼的很。
他叫来谭玫:“查查这两个人和死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谭玫接过来:“是,蒋队。”
孟昊洗漱完,吃过早饭,还特意给蒋闻舟带了一杯豆浆上来:“蒋队,何正清医生和舒岳医生已经通知到位,他们十点前会准时到达支队。”
“但是陆淮栀医生那边,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陆淮栀。
蒋闻舟脑子“嗡”地下,差点把这个人给忘了。
那抹鸢尾紫的身影撞进脑海里。
单薄的,纤细的。
不足盈盈一握。
“咳……”男人轻咳一声遮掩尴尬,随即道:“他一会儿就来。”
大半夜穿着睡衣被反锁在门外,没拿钥匙,手机自然也不在身上。
蒋闻舟稍显懊恼地想,自己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平白招来这么大的麻烦。
还好昨夜临走前,他仔细叮嘱了一句,陆淮栀应该记得。
如果运气不好真的忘了,他就联系物业,麻烦物业的人帮忙上门打个招呼。
应该也能解决。
蒋闻舟没再纠结这件事,转头联系起开锁师傅。
而何、舒两位医生也很快到达市局,孟昊分别把他们安排在不同的会客厅里等待。
蒋闻舟到场后,主要是确认了熄灯三分钟内的重要时间节点。
例如陆淮栀听到的那一声闷响。
但两位当事人回答的结果却天差地别。
“我在睡觉。”
何正清坚持这一点:“我什么都没听到。”
他说:“我睡眠不好,所以每次休息都要戴眼罩和耳塞,什么停电来电的事情我都不清楚,你们说的打斗声,我也没听见。”
“我连起床都是警察把我叫起来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
蒋闻舟冷声询问:“秦域所长是你恩师,他这次意外被害,往日里有什么恩怨情仇,你了解的疑点,可以向警方提供信息。”
何正清淡然笑道:“老师于我有恩,但我们之间的关系点到为止,其余再深的,也不清楚了。”
他什么都不肯说。
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但根据警方了解,何正清与秦域之间的关系,绝不是他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就能摆脱掉的复杂。
何正清出身贫寒,凭借自身努力考上云京市双一流大学,入学当天,他背着两只大的编织袋踏入校园。
连学费都是申请的助学贷款。
而这座城市,这所学校,每年都会涌来无数寒门学子。
他们试图利用自身能力扭转命运、挣脱阶级。
可真正能实现跨越的人却少之又少。
考研、读博、顺利进研究所。
这一路离不开贵人的扶持。
而这个命定的贵人,就是秦域。
何正清接受帮助,从大一开始就和秦域往来密切,即便生活经济拮据,逢年过节也一定会带上礼物前往恩师家中拜访。
秦域尽可能的帮他申请补助,获得奖学金,以及通过人脉介绍的各种高薪兼职,让这个贫苦的小孩在求学期间,不用再为经济犯难。
让他毕业后能在云京市落户安家。
这简直是天大的恩情。
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蒋闻舟用审视的目光,上下左右地仔细扫过何正清一遍,男人忽然就笑了。
他说点到为止?是到哪里为止。
其余再深的?如果他不知道深度,又凭什么把自己定义在浅处?
蒋闻舟没多费口舌,他是拿证据说话的人,也做好准备要重点调查何正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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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排谭玫把人送走后,又到舒岳等待的房间里问话。
舒岳虽然也是秦域的学生,与何正清是师兄弟,但他和死者之间的联系显然要比前者简单的多。
也更配合。
“研究病历报告的时候我正头疼呢,突然就熄灯了,我愣了下,但看到外边的灯还亮着,我就给值班室发信息,对面回复说正在前往察看,我就没在意。”
蒋闻舟问:“你隔壁办公室不远的陆淮栀医生说听到楼上传来了一声闷响,你听到了吗?”
舒岳点头:“听到了,挺清晰的。”
蒋闻舟:“你没好奇地出去看看?”
舒岳摇头:“我当是谁撞柜子了,乌漆嘛黑的,也很正常嘛,而且我写了一整天的资料,累都累死了,头晕眼花的,有这断电的功夫,抓紧时间歇两分钟不比什么都强。”
蒋闻舟又问:“陆淮栀和人打斗的声音你听见了吗?”
舒岳摇头:“没听见。”
蒋闻舟眼尾眯起来:“就只听到了楼上的柜子响?”
舒岳点头:“对。”
男人特地没提撞桶的声音。
舒岳也没提,没提就等于没听见。
可按距离推算,他能听到楼上的声音,就不应该听不到隔壁的……
毕竟陆淮栀被人从楼上踹下去,再砸翻空水桶的声音可不会小。
孟昊大胆猜测:“该不会是他们两个,一个在楼下关闸,一个在楼上杀人吧。”
蒋闻舟没回应,他让谭玫把舒岳也送走。
这两个人千辛万苦过来一趟,看似说了一堆废话,实则还是有不小的收获。
男人点上一支烟。
“让现场的人重新做个测试,从死者办公室撞倒柜子和在三楼走廊处撞翻空水桶的声音,传到何正清和舒岳的办公室里,究竟是什么动静,能不能听清楚。”
孟昊站起来:“明白了,蒋队,我这就去安排。”
他们正说着话,突然从会客厅外传来一阵混乱的嘈杂,像出了什么事。
蒋闻舟嫌吵,眉头刚蹙起。
孟昊便极有眼色地喊:“叫叫叫叫什么叫?”
谭玫冲进来:“是陆陆陆陆医生来了。”
陆淮栀?
蒋闻舟眉头微挑,想他倒是准时。
物业那边回信说敲门没人开。
原本这人要再不来,他都计划开车回去接一趟。
毕竟考虑到对方受伤了不方便。
孟昊学着谭玫:“陆陆陆陆医生来了,他来了你就请他进来,他是能吃人还是能放火,给你们吓成这样。”
谭玫为难地瞥了蒋闻舟一眼。
见自家领导没什么反应,这才硬着头皮侧过身,把门缝推得更大些。
恭恭敬敬地邀请门外等待的人进入。
陆淮栀脸色苍白,满眼的不耐。
俨然一副没睡醒,起床气也很重的模样。
黑色发丝松软随意地散落额间。
他穿着连帽立领冲锋衣、直筒工装裤、运动鞋,冷酷的学生气中又带着丝淡然禁欲的气息。
从头到脚都是很讲究的穿搭。
虽然上身版型稍显宽松,但整个人的气场也完全能撑得起来。
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彰显权威的美貌简直是主人级别。
孟昊在看清他的那一瞬,也同见鬼般,“听铃哐啷”地将身体转向蒋闻舟:“蒋蒋蒋……蒋队。”
蒋闻舟冷静的视线跟着陆淮栀落座。
对方显得无辜,似乎也不知情,直到懒懒的身体在座椅靠背处舒展开来,才露出胸口处展平的名牌。
其上赫然钉着三个大字:【蒋闻舟】
他穿的是蒋闻舟的外套。
从头到脚。
都是蒋闻舟的私服。
9. 迷途→
而这套私服的主人,此时微眯起眼,指尖按住桌面,正略带疑惑地审视着,望向他。
就非得拿这套吗?
陆淮栀不明所以,懵懵地瞪回去。
蒋闻舟没说什么。
即便男人曾短暂怀疑过他拿这套衣服的动机,但也很快打消念头,不自觉为陆淮栀开脱。
想他该是无意。
只唯独讲不清楚的,是这件外套意义非凡,贵重的倒不是价钱,而是去年支队获团体奖,蒋闻舟组织团建,其中徒步登山高票获选。
在策划活动的过程中,为团结意志、鼓舞士气,众人也一致决定统一定制登山队服。
从商家提供的十六个款式里全票通过。
刑侦支队人手一件。
待到达山顶后,拉起红色横幅,拍摄团体照。
连蒋闻舟屈指可数的朋友圈里也发布了这条动态。
但他和陆淮栀并不是微信好友。
所以对方应该是不知情的。
说不定连那块儿手缝的小名牌都根本没注意到。
更何况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导致对方深更半夜被锁在家门外。
他总不能苛刻到让陆淮栀穿着睡衣睡裤来。
蒋闻舟衣柜里的衣服本就不多,比起那些更容易放大身形差异的板正白衬衣,这样宽松的休闲装自然更能遮盖部分尺码的不合身。
陆淮栀拿了外套,要搭配同类型的下装和鞋袜,碰巧拿到了他团建登山当天的一整套。
也很合理。
男人若无其事地替某人辩解完毕。
也认可离家前说的那句:“家里有什么东西,有需要就随便拿。”
陆淮栀完全是合理范围内的正常行为。
不该被恶意揣度。
但孟昊却完全没办法疏忽掉,究竟是什么情况,能让蒋闻舟的衣服穿到陆淮栀的身上,还是一大早没睡醒的时候穿过来的。
要是撞了别的同款都还好说,可偏偏是这件,化成灰他都认识。
自己思来想去。
想这两个人总不能是……
地下恋情???
发现致命机密的孟昊,触电似得后弹,整个人一激灵,撞得桌椅板凳“听哐”地响。
他他他他他他……
他们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陆淮栀没办法通过蒋闻舟的朋友圈去了解那男人的日常喜好。
但孟昊却是个大漏勺。
刑侦支队的团体大合照,陆淮栀早就看过了。
当时无意刷到,还用两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特意放大了蒋闻舟所在的位置,再细细抚过一遍那男人的眉眼。
并顺手点了个赞。
然后早起拉开衣柜门,就决心要使这个坏。
不惹来些猜忌,他都白在蒋闻舟家里睡这一晚。
陆淮栀偷偷笑着。
孟昊像只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那副“撞破奸|情”的惊恐模样,简直正中他的下怀。
在场三人各有盘算。
蒋闻舟清者自清,无需多言。
只冷冷瞪了眼身旁目光过于放肆打量的人。
孟昊被吓得立刻缩起脑袋。
陆淮栀舒展身体,松弛落座后,下巴微微抬起,露出一抹嫣红的唇色。
他看到蒋闻舟站起身,紧随而来,黑色西裤下包裹的修长双腿,给人压迫感极强。
他这时缓步靠近,到陆淮栀面前,微弯下腰。
倾身而来时突然收紧的距离,让唇齿间呼吸的热度,缠绕交递。
视线也绑在一起。
突起青筋的手背,蹭着脸侧,严丝合缝地把住颈间淤青。
陆淮栀被迫仰头。
洁白的颈部曲线紧绷着,钻进立领冲锋衣里,从肩头透出来的白茶香,是蒋闻舟家里沐浴露的味道。
他洗过澡了。
在他家,用他的浴巾,穿他的衣服……
两个人近在咫尺,相隔不过半寸距离,纠缠的视线互相落在对方眼底。
流连忘返,欲说还休。
蒋闻舟以强势的姿态欺压而下。
另一只手撑在陆淮栀身后的椅背处,几乎是将他完全圈禁在自己的阴影中。
按住颈间却突然收紧的指节,用力卡住命门,瞬间将陆淮栀带回那个被人挟持的深夜。
命悬一线、不留任何活路的凶狠。
让人背脊不自觉僵硬。
蒋闻舟视线紧盯着眼前人,冷酷的声线逼近他耳侧:“凶手那天就是这么掐着你的?”
男人实际没有用力。
但陆淮栀还是在慌乱中蹬直了小腿。
这样临近死亡的感觉,太熟悉了,他有些喘不过气地拼命挣扎着,抓住了蒋闻舟的手,滚烫的掌心紧握住男人腕间。
倔强的意志力足以遮掩所有情绪,只唯独从泛红的眼尾处,显露出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脆弱。
蒋闻舟望着那双眼,看他乱得厉害。
自己本也不想这样。
可偏要在最不该心软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松开手。
却又被人拼命抓住,按回心口。
咚、咚……
陆淮栀咬紧了发颤的牙关:“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蒋闻舟瞥一眼自己掌心放置的位置,温热清瘦,几乎能摸到骨头。
男人微挪开眼:“如果你身体不舒服的话……”
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再说。
陆淮栀却不放手,只管抓紧了他。
抓住他的手,他的肩,扯住他的衣襟:“你不就是要让我想起来?”
你不就是要让我的意识,再回到出事的那个晚上,重新感受一遍灭顶的痛苦,让刀子捅进我的身体里。
就为了破这个案子。
陆淮栀洞察力极强,在短时间内情绪起伏过大,呼吸也变得急促。
蒋闻舟只好任由他抓着自己,没办法推开,同时也觉得这个姿势不太友好,于是微屈下膝盖,保持双方姿态的平等,单膝跪在他眼前。
然后反握住那双手。
“能想起来吗?”
陆淮栀大脑阵阵眩晕,难受的厉害。
他闭上眼,努力回忆。
身体也陷入被人掐住脖子死亡威胁的紧要关头,又突然被甩开,像羽毛一样在乱流中掠过地面。
头顶空桶“稀里哗啦”全掉下来,乱七八糟地砸在他头上、肩上、到处都觉得疼。
耳边轰鸣着,发出尖锐高频的响。
湿乎乎的血腥气,几乎覆住口鼻,被划开的刀口,皮开肉绽的感觉是那样清晰。
完全本能地摸索求生,受伤的人趴在血地里挣扎着,太阳穴突突地发痛。
等到好不容易勉强支起一条手臂。
头顶的灯就忽然亮了。
陆淮栀睁开眼。
似烟笼水的眸色底,泛起一层轻薄的水雾,望得蒋闻舟心跳忽止。
男人单手托起他一条手臂。
交汇的视线中,隐匿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暧昧与亲近。
陆淮栀轻声道:“就这么久。”
从凶手甩开他到灯亮的全部用时,能够用来逃脱监控的时间,就这么久。
蒋闻舟确认后回头。
孟昊立即心领神会,举着秒表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蒋队,32秒,和我们之前预估30秒的时间出入不大。”
陆淮栀眼底藏着光。
尽管只有部分肌肤相触,却也努力把自己身体的重量,全部向前压去。
清浅花枝的淡香轻抚男人鼻息。
贴近的眉眼分明那样灵动精致,可气势上却又带着极强的攻击性,不管不顾地入侵蒋闻舟的安全区,冲破普通朋友之间来往的合理距离。
是个拿着软刀子的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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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强盗。
他像妖精似得靠过来:“我没和你说?”
陆淮栀略显懊恼,又惊讶地捂着嘴:“我就摔在楼道口,他没往楼下走,朝长廊里逃了,按道理,是无论如何也跑不出三楼的。”
尽管这个答案早已推断得出。
但陆淮栀选择在这个时间节点才和他松口,还透露的那么猝不及防,游刃有余。
这让蒋闻舟不免起疑,刚刚提到案发时他神色间的惊惧和无措,有没有可能……
是装出来的?
这只狐狸根本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男人微掀开眼,冷冰冰的视线望过去,试图想要在对方干净澄澈的眸色底,捕捉些许端倪。
他握住陆淮栀手臂的指尖陡然收紧:“你可也没跑出三楼。”
所以你也有嫌疑?
陆淮栀自是清白,无所畏惧。
他勾唇轻笑,又耸耸肩,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惹得蒋闻舟不满追问:“我该把你也纳入嫌疑范围内?”
眼底里半分算计都没有的人,却似狐狸般,媚态暗藏,让人捉摸不透。
陆淮栀若有似无地贴近,虚靠在蒋闻舟肩头:“你要是想,那就纳入。”
现场两人来回过招,寸步不让。
紧锁在一起的视线,丝丝缕缕,都是强硬与对抗。
原本僵持不下的局面,流动的气息如尖刀般锐利。
直到蒋闻舟忽然伸手,右手掌心贴在陆淮栀白皙的脸侧,大拇指按住他眼尾那抹水光。
再用力擦去。
弄得人眼尾红意更深几分。
陆淮栀神色微怔。
清亮的瞳仁微微放大。
防御与进攻如矛抵盾。
暗自较劲。
孟昊抱着笔录本,蹲在他们身旁,简直没眼看。
心想这俩人就算要谈恋爱,能不能也避着点摄像头,这会客厅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监控可装的到处都是。
虽然自己喜欢八卦,可单身二十余年,最受不了这种黏黏糊糊的氛围。
期间好几次手痒,想帮他们一把,可又碍于蒋闻舟的威信,迟迟不敢下手。
恨不得扭头就走。
但是市局明文规定,提审期间,必须要有两人及以上在场,保障执法,
蒋闻舟公私分明,孟昊自然也不能擅离职守,只好硬着头皮随侍左右。
现场氛围紧张灼热。
陆淮栀主动与人贴近,目光纠缠,呼吸交织。
蒋闻舟指尖落下的余温仍在,他忍住没用手去触那男人的眉眼。
也懂得钓鱼的饵料不该在水里长时间浸泡。
于是轻轻把钩子扯回来。
“我该走了”
点到为止的暧昧,掩在眸色底的那一抹光亮里。
蒋闻舟的肩膀被人用指尖推开。
稍稍后仰。
只没等陆淮栀起身,那双白皙纤长的手,就猛地被人反扣住,再用力按回座椅里。
被绝对的力量完全压制着,重重跌坐下去,发梢微微晃动,反抗不得。
可那双漂亮的眼,却怎么都不肯收敛。
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张扬跋扈。
不可一世。
蒋闻舟的情绪完全被人牵动着,短时间内高频次切换,为他心软、因他起疑,理智之余又忍不住退让的原则,一点点做出改变。
等到反应过来才后知后觉被人拿捏。
心里警惕的要命。
高大阴影瞬时拔地而起,与陆淮栀拉出安全距离,蒋闻舟冷着脸,居高临下,气自己的不坚定和没原则,三言两语就能被人乱了心智。
他右手缓缓插进西裤侧袋,把那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焦躁攥进掌心里。
眼底覆上层轻薄的冰霜。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变得不近人情。
男人严词厉色:“坐好。”
10. 迷途→
陆淮栀被摔进椅背里的那一下,很重。
背脊像是被某种钝器狠狠敲中、腰骨、肩胛骨、哪哪都撞得疼。
但他并不恼怒。
反而因为自己能牵制蒋闻舟情绪的这一点,而感到略微的惊喜。
要知道那男人冷面无情,声名在外,很少会有如此不加掩饰的时候。
当然,用的什么方法就先别管。
陆淮栀眼尾含笑,眸光带刺。
他懒洋洋地顺势往后一躺,视线紧盯着眼前那个日思夜想、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的男人,顺手使唤孟昊:“麻烦给我倒杯热茶。”
蒋闻舟坐下来:“我们查到死者生前和你起过冲突,在南区某间会员制的高级茶室里。”
他拿出那段视频:“这对夫妻带过来的皮箱里装的什么?”
陆淮栀托着下巴:“是现金。”
蒋闻舟:“数目。”
“啊……”这么刁钻的问题?
陆淮栀眨眨眼睛:“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又没数,不过粗略目测的话,二三十万得有吧。”
蒋闻舟:“他们给你拿钱的目地。”
陆淮栀:“想要我出具一份精神病的鉴定证明。”
蒋闻舟:“为什么不出?”
陆淮栀:“我是有职业道德的。”
蒋闻舟:“那他们怎么能请你出来?”
陆淮栀:“你不是看到视频了吗?是秦所叫我来的,出门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
要早知道是这事儿,他就不来了。
浪费时间。
蒋闻舟:“所以是想买通你作伪证?”
陆淮栀点头:“可以这么说。”
以秦域在研究所的身份、地位,想培养几个心腹为自己做事,应该不难,只没想到碰着陆淮栀这么个硬骨头,软硬不吃,还当众给他难堪。
“他们拿几个臭钱就想只手遮天,口出狂言,还妄图拉我下水。”
陆淮栀不屑一顾:“就20万,不够我留学半年的生活费,当谁没见过钱呢。”
给家里种苹果的人送苹果。
陆小少爷是真不缺这仨瓜俩枣。
他们在做局买通之前,高低也该打听打听。
陆淮栀嗤之以鼻,根本瞧不上。
蒋闻舟盯着那张漂亮的脸:“……那该给你多少?”
“至少也得……”陆淮栀掰着手指头,煞有介事地思考。
快压不住的唇角,望向他。
突然噗嗤地笑出声来。
“蒋支队,怎么还钓鱼执法呢。”
这是拿金钱考验他?
陆淮栀视线慢吞吞地扫过一遍眼前笔挺英俊的男人,心想,再冷的冰山我也有法子招惹。
于是话锋突转道:“给多少钱我也不干。”
“他们夫妻俩刚把箱子打开,我就立刻把桌子掀了,这钱休想进我的口袋里。”
“不管秦所是出于什么目地,总之他带我来,就该挨这两巴掌,我骂他竟然做出这种事情,简直枉为人师。”
孟昊跟着拍桌子:“骂得好。”
他准备好热茶热水,端过来,放在陆淮栀的手边:“小心烫。”
蒋闻舟冷冷挪眼:“要不你也坐过去?”
孟昊怕他,缩起脑袋:“我,我就不过去了,我夸他呢。”
那可是20万啊!!!
当然来路不明,属于赃款。
拿给他,他也得扬在不法份子的脸上。
蒋闻舟指尖敲敲桌面:“只是一份鉴定证明,就值2-30万。”
这笔钱到手的实在太容易了
秦域既然敢牵这条线,那手里肯定不止这一桩生意,他们的盘子一定要足够大,才能吸引那么多人前仆后继、以身犯险。
钱、权、底层晋升,复杂的利益纠葛,即便最后鉴定结果有被推翻的几率,也有周全的应对之法,能支撑涉案人员毫发无伤的脱身国外。
内情定不简单。
蒋闻舟问:“这20万买通不了你,但总有能被买通的人,是谁被买通了。”
何正清?舒岳?
还是那两个已经逃走的?
当然也不排除所有人都不干净。
在同一间研究所里共同工作,还曾被试图拉拢入伙,即使陆淮栀清白,可也一定知道些什么。
身边谁和秦域走得近,谁资质不符但被快速提拔,谁的付出和收益不成正比,内部人员多多少少都有些风声。
只是他们选择说,或不说。
选择以身入局,或明哲保身。
陆淮栀望着蒋闻舟,眉尾微挑,仍是笑着。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在某种意义上,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蒋闻舟没逼问。
在从业多年的提审经验里,男人遇到这种答案明显,却问不出来的情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嘴硬的人多的是。
陆淮栀不算难搞,但也没那么配合。
孟昊起身把送人到门口时,还不服气地讲:“我们蒋队就是看着凶,实际办案很人性化的,他喜欢自己找线索,拿证据说话,否则哪能这么快就让你们走。”
这要是换了刚毕业的自己,陆淮栀今天不把名单吐出来,就别想离开。
还好吃好喝招待着呢。
让他们三个嫌疑人往局里走这一趟,前后加起来不到四个小时。
蒋闻舟一次大声说话都没有。
男人的声线永远是低的,是冷的。
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绝不逼|供任何一个好人。
坚决保障执法的正当性。
陆淮栀按捺不住,微微侧目,细长的指尖把住门框,若有所思地往里望他一眼。
蒋闻舟头也不抬,正耐心翻阅手中的案件资料。
提审期间从现场发回来的信息,说是侦查员在B座大楼外墙的墙角处,发现新鲜血迹。
根据现场查勘结果确认,痕迹自上而下,是呈抛落状的衣物意外附着留下。
而掉落的位置,正好直指何正清和舒岳的办公室。
遗留血迹送检后,确认属于陆淮栀,但警方却没找到那件染血的衣物。
按照凶手先灭口死者,后捅伤人证的出血量分析,留下秦域血迹的概率,应该是要比陆淮栀高的。
但楼道和墙边完全没有任何关于死者的痕迹。
只有陆淮栀的。
拥有决定性的物证信息,还被在楼下配合的同伙及时收走。
蒋闻舟只能加派人手,去彻查恢复供电后的周边监控,以及八百多张精细化取证的现场照片。
在光明骤现的前几秒黑暗里,除非他们有隐身术。
否则不可能逃得掉。
蒋闻舟带着孟昊,对案件资料做部分简单的汇总整理后。
谭玫又敲开会客厅的门,及时送来报告。
现场测试结果发回,从秦域办公室里推倒资料柜,发出的重响声,在何正清的办公室里能清晰听闻,反而传到舒岳的办公室,会稍微带着些闷响。
产生的噪音远没有陆淮栀撞翻空水桶的动静大。
所以他们都在说谎。
这些人到底想隐瞒什么?
蒋闻舟起身:“开个会吧。”
孟昊连忙收起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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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上摊开的资料,准备折返。
但是谭玫挡着他们,欲言又止,满目为难地踌躇着。
蒋闻舟:“有话直说。”
谭玫怯怯地瞥他眼,硬着头皮告知:“那个……陆淮栀医生趴您办公桌上睡着了。”
他趴我桌上干什么?
蒋闻舟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脱口而出。
孟昊跟在旁边:“啊?”
谭玫瞧着蒋闻舟突变的脸色,不敢再说了。
本来他那套冲锋衣,就够大家吃惊的,现在还这么家属的做派。
也难免惹来猜忌。
蒋闻舟板着脸,带上谭玫和孟昊往回走。
他刚一进门,办公室里东张西望的警员们纷纷收回脑袋,整齐划一地假装忙碌。
远远望过去,靠窗处掩在电脑屏幕后的身影,单薄清瘦。
斑驳的日光洒进来。
光影钻进陆淮栀白皙纤细的脖颈间。
对方眼尾轻阖,露出半张毫无防备的侧脸,霸占了他的办公区域,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男人靠近两步,突然回头。
自然而然跟过来的孟昊和谭玫,站在他身后,探头张望。
被发现后立即慌不择路,手忙脚乱地逃回自己的工位。
不敢多看。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但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蒋闻舟伸出手,屈起指节,轻轻敲了下桌面。
陆淮栀眉间轻蹙,眼睫颤了两下,微微睁开来。
他慢吞吞地挺直背脊。
委委屈屈坐在那。
蒋闻舟问:“还有事?”
陆淮栀埋怨地看他:“我没钥匙。”
你家的,我家的,我都没有,我往哪儿去。
蒋闻舟慢半拍回过神:“……咳。”
男人心虚回头,又是齐刷刷的“沙沙”翻页声。
他拉开手边抽屉,拿出自己放在市局的备用钥匙,轻轻放在桌面。
陆淮栀抓起来,正要起身离开,随即听那男人问:“你怎么过来的?”
陆淮栀:“找物业借了一百,你一会儿记得还给他们。”
蒋闻舟:“身上还有钱?”
陆淮栀掏出衣兜里皱皱巴巴的纸币:“就这点儿了。”
零零散散大约不到三十元。
蒋闻舟:“你先等等。”
他大步走到孟昊身边:“有现金吗?”
孟昊立刻开始掏钱包:“有有有有有。”
他掏到一半:“你要多少啊,蒋队。”
蒋闻舟:“两百。”
孟昊数出两张红色的,递给蒋闻舟。
蒋闻舟接过去后,却还朝他伸着手。
孟昊不明所以,于是又数了两张。
蒋闻舟两眼一黑:“证件。”
陆淮栀的工作证件。
要早知道他就自己放着了,何必还要孟昊倒一趟手,放他身上,这东西早就物归原主,也不至于这么来回折腾。
孟昊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对对对。”
他从乱七八糟的桌案间翻出陆淮栀的工作牌。
蒋闻舟接过来,转身,连着现金一起递给陆淮栀:“钱我会还,这些你拿着。”
陆淮栀站起来,接过他给的东西。
两只手都被塞的满满当当。
自己磨蹭着等了几秒,没等到下文,对方没打算关心他,也不问他有没有吃饭。
陆淮栀本就没有正当的理由留下,该走了,但犹豫着,便还是使着坏心眼儿地问。
“蒋闻舟……”
“你今晚回来吗?”
11. 迷途→
陆淮栀问的刻意,目的性也很强。
这让素来敏锐的蒋闻舟很难不怀疑他的动机。
太明显了。
有心屏蔽掉所有清白的词汇,偏要用那些模糊不清的代指,从身后传来整齐划一的抽气声,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
昭示着陆淮栀的意图达成。
蒋闻舟冷笑一声,微眯起眼,男人逼近他半步。
“要回的。”
开锁的老师傅已经托人联系好,今晚要处理的这件事情也在自己的计划之内,和陆淮栀的关系远没有到能让对方长久留宿的程度。
再多一天都显得冒犯。
蒋闻舟不想自找麻烦:“走吧,我送你下去。”
陆淮栀不情不愿地拧过脚,鼻息间溢出声“算你识相”和“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在乎”的小得意。
“哼……”
本来就该送。
孟昊斜着眼睛观察战况,只等这两人离开,便召集众人瞬间聚拢。
“回家,回什么家,谁跟谁回家?”
“蒋队不一直单身呢吗?他们俩……该不会是?”
“好你个孟昊居然敢瞒着我们。”
孟昊仰天长啸:“天地良心!”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尽管自己是全支队跟蒋闻舟时间最久的,也是唯一有陆淮栀联系方式的,但……
但是这俩人也藏得太好了吧。
他是半点没发觉啊。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每次去研究所,只要有蒋闻舟在,陆淮栀就会从各个角落里出现。
而他自己一个人时,那是连这祖宗的一片儿衣角边都瞧不见的。
“放心吧,兄弟们,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咱们干刑侦的,主打一个敏锐谨慎,任何细枝末节的线索都别想逃过我的法眼。”
“三天之内。”
“我必掏他个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孟昊豪言壮语、揭竿起义,带动性极强。
蒋闻舟抱着手倚在门边:“你要掏什么?”
男人冷冰冰地:“我现在就能坦白。”
现场不知是谁,见鬼似地带头尖叫一声。
气氛短暂凝固后,瞬间混乱,所有人都滑动座椅,横冲直撞,乱七八糟摔成一片。
又捂着膝盖爬起来,装作没事发生的模样,归位后手里握着笔,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但总之先写上。
蒋闻舟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比晚自习来抓纪律的高中班主任还要更加阴森恐怖。
男人抄着手,正欲发作。
忽从耳边传来声清爽的笑。
是陆淮栀没忍住。
蒋闻舟实在太能吓唬人了。
男人压着火的情绪被他打断,看陆淮栀心情不错,于是便也作罢。
他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往外抛去,被隔壁探头进来的同事伸手接住:“谢谢蒋队的车。”
“我们用完马上就还。”
原来是因为有人借车,才杀了个回马枪。
孟昊鹌鹑似的,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桌脚缝里。
蒋闻舟招呼陆淮栀:“走吧。”
高挑挺拔的身姿在前方带路,被挽起来的白衬衣袖口,露出紧实有力的腕间,快步踏下楼梯。
待到市局门口时,打好的网约车已经停在附近,蒋闻舟拉开后排车门,送陆淮栀坐进去。
车里的人刚从车窗探出头。
车外的人便俯身而下。
陆淮栀仰着下巴,没躲。
蒋闻舟掌心撑住窗沿:“我订了午餐,等会儿会送到家门口,你没手机不方便,有什么事情就开我书房里的电脑,密码是cptbtptp+2525。”
陆淮栀伸手拦着:“什,什么?”
蒋闻舟沉默两秒:“……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再加两声警车警报,2525。”
陆淮栀完全没想到:“你还挺幽默的。”
蒋闻舟板着脸:“打开之后,小企鹅是自动登录的,你在联系人里搜孟昊,有什么事情就发给他,让他转告我。”
陆淮栀:“知道了。”
蒋闻舟交代完毕,正准备走,陆淮栀又立刻抓紧了他:“诶……”
冰凉的手指握住温热的脉搏,两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那处。
陆淮栀忙松了松手,但没放开:“那个……”
他顿了一下,又连忙说:“你怎么不记一下车牌号呀。”
蒋闻舟看着他:“这是公安局门口。”
谁敢载着你去做坏事。
陆淮栀坚持:“那也该记一下的。”
蒋闻舟用目光示意他,门口前后左右都是摄像头,别说司机停在门口载客了,哪怕只是一闪而过,都能被高清探头给拍摄的一清二楚。
但陆淮栀依旧没有松开他的迹象。
蒋闻舟无奈妥协:“知道了,我会关注你的行程。”
他会打开手机,一直盯到订单结束再关掉。
陆淮栀这才勉强满意:“好吧,看在你关心我安全的情面上,两年前那两名出具错误结果鉴定的精神科医师,我可以帮忙打听。”
蒋闻舟:“……”
男人拧着眉,没有立刻认同。
原本微微挺直的背脊,又缓慢倾倒而下,审视的视线像刀子一样逼近:“你怎么知道我在查他们?”
陆淮栀撇嘴:“你电脑没锁,我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了,不是有意的。”
大概是穿着那件贴有他名牌的冲锋衣的缘故,所以陆淮栀坐过去时,也没个人拦着。
蒋闻舟咬牙:“……所以你知道他们在哪?是谁送他们出去的?”
陆淮栀:“我没有了解的那么清楚,我只是看到你资料里显示他们去了美国,而我在那边念的大学,大家又都是同行,或许可以托人打听一下,也许会有意外之喜呢?”
蒋闻舟收紧视线,又忽然舒展眉眼。
行吧,也不算是什么机密的线索,甚至都不一定和主线案情有关。
更何况人家还是来帮忙的。
“那就拜托你了。”
他叮嘱司机路上开车小心,目送陆淮栀离开后,才咬着烟折返支队办公室。
男人进门就开始问:“初验的尸检结果不是说昨晚出吗,怎么现在还没拿过来?”
孟昊连滚带爬地跟进:“蒋队,本来说是昨晚出的,但是贺法医那边发现了些新的线索,检验报告出具的时间又被推迟,我刚准备过去问呢。”
蒋闻舟坐回办公椅里:“新线索?什么新线索。”
孟昊如实汇报:“原本根据尸温、尸斑、尸体腐烂程度等因素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在当日21-22点,和我们接警时所得到的信息相差不大。”
“但在后续复检的过程中,贺法医发现了死者周身被人用大量的医用酒精擦拭过,以及在死者的发丝间,有两处隐蔽的针孔痕迹。”
“也从血液中检测出部分异常成分。”
“所以我们怀疑凶手在作案后,应该对尸体操作过一系列会明确干扰尸检结果的行为。”
比如在死者生前,逼迫其服用巴比妥类药物,或注射胰岛素,破坏正常死亡的生化指标。
使用酒精也能在皮肤表面形成保护膜,抑制细菌繁殖,减缓尸体腐败速度。
蒋闻舟咬着烟头:“延缓死亡时间?”
孟昊满头大汗:“是。”
尽管这听起来很不合理,但目前法医给出的信息就是如此。
根据警方确定下来的三分钟作案时间,双人合作,楼上楼下配合开关闸,再收走作案工具。
时间点卡的天衣无缝。
蒋闻舟指尖点着桌面:“三分钟的断电时间,是固定值,在作案过程中,陆淮栀就耗了他一分半。”
“剩下的一分半里他要上楼,杀人,完成这些涂抹、注射的行为,还要再赶下楼,把染了血的外套从窗口丢出去。”
并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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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保证同伙能在监控探头恢复供电前收走。
这可能吗?
孟昊毫无头绪:“那现在我们得到的所有信息都是冲突的呀。”
如果说法医验出来的死亡时间,21-22点是被延后过的话,那也就是说实际的作案时间其实是在断电之前?
开关闸只是他们放出来的烟雾弹?
这怎么可能?
那么多的监控探头、人来人往,他们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的动手的?
又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蒋闻舟按着头:“去去去,去把监控录像重新拿过来。”
孟昊忙不迭地去取录像。
谭玫趁这空隙,看蒋闻舟有空,立刻又拿着新的调查资料靠近。
“蒋队,仇杀的方面我们暂时没有调查进展,但是情杀这边……”
她翻开两页重点递出去:“根据周边走访,我们了解到死者秦域与妻子顾茵的感情出了问题。”
“他们两个人原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就结婚,当初女方父母不同意,因为嫌弃死者秦域的原生家庭条件很差,而顾茵的父母当时就已经是国内精神科的顶尖权威。”
“家境优渥。”
“但顾茵不顾父母阻拦,坚持要嫁。”
“两人婚后前几年,与女方父母关系很僵,但秦域夹在妻子和岳父岳母中间,一直积极调和,受再多冷遇也不计较,后期凭借自身努力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在研究所一路高升,也总算是得到了顾家二老的赏识和认可。”
两个人努力到这一步,苦尽甘来,按道理,无论如何也该好好珍惜这份感情和真心。
但所有的问题偏偏要在一切都好转的过程中出现。
“根据调查得知,顾茵在这一年时间内,意志非常强烈的要和秦域离婚,连顾家二老都觉得不可理喻,甚至单是起诉,就起诉了他三次。”
“恨不得立马撇清关系。”
“而且……顾茵在秦域死的第二天,就已经忙着安排女儿出国留学的事。”
“行踪很不正常。”
蒋闻舟捏着手指:“知道了,安排人盯着他们,明天我过去一趟。”
孟昊举着拷贝过信息的U盘跑过来:“拿到了,蒋队。”
蒋闻舟示意他插电脑上。
从屏幕里展现的画面内容,案发当天16点-22点间,除却一名空调修理工及换水工进出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可疑人员靠近过秦域的办公室。
而16:30时,死者秦域还参加了一场线上的行业研讨会。
有回放录像可以佐证,在这个时间段里他还活着。
办公室内故障的空调,是三天前就报修过的,修理工的出入时间和工作内容都有预约和登记。
而换水工进出不超过1分钟,各方面的条件也根本无法达到作案要求。
蒋闻舟束手无策:“把这两个人也查一下。”
孟昊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
目前警方掌握到的信息完全混乱,线索也几乎都对不上,根本弄不清楚凶手的作案意图。
办公室里除了键盘敲击声和资料翻页声外,其他都听不见。
每个人都忙的脚不沾地。
孟昊查了一整天的信息,昏昏欲睡,电脑屏幕右下角的小企鹅突然“滴滴”地弹了两下。
他机械的点开对话框。
蒋支队:【问问蒋闻舟什么时候回来。】
孟昊愣在那:“……”
谁?谁?
他见鬼似的连回了两次头,确认蒋闻舟本人按着脑袋,头都快爆炸了,除了低头翻看资料之外,两只手根本就没碰过电脑,于是又回头重新盯着屏幕上那段诡异的问话。
蒋闻舟自己问自己什么时候回去?
孟昊小心推测、大胆假设,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陆、陆医生?】
对面很快回复:【嗯。】
又问:【他怎么还不回来?】
12.迷途→
陆淮栀等得久了,催男人回家的语气里带着些不满意的情绪。
和蒋闻舟像极了热恋期但却闹矛盾,因为还在冷战中,所以需要第三人传话的小情侣。
孟昊大脑直接宕机。
什、什么啊……
他惊恐万分,僵硬转头。
却见蒋闻舟的视线从专注翻阅文件,变成了紧盯电脑屏幕。
看起来没有要回消息的样子,只用指尖拖动鼠标,不停的向后滑动着些什么。
孟昊后背发毛。
质问上天为什么要给他这样的考验。
是,他是八卦,也一直很好奇直属上司的私人生活。
可是这也太劲爆了吧。
一个日常生活低调,边界感极强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公开过的私人感情,就这么被陆淮栀水灵灵的给说出来了?
还是第一个告诉的自己?
孟昊震惊之余,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只有种要被杀人灭口,起了满身鸡皮疙瘩的恐惧感。
他做贼心虚,梗着脖子,艰难吞咽口水,鼓足勇气却仍不知该如何开口。
正犹豫间,迟疑着想要回头,蒋闻舟却倏地从办公椅里站起来,两只手拍在桌案上,发出“嘭”地声闷响。
孟昊一个滑铲摔倒在地。
紧接着便看蒋闻舟疯狂翻找自己桌案上的卷宗资料,把装着八百多张现场照片的文件袋,倒着全抖出来。
密密麻麻的案件细节、画面,被男人手法迅速的一张一张,事无巨细的悉数翻过。
孟昊知道这不是办私事的动静,他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怎么了,蒋队?”
电脑屏幕静止于案发当日下午15点13分左右,也是死者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范围内的生前录影。
而影像内容为,死者秦域自走廊外返回办公室途中,意外与保洁阿姨相撞,手机滑落在地,他弯腰捡起的瞬间,露出一截在西裤袋里被放大数倍的银色U盘。
这……
前期现场查勘滴水不漏。
蒋闻舟的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过这件东西。
即便此时此刻在监控里被发现,也只是一簇一闪而过的银光,并不显眼。
孟昊看他找得认真。
龇牙咧嘴,顶着挨骂的风险,憋了半晌才伸手拦着。
“蒋队,别找了,现场查验出来的痕迹物证我全都检查过,没看见这只U盘。”
“死者身上只有他的手机、钱包、车钥匙……”
蒋闻舟指尖夹着的烟落在桌面上。
有新的案件线索出现,答案不言而喻,杀人后又制造断电空档,凶手去而复返的理由大概率就是要拿走这只U盘。
所以这其中究竟储存了什么致命信息。
又会直接影响到哪些人?
支队办案人员迅速朝办公点位的中心处聚拢。
等待蒋闻舟发话。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
目光集体锁定在这枚不翼而飞的U盘上。
负责部分监控盘查的孟昊和谭玫,工作有疏漏,因为调查重心的失误,导致他们所有的关注点都集中在案发前后三小时内,靠近过现场的全部可疑人员。
反而疏忽了被害人本身。
再加上现在死亡时间存疑,矛盾重重……
蒋闻舟捏紧了手:“重新查。”
孟昊大气都不敢出,低头准备挨训。
而谭玫是新人,满腔热血却出了差错,心里愧疚得很。
她恨自己怎么不长八百个眼睛,能早些发现问题。
“对不起,蒋队,我……”
男人抬手阻止:“别说没用的。”
蒋闻舟不爱听道歉和检讨,觉得都没必要。
让他们两个借此机会能长个记性,积攒经验,在日后办案的过程中学以致用。
那才是最大的收获。
更何况纵观刑侦领域的历史发展,许多具有突破性的线索,都是在无数次的复盘过程中被发现。
没有任何人能保证自己一次就能揪出所有疑点。
蒋闻舟自然也不例外。
他虽没追究,但冷遇的态度却让内耗的谭玫心里很不好受。
在这样默不作声的重压之下,还不如被人指着鼻子狠骂一顿,至少自己能大大方方的流泪认错,表明态度,并保证下次绝不再犯。
可她们支队长偏偏什么也不说。
像是对她攒够了失望。
实在是叫人难过。
谭玫低垂下来的眼眸翻来覆去的红。
孟昊注意到她的情绪,也察觉蒋闻舟的神经绷的太紧,太累,工作的时间太长、太晚……
到了该休息的时候。
于是左思右想、深思熟虑后……
他决定站出来,大逆不道,硬着头皮挤出那句。
“蒋队……陆医生刚刚发消息,问你怎么还不回去?”
孟昊知道蒋闻舟性子倔。
一旦有了思路,不管再杂乱无章的线索,不扯出那根线头来,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大家能用的精力都已经到极限了。
果然陆医生是终极杀手锏,恋爱中的男人,最好拿捏。
蒋闻舟下意识地愣住:“……”
混沌疲惫的眸色当即清明,低头瞧一眼腕表:“怎么这么晚了。”
他仓皇,起身拿了外套就要走。
众人被强行切换频道,情绪反应不及,又见那男人折返回来,伸着手,唇齿与大脑失联,半晌才挤出那句。
“下班。”
孟昊举起双手,正要“芜湖”。
又被蒋闻舟的回马枪给吓得立刻缩起了脑袋。
“孟昊、谭玫,明早10点,秦域家门口等我。”
这次是真走了。
靠门边的同事确认蒋闻舟下了楼梯后,朝里打了个手势。
谭玫绷紧的肩侧下垮:“都是我不仔细。”
大家纷纷围上来安慰。
“没事的,这也不能全怪你。”
“蒋队他自己都看了十几遍才发现呢。”
“以后这种情况,你就别吱声,等孟昊去处理。”
“而且我们蒋队就是看着凶,实际上心软的很。”
“他不会怪你的。”
谭玫擦掉眼泪,暗自给自己打气:“我一定吸取教训。”
可她也显得顾虑:“但是我怕给蒋队添麻烦,怕他对我失望,觉得我不行,以后就再也不教我了。”
孟昊靠过来,用肩膀撞撞她:“怎么会呢。”
“我们的排查点错误,是因为中途有新线索出现,这没人能避免的了,大家及时发现,及时调整就好了,蒋队没有怪你的意思。”
“而且他刚不是还叫你,明天早上和我们一块儿去死者家里拜访死者的妻女吗?”
这可是案情的重大突破口。
怎么会再也不带你、不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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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孟昊笨成这样,蒋队也没放弃他呢。”
“而且他是前辈,真要追责,那也是他主责,你次责。”
孟昊翻着白眼:“喂喂喂,说什么呢,今晚要不是你哥哥我英勇,你们能站这说风凉话吗?”
话题猛地被拉回来。
“不是我说,我们蒋队和鉴定中心的陆医生,到底怎么回事儿?”
孟昊掏出自己的小企鹅:“就是这么回事儿。”
“哇靠,真谈了啊。”
“那不然呢?”
“在这个时间节点,用这么隐私的私人账号,催他回家,还能有别的?”
可算是有个活菩萨来等这阎王回家了。
省得这祖宗天天守在办公室里,把他们当猫头鹰熬。
“那陆医生牵扯的这案子,按照规定,我们蒋队是不是得避嫌啊。”
孟昊一巴掌拍那家伙的脑袋上,极有眼色的说道:“避你个头的嫌,咱嫂子是清白的,别胡说八道。”
蒋闻舟迅速穿好外套下楼,冷风灌进脖颈间,冻得人脑子都清醒了几分。
男人坐进车里,手机屏幕的联系信息显示,约好开锁的老师傅正巧今晚也接了几个急单,耽误了一小会儿。
这时候正往陆淮栀的家里赶。
等蒋闻舟到达的时候,老师傅已经提着工具箱立在家门前等候他多时。
男人靠近,发现门锁纹丝未动:“这……”
老师傅解释:“蒋支队,不是我不开,只确实是……”
他显得为难道:“这门少见,我没大研究过,问了几个同行的朋友,说是从德国进口的,二手市场上叫价都得好几十万。”
“我实在不敢乱动。”
不然万一磕着碰着,弄伤了弄坏了,后续面临的赔偿问题,大家也说不清楚。
蒋闻舟没想到还能有这茬儿:“我知道了。”
他明白老师傅的顾虑,这年头,大家赚的都是辛苦钱,贵重物品不得应允,自然不敢乱动。
只奇怪的是,能买得起几十万德国进口门的人,怎么会把房子安置在这种水平的小区里?
陆淮栀明明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蒋闻舟回身:“我再确认一下房主人的意见,您稍等。”
老师傅拦着他:“您朋友应该已经睡了。”
他指指蒋闻舟的腕表:“刚刚我来就敲过门,没人开。”
何况时间已经太晚了。
就算陆淮栀同意,留他们在这里溜门撬锁,弄得叮叮哐哐的响,也怕影响其他邻居。
蒋闻舟思虑后点头:“也是。”
他拿手机给老师傅转了夜间上门费:“如果确认要开,我再找您过来。”
因为自己的疏漏。
事情又要被耽误一天。
蒋闻舟把人送至电梯口,才疲惫地折返回来,唇齿间吐出一口浑浊的长气。
他情绪上有些烦闷,但推门的动作却很轻。
担心吵醒家里住着的人,甚至连灯也没敢开。
屋子里萦绕着浅淡好闻的香气。
让人的心绪也跟着有些被软化的迹象。
在玄关替换下来的灰色拖鞋,缓慢行至客卧门口,小心拧开门锁,却只见一室清冷月光。
空空荡荡的床铺里,竟连床薄毯都没铺上。
蒋闻舟略显吃惊,随即将目光转向主卧室的方向。
心想陆淮栀、该不会是……
睡到他床上了?
13.迷途→
男人一时无话。
当初自己瞒着家里,主要是瞒着姜越,购置新房,待装修结束后,只唯独接老家奶奶来住过。
老人家对这新居爱不释手,絮絮叨叨好几遍,说是要留着房子,以后做婚房,床就是婚床。
只没想到……
儿媳妇没先睡上,倒是让……
让某人捷足先登了。
蒋闻舟指尖按住主卧门把,目光瞧着陆淮栀纤细清瘦,睡在他两米的大床上,还躺在正中间。
面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半边眉眼陷进蓬松的鹅绒枕里,呼吸轻柔着。
露出截白皙的手腕,随意搭在薄被外。
远处的遮光窗帘没拉拢,细碎光影落下,罩在他身侧,像裹了层朦胧的纱。
蒋闻舟站在那处,看他许久。
心里没什么想法,反倒异常的平静。
仿佛……他本来就该在那处。
睡衣睡裤也穿着自己的。
算了,睡就睡吧。
蒋闻舟垂下眼,轻掩上房门。
只等门锁闭合后,屋内人才微掀开眼,
藏在夜色中的唇角,扯出一抹得逞的笑。
陆淮栀眉尾微挑:小小蒋闻舟,不在话下。
他听着男人沉闷的脚步声,迷茫地在客厅里转了两圈,目地达成,只为扰乱蒋闻舟的心绪。
随后便又琢着笑意,甜甜的,继续睡去。
把人困在房门外。
好似隔着千里万里。
连蒋闻舟想拿两件换洗用的衣物,都没办法再走进来,担心冒犯,可这明明是他的家。
倒被陆淮栀占了个齐全。
还好前几日洗过的衣服,挂在阳台没来得及收起,蒋闻舟取下来,将就着在客用洗手间里淋浴。
氤氲的白雾蒸腾缭绕,热水自发丝间滴落,顺着脖颈凸起的经络流下。
男人微仰起头,抬手拨开额前湿发,手臂线条随着动作而绷紧。
长期坚持锻炼下的身形,高挑挺拔,肌肉紧实,块垒分明,腹部沟壑若隐若现……
直瞧得人血脉喷张。
欲罢不能。
只待洗漱完毕,踏出浴室门,满屋暗光。
月色落在肩头,反衬得挂在肌肤间的水汽,一颗颗都晶莹剔透。
他简单打理了一遍客卧床铺。
拿出来的四件套也是干净全新的,还散发着日光暴晒过后的暖意,盖在身上像抱着晒干的云朵。
连攒数日的疲惫,难得能阖眼休息,原以为是个好睡的夜晚,却不料辗转反侧,身上火烧火燎的躁动着,密出满头热汗。
没办法,只能又爬起来洗澡。
只不过……
这一次用的冷水。
蒋闻舟浑浑噩噩,勉强歇了一夜,早起靠着一杯冰榨的蔬果汁,唤醒困倦的身体。
他穿着妥帖板正的白衬衣,袖口微挽至手肘,双手撑在开放式厨房的大理石台面前,缓了好一阵子。
才整理好状态,开火熬粥。
家里可用的食材不多,男人开了几个罐头,又拿出前段时间,奶奶从老家寄来的干菜,熬了浓郁鲜香的满满一锅,盛进碗里。
热气缓慢消散。
男人站到主卧门口,看一眼腕表,快8点了,他没有时间等陆淮栀太久。
门锁的事情必须今天解决完毕。
实在不行,他想办法,哪怕是翻窗户进去给人开门。
总不能就这么让陆淮栀在他家里住着。
否则迟早会出事。
蒋闻舟下定决心,要送他走,男人直挺挺地站到房门前,但还是犹豫,心里总觉得焦躁。
反复数次抬手起来,正欲敲门,忽听“咔哒”地响,门锁竟从里间开启,被陆淮栀拉开一条细缝。
清新浅淡的白茶香,混着湿气。
满溢而出。
自门缝处一晃而过的白光,吓得蒋闻舟“嘭”地声,把门关上,手指紧紧拉住门把,生怕屋里头的那只妖精会钻出来。
缠到他身上……
陆淮栀莫名其妙地被带着往前踉跄了一步。
他指尖扯着门把,却怎么都拉不开。
对面的人反应过度,刚刚差点夹着他的手。
陆淮栀比不过蒋闻舟的力气,这是头一遭,还见屋子里边的人,抬手给外边的人敲门。
“蒋闻舟,你干嘛?”
门外的人闷了一阵子,才压着嗓子道:“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男人手上的力道丝毫未松,防他像是防着什么骷髅脓血。
陆淮栀低头瞧一眼自己,忽地笑了:“你看错了吧,我穿着呢。”
蒋闻舟脑子“噹”地声,像是被笼在寺庙金钟里,从彻彻底底的慌乱无措中,拉回一丝神智。
他、他穿着的?
可刚才分明……
男人迟疑地盯着自己的手,心理建设数十秒后,这才缓慢松开。
陆淮栀眸色清亮,嘴角牵起笑意。
漂亮的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眉眼弯弯地望着他。
像是在笑那男人的神魂颠倒。
也在笑他的心猿意马。
蒋闻舟面色略显尴尬,视线上下打量后,轻咳一声,让开路来。
陆淮栀倒确实是穿着衣服的,只不过……还是穿得他的。
一件纯白色,衣料偏薄的运动外杉。
因为尺码较大,所以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
别有一番慵懒意味。
也露出截雪白的颈,以及锁骨处柔和的曲线突起。
陷下去的肌肤间,盛着浅浅的水汽。
陆淮栀极具攻击性的目光,视线紧盯着后退一步的蒋闻舟,施施然自他身前略过。
光脚踩下一连串的水印。
留下勾魂摄魄的香。
只待人走远后,蒋闻舟神形微动,才堪堪吐出一口长气来。
餐桌上放着两只瓷白的粥碗,简单的烹饪手法,所有食材全在一口锅里,但也满是心意。
陆淮栀第一次吃到蒋闻舟亲手做的早餐。
心里满足。
也仔细品尝着。
男人看他不嫌弃,跟着坐下来。
用餐途中顺口提了昨晚开锁的事。
征求他的意见。
陆淮栀眼睫微微掀起,知道蒋闻舟这是在赶人了。
自己放线钓鱼,也该点到为止,死懒在别人家里,不是他的战术。
于是轻抿起唇。
“劳烦蒋支队上心,昨晚我突然想起,当初交房时还在老宅放了把备用钥匙,家里人今天会想办法寄过来。”
蒋闻舟:意思也就是说……陆淮栀今天就会走。
男人轻咳一声,显得抱歉:“是我给你添麻烦了,你……先把拖鞋穿上吧。”
陆淮栀愣了下。
视线慢腾腾地挪至餐桌下。
看到蒋闻舟不声不响地脱下自己的鞋,放在他脚边,自己则只穿着双纯棉的黑袜子,踩在羊绒地毯上。
家里并没有多余的拖鞋。
陆淮栀心头骤然泛起暖意。
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哼”了声,才用脚趾尖把那鞋面勾过来,再把自己光秃秃的脚丫子装进去。
鞋身还残留着男人的温度。
蒋闻舟扶着粥碗:“昨天拜托你打听的那两名医师,有结果了吗?”
陆淮栀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个,真是破坏气氛。
但因为这件事情,自己也没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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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眸色底闪过一丝犹豫。
“还没消息。”
实际上是有些风声的,昨天刚从市局里出来,陆淮栀就回了一趟家,他早拿到了备用的钥匙。
用手机联系几名国外交好的朋友,很快得到了信息,从那两个人拖家带口地移民到国外的那一天起。
他们住在哪里,在什么地方工作。
只要陆淮栀有心,连这两个人名下资产的流水明细都能拿到。
可偏偏,事情卡在了自己查阅他们就职资料的那一步。
陆淮栀惊讶的发现,这两人竟然刚到美国不久,就进入当地一家颇有声望的精神专科医院。
而这间医院背后,还有程景延的股份。
这……
他自不能怀疑自己青梅竹马的好哥哥,但还是谨慎的发消息询问。
但碍于时辰晚了,程景延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到第二日清晨,天亮后才问他。
【怎么了?】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陆淮栀两头瞒着,心累的要命。
“得再花些时间。”他琢磨着:“等有了线索,我托孟昊转告你?”
蒋闻舟:“不用麻烦,直接发我就好了。”
陆淮栀欲言又止。
蒋闻舟这才想起来,他们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男人后知后觉,从衬衣口袋里摸出便签纸,拿钢笔记下一串号码,递出去。
“这是我的电话,微信同号,你拿到手机之后加我,记得备注。”
陆淮栀心满意足地收下来:“好。”
男人起身:“吃好了?我来洗碗。”
他看一眼腕表:“一会儿还有工作,我得先走,没办法陪你等钥匙。”
“如果有什么事情,还是用小企鹅联系孟昊。”
“紧急情况我会及时赶回来。”
陆淮栀瞧着那男人英俊冷酷的面庞,听他的语调客气疏离。
即便自己心里清楚,对方嘴上说的都是客套,总不能直登登地赶着自己走。
所以明里暗里都在提醒他早些拿钥匙。
陆淮栀嘴角噙着笑,眼疾手快地按住蒋闻舟伸过来拿碗的指:“蒋支队。”
蒋闻舟猝不及防,背脊微僵,视线缓慢移至两人交叠的指节处,眸色底闪过一丝疑惑:“这是……”
什么意思?
陆淮栀指腹轻揉着,不紧不慢地按了下那男人的手背,若无其事地与他分离开来,又带起丝丝缕缕的纠缠与牵扯。
“我……本来不想背后编排旁人私事。”
“但看在这碗热粥,也是你早起,辛辛苦苦熬出来的份上。”
“就再透露一个重要线索吧。”
提及公事,蒋闻舟再炽热活泛的心,也骤然冷却下来。
男人松开手,瓷碗“哐当”落回原位,还随着惯性旋转晃动,再缓慢停止。
他坐下来,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陆淮栀手背撑着下巴,两眼亮晶晶地:“半年前,我意外在秦所长的办公室里,撞见何正清前辈与顾茵夫人私会。”
像是想起那场面,有些不忍直视,他鼻尖轻轻皱起来,嫌弃得不得了:“啧啧,衣服都脱光了。”
“两个人搅在一块儿……”
“实在难看。”
“但毕竟涉及别人的隐私,我也不好到处多嘴。”他捂着心口,做出无辜的样子:“你应该能理解吧。”
蒋闻舟沉着脸。
只看陆淮栀越招惹自己,就越显得兴奋。
“其实这些事,我不说你也能查到,就当提前告诉你了。”
他眸光里透着似笑非笑地味道,像在挑衅。
眉眼弯弯地勾着人:“不用谢。”
14.迷途→
蒋闻舟盯着那张漂亮又危险的脸,无言以对。
男人冷冷笑道:“你愿意挑这个时候说出来,我当然也要谢。”
陆淮栀一定还知道些什么,但偏不说。
要看他的表现给奖励,跟特么训狗一样。
操!!
蒋闻舟被惹得不轻。
但能沉得住气。
男人发泄怒意的方式,是收紧指节,沉默着,恶狠狠地起身洗完了碗,还擦了两遍桌子。
陆淮栀乐不可支,双腿交叠着,翘起来的脚趾尖,纤细修长,顶着男人大两码的拖鞋。
不紧不慢地,掩在桌角下轻轻晃动着。
趁他过来,还踢踢他的膝盖,状似不经意……
使着坏的撩拨。
好在蒋闻舟情绪稳定,没动手把陆淮栀的腿掰折,临离开前,还非常绅士地“贴心”提醒:“别忘了回家拿钥匙。”
陆淮栀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知道了知道了,一会儿就滚。
小心眼儿的男人。
自己笑意吟吟,目送他走。
看蒋闻舟像极了负气离家的无助丈夫。
连后脑勺都透着十万分的可爱。
陆淮栀没忍住笑出声来,指尖按着桌面打转:“有意思……”
蒋闻舟,归他了。
男人走的匆忙。
孟昊和谭玫依照领导要求,10点准时到达秦域家楼下,但出人意料的是,素来最具时间观念的蒋闻舟,竟然破天荒的迟到了半小时。
叫人好等。
他仓促赶来,脸色黑的难看。
指节扶住车门,双腿修长,立在风中,
神色间透着锐利的冷,抬手招呼谭玫和孟昊,清爽的风掀起黑西装的一角。
两名下属迅速聚拢在身边。
“蒋队。”
蒋闻舟扬手:“上楼。”
办案命令下达的雷厉风行。
谭玫紧跟在男人身后,欲言又止。
女孩心思细腻,不比孟昊皮厚,初入职场,又揣着满腔热血,一点错都不肯犯。
她私下里复盘,加注自身的思考和推断,重新整理了一版案件资料,原本打算趁着今早交给蒋闻舟,再好好汇报调查进度。
不愿意让直属领导因为部分错漏,就判定自己的工作能力有问题。
也在意极了男人的想法。
可哪晓得……
蒋闻舟今天倒霉,被家里的妖精绊住脚。
晚到了不说,一路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谭玫准备了满肚子的话也没办法说。
孟昊护着她:“没事儿,一会儿我帮你给。”
干干净净的文件袋,自然而然地倒了个手。
只眨眼的功夫,蒋闻舟便已经到达秦域的家门口。
门铃按响后。
屋子里的人犹豫许久,大抵是猜到了警察会来,不愿面对,但又经不住蒋闻舟这么压迫性极强的连续敲门。
敲三下,停两秒。
没有间隙的“咚咚”声,像是急雨,密集得不停歇,每一下都像是砸在人的心口,震得心尖子都在跟着发颤。
连停顿都是无声的窒息。
像被绳索勒住脖颈。
顾茵身着一袭藏蓝色长裙,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她自是顶不住蒋闻舟带来的压力,深呼吸数次过后,咬牙拉开了门。
男人几乎完全堵住了出入口。
高大阴影投射而下。
如高山压顶,翻天覆地。
顾茵面对着,下意识后退两步,视线仓皇闪躲,踉跄着撞在玄关鞋柜处,后腰抵着柜沿。
慌不择路。
蒋闻舟看到墙角处放置的两只大行李箱。
以及客厅正中央,打开收拾到一半的日用品。
男人阴沉着,踏步而入:“准备去哪儿?”
顾茵指节紧抓住柜门。
孟昊从蒋闻舟身后挤进来,出示工作证件。
“你好,云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请配合调查。”
秦域死了,死的突然。
正值壮年的男人,事业有成,全家人的顶梁支柱。
一朝殒命。
分明曾经轰轰烈烈的相爱过,排除万难,双向奔赴。
可如今……枕边人却冷冷清清,态度淡漠。
令人心寒。
不着急催促办案,为丈夫讨要说法。
反而急着整理家用,申办签证,像要逃之夭夭。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茵又瞒着哪些秘密?
中年女人温婉清秀,长发及腰,优越的家境把她养得肤白貌美,并不显已过四十的年纪,慌乱的眸色中掩着不谙世事的茫然与澄澈。
蒋闻舟带着孟昊进门,谭玫则守住门口。
在警方的逼近下,柔弱女人仓皇后退,戴着钻戒的手指,胡乱扶着身后桌椅。
又失手打碎一只花瓶。
瓷器落地的碎裂脆响,伴随着顾茵捂嘴的细细惊呼声。
蒋闻舟低头:“你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顾茵脸色煞白:“什么……”
她本来想问“什么事”,可又觉得那样讲,有些不打自招的意思,于是急急咬住了牙,侧过脸去:“你们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好了。”
别说那些旁击侧敲的,她听不懂。
女人倔强地捏起拳头:“但不管你们怎么想,在这件事情里,我都是清白的。”
在得知噩耗的当下,自己就第一时间把女儿送到父母家,防的就是这些警察上门,要把她好好瞒起来的事情戳破,把她这么多年营造出来的美满家庭的假象摔碎。
要伤害他们的孩子!
顾茵无法忍受。
她必须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你们有什么话,就赶紧问,我的时间不多。”
女人强硬起来。
她要忙着整理行李,联系国外名校替女儿办理入学,还要落实出国后长居的住所。
实在不得空闲。
蒋闻舟目光细细打量这套近300平的轻奢大平层,他绕过顾茵身侧,沉稳步伐踏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抬起的指节缓慢划过书架上一连串的心理学书籍。
不紧不慢,直击要害。
“你不杀伯仁,可伯仁却未必不是因你而死。”
男人的确掌握了某些隐秘的信息。
顾茵听闻此言,如遭雷击般僵直当场,大脑倏地空白。
待回过神后,才慌乱自保:“你血口喷人。”
蒋闻舟见状嗤笑:“我自是有知晓内情的人证。”
根据陆淮栀所言,何正清有很大的嫌疑。
但蒋闻舟没有立即点出这个人名的理由是,他觉得陆淮栀一如既往,很有可能只透漏了一半的内情。
而另一半,或许与舒岳有关。
“你和秦域是大学同学,少年夫妻,感情深厚。”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595656|1872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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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被父母所不喜,但你仍爱他的淳朴、坚韧、上进。”
这是重点。
“可婚后,你们的生活目标却出现了分歧。”
顾茵是家境优渥的千金大小姐,衣食无忧,而秦域却出身贫寒,备受冷眼。
两个人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相遇,互相吸引,义无反顾地把手交握在一起,依靠短时间上头的爱情。
幼稚地妄想抵御万难。
却不曾想……
连路过的一阵风,都能吹乱前行的脚步。
“根据警方了解,你父母并未向秦域提供任何事业上的助力,没参加你们的婚礼,且在刚结婚的那几年里,两家人的关系也非常僵硬。”
但秦域从没放弃过。
不论工作,还是生活,他都拼了命的想向所有人证明,顾茵选择自己没有错。
哪怕是亲自送上门的礼物,会被岳父岳母毫不留情地扔出门口。
他也坚持逢年过节,上门拜访。
连顾茵自己都受不了父母的恶语相向,红着眼睛不愿再去,秦域也依旧咬牙坚持、不屈不挠。
这样窝囊又真心实意的日子,持续多年,一直到他事业上终于迎来转机。
“36岁那年,秦域晋升司法鉴定中心主任。”
从此以后,顺风顺水。
往上攀爬的路,快速地像坐了火箭。
“看他确有长进,你父母的态度总算缓和。”
“但能从一个毫无背景的农村穷小子,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私下里究竟做了什么,你们两个心里都清楚。”
提供鉴定伪证,破坏司法公正。
作为中间人牵线、贿赂、敛财,桩桩件件,都是违法犯罪。
顾茵清高,岂会甘愿沦落至此,可她也落俗,享受着秦域腐败所带来的权势与财富。
如今真相被戳破,女人身体猛地发抖,急喘了几口气,必须要拿手撑着桌子才能站稳。
眼前是天旋地转。
蒋闻舟拍拍手:“说吧,你们在帮谁做事。”
能把秦域放在那个位置,当傀儡一样指使。
能抬着他扶摇直上,这背后庞大的产业链,绝不是什么普通人能撑得起、敢撑得起的。
藏身于云雾间的大鱼。
就这么轻飘飘地推出了一只替死鬼。
一段不匹配的婚姻。
让一个男人几近偏执疯魔的想要证明,结果把自己变成了连妻子都快不认识的市侩功利。
秦域自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整个家庭付出,在为这段感情付出。
却不料……
顾茵当初爱的就是他的坚韧善良,他的质朴纯真。
伴随着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促使事业步步高升之后,紧随而来的就是感情破裂。
他深爱着的妻子的心思,竟然从他的身上,挪动到了他最疼爱的学生身上。
何正清几乎完美具备了秦域年轻时的所有特质。
秦域看他像是看到了自己。
而顾茵看他,也像是看到了年轻时的丈夫。
并且无法自拔的一头扎了进去。
他们相处的所有细节,每一个时间节点的心理变化,都被分析的有条有理,丝毫不差。
顾茵的心理防线终于被突破。
女人摇摇欲坠,双膝跪地,捂着脸放声痛哭起来。
“这不是我想要的,不是。”
“阿域……”
“你糊涂啊!!!”
15.迷途→
顾茵后知后觉的痛与悔,起不到任何作用。
只唯独能证明,她还有丝毫的良心,这让蒋闻舟企图从那女人嘴里,挖出些许幕后黑手的信息。
但很可惜……
死者生前仍护着妻女,只让她们享受自己作恶得来的财富与权势,甘愿独自深陷沼泽。
甚至预料到,会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所以提前铺好所有后路。
转移资产。
确保家人在自己落网后,也能衣食无忧。
全身而退。
所以顾茵知晓的并不多。
她把能说的都说了,但那些对案情的破获,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帮助。
即便明白丈夫在外做着些见不得光的事。
却也不清楚他是怎么做的,帮谁做的,做了哪些……
秦域又有心瞒着。
顾着有那么一天,她能不被牵连。
“我真是搞不明白,这么做,值得吗?
“老婆都给他戴上绿帽子了,自己还要把命豁出去,钱倒全留给别人。”
“也不怕到了国外,奸|夫|淫|夫一拍即合,女儿还得管人家叫爸爸,结果自己横死,连个喊冤的人都没有,给他们做嫁衣,这不纯纯大冤种吗?”
从秦域家里出来前。
蒋闻舟照例检查了死者生前所使用过的书房和电脑,毫无疑问,所有东西都被删的干干净净。
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灭口。
离开秦域家后,男人带着谭玫和孟昊,去附近一家小餐馆用餐,三个人点了三碗面。
孟昊絮絮叨叨,发表意见,又要了单加的牛肉和牛杂,拿了两瓶冰可乐。
蒋闻舟是只喝矿泉水的。
三个人坐下来,谭玫却有不同的见解。
“顾茵背叛婚姻,固然有错,可秦域作恶,利用职务之便妨碍司法公正,收获利益,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怪不到别人头上。”
“嘴里说着是为了得到岳父岳母的认可,但敢保证自己没有一点私心?没享受过一星半点的好处?”
“到头来出了事,就为了这个,为了那个,倒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但妻子实际上并没有逼他去做些什么,甚至隐隐对此感到不齿。”
“尽管也有私欲的原因,没有反对,没有阻止。”
“可怎么到最后,他成无辜受害者,他成傻白甜了。”
“错全是别人的?”
孟昊头一回见谭玫这么伶牙俐齿,脖子伸直了:“嘿,你这小丫头片子。”
他停顿半秒,寻求帮手:“蒋队,你来评理。”
蒋闻舟眼也不抬:“吃你的饭。”
孟昊吃瘪,挨训成了习惯。
纵是心里不服,但也不敢真和直属领导在饭桌上辩论,只好埋头苦吃起来。
谭玫没想到蒋闻舟竟然还帮着自己,没附和那些偏颇的言论。
女孩子慢吞吞地,拿筷子拨动面条散热,又偷偷看他。
忐忑的心情缓解不少。
心想:还是他们蒋队好,从来不会说这些推卸责任的话。
于是又大着胆子补了几句。
“总不能利益是共享的,好处是一起拿的,现在出了事,就全成了女人的错。”
你们男人真是清高。
历史上所有的王朝覆灭,都是女人有罪。
靠着蒋闻舟撑腰,孟昊被谭玫怼的哑口无言,不情不愿,闷头干饭。
但看那小姑娘,精神因此好了不少,似乎从昨夜失误的阴霾里走了出来,心情由阴转晴。
做事的兴致高了许多。
孟昊也觉得值。
他们用完午餐,吃饱喝足,决定在车上午睡半小时,再出发前往研究所,突审何正清。
蒋闻舟弯腰坐进主驾驶位,孟昊在副驾驶,他们把后排的大空间,留给谭玫休息。
男人正调整座椅,孟昊瞧着眼色,在谭玫阻拦不及的前提下,把手中的文件袋给递出去。
“蒋队,昨天监控的事儿,是我们失误,我也知道您不爱听马后炮。”
“但事后,我们还是做了深刻的检讨和反省,并且小玫结合新线索,重新整理了一版调查资料。”
“一整晚都没怎么睡觉。”
“您再看看吧。”
蒋闻舟累的头疼,本来不想这时候看的,但孟昊抓着他的手,言辞恳切,又不停的往后使眼色。
暗示他谭玫很在意这件事情。
小姑娘紧张极了。
担心自己做的不好,又会挨骂。
她攥着手,看着蒋闻舟的脸侧,等待审判。
男人没说什么,他本来也没有怪谁的意思,但不想当众给谭玫难堪,便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孟昊倒在椅背里,很快熟睡过去,打起了呼噜。
谭玫迷迷糊糊的晃着脑袋,猛地打了个冷战,发现前排没动静了。
试探的小脑袋望过去。
却发现蒋闻舟资料翻到一半,细长的手指还按着页码,结果双眼微阖,歇了过去。
谭玫很少见到蒋闻舟这么不设防的时刻,觉得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蒋支队,实际还挺可爱的。
她本想把文件袋从男人手中收走。
可又担心会惊醒对方。
所以只帮忙扯了扯车窗处的遮光窗帘。
保证大家都能睡的安稳。
半个小时的午休时间,转瞬即逝,车身内刺耳的闹铃响起。
睡眠严重不足的孟昊,痛苦至极,恨不得拿脑袋去撞方向盘:“救命啊,我这才刚把眼睛闭上。”
蒋闻舟沉默着,下车拿矿泉水洗了把脸。
他坐回车里,继续行驶,准备前往下一站目的地。
待到了研究所。
现场部分警戒线已经拆除。
何正清早有预料,看到他们并不吃惊,反而淡定地给每人泡了一杯好茶,坐下来接受审问。
他没藏着捏着,而是有话直说。
“是陆淮栀告诉你们的吧。”
蒋闻舟接过纸杯的手顿了下。
他本来没打算透露,保护人证是做警察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以免后续会有恶意报复的事件发生。
男人稳住神情。
可何正清却笑起来:“没关系,我和师娘的事情,只有他知道,我也求过他不要告诉别人。”
但出了这种恶性案件,在这样的情况下,正常人都会明哲保身,得先洗清自己的嫌疑,才能再考虑别人。
他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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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做错事,我也劝他很久。”
“可深陷罪恶旋涡,又哪里是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
秦域从踏进去的那一步起,就没有了回头的余地,除非大家同归于尽,可那些人又怎么会给他自爆的机会。
“我不算正人君子,不坦荡。
“可我也有自己的使命和坚持,我一直劝老师,不要再继续做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
“但他也有苦衷,利用手里的权利,去迫害那些真正无权无势的受害者,忘记自己的来时路。”
“渐渐的,我对他有些失望。”
“我放弃了晋升的机会,哪怕一辈子只守着我的医师职称,也不能去做那些昧良心的事,我无怨无悔。”
“而师娘是小女人,在这样的大事上,她拿不定主意,只觉得不对,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只能反反复复和我哭诉,说觉得老师变了,变得不再像是她曾经的爱人,她也很痛苦,很无助。”
“都怪我……”
两个有感情共鸣的人,很容易互相产生错觉,一失足成千古恨,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大错也已经酿成,后悔不及。
“是我有罪,是我不坚定,是我头昏。”
那日在秦域的办公室里,两个人胆大包天、意|乱|情|迷,做了丑事。
谁料陆淮栀昂首挺胸地冲进来,门也不敲,撞了他们个正着。
何正清这辈子都没这么怕过。
比起那些不该滋生出来的混乱情意,偷偷摸摸的报复和刺激。
他会身败名裂,前半生所有的努力都有可能在那一瞬间,毁于一旦的灭顶恐惧。
超越了一切。
“我自以为清高,实际却做出这样不可饶恕的事情,我也比老师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恩将仇报,比他更可恶。”
浑浑噩噩大半年的何正清,做梦一样,突然被陆淮栀狠狠地敲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回头再看,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之前那样荒唐糊涂的事,竟然是自己会做出来的。
简直禽兽不如。
“我决心结束这份错误的关系。”
不管顾茵同不同意,怎么和他哭,和他闹,纠缠不休,自己也铁石心肠,绝不动摇。
甚至为了抹去那些不堪的行为,他不惜放下脸面,去祈求和自己素来都不对付的陆淮栀,恨不得给他跪下。
拜托他保密。
陆淮栀不是多话的人,没说什么。
但知道他是秦域的爱徒,那日从同僚眼底里漫出来的轻视和鄙夷。
深深刺痛了何正清的心。
他知道,他的头再也抬不起来。
蒋闻舟听完,把纸杯放到手边的桌案:“按照你提供的时间线,你和顾茵之间的联系,从被陆淮栀发现的那天后,就结束了?”
何正清点头:“没错。”
蒋闻舟从文件袋里抽出一份资料:“可是根据我的了解,秦域在遇害的两个月前,曾怀疑过妻子不忠,高薪聘请私家侦探去调查,但可惜,在还没得到准确的信息前。”
“就遇害了。”
这又是为什么呢?
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又是谁,到这一刻还在隐瞒?
16.迷途→
蒋闻舟拿到新证据的速度太快。
从陆淮栀说出来的那一刻起,他手里所有的调查线程,就都在同时往前推进。
何正清见招拆招,冷静起身:“我和师娘,确实是断了。”
他伸手,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应对资料:“但师娘她,执迷不悟。”
秦域自以为与妻子伉俪情深。
不断美化作恶初衷。
试图说服自己,缓解内心强烈的罪恶感,将一切合理化。
所以当察觉背叛时,哪怕只有丝毫的苗头。
他都难以接受。
“我和师娘分开后,她的确消沉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又接受了别人的安慰。”
何正清说得无奈,也惋惜。
蒋闻舟拆开手中的文件袋,倒出厚厚一叠照片来。
其中有顾茵和舒岳一起回家、进酒店、泡温泉、出国旅游,每一帧定格的画面,都格外的亲近与甜蜜。
从眼底里溢出来的爱意。
仿佛他们才是那对携手半生的恩爱夫妻。
蒋闻舟抬眼:“所以,在死者调查的时间段里,与妻子产生婚外情的男人,不是你。”
“而是舒岳。”
何正清无奈叹息:“对。”
他坦白:“老师拜托我帮他调查,但拿到证据后,我拦着私家侦探,一直没告诉他。”
“想再给师娘一个机会。”
二十多年,校园恋爱,又有个甜美可爱的女儿,要是因为误会而分开,实在太不值得。
更何况,何正清也犯过错,他明白顾茵只是一时糊涂,对那女人始终抱着一丝心疼与愧疚。
知道舒岳并非她的良配。
想再拉人一把。
却没料到,在一切都还没来得及挽救的时候,秦域就遭此祸事。
“至于其他的,我就真不清楚了,老师的很多行为,我本来就反对。”
“那些更多更深的细节,他自然也不可能到处和别人说。”
躲在幕后的黑手,神秘非常。
盯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那这就很奇怪了。
死者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都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且都反对。
但又都不知晓其内情?
这合理吗?
蒋闻舟从何正清的办公室里出来。
孟昊大胆猜测:“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其实秦域已经知道了奸|夫是谁,并且拿到了他们通|奸的证据,就是那只U盘。”
他恍然大悟:“所以舒岳慌了,自己和师娘搅在一起,得罪恩师,还是顶头上司,事态败露别说工作难保,连身败名裂都算是轻的。”
但奇怪的是。
仅仅感情纠纷,费得着这么大的阵仗?
又是断电,又是各种外力手段去干扰尸检的死亡时间。
他们在哪里不能解决?
一定要在监控探头密布的研究所动手?
而且最让人起疑的一点,是蒋闻舟特别在意的伪证鉴定,以及这项违法操作背后所涉及产业链。
但是不管他怎么查,查来查去,查到最后,事情就都会扯回秦域的感情纠纷上。
这个案子真的只是情杀这么简单?
男人正想的头疼,忽从空气间蹿入鼻息的浓烈烟草味,伴随着陆淮栀提供的那句重要口供。
——“他身上的烟味很重,很臭,熏得我胸闷,应该是烟瘾特别大的人。”
蒋闻舟视线猛地收紧。
男人厉声喝止:“站住。”
嗓音低沉但却掷地有声,如雷贯耳。
下午时分,通道走廊里的人不多,可疑气味与他们擦肩而过。
孟昊不明所以,但见蒋闻舟回头,便立刻与谭玫默契地后退半步,让开路来。
完全暴露在视野中的身影,是身形矮小,佝偻,身着浅蓝色清洁服的中年男子。
他粗糙黝黑的双手淡定垂落身体两侧。
蒋闻舟缓步靠近,每一步都走的沉稳有力。
直至停在嫌疑人眼前,才审视地问:“叫什么名字?”
这不该是个难回答的问题。
但却迟迟得不到答案。
气氛仿若凝固。
高大身影牢牢笼罩住眼前人,将中年男子镇压的喘不过气。
孟昊见状上前,帮忙解围:“蒋队,他就是那个水工,是在监控断电之前,最后一个出入过死者办公室的人。”
按道理,该是嫌疑极大的。
但各方面的作案条件不成立,又没办法锁定。
秦域虽然是个斯文人。
可身高、体重,各项条件,于水工而言都是压倒性的优势,不可能毫无反抗的被人单杀。
再加上陆淮栀所供述的信息,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黑影高于他,矮于蒋闻舟。
体型精壮,专业,有备而来。
更不符合。
孟昊提醒:“蒋队,他虽然是监控录像里最后一个进入案发现场的人,但进出时间前后不足一分钟,顶破天也就换一桶水的功夫。”
真干不了什么事儿。
而且这人本身也有点社恐,警方之前盘问,录取口供的时候。
对方也是这副结结巴巴,说不清楚的模样。
蒋闻舟仍觉得可疑,视线正盯着这个人猛瞧,兜里的手机又突兀震动起来。
他刚按下通话键,没听几句,神色骤然变得冷峻:“你说什么?”
对面慌乱重复。
“蒋队,负责调查舒岳的小组同事,刚刚传回信息来,说当事人开车途径城郊的十字路口,遇到一辆沙土车进城侧翻,不偏不倚,正好把他埋在车身下。”
“这会儿交警、消防、救护车全去了。”
“但人……人应该是已经没了。”
舒岳死了。
怎么会……这么巧?
正好是线索落在他身上的时候?
就断的猝不及防。
蒋闻舟马不停蹄,转身就走。
孟昊和谭玫跟上他,三人立即驱车前往事发现场。
十字路口早已被围观群众堵的水泄不通。
孟昊挤在前边开路:“让一让,请让一让,刑侦支队办案,请……请让我们进去。”
沙土车在消防的帮助下,已经被拉起,但舒岳所驾驶的小汽车完全被砸成饼状,车内人更无生还可能。
先行接警的侦查小队,早他们一步到,这时看见蒋闻舟,忙迎上来。
“蒋队,人已经没气儿了。”
“尸体被砸的不成人形,我们正在想办法,看看怎么能把他撬出来。”
作为秦域案的重要涉案人员。
舒岳身上一定还有什么重要信息。
蒋闻舟是有预感的。
而且也真就那么凑巧,那只从秦域身上消失的U盘,就这么分毫不差的,被他们从血肉模糊的舒岳的裤兜里,给掏了出来。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11929|1872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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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完好无损。
待回到办公室后,蒋闻舟第一时间把U盘接入电脑,果不其然,弹出来的所有图片和视频,都是顾茵和舒岳的私密照。
孟昊不忍直视:“咦惹……”
按照这个调查方向,他们的案子的确很快就能破获。
舒岳为了隐瞒自己与师娘顾茵的奸|情,怒而残杀恩师,拿回物证。
自己又死于意外。
蒋闻舟真是越想越头疼。
男人不愿意相信,但所有线索到这里全部被强行截断,死无对证,甚至还摆了个答案在他们眼前。
这简直离谱。
蒋闻舟指尖扶额,手机放在桌案边震动。
他拿起来,发现是一条好友申请信息,对面言简意赅的备注:陆淮栀。
这事若放在平常,自己定然是没心情添加的。
但作为本案最重要的信息提供人,陆淮栀的存在,举足轻重。
蒋闻舟眼也不眨的点了通过。
双方接上线的第一条打招呼信息,是由陆淮栀发过来的一张图片。
蒋闻舟点开,待看清后,睁大了眼,“蹭”地下从办公椅里站起身来,膝盖撞在桌沿边。
嗑得生疼。
孟昊跟上来:“怎么了,蒋队,又有什么新线索?”
蒋闻舟顾不得疼。
男人黑着脸,迅速拿了自己的外套和随身用品。
又指着办公区域。
“我有点急事,耽误两小时。”
“案子按照之前开会的安排,继续往下查。”
“孟昊,找人去把那个水工盯着。”
蒋闻舟急匆匆地走了。
开车往家里赶。
陆淮栀蹲在家门口,脑袋歪过来歪过去地,看着自己从巴黎重金购置的羊绒地垫上,躺着个醉鬼。
对方唇齿间还呢喃不清地喊着:“哥哥、哥哥。”
蒋闻舟很快赶回来。
男人在单元楼道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西装外套挂在小臂处,人刚出了电梯,就站在原地急喘着,弯腰按着膝盖,缓了好一阵劲儿,才大步流星地朝他迈来。
陆淮栀看着眼前人,嘴角扯出抹难压的笑意。
蒋闻舟上来就道歉:“我已经打120了,医护人员会马上过来把他接到医院,又给你添麻烦,实在不好意思。”
姜越这么隔三差五的来闹,任谁都受不了。
陆淮栀已经算是脾气很好的人,从不和他计较。
但只可惜,蒋闻舟不清楚,其实姜越一开始,熟门熟路,是准确的堵住了他的家门口。
可那时候陆淮栀正犯愁呢。
他又没拿到那两名配合提供鉴定伪证的医师信息,就这么干巴巴地发送好友验证,显得自己很奇怪。
好像上赶着倒贴一样。
加不上联系方式,陆淮栀兴致缺缺地回家,却意外发现姜越从天而降,来的正好。
小狐狸眼珠子一转,直接挽起袖子,动手把这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从蒋闻舟家门口,拖到了自己家门口。
并且成功和那男人搭上话。
叫他回来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麻烦。
蒋闻舟始终礼貌克制,和姜越保持安全距离,陆淮栀对此很满意。
在等待救护车前往救助的期间。
男人耳边不轻不重、似笑非笑地传来句。
“既然这么抱歉,那就请我吃顿饭吧。”
17.迷途→
比起给他添的麻烦,仅仅只是吃一顿饭,就能抹平,这样简单又直接的补偿办法,蒋闻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
总比始终欠着人情好。
陆淮栀眉眼弯弯地笑着看他。
家里富养的小狐狸娇气,不能被随意对待,也不是自己那些不修边幅的三五好友,随随便便到路边摊喝两瓶啤酒就能解决。
而是一场郑重其事的晚餐邀请。
需要被用心对待。
蒋闻舟答应下来。
他把姜越安置好,送上救护车,叮嘱几句,又垫付了部分医药费,留了口信。
等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后,这才带着陆淮栀,前往自己精挑细选的西餐厅内。
绅士地为他拉开椅凳,邀请落座。
空气里弥漫着黑松露与醇厚的红酒香。
侍应生身着笔挺的黑色燕尾服,戴着纯白的手套,端着餐盘送来两杯柠檬气泡水和菜单。
入目便是暖黄的光晕,从头顶巨大的华丽水晶灯倾泻而下。
深棕色胡桃木的厚墙板,复古奢华,质感温润。
结合二楼缓缓传来小提琴和钢琴合奏的《春天奏鸣曲》。
浪漫与典雅的艺术感。
——相得益彰。
但陆淮栀仍不满意:“你经常和别人来这里?”
他身体微往前倾,贴在桌沿边,手指抓紧了菜单外壳的软皮,显得很在意。
蒋闻舟眼也不抬:“去年抓人的时候来过。”
他当时觉得这地方不错,就记下了。
陆淮栀故作镇定地抿着嘴角,退回来。
听这话的意思,蒋闻舟能知道这么好的约会圣地,也是因公来的。
但自己不能确定,于是拐着弯儿地再问。
“还想你来过,可以推荐些必吃的特色菜呢。”
原来大家都是第一次?陆淮栀旁击侧敲地试探。
身旁侍应生见他们都不熟悉,专业性十足地正要开口,忽被一道金光闪了瞎眼。
定睛下来,发现是陆淮栀,指尖夹着一叠纸币。
客人视线凌厉地盯着自己,嘴角浅笑,狠狠警告,不该管的事情就别瞎插嘴。
吓得人把脑袋猛缩回去。
蒋闻舟合上菜单:“还是让他们推荐吧,我没吃过,不清楚。”
好好好,很好!
是他想要的答案。
陆淮栀心满意足,连眉眼间的神色,都显着雀跃。
他默默把钱夹进菜单里,当是给的小费,又笑意盈盈地把菜单递出去。
“拿着吧。”
以后办事有点眼力见儿。
别什么话都接。
侍应生胆怯又欣喜的收回菜单,抓紧了,生怕那里头夹着的东西撒出来。
眼前客人衣着不俗,出手也很大方,看那厚度,得抵自己小半个月的工资了。
于是尽心尽力地推荐了不少菜品。
但考虑到这是第一次约会,陆淮栀体贴地看着价格,挑了几个合适的菜,便停了手。
蒋闻舟看他要的少,高低也能猜到些:“没关系,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
男人让侍应生把菜单重新递过去。
虽然这间餐厅的价格,比起自己日常的消费要拔高不少,但想起是陆淮栀,他就应该在这种地方,吃最好的,也用最好的,享受最好的优待与服务,否则便都会显得失礼。
所以即便对方推辞,蒋闻舟也坚持再补点了些主菜和甜品。
点好的餐食陆陆续续上了桌子。
红酒炖牛排,帕尔马火腿,香煎鳕鱼……
各种食物的香气混合,肉汁裹着黄油,又有无花果酱的微酸,以及辛辣的迷迭香和葡萄酒汁的清甜。
连陆淮栀这样十足挑剔的人,都被勾得食指大动。
蒋闻舟拿刀叉迅速切好一碟肉:“你吃这份。”
他有注意到陆淮栀还缠着纱布的右臂,想来该是不方便,也使不上力气。
便还算体贴的在餐桌上尽心照顾着。
可自己把整整齐齐切好的小肉块递过去,和他换过来的盘子里,香煎鳕鱼才刚只切了两刀,便见陆淮栀动也不动,一双雾蒙蒙的眼,无辜地望向他,连手都没打算抬。
眉眼间透着开不了口的为难。
男人停下来:“怎么,还要我喂你?”
有关感情方面的事情,蒋闻舟是木了点儿,可也不是个傻子。
陆淮栀有些动作太明显,男人一眼就能看穿,小心思一套一套的。
就差没把“手疼、喂我”,这四个字写在脸上。
陆淮栀被人拆穿,也不恼怒,反倒没忍住,“噗嗤”地低头轻笑起来。
他指尖按着桌面打转:“知道还问呢。”
蒋闻舟没想到他如此坦荡,平白被人噎了句,半晌没接上话。
男人咬牙,心想他今天是来赔罪的,态度要好。
于是再把盘子接回来,耐心地给每块肉都挨个儿扎上了牙签,方便受伤的人拿着吃。
其中不止是牛排,连甜品也要切好分好。
把陆淮栀当祖宗一样的供起来伺候。
就这样把肚皮吃的圆圆滚滚。
直到蒋闻舟端起那碗奶油蘑菇汤。
陆淮栀心想,这玩意儿……总不能再往里扎牙签了吧。
蒋闻舟单方面显得尴尬。
这可怎么办?
总不能真喂他。
陆淮栀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和男人短暂对视后,便自顾自的张开嘴:“啊!!!”
他很久没吃这么撑了,只因为贪恋对方指间来回留下的清苦松木香,就怎么都舍不得停下。
想要能和他更亲近一点。
蒋闻舟被这狐狸磨的没了脾气,无奈地长出一口气。
男人心想,算了,这西餐汤碗小,顶破天也就四五口的事儿。
他……他喂吧。
反正都投喂到这一步了。
尤其看陆淮栀把食物塞进嘴里咀嚼时,腮帮子鼓鼓地,像只小仓鼠,也显得可爱,
于是便随着动摇的心一起,选择了妥协。
男人拿起盛满了的汤勺,正要递到陆淮栀的唇边,忽从身后传来声亲昵地:“阿栀。”
陆淮栀眼睁睁地看着蒋闻舟把伸过来的手又收了回去。
他失落,但同时也惊讶地起身:“景延哥?”
“你怎么在这里?”
程景延身着高定西装,佩戴劳力士腕表,限定款的金色巴宝莉袖扣,胸口右侧口袋里塞着的桑蚕丝复古印花方巾。
扑面而来的老钱风,大少爷的骄矜尊贵,和蒋闻舟完全不是同一类型。
甚至互相之间的磁场有些排斥。
第一面的眼缘极差。
蒋闻舟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招呼。
倒是程景延,格外在意这位让陆淮栀耗尽心思也一定要得到的男人,自己甚至比他们两位还要早一步落座此地用餐。
就这么眼睁睁地一直看着。
看到他们越来越亲密,看到陆淮栀的眼睛越来越亮,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压不住。
看他们再这么喂下去。
恐怕今晚就能直接上二楼挑个房间住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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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景延难掩暴躁,嫉妒的发狂。
男人装作偶遇,靠近打断:“这是你朋友?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陆淮栀:“啊,蒋闻舟,他是……”
他们算同事?邻居?是别的什么?
直接介绍职业好像也不太方便,更不能和外人扯出工作上的事情。
陆淮栀一时难办。
蒋闻舟起身解围:“我是他朋友。”
两个男人客气地双手交握,面色不显山露水,手底下的劲力却暗流涌动。
陆淮栀分开他们:“好了好了,景延哥,我和朋友吃饭呢,你来这里是有别的事?”
有事就赶紧走吧。
别杵在这儿当电灯泡。
怎么身边的人没一个有眼力见儿的。
陆淮栀看着程景延身后还跟着个漂亮的小男孩儿,但瞧着面生,估计是又换男伴了。
他没太在意,除了蒋闻舟,其他人、其他事,他都不在意,哪怕是特意记着的,过一会儿也就忘了。
被陆淮栀明示暗示的赶走之后。
程景延心不在焉地回到座位,指尖捏着红酒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吞咽着,视线却牢牢锁定另一个方向。
他原本想仗着青梅竹马的哥哥身份,能坐下来,四个人拼桌,聊聊天。
用尽一切手段去打断他们,干扰他们,却没料到陆淮栀完全不留情面。
满脑子都只为蒋闻舟考虑。
借口和他说话时,却用两只手推着他离开:“景延哥,你别来捣乱了,蒋闻舟不爱社交,他会觉得不舒服的。”
被小小插曲影响过后,蒋闻舟也没了喂汤的心思。
陆淮栀没强迫他,尤其孟昊连续不断地发来信息,工作上的事情停不下来。
连吃饭都没办法安心。
从微博转发过来的十八个帖子,一张截图上四个热搜标题都与他们有关。
蒋闻舟眉心猛跳,仓促起身:“抱歉,局里有点事,我得马上离开。”
陆淮栀起身:“诶?”
蒋闻舟没办法,孟昊传过来的消息十万火急。
他把外套拿在手上,再郑重承诺:“今天这顿饭不算,下次我再补给你。”
陆淮栀拦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人跑了。
恰巧此时,侍应生又给他送来一只礼盒:“先生您好,这是您朋友送给您的礼物。”
“特意嘱托我们一定要亲自转交给您。”
陆淮栀知道肯定不是蒋闻舟送的。
他抱着盒子,闷闷地坐下来,乱七八糟扯开绑带。
只刚把盒子掀开,赫然入目的,便是一颗插着两把尖刀的血淋淋的头颅。
一双可怖的仿真眼,怒目圆睁着。
连立在旁侧的侍应生都被吓得尖叫。
陆淮栀也仅仅只是用手指抠紧了礼盒边沿。
努力镇定。
他眸光微动,有了主意,随即不假思索地抬手打翻礼盒,把那血腥的玩意儿抛出去。
猝不及防滚出来的血脑袋。
吓得在场所有人都齐齐尖叫起来。
内里一片混乱。
蒋闻舟没注意到后方情形,手指刚搭上西餐厅的拱形木质门,便听闻身后响动。
男人回头。
他见陆淮栀抱着脑袋,跌倒在地。
身体微微发着抖。
掌心捂住胸口,手边是一只空的蒂芙尼蓝礼盒,而脚边,则是一颗死不瞑目的仿真人头。
被泼了血,插了刀,捆了绳子。
毫不遮掩的对陆淮栀进行着死亡威胁。
这又是谁?
18.迷途→
程景延甚至来不及起身,便见蒋闻舟折返,单膝跪地,陆淮栀一头扎进那男人怀里。
双手紧缠着,扯也扯不开,他身体细微地发着些抖,嘴里喃喃念道:“蒋闻舟,蒋闻舟……”
装的怕极了。
趁此机会尽可能的贴近那男人。
占他的便宜。
但实际这种水平的手段,陆淮栀早已见怪不怪,看得多了。
和自己以前所经历的那些围剿与欺负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根本不值一提。
程景延了解那些过往。
知道陆淮栀虽然生在金窝里,可却不是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
也见过他在加利福尼亚州留学期间,被人恶意针对,会毫不畏惧地拍桌子起身,和那些体格占尽优势的白人同学战斗。
会抄起自己手边的任何工具进行反击。
下手狠厉毒辣着。
拳拳到肉,露出獠牙。
即便自己负伤,也要叫那些霸凌者们付出同等的代价。
揍得他们血沫横飞。
可文可武。
文能在各科考核中,名列前茅,争尽了脸面。
武能举起拳头,以一人之力,用坚韧的血性让人臣服。
性格倔强、骄傲、自主独立。
又是家中独子,父母疼爱、学业有成。
各方各面均是顶配。
瞧不出差错。
想要挑谁,那都是闭着眼睛,随随便便地指。
像这样漂亮、稀有、又珍贵的宝贝,是多少人的求之不得。
寤寐思服。
可却偏偏对着个除了“高”、“帅”、“冷酷”、“洁身自爱”、“母胎solo守男德”、“凭借自身能力杀出重围”、“考进公安系统”、“在30岁之前且毫无背景的前提下,被提拔至|副|处|级”、“深得前辈的信任与喜爱”、“稳坐刑侦支队一把手”、“行政负责人”、“中层领导”等优点之外的“平平无奇”的男人,翻开肚皮。
还摇着尾巴,拼尽全力想要得他青眼。
蒋闻舟完全被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迷住了神智,男人伸手扶着陆淮栀的肩膀,着急问道:“能走吗?”
当然不能。
陆淮栀垂着眼,摇头,眸光里含着雾,走不了一点。
他正伪装着想要获取某人的同情心,随即惊觉身体一轻,发现自己竟被对方单臂捞起。
摇摇晃晃。
便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他的脖颈。
鼻息埋在男人耳侧的发丝间。
偷偷闻嗅。
嗯……好香。
陆淮栀悄无声息地轻轻贴蹭着他,像捡来的流浪猫一样。
高贵的布偶公主。
毛茸茸的。
细碎的尾巴毛扫得人下巴有些痒。
蒋闻舟无可奈何,恨不得能把他绑起来、藏起来、远远放到自己看不见的角落里,眼不见为净。
可偏是看见了。
这样明目张胆、危及人身安全的恐吓,他不能不管。
已经涉及刑事案件,无论如何,先带回局里再说。
男人当机立断,一手捞起陆淮栀发软的腿弯,让那挑剔的小少爷能借力趴伏在自己肩侧。
另一只手则捡起那颗恐吓用的人头物证,装进盒子里,携带离开。
绷紧了的脸侧,用冰冷的语气驱散围观人群:“警察办案,请让一让。”
陆淮栀亮晶晶的眼。
比要被蒋闻舟抱着进洞房还显得欢欣雀跃。
他鼻尖就就轻轻贴在对方耳侧。
连呼吸都不敢。
生怕自己稍一用力,就会吹破笼罩在两人之间的透明泡泡。
那是隔绝他们与外人的结界。
是他们的安全区。
是精神交汇融合的婚房。
程景延全程旁观这场好戏,躲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嫉妒的快要发狂。
男人捏紧的指尖,骨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想要掠夺的雄|性|欲|望在这一刻。
达到顶峰。
立在他旁侧陪伴的漂亮男生,低眉顺眼,不敢出声打扰,只好紧攥着手,继续静默等候。
蒋闻舟带着陆淮栀,迅速开车回了市局。
孟昊立在门口,正要迎上来:“蒋队……陆、陆医生?”
蒋闻舟言简意赅:“帮忙拿东西。”
孟昊慢半拍看到陆淮栀手上抱着的蒂芙尼蓝礼盒:“哦,哦,好,给我吧。”
他接过盒子,抬着沉甸甸的。
又慢半拍看到陆淮栀的脚边、指尖,以及蒋闻舟的袖口处都多多少少的蹭了些鲜红的血迹。
便下意识问:“蒋队,出什么事了?”
蒋闻舟:“一会儿再说。”
他紧急将陆淮栀安置在刑侦支队,自己则带着人,转战隔壁会议室分析最新的案情进展。
孟昊传来的信息,也正是这些紧要的内容。
舒岳意外车祸,当场死亡的事情,突然上了热搜,
不知是谁泄露了警方刚刚拿到的U盘内容,几乎前后脚的把这些信息上传到了互联网。
随之牵扯出众多的调查细节,像倒豆子一样。
孟昊往前递出资料袋:“IP我们已经查过了,是国外的虚拟IP,帖子也是先发在外|网,再被转载到国内的社交平台,然后引发讨论。”
他们像有预谋似的,时机抓得正好。
东拼西凑倒也猜了个大概。
【前两天精神卫生研究所所长被害的案子,好像已经抓到凶手了。】
【天呐,居然是舒岳,我的高中同学,我靠,这小子从小就不老实,还特爱霸凌同学,他死了也算是恶有恶报。】
【听说警方刚拿到证据,正要去抓他,他就出车祸了。】
【难道不是被同事举报的吗,因为死者发现了他和自己妻子的婚外情,私下里找了侦探调查,侦探也拿到了确切的证据,并且死者生前已经得知了真相,但没来得及处理,舒岳害怕自己被曝光,就和死者妻子合谋,干脆一了百了、杀人灭口,抢回证据。】
【现场车祸的视频我有,警察到了之后确实是在他身上掏了半天来着。】
【我草,那个穿白衬衣的帅哥是谁啊,太帅了吧。】
蒋闻舟两眼一黑……
这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这里来了?
孟昊靠过来:“蒋队,要是这么看的话,那个何正清的嫌疑很大啊。”
“他刚向我们供出舒岳,舒岳就死了,他刚提到私家侦探去调查,我们就拿到U盘,然后盘里的照片就前后脚的泄露了出去。”
蒋闻舟点头,话是这么说,但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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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办案是要讲证据的。
如果这些照片是私家侦探拿到的,那么就不止是何正清一个人经手过,其他人也有泄露的嫌疑。
而且根据何正清所说,他当初是拦着侦探没给死者秦域看过这些信息。
那秦域U盘里存着的那些照片又是哪里来的?
难道是他发现了何正清的不对劲,所以自己又重新找了侦探调查?
蒋闻舟指尖按住桌面:“孟昊,你现在去找何正清,让他把他那边的私家侦探叫过来,我们问几句话。”
孟昊挺直了背脊:“是,蒋队。”
谭玫看孟昊汇报结束,蒋闻舟身边空下来,自己则连忙抱着资料,紧跟而上。
“蒋队,根据你的要求,我们重新、重点排查了水工的行踪去向。”
她把电脑连接到投影仪,按下播放键:“根据我们前期得到的内容,案发时,当事人在一楼大厅处换水,位置的确距离供电间很近,但在熄灯之前,这个人一直都在监控探头可拍摄的范围之内。”
“并没有能够进入供电间内配合断电的空档时间。”
再加上身形并不符合陆淮栀所供述的嫌疑人特征。
所以一直被警方排除在外。
“在断电后,他曾前往安保处询问情况,得到维护人员已前往查看的信息后,便掉头折返,正好走到B座大楼外墙,也就是距离我们勘验出受害人陆淮栀医生血迹位置的200米处。”
“这段行程根据我们后期核查,也全部属实。”
蒋闻舟紧拧着眉,男人让谭玫再反复播放了三遍,有关水工往返现场的视频录像。
他开口:“之前我们一直默认,双人作案,凶手上楼,所以楼下负责关电闸和收走B座外墙衣物的人,是同一个……”
“但看目前的情况,有没有可能,实际作案的是三个人?”
一个人关闸。
一个人上楼。
最后一个人收走带血的衣物。
这样三个人都拥有了洗清自己嫌疑的不在场证明。
致使无法警方快速的串起整条证据链。
才会处处都是不合理。
谭玫吃惊道:“就为了隐瞒这段婚外情,三个人作案,动静也太大了吧。”
蒋闻舟笑起来:“婚外情?”
男人冷眼,不屑一顾:“当然不止这么简单。”
“因为人……根本就不可能是舒岳杀的。”
谭玫:“不是舒岳?那还是谁啊,现场不能还有第四个人吧。”
蒋闻舟:“首先,舒岳的作案时间过于紧迫,根本没办法达到快速处理现场痕迹的条件。”
“其次,如果人真是他杀的,那在他处理那件带血的外套时,外套上就不可能只留下陆淮栀的血迹。”
“而没有死者秦域的丝毫。”
“其三,研究所办公区内所有的监控探头,全都是追踪着活物在移动。”
“这也就是说,在断电前,水工反复在供电间附近来回移动的真实目地,根本就不是换水,也不是想要进去关闸。”
而是在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同时。
还要利用活动轨迹,挪移探头摆动的方向,再借此形成一个盲区,方便第三人进入动手。
男人气得差点拍断了桌子:“老子现在都怀疑现场还他妈的有第四个人在。”
19.迷途→
谭玫缩起脑袋,也是好久没见蒋闻舟再发这么大的火。
现在网络上一片叫好声,恭喜警方破案,几乎已经盖章了舒岳就是杀人凶手。
骂他勾搭师娘,残害恩师。
简直是死得其所。
但了解案情的人都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他们迅速结案。
在新证据不断出现的前提下,应对警方的方式,是不痛不痒地推出一只只替罪羔羊。
漠视人命、漠视法治。
试图遮掩真相。
以小谋大。
蒋闻舟捏紧了手:“走,去水工家里看看。”
自从上次从何正清的办公室里出来,只擦肩而过的瞬间,就闻到那股浓烈发臭的陈腐烟味,和陆淮栀提供的嫌疑人信息不谋而合。
虽然体型不符。
但人不是,衣服却未必不是。
蒋闻舟没有忽视这个人的存在。
男人安排了侦查员前往调查、盯梢,确认当事人日常生活规律,上下班两点一线,并没有其他的业余活动,也没有除家人以外再接触的可疑第三人。
电话、通信内容均被追踪。
却也查不出丝毫错漏。
可越是完美的犯罪就越显得可疑。
谭玫迅速召集小组成员,调配警车,站在楼下整装待发。
蒋闻舟抽空回办公室拿手机。
余光瞥见桌案下一抹小小的身影,蜷缩着。
不太舒服的样子。
陆淮栀鼻尖微微皱起,侧身裹着外套,疲惫地躺倒在蒋闻舟平常休息用的简易床上,睡熟了过去。
碎金似得日光,顺着生长到窗边的树枝,斑驳洒落脸侧。
衬得人肤色雪白,几近透明,恍惚间能闻见裹着暖意的槐花香。
馥郁芬芳。
蒋闻舟望着那张脸,片刻失神。
待反应过来,正要离开,步子却忽地停顿,随即折返。
抬手拿了桌边的薄毯,弯腰替他盖上,担心入夜后的风凉,可别是病了。
又得赖上自己。
蒋闻舟顺理成章地找了个关心的理由。
手到颈侧,指节无意间蹭过陆淮栀的下颌。
像燃烧的蜡油滴落,烫得人忙收回手。
连呼吸都猛地停顿下来。
但窗外叶影却伴随着风声,晃得更急。
落在脸侧的光斑也碎开,像被打散的火星子。
散在他周身。
陆淮栀嘴角压不住。
只等蒋闻舟一走,漂亮的眼睫掀开来,眸色亮晶晶地,探着脑袋向外张望。
肩侧裹着男人的贴身用物,被清苦的松木香环绕,像是被蒋闻舟紧紧抱在怀里。
鼻尖轻贴在细绒的那一侧。
心里欢喜雀跃极了。
能在云京市局呼风唤雨的蒋支队,终究是棋低一着。
他想不到,陆淮栀今天不管病是不病,都早已经赖定了他。
怎么也甩不掉。
对付这个男人简直是手拿把掐。
尽在掌握之中。
谭玫驾驶警车前往水工家途中,偷偷往旁侧瞥去好几眼。
她总觉得蒋闻舟从楼上下来之后,就有些心不在焉,走神的厉害。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辆跟着导航地址绕来绕去,绕进城郊规划凌乱的自建房片区,像进了迷宫。
水工全家人都挤着住在这里。
周遭环境很差,几乎全是水泥外墙,道路狭窄,家家户户都往外扩张不锈钢的防护栏,致使楼间距愈发逼仄,机动车行驶半程,便只能停在路边,然后步行进入。
电瓶车、自行车、小三轮,全部胡乱堆放着。
阻拦去路。
谭玫紧跟着蒋闻舟汇报:“当事人家庭环境复杂,伴侣常年卧床养病,膝下独子在两年前的重大交通意外事故中当场毙命,媳妇也因此落下终身残疾,彻底丧失劳动能力。”
“五岁的小孙子患有脊髓性肌萎缩症,需要巨额的费用支撑治疗。”
“是社区重点关注的困难家庭。”
“也有不少社会性的慈善机构,在连续不断的向他们家提供帮助,作为家庭目前唯一拥有劳动能力的成年人,连研究所送水工的工作,都是志愿者辗转往复,好不容易联系到秦域所长,给他安排下来的工作。”
蒋闻舟转身进了楼梯:“这份工作是秦域给他的?”
谭玫点头:“对。”
“而且根据调查,死者本人在周边亲友、上下属之间的风评都还不错。”
“高升之后也帮过不少人,培养过不少寒门学子,和我们之前获得的信息完全相反。”
“感觉并不是会为了个人的利益、金钱、权势,而去疯狂压迫底层民众的高层精英。”
似乎还保留着一丝做人的底线。
但人性是复杂的。
他能收钱牵线,说服手下医师出示鉴定伪证。
也能在自身能力范围之内,向更加弱势的群体提供帮助。
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挨了陆淮栀两个耳光,却并未利用职务之便去给他人使绊子,穿小鞋。
而是像没事发生一样。
实在奇怪……
蒋闻舟疑惑地敲响水工家的房门。
屋子里咳嗽的老妇人,颤颤巍巍拉开门,铁门生锈发出“吱呀”的响声,伴随着扑面而来的浓烈中草药味,以及屋内随处可见的白色瓶瓶罐罐,堆满餐桌的钩织手工艺品,用来换取微薄的生活开销。
铁架床上瘫倒着一名因肌无力而无法正常活动的患病儿。
蒋闻舟心情沉重地出示工作证件:“你好,云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案,请配合调查。”
老妇人不明所以,惊恐万分。
谭玫连忙安抚,表示他们只来问几句话,没什么大事情。
家里也没人犯事。
老妇人这才半信半疑地带着他们往里走,边走还边说,他们家老头子是个老实人。
就算牵扯到了什么麻烦,也一定是别人先招惹的他。
结果走到门边,拉了两下把手,发现门从里屋被反锁了。
蒋闻舟当即生疑:“让开。”
男人抬腿一脚,踹开房门。
头顶晃晃悠悠的黑影,像挂着只破布口袋。
毫无生气。
自然垂落的双脚,找不到支点,落在人们眼前摆动,吊在半空中。
像受到了什么死亡的诅咒。
谭玫厉声尖叫:“快救人。”
众人七手八脚,齐心协力地将挂在横梁上的水工,抬回床铺里。
突发的意外,让其家人备受冲击,无法接受,哭喊着要扑进来,确认当事人的生死。
却被警方牢牢拦在门外。
灰白的脸色,怒而睁圆的眼,证实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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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停止。
但蒋闻舟还是严谨地确认了瞳孔、颈温、脉搏和鼻息。
这才无奈的摇了摇头。
现场搜出了那件被抛出B座大楼的血衣,应该是许久未曾穿过,所以有股难闻的发霉气味,再混着烟油味道,和陆淮栀供述的内容都能一一对应得上。
证物在发现的当下,就被紧急装袋,迅速送往勘验科室核对痕迹信息。
以及自尽现场一封亲笔的遗书。
坦白了作案过程。
水工吐露,整场凶杀案的谋划,都是由他和舒岳两个人计划完成。
只因为舒岳为他的孙儿治病提供过帮助,他就接受了对方提议协助作案的计划。
目地就是为了拿走那只储存有顾茵和舒岳婚外情证据的U盘。
当晚他先关掉了电闸、舒岳趁机上楼作案,杀人,拿走U盘,下楼时意外撞见陆淮栀,双方搏斗挣扎,舒岳甩开目击人证,躲回办公室内,脱下染血的外套和手套丢至窗外。
自己则在楼下负责收走这些物证。
再装进背包里,携带离开。
整桩事件叙述的有条有理,天衣无缝。
但蒋闻舟却拿着书信摇头:“不是这样的。”
“舒岳上楼的时候,秦域就已经死了,他确实拿到了U盘,但绕开死者的受害范围,所以鞋底干净没有血迹。”
“仓皇下楼时撞上陆淮栀,慌乱中再拿刀捅伤他,所以衣服上也只有陆淮栀的血。”
“人不是他们杀的。”
“电闸也不是他们关的。”
掺杂着部分真实部分虚假的供述。
愈发迷惑警方的调查方向。
究竟是谁能从他们的视线里逃脱?
孟昊正在处理何正清那边的事情,得知信息后,便匆匆赶来:“蒋队,我听说这边出事了。”
现场收理已进尾声,警戒线开始拆除,死者尸体也由支队暂时接收。
蒋闻舟扶着额头下楼,孟昊跟着他:“蒋队,我从何正清那边拿到了私家侦探的信息,经过初步电话沟通,对方告知,他在那段时间里确实接受了何正清的委托,也拍摄到了顾茵与舒岳的婚外情证据。”
“但这些照片他都只给了何正清,没有再给其他任何人看过。”
“也没有和死者秦域产生过联系。”
“而死者秦域那边的照片,应该是另外的人拿到的,而且相比于这边的跟踪拍摄,秦域U盘里的信息,更加私密了,其中甚至还有自拍角度的,浴室、厨房,监控探头视角的也有。”
“不像是私家侦探能拍到的照片。”
蒋闻舟点头:“嗯。”
男人说:“查查秦域的通信圈,看能不能找出来照片是谁给他的。”
孟昊接令:“是,蒋队。”
他追上去,显得有些为难:“蒋队,还有件事儿。”
“就是……我来之前,从社区志愿者那里听到的消息,说是死者家在秦域案后,突然接受了一笔来自国外慈善机构的捐赠。”
“再过不久,就会有人来把他们家孩子接到国外去治疗。”
“而那家慈善机构在国外网站报备的信息里、在那里……”
孟昊咬牙,他豁出去了:“那间慈善机构是陆淮栀医生的家人送给他的18岁成年礼。”
蒋闻舟脚步猛顿。
男人回头,质问的嗓音提高了好几个度
“谁的成人礼?”
20.迷途→
孟昊唯唯诺诺:“是陆淮栀、陆医生的。”
你老婆的。
家里也真是有钱,出手大方死了,以个人名义成立的慈善机构,筹集善款,陆陆续续也捐出好几个亿,养活了不少人。
业务涵盖向弱势群体提供免费的心理疏导、医疗救治、法律援助。
仅从表面上看,倒是在做好事,
但不知这些行为,是真实的善意,还是只披着虚假外壳,刻意向外塑造的人设。
是演出来的,是为了给他们这些上流社会的精英,赋予一层高贵伟岸的光环。
以便更好更合理的向下压迫、敛财。
陆淮栀或许也并不清白。
蒋闻舟面色凝重,沉默下来。
男人不得不去怀疑些什么。
在折返回市局途中,他看完了由孟昊提供的所有物证信息,看到了陆淮栀18岁成人礼的现场庆祝视频,礼花和彩带绽放在金碧辉煌的豪华欧式庄园里。
身后挑空层的旋转楼梯盘旋而上。
硕大华丽的水晶灯,自十米高空倾泻而下,连光影都只偏爱在场唯独的主人公。
所有宾客都簇拥着他站在中心位。
眼底里散发着真实的欣喜。
被所有人宠爱着捧上天的小王子。
得到了全世界的祝福。
这段短暂的动态视频中,还有另一张熟悉的面孔,蒋闻舟也认识,甚至今天刚刚见过。
西装革履、温文尔雅的程景延,礼貌克制地屈居后排,身体紧贴在陆淮栀肩后半步。
一双多情眼撕扯着暧昧。
目光落在团宠寿星的身上,收敛不住,快要燃起火来。
任谁瞧见都是能发觉不对劲的。
怪不得今日在西餐厅里碰面时,程景延按捺不住,针对他而来的敌意会显得那么大。
录像中眉眼还尚显稚嫩的陆淮栀,手里抱着束被包成圆弧状的粉白色卷边洛神玫瑰。
庭芜绿的真丝衬衫,V字领口,露出锁骨处整片雪白的肌肤,脖颈间佩戴素金色的蛇骨项链。
清冷的贵气感十足。
以至于蒋闻舟带队再回支队办公室里,看到从简易床挪移至他办公桌,换了个地方继续睡觉的陆淮栀时,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总觉得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而是在远处、在天边。
在看得到,但永远摸不着的地方。
只可供人远观。
时间已至深夜22点。
众人忙忙碌碌一整日,到收队时,蒋闻舟上车前就招呼了大家下班休息。
离家近的顺路就回了,远的则跟着孟昊他们到局里打地铺,大家都累得够呛。
懒懒散散打理洗漱,端着脸盆进洗手间。
孟昊打着哈欠,双眼红红,满是疲惫。
两条腿提不起来,几乎是拖着在走。
蒋闻舟外套搭在臂弯里,另一只手拽开领口纽扣,男人脚步停顿在办公桌前,手伸出去。
撩过陆淮栀的发丝,本该拍拍他蓬松的发,可指尖却转了个弯,掌心落在清瘦的肩头。
没大用力的轻捏了下。
陆淮栀迷迷糊糊掀开眼:“你回来了?”
他胳膊压得有些麻,肩颈侧也僵硬胀痛着。
晚些时候醒过来好几次,可支队里没多少人,只留着三两个整理资料的。
安安静静敲着键盘。
“啪嗒啪嗒”的麻将音响,格外催眠。
陆淮栀就这样醒了睡,睡了醒。
家属感极强的蜷在蒋闻舟的办公区域内。
百无聊赖的打发时间,耐心的等。
有了男人的嘱咐,留队工作人员对他都很照顾。
到了饭点,餐盘里打好的晚餐,有荤有素,四菜一汤,加上夜里续命用的咖啡。
被人满满当当地送到办公桌前。
丰盛无比。
虽然刚刚已经饱餐一顿,可陆淮栀仍然受宠若惊地问:“这是……”
是给他的吗?
自己根本没指望蒋闻舟忙起来的时候,心里还能惦记着他。
陆淮栀别别扭扭,但又有点小得意地想,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直男嘛。
蒋闻舟还是会疼人的。
送饭警员热情回答:“这是我们蒋支队的碗,蒋支队的筷子,饭菜也是刷的蒋支队的工作卡,是他特地嘱咐我给您带的,您就放心吃。”
“咖啡也是大家一块儿点的。”
“晚上熬夜加班用,所有人都有。”
陆淮栀赶紧拿出手机:“那我把咖啡钱扫给你。”
警员同他笑起来:“蒋支队已经给我们报销过了,托您的福,他以前从不赞成我们喝这些,说是乱七八糟的饮料。”
喝多了不健康。
但为了报销陆淮栀的那一杯。
干脆请了在场所有人,连出外勤的队友们也一个都没落下。
人手一杯。
全是沾了某陆姓嫂子的光。
完全违背日常的行事风格。
男人本不该如此体贴、细心、也没原则的。
但为了他……
陆淮栀理解能力满分。
喜不自胜地把追求进度条再往前拉了一大截。
快了,快了。
还差最后一步,临门一脚。
他欢喜低头。
看到自己手边摆放的透明玻璃饭盒,都是最简单朴素的直男款,毫无设计可言。
也不大讲究,完全没有任何摆盘美感地堆满了各种日常的饭菜。
酥炸小黄鱼,糖醋里脊,麻婆豆腐,白灼菜心,以及一碗飘着翠绿葱花的白萝卜块汤。
都是平日里没太碰过的菜品。
自己日常饮食偏西化。
爱吃刺身,少油少盐,啃干巴面包。
干嚼各种手撕的蔬菜。
鲜榨蔬果汁。
用孟昊的话说就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这时候打开盒盖,端正坐在蒋闻舟的办公桌前,捧着筷子,吃顿饭比上香还要虔诚。
就在筷头即将触碰到软糯的米饭时,他猛收住手,缩回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嘴用牙齿,小心翼翼地咬住了长筷的底端。
心想,蒋闻舟平常也是这么吃的吗?
床、被子、衣裤、碗筷,所有私人贴身的东西,都被他用过一遍了。
就差那个人……
陆淮栀含着筷头偷偷笑了起来。
蒋闻舟进门就注意到,陆淮栀用过他的物件之后,都收理的很整齐,碗筷也洗的很干净,身上并没有那些被宠坏了少爷习性。
男人叫醒他。
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又顺嘴解释:“抱歉,今天本来该抽空处理一下你的事情。”
他指的是那只恐吓礼盒,已经完全威胁到了陆淮栀人身安全的程度。
“但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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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紧急的情况,耽误了。”
他手里的案子一查就是好几个小时,平白晾着陆淮栀等在这里,的确不合适。
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我先送你回家吧。”
小办公室被让给了谭玫她们女孩儿,剩下的臭男人们全挤在外间,夜里打着呼噜,也吵得很。
留人住在这里休息不好,不合情理,也委屈他。
陆淮栀乖乖起身,跟着蒋闻舟走,但夜里风凉,打了个哆嗦。
男人下意识地递出自己的外套,陆淮栀没伸手去接,也没挪步子。
两个人对立着僵持了一阵儿,蒋闻舟才主动靠近,把那折起来的外套展开,拢在他肩头。
陆淮栀被这力道带动,往前踉跄一步,额头差点撞在蒋闻舟的下颌。
心脏也跟着猛地跳了两下。
男人嗓音低沉地唤他:“走吧。”
从唇齿间溢出来的,是薄荷冷香混着一丝浅淡的烟草,很好闻的味道,像某种大牌香水的前中后调,浑然天成,余韵悠长。
陆淮栀偷偷瞥他的唇。
很软、很薄。
虽不及嫣红的颜色,但也透着健康鲜艳的光泽。
能仰头吻住的感觉一定很棒。
等到亲密的念头活泛起来,心里也痒的不行。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到地下停车场里,陆淮栀看蒋闻舟乏得厉害,便主动提出:“我来开车吧,你路上能睡会儿。”
蒋闻舟头也不回的坐进主驾驶位里:“你休息吧。”
陆淮栀没多嘴,实际他已经歇的够久了。
回家途中男人问了几句,类似于他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和谁有矛盾,会严重到引发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送出死亡威胁的情况。
自己脑海里第一个能想到的人是谁。
陆淮栀完全没头绪:“就算有不愉快,也是些小打小闹的矛盾,好像都没到这种程度。”
蒋闻舟不紧不慢地打转方向盘:“两年前的那桩伪证鉴定呢?”
其实刚刚在返程途中他就有想过。
陆淮栀吃惊:“你是指那件事,可我没参与,而且已经过去两年了。”
蒋闻舟摇头:“对你来说是没参与,置身事外,明哲保身,可对他们来说是你没帮助,才害得膝下独子丢掉性命。”
男人特地问了,关于那桩恶性分尸案的死刑裁决,正好是法院今天早上10点核准通过的。
他没对陆淮栀说这个事情,担心对方害怕。
果然前半段才刚说出口,本还淡定着的陆淮栀,眸光微动,突然就抓紧了自己身前的安全带。
“那我怎么办。”
蒋闻舟耐心安抚:“没事,明天早上我先带你去警局备案,这几天你尽量别乱走动,留在家里,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陆淮栀抿紧了唇。
担心自己会笑出声来。
他微垂下眼,显得可怜巴巴地:“嗯。”
那我就不客气咯。
等到了家门口,双方闲聊着,刚出电梯口,一转身,就看到蒋闻舟家门口蹲着个黑影。
男人脚步猛顿。
姜越抬头看见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哥哥。”
悲伤的目光挪移至他身后人的身上,又问:“这位是?”
陆淮栀眼疾手快地挽住蒋闻舟的胳膊。
身体贴过来。
“老公,他是谁呀。”
21.迷途→
蒋闻舟心领神会,瞬间明白过来。
男人拍拍陆淮栀的手,掌心温热,指腹亲昵地摩挲着他的指节。
“你先回家。”
他的私人问题自己处理。
不必卷入无关人员。
陆淮栀刚才已经很帮忙了。
蒋闻舟神色始终冷峻着,但身体却不动声色地往前侧挡,做出保护身后人的姿势。
陆淮栀视线反复打量现场状况,胸脯紧贴在男人右臂,看起来“无辜懵懂”,一秒钟也不舍得分开的模样。
正是热恋中的小情侣。
——你侬我侬。
外表伪装起来,是单纯无害的小白兔。
但实际尚未开战,便已经取得胜利的目光,自男人肩后越过,眸色底藏着挑衅。
紧盯眼前人。
陆淮栀轻声道:“那你……好好和他说,早点回来。”
还好之前蒋闻舟给的钥匙,自己没来得及还,于是当着情敌的面,从口袋里掏出来,光明正大的拧开门锁。
进了蒋家门。
姜越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他追上来:“哥,你谈恋爱了?”
和别人?
这怎么可能。
他不接受。
脆弱易碎的玻璃花,一折就断。
说掉就掉的眼泪,颗颗晶莹剔透,往下滴落。
像电视剧里悲情的男配角,提前进入了六月初的梅雨季,眉眼间显着苦相。
颤抖的手指尖用力拽住蒋闻舟的袖口,看起来无助极了。
“就为了甩掉我,你就随便找一个人……”
蒋闻舟面无表情地扯开那只手,语调冷漠地打断他:“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和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遇到喜欢的人,想谈,就谈,你管不着。”
姜越被人推开,往后踉跄几步。
蒋闻舟伸手指着他,语气里满是警告。
“赶紧走。”
男人转身,正要进家门,忽从背后撞过来的身影,紧抱住他的腰,纠缠着把人往后拉拽。
“哥、哥,你别这样。”
“不要因为恨我就这样对我。。”
“没有你我一天都活不下去,我会死的。”
那你就去死啊!
陆淮栀躲在房门里,扒拉着猫眼往外瞧。
他看那姜越死缠烂打,心里也气得不轻,心想自己都还没这么抱过蒋闻舟呢。
还不快把手撒开?
撅着个猪嘴就想来强吻,简直可恶。
真是气死人了。
门外的人纠缠了几秒钟,蒋闻舟彻底没了耐心,以男人的力气,想要抡开一个姜越简直太容易不过了,但他还是留了手,所以对方收紧的双臂被人猛地挣开,只仓皇后退几步,没摔到地上。
背脊“嘭”地声砸在陆淮栀的家门口。
门框被震得“嗡嗡”直响。
蒋闻舟脸色铁青着:“赶紧滚。”
其余多的废话,自己半句都不想和他多说。
空气中燃烧着难忍的愤怒。
拒绝着一切的不清不楚。
突然被拉开的房门,走廊强光劈头盖脸的打进来,吓了陆淮栀好大一跳。
他慢半拍,想起自己房间里的灯没开,鞋也没换,只顾着八卦,就一直贴在房门口偷听偷看。
意识到被人逮了个正着。
自己惊慌闪躲,却来不及,脚后跟踢在玄关口,险摔下去,幸而被人一把捞起,随着惯性闭合的门锁一起,“咚”地扑进男人怀里。
连最后一丝光影,都被隔绝在外。
整个昏暗的屋子里,安静的只剩下呼吸。
只隔着一道门。
就让他和蒋闻舟紧紧拥抱在一起,正面的,心口贴着心口,脸侧埋进对方颈窝里。
不知是谁的心脏咚咚跳着,乱了节奏。
陆淮栀也分不清楚。
热、好热。
蒋闻舟背脊直挺挺的,意志力显然要比想象中还坚韧许多。
他扶着人站直了,抬手拍开客厅里的灯:“先进去坐吧,刚才的事情,谢谢你。”
男人踏步迈入客厅,路过鞋柜时思索半秒,便果断把家里唯独的一双拖鞋留给了陆淮栀。
陆淮栀不客气地跟过去换上:“没关系,他以后能不再来闹,我也谢天谢地。”
他在门口转了会儿:“等那个人走了,我就回去。”
这些年姜越的实力,自己也是见识过不少,通宵熬夜蹲守都是常有的事。
陆淮栀在等,等蒋闻舟主动开口留他住下。
果然下一秒,男人就接上话:“他今晚应该是不会走了,委屈你再住一晚吧,反正主卧次卧的床,我也还没来得及拆。”
住他家里也更安全。
蒋闻舟朝房间里走,到门口时,还回头和陆淮栀报备:“我进去拿两件换洗的衣裳。”
好像那屋子不是他的,而是陆淮栀的。
直到对方点头同意,他才拧开把手进入,拿完东西后又迅速离开。
不敢过久逗留,怕会冒犯。
双方互道晚安后。
陆淮栀躺到蒋闻舟的床上,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他把蒋闻舟屈指可数的朋友圈点开,滑上滑下的看,却连对方私生活的边角都无法窥探。
对他的过去一知半解,难以应对。
必须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陆淮栀心里想了很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翻开通讯录里的号码,发送短信:【帮我查一个人,叫姜越。】
虽然这个人对自己没什么威胁,可他还是想弄清楚对方的动机。
为什么对蒋闻舟这么近乎病态的执着?分明是重组家庭里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兄弟。
关系也不算好。
更何况蒋闻舟自生母去世后,父亲再婚,他就一直在爷爷奶奶家里住。
又怎么会和姜越发展到这一步?
陆淮栀一定要弄清楚。
等到第二日早。
蒋闻舟没心情做早饭,男人穿戴整齐。
陆淮栀又顺理成章地换上他那些松松垮垮的休闲装,扒在房门口往外张望。
“他怎么还没走啊。”
蒋闻舟跟过来:“不用管他,办正事要紧,我先带你去局里备案。”
男人正要开门,却被陆淮栀一把拉回来:“我是觉得,我们做戏还是得做全套吧,不然他不相信,下次又来怎么办。”
蒋闻舟微眯起眼:“全套?”
陆淮栀慌忙为自己辩解:“你平时倒是常不在家,他天天来敲门闹事烦的是我。”
蒋闻舟抄起手来问:“怎么做?”
陆淮栀红着脸,指指自己的脖子:“你,你往这咬一口,装成吻痕的样子,我出去骗他。”
蒋闻舟盯着那张脸,看了半晌,男人忽地笑了。
要做的这么明显吗?
陆淮栀。
心眼儿都快贴到脑门儿上了。
察觉到他的嗤笑,陆淮栀气急败坏:“你,你笑什么,他天天来骚扰的受害者是我,这件事情,你不负责处理好的话,那你就,你……”
他想说你要不管的话,那你就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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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但又怕蒋闻舟真的搬走了,所以支支吾吾半晌都说不明白。
向他索吻的确是出于私心。
即便只是脖颈吻,自己心里也紧张的要命。
陆淮栀恼羞成怒,正要撂挑子不干,下巴却突然被人用指尖捏住,微抬起来。
目光直直望入那双漆黑的眼。
心脏骤停。
蒋闻舟左右端详了两遍陆淮栀洁白细长的颈,求知欲极强地认真询问:“该咬哪里?”
陆淮栀挪开眼,随便给他指了个位置:“这里,那里,都行。”
男人低下头。
骤然靠近的鼻息,热气深深浅浅交递着。
带着魅惑人心的浅香,熏得人头昏脑胀,意识不清。
陆淮栀紧闭上眼,心情比真要和他接吻还显得紧张,可等了小半天,也不见有人的温度落下来。
那双湿乎乎的眼睛睁开。
露出迷茫的视线。
像在问他怎么还不来?
蒋闻舟也有些按捺不住,男人不是不想要,而是……在他试探着低下头时,却发现出于身高的问题,自己最低的极限也只能咬到陆淮栀的下巴,而碰不到他颈间。
那条漂亮的天鹅颈,微弱的筋脉对着他突突跳动着。
像在邀请。
男人忽然有些失控地掐住陆淮栀的腰,抱起他,坐到玄关口的柜台处。
仰头张嘴就咬住那一侧。
齿尖用力划过。
占有欲十足。
连空气中的热湿都变得粘稠。
陆淮栀条件反射地抱紧了他的肩侧,喉间因为吃痛,而溢出声难忍的闷哼:“啊——”
给自己的所有物打上标记的整个过程,不足五秒钟。
但那印子却咬的很深。
尖利的犬牙被人松开。
陆淮栀涣散的瞳孔逐渐回溯几分清醒。
在蒋闻舟退回安全距离之前,因为对自己下口太重的愧疚,舌尖尝到一丝鲜血的腥甜,所以还用唇面轻轻贴了下陆淮栀颈间的红痕齿印。
这是他的私心。
只不过在兵荒马乱的痛感之中。
好像没被人发现。
陆淮栀抬手去探自己的伤口,指尖还没碰到,就像是被烫伤般,火烧火燎的疼。
他有些生气地从柜子上跳下来:“吻痕你都不会咬吗?”
蒋闻舟摊手:“是你让我咬的。”
他确实不会。
完全跟随本能的撕咬,侵占。
在那一瞬间不受控制的要得到……
被陆淮栀用那样的眼神盯着,出于各方各面的理由,男人都有些受不了。
常年稳定的心绪有些要被扰乱的苗头,蒋闻舟正要与他严正交涉,谁料话没出口,对面便像头小兽一样撞过来。
按着他在柜门口。
毛茸茸的脑袋先是抵住鼻尖,然后嗑到下巴,最后被吮住颈侧。
没有丝毫痛感,却如过电般的酸爽酥麻,顺着脊柱一路攀爬到大脑皮层。
思绪骤然间变得的空白。
被某种本能控制,牵引往前的意识。
让蒋闻舟在迷迷糊糊间感受到被操控的恐惧。
他听到陆淮栀在自己耳边说:“记清楚了,吻痕是这么留的。”
狐狸瞳孔收紧,引导着,完全没了之前的羞赧,反而主动露出另一侧颈。
“这边再咬一个。”
他嗓音懒懒的没力气,身体整个靠过去:“就像我刚刚教你的那样……”
要轻轻的咬。
慢慢的咬。
22.迷途→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一个人要,另一个人也愿意给。
完全清醒着被人迷惑,不知道是谁在占谁的便宜。
蒋闻舟低头靠过来,逼近他。
陆淮栀丝毫不惧,也不躲,就这么正面迎上去。
双方似乎都想要在这件事情里占据上风,谁也不肯认输,或被人看轻。
能吻到就是赚到。
抱着这样的心态,陆淮栀战无不胜。
果然在额头即将碰到的瞬间,蒋闻舟呼吸猛窒,男人不知是怂了还是清醒了,总之温热的唇面贴着陆淮栀的唇角边就蹭了过去,落在原本说好的点位上,动作轻柔许多。
陆淮栀抱着他的脖子。
被人往上挤得连脚尖也踮起来。
温热的触感似会上瘾,让人迷恋、沉沦、头皮发麻,不自觉呼出一口舒爽的长气,情难自控。
蒋闻舟能感受到他两次截然不同的反应,对自己这次的表现非常满意,陆淮栀被捏在掌心的腰肢愈发的软,几乎整个人站立的支点都在他手上。
男人愤愤地想:他怎么还考核上了?
自己恨不得能狠咬一口。
想要报复。
可考虑到陆淮栀的另一侧颈,还有泛着血迹红痕的一整排牙印,又没忍心,只好气鼓鼓地吮。
越吮越用力。
作为一名成年男性,在那方面的相关知识里,竟然还得被一个比自己年轻好几岁的小家伙指点,实在丢脸。
但蒋闻舟从没谈过恋爱,男孩女孩,他都不了解。
上学时认真念书,毕业后就认真工作,清心寡欲,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尤其经历了父母婚姻的破裂,对感情的背叛,爱到最后撕破脸皮,大家闹得比仇人还难看。
脸不要了,孩子也不要了,为了争夺钱和房产在调解室里大打出手,互相往对方身上捅刀子,拆老底,揭伤疤……
他就更是反感、更是回避。
蒋闻舟闭上眼。
情绪骤然低落下来的男人,很快结束了这个颈侧吻。
后知后觉涌上来的尴尬,让两个人面对面时,后知后觉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陆淮栀从耳后到颈侧都红了一整片。
但蒋闻舟很奇怪,男人越是不自在,越是难堪,脸色就越是铁青惨白着,好像从来都不会脸红似的。
陆淮栀垂着眼。
慢吞吞地拉起肩侧被人揉皱了的外衣。
蒋闻舟失控时显得有些可怕,掌心跟钉子似的,把自己的身体牢牢钉在墙上。
动弹不得。
这样强势的力道如果是用在床上……
那不知道得有多有劲……
咳咳,陆淮栀难得收敛,双颊烧的更厉害,他强行终止了自己的心猿意马,主动打破僵局:“那什么,我先出去骗他试试。”
把房内空间留给蒋闻舟,让他能喘口气,能有足够的空白时间冷静下来去消化。
陆淮栀还算体贴,狐狸拉开门,往外的脚步踢在姜越小腿上,险些被绊了个跟头。
姜越被人惊醒:“哥、哥。”
陆淮栀扶着墙站稳了:“啊,阿越。”
他装作惊讶的样子,弯腰上前,把倚在门边睡觉的人扶起来:“真是抱歉,我不知道你睡在这里,刚刚没踢疼你吧。”
左右两边颈侧留下的印子,不管哪个角度,都能被人完完整整的看到。
姜越瞳孔猛地收紧,受了刺激,抓住陆淮栀的衣襟,情绪激动的拽着他站起来,用力推着把人抵到走廊墙上。
“这是什么?”
姜越眼睛红的能滴血,他在外蜷缩一整夜,大抵也受了些凉,所以嗓音嘶哑的厉害,抓着陆淮栀的手都在发抖。
心里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还当他们做的假,所以拿手用力的去搓、去蹭。
假的,一定是假的。
是蒋闻舟为了摆脱自己,故意找的演员,画的特效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姜越用力,把陆淮栀两边颈侧都磨的通红,也擦不掉那两个吻痕,牙印陷的很深。
不、不……
陆淮栀目地达成,他抓住姜越的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担心地问:“阿越,你怎么了?”
姜越情绪失控:“狐狸精,谁让你碰我哥的?谁?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暴走,整个压倒性的压制着陆淮栀,巴掌高高举起来。
没有章法,不会打架,从未接受过系统的格斗训练,完全是用街头撒泼的方式和人撕巴,伸出手的角度是轻易就能让人躲开并反制的。
但陆淮栀的脚却死死的钉在那里。
短不足一秒钟的时间,他做出了全部的判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以身入局,甚至主动拿脸去接姜越的那个巴掌。
“啪”地声脆响,震耳欲聋。
连耳膜都胀鼓着疼。
陆淮栀弱小无助又可怜,摔到墙边,撞得肩膀生疼。
但姜越可不会怜惜他,只看到这副招人的模样,就越发的失控疯魔,恨不得能冲上来把他撕烂咬碎。
嘴里恨恨地骂道绿茶,狐狸精。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那是我的哥哥。
紧接着而来的第二轮攻击,甩过来的巴掌,在半空中就被人截胡,拦住姜越腕间的那只手,青筋暴起,快要压制不住的怒火,以致于右臂有些不自觉细微的抖。
姜越看见蒋闻舟,混沌的眼底缓慢恢复些许清明:“哥……”
蒋闻舟眼色冰冷,几乎没有任何废话的扬了手,当即就想把陆淮栀挨的那个巴掌还回去,男人快气疯了。
他正倚在门边缓神,还没等想明白的时候,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那一瞬间的懊恼与自责,将人吞没。
暗骂自己是缩头乌龟,心想怎么能就这样把陆淮栀推出去?
想要报复的心情失去理智,但在动手的前一秒,腰侧却被人抱住,拼命地往后拉拽。
陆淮栀嗓音发着抖:“不要。”
“蒋闻舟,别动手,你是警察,别被人抓住把柄。”
男人瞬间恍惚。
曾几何时,姜越也是这么抱着他哭喊:“不要,哥,不要,求你别动手,别打他,你以后要考警校、考公大,不能给人留案底。”
千万不能。
蒋闻舟太阳穴胀痛。
陆淮栀身体软软的,抱着他,把人拉回来。
蒋闻舟松开攥紧姜越的手:“我不会放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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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巴掌,你等着警方传唤,寻衅滋事,故意伤害他人,要是验伤出来严重的话,你就给我进去蹲着,我们绝不和解。”
姜越摇着头:“哥,我不是故意的。”
蒋闻舟没理他,而是把被自己护在身后的陆淮栀,拉到身前来:“没事吧。”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怎么会没事,即便心理上能承受,可那边半张脸却都夸张的发红发烫,高高肿胀起来。
蒋闻舟只用指尖轻轻碰了下。
陆淮栀便立马呲着牙“嘶”了声,疼的要命。
男人拉着他的手:“走。”
在从姜越身边路过时,还特意把陆淮栀换到自己臂弯里的另一侧,仿佛对方是什么会传染人的细菌病毒,肮脏不堪,碰一下都嫌脏。
在并不算宽敞的楼道口,蒋闻舟毫不客气的撞开拦路的姜越,带着陆淮栀扬长而去。
他手臂抱着陆淮栀的肩膀,像搂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待到了药店里,陆淮栀被安置在靠外落地窗前的座椅上,蒋闻舟挑了些活血化瘀的喷雾,在柜台付了钱,捧着药到他身边。
眼底里没有半分逾越的念头,仅仅只是愧疚和心疼,伸手捧住陆淮栀的脸侧,靠近过去仔细查看。
“伤的有些严重。”
嘴角也破了皮。
特别是想到自己昨天看到的那段视频,被身边亲友簇拥着,保护的那么好的的人,只靠近他半步就被伤成这样。
蒋闻舟用指腹轻轻按着陆淮栀的伤,拿鸡蛋揉、拿冰袋敷,各式消肿的的法子全都试了一遍,又用掌心温度给他的脸侧回暖。
陆淮栀近距离的盯着那张英俊的脸。
鼻梁高挺、唇线轻薄、一双狭长的眼,冰冷又疏离,看起来就是一副薄情寡义的长相,可望而不可即,可偏偏眼眸的底色是那样的纯粹干净,又吸引着人靠近。
期间孟昊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促,都被蒋闻舟以各种理由推脱下来,只说等下到,等下就来。
陆淮栀握住那只停留在自己脸侧的手:“我没事了,你工作忙,先回局里吧。”
他越是贴心,蒋闻舟就越是懊恼:“对不起。”
是他考虑不周,自己的确烦姜越烦的要命,但要用这种方式去处理,也不应该,尤其还确切实际的伤害到了别人。
像陆淮栀这样的性格,一看就是被全家人宠爱着的,谁看着他都喜欢,说不定连父母都没舍得打过,却因为自己……
蒋闻舟几乎是蹲在陆淮栀的面前。
男人姿态放的很低。
仅凭这件事情,对方也能拿捏他很久,可陆淮栀并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只是伸手捧起他内疚的脸。
“既然这样,算作补偿,你就再欠我一顿饭吧。”
蒋闻舟看着他扯出笑意,又因为疼,而紧急收回去的模样,觉得很可爱:“再欠你十顿。”
陆淮栀眼睛亮了亮:“那十次都要吃不同的漂亮饭,可不能随随便便凑合,我很挑的,不能比上一次差。”
蒋闻舟点头,无条件地依着他:“好。”
陆淮栀得寸进尺 :“那我还想要一束花。”
他小心翼翼地补充:“每顿饭都要,一共是十束。”
蒋闻舟看着他:“好。”
23.迷途→
两个人折返市局,孟昊接到消息就带着笔录本匆匆赶到会客厅,却发现陆淮栀和蒋闻舟两个人的嘴巴都红红的,看起来不大正常。
陆淮栀脸侧的红肿稍许消散一些,但仔细看,也能瞧见些痕迹。
可孟昊是个睁眼瞎,完全没注意。
他记录下案发的始末:“陆医生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调查出礼物的源头,把恐吓你的那个人给揪出来。”
“法治社会,无法无天了还。”
陆淮栀轻轻笑着:“谢谢你。”
孟昊欲言又止,别的不说,但陆淮栀破了皮的唇角,实在是太扎眼了,他很难装作看不到,而且心里也是真的好奇。
于是伸手指指那处:“你……这里怎么了?”
陆淮栀摸摸自己的唇边:“啊。”
他视线落在远处泡茶的蒋闻舟身上,使了个眼色:“他咬的。”
坏不坏?
孟昊如遭雷击,呆愣当场:啊……啊?
蒋闻舟不明所以,泡好热茶,端着纸杯走过来,放在陆淮栀面前:“笔录做完了?”
孟昊支支吾吾,艰难吞咽口水后,才点头:“做,做完了,已经发给了小张和小刘,他们马上查监控。”
蒋闻舟点点头,坐下来:“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男人公事公办地对着陆淮栀:“上次拜托你调查的那两名医师,是查不到?”
怎么完全没消息呢?
陆淮栀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情,一时语塞。
因为程景延迟迟没给正面回应,他拿不准,也不好贸然泄露别人公司的事,于是顾左右而言他。
“啊,打听到了一点,但信息还有些缺失,等我问清楚了再告诉你。”
陆淮栀决定亲自去找一趟程景延。
蒋闻舟没为难他,只点点头,自然而然地又把话题转入另一件事。
“昨天我们在调查秦域被害案时,一名涉案的相关人员在家中自尽,是你们研究所的送水工。”
“说实话这件事情完全没必要他去死,从犯而已,人也不是他杀的,只配合做了一些小事,就算上法庭也判不了多少年。”
但他偏偏死了,还是自杀,这很蹊跷。
“我们怀疑他在隐瞒什么,也调查了部分相关事实,结果了解到在案发前后不久,当事人身患罕见病的孙子突然接受了一笔来自国外慈善机构的巨额捐款,以及免费的医疗援助。”
蒋闻舟不得不怀疑这两件事情或许有联系。
尤其是……
“这间慈善机构挂的是你的名字。”
他需要陆淮栀的解释。
“啊?”可陆淮栀却像完全没听说,他吃惊地接过从孟昊手里递来的调查证据,想了半天,才找回一些记忆:“啊,好像是有这么件事情,但这是我妈妈最好的朋友送我的,是我阿姨,我从来没接手过。”
他是没有任何管理经验的,所以黎阿姨把慈善机构送出来之后,就一直是程景延在帮忙打理。
蒋闻舟直击要害:“谁在管?”
陆淮栀可以不说,但没办法骗他:“我,我哥在管。”
孟昊插嘴:“可我们查过了你是独生子啊。”
陆淮栀满背的汗:“不是亲哥,是……”
他看了一眼蒋闻舟:“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哥哥,没有血缘关系。”
蒋闻舟指尖点点桌面:“昨天那个?”
陆淮栀心虚着:“是。”
但他连忙解释:“不过他有男朋友的,你昨天也看见了。”
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和程景延可是清白的要命,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与蒋闻舟和姜越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完全不一样。
男人盯着他:“好,虽然你不知情,但在法律意义上你的管理权力最大,我们现在需要你提供机构里从接受到审核、批准、拨款的整套流程资料,一个步骤也不能缺少,明天之内送到局里来。”
蒋闻舟掌心按住桌面:“另外,伪造证物是犯法的,陆淮栀,别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来。”
“如果发现有任何异常,立马过来报案。”
我能保你。
陆淮栀看着蒋闻舟,听得出他话里话外都在警示的意思,心里不自觉一个“咯噔”:“我知道了。”
例行的盘查结束后,蒋闻舟带着文件和孟昊一起回到支队办公室里,陆淮栀跟在他们身后。
正到转角的位置,男人拍拍孟昊的肩膀,说了句什么,然后把手里的资料交给对方,转头朝陆淮栀走过来。
陆淮栀脚步顿在那里。
蒋闻舟到他面前停下:“今天有些重要的工作,等时间空下来我再带你去吃饭,车在楼下,你要用的话我把钥匙给你。”
陆淮栀埋怨地望着他,又抬抬自己的手臂,虽然被衣服遮住了,可这里还留着好几处刀伤,这几天连抬起来都费劲,还怎么能开车?
蒋闻舟反应慢了半拍:“啊。”
他是真的忘的干干净净,只看陆淮栀这几天的生活没受影响,昨晚还主动提出要帮忙开车,就默认他已经完全恢复了。
只是自己想不明白,明明昨天还能开,今天怎么又不能了……
男人避开这个话题,重新想了个法子:“那我给你打个车?”
陆淮栀脸黑下来:“我有手机。”
他自己会打。
蒋闻舟又说:“那我给你转点车费?”
陆淮栀更生气了:“打车钱我没有吗?”
蒋闻舟手足无措:“那我……”
男人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直到陆淮栀好心提醒:“你送我下楼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吗?
只是送下楼?
蒋闻舟不懂陆淮栀的心思,但男人也不多话,乖乖执行。
他带着陆淮栀朝楼下走,一路上都有人招呼:“蒋队好、蒋队好。”
蒋闻舟一一点头示意。
在看不到的地方,同事们和他问好之后,也冲着身后的陆淮栀点头微笑。
某陆姓嫂子的事情早就传了出去,成为市局里公开的秘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尤其蒋闻舟还这么带在身边招摇过市。
男人到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送陆淮栀坐进去,叮嘱了几句后又提醒:“资料记得准时拿过来。”
陆淮栀不高不兴地:“后半句话可以不说。”
蒋闻舟看得出他心情很不好,但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妥,分明每一件事都交代的清楚,没有任何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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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租车即将发动之前,蒋闻舟认真想了想,便试探性的伸出手去,拍了拍陆淮栀的头:“注意安全。”
对方一下变了脸色。
多云转晴。
并且傲娇又神气地冲着他“哼”了声。
态度很明确,他被原谅了,蒋闻舟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车辆刚刚行驶离去,陆淮栀就赶紧掏出手机给程景延打电话。
在奢华高端的五星级酒店里,总统套房被拉紧的窗帘,透不进丝毫光亮。
全黑的房间中,凌乱的衣物从浴室一路扔到松软的床脚边,床垫微微下陷,黑影叠加。
被按在床头处的漂亮男孩,是最近刚出道不久的小明星,带着些阴柔的女相,人气很高,也靠着程景延拿到了不少资源。
他此刻咬着牙,痛苦狰狞地抓紧了枕边,带着些哭腔,不断地轻声唤道:“程总、程总。”
男孩想求饶,可又不敢喊疼。
程景延对外儒雅得体,可实际是个疯子,脾气差的要命。
回回折腾的人就剩半口气,也不得不全身心的服从。
床头花瓶里插|着的洛神玫瑰轻轻晃动。
就在程景延最投入的时候,忽听一声突兀的喊,男人脸色突变,伸手用力把那小明星的脸按进枕头里:“闭嘴。”
他嘴里喃喃念道:“阿栀、阿栀。”
“我的宝贝。”
试图能找回刚刚被控制感觉。
小明星扑腾着,几近窒息,程景延发起狠来的力道几乎要置人于死地,他在心理层面本来就很畏惧那个男人,回回陪伴都心惊胆战的,单纯比力气也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
正在自己绝望之际,忽闻一阵刺耳的铃响,像是救命稻草。
程景延被人打断,正暴戾着,但等看清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炸起来了的毛就突然被人摸顺了,他背脊猛地挺直,五感集体回笼,在那瞬间,所有东西都齐齐冲上大脑。
唇齿间溢出声控制不住的闷哼:“啊……”
被捏紧了肩膀的小明星,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纤细娇小的身体只细微发着些抖,生怕因为自己表现不佳,而激怒身边人。
那所有的一切都白白付出了。
直到停止的那一刻,他的眼泪才持续不断地往下掉落,连轻轻抽泣一下都不敢。
而程景延的心情却不错,尽管这与那漂亮男生完全无关,男人起身捡起浴袍,披在肩头,顺手拍开床头灯,照亮满屋的狼藉。
他接起电话:“乖宝~”
陆淮栀在电话的另一头喊:“景延哥,你在哪,我要见你,现在、立刻、马上。”
男人笑着转身,抬手掐起床铺里那张漂亮又破碎,染满泪痕的脸,善心大发地用指腹轻轻擦去他下颌眼泪,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
但那错觉只有一瞬,对方便打开床头抽屉,捡出一份电视剧投资的新合同,侮辱性极强地打在他脸上。
劣性十足地挑眉,用嘴型示意:“滚吧。”
漂亮男生捡起文件,连滚带爬,逃也似的穿好衣服就跑了。
程景延懒洋洋地倒进旁侧的单人沙发里,他点燃一支烟,腿翘起来,报了个地址。
语调宠溺极了:“快过来吧,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