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炼丹,弟子全是冲师逆徒》 第1章 丹炉炸了,人也换了 楚歌是被冻醒的,也是被一股浓烈的焦糊味呛醒的。 每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般的疼痛,还有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出租屋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低矮破败的穹顶。 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铺着脏污发硬的草席。 “嘶……” 他想动,全身骨头却像散了架,完全没有力气。 尤其是胸口,闷痛得厉害。 一股陌生的、驳杂而微弱的能量在经脉里迟缓地流动。 潮水般的记忆碎片狠狠砸进脑海。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楚歌,和穿越前的自己同名同姓。 三十来岁,炼气四层。 作为散修中极为罕见的丹师,虽然也不过是刚入门的水准,也足以让他在寒烟坊的外围棚户区立足。 前身酗酒、懒惰、眼高手低、还脾气暴虐,常常欺负自己捡来的三个女徒弟…… 说白了就是个混蛋。 记忆里前身最后一次发疯,是为了炼制一种据说能短暂提升修为的“燃血丹”。 结果丹炉爆炸,狂暴的火灵气反噬,火毒将他本就虚弱的意志彻底摧毁,这才被魂穿而来的自己占了身体。 楚歌心头发苦。 自前身的福,自己不仅修为低微、声名狼藉,此刻还身负重伤、更有火毒在身…… 简直是地狱开局! 就在这时,一个细微的、带着压抑颤抖的声音在角落响起: “师…师父?您…您醒了?” 楚歌艰难地侧过头。 角落里,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银发小女娃蜷缩着。 她穿着单薄破旧的灰布袄,小脸冻得发青,裸露的手腕脚踝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淤青和伤痕。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那双眼睛。 孩童本该清澈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是一种近乎绝望的麻木。 眼尾是一颗小小的黑痣。 她叫苏璃,楚歌的二徒弟。 记忆里,前身对她非打即骂,甚至还动辄以“试药”为名,让她吞服那些半生不熟的废丹。 要不是因为前身修为低微,能够炼制的无非也就是那些粗浅的补剂,就算有副作用也不会太大,这小姑娘怕是早就被药死了。 真是畜生啊,这么可爱的小女娃也下得去手…… 楚歌有些牙酸。 苏璃手里紧紧攥着粗糙的陶碗,碗里是浑浊的、冒着可疑热气的药汤。 她一点点挪过来,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声音细若蚊呐:“师父,喝…喝药吧,是…是刚熬好的活血汤……” 活血汤? 楚歌瞳孔猛地一缩,心底掠过一抹寒意。 他没记错的话,丹炉爆炸前,苏璃好像偷偷往炉底的引火阵里塞了什么东西。 前身重伤昏迷后,也迷迷糊糊听到苏璃和她大师姐低语着什么“机会”、“自由”…… 苏璃,弑师…… 《九幽劫》! 自己竟然穿越到了前世红极一时的仙侠小说《九幽劫》的世界里,成为了那个“寒渊魔主”苏璃的师父?! 仔细一看,银发凤眸,眼角一点黑痣,这不纯纯的幼年版魔主吗? 小说剧情中,寒渊魔主的崛起之路就始于她亲手毒杀了重伤垂死的师父,夺走了对方偶然得到的半卷《玄冥真经》残篇! 毒杀…… 楚歌的目光死死锁在苏璃手中那碗“活血汤”上。 汤色浑浊,气味古怪,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药物…… 苏璃见楚歌死死盯着药碗,脸色“唰”地一下惨白如纸,小手抖得几乎端不住碗。 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嘴唇哆嗦着:“师…师父,药…药快凉了……” 那双凤眸深处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又藏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咳咳咳……” 楚歌剧烈地咳嗽起来,牵扯着胸口的伤势,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顺势抬手,看似无力地挥了挥,“太烫了,先放一边,等凉了再喝。” 苏璃紧绷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那丝疯狂瞬间被惊疑和茫然取代。 师父是发现药汤有毒了吗?不对,以他的性子,真发现了自己早就被打死了…… 莫非是真的嫌烫? 可师父分明最喜欢这种温度来着……昏迷一遭改了性子吗? 就在银发小萝莉的大脑宕机、拼命地思考时,楚歌的视线却是一阵模糊。 紧接着,一张淡蓝色的面板悄然浮现在眼前: 【姓名:楚歌】 【寿元:40/59】 【灵根:金木水火土】 【境界:炼气四层】 【状态:火毒缠身】 【功法:引气诀(小成):25/100】 【技能: 基础丹诀(入门):85/100(可提升!) 控火术(小成):40/100 打狗棍(小成):55/100】 【天赋:火候感知(未激活)】 我艹,挂! 楚歌心头剧震。 熟练度面板这种东西,对丹师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看着【基础丹诀(入门):85/100】后面那个显眼的“可提升”,楚歌福至心灵。 他强忍着伤痛和恶心,目光扫过地面上那些尚未完全烧焦的药材碎屑和半成品的药渣。 “去……把那几片……凝霜草捡过来……” 他故意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吩咐道。 苏璃一愣,完全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遵从了命令,将那几片黑乎乎、边缘卷曲的叶子捡了过来。 楚歌接过焦叶,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叶片边缘的碳化部分,脑中回忆着《基础丹诀》里关于药材处理的描述。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叶片脉络的瞬间—— 【基础丹诀熟练度+1】 【基础丹诀熟练度+1】…… 面板上的数字开始跳动! 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关于如何处理受热不均药材的“经验”,如同涓涓细流般涌入他的脑海。 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只有对的方向,才能让熟练度增长…… 换而言之,只要自己找对了方向,技能的熟练度就一定能增长! 但凡努力,就有收获;这是哪怕很多天才,也不敢保证的东西! 不,不止于此…… 如此一来,五灵根的驳杂,在面板的加持下,反而也成了兼容并蓄、学习万法的潜在优势! 长生之路,大有可图! 但是……眼前的问题仍未解决。 苏璃像只受惊的小鹿,捧着那碗毒药,站在几步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双凤眸里的惊疑渐渐被更深的绝望覆盖——师父迟迟不喝药,表情还突然变得如此古怪,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更残酷的折磨?还是她也曾经期盼过的……死亡? 楚歌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衣物、冻得青紫的小脸、以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又想到她未来那“寒渊魔主”的身份,心情复杂到极点。 前身造的孽,现在全压在他头上。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腑,也让他更清醒。 他目光落在面板的【打狗棍(小成):55/100】上,腰间那根青木杖仿佛在散发着寒意。 杀意难以抑制地涌上心头。 前身积累的仇恨如此之深,自己真的要尝试感化这小家伙吗? 要不要趁现在,趁她还弱小,直接一劳永逸? 为了自己活下去,也为了阻止未来的滔天魔劫? 苏璃似乎感应到了那冰冷的视线,被吓得一哆嗦,手中的陶碗“啪嚓”一声掉在地上。 浑浊的药汤泼洒在冰冷的泥地上,瞬间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一股刺鼻的腥甜味弥漫开来。 果然是毒! 苏璃看着地上的药汤和薄霜,小脸彻底失去了血色。 她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闭上眼,长长的银睫颤抖着,等待着预料中的雷霆之怒。 第2章 整整三个女徒弟 破屋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寒风穿过茅草缝隙的呜咽声,以及地上药汤结霜时细微的“滋滋”声。 预想中的杖击没有落下。 苏璃等了许久,只听到一声沉重而疲惫的叹息。 她怯生生地睁开眼,看到“师父”靠在冰冷的土炕上,脸色灰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那目光里没有她熟悉的暴虐,反而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悲哀。 “冷吗?” 楚歌的声音嘶哑干涩,打破了沉寂。他没提毒药,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苏璃茫然地点点头,又猛地摇头,牙齿冻得咯咯作响。 楚歌挣扎着,用还能动的手,费力地从身下扯出那张又薄又硬、沾着血污的破棉被,扔了过去:“裹上。” 这几乎耗尽了他此刻的力气。 破棉被落在苏璃脚边,带着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 她看着那被子,又看看楚歌,完全懵了。 师父给她被子?这比直接打她一顿还要让她恐惧不安!一定是什么新的折磨方式! “师…师父……” 苏璃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我错了……我……” 她想解释毒药,却又不敢,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去把炉子生起来。” 楚歌打断她,艰难地指向角落里一个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破旧小炭炉:“门后面还有柴。” 苏璃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扑到门后,抱来一小捆湿冷的柴火。 生火的过程笨拙而艰难,她冻僵的小手哆哆嗦嗦,好不容易才引燃一点微弱的火苗。 火光跳跃,给冰冷的破屋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也映照着苏璃惊魂未定、写满困惑的小脸。 楚歌靠在炕上,闭着眼,默默感受着体内微弱的灵力流转。 引气诀的熟练度在缓慢地+1、+1,同时他也在快速地梳理记忆。 前身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收了整整三个女徒弟。 大徒弟林红袖,十五六岁,性格相对沉稳隐忍,是前身的主要劳力,负责采药、处理粗活,挨打也最多。 记忆里,丹炉爆炸时她好像在外面采药,现在还没回来。 二徒弟苏璃,银发凤眸,十一二岁,敏感怯懦又暗藏狠戾,前身主要的试药对象和出气筒。 想到这里,楚歌又有些牙酸地看了一眼面板中小成的“打狗棍”。 畜生啊畜生,你打的是狗吗? 至于三徒弟…… 不知道是不是前身格外不关心,此刻楚歌对她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对方被叫做“小七”,年纪似乎最小,只有八九岁,非常沉默寡言,几乎像个影子。 前身好像对她不太在意,只隐约记得几个月前,前身醉酒后为了几块灵石,似乎把她“抵押”给了坊市里一个绰号“疤脸刘”的收药贩子,说好过几天赎回来,结果前身转头就忘了这回事! 这都多久了……小七现在怎么样了? 楚歌的心猛地一沉。 沟槽的前身,真是个人渣中的人渣! 就在这时,破旧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一个同样穿着破旧单衣、身形高挑的少女站在门口。 她约莫十五六岁,面容清秀却带着营养不良的菜色,眉眼间有着超越年龄的疲惫和麻木。 她背上背着一个几乎和她一样高的破旧药篓,里面只有小半篓品相很差的草药,裤脚和布鞋上沾满了泥雪,露出的手腕和小臂上同样布满了新旧伤痕。 正是大徒弟林红袖。 林红袖一眼就看到了裹着破被子瑟瑟发抖的苏璃,以及靠在炕上、脸色灰败的“师父”。 她的目光在泼洒的药汤和结霜的地面停留了一瞬,瞳孔深处掠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随即又迅速被惯有的麻木和顺从掩盖。 她沉默地走进来,放下药篓,仿佛没看到地上的异常,只是走到苏璃身边,用身体挡住她,然后对着楚歌的方向,深深地低下头,声音平板无波:“师父,我回来了。今日…风雪大,只采到这些。”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习惯性的保护姿态。 楚歌看着她,又看看躲在她身后、只露出一双惊恐眸子的苏璃,再想到那个被遗忘在“疤脸刘”那里的小七,一股沉重的压力和无形的紧迫感压得他喘不过气。 前身留下的烂摊子,比他想象的还要烂! 三个徒弟,一个对他恨之入骨刚下过毒,一个看似顺从却心思难测,还有一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他需要改变这一切。 改变,就需要力量,需要灵石,需要尽快恢复伤势,更需要……稳住眼前这两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楚歌的视线扫过林红袖带回来的那半篓草药,目光落在其中几株带着冰晶的寒性草叶上。 记忆里,这种“霜线草”虽然不值钱,但似乎是某种基础疗伤丹药的辅材。 辨识草药,也是丹诀中极重要的一环。 只是略微思考,面板上【基础丹诀(入门):95/100】的字样便开始跳动。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依旧虚弱,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红袖,把那几株霜线草挑出来,洗净、捣碎。璃儿,去拿个干净的碗来……” 林红袖和苏璃同时抬头看向他,眼中充满了惊愕和不解。 红袖?璃儿? 师父从未这样叫过自己,平日里都是招小畜生般呼来喝去。 他是炸坏了脑子吗? 都伤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折腾药草,不会又要拿我们试药了吧? 林红袖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衣角,苏璃则恐惧地看向地上那摊毒霜。 楚歌没有解释,只是闭上眼睛,努力调动着体内微薄的灵力,感受着【基础丹诀】即将突破的临界点。 他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炼丹能力。 这是他活下去、也是稳住局面的第一步。 就在林红袖默默挑拣霜线草,苏璃放下破棉被、战战兢兢去找碗的时候,楚歌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墙角。 在破棉被的边缘,露出小半块冻得硬邦邦、黑乎乎的东西,上面还有清晰的牙印。 那是半块冰冷的、不知道藏了多久的馒头。 苏璃这孩子……等她师姐回来吃饭等了这么久啊。 第3章 成了! 破屋内,死寂被炭火细微的噼啪声打破,气氛却比屋外的风雪更凝重。 大师姐林红袖沉默地蹲在角落,将篓中那几株带着冰晶的霜线草仔细挑拣出来。 她的指尖冻得通红,却仿佛感觉不到寒冷一般,动作依然平稳、精准,一丝不苟。 只是偶尔抬眼,飞快地扫过炕上闭目调息的楚歌,又迅速垂下。 林红袖的目光落在泥地上那片刺眼的白霜上,有些恍惚。 师父到底想做什么?那碗药肯定被发现有问题了,可他怎么没对苏璃…… 苏璃则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兔子,紧紧裹着那床带着血腥和药味的破棉被,蜷缩在离火炉稍近的地面。 她捧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小脸埋在碗沿,只露出一双惊惶不安的凤眸,视线在楚歌、林红袖和地上那片毒霜之间来回游移。 师父没打她,没骂她,给了她被子……这比任何惩罚都让她恐惧。 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吗? 师父是不是已经想好了,用自己来进行新的、更可怕的试药? 最痛最痛,应该也超不过开脉散那次吧…… 那种四肢百骸都要被撑爆般的疼痛,苏璃无论如何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楚歌对一切心知肚明,却无心开口为自己辩解什么。 告诉两个徒弟自己已经改过自新了? 还是直接摊牌,告诉她们自己是穿越者? 有前身的斑斑劣迹在前,谁会信呢…… 只有行动,才能证明一切。 他强忍着胸口撕裂般的闷痛和经脉中火辣的灼烧感,将全部心神都沉入体内那微弱驳杂的灵力,以及眼前那只有他能看到的淡蓝色面板。 【基础丹诀(入门):95/100】 【基础丹诀(入门):96/100】…… 每一次回忆《基础丹诀》中关于“研磨”、“萃取药力”的要点,每一次尝试以意念模拟处理霜线草的手法,熟练度都在艰难而缓慢地爬升。 前身那些支离破碎、错误百出的炼丹记忆碎片,在面板的辅助下,正一点点被剔除糟粕,留下最基础、最本质的操作框架。 “红袖,捣碎……要将草药捣的尽量细碎。” 楚歌闭着眼,声音嘶哑,仿佛每一个字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林红袖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随即低低应了一声:“是,师父。” 她拿起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将洗净的霜线草放在一个凹坑不平的石臼里,开始用力捣碾。冰晶被碾碎,草叶被碾烂,散发出一种清冽又带着淡淡苦腥的草木气息。 苏璃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这种味道让她想起以前被迫吞下那些废丹时的痛苦回忆,胃里一阵翻涌。 【基础丹诀熟练度+1】 【基础丹诀熟练度+1】…… 随着林红袖捣药的动作,楚歌脑中关于“药材处理”的感悟越发清晰。 只是遥遥看着,他便能感知到林红袖下手的力度是否均匀,哪些部分捣得不够细腻。 面板上的数字终于艰难地跳到了【99/100】。 就差一点! 楚歌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投向林红袖手中的石臼:“停!拿来给我!” 林红袖被他突然的动作和急切的眼神吓了一跳,手一抖,石臼差点脱手。 她连忙稳住,将石臼连同里面墨绿色的、夹杂着冰屑的草泥递了过去。 楚歌的手指因为虚弱和寒冷而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丹田内最后一丝微薄的灵力,凝聚于指尖。 他回忆着面板传递来的那种玄妙的感觉,小心翼翼地探入冰凉的草泥之中。 触感冰凉刺骨,草泥的质地果然粗糙不均。 楚歌集中精神,指尖的灵力极其微弱地流转,尝试着模仿记忆中“萃取”的手法——不同于丹时仰仗火力的萃取,而是将草泥中蕴含的寒性药力尽可能均匀地揉合、激发。 【基础丹诀熟练度+1!】 【叮!基础丹诀(入门)→基础丹诀(小成):0/200】 【火候感知(未激活)→火候感知(微弱):1/100】= 一股远比之前清晰、庞大数倍的信息流轰然涌入楚歌脑海! 不仅仅是药材处理的细节,更包含了对于药材本身药性冲突、融合的理解,以及最关键的——对“火候”及温度的模糊感知! 虽然还很微弱,但他确实能感觉到手中草泥的冰冷,以及周围空气中那炭火散发出的、并不强烈的暖意。 丹师一道,最重要的莫过于此! 成了!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淡了身体的痛苦。 虽然只是手搓出一份最低级的药粉,但这意味着他真正迈出了自己道路上的第一步。 最经济的试错方式、最高效的经验积累…… 一个拥有熟练度面板的丹师,哪怕起点再低,未来也绝对可期! “碗!” 楚歌低喝一声,因为激动有些破音。 苏璃吓得一哆嗦,慌忙将手里的破碗递过去。 他顾不上许多,将石臼里那团冰凉的草泥小心地刮进碗里。 草泥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表面还浮着细碎的冰晶,散发出的味道比先前更加刺鼻苦涩。 “师…师父,这……” 林红袖看着那碗东西,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 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能吃的样子。难道师父伤糊涂了,要用这个试药? 楚歌没理会她,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新生的“火候感知”上。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碗中草泥的边缘。 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泥状物,脑海中便传来面板的提示音。 【火候感知熟练度+1】 他模糊地察觉到了到草泥内部不同区域的“火候”差异。 核心依旧冰寒刺骨,边缘则稍微好一点。 他尝试着调动那微弱得可怜的灵力,模仿记忆中基础丹诀里调和药性的手法,指尖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在草泥表面划过。 【基础丹诀熟练度+1】 【火候感知熟练度+1】 奇迹发生了。 在他那微弱灵力的引导和“火候感知”的辅助下,碗中那团墨绿冰屑草泥,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 不是变成水,而是一种温润的膏状。 粗糙的草叶纤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梳理、软化,颜色也从死气沉沉的墨绿,渐渐向一种更润泽、更均匀的深碧色转变。 那股刺鼻的苦腥味迅速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清冽中带着一丝回甘的药香。 短短十几个呼吸,碗中的东西已彻底改头换面。 不再是恶心的草泥冰渣,而是一小团深碧色、质地细腻均匀、散发着幽幽清香的药膏! 破屋内炭火噼啪。 林红袖和苏璃都看呆了,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完全忘记了恐惧。 这……这是什么手段? 师父以前炼丹炸炉是常事,弄出来的都是些焦黑的怪味疙瘩,什么时候能做出这样……这样看起来似乎有点像样的东西了? 看着碗里那团深碧药膏,楚歌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又成了! 虽然粗糙,但这确实是蕴含了霜线草寒性药力的疗伤药膏,对自己体内的火毒残留、徒弟们的外伤应该都有效! 他小心翼翼地从药膏边缘刮下绿豆大小的一点,忍着刺骨的寒意,涂抹在自己胸口最闷痛的位置。 “嘶……” 冰凉感瞬间渗透皮肤,直抵脏腑深处! 剧烈的反差带来短暂的刺痛,但紧随其后的,是火毒被丝丝缕缕拔除、灼痛感明显缓解的舒爽! 有效,而且是奇效。 虽然档次很低,但这是一份在某种程度上做到了“完美”的药! 简直……神乎其技! “咳……” 楚歌精神一振,看向两个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徒弟,指着碗里剩下的药膏,“红袖、璃儿,你们都往不舒服的地方涂上试试。” 林红袖和苏璃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这么明显的好东西,竟然舍得给她们用? 师父真的伤糊涂了? 还是……新的陷阱? 第4章 小七 “砰!砰!砰!” 突然传来剧烈的响声,破旧的木门被砸得不停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粗嘎凶狠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酒气在门外炸开: “楚癫子,死没死?没死就给老子滚出来,你刘爷来了!” “上次酒坊里爷帮你付的账,该他妈算算了!今天你要么还钱,要么……嘿嘿,爷就把那小哑巴丢窑子里去抵债!” “还真别说,七八岁的小娃儿……有的人就好这一口!” “小七!” 苏璃吓得小脸惨白,裹着破被子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下意识地抓住了林红袖的衣角。 楚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胸膛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 前身的债,终究是找上门了! 疤脸刘吼叫连连,听到耳里如同催命一般,令人心烦意乱。 “小七!” 苏璃带着哭腔的尖叫被林红袖一把捂住。 林红袖的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无力。 她死死盯着那扇被砸得摇晃的木门,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护着苏璃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远离门口,也远离了炕上的楚歌。 楚歌的心沉到了谷底。 疤脸刘这条地头蛇行事向来下作,小七的情况……极其不妙! “砰!” 又是一声巨响,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外传来另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刘爷,跟这废物啰嗦什么?直接踹门进去!” “我听人说,那老小子上次作死炼丹炸炉,躺在床上好几天没出门,指不定已经嗝屁了!” “咱们正好看看屋里还有什么值钱的破烂,还有他那两个女徒弟,跟着他这么个不解风情的玩意儿也是浪费了,不如咱们……” 污言秽语如同毒蛇,钻进屋里三人的耳朵。 林红袖的脸色更白了,眼中除了愤怒,更添了一层浓重的恐惧。 苏璃更是抖得牙齿咯咯作响,看向楚歌的目光充满了绝望——师父自身难保,怎么可能救小七?她们……她们也完了! 楚歌胸口的闷痛被怒火烧得滚烫。 他挣扎着想要坐直,却牵动了伤势,眼前一阵发黑,剧烈地咳嗽起来。 重伤未愈,灵力枯竭,面对门外这两个炼气二三层的混混,绝无胜算! 怎么办? 他需要立刻恢复一点状态! 面板确实神奇,但是想要转化成及时的战力还是有点困难…… 他想到了碗中那团深碧色的药膏。 这药膏对驱散火毒、缓解外伤有效,但也不能瞬间补充灵力、修复筋脉…… 他的视线又扫过腰间那个油腻的皮囊。 没记错的话,那里面还有仅剩的两粒回气丹,是前身留着以防万一的。 而现在,就是那个万一。 【回气丹:不入流丹药,蕴含部分驳杂灵气,可略微补充修士灵力。但杂质较多、丹性较烈,多次服用易损经脉。】 管不了那么多了。 杂质?经脉? 这些是现在的自己能考虑的吗? 楚歌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毫不犹豫地从囊中摸出一粒灰扑扑、带着怪味的回气丹,看也不看便塞进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带着土腥和涩味的暖流涌入干涸的丹田。 想要彻底好转当然是杯水车薪,但起码……现在的自己有力气自如活动了。 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和任人宰割的鱼肉没什么区别。 【引气诀熟练度+1】 【引气诀熟练度+1】…… 面板上的熟练度在跳动。 引气诀自发运转,艰难地炼化着这点微薄的灵气,一丝丝力量在四肢百骸中缓缓滋生。 但……还是有些太少了。 按照这个效果看,哪怕自己将另一枚回气丹也吞下肚,也不过回到巅峰状态的三成而已…… 还是不够看! “楚癫子!装死是吧?” 疤脸刘的声音愈发暴戾:“给老子把这破门撞开!”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本就腐朽的木门再也承受不住外力的撞击,连门带框被狠狠踹开。 木屑纷飞,寒风裹挟着雪花疯狂涌入屋内。 尽管被师姐牢牢护在身后,小团子一般的苏璃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门口已经堵了两条身影。 当先一人身材粗壮,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额角一直划到下巴,正是疤脸刘。 他披着一件脏兮兮的兽皮袄,敞着怀,露出浓密的胸毛,腰间挎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砍刀。 若是放在平常,哪怕自己不擅搏杀,区区炼气三层的境界也入不了楚歌的眼。 但他现在虚弱成这样,哪怕只有一个炼气三层也够喝一壶了,更别说对方身后还跟着一个炼气二层的跟班…… 那尖嘴猴腮的瘦子手里拎着根木棍,一进门,就猥琐地在屋内的林红袖和苏璃身上瞄来瞄去,口中还不住嘿嘿淫笑。 疤脸刘一脚踏进门槛,一对蛇也似的三角眼扫过炸毁的丹炉,落在有些狼狈的楚歌身上,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哟,还没死透呢?命挺硬啊老楚!” 他的目光随即被楚歌手中的破碗吸引。 碗里那团深碧色、散发着清冽药香的东西,与这破屋的污秽格格不入。 “妈的,都这样了还有好东西藏着?” 疤脸刘眼睛一亮,贪婪之色毫不掩饰,“兄弟们最近手头紧,这玩意看着不错,就当你那笔债的利息了!还有……” 他淫邪的目光再次扫向林红袖和苏璃,“这两个丫头片子,也跟爷走一趟吧!至于你欠的本金……” “爷看你这破屋也榨不出油水了,就用你那哑巴小徒弟直接了算球!虽说是个哑巴,那皮子倒是嫩得很。” “卖到暖香阁给老妈子调上几年,说不得是个花魁的料子!” “哈哈,到时候你楚癫子也能吹上几句牛逼了,花魁之师!” “还是刘爷高见!” 一旁的瘦子笑得眉飞色舞:“花魁之师……花魁之师……哈哈!” “不!你们不能带走小七!也不能带走师姐!” 苏璃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尖叫起来,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想挣脱林红袖的保护冲过去。 林红袖死死抱住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她看着步步逼近的疤脸刘和瘦猴,又绝望地看了一眼还蜷缩在炕上的楚歌,一颗心沉入了无底深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疤脸刘狞笑着,伸手就朝林红袖抓来:“给老子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沙哑却异常冰冷的厉喝响起! 不知何时,楚歌竟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的脸色依然是一片蜡黄,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如同濒死犹斗的野兽! 第5章 烂船也有三斤钉! 疤脸刘动作一顿,被楚歌突如其来的气势和眼神慑在原地。 一旁的瘦猴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疤脸刘,我问你最后一遍。” 如同将两块亘古不化的寒冰放到喉中摩擦,楚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透着刺骨的寒意,“小七在哪?” 疤脸刘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狂笑起来:“哈哈哈!楚癫子,你他妈自身都难保了,还惦记那个小哑巴?” “她年纪太小了,你当时又吹牛逼说会过来赎,我倒还没来得及给她卖出去,现在还在柴房挨冻呢。” “怎么?你还真想赎她?拿什么赎?你这破屋,还是你‘丹师’的名头啊?” 他肆无忌惮地嘲笑着,根本没把重伤的楚歌放在眼里。 楚歌没有理会他的嘲笑,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嚣张的样子刻进骨子里。 疤脸刘的笑声渐渐压低,有些尴尬地开口:“楚癫子,你又发的什么疯……” 楚歌缓缓抬起手,指向地上那片已经快要融化的白霜,又敲敲手中的破碗:“疤脸刘……” 楚歌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你叫老子什么?” “癫、癫子……你又想干嘛?” 疤脸刘被他整的有些发毛,竟觉得身上发寒,下意识地紧了紧衣服。 “原来你也知道,老子是癫子?” 楚歌狞笑一声,将手中的破碗高高举起:“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疤脸刘和瘦猴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碗中的药膏在火光下闪着碧绿幽深的光,看上去很是神秘。 “这是啥玩意……” 疤脸刘皱起眉头,他刚刚以为这最多不过是楚歌走狗屎运炼出来的什么良药,但现在见楚歌这幅有恃无恐的模样…… 莫非是什么大杀器? “你多少也算个跑江湖的,冰魄散听没听过?” 楚歌微微挑眉,声音刻意地压低:“我刚炼的。虽然材料不足,效果差了点,不过嘛……”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直直地刺向疤脸刘和瘦猴:“就咱们这些低级炼气修士,但凡沾上一点,那都是蚀骨烂肉、坐地等死……无药可解!” 疤脸刘眉头一跳。 他常年混迹底层,对这些东西多少有点了解。 眼前这玩意儿如膏似玉、异香扑鼻,倒还真有些像传说中“其形如冰、其毒蚀骨”的冰魄散。 可像冰魄散这种毒药,其实是极为罕见的。 能够无视修士的灵力天生的净化属性、造成杀伤的药物,不仅需要炼制者自身拥有一定的修为,对原材料的要求也极高——换句话说,就是性价比很低。 像楚歌这样的所谓“丹师”,估计砸锅卖铁也难凑出一份来。 对方莫不是在唬自己? 但出于谨慎考虑,疤脸刘还是向后退了两步。 “烂船也有三斤钉。” 似乎猜到了对方的想法,楚歌的笑容更冷:“别看我现在这样,老子多少还是个炼气四层的修士。” “这冰魄散,本来是我为了干大事准备的,倒也不愿意浪费在你们身上。” “你们现在乖乖滚回去,等我拿灵石来赎小七,咱们就当无事发生过。” “非要现在找老子的茬,那就一起死!” 楚歌的声音愈发高昂,拼命调动起筋脉中残存的灵力,将碗中药膏荡出一片波纹。 以他现在残存的力量,不分敌我地将碗中之物溅到众人身上,还是很轻松的。 疤脸刘脸上的刀疤剧烈地抽搐着,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不信?” 楚歌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疯狂,眼见着就要:“那就试试!” “别!别啊!” 瘦猴吓得屁滚尿流,连滚爬爬地退到了门外。 疤脸刘也猛地后退数步,撞在了门框上。 他看着楚歌那疯狂的眼神,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脚下泛起,一直蔓延到脊背。 他妈的,楚癫子真的癫了! 像他这种混人,对楚歌现在的眼神绝不陌生。 当一个人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 他上次看到这种眼神,还是那个在赌场上直接剁掉自己整根胳膊的疯子…… 这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疯子!都他妈是疯子!” 疤脸刘指着楚歌,声音都因为恐惧变得有些尖细:“你的那个小哑巴徒弟,在老子东街的后院柴房里。” “放心,我可没让人虐待她,老子还想卖个好价钱呢!但我手底下的人做事糙的很……”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莫名的有些心虚:“总之小丫头现在肯定没有饿死,也没什么大事……但别的我不保证。” “三天,老子只给你三天!三天后看不到三十块灵石,老子就把她卖到最下贱的窑子里去!” “楚癫子,你最好还是老实点,别动什么歪心思!” 他嘴上不服软,脚下却不敢再多停留一秒,生怕楚歌突然发癫暴起,玩一手玉石俱焚。 疤脸刘一把拽起吓傻的瘦猴,两人狼狈不堪地消失在风雪中。 “砰!” 被两人撞坏的破门无力地晃荡着,寒风呼啸着涌进屋内。 林红袖和苏璃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如同置身一场荒诞的梦。 师父用一碗药膏就吓退了疤脸刘? 这还是那个癫子师父吗? 楚歌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再也支撑不住,“哇”地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软倒在冰冷的土炕上,眼前阵阵发黑。 刚才的爆发和虚张声势,彻底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师……师父?” 苏璃怯生生地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 如果是放在之前,看到这个畜生师父吐血她只会暗自窃喜,可是师父这次醒来后,总觉得…… 越来越拟人了? 楚歌没有回应她。 他喘息着将视线移向手中那碗深碧色的药膏。 冰魄散当然是扯淡,自己现在根本没有条件炼制那种东西…… 他奶奶的,三天三十块灵石,疤脸刘这孙子怎么不去抢? 可小七在对方手里…… “狗日的。” 楚歌忍不住又骂了前身一句。 能把几岁的小女孩当出去,这得多畜生啊! 他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面板上。 【基础丹诀(小成):0/200】 【火候感知(微弱):1/100】。 第6章 希望 破屋内炭火将熄,门外不断涌进来的风雪更显得冰寒刺骨。 林红袖拎起地上的破被,堵上了门板上的破洞,多少算是好了一点。 楚歌彻底瘫在炕上,只觉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林红袖沉默地往火堆中添了些新柴。 剩下的柴火也早被风雪弄潮,一进火堆便升起一大捧烟雾,呛人的很。 苏璃没了破被子,蜷缩在火边瑟瑟发抖,时不时偷瞄一眼楚歌,小脸上恐惧未消,却多了浓重的困惑。 刚才师父…好像是在保护她们? 太阳这是从西边出来了? “咳…红袖……” 楚歌艰难开口,声音嘶哑,“你把碗里的药膏涂上。还有璃儿,这药膏也能治冻伤的。” 他指了指碗里剩下的深碧药膏。 林红袖身体一僵,看着那药膏,又看看楚歌蜡黄的脸。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低低应了一声:“是,师父。” 林红袖刮下一点药膏,小心地涂抹在自己手臂最深的几道伤痕上。 首先是刺骨的冰凉。 紧接着,是温暖的、伤口被抚慰的奇异舒适感,甚至连已经出现的些许疤痕都变淡了不少。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苏璃看着师姐的动作,又看看楚歌,犹豫了一下,也怯生生地刮了点药膏,涂抹在自己冻得青紫的小腿和脚踝上。 暖洋洋的感觉让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随即又警惕地绷紧了身体。 楚歌将她们的反应看的清清楚楚,倒也并不心急。 信任的建立,绝非一朝一夕。 他挣扎着坐起,从腰间皮囊里摸出最后一粒回气丹,毫不犹豫地吞下。 微弱的暖流再次涌入丹田。 【引气诀熟练度+1】 【引气诀熟练度+1】…… 他闭上眼睛,全力运转引气诀炼化这丝灵气,滋养自己干涸的经脉,同时引导胸口药膏的寒力,内外夹击,驱散脏腑内顽固的火毒。 楚歌还没傻到相信一个无赖的人品,灵石要凑,也要做好付诸武力的准备。 虽然三天的时间还远远不够回到全盛状态,但多少得恢复一点,不然太被动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内只有柴火噼啪和楚歌沉重的呼吸声。 林红袖涂完药,默默地开始继续收拾被踹烂的门板,试图用茅草将那些缝隙彻底塞住。 苏璃则小心翼翼地挪到墙角,把之前藏起来的半块冰冷馒头又摸了出来,悄悄地递给林红袖。 师姐妹小口小口地啃着,目光始终没离开楚歌。 不知过了多久,楚歌猛地睁开眼,吐出一口带着腥味的浊气。 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虚弱感减弱了一丝,胸口的闷痛也缓解了些许。引气诀的运转更是顺畅了不少。 【引气诀(小成):40/100】 【火候感知(入门):3/100】(持续感知体内寒热变化,熟练度自然增长) 有效,但是还远远不够。 至于三十块灵石那边…… 楚歌的目光扫过林红袖带回来的那半篓劣质草药。 霜线草已经用完,剩下的大多是些不值钱的。 “苦艾根”、“地衣藤”、“铁线蕨”…… 品种不好就算了,品相也都极差,灵气稀薄,在棚户区估计都卖不出几枚灵砂。 但这也怪不得林红袖。 先不说这附近的灵气浓度本就相当贫瘠,生长不出什么珍贵的药草,底层谋生活的人那么多,就算真的侥幸长出来一两株年份足的好药,也一早就被专业的挖药人刨了去。 她一个少女,能靠自己带回来这么多药草已是极为不易了。 指望直接卖这些草药赚大钱,自然是天方夜谭…… 但如果能做成碗中的药膏呢? 楚歌眉头紧锁。 前身记忆里,外围棚户区的修士穷得叮当响,购买力极低。 就算他能炼出更好的药膏,又该往哪儿卖呢…… 价格怎么定,哪怕卖出去了,又能卖多少? 这些穷逼是肯定指望不上了…… 浑然不顾自己现在也是个穷逼的事实,楚歌放肆地在脑海中蛐蛐着前身的街坊邻居们。 想要靠卖药致富,除非能接触到稍微有点购买力的群体,并且炼出一种他们不得不买、甚至愿意花大价钱买的东西! 结合面板赋予的丹诀知识和前身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楚歌的大脑疯狂运转着。 “红袖…” 楚歌的声音依旧沙哑,落到林红袖的耳中却莫名多了些温柔,“坊市里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不?或者……你可知道最近什么东西紧俏?” 林红袖正在费力地堵门缝,闻言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师父会问这个。 她思索片刻,低声道:“前些天风雪特别大,进山的狩猎队好像折了不少人……还有就是,听隔壁李婶说,她家男人的腿被雪地里的冰针蝎蛰了,肿得厉害,买不起好药,只能用火烤,疼得死去活来还有……” 她顿了顿,“黑水潭那边好像不太平,有人在大批量收购阴凝草,但是前往采药的人很多都被寒气伤了肺腑,咳血不止。” “大概就是这些了。” 楚歌眼睛一亮。 林红袖说出的这些讯息不仅详细周密,而且对眼下的局面很有用——说明她已经预先筛选过。 这些完全不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能够做到的。 夸奖的话刚到嘴边,又被少女提防的眼神劝退。 今天自己已经表现得够奇怪了,再美言相加,会不会反而让对方觉得自己在动歪心思? 唉,想要夸夸自己的好徒弟都不行,真是令人心寒…… 罢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只要时间够长,这几个小家伙一定能发现她们的师父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好人的! 楚歌无奈地将注意力挪回红袖方才所说的那些话里。 风雪冻伤、冰针蝎毒、阴寒入体? 嘶,这是瞌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啊! 眼下这个季节,棚户区修士最常见的麻烦无非就是外伤和各种寒毒。 他们之所以会选择硬抗,无非是因为昂贵的、效用好的丹药买不起,便宜的又只是聊胜于无,不如把钱省下来——可是自己的丹药不一样! 虽然材料只是最低级的霜线草,但在【火候感知】和【基础丹诀小成】的加持下,药效远超普通药农的土方,对驱散寒毒、缓解外伤堪称奇效! 这对他们很多人来说,甚至是能救命的东西啊! 自己先前为棚户区修士的购买力低而发愁,其实是陷入了思维误区里——再贫困的人,也会为刚需付费! 楚歌看向碗里剩下不多的深碧药膏,又看看角落里那半篓劣质草药。 【基础丹诀小成】带来的药理知识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苦艾根:性苦寒,有微弱镇痛之效。 地衣藤:质地粘稠、性质温和,可用来中和部分药草间相悖的性质。 铁线蕨:质地坚韧、富含生机,有助于伤口的恢复。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楚歌心中悄然成型。 他决定改良配方,降低成本的同时扩大产量,用最低廉的药材,炼制出针对这些伤痛最有效的药膏! 第7章 又成了! “红袖,璃儿…” 楚歌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翻腾,“把所有的苦艾根、地衣藤和铁线蕨都挑出来,洗净、捣碎。” “越细越好!” 林红袖和苏璃再次愕然。 师父又要炼药? 他到底哪来的精力? 而且这些破草根,又能炼出什么? 看着楚歌眼中那不容置疑、又隐含着一丝热切的神色,林红袖莫名地有些恍惚。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沉默地走向药篓。 苏璃犹豫了一下,也放下手中的馒头,像只小团子似的蛄蛹过去帮忙。 尽管心中还充满疑惑,但楚歌言语中的真诚与急切,她们还是能感受到的。 况且,“小七”两个字也像沉重的石块一样压在她们的心头。 她们想要救出小七,就只有相信师父。 最起码,师父他刚刚做到了。 哪怕也是为了他自己,师父刚刚是真真切切地从疤脸刘手下保住了他们。 也许…也许师父这次真的不一样。 楚歌挣扎着挪到火炉边,将那个破碗小心地放在尚有温热的炉灰旁保温。 他将手指探入碗中,感受着药膏细腻清凉的触感。 楚歌集中精神,尝试去感受碗中药膏,以及身边万物的“火候”。 炉灰的温度、空气的流动、以及碗中药膏状态每时每刻的细微变化…… 虽然还是很模糊,但是比最开始时已经清晰了太多。 【火候感知熟练度+1】 “可行。” 楚歌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药膏中的药性,完全可以被现有的材料进一步提升。” “红袖、璃儿……快一些。” 他们现在确实没什么时间了。 林红袖和苏璃闻言一震,纷纷加快了捣药的速度。 很快,一团颜色驳杂、气味怪异的草泥混合物就被送到了楚歌面前。 楚歌凝神静气,再次调动起体内微薄的灵力。 这一次,他感觉比之前顺畅了一丝。 他伸出右手,轻轻地将手指探入草泥。 【基础丹诀熟练度+1】 【火候感知熟练度+1】…… “嗯,这样的程度应该够用了。” 楚歌小心翼翼地将碗里仅剩的一点深碧药膏又刮出小半,混入眼前那团杂色的草泥中。 炭火噼啪,映照着楚歌专注而苍白的侧脸,以及两个徒弟带着困惑、紧张和一丝微弱期待的眼神。 破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刺鼻的草药味混杂着炭火气不断涌出,钻入鼻腔。 林红袖和苏璃捣出的那团杂色草泥颜色暗沉、质地粗糙,还散发着一股土腥和苦涩混合的怪异气味,怎么看也不像什么好东西。 而破碗中仅剩的小半团深碧色药膏却质地温润、散发着清冽微苦的幽香,相比之下,如同淤泥中的明珠。 而楚歌现在想做的,却是用前者去提升后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激着灼痛的肺腑,却也让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楚歌右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悬在那团混入了药膏的杂色草泥之上。 【火候感知】全力开启! 他集中全部心神,努力去感知这团混合草泥的温度与“火候”。 “璃儿,将火拨旺一点,但…别太猛。” 楚歌轻轻吩咐道。 苏璃愣了一下,搞不懂为什么草泥分明不在火上,师父却要拨动炭火。 一旁的林红袖沉默不语,只是小心翼翼地用一根细柴拨弄起炭火。 几颗火星溅起,火苗稍稍蹿高了些,散发的热量明显增强。 楚歌立刻捕捉到了空气中温度的变化! “够了,够热了……”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那种模糊的“热感”比之前又清晰了一丝! 他的右手指尖缓缓落下,并未直接触碰草泥,而是悬停在草泥上方寸许。 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灵力,如同最纤细的丝线,从他干涸的经脉中艰难挤出,凝聚于指尖,再缓缓向下渗透,尝试去包裹、安抚那团杂乱的草泥。 【基础丹诀熟练度+1】 【火候感知熟练度+1】…… 一股股微弱却清晰的信息流涌入脑海:草泥中各种药材纤维的纠缠、苦艾根蕴含的镇痛因子、地衣藤的粘稠、铁线蕨的坚韧…… 以及它们彼此之间混乱无序、甚至隐隐冲突的药性! 如果有一个丹师在旁边,一定会被楚歌的行为惊掉下巴。 因为他在做的,是一件外行中的外行都不会尝试的事情…… 是个人都知道,每种草药都会有自己独特的药性。 但凡要炼药,就不得不考虑这些药性之间的冲突。 如果只是不管不顾地将什么药材都扔进来,只会事与愿违,甚至炼出剧毒的东西来。 而楚歌现在想做的,就是完全忽视掉“药性”之间的冲突,只通过“火候”的掌握,来强行将所有草药的功效都压榨到一起! 如果能做到的话,最起码在这个档次的疗伤药膏里,它就是“完美”的。 可是丹药一道,哪有完美! 他楚歌一个区区的炼气四层修士、一个连门槛都没跨过去的“丹师”,又怎么敢的? 这就像在指挥一群毫无纪律、互相敌视的散兵游勇,去打一场无比艰难的仗! 赢了就可以拥有一切——可是,真的能赢吗? 楚歌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胸口闷痛加剧,眼前阵阵发黑。 无论是强行调动灵力、还是这种高强度的注意力集中,对他当下的重伤之躯都是极大的负担。 但他全然没有退意,只是咬紧牙关,眼神死死盯着草泥,仿佛要将它彻底看透、看穿!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丝微弱的灵力,如同最精密的梳子,梳理着草泥中混乱的药性。 同时他左手拿起青木棍,将其尖端在碗沿残留的药膏上极其轻微地蹭了一下,只沾染上米粒大小、微不可察的一点碧色。 带着一丝决然,他将这一点碧色拾起,如同最珍贵的引子,点在杂色草泥的中心! “嗡……” 就在那一点深碧触及杂色草泥的瞬间,楚歌通过【火候感知】和灵力丝线,清晰地感知到了草泥内部的剧烈变化! 深碧药膏蕴含的精纯寒性药力,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混乱的草泥中扩散开来。 所到之处,原本互相冲突、杂乱无章的药材成分,都被无形的力量震慑,灵力丝线趁机将这些杂乱不堪的药性彻底梳理! 但这过程就好比在螺蛳壳里做道场,极为精细,不能出一点差错。 楚歌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血丝。 他强忍着识海的眩晕,将【火候感知】催动到极致,灵力丝线则疯狂地调整、引导、平衡着草泥内部狂暴的药力冲突! 【基础丹诀熟练度+1!+1!+1!…】 【火候感知熟练度+1!+1!…】 面板上的熟练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跳动! 巨大的压力下,楚歌对药性融合、冲突化解的理解在飞速加深,他对火候变化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 “不够!还差一点!” 楚歌在心中咆哮。 还是得找到那个平衡点!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猛地将右手指尖向下压去,直接按在了剧烈翻滚、温度开始异常升高的草泥中心! “滋啦!” 一股混合着焦糊和奇异药香的白气腾起! 楚歌的手指如同被烙铁烫到,剧痛钻心。 一股更庞大、更精纯的灵力反馈,顺着指尖的灵力丝线猛地逆冲回他的经脉! “噗!” 楚歌再也忍不住,一大口黑血喷在炕沿,眼前金星乱冒,几乎晕厥! “师父!” 苏璃吓得尖叫出声。 林红袖也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 就在这濒临失败的瞬间,楚歌却……看见了。 草泥内部,那狂暴的药性与混乱的结构,达成了某种无比微妙的平衡! 就是现在! 最完美的“火候”! 他再度伸出手指,从筋脉中压榨出最后一丝灵力,如同最后一根定海神针! “给老子凝!” 楚歌嘶哑低吼,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叮!基础丹诀(小成):50/200】 【叮!火候感知(入门):15/100】 【引气诀(小成):45/100】 伴随着面板的提示音,那团原本颜色驳杂、翻滚不休的草泥,骤然安静下来,颜色也不再是暗沉杂乱,而是变成了一种温润均匀的灰绿,质地也变得更加细腻粘稠,散发出一种清苦中带着回甘、并隐隐透着一丝冰凉气息的异香! 成了!又成了! 第8章 成麻了! 楚歌瘫软在炕上,浑身被冷汗浸透,胸口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但疲惫到极点的脸上,却扯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笑容。 成了成了又成了,成麻了! 在极限的压力下,他方才不仅炼成了药膏,基础丹诀和火候感知的熟练度更是暴涨,连引气诀都在极限的压榨下有所精进! 更重要的是,刚才那狂暴药力逆冲回经脉的瞬间,虽然带来了剧痛和吐血,却也如同一次粗暴的冲刷,将他脏腑深处那些顽固的、导致灵力运转不畅的火毒淤塞,强行冲开了不少。 虽然境界上没有提升,但他恢复灵力的速度,总算加快了! “红袖…” 楚歌喘息着,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屋里还有些干净的油纸,你将这些药膏分装一下。” “弄的时候小心点…别碰太多到自己肌肤上。” 他指了指温润的灰绿色药膏。 林红袖看着那团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药膏,又看看炕上气息奄奄、嘴角染血却眼神明亮的楚歌,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她沉默地点点头,没有多问一句,立刻在屋内翻找起来,动作比之前快了几分。 苏璃则是有些呆呆地看着楚歌,眼睛都瞪大了。 (o_O)! 刚才师父…好像是为了炼药才吐血的? 他拼命炼这个…是为了救小七吗? 难道师父真的变成好人了?! 小女娃紧紧攥着破旧的衣角,小小心灵里那根深蒂固的恐惧坚冰,悄然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璃儿你发什么呆呀,赶紧也过去帮忙!” 楚歌见她愣在原地,便不明所以地开口催促。 哼,果然还是那个喜欢使唤人的坏师傅。 再也不信你逗了! 小团子气鼓鼓地转过身去,蛄蛹到自己师姐身旁。 楚歌自然不知道这小家伙心里的弯弯绕,只是闭上眼睛,一边忍受着身体的剧痛和虚弱,一边默默运转引气诀。 果然,虽然灵力依旧微弱,但运转时,胸口几处原本滞涩难通的节点,阻力小了不少。 灵力流过的速度,明显变快了。 【引气诀熟练度+1】 对此刻重伤的他来说,这个好消息如同在沙漠中见到了一滴甘露。 虽然无法立刻改变局面,却让他看到了一种、除了老老实实攒灵石以外,新的可能! 但灵石也还是得赚……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看向正在小心翼翼地分装着灰绿药膏的林红袖,以及旁边一边帮忙、一边不时偷瞄自己的苏璃。 楚歌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林红袖身上。 现在的自己,只能相信这个看起来沉稳隐忍的大徒弟。 就好像她们只能相信自己一样。 破屋外的风雪似乎小了些,但无形的寒意依旧砭人肌骨。 不知不觉间,竟是已经过了一夜。 冬日的朝阳远不够强盛,但多少也能带来一丝暖意。 破屋内,灰绿色的“寒玉膏”被一份份分装好,清苦微凉的气息弥漫。 寒玉膏是楚歌现编出来的名字,很是糊弄。 但是名字不重要。 他靠在炕沿,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明锐利,气息也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红袖。” 楚歌的声音虽然沙哑,却透着一种沉静的力量,“你带上这些药膏,出门去。” 林红袖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楚歌,眼中有些疑惑。 “你去泥腿巷,找一个叫李大脚的人。” 楚歌尽量做到让自己的话语简明扼要:“他手下多是矿坑冰河的苦力,眼下这个风雪天,受伤、被冰蝎蛰的都不会少。” “咱们的寒玉膏对他们很有用。” “还有……” 他目光微凝,“黑水潭那边寒气伤肺的人,李大脚消息灵通、路子广,多少能联系上一些。” 前身有一次醉酒,歪打正着用一包劣质药粉帮捕猎归来的李大脚止过血,有那么点微末的交情。 现在,正是兑现这份交情的时候。 林红袖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楚歌的用意。 “告诉他,这是楚癫子刚弄出来的寒玉膏。” 楚歌继续道:“专治寒毒、冻伤、蝎毒蛰伤、阴寒入肺引发的肿痛咳血。让他找几个症状最明显、最信得过的手下,或者他知道的黑水潭那边的伤者,免费试用!” “效果好的话,灵砂……他们看着给!” 灵砂是比灵石更低一级的交易货币,一百枚灵砂中所蕴含的灵力大致能和一块灵石齐平。 棚户区平常发生的大多数交易,都只需要用到灵砂。 由此可见疤脸刘张嘴要三十块灵石,到底是有多贪了。 尽管前身留下来的记忆碎片里,关于他拿小七抵了多少债这一块已经很模糊了,但楚歌可以确定,总计绝对不会超过十一块灵石。 沟槽的前身,沟槽的疤脸刘…… 想到这里,楚歌又被气得有些牙痒痒。 “免费试用?价格随意?” 林红袖和苏璃都有些愕然。 “对,免费试用,价格随意。” 楚歌微微一笑,语气斩钉截铁:“李大脚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做对他手下好,也知道怎么做能让他自己得利。” “他只要试过就知道,整个棚户区,除了我以外……” “不会再有人能拿出来这样的药。” “所以我相信他报回来的,不会是一个离谱的价格。” “他分发、他担保,抽多少成我们不管,别太过分就行。” “但红袖你记得跟他强调,我们只收灵砂和灵石,不接受任何形式的以物换物!” 楚歌的眼中精光闪烁:“告诉他,我楚癫子重伤等钱救命,只要灵砂!” “还有……你出门前先将寒玉膏塞一份给隔壁李婶,就告诉她,这东西可以帮到她的丈夫。” “就当是报答以前她照顾过你们的恩情。” “如果信不过我……就算了。” 林红袖闻言有些诧异,差点没有按耐住自己好好观察一下楚歌的欲望。 师父竟然会感激隔壁李婶照顾过我们? 他不是最讨厌多管闲事的人吗…… 林红袖只觉得好像有什么,那股子疑虑被压下了大半。 她用力点头:“明白了,师父!我这就去!” 她将药膏仔细藏好,紧了紧破袄,深吸一口气,推开破门,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屋内,只剩下楚歌和苏璃。 “师父…疤脸刘的人会不会盯着师姐啊?” 苏璃小声提醒,圆乎乎的小脸上满是忧虑。 “不至于,他没这个脑子。” “再说,就算他们发现了我们想干什么,也不会横加阻拦的。” “毕竟我们卖药,也是为了凑钱还他们。” 楚歌闭上眼,全力运转引气诀。 胸口那丝淤塞被冲开后,灵力恢复的速度大约来到了全盛期六成。 等待林红袖的消息时,他也在争分夺秒地恢复。 时间就这样在焦灼中流逝。 苏璃看着缭绕的烟雾,默默地向火堆中填柴。 她不时看向门外,又看看盘坐的楚歌。 终于,门外传来了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 “吱呀!” 门被推开,林红袖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 她脸色冻得发青,胸口剧烈起伏,但那双麻木疲惫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师父,成了!” 第9章 真正的计划开始! 林红袖的声音带着激动。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怀里层层包裹的破布,露出一个鼓鼓囊囊、沉甸甸的粗布小袋子。 袋口没有系紧,几粒灰扑扑的灵砂从缝隙中滚落出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红袖连忙将这几粒灵砂拾起塞回袋内,口中语速极快:“李大脚他们信了,全信了!” “他手下正好有两个被冰蝎蛰了腿,肿得跟水桶似的,疼得直打滚。还有一个是给黑水潭那边背矿石的,寒气入肺,咳得直不起腰……李大脚当场就给他们用了!” 她喘了口气,眼中光芒更盛:“那被蝎子蛰的,涂上没多久,肿就消下去一圈,喊疼的声音都小了。” “那个咳血的,李大脚让他含了一点药膏在嘴里,他说一股凉气顺下去,胸口那股火辣辣的疼都轻了,当场就不怎么咳了!” 这药膏毕竟是楚歌硬生生将种种药性糅合在一起搓出来的,能够内外两用并不稀奇。 “泥腿巷都炸锅了!李大脚当机立断,把剩下的药膏都分给了几个症状最重、资历也最老的伙计试用。” “结果…效果都好得出奇!” 说到后面,林红袖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难得的颤抖:“这是他们凑的灵砂,李大脚自己还添了十枚。” “一共…一共四百三十七枚!” 她将沉甸甸的粗布袋捧到楚歌面前。 袋子里的灵砂相互碰撞,发出哗啦啦的诱人声响。 四百三十七枚灵砂,相当于四块灵石外加三十七枚灵砂! 这在棚户区,绝对是一笔巨款! 一笔甚至远远超出楚歌此时预期的巨款! 楚歌看着那袋灵砂,眼中精光转动。 他拿起布袋掂量了一下,心中稍定。 但这还远远不够! 第一步成功了,寒玉膏的口碑也打出去了。 那么接下来…… 他目光扫过角落那半篓剩下的劣质草药,又看了看林红袖和苏璃。 “红袖,你做得很好。” 楚歌沉声道,“现在你和璃儿一起,把这些剩下的苦艾根、地衣藤、铁线蕨全部处理干净!” “还是跟之前一样,捣得越细越好!” 他仰起头,眼中燃烧着决然的火焰。 “我们再炼一批大的!” 口碑已开,需求已见,现在要的是产量! 林红袖和苏璃看着楚歌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斗志,感受着那袋灵砂沉甸甸的份量,心中那近乎无边的绝望似乎被撬开了一道口子。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扑向那堆草药,动作比之前又麻利了数倍。 “对了……” 看着闷头捣药的林红袖,楚歌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让你去找隔壁的李婶,她怎么说?” 少女的身形顿了一下,声线依旧沉稳:“她表情有点怪,但是还是把东西收下了。” “她让我跟你说……谈不上什么照顾之恩,只是看到几个女孩子这样,难免会心疼。” 楚歌看她的表情有些微妙,就知道李婶说的话绝对没有这么温和。 但是不管怎么样,东西收下了就好。 还人情是一方面,李婶的丈夫在前身的印象里,算是棚户区比较厉害的体修了。 结个善缘,以后未必没用。 破屋外的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小七在的柴房里,多半是寒冷依旧…… 三天之期,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 楚歌拄着青木杖站起身,感受着体内不再虚弱的力量。 他看着忙碌的徒弟们,又看了看手中的灵砂袋。 赚这些灵砂,可不是为了老老实实地交给疤脸刘。 从一开始,楚歌就不会把希望赌在这种人的信誉上。 三天?三十块灵石? 倘若自己到时候还是没有反抗的力量,就算真的凑够了灵石,又怎样? 而现在有了这些灵砂,他就能为救小七创造一丝新的可能! “红袖、璃儿,继续处理草药,按之前的比例配好。” “等我回来!” 楚歌抓起灵砂袋,不容置疑地吩咐。 他拄着沉重的青木杖,脚步不再虚浮,异常坚定。 “师父…您去哪?” 林红袖忍不住问道,眼中有些担忧。 而苏璃面上的惊恐之色更甚,凤眸中藏不住一点心思:“坏师父,不会又要把我们卖了吧?” “只是去街上买点东西。” 楚歌头也不回,身影消失在风雪中,“你们守好家。” “家……吗?” 林红袖看着楚歌消瘦挺拔的背影,只觉得有些迷茫。 如果是放在一天前,她绝对不会觉得自己所处的这间小破屋是“家”。 可现在,她竟然没有觉得对方口中的称呼特别怪异。 外围棚户区只有一条勉强算得上“街”的地方。 楚歌的目标也很明确。 “回春堂”。 这家连正经药铺都算不上的小店,是棚户区唯一能买到稍微珍贵些药材的地方。 店主是个眼神浑浊、一脸刻薄相的老秃头,有气无力地趴在柜台上。 楚歌无视了周围几道若有若无的窥视目光,径直走进店门。 一股混杂着霉味和陈药气息的异味扑面而来。 “哟,这不是楚癫子吗?还没死透啊?” 柜台后干瘦如柴的老店主抬起眼皮,话语中满是阴阳怪气。 棚户区就这么大,发生了什么自然都知道。 楚歌懒得废话,直接将那袋灵砂“哗啦”一声倒在柜台上,沉声道:“买药!” 老店主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贪婪地盯着那堆灵砂:“要什么?太贵的你可买不起!” “冰髓草三株,火纹石一块,阴凝草粉末一钱。” 楚歌报出早已想好的清单。 这三样,都是他根据前身记忆和面板知识,精心挑选出来的。 “冰髓草?” 老店主愣了一下,随即嗤笑,“楚癫子,你想冻死自己不成?” “那玩意寒气入髓,练气中期的体修都不敢乱用!火纹石倒能取暖,至于阴凝草粉末…怎么,你想炼毒?” 他双眼微眯,变得有些警惕。 说起来,楚癫子现在好像是跟之前不太一样了,总感觉多了股精神气…… “少废话!卖不卖?” 楚歌声音冰冷,青木杖的尾端重重顿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老店主被楚歌眼中的厉色慑了一下。 他从来没见过前身有这样的眼神。 老秃头又看了看那堆灵砂,最终还是没抵挡住诱惑:“卖!当然卖!” “冰髓草,四十灵砂一株。火纹石一百灵砂一块,阴凝草粉末…九十灵砂一钱!” “一共三百一!” 楚歌毫不犹豫地数出相应灵砂,一把推过去。 时间紧迫,他没工夫讨价还价。 拿到药材,楚歌迅速返回破屋。 林红袖和苏璃已经将第二批辅药处理成草泥。 “关门,守好,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别出来!” 还没等姐妹俩露出欣喜的神色,楚歌便无比凝重地对两个徒弟交代完,拿着药材和青木杖走进了里间。 说是里间,也不过是强行在屋内隔出的、极为狭窄的一个灰暗角落,是前身需要独处、攻读丹学典籍时才会把自己关进来的地方。 除此之外,更多的时候用来关三姐妹的禁闭。 林红袖和苏璃相互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都没有说话。 而里间内,楚歌深深地一口气。 计划的关键一步,开始了! 第10章 雪夜营救 说到底,那场送走前身的炸炉对现在的楚歌来说,并不一定是坏事。 每年撞大运的那么多,谁也不知道如果前身没有腾出这个空,楚歌会在哪里当孤魂野鬼。 唯一的后遗症,就是现在仍在阻塞筋脉的火毒。 但活人总不会被尿憋死——更何况坐拥面板带来的、海量的药理知识的楚歌。 他之所以要购入火纹石和冰髓草,就是要利用冰火相激,来疏通经脉! 楚歌先将那块拳头大小、温热的火纹石握在左手中,便有一股暖流顺着手臂缓缓渗入体内,滋养着冰冷的经脉。 他右手拿起一株寒气森森、如同冰雕的冰髓草,慢慢运转起引气诀,小心翼翼地从中引导出一丝精纯刺骨的寒性药力,缓缓注入胸口残留火毒淤塞最严重的区域。 这还是因为先前的高强度炼药已经冲开一丝阻碍,否则他连这种尝试都做不到。 在全力展开的火候感知加持下,这股寒力在体内运转的速度和路线可以说是精准到了极致。 那句话怎么说的? 精准与否,就是屠宰与手术的区别。 “滋…” 那股极寒与体内残留的火毒碰撞瞬间,如同冷水浇入滚油。 楚歌闷哼一声,全身剧颤,体表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脸色变得青紫交加,痛苦无比! 但与此同时,那顽固的火毒淤塞在这冰火极致的对冲下,如同被洪水冲击的堤坝,开始剧烈松动、崩解! 【引气诀熟练度+1!+1!+1!…】 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发运转,疯狂冲刷着被冰火之力冲击松动的经脉淤塞。 “就是现在!” 握住火纹石的左手狠狠一捏,将其中的那抹暖流大力引入体内,刺激着筋脉。 原本已经开始出现萎缩迹象的筋脉在其刺激下,开始舒展、恢复,久违的灵力再次在其中奔涌! 剧痛伴随着难以言喻的舒畅感传来,炼气四层的实力不仅彻底恢复,甚至还更甚于往昔! “呼……” 楚歌及时放下火纹石,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他的体表温度此时极高,浑身上下都蒸腾起浓郁的白雾。 修为已经尽复,他想做的却远不止于此。 楚歌的眼中精光爆闪,面上闪过一丝狰狞。 他猛地将剩下的两株冰髓草和那一钱阴凝草粉末混合在一起,用刚刚恢复的灵力粗暴地将这些药材碾碎、融合! 一捧极其阴寒的深蓝色粘稠液体出现在他掌心,看上去就有些令人生畏。 “哼!” 楚歌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将这深蓝色的液体化开,均匀地涂抹在自己裸露在衣物外的脸部、脖颈、以及手臂皮肤上! “嘶——!” 难以想象的极寒和麻痹感席卷全身。 仿佛同时有一万根银针戳了上来,又好像是以自己的身体为导线,接通了万伏高压电! 楚歌突然这么做,自然不是为了单纯的自虐。 涂抹了药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浮肿、布满诡异的冻疮和青黑色脉络,如同冻伤后又中了剧毒。 他整个人的体态也因为这刺骨的痛苦和麻痹,变得佝偻僵硬、步履蹒跚,甚至面部也都被大片的冻疮和阴影覆盖,完全看不出五官。 更关键的是,他体内刚刚恢复的灵力波动,也被彻底掩盖。 老秃子只知阴凝草是剧毒之物,却不知其所以然。 它与生俱来的噬灵特性对于灵力储备本就微薄的低阶修士来说,自然是剧毒。 可如果是对于修为深厚的高级修士来说,这种特性反而能开发出很多妙用,可以用来遮掩灵力波动和气息,是扮猪吃虎的不二法门。 楚歌虽然不是什么高级修士,没有那么深厚的修为,却有着大部分高级修士也未必掌握的丹道知识——比如冰髓草可以用来调和阴凝草的药性,降低它吞噬灵气的速度,从而让修为只有炼气四层的他也能驾驭。 如此一来,此刻的他在任何同阶修士的感知中,都只是一个寒气入髓、濒临死亡的可怜老登,灵力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接着看家,安心等我回来。” 楚歌轻轻地从后窗一跃而出,只给两个小家伙留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苏璃牵着林红袖的衣角,愣愣地看着里间的方向。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继续着手上的活。 深夜,风雪稍歇。 一个佝偻着背、满脸青紫冻疮的拄拐病鬼,一步三晃地出现在寒烟坊的东街。 他浑身散发着行将就木的气息,偶尔还会剧烈地咳嗽几声,仿佛随时都要倒下。 疤脸刘的杂货铺后院,柴房外。 守夜的喽啰正抱着胳膊缩在角落里打盹。 看到这个靠近的老病鬼,他嫌恶地皱了皱眉,张嘴呵斥道:“臭要饭的滚远点!别死在这儿,晦气!” “咳咳…行、行行好,给…给点热乎的……” 老病鬼的声音嘶哑模糊,带着些垂死的颤音,好像下一秒就会不省人事一般。 他拄着拐杖,艰难地又靠近了几步。 “妈的,听不懂人话是吧?” 瘦喽啰不耐烦地站起身,准备动手驱赶。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那原本病恹恹拄着棍子的老病鬼眼中寒光乍现! 沾满了阴凝草粉末的青木杖如同毒蛇出洞般精准、迅速、狠辣,瞬间点向对方的脚踝。 “呃!” 瘦喽啰只觉脚踝一麻,一股强烈的麻痹感瞬间席卷半身,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身体僵直着就要倒下! 楚歌贴上身去,顺势一勾一绊,瘦喽啰便无声无息地瘫软在地,彻底失去意识。 整个动作干净利落地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没有发出任何大的声响。 楚歌迅速摸出从对方身上搜到的钥匙,打开冰冷的柴房铁锁。 柴房内,小猫般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里,身上只裹着单薄的破布,小脸冻得发青,嘴唇乌紫,身体不住地颤抖。 正是小七!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静,惊恐地抬起头,却看到一张布满青紫冻疮的陌生面孔。 “别出声,我是师父!” 小七闻言一愣,双眼中马上盈出一抹泪光。 见她这幅模样,楚歌心中一痛,但不敢耽搁。 他一把抱起轻若无物的小丫头,转身就走,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巷道中。 整个营救过程,不到半炷香时间。 第11章 兴师问罪,狠宰肥羊 翌日清晨。 风雪初停,天色阴沉。 疤脸刘的杂货铺刚开门不久,一个身影就拄着沉重的青木杖,一步一喘、剧烈咳嗽着闯了进来。 正是用火纹石恢复了本来面目的楚歌。 他的身后,则跟着满脸紧张、却强自镇定的林红袖和苏璃。 “疤脸刘,给老子滚出来!” 楚歌手中青木杖重重顿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柜台上的瓶瓶罐罐直晃。 疤脸刘正叼着烟斗和瘦猴在柜台后算账,闻声抬头,看到是楚歌,三角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惊疑和忌惮。 但下一秒,又被习惯性的凶狠所取代:“楚癫子,你他妈还没死?大清早嚎什么丧?” “少废话!” 楚歌“咳”出一口带血丝的唾沫,指着疤脸刘怒道:“灵石老子凑齐了,三十块,一个子不少!” “小七呢?把人给我交出来!” “凑齐了?” 疤脸刘和瘦猴都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贪婪和怀疑的神色。 三十块灵石,这穷鬼这就凑齐了? 怎么可能,这才多久啊! “哼!别是在吹大气吧?” 疤脸刘叼着烟斗,慢悠悠地踱出来,上下打量着拄着棍子、气息虚弱的楚歌,眼中忌惮稍减,贪婪更盛,“灵石呢?先拿来验验!” “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来唬老子?” 楚歌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林红袖。 林红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将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放在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疤脸刘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抓。 “慢着!” 楚歌青木杖一横,挡住疤脸刘的手,“先把人交出来。等我们见到小七,灵石你直接点好拿走!” “我楚癫子虽然疯,可不是傻子。” “我如今修为大损,直接把灵石交到你疤脸刘的手上,岂不是在赌你的良心?” “你有多少良心,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这倒是大实话。 哪怕是疤脸刘自己,也没有出声反驳。 他就算再厚脸皮,也很难说出自己是一个有良心的人。 疤脸刘看着那鼓鼓囊囊的灵石袋子,又看看楚歌笃定的样子,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贪婪还是马上压过了警惕。 量他楚歌一个废人也翻不了什么天! 疤脸刘朝瘦猴使了个眼色:“去,把那小哑巴带出来!” 瘦猴应了一声,转身跑向后院。 铺子里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楚歌压抑的咳嗽声。 疤脸刘眯着眼,烟斗在嘴里吧嗒着,目光在楚歌和林红袖、苏璃身上扫来扫去,似乎在盘算什么。 林红袖和苏璃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通往后院的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刘…刘爷!不好了!” 瘦猴连滚爬爬地冲了回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小、小哑巴…不见了!柴房锁被撬了!” “看守的阿三晕倒在门口,我摇了半天他才爬起来……” “什么?!” 疤脸刘猛地跳了起来,平日里分外爱惜的烟斗掉到地上也顾不得捡了。 他一把揪住瘦猴的衣领,目眦欲裂,“不见了?!谁干的?!” “不…不知道啊!” 瘦猴吓得魂飞魄散。 “阿三只说,他昨晚看到了一个快死的老头儿……” “然后呢?” 疤脸刘瞪大了眼睛:“我问你然后呢?!” “那老头越走越近,然后……他就倒地上了。” 瘦猴的面上满是颓唐:“再然后,就是我过去把他叫醒了。” “疤脸刘!” 不等疤脸刘发作,楚歌的怒吼便如同惊雷般炸响。 他猛地一拍柜台,脸色因为愤怒而涨红,青木杖直指疤脸刘的鼻子:“好你个无赖,原来是在这等着老子呢!” “说什么三天之期,原来是早就把人给弄丢了!” “或者…根本就是你们监守自盗,把小七给卖了吧?” “要不是老子提前来了,是不是就准备关门装死了?” “快老实交代,你们给小七卖哪儿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把疤脸刘和瘦猴都吼懵了。 “你…你放屁!” 疤脸刘气得浑身发抖,“老子什么时候卖她了!她昨晚还好端端地在柴房躺着呢,我怎么知道……” “证据呢?!” 楚歌步步紧逼,双眼中满是狠厉:“我的人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人没了,连个屁都给不出来?” “不是你们干的……那还能是谁?!” “我看就是你见钱眼开,看小七值钱,提前把她卖了!” “刚刚竟然还想吞了老子的赎金……你这杂碎!” “老子跟你拼了!” 楚歌状若疯狂,抄起沉重的青木杖,作势就要朝疤脸刘砸去! 林红袖和苏璃也被楚歌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到,但她们瞬间便反应了过来。 林红袖立刻上前一步,红着眼睛尖声道:“还我师妹!你们把我师妹还来!” 苏璃也带着哭腔喊叫到:“还我们小七!” “小七她……还不到九岁啊!” 人的天性就是爱看热闹的。 这样的动静,自然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棚户区居民,围着众人指指点点。 疤脸刘被楚歌的疯狂气势和周围的目光逼得连连后退,百口莫辩。 他当然不在乎什么所谓好名声,可哪怕是下九流的生意,那也是生意。 做生意,就得有最基础的信誉。 眼下的情况是楚癫子确确实实凑够了钱,而他疤脸刘也确确实实交不出人。 如果就这样糊弄过去,他以后都别想在这棚户区直起腰杆子…… “楚…楚哥!误会!天大的误会!” 疤脸刘瞬间怂了,连忙摆手,“人…人真不是我卖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丢的啊!我下面的人……不也被人暗算了吗?” “暗算?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自己演的苦肉计?!” 楚歌青木杖杵地,剧烈地咳嗽着,一副气急攻心的样子,“我不管!小七是在你手上丢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今天不给我个交代,老子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拉你垫背!老子说到做到!” 他眼中闪烁着真正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光芒。 疤脸刘看着楚歌这副随时可能同归于尽的架势,再想到上次对方口中的剧毒,冷汗涔涔而下。 楚癫子好歹是个四层的修士,比自己在棚户区混的还要久…… 谁知道他有没有底牌? 疤脸刘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今天不出血,怕是过不去了。 楚歌不敢赌他的良心,他也不敢赌楚歌会不会跟自己拼命。 “赔!我能赔啊!” 疤脸刘咬着牙,肉痛无比,“楚哥,消消气!人是在我这丢的,我认栽!你说…你说我怎么赔,你能消消气?” 他只想赶紧打发走这个瘟神。 楚歌喘着粗气,死死盯着疤脸刘,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四十灵石。少一个子,我就当场烧了你这铺子!” “四十?!” 疤脸刘和瘦猴失声尖叫,这简直是抢劫! “怎么?嫌多?” 楚歌眼中寒光一闪,青木杖微微抬起,沾着泥污的尖端似乎泛着点点幽光。 疤脸刘看着楚歌那无比疯狂的眼神,心头升上来一股寒气。 四周围观的人总算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都悄声议论起来,都觉得这疤脸刘简直毫无下限,人都弄没了还不愿意赔。 他脸色变幻反复,像开了个染料厂一般。 最终疤脸刘还是哭丧着脸一跺脚:“给!我给!算老子倒霉!” 他肉痛无比地钻进里间,磨蹭了半天才拿出一个小布袋,数了又数后,极其不情愿地丢给楚歌。 楚歌一把抓过,掂量了一下,确实很有分量。 里面有零有整地混着灵石和灵砂,光灵石就有三十来块。 就算疤脸刘耍手段克扣,也少不了太多。 他冷哼一声,将装着灵砂的袋子也收了回来,目光如刀地剜了疤脸刘一眼:“小七我自己会去找。” “要是让我知道小七是被你卖了……哼!” “红袖,璃儿,我们走!” 他拄着青木杖,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带着两个徒弟昂首走出了杂货铺。 林红袖和苏璃紧紧跟在后面,看着楚歌那并不高大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师父竟然真的做到了! 不仅凑齐了灵石,还提前救出了小七,最后更是反咬一口,从凶神恶煞的疤脸刘身上,硬生生撕下了一大块肉! 这真的是她们认识的那个只会打骂、酗酒、成日里窝窝囊囊、疯疯癫癫的师父吗? 第12章 丹盟来客 寒风卷着零星的雪沫,扑打在楚歌三人脸上,却吹不散心头那股滚烫。 林红袖和苏璃紧跟在楚歌身后,脚步急促,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直到彻底拐出东街,钻回那条僻静肮脏的小巷,远离了杂货铺和那些探究的目光,紧绷的弦才稍稍松弛。 “师父……” 林红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看着楚歌手中那沉甸甸、象征着一笔横财的灵石袋,又想起方才楚歌在铺子里那副疯狂狠厉的模样,只觉得眼前这个师父熟悉又陌生,仿佛笼罩在一层迷雾里。 苏璃更是小脸煞白,紧紧攥着师姐的衣角,凤眸里残留着惊悸,却又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懵懂向往。 师父刚才好厉害! 竟然能把那个凶神恶煞的疤脸刘吓得认栽赔钱! 就连幼小的苏璃自己都不知道,她胸膛中现在升起的,是对“力量”的向往。 楚歌停下脚步,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蜡黄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喉头的腥甜,眼神却亮得惊人。 “别说话,快走。” 他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先回家。” 他口中的“家”,自然是那间破败的棚屋。 当三人顶着寒风推开那扇勉强修补过的破门时,屋内的景象让林红袖和苏璃瞬间僵在了门口。 微弱的炭火旁,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草席上,身上裹着楚歌之前扔给苏璃的那床破棉被。 她听到动静,惊恐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冻得发青、沾着污迹却难掩清秀的小脸。 那双眼睛很大,却空洞得吓人,像蒙着一层灰翳,直勾勾地看着门口,没有任何神采,只有深不见底的恐惧和麻木。 是小七。 “小七!” 苏璃第一个反应过来,带着哭腔尖叫一声,像只受惊又惊喜的小鹿,猛地挣脱了林红袖的手,扑了过去。 她紧紧抱住那小小的、冰冷的身躯,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小七!你真的回来了!呜呜呜……这次真的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你真的……” 林红袖也踉跄着扑到小七身边,跪坐下来,一把将两个妹妹都搂进怀里。 凌晨时她们已见过楚歌带回来的小七,可那时候毕竟还没会过疤脸刘,也并不明白楚歌的计划,自然还是提着一口气。 此刻彻底放下心来,劫后余生的喜悦便瞬间涌上心头。 林红袖紧紧地抱着两个师妹,向来隐忍克制的脸上布满了后怕和失而复得的狂喜。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小七单薄的肩头。 “小七…小七……” 她一遍遍叫着小师妹的名字,声音哽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小七的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任由两个姐姐抱着,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 那双空洞的大眼睛依旧直直地望着门口楚歌的方向,小小的身体在苏璃温暖的怀抱里,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楚歌站在门口,看着抱在一起哭泣的三个女孩,心中五味杂陈。 欣慰、酸楚、沉重……还有一丝难以驱散的寒意。 小七的眼神,像一把钝刀子,割在他心上。 那不仅仅是冻伤和饥饿带来的茫然,更深的是被遗弃、被囚禁后刻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甚至连一丝恨意都提不起,只有深深的麻木。 这到底是被前身那个畜生折磨的有多狠…… 楚歌默默地关上门,挡住外界灌入的寒风。 他拄着青木杖走到火堆边,向其中添了几块半干的柴。 “之前咱们那个火炉子,是不是一起跟着炸没了?” 楚歌有些尴尬地开口:“现在有钱了,回头我们再买个新的去……再找人把这门窗也修修,省的漏风。” 苏璃和小七这两只小团子还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完全没有听到楚歌在说什么。 只有最为稳重的林红袖轻轻点头,回应了他:“我回头就去弄,师父。” 火焰依旧跳跃着、发出噼啪的声响,驱散着屋内的寒意,也映照着三姐妹相拥的身影。 过了许久,小七的身体似乎才被炉火的暖意和苏璃的体温稍稍软化。 那层笼罩在眼中的灰翳也微微波动了一下,双眼重新变得有神起来。 她的小脑袋极其缓慢地往苏璃怀里埋了埋,像一只终于找到洞穴的、受尽惊吓的小兽。 苏璃感受到了妹妹细微的变化,心中大恸,将她搂得更紧,抬起头看向楚歌,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有感激,有困惑,而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审视。 师父竟然真的救回了小七,还从疤脸刘那里狠狠咬下了一块肉…… 可他既然这样,当初又为什么要把小七卖给疤脸刘那种人? 师父他……到底想做什么? 苏璃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迷茫的看向楚歌。 火光在她银色的发梢跳跃,眼角的黑痣在泪痕中若隐若现。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茫然堵了回去。 师父,如果你真的不一样了的话…… 就请继续不一样下去吧。 楚歌当然感受到了她们的视线。 尤其是小七那无法忽视的、带着剧烈恐惧的眼神。 毕竟她才八九岁啊……被前身当做赌资这种事情,是个人都会有心理阴影的吧。 还是那句话,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 想指望小七能正常的和自己相处,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不可能了。 借着屋里这点微弱的光,他突然发现,小七的头发好像出现了一抹红色…… 是因为营养不良吗?还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楚歌并没有上前查看,也没有直接出言安慰小七,只是将目光挪向林红袖,声音刻意放得平缓:“红袖,你先弄点热水给小七擦擦,她应该冻坏了。” “家里现在没什么吃的了,我等会儿去外面买点吧,你们是不是都饿坏了?” 林红袖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轻轻松开小七,起身去灶台边忙碌。 苏璃则依旧紧紧抱着小七,小声地、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试图用自己的声音驱散妹妹的恐惧。 楚歌走到角落,看着地上那堆之前处理好的草药泥,以及旁边分装好的几份寒玉膏。 他拿起一块火纹石握在手中,感受着其中温暖的能量。 【引气诀熟练度+1】 【火候感知(入门):17/100】 面板传来的提示让他心头稍定。 力量,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无论是保护这三个小家伙,还是应对接下来的麻烦,他都需要力量。 楚歌的目光扫过那个沉甸甸的灵石袋。 疤脸刘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更重要的是,寒玉膏的名声一夜之间在泥腿巷打响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虽然有李大脚从中担保,但在这混乱的棚户区,一个重伤未愈、声名狼藉的丹师掌握着一种效果卓越的丹方,本身就是巨大的诱惑。 他需要尽快恢复实力,需要将丹道技艺提升上去,需要……建立起足以自保的力量。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破屋的门再次被敲响。 这次的敲门声并不粗暴,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礼貌”,但那种居高临下的意味,甚至比疤脸刘的砸门更让人心悸。 “咚、咚、咚。” “楚丹师在家吗?寒烟坊丹盟外务管事陈平,前来拜会。” 一个略显油滑、拖着长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屋内的哭声和低语瞬间消失。 林红袖的手僵在半空,苏璃则惊恐地抱紧了小七,甚至连小七空洞的眼睛里,都闪过一丝本能的瑟缩。 楚歌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丹盟? 怎么来的这么快! 第13章 丹盟的獠牙 “丹盟”二字,如同冰冷的石块投入死水,在破屋内激起无声的涟漪。 林红袖脸色一白,手中的破碗差点脱手。 她迅速放下碗,无声地挪到两个妹妹身前,用身体挡住她们,眼神警惕地盯着那扇破门。 苏璃更是吓得小脸惨白,紧紧捂住小七的耳朵,仿佛门外是什么吃人的妖魔。 小七虽然懵懂,却也感受到了屋内骤然紧张的气氛,小小的身体往二姐怀里缩得更深。 楚歌心中冷笑一声。 这些无利不起早的家伙,果然来了。 寒烟坊的丹盟,名义上是维护坊市丹师利益、规范丹道秩序的组织,实则早就沦为少数人盘剥底层散修丹师、垄断丹药市场的工具。 像前身这种在棚户区挣扎、连正式丹师名头都没有的野路子,向来是丹盟压榨和排挤的对象。 前身之所以混得那么惨,除了自身烂泥扶不上墙,丹盟的贡献也功不可没——苛捐杂税、材料垄断、销路打压,样样不少。 楚癫子之所以成为楚癫子,可不完全是因为基因。 想到前身甚至还一直怀揣着一个加入丹盟的理想,楚歌只觉得有些讽刺。 如今寒玉膏刚刚在市场上崭露头角,这所谓的“外务管事”就找上门来,其目的不言而喻。 楚歌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 体内灵力在阴凝草粉末的作用下死死收敛,只余下炼气一二层都不到的微弱波动。 他拄着青木杖,脚步虚浮地走到门前,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 当先一人身着略显体面的青色绸缎长袍,外罩一件厚实的貂绒坎肩,与棚户区的破败格格不入。 他约莫四十许,面皮白净,留着两撇精心修剪的八字胡,一双细长的眼睛带着商人般的精明和审视,面上皮笑肉不笑,正是自称“陈平”的外务管事。 他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随从,穿着统一的灰色劲装,抱着膀子,眼神冷漠地扫视着屋内,炼气三层的气息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带着一种压迫感。 “咳…” 楚歌一手拄杖,一手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他的身体佝偻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断断续续地道:“在下楚歌,不知陈管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陈平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楚歌身上扫过,在他腰间那根青木杖上停留了片刻,又越过他,瞥了一眼屋内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三个女娃,以及角落那堆简陋的草药和药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呵呵,楚丹师不必多礼。” 陈平假笑一声,声音拖得长长的,“陈某听闻,楚丹师近日炼制出一种名为寒玉膏的疗伤圣品,在泥腿巷那边反响颇佳啊?真是可喜可贺!这不,丹盟听闻此等利市利民的好事,特派陈某前来道贺,看看是否有合作的机会。” 他特意加重了“丹盟”二字。 “咳咳…陈管事过誉了。” 楚歌咳得似乎要把肺都吐出来,喘息着摆手,“不过是胡乱捣鼓点东西,混口饭吃罢了,远远比不上丹盟的那些好药。” “又哪当得起‘圣品’二字?更不敢…咳咳…劳动丹盟大驾。” “诶,楚丹师过谦了。” 陈平皮轻轻地往前踱了一步,无形的压力随之而来,“方子虽然是野方,效果却是实打实的嘛。丹盟的宗旨,便是发掘、扶持、规范我寒烟坊的丹道人才,维护市场秩序。” “像楚丹师这样身怀绝技,却明珠蒙尘的,正是我们丹盟要大力扶持的对象啊!” 他顿了顿,细长的眼睛盯着楚歌,图穷匕见:“陈某此来,是想正式邀请楚丹师加入我寒烟坊丹盟。入盟之后,丹盟自会为你的‘寒玉膏’提供庇护,统一售卖渠道,保证公平价格,更能为你提供更好的丹炉、更稳定的药材来源。” “当然,作为盟内成员,丹盟也需要掌握丹方,以便统一品控,杜绝劣药流入市场,维护丹盟声誉嘛。这自然是双赢的大好事,不知楚丹师意下如何?” 掌握丹方! 林红袖和苏璃的心猛地一沉。她们虽然不懂太多,但也明白“掌握丹方”意味着什么。那是师父拼了命才弄出来的东西! 楚歌心中更是冷笑连连。好一个“统一品控”、“维护声誉”! 丹盟此番派人前来,分明是看上了寒玉膏的潜力,想以庇护为名,行巧取豪夺之实! 一旦交出丹方,这药膏的利润大头立刻就会被丹盟抽走,自己恐怕连口汤都喝不上,大概率会直接被踢出局。 更何况寒玉膏目前全靠自己根据火候感知手搓,压根也没什么通用的丹方。 当然,如果楚歌想的话,逆向出一份普通丹师也能用的丹方,倒并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丹盟目前表现出来的诚意,并不值得他费这个神。 “咳咳咳…陈管事的美意,楚某心领了。” 楚歌咳得弯下了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中显得虚弱又无奈,“只是这寒玉膏并非什么宝贵丹方,不过是楚某重伤之下,胡乱尝试,以寒性草药中和体内火毒,偶然所得。” “现在的情况是,每次药效都略有差异,实在当不起丹盟如此重视。况且楚某如今伤重难愈、自顾不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撒手人寰……实在是无心也无力,并不想给盟内添麻烦。” 他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把自己的卑微、可怜与侥幸和盘托出。 若是换一个耿直些的人,可能也就信了。 但陈平并不是这样的人。 他脸上的假笑慢慢淡去,显然并没有完全相信楚歌的说辞。 “楚丹师。” 陈平的声音冷了下来,“丹盟的邀请,在这寒烟坊可是很少有人能拒绝的。尤其是……楚丹师这样处境艰难的人。” “丹盟能给你的庇护,远比你想象的重要。” “外面的风雪很大,疤脸刘那种人,可不会因为一次吃亏就善罢甘休。没有丹盟的牌子挡着,你这小小的寒玉膏,还有你这几个娇滴滴的小徒弟,怕是都难保周全啊。” 他身后的两个随从,配合地向前微微踏出半步,炼气三层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墙,朝着虚弱的楚歌压了过去。 屋内的温度仿佛瞬间又降了几度。 林红袖和苏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小七都感觉到了那可怕的压迫感,小小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楚歌的身体在对方的气势压迫下晃了晃,似乎更加虚弱,但他拄着青木杖的手,指节却悄然握紧。 他抬起头,脸上依旧是病态的潮红和青紫,眼神却透过剧烈的咳嗽,死死地迎上陈平那双冰冷的眼睛。 “陈管事这话……是在威胁楚某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那话语中的决绝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疯狂,却让陈平和他身后的随从都微微一凛。 他们都想起了最近关于“楚癫子”的那些传闻,以及他不久前那副不要命的架势。 陈平看着楚歌那双沉稳的眸子,却感觉自己像是在雪地里遇见了孤狼。 破屋内的气氛顿时凝重到了极点。 炭火噼啪,寒风从门缝钻入,发出呜咽的声响。 陈平的脸色突然变得晴朗起来。 “呵呵,楚丹师言重了。” 他摆摆手,示意随从退后,“丹盟行事,向来以理服人,以德服人。既然楚丹师暂时无心,那陈某也不强求。只是……” 他话锋一转,细长的眼睛扫过角落那些药膏和草药:“这寒玉膏既然已流入坊市,为了坊市安全,避免有人误用劣药,丹盟少不得还是要关注一下的。楚丹师好生养伤,也稳固一下药方。” “我们改日再叙。”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楚歌一眼。 陈平不再停留,转身带着两名随从,踏着棚户区肮脏的积雪,扬长而去。 几人没有带上门,任那扇破门在寒风中摇晃。 楚歌看着陈平消失的方向,眼中的狠厉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冰冷。 丹盟的獠牙,已经露出来了。 第14章 变故横生 直到陈平一行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巷口,破屋内的空气才缓缓流动起来。 “师父……” 林红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近很容易紧张。 或许是好不容易看见生活有那么一丝变好的希望,又或许是眼前的这个人好不容易正常了一点…… 好不容易拥有的,会更害怕失去。 她看着楚歌依旧佝偻、咳嗽不止的背影,心中的疑惑更甚。 分明不久前自己和苏璃还盼着对方去死,为什么现在竟会有些担心他…… 在林红袖看来,丹盟的威胁比疤脸刘那种地痞流氓更令人窒息。 她刚刚甚至都有些盼着师父服软——虽然她也知道那是饮鸩止渴,但最起码,能先扯上丹盟的大旗。 “不用多虑,咱们也没跟他们撕破脸不是。” 楚歌摆了摆手,示意她放心,“得到的太简单,反而不会让人珍惜。” “就算真的要跟丹盟合作,也得等我们掌握更多的本钱才行。” 此刻的他挺直了腰背,脸上刻意维持的病态也彻底褪去,倒有了几分青年人的意气风发。 “红袖,璃儿,照顾好小七。” 楚歌的声音中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沉稳,“我出去一趟。” “师父,您是要去……?” 苏璃抱着依旧有些瑟缩的小七,忍不住开口。 小七听到“师父”两个字,下意识地把头埋得更深。 “怎么,给丹盟吓唬一下,咱们的日子就不过了?” 楚歌微微一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些,“门窗坏了,总得想办法。还有那炉子……” 他目光扫过屋角那堆炸炉后的残骸,自嘲地笑了笑:“没个像样的家伙事,什么都干不成。” 炼丹这种事情,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前身用这种低劣的炉子瞎搞,能坚持了那么久才炸炉,倒不如说才是奇迹。 必须买一个正经的丹炉回来。 没有丹炉,后续无论是提升丹道技艺,还是炼制更高级的丹药自救,都是空谈。 只有丹道才能将面板的功效最大化发挥出来,以最快的速度提升自己的实力! “师父,外面……” 林红袖欲言又止,担忧地看了一眼门外。 在她看来,疤脸刘刚吃了大亏,肯定会想着前来找回场子。 而丹盟又刚来威逼过,此时出门,风险极大。 “放心,我有分寸。” “丹盟的人刚刚来过,外人可摸不清发生了什么,多半还在揣测我是不是投靠他们了。” “而疤脸刘那边,也不可能这么快反应过来。” “再说了,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们安心过日子,天塌下来了有师父顶着。” 楚歌从那个沉甸甸的灵石袋里数出大约两百枚灵砂,又拿起一份用油纸包好的寒玉膏,揣进怀里。 剩下的灵石和灵砂,他都递给林红袖,“这个你收好,藏严实了。除了我,谁都不能给。” 林红袖接过袋子,只觉得入手沉重无比。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让她心头一热,用力点了点头:“是,师父!” 楚歌又看了一眼蜷缩在苏璃怀里、依旧沉默麻木的小七,心中微叹,转身推开了那扇已经摇摇欲坠的破门。 寒风卷着雪沫扑面而来。 楚歌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旧袄,拄着青木杖走上了棚户区脏乱狭窄的街道。 他刻意避开了东街的方向,朝着外围集市走去。 那里是棚户区底层修士交易杂货的地方。 集市上人声嘈杂,充斥着各种讨价还价的声音。 楚歌的出现在所难免地引起了一些注意。 他无视了那些或好奇、或幸灾乐祸、或贪婪的目光,目的明确地走向一个专卖旧货和杂物的摊子。 摊主是个满脸褶子、叼着旱烟袋的老头。 看到楚歌过来,他有些惊讶地抬了抬浑浊的眼睛:“哟,稀客啊!要买点啥?” “最便宜的丹炉,能用就行。” “一定要能用。” 楚歌声音嘶哑,目光扫过摊位上那些锈迹斑斑、布满修补痕迹的劣质丹炉。 好的他买不起,太垃圾的他也不敢买。 老头嘬了口烟,慢悠悠地从一堆破烂下面拖出一个黑乎乎、半人高的东西。 炉体歪斜,炉壁上布满了修补的铜钉和焦黑的痕迹,炉耳还缺了一个。 三只炉脚也长短不一,用石头垫着勉强能站稳。 “喏,你看这个三足蛤蟆炉。” “虽然丑点,但结实啊!炸了十几次都没散架,老主顾留下的,算你便宜,一百五十灵砂!” 老头伸出五根黑乎乎的手指,翻来覆去地比了三下。 楚歌眼角抽了抽。 这玩意也能叫丹炉? 但他感知了一下,炉体材质虽然低劣,但确实厚实。 内部的聚火阵纹虽然磨损严重,但核心确实也还清晰,勉强能用。 “一百三。” “一百四!不能再少了!” 老头吐着烟圈,不为所动。 楚歌作势要走。 “哎哎哎!一百三十五!一百三十五你直接拿走!”老头连忙喊道。 楚歌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数出一百三十枚灵砂,又拿出那份包好的寒玉膏:“再加这个,抵五灵砂不过分吧。” “专治冻伤寒毒,泥腿巷李大脚手底下那些人都用过……都说好。” 老头狐疑地接过油纸包,打开闻了闻,那股清苦微凉的药香让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 棚户区这些讨生活的人,谁没个冻伤跌打? 这东西要是真有用,可不仅仅值五颗灵砂。 “成!算你小子还有点好东西!” 老头爽快地收起灵砂和药膏,挥挥手,“炉子归你了,自己搬走!” 楚歌没再废话,深吸一口气,调动起恢复了大半的力气,将那沉重的三足蛤蟆炉扛在肩上。 他又去布摊扯了几尺厚实的粗麻布,买了些针线。 又咬牙买了半袋灵米、一小块兽油,以及一些修补门窗用的简陋工具和几块木板,把怀里剩下的灵砂也花得差不多了。 看着手里仅剩的两枚灵砂,他想了想,又去买了几个软和些的白面馍馍,还捎了三串糖葫芦。 当他扛着丹炉、挎着一大包东西,步履蹒跚地回到自家那条破巷子口时,正巧看见隔壁的李婶端着一盆水出来。 “哎哟!楚…楚歌?” 李婶看到楚歌这副“重伤”还扛着个大铁疙瘩、挂满东西的模样,吓了一跳,随即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她想起林红袖早上悄悄塞给她的那小块深碧色的药膏,和她男人抹上之后,面上那舒畅的表情。 “李婶。” 楚歌停下脚步,喘着粗气,脸上挤出一点笑容,“早上那药膏……还行吧?” 李婶放下盆,搓了搓手,有些局促,但语气真诚了不少:“倒是多谢你了。我当家的涂了,说挺管用,凉飕飕的,裂口也没那么疼了。” 她看着楚歌肩上的炉子和手里的大包小包,又看了看他家那扇被踹得歪斜、漏风的大门,叹了口气,“你这是……唉,也不容易。” “你那门和窗户坏成那样,这大冷天的,娃娃们哪受得了。” “等会儿我就让他过去帮你拾掇拾掇。他手还算巧,对付着能挡点风。” 楚歌心中微暖。 在这人情凉薄的棚户区,这点善意显得尤为珍贵。 “那…多谢王叔了。” 李婶的丈夫姓王,是个忠厚老实的体修,在这棚户区里的名声极好。 “等…等我缓过这口气,必有厚报。” 楚歌指的是丹道上的回报。 “邻里邻居的,说啥报不报的。” 李婶摆摆手,“你先赶紧回家把东西放下吧,看着都累得慌。” 她看着楚歌蜡黄的脸,眼中难得的多了几分同情。 这楚癫子,好像真的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也好,毕竟那几个小姑娘也只能跟着他了…… 楚歌点点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自家门口。 还没来得及开门,就听见屋内传来苏璃带着哭腔的惊呼: “师姐!小七…小七好烫!她…她怎么了?!” 楚歌心头猛地一沉。 屋内,炭火依旧微弱地燃着。 林红袖正焦急地半跪在草席旁,苏璃则手足无措地抱着小七。 而小七—— 她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原本冻得发青的小脸此刻满是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灼热,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小七双眼紧闭,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最令人心惊的是,她那头原本枯黄的头发,此刻仿佛被点燃了一般,竟渐渐变得鲜红如血!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正不受控制地从她小小的身体里逸散出来! 第15章 寒屋有暖 “小七!” 楚歌的心瞬间揪紧,一个箭步冲到几人旁边。 指尖触碰到小七滚烫的额头,灼人的温度让他心头剧震。 这哪里是发烧啊,这都快成锅炉了! 一股精纯的炽热气息,正不受控制地从她小小的身体里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甚至屋里的温度都显著上升了一些。 “师父!怎么办?” 林红袖向来沉稳的声音都忍不住带上了点哭腔。 她不停地用冷水打湿毛巾,敷在小七额头,但那点凉意转瞬就被惊人的高热蒸干。 苏璃紧紧抱着小七滚烫的身体,小脸吓得惨白,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小七…小七你别吓我!” 楚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小七这状态,绝非是普通风寒高烧,甚至都不一定是什么疾病。 如果只发烧就能烧到让环境温度都升高,那人早就被烧死了。 楚歌眉头紧皱,感觉小七现在的状态更接近于修士的“走火入魔”。 前身很多次作死控不住体内灵力的时候,就有类似的表现,只是没有这么夸张罢了。 小七现在的情况,应该是体内某种潜藏的力量被骤然引爆,未经修炼过的肉体和筋脉无法承受,才会如此。 “别慌,你们先多弄些冷水来。” 楚歌急声吩咐,同时飞快地从怀里掏出剩下的寒玉膏。 这药膏蕴含精纯寒性药力,对调节眼前这失控的炽热多少有些效果。 他毫不犹豫地挖出一大块深碧色的药膏,小心翼翼地避开小七额前妖异的红发,均匀地涂抹在她滚烫的额头上。 药膏接触灼热皮肤的瞬间,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腾起丝丝白气。 “嗯……” 昏迷中的小七发出一声轻哼,紧皱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点点。 林红袖和苏璃连忙端来一盆盆冰冷的雪水。 楚歌接过浸透冷水的破布,一遍遍擦拭着小七裸露在外的肌肤,进行物理降温。 冰凉的布巾每一次落下,都能带走一分灼热,小七急促的呼吸似乎也稍稍平缓了一丝。 果然不出所料。 小七的体内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极为强大的力量。 可能是因为这些天的遭遇所激,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心境起伏太大——总之刚刚这股力量确实是被唤醒了。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可能整具躯体都会被毁掉。 好在起码在目前来看,这股力量整体还算是可控的。 楚歌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长舒一口气,疲惫地坐在冰冷的泥地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小七的发间。 那鲜艳如火的红色,在体温下降后似乎也内敛了几分,但依旧比之前的黑发醒目太多。 这异象,总觉得有些熟悉…… 楚歌的眉头深深皱起。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小说《九幽劫》后期,确实有一位惊才绝艳、神秘至极的红发大能横空出世。 她一人一剑,遗世而独立,硬生生将汹涌的魔潮隔绝于两界之外,被后世尊为“焚天剑尊”。 关于她的来历,书中语焉不详,只说她仿佛凭空出现,无人知晓其根脚,只有那头标志性的、如同燃烧火焰般的红发最令人印象深刻。 可能是长篇小说的通病,《九幽劫》在后期出现了很多在读者看来并不十分合理的情节。 比如焚天剑尊的出现,就常常被诟病为作者没活了,强行机械降神。 难道焚天剑尊并不是凭空出现,而是觉醒了力量的小七? 楚歌心头一跳,将自己这个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丢到脑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焚天剑尊是何等人物? 那是足以影响两界格局的绝世大能啊! 小七不过是个被前身遗弃、差点冻死在柴房里的可怜哑女,无论是悟性还是灵根天赋都不出众,怎么可能是那位存在呢? 巧合,一定是巧合! 况且苏璃就不提了,哪怕是大徒弟林红袖,原文中也多有记载,乃是“道心无比坚定的绝世剑修、日后正气道盟的中坚砥柱”! 如果小七又成了焚天剑尊,那岂不是说,前身总共就抽了三张卡,结果三张全是SSR? 楚歌非了一辈子,才不会相信有这种欧皇! 小七可能是任何人,但绝不可能是焚天剑尊。 楚歌甩甩头,将混乱的思绪拉回现实。 昏迷中的小七似乎被喉咙的干涩刺激,无意识地发出几声细微的、破碎的音节:“姐……姐……水……” 这声音极其微弱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可在楚歌和旁边紧张守候的林红袖二人耳中,却如同落地惊雷! 林红袖和苏璃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小七微张的嘴唇。 “小七……你……你会说话了?!” 苏璃惊喜地叫出声,随即又赶紧捂住嘴,生怕惊扰了她。 楚歌眼中也闪过一丝精光,小七竟然说出了话! 说起来,回溯前身留下的那些记忆碎片,小七刚被带回这个“家”的时候,好像是有想要说话的迹象,只是被没有耐心的他凶回去了。 原来这小丫头不是天生的哑巴,而是失语症…… 而前身那个畜生则粗暴地认定她是哑巴,甚至以此为由动辄打骂、说她没用,这才彻底淹没了小七的最后一丝表达欲。 而现在处于昏迷状态下,出于本能的求救,才终于说出了几个字。 巨大的愤怒涌上楚歌的心头,又被更深的怜惜取代。 这孩子是经历了何等极致的恐惧和绝望,才会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以至于失去说话能力的呢? 必须治好她! 楚歌瞬间下定了决心。 这里可是修仙的世界啊,一个小小的失语症,肯定会有办法。 不仅要治好她的失语症,更要治好她的心! “师父……” 林红袖看向楚歌,眼中充满了希冀和询问。 “小七确实只是失语,不是真哑。” 楚歌肯定地点点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振奋,“她现在能重新张口说话,就说明有治好的希望。” “咱们以后慢慢来。先不着急,你赶紧去帮她接杯水过来。” “她现在估计渴的厉害。” 林红袖点了点头,连忙跑去弄来一杯凉水。 而苏璃的眼中则瞬间盈满了泪水,看着小七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振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憨厚的声音:“楚家小子,在吗?你李婶让我来瞅瞅门。” 会用这样有些友善的称呼叫前身的,只有隔壁的王叔了。 楚歌连忙起身去开门。 只见王叔手里拿着斧头、凿子等工具站在门口。 他是个典型的底层体修,身材不算高大但很敦实,皮肤黝黑粗糙,手掌宽厚、布满老茧。 看上去倒有些像俗世里的庄稼汉。 看到楚歌开门,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脸色怎么还这么差?” “你上次弄得药真挺好使的,要不自己也给自己开些药吧,好的快一点,娃娃们还得靠你呢。” “我那口子给我说我还不信,今天一看,你这门咋都破成这样了?” “我给你拾掇拾掇,对付着能用就行,别给娃娃们冻坏了。” “王叔,那就麻烦您了。” 楚歌连忙侧身让他进来。 雪中送炭是底层人之间最高也最真诚的善意,再推脱,就有些不礼貌了。 王叔摆摆手,也不多话,放下工具就开始打量那扇歪斜的破门和被风雪吹得哗啦作响的破窗棂子。 他头一偏,便看到了楚歌买回来的木板,咧嘴一笑:“东西倒准备的充分。” 叮叮当当的声音很快在破屋里响起。 木板如同纸片般被他迅速切割、钉牢,将那些漏风的破洞彻底填上。 贯穿破屋的寒风呜咽声终于小了,一丝难得的、属于“家”的安稳感悄然弥漫开来。 楚歌紧绷的心弦终于有了一丝放松。 他从带回来的大包裹里翻出那半袋灵米,舀出一把递给林红袖:“红袖,去熬点稠粥,大家都喝点热的。” 他又拿出那块硬邦邦的兽油,切下一小块递给苏璃:“璃儿,等粥快好了,把这个放进去化开,补身体的。” 最后,楚歌又小心翼翼地从摸出用油纸包好的那几个白面馍馍,以及……那三串糖葫芦。 老王终于将最后一颗钉子敲进加固好的窗框,满意地拍了拍手。 回头时,正好看到林红袖端着几碗热气腾腾、飘着淡淡油花的米粥走了过来。 “王叔,辛苦您了,快喝碗粥暖暖身子!” 楚歌招呼道。 “这怎么好意思……” 王叔看着那冒着热气的粥,搓着手,有些局促。 棚户区粮食金贵,这灵米粥看着很稠,应该是加了不少米。 他的性格,不太好意思白喝。 “今天你可帮了大忙,街坊邻居的别整这些客套话。” “往日里是弟弟我不懂事,可怜了几个小娃娃,都是李婶在帮忙照料,这份情,我该记着的。” 楚歌不由分说地将一碗粥塞到他手里。 老王也不再推辞,憨厚地笑了笑,接过碗便蹲在墙根呼噜呼噜地喝了起来。 楚歌将剩下的粥分给林红袖和苏璃,然后把那三串糖葫芦递了过去。 “师父,这是……给我们的?” 苏璃看着眼前红艳艳、亮晶晶的糖葫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凤眸瞪得溜圆。 林红袖也愣住了,看着那三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诱人的糖葫芦,又看看楚歌温和的眼神,鼻子莫名一酸。 糖葫芦……若是自己小时候吃到,得有多开心呢? “嗯,一人一串。” 楚歌点点头,将其中一串塞到还有些懵懂的苏璃手里,另一串递给林红袖。 最后一串,他轻轻放在了熟睡的小七枕边。 苏璃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糖壳,那从未体验过的、纯粹的甜味瞬间在舌尖炸开,让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小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纯粹的笑容。 林红袖拿着糖葫芦,却没有放进口中。 她看看正笨拙地舔着糖壳、开心得像个真正小女孩的苏璃,又看向楚歌疲惫却带着温和笑意的侧脸。 破屋外寒风依旧,但屋内炉火跳跃,米粥的香气混合着糖葫芦的甜味,仿佛被一种名为“家”的暖意彻底填满。 林红袖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小口糖葫芦。 山楂的酸涩之后是汹涌的甜,一直暖到了心底。 自己已经快十六岁了,才第一次吃到糖葫芦…… 可味道还是很不错。 她悄悄抹了下眼角,将这难得的、带着甜味的暖意,连同眼前这温馨得有些不真实的画面,都深深印刻在心底。 老王喝完粥就走了,夜也来了。 楚歌悄悄地走到炕边,查看小七的情况。 沉睡中的小丫头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无意识地翻了个身,一只冰凉的小手从破布里伸出来,迷迷糊糊地抓住了楚歌垂在炕边的一根手指。 炉火噼啪,破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暖意。 苏璃愣愣地看着楚歌的身影,又看看炕上妹妹抓住师父手指的小手,长久以来冰冷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一丝。 第16章 璃儿真棒 翌日清晨。 朝阳初升,将小屋映出了几分暖意。 破屋的门窗在王叔的巧手下变得结实了许多,终于能有效地阻挡肆虐的寒风,留住屋内炉火的暖意。 风雪一停,连日笼罩的阴霾也随着一扫而空。 小七安稳地睡着,呼吸平稳,额头的温度早已降了下来,发间那抹妖异的鲜红也重新变回了相对柔和的暗红,如同沉眠的火焰。 她枕边的那串糖葫芦竟然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小家伙自己半夜醒来吃掉了,抑或是被苏璃偷吃了。 林红袖和苏璃围坐在楚歌新买回来的丹炉边取暖,小口小口地吃着白面馍馍,面上都有些满足的神色。 楚歌却没有休息。 他坐在角落,手里拿着最后剩下的一点寒玉膏。 丹盟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疤脸刘的报复也随时可能到来。 必须变强。 而眼下,寒玉膏和面板就是他唯二的筹码。 之前的配方依赖他独特的【火候感知】和对药性的强行梳理,效率还是低了一些。 虽然丹盟没安什么好心,但是他们提到“丹方”,倒也确实提醒了楚歌。 要想真正占有市场,必须改良配方,做到可以用丹炉大规模量产。 哪怕效果打些折扣,但只要比市面上的普通金疮药、冻伤膏强,就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神沉入小成的基础丹诀带来的庞大药理知识库中。 自己在火候感知的加持下能做到用灵力手搓丹药,靠的是极致地调节药性冲突,以诱导各种药效有序释放,那么…… 如果能加入性质温和的中和剂,比如进一步增加地衣藤的比例,又或者再寻找一种能稳定激发各种药材药效的引子,应该就可以做到用丹炉量产。 楚歌眼中精光一闪。 思路一旦清晰,剩下的就是实验。 他点燃蛤蟆炉下的炭火,感受着笨重的炉体缓缓升温。 眼见温度差不多了,楚歌轻抚炉身,向其中注入灵力。 丹炉内磨损的聚火阵纹亮起微弱的光芒。 楚歌小心翼翼地投入预先处理好的药材,心神高度集中,【火候感知】全力开启,努力捕捉着炉内药液融合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失败! 药液焦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基础丹诀熟练度+1】 失败! 药膏凝结过快,质地粗糙不均。 【基础丹诀熟练度+1】 再次失败! 药性冲突爆发,直接炸出一小团黑烟。 【火候感知熟练度+1】 楚歌毫不气馁,脸上沾着药灰,眼神却越来越亮。 每一次失败,面板带来的经验值都在增长,他对药材的理解、对火候的把握都在加深。 他不断调整着药材配比、投放顺序、火候大小……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流逝。 林红袖和苏璃不敢打扰,只是默默地将楚歌买回来的厚麻布裁剪缝补,尝试着给破旧的被褥加厚,以及给小七缝制一件更暖和的夹袄。 苏璃偶尔会偷偷看一眼专注炼丹的楚歌,凤眸中少了几分恐惧,多了几分好奇。 不知失败了多少次。 当楚歌将一小撮碾碎的低阶白石粉作为中和剂投入炉中,并将丹炉的温度控在某个临界点时—— 炉内翻滚的药液骤然变得温顺起来! 各种驳杂的药性在白石粉的作用下交融,深碧色的精华开始缓缓析出、凝聚! 成了! 楚歌精神一振,迅速撤去炭火。 炉盖揭开,熟悉的清苦药香弥漫开来。 炉底凝结着整整一层深碧色、质地均匀细腻的膏体,虽然比起他手搓的那批“完美品”,药效大约弱了一到两成,但胜在稳定,胜在量大! 【叮!基础丹诀(小成):180/200】 【叮!火候感知(入门):30/100】 【成功改良配方:“标准版·寒玉膏”】 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楚歌顾不上疲惫,立刻着手进行更大批量的炼制。 有了成功的经验,炼制过程立马变得顺畅许多。 以他现在的水平,完全可以做到不出一点差错。 一份份深碧色的药膏被炼制出来,整齐地码放在干净的油纸上。 浓郁的丹香充斥着小小的破屋。 就在楚歌将最后一份药膏凝练完成,体内灵力近乎枯竭的瞬间—— 嗡! 丹田气海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撞击了一下。 连日来高强度炼丹、一次又一次运转引气诀消耗的灵力,就这样沉浸在枯竭与恢复的循环中,此刻终于引发了质变! 一股远比之前精纯、浑厚的灵力从四肢百骸涌现,干涸的经脉瞬间被新生的、更为强大的洪流充满! 【引气诀熟练度+1!+1!……】 【叮!境界突破:炼气四层→炼气五层】 【寿元:40/62】 终于突破了! 楚歌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四射,身上的虚弱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盈的力量感! 炼气五层的修为虽然依旧低微,但在这棚户区,已算得上中坚力量。 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丹师,灵力总量和精纯度大幅提升,就意味着他能炼制更复杂的丹药,支撑更久的战斗! “师父?” 林红袖和苏璃被楚歌身上骤然爆发的气息惊动,都聚了过来。 楚歌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没事,师父突破了。” “突…突破?” 苏璃小嘴微张,凤眸里满是惊讶,和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崇拜。 林红袖也松了一口气,眼中闪过喜色。 不管怎么样,现在师父和自己几人的安危是一体的。 师父变得更强,她们的安全就更有保障。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李大脚粗豪的大嗓门:“楚老弟!楚老弟在家不?”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李大脚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看到屋内堆积的油纸包和浓郁的丹香,眼睛顿时亮得灯笼也似:“嚯!楚老弟,你这动作够快的!又弄出这么多宝贝?” 他兴奋地搓着手:“你上次给的药膏简直神了!黑水潭那边几个背矿石背得咳血的兄弟用了,也说胸口火辣辣的疼轻多了,能喘上气了!” “现在消息都传疯了,好多苦哈哈都求到我这儿,问还有没有!” “价格也是按你说的,看着给。” “那些家伙也实在,凑了不少灵砂!” 他说着,掏出一个比上次更加鼓囊的粗布袋,哐当一声放在地上:“喏,这是上次那批的分成,还有这次预定的定金!楚老弟,你这下可发了!” 楚歌看着那沉甸甸的袋子,心中却没有太多喜悦。 名声打出去是好事,但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 “李大哥,辛苦你了。” 楚歌点点头,“这些药膏你拿走,按之前说好的办。另外……” 他目光锐利,“帮我留意一下,坊市里有没有适合炼气中期、威力尚可的攻防法器,或者好一点的功法玉简也行。” “价格好说。” 李大脚拍着胸脯:“包在我身上!楚老弟你现在可是我们的财神爷!对了……” 他压低声音,粗豪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我听说,丹盟那边好像也在打听这‘寒玉膏’的事,你可得留点神。” 楚歌眼神微冷:“知道了,多谢李大哥提醒。” 送走兴高采烈的李大脚,楚歌看着地上堆积的药膏和灵石袋,心中暗自盘算着。 功法、法器绝对是当务之急。 没有獠牙的野兽,再强壮也只是待宰的肥羊。 必须马上将手头上的财力和刚刚提升的修为转化为能够自保的战力。 除了李大脚那边,还有什么办法? 他看向正在小心翼翼整理着药材的林红袖和苏璃。 “璃儿,帮师父把这些药膏分装一下,就像上次你师姐做的那样。” 楚歌温和地说道。 苏璃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点头:“嗯!” 她小跑过去,拿起油纸,学着林红袖之前的样子,笨拙却异常认真地开始包裹药膏,小脸上满是专注。 楚歌看着她忙碌的小小身影,心中微动。 苏璃包好一份药膏,回过头来,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师父,包好了!” 声音清脆,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小小自豪,不再有之前的颤抖和恐惧。 楚歌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会心的笑意:“嗯,璃儿真棒。” 第17章 黑水潭的求援 有了李大脚背书,就相当于有了稳定的出货渠道。 标准版的寒玉膏很快就在寒烟坊底层修士群体中流行开来。 泥腿巷的苦力、黑水潭的矿工和采药士、包括一些在风雪中冒险狩猎的低阶散修,都成了它的忠实拥趸。 价格实惠,效果显著,又专治棚户区最常见的跌打损伤和这个季节最常见的冻伤寒毒,简直是量身定做的救命良药。 它不卖爆谁卖爆? 巨量的订单雪片般地涌来,几乎要将几人淹没。 楚歌的破屋瞬间成了一个小型药坊,那尊三足蛤蟆炉日夜不息地吞吐着火焰和药香。 林红袖负责处理药材、协助楚歌控火添柴,苏璃则成了分装药膏的小能手,动作越来越麻利。 小七的身体在楚歌的调理和姐姐们的悉心照顾下,也一天天好转,虽然依旧沉默,但眼神里的空洞麻木少了许多,偶尔会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姐姐们和楚歌忙碌。 楚歌则彻底沉浸在炼丹和修炼之中,将炼气五层的修为彻底稳固,灵力变得更加浑厚精纯,基础丹诀和火候感知的熟练度也一直在随着大批量的炼制稳步提升。 期间李大脚来过两次,带来了一些功法和法器、以及战斗用术法的消息。 可惜棚户区向来资源匮乏,眼下又是大家都不爱出门的寒冬,基本上是处于功法和法器交易极度萎缩的状态。 因此饶是李大脚门路多、消息又广,也依然没有打听到什么好货。 功法这一块颗粒无收,倒是没有超出楚歌的预料。 毕竟引气决作为一款普适性极强的低阶功法,虽然养出的灵力强度一般,但是胜在温厚平和、路子纯正,几乎可以无损地转修任意功法,本身就是这些大路货中最硬的一款。 前身选择它作为修行功法,也是这辈子里为数不多的明智决策。 想要短时间内找到一款威力胜过它、又没有其他负面作用的功法,谈何容易。 而法器那边,则是纯粹的倒霉了。 楚歌现在腰间的青木杖虽然卖相一般,但好歹是根不错的下品灵器。 如果要换的话,肯定是一步到位咬牙安排上中品、甚至上品灵器,才有质变。 而就在楚歌委托李大脚帮忙购买灵器的前一天,就恰好有一柄极其符合他需求的中品灵杖出现在黑市中,偏偏卖的还极为便宜,因此当场就被人拍走了。 翌日知道这个消息的楚歌,也只能惋惜地直拍大腿。 至于搏杀法决中的那些大路货,买起来倒是方便。 楚歌一次性挑选了不少合适的,每天的药炼完了都会抓紧学上一点。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说起来前身也是个奇葩,明明有着炼气四层的修为,却成日里痴迷于炼制他的那些狗屎丹药,手底下的功夫已经不仅仅是稀松平常的程度了,完全就是垃圾。 要是真打起来,遇到随便一个炼气三四层的修士,都可能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也就欺负欺负几个小徒弟了。 就这样五日过去,又是一天傍晚。 楚歌刚刚结束一轮炼丹,正坐在原地盘膝调息,巩固修为。 林红袖在灶台边熬着稀粥,苏璃则在仔细地清点分装好的药膏。 小七扑闪着那对亮闪闪的大眼睛,凑在苏璃的身边看着热闹。 她并不是不想帮忙,而是苏璃心疼她刚刚回家不久,前段时间还发了高烧,不想让她插手。 苏璃甚至难得的搬出了师姐的架子,让小七如果还当她是师姐,就得乖乖听话,好好歇着。 “咚、咚、咚!”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来人的力气极大,震得门框簌簌落灰。 要不是老王的手艺不错,楚歌都怕刚刚修好的门又要被敲坏。 “来者何人?” 楚歌有些恼火地开口。 棚户区是真的没有隐私权啊,是个人都能找到自个儿…… “在下并非恶客,还望楚丹师开门一叙。” 来人压低了语气,显然是想尽量表现自己的善意,可如同砂石摩擦般粗粝的嗓音还是有些骇人。 不过对面明显是有求而来,楚歌倒也不惧他。 说白了,这扇门本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对方若是真有歹意,直接破门而入不就是了? 不过这倒也提醒他了,回头真得找些法阵之类的,狠狠地强化一下自家的防御。 不然自己若是有事在外面,只留三个小家伙看家…… 感觉颇为不妙啊。 楚歌站起身来,一把拉开木门。 一个身材魁梧、浑身裹挟着刺骨寒气的大汉闯进了几人的视野。 他穿着厚实的兽皮袄,脸上带着岁月风霜留下的深刻痕迹。 来人左眼角下是一道狰狞而狭长的旧疤,却丝毫不影响他如鹰般锐利的眼神。 这大汉腰间挎着一把沉重的开山刀,刀柄上缠着的皮绳已被磨得发亮,一看就是靠着它讨生活的人物。 楚歌目光微凛。 他并看不出对方的境界——也就是说,来人起码有着炼气六层的修为。 在棚户区,这种修为已经算得上是个高手。 这样素不相识的高手,前来找自己是想干嘛? 大汉一进门,锋利的目光就本能般地在屋内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楚歌身上。 对方强烈的气场让林红袖和苏璃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就是炼出寒玉膏的那个楚歌、楚丹师吗?” 大汉伸出粗壮有力的右手,却发现楚歌却并没有握手的意思,只能尴尬地放下。 楚歌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迎上对方那对黄牛似的大眼:“正是在下。阁下是?” “我……算是黑水潭那边矿工和药农的队长吧,我叫赵铁山!” 大汉报出名号,眼神有些急切地盯着楚歌,“楚丹师你知不知道,你的药膏,对黑水潭深处的蚀骨阴寒也有用?” “蚀骨阴寒?” 楚歌眉头微皱。 作为棚户区的老土著,前身的记忆碎片中自然有这玩意儿的身影。 这是黑水潭深处特有的一种阴毒寒气,比普通的寒气要厉害上不少倍,甚至能侵蚀骨髓。 普通的炼气修士沾上,轻则修为倒退,重则终身残废。 他改良的寒玉膏主要针对的是普通冻伤,倒是没想过对这种极端阴毒的东西也能奏效。 可就算能奏效,效果也应该相当轻微才对,赵铁山这个反应是为什么? 第18章 山雨欲来 “赵队长,寒玉膏对普通寒毒冻伤确实有奇效,但对蚀骨阴寒的效果,可能不是很好……” 楚歌斟酌着词语。 “我知道!” 赵铁山从见面开始到现在,第一次打断了楚歌的话语。 这个铁塔般的汉子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焦虑和痛苦,“老子的副队长,炼气六层的好手,为了采一株阴凝草王,被潭底喷发的蚀骨阴寒扫中了!” “我们刚把他救出来的时候,他半边身子都僵了,骨头缝里像有冰针在扎!” “坊里的回春堂开价五十灵石才肯出手,还他妈的不包治好!” “至于丹盟的那些丹师……我现在根本找不到他们人啊!” “手底下有兄弟送来了你炼制的寒玉膏,说是李大脚最近到处宣传的,对冻伤有奇效。” “不怕你见怪,我们一开始是不信的,因为实在是……没听说过。” “可没想到……真的有用!” “虽然寒毒还在、骨节还是变形的,但是他已经好了很多了,最起码能够轻微活动、开口说话了!” “要知道一开始,他连喊疼都喊不出来啊!” 赵铁山猛地踏前一步,沉重的脚步震得地面微颤:“楚兄弟,你那药膏既然能压住蚀骨阴寒,多少也有彻底解决的办法吧?” “只要你肯出手,你要多少灵石,我们都能尽量凑!”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兽皮袋。 看那鼓胀的程度,里面的灵石绝对不少。 楚歌看着赵铁山布满血丝的眼睛,有些恍惚。 他能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情深意切。 在真心可以说比狗屎还贱的棚户区,能为了兄弟做到这样的人,真的不多。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帮一帮这样的人。 “你先别急,我来想想……” 在楚铁山焦急的目光中,楚歌在脑海中飞速思考着。 蚀骨阴寒极其霸道,标准版的寒玉膏肯定不行。 但若是以他最初手搓出来的那种“完美寒玉膏”为基础,再辅以更强的寒属性主药进行二次炼制,或许可以彻底祓除掉病灶! “我可以试试。” 楚歌沉声道,“但事先声明,蚀骨阴寒非同小可,我也并没有十足把握。” “当然,我和回春堂的那个老秃子不一样。” “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尽我的全力。” 看着青年人眼底的真诚,赵铁山心中一定。 “我信你……楚丹师,我信你!” “你愿意信我自然是好事。” 楚歌眉头微皱:“主要是,咱们现在需要更强的寒属性主药。我现在还没确定好用什么……” “唯一能确定的是,价格绝对不菲。” “你愿意出手试试就行,药材老子帮你想办法!” 赵铁山毫不犹豫地将兽皮袋扔到楚歌脚下:“这里面是八十灵石,楚丹师你先拿着!” “不够的话,老子再带着兄弟伙子们去凑!” “只要能救我们的兄弟,灵石不算什么!” 八十灵石! 在棚户区,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林红袖和苏璃都倒吸一口凉气。 尽管已经大致了解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楚歌也还是被赵铁山的豪爽和义气震了一下。 他弯腰捡起袋子,只觉得无比沉重:“赵队长重情重义,楚某佩服。给我两天时间准备药材和炼制。”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随时联系你。” “好,爽快!” 赵铁山深深看了楚歌一眼,心中被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填满:“你要是真能帮我们把他救回来,就当我赵铁山欠你一条命!” “我先回帮里了,得告诉弟兄们这个好消息!” 他不再停留,带着一身寒气转身大步离去,如同他来时一般突兀。 破屋内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灵石袋沉甸甸的份量。 “八十灵石……” 林红袖喃喃道,眼中充满了震撼。 楚歌掂量着袋子,心中却没有太多欣喜。 重啊,太重了。 这何止是八十灵石,这是一堆大老爷们的情义。 如果要对付蚀骨阴寒,霜线草这种货色作主材是绝对不行的。 最起码也得是冰髓草那种…… 不对,冰髓草也不够! 楚歌的心中突然有所明悟。 回春堂那个老秃子平日里最喜欢胡吹大气,七分的本事给自己吹到十三分。 如果不是实在没把握,他绝不会说那样的话的。 虽然对方肯定没有寒玉膏的配方,但毕竟也在苦寒之地的棚户区开了这么多年药店,对寒毒、冻伤之类的常见病症肯定有一套自己的办法。 最起码,老秃子对蚀骨阴寒应该有一定的了解。 而且他们铺子里完全不缺冰髓草…… 这就说明只有冰髓草是完全不够的,得多搭配一些别的试试! 最关键的是,自己现在不能再去回春堂购买药材了。 赵铁山前脚刚问过,后脚自己就去问,只要对面不是傻子,都能猜出来自己想干嘛。 眼下丹盟的威胁还没过,楚歌不想再进一步出风头。 最好还是得找李大脚出面…… 正在他苦思冥想时,已经走出几步的赵铁山忽然顿住,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对了楚丹师,你最好也提防着点丹盟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蛋!” 见楚歌的表情有些疑惑,赵铁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老子今天来你这之前不是去了他们的铺子吗?狗艹的,正经丹师没见到一个,广告牌子倒是挂的高。” “上面标着什么丹盟秘制寒玉散,把功效写得是天花乱坠,专治寒毒冻伤,物美价廉……” “问题是现在不卖!有本事你拿货来卖啊,他妈的在那里搞什么预售,我呸!” “丹药都是急需、救命的东西啊,搞预售?” “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是我说楚丹师,这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啊!” “这帮孙子二十年前就是如此,今天依然如此,闻到点腥味就跟鬣狗似的扑上来。” “你自己小心点,别被他们阴了!” 赵铁山重重地对着外面地上啐了一口,面上颇为不屑。 这次,他高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门外。 丹盟在搞寒玉散? 楚歌轻轻关上门,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这多少有些太明目张胆了。 他们甚至等不及和自己再沟通一次,直接就开始仿冒了! 这是要通过丹盟的招牌和渠道优势,用山寨货彻底搞死自己吗? 炉火的暖意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寒风驱散,楚歌竟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哪怕想不到太深层面的事情,林红袖和苏璃的脸上也露出了惊惧和担忧。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19章 险中求! 赵铁山带来的八十块灵石沉甸甸地压在桌上,也压在楚歌心头。 到底该怎么解决蚀骨阴寒呢? “冰髓草应该是不够的,得来点更猛的东西,比如……冰魄草。” 楚歌沉吟着。 直接升级主材,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快、最直接的提升药效的途径。 但冰魄草一般都生长在极寒之地,外围坊市根本买不到,就算有,价格也绝非他能承受。 等等,极寒之地…… 楚歌突然想起刚刚赵铁山提到的讯息。 他的副手,是在黑水潭深处采摘一株阴凝草王的时候中的寒毒。 阴凝草王可不是什么普通货色,能够诞生出这种草药的地方,就算不是极寒之地,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说这方圆百里内只有一个地方会出现冰魄草,那绝对是在阴凝草王附近。 楚歌觉得自己必须去一趟黑水潭深处了。 这倒不仅仅是为了兑现对赵铁山的承诺,他还没有医者仁心到那个地步。 在这些天里,他一直在纠结一件事。 按照《九幽劫》原作的情节,苏璃在弑师之后的飞速崛起,离不开她从前身那个老登身上爆出来的《玄冥真经》残卷。 那么问题来了。 老登楚歌把自己给炸死了,被他这个来自异界的楚歌占了身体。 所以……我玄冥真经呢? 我那么大半本玄冥真经呢,去哪儿了? 楚歌在前身的记忆碎片里找了又找,翻了又翻,也没有找到玄冥真经具体的位置。 倒是在前身留下来的一堆破烂中,发现了一张古朴的地图,上面有一处显眼的黑色标记。 记忆里,这好像是前身酒喝多了和别人打赌嬴来的。 而对面那人,也是从别人那里嬴来的。 这黑色标记对应的是什么东西,没人知道。 能够确定的是,这标记恰好也在黑水潭深处。 有没有可能,玄冥真经的残卷现在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黑水潭深处的某个角落里,等着与命定之人的相逢呢? 按照《九幽劫》的调性,很有可能。 楚歌摩挲着下巴,决心已定。 他再次将李大脚叫来,嘱咐其尽全力打探,一定要在一天内购来一件防御性法器,品级不限。 顺带搜罗一下有没有比较简单的防御性法阵,用来看门。 人在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天下午。 “王叔、李婶,我不在时,麻烦你们照看一下这几个小家伙。” 在三小只紧张迷茫的目光中,楚歌对着邻居郑重地委托着。 老王拍着胸脯保证,看向楚歌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佩服——敢硬闯黑水潭深处,这份胆识就不是普通棚户区修士能有的。 送走邻居后,楚歌并未立刻动身。 他先将那个沉甸甸的兽皮袋郑重地交到林红袖手中:“红袖,这个你收好。” “除了我,谁来要都不能给。” “哪怕是最近在帮我办事的李大脚、甚至是隔壁的王叔他们,也不行。” “这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林红袖双手接过袋子,入手沉重无比。 她用力地点点头,俏脸上神情极为严肃:“师父放心,我会藏好的。” 林红袖迅速环顾了一圈屋内,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炕角一个不起眼的、被烟熏得漆黑的墙洞里。 那是她之前就悄悄清理出来、以备不时之需的地方。 没想到,现在会用来藏这个“家”的积蓄。 楚歌的目光又扫过家里的门窗。 王叔的手艺确实不错,但木质的门窗,在修士面前依旧脆弱如纸。 “也不知道李大脚找来的这东西靠不靠谱。” 他低语一声,从怀中翻出几块色泽黯淡、灵气微弱的矿石,又拿出几枚刻画着模糊符文的残破小旗。 这是李大脚口中价值八块灵石的“三才戊土阵”,当然是残缺版的。 棚户区压根找不到正经的阵法师。 但是假如李大脚没有胡吹大气的话,哪怕只是残缺版的三才戊土阵,也最起码能抵挡住炼气六七层修士小半天的猛攻了,性价比还是很高的。 “璃儿,去灶膛里弄些草木灰来,要细的。” 楚歌吩咐道。 “哦!” 苏璃应了一声,麻利地跑去,用小铲子仔细地刮了一层细灰。 楚歌接过草木灰,混合着自身的土属性灵力,开始在门框、窗棂的缝隙处小心地涂抹刻画,再将那几枚残破阵旗按照记忆中残阵的方位,小心翼翼地插在屋角特定的位置。 最后,他将那几块矿石嵌入阵眼,又放入几颗灵石。 “起!” 楚歌低喝一声,指尖灵力注入核心阵眼。 嗡…… 一阵微弱的土黄色光芒在门框、窗沿和屋角几处阵旗位置一闪而逝,随即隐没,只在空气中留下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土气。 一层无形的力场悄然笼罩了小屋。 不仅可以抵挡对手的强攻,只要有灵力波动试图侵入,就会立刻激发,并触动楚歌预留的一丝心神感应。 用来看家,还是很方便的。 “师父,这是什么呀?怎么亮了一下就没了?” 苏璃好奇地凑近门框,用手摸了摸,只感觉比平时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阻力。 “防御阵法,保护你们的。” 楚歌搓了搓手,心中稍安。 自己现在惹到的麻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无论如何,这种程度的防御也已经算充足了。 更别提还有王叔李婶他们在隔壁照应,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 “哦……” 苏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从自家师父郑重的样子中感受到了这东西的重要性。 布置好防御后,楚歌开始清点自己这几日突击学来的战斗法决。 碎石指(入门35/100):将灵力凝于指尖释放而出,常用于隔空点穴之流。练至巅峰,其威力可开山碎石。 藤缚术(入门28/100):催动木系灵力化作藤蔓,可以短暂束缚住修为在自己之下的对手。 火弹术(入门42/100):极为基础的控火之术,凝练环境中的火灵力化作火球,威力相当一般,不过熟练度高了以后可以提升施法速度和火球飞行的速度,倒不算特别废物。 敛息术(入门50/100):用于收敛灵力波动、收敛气息。 前面几个战斗法术也就那样,最令楚歌满意的反倒是最后的“敛息术”。 从目前面板反馈出的熟练度就能看出来,这也是他这几天里练习最多的法术。 倒不是单纯的因为喜欢当老阴币,实在是敛息术加上阴凝草粉末,遮掩气息的效果实在是好的夸张。 楚歌甚至怀疑,哪怕是炼气巅峰修士的神识,都无法看透这种伪装。 “师父,你要出去很久吗?” 一直安静看着他的苏璃,不知何时挪到了楚歌腿边。 小姑娘伸出小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大眼睛里带着一丝隐约的不安。 楚歌心中一软,蹲下身尽量放柔声音:“师父要去一个有点远的地方找一种很重要的药草,救赵叔叔的朋友。不会去很久,几天就回来。” 他轻轻摸了摸苏璃的头顶:“璃儿在家要听师姐的话,跟师姐一起照顾好小七,好不好?” 苏璃轻轻地点了点头,松开自己的小手。 林红袖将藏好的灵石袋位置又检查了一遍,走过来,脸上写满担忧:“师父,我知道你是要去黑水潭……”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 “黑水潭深处听说很危险,小心。” “嗯,红袖你向来稳重,做事我最放心。” “把家看好,等我回来。” 而小七还是那样愣愣地站在原地,只是看向楚歌的目光不再像刚回来时那般畏惧。 看着她那头红发,楚歌的心底莫名的有些触动。 不顾对方的躲闪,他微笑着将红毛小团子的头发揉乱:“走了。” 苏璃突然深吸一口气,凑了过来。 她小脸上努力想摆出严肃的样子,但眼底的紧张却完全隐藏不住:“师父,真遇到什么事,哪怕和从前那样……该跑就跑,也别逞强嗷。” “还有……” 她忽然从自己破旧的棉袄内袋里,掏出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小的三角形黄色符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朱砂纹路。 “这个……这个给你!我跟隔壁李婶学的,带着能保平安嘞!” 苏璃飞快地把符塞进楚歌手里,微微泛红的小脸上有种莫名的自信,仿佛只要楚歌收下了这份礼物,就一定能平平安安。 楚歌有些愣神。 上一次苏璃这样递给他东西,还是那碗所谓的“活血汤”。 真的很难想象,眼前的这个小家伙那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态,又做了多少痛苦的心理斗争。 楚歌看着这几个大徒弟,心中感慨万千。 前身真是瞎了眼,这么好的几个孩子,竟只当苦力使唤、虐待…… 自己这几天不过是稍微对她们好了些许,就能明显感受到她们的变化。 或许苦惯了的孩子,总是会珍惜每一点甜。 楚歌珍重地将璃儿制作的平安符收进衣袋,温声道:“谢谢璃儿,师父一定平安回来。” 他又检查了一遍包裹。 采药工具、仅剩的一点阴凝草粉末、几份应急的完美寒玉膏、还有干粮和水囊。 青木杖紧紧地握在手中,触感冰凉而坚实。 走到门口,楚歌最后看了一眼他的三个徒弟。 林红袖紧抿着唇,眼神坚毅。 苏璃拉着小七的手,对他用力点头。 而小七还是那副懵懂的样子,眼睛里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关好门,等我回来。” 楚歌的声音沉稳有力。 “嗯!” “嗯……” 小七的回应来的稍微慢了一些。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缓缓合拢,传来门栓合上的“咔哒”声。 紧接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土黄色光晕在门缝和窗沿处一闪而过,标志着那简陋的“三才戊土阵”已被激活。 风雪扑面而来,楚歌紧了紧衣领,将包裹背稳。 青木杖点在覆雪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他最后回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眼中再无犹豫,转身大步踏入了茫茫雪幕。 第20章 持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进事! 按照赵铁山留下的地址,楚歌来到了这些人位于黑水潭的临时营地。 营地设在黑水潭外围一处避风的石崖下,篝火熊熊。 此刻营中气氛颇为压抑,几个队员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冻伤和疲惫。 看到楚歌这个最近在棚户区声名鹊起的“丹师”到来,他们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丝希冀。 赵铁山看到楚歌独自前来,有些诧异:“楚丹师,你怎么来了?” “不过你来的正好,快过来!” “楚丹师!快!老张他……” 赵铁山一把抓住楚歌,几乎是拖着他冲向营地中央一个厚实的兽皮帐篷。 他手劲奇大无比,若不是楚歌炼气五层的修为早已稳固、反馈至肉身,光是这一下就已经够楚歌痛的龇牙咧嘴。 帐篷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 简陋的草席上,躺着一个身材同样魁梧的汉子,正是赵铁山手下的副队张彪。 但他此刻的样子,让楚歌的心猛地一沉。 张彪裸露在外的半边身体,尤其是左臂和左胸,都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黑色。 他的皮肤表面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黑灰色冰晶,如同覆盖了一层诡异的鳞甲。 定睛细看,这黑色冰晶并非静止,竟隐隐地像活物般在蠕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不断地侵占着体表的空间。 张彪的四肢都僵硬地蜷曲着,关节处变形肿胀得厉害,皮肤甚至都已经紧绷得发亮。 这是寒毒入体极其严重的症状。 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 嘴唇乌紫,脸上笼罩着一层灰败的死气。 只有微微颤动的眼皮,能告诉你这个人还活着。 赵铁山扑到草席边,虎目瞬间通红,声音哽咽:“老张,老张!” “你撑住啊!” 楚歌面色凝重地走到张彪跟前蹲下身。 他没有贸然触碰那些黑色冰晶,而是集中精神,全力运转【火候感知】,小心翼翼地探向张彪的身体。 【火候感知】能做到的,可不仅仅是感知药品的火候。 像张彪身负寒毒的这种情况,必然会导致体内的阴阳平衡被打破,这都是属于火候感知能够清楚探查出来的东西。 而楚歌探查出的结果……触目惊心! 在感知中,张彪左半边的身体内部,已经被无数黑色的、带着倒刺的冰针填满。 这些冰针深深地扎入骨髓、冻结经脉、甚至侵蚀着脏腑! 那蚀骨阴寒之力如同跗骨之蛆,缓慢而恶毒地吞噬着他的生命本源。 甚至张彪的心脏都已经被一层冰霜包裹,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与万钧寒冰抗争。 楚歌甚至能“看到”那代表生机的火焰,在张彪体内已经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目标生命体征极度微弱,蚀骨阴寒已侵入心脉,本源持续流失。】 【预计生机剩余时间:66小时23分钟。】 这是楚歌第一次看到面板给出这种提示。 竟然可以准确到分钟吗…… 楚歌有些诧异。 行医问诊一道,莫过于望闻问切。 借着【火候感知】和面板的加持,自己似乎也能勉强当个神医了。 “寒气已经入骨,甚至有冻结心脉的趋势。张老哥的本源也一直在溃散。” 楚歌收回感知,声音有些沉重,“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张老哥恐怕……撑不过三日。” “三……三日?!” 赵铁山如遭雷击,魁梧的身躯猛地一晃,踉跄后退一步,撞在帐篷的支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死死盯着张彪那青黑僵硬的脸,那双布满血丝的虎目中,瞬间被绝望塞满。 赵铁山张了张嘴,喉中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地攥紧了拳头。 帐篷内一片死寂,只有张彪那破风箱般的痛苦呼吸声,以及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楚歌看着赵铁山悲痛欲绝的样子,心中亦是有些沉重。 他走到赵铁山身后,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赵老哥,带我去一趟黑水潭。” “我是说……黑水潭最深处,你们当时发现阴凝草王的地方。” 赵铁山闻言一愣,眉头微皱:“楚丹师,你确定真的要去黑水潭底吗?” “那里的凶险程度,你看老张这个惨样子,还不知道吗……” “哪怕是我遇上那蚀骨阴寒,也讨不了什么好,更别说你了。” “如果你只是为了调查,那……” “赵队长,既然收了你们的钱,这药我就一定要炼好。” 楚歌出声打断了他,神情严肃:“想要彻底根除蚀骨阴寒,主材非得用冰魄草不可。” “方圆百里内有可能出现冰魄草的地方,只会是那里。” “我天生对寒热流动极为敏感,应该能帮上一点忙……况且黑水潭底,可能有在下的大机缘。” “无论如何,咱们都得走这一趟。” 赵铁山盯着楚歌看了几秒,见他眼神坚定,毫无惧色,终于重重一叹:“好,算你有种!老子陪你走一趟!” “不过丑话说前头,下去之后,生死由命!我老赵说了尽力护你周全,就一定会尽力……” “但是真遇到什么大凶险,咱们两个人一并交代了,你也别怨我!” “理当如此。” 楚歌点了点头,从行囊掏出一份完美寒玉膏:“这是我来之前特制的寒玉膏,药效比先前那批又好上一些。” “你拿去给张老哥心口敷上,多少能再多吊一会儿。” 赵铁山没有马上接过他手中的膏药,而是愣愣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这铁塔般的汉子才缓缓开口:“楚丹师……”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的兄弟。” 楚歌只是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将膏药给张彪贴上:“又不是没管你要钱。” 在跟营地中的众人交代好后,赵铁山带着楚歌朝着黑水潭的深处进发。 越往里走,环境越是恶劣。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腥味,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混杂着黑色冰晶的积雪,踩上去咯吱作响。 两侧嶙峋的黑色岩石上凝结着厚厚的冰棱,直直地指向天空。 而天空则被浓重的铅灰色阴云笼罩,光线无比昏暗。 刺骨的寒意无孔不入,即便运转灵力抵抗,也只会感觉四肢百骸都被冻得麻木。 楚歌默默运转着引气诀,同时【火候感知】全力开启,不仅感知着环境温度的变化,也努力捕捉着空气中稀薄灵气的流动和其中蕴含的寒属性气息,试图在尽量安全的前提下,寻找到冰髓草的踪迹。 “小心!” 赵铁山突然低吼。 只见前方狭窄的谷道中,一股肉眼可见的、如同白色匹练般的极寒气流无声无息地席卷而来,所过之处,岩石瞬间覆盖上厚厚的坚冰,空气都发出“咔咔”的冻结声。 这便是蚀骨阴寒! “退!” 赵铁山暴喝,一把将楚歌拉到身后一块巨大的黑石后。 寒流擦着巨石边缘掠过,恐怖的低温让巨石表面瞬间凝结出接近两寸厚的冰壳! 楚歌即使躲在后面,也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意透体而入,气血都仿佛要冻结。 “妈的,这鬼地方!” 赵铁山骂了一句,脸色凝重:“这寒流越来越频繁了。楚丹师,还能撑住吗?” 楚歌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依旧清明:“不碍事,方才是不清楚这东西的样子,下次我能提前不少告诉你。” 他眉心紧锁,目光死死地盯着寒流掠过后的地面。 他隐约感觉到刚刚寒流的源头方向,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冰寒气息! “赵队长,寒流的源头方向,似乎就有极强的冰寒之物!” 楚歌指向幽深的谷道。 赵铁山顺着方向望去,眉头紧锁:“那边是寒螭涧,是黑水潭寒气最重、也最危险的地方之一,甚至比上次那株阴凝草王在的地方还要夸张。” “可能有相当于炼气后期、甚至筑基期的寒属性妖兽出没!冰魄草倒真有可能长在那里,但……实在是太危险了!” “张副队可等不起。” 楚歌言简意赅,眼神中满是决绝:“我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在穿越过来之前,楚歌是一个酷爱修仙网文的人,不然也不会对九幽劫的情节那么熟悉。 他对有本书中的一句话很是推崇,并一度当过自己的座右铭。 “持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进事!” 在看到寒螭涧地貌的一瞬间,他就已经确定,这就是那份地图上黑色标记的所在。 苏璃蜕变为寒渊魔主的关键就在眼前,这样的绝顶功法,怎能轻易舍弃…… 既然已经穿越到了这个充满机遇与凶险的修仙世界,他楚歌又何尝不想活出轰轰烈烈的一世! “近在眼前,怎能不搏。” “赵队长若担心,我可自行前往。” 赵铁山看着楚歌决绝的眼神,又想到生死不知的兄弟,猛地一咬牙:“他娘的,拼了!老子倒要看看,什么是龙潭虎穴!” “楚丹师,咱们走着!” 第21章 寒渊寻草,玄冥骨片 入了寒螭涧,才算是真正踏入了黑水潭的核心区域。 这里的景象已非外围可比,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化不开的阴冷,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无数冰针,刺得肺腑生疼。 楚歌脸色凝重,嘴唇紧抿。 炼气五层的灵力被他运转到极致,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却依旧难以抵挡几欲渗透骨髓的深寒。 二人的灵力都在被周围无所不在的阴寒之气飞速消耗、侵蚀。 楚歌毫不犹豫地掏出两份完美寒玉膏,示意赵铁山同自己一样将药膏涂抹在自己额头、胸口和四肢关节。 药性瞬间渗透,仿佛在燃烧的灵力护罩内部增加了一层隔热缓冲,大大延缓了灵力被寒气冻结、抽离的速度。 “你这东西是真神了,楚兄弟!” 赵铁山双目发亮:“如此一来咱们起码能多撑两倍的时间,说不定真能找到你说的……那什么冰魄草!” “赵老哥,你信得过我吗?” 楚歌双眼微微眯起,突然发问。 “楚兄弟何出此言?” 赵铁山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若是不信你,又何必和你一起下来?” “那就跟紧我,一步都不要错!” 楚歌闭上双眼,放弃已经几乎无用的视觉,全力催动火候感知。 他必须集中全部精神,才能在严寒的干扰中捕捉到那抹异常精纯的冰寒气息。 而楚歌现在要做的,不仅仅是找到那个地方。 二人灵力的储备是有限的,所以他还要尽量选择寒气稍微柔和一些的路径,尽量减少两个人的消耗。 常常有蚀骨阴寒隐藏在看似无害的罡风中,他也必须提前觉察到,以带着赵铁山避开。 如此一来,楚歌需要耗费的心力简直难以想象。 他感觉自己外放的那些神识宛如冰天雪地中的一点残烛,随时都有可能被袭来的风雪扑灭。 但相应的,他【火候感知】的熟练度也在这样高强度的使用下飞速增长。 【火候感知熟练度+1】 【火候感知熟练度+1】 【火候感知熟练度+1……】 “你还好吗,楚兄弟?” 赵铁山的声音压得极低。 他手中的开山刀微微嗡鸣,赤红的火属性灵力在刀身上流转,艰难地驱散着两人身周的寒意,试图缓解一些楚歌的压力。 “快!” 楚歌猛地睁开眼,指向右前方一条被巨大黑色冰柱夹峙的狭窄通道。 那通道最深处,就是那抹精纯寒意的源头! 赵铁山对他的判断深信不疑,紧跟着便踏入了那条幽深的冰隙。 通道内寒气更甚,两侧冰壁光滑如镜,倒映着两人扭曲的身影。 浓稠的寒雾如活物般翻滚,能见度不足三步。 更别说还有致命的寒流似毒蛇般潜藏在暗处,往往毫无征兆地就会从冰隙深处或头顶冰柱的缝隙中喷涌而出,朝着二人袭来。 每一次,都是依靠楚歌在极限状态下运转的火候感知提前预警,两人才能险之又险地避过。 楚歌的神经紧绷如弦,脸色越来越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又被瞬间冻结成冰珠。 越往深处,消耗就越大。 二人不得不频繁地涂抹寒玉膏,包袱中的存量在快速减少。 赵铁山也并非无损,几次硬撼寒流的余波,让他持刀的右臂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动作已经略显僵硬。 就在两人灵力即将见底,连寒玉膏也所剩无几时,楚歌终于捕捉到了那梦寐以求的气息! “到了!就在前面!” 楚歌勉强张口,声音已变得极度沙哑。 穿过最后一道狭窄的冰缝,二人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被数根仿佛通天彻地的巨大黑色冰柱围起来的、相对开阔的一块冰原。 在这片小天地最中央,一方小小的寒潭中,生长着一株通体幽蓝、形态如绽放冰晶星芒的奇异植物。 它静静地站在那里,散发着纯净冰冷的微光,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冰魄草!” 哪怕是不通药理的赵铁山,也在看到它的一瞬间反映了过来。 玄冥蕴秀,冰魄通幽。 它不是冰魄草,还有谁是? 楚歌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目光指向冰魄草的后方。 赵铁山瞬间凛然,下意识地屏住了气息。 冰魄草之后,是一个顶多能容纳一个人的、进一步斜向下延伸的幽深甬道。 而在甬道入口旁,则静静地匍匐着一个黑影! 定睛细看,竟是一只体长斤丈的巨兽! 此兽形如蜥蜴,却通体覆盖着层层叠叠、如同黑水晶般的棱形鳞甲,在冰魄草的星辉下折射出黯淡的光泽。 它此刻应该在休眠,头颅低伏,双眼紧闭。 口鼻间随着呼吸喷吐出浓郁的白色寒息,在身前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那股强悍无匹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般内敛,却依旧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让楚歌和赵铁山头皮发麻,呼吸都为之凝滞! 而在那黑晶巨蜥盘踞的岩石正下方,赫然散落着几具被厚厚玄冰封冻、姿态扭曲的骸骨。 其中一具骸骨的指骨,正竭力伸向岩石底部一个不起眼的凹陷。 那凹陷处,则静静地躺着一块巴掌大小、漆黑如墨的骨片。 当楚歌无意中扫过那块骨片时,他的灵魂猛然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吸引和悸动汹涌而来! 这绝不是错觉,而是修仙者面对大机缘、大挑战时的“心血来潮”。 那骨片绝对与《玄冥真经》有关! 楚歌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 “楚丹师!” 赵铁山也看到了那恐怖的黑晶巨蜥,脸色煞白,压着嗓子道:“这畜生应该是寒属的妖兽寒晶蜥。” “可它的修为我却完全看不透,实力应该远在我们之上!” “这怎么办?” 楚歌死死盯着那块骨片,又看了看沉睡中的黑晶巨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疯狂! 难得这畜生在休眠,若是错过了眼前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日后再想尝试岂不是难如登天? “赵老哥,让我试试!” “去时不用管我……回来的时候,可能需要掩护一下。” 楚歌语速极快,不容置疑。 他迅速从药篓中掏出仅剩的阴凝草粉末,全部撒在自己的身上。 虽不明所以,但赵铁山能看懂楚歌眼中的决绝。 他紧跟着一咬牙:“好!” 赵铁山紧紧握住手中的开山刀,全身肌肉虬龙般鼓起,死死地盯住寒晶蜥。 楚歌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状态调整到巅峰。 他先将敛息术运转到极致,配合着阴凝草粉末将自身灵力波动和生机气息压到最低。 在赵铁山诧异地目光中,楚歌的存在感彻底消失,如同融入环境的冰石。 看准寒晶蜥一次悠长的呼吸间隔,楚歌眼中精光一闪,身影如同鬼魅般贴着地面滑出! “嘶……” 沉睡中的寒晶蜥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 它似乎感觉到了异样,眼皮剧烈抖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带着困惑的吼声。 但它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它还没有从沉睡中醒来! 楚歌咬紧牙关,脑海中如明镜止水般清明。 加速,加速,再加速! 他避开空气中所有紊乱地寒流轨迹,成功来到那块黑色岩石跟前! 在寒晶蜥尚未完全从混乱中清醒时,楚歌的手已经如同闪电般探入岩石底部的凹陷! 骨片冰凉的触感传来,已然得手! 寒晶蜥若有所感,呼吸声陡然急促起来,那双眼皮更是扑闪起来,即将睁开! 楚歌毫不犹豫,脚尖在岩石上一点,身体如同被强弓射出的箭矢,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 在经过冰魄草的瞬间,他轻舒猿臂,便将其整株挖起,放进早就准备好的药盒中!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快如电光火石! “走!” 楚歌低喝一声,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紧张。 赵铁山早已蓄势待发,闻言毫不犹豫,转身就朝着来路亡命狂奔! 楚歌紧随其后,也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吼!!!!!!!!” 就在两人冲出数十丈后,身后的冰渊底部猛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暴怒嘶吼! 轰隆隆——! 整个天地仿佛都在颤抖! 无比磅礴的寒气如同海啸般,从后方席卷而来。 巨大的黑色冰柱在狂暴的寒流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崩裂下大块大块的坚冰! “快!” 赵铁山目眦欲裂,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两人如同惊弓之鸟,在崩塌的冰柱和狂暴的寒流缝隙中亡命穿梭,将生平最快的速度都爆发了出来。 身后那暴怒的嘶吼和冰层崩裂的巨响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紧紧相随! 第22章 回家 两人顾不上疲惫和伤痛,沿着来时的路径亡命回奔。 身后的寒螭涧深处不断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和冰层碎裂的巨响,令人头皮发麻。 他们咬紧牙关,拼命地从几乎干涸的经脉中压榨出最后一点灵力,维持住向前奔逃的速度。 终于在灵力彻底枯竭、身后那恐怖气息即将追上的前一刻,他们狼狈不堪地冲出了黑水潭。 “轰!!!!” 那恐怖的气息似乎是被什么结界挡住了一般,停在了原地,只发出一声极响亮的轰鸣。 “这家伙……应该最起码有炼气巅峰的实力了吧?” 感受着脚下传来的大地震颤,楚歌和赵铁山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二人又不约而同地双手叉腰,仰天大笑起来。 能从这样的存在手下逃得一命,还能得到如此收获,当然值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笑。 赵铁山虽然看似粗犷,实则是一个懂得进退、识得大体的聪明人。 就比如说,他此刻并没有询问楚歌从寒螭涧中带出的东西。 那是对方自己用命搏来的机缘,他赵铁山没资格,也绝不会去过问。 更何况如果不是楚歌,他们此行也拿不回冰魄草。 那寒晶蜥虽然身形庞大,感官却极为敏锐,他自问做不到像楚歌那样悄无声息地接近对方。 二人回到临时营地后,赵铁山看着楚歌手中那盒流转星辉的冰魄草,激动得虎目含泪:“楚丹师,大恩不言谢!我兄弟……有救了!” “张老哥的情况拖不得。我得歇一会儿,赶紧开始炼药。” 顾不上客套,楚歌连忙立刻借用营地角落,狠狠地睡了一觉。 他现在已是油尽灯枯,当然不能直接开始炼药,否则十有八九会失败。 两个时辰后,在赵铁山无比紧张的目光中,楚歌开始手搓在“完美寒玉膏”之上的丹药。 以冰魄草为核心主材,辅以他带来的几味辅助药材,调动炼气五层的全部灵力,在火候感知的极致掌控下,进行最后的融炼! 饶是寒玉膏的炼制已经成功过无数次,这次的过程还是有些凶险。 毕竟相较于其他几味药材,冰魄草的等级还是太高、药效还是太足了。 说的通俗点就是,这是楚歌炼丹生涯中第一次吃到这么细的糠,处理起来难免有些没经验,好几次险些玩脱。 中间楚歌的灵力几次濒临枯竭,但好在最终还是成功了。 一捧深邃如夜空、内蕴点点星芒、散发着内敛凉意的膏体在他手中缓缓凝聚成型。 楚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药膏交给赵铁山。 赵铁山救人心切,已经没心思对楚歌手搓膏药的壮举表示震惊了,赶忙将深蓝色的药膏给张彪抹上。 当膏体涂抹在副队长那青黑僵硬、遍布黑色冰晶纹路的半边身体上时,奇迹发生了。 那顽固的蚀骨阴寒如同遇到了克星般,不断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竟肉眼可见地开始消融、退散! 副队长痛苦扭曲的面容迅速舒缓,僵硬的肢体也开始微微颤动,粗大的骨节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肿! “老张!” 赵铁山兴奋的话语声像是庆祝的鞭炮,瞬间点燃了整个营地。 “不愧是楚丹师,真神了!” “我看楚丹师比回春堂那个老秃子强多了!” “何止啊,我觉得就算丹盟那些人,也没几个比得过楚丹师!” “楚丹师?楚丹圣!” 涌进来的队员们看着已经明显好转的老张,又看向一旁的楚歌,迅速开启了彩虹屁模式。 玩笑归玩笑,这些粗犷的汉子们都是懂得感恩的人,看向楚歌的眼神立马就热切了起来。 赵铁山紧紧抓住楚歌的肩膀,声音哽咽:“楚老弟,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黑水潭这帮粗汉子过命的兄弟!” 刚刚醒转的张彪在旁人的搀扶下坐起,也遥遥地冲着楚歌行了个抱拳礼:“常言道大恩不言谢,但楚丹师这次出人又出力,这个情我们必须记着的。” “我听他们说,这次叨扰楚兄弟的报酬是八十灵石……” “我老张自己再多出二十枚灵石,权当感谢楚兄弟的救命之恩。” 楚歌疲惫地笑了笑,摆手婉拒:“一份工,没有收两次钱的道理。” “楚丹师……” 赵铁山一行人再说不出话,只是在心中都生出一分敬意来:“真是高风亮节!” 甚至已经开始有人替他打抱不平起来。 像楚丹师这样的人,凭什么被丹盟为难? 楚歌现在心系家中几个小娃娃,难免归心似箭,更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究袖中那黑色骨片的奥秘,便谢绝了张铁山留下共同庆祝的邀约,毅然踏上了归途。 归途的风雪似乎都带着一丝暖意。 楚歌的手指在袖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冰冷坚硬的骨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浩瀚玄奥,心中满是期待。 推开那扇熟悉的、被三才戊土阵守护着的木门,一股混杂着草药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楚歌满身的寒气与疲惫。 “师父!”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苏璃。 她原本正坐在小马扎上,笨拙地缝补着一件破旧的夹袄,闻声猛地抬头,手中的针线“啪嗒”掉在地上。 她像只受惊又惊喜的小兔子,一下子跳了起来,一双凤眸瞪得溜圆,里面瞬间蓄满了水光,好像下一秒就要“哇”地一声哭出来。 可是她没有哭。 她只是扑向楚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呜呜……师父!你回来了!你吓死我了!呜呜……” 小丫头这才终于哭了出来。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身体因为后怕和激动而剧烈颤抖着,仿佛要将这一天一夜的担忧都释放出来。 眼泪迅速浸湿了楚歌的外衣。 “师父!” 林红袖也立刻从灶台边转过身来。 她手里还拿着搅粥的木勺,脸上写满了如释重负。 她快步走过来,没有像苏璃那样扑上来,但那双总是带着超越年龄沉稳的眸子里,此刻也清晰地映着水光。 林红袖走到跟前,仔细地打量着楚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没事吧?” 小七则安静地站在林红袖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师姐的衣角。 她那双原本有些空洞的大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 当楚歌的目光看向她时,她立刻松开师姐的衣角,小跑过来,像上次一样,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歌。 还是一言不发,眼神中却多了一丝依恋。 楚歌莞尔一笑,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一头红发。 破屋内炉火正旺,锅里熬着的米粥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散发出温暖的香气。 楚歌被苏璃撞得微微向后退了半步,感受着腰间小丫头滚烫的眼泪,又看到林红袖眼中的关切,心中那根紧绷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涌遍全身,驱散了脊后的最后一丝寒意。 他伸出大手,尽量轻柔地拍了拍苏璃环住自己腰间的胳膊:“好了好了,璃儿不哭。” “师父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没事了,没事了。” 楚歌扭过头来,又对林红袖和小七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冰魄草也拿到了,赵叔叔的朋友也治好了,师父还带回来了一份好东西。” 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一下子就让几个丫头沉下心来。 安抚了好一会儿,苏璃才抽抽噎噎地止住哭声。 林红袖则连忙去盛了满满一大碗热腾腾的灵米粥:“师父,您快坐下喝点粥暖暖身子。” 楚歌也确实饿坏了,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他抱着依旧挂在自己身上、死活不肯下来的苏璃,坐到了火炉旁的小凳上,接过林红袖递来的粥碗。 粗糙的陶碗传递着滚烫的温度,简单的粥饭此刻却胜过任何山珍海味。 就在楚歌刚喝了两口热粥,感觉僵冷的四肢百骸都开始回暖时,门外再次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和粗豪的大嗓门。 “楚老弟!楚老弟!” 李大脚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寒气。 第23章 转修功法,寒冰大道! 李大脚一眼就看到了抱着楚歌不撒手的苏璃。 他咧嘴笑了笑:“哟,都在呢?” 在过去的一天一夜里,李大脚并没有上门拜访。 所以他并不知道这无比漫长的一天对于师徒几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还只当是苏璃在犯小孩子心性。 李大脚看向楚歌,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声音压低:“丹盟那边有新动作了。” “他们的‘寒玉散’今天正式开售了,就在坊市中心。” “我过来时看到他们已经搭起了个大台子,挂着丹盟的旗号,吹得天花乱坠。” “我远远看了一眼,那瓶子、那颜色……啧,跟你弄出来的寒玉膏,起码有七八成相似!” 李大脚啐了一口,愤愤道:“更恶心的是,他们还搞了个什么‘优先购’,提前交了定金的今天就能拿到货,其他的人还得乖乖排队等名额!” “你说可笑不,咱们买个膏药,还得等名额?!” “至于那膏药的价格……嘿,比咱们卖出去的,贵了足足三成!可偏偏就有人信那丹盟的招牌,我看排队的人,还真不少呢!” “他奶奶的,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在棚户区看到这么多人!” 楚歌端着粥碗的手微微一顿,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丹盟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无耻! 其实楚歌压根不怕丹盟认真钻研,在一段时间后推出一款功效和寒玉膏相差无几、甚至更为优秀的竞品。 因为只要错过了这一波时机,市场就会被物美价廉的寒玉膏彻底攻占,到时候即便是丹盟,想要扭转在人们心中先入为主的观念,也是难上加难。 他也不怕丹盟掏出之前的老东西降价清仓,和寒玉膏拼一波性价比。 毕竟之前的那些抗寒药物,楚歌也并不是没有了解。 不能说没用——但和寒玉膏相比,效果就差的太多了。 而寒玉膏的价格已经相当便宜,并没有给价格战留多少空间。 所以只靠价格上的优势,那些老货是没办法和寒玉膏竞争的。 最怕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丹盟已经彻底不要脸面,拉下身段来做了一个明摆着的山寨产品,还贴着你的价格、冲着你的市场来卖! 李大脚说那寒玉散看上去有寒玉膏七八成像,楚歌是信的。 因为对方完全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自然会在最容易仿制的外观、气味等方面下功夫,把卖相做足。 而功效,怕是一半都没有! 楚歌之所以这么笃定,倒不是因为寒玉膏的效果有多么独一无二、难以复刻。 说破了天,标准版寒玉膏也只是一种由数种低级药材组合起来的药品罢了。 以丹盟的体量,真想复刻、甚至超越寒玉膏的效果,在不吝啬人力物力的情况下,肯定是可以做出来的。 但……绝不可能这么快。 毕竟楚歌虽然只是个炼气五层的丹师,却有着“火候感知”这个面板带来的、他人不可能具备的手段。 从市面上流通的寒玉膏里,丹盟的丹师只能逆向出楚歌用的是那几味药材。 哪怕有顶尖高手参与,最多也只能模糊推断出药材之间的比例,绝不可能搞清楚每种药材需要的火候与温度! 如此一来,不管是试验出火候温度、还是替换主材,势必都需要大量的时间来进行实验。 丹盟想要推出一个功效合格的赝品,最少也得两周的时间! 可现在才过了多久? 对方显然根本就不在乎这一批药品的效果,只是单纯的为了撞车而撞车! 甚至这贵出三成的定价,明显也是有备而来! 如果对方跟楚歌打价格战,反而会因为过分便宜的价格令人生疑。 可偏偏贵了、也只贵了三成,再加上丹盟“大品牌”的背书,反而更容易获得路人的信赖! 当然,这寒玉散的口碑,肯定是好不了。 可是楚歌也好不了! 丹盟广告预售+饥饿营销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寒玉散的知名度显然已经远远超过寒玉膏。 那些有需求、而两者都没有购买过的消费者,大概率会直接选择有丹盟背书的寒玉散。 在他们对寒玉散失望后,并不一定就会回来买楚歌的寒玉膏! 楚歌甚至都能想到届时的舆论环境。 丹盟只要稍微带一带节奏,风向就会变成,连丹盟都做不好的丹药,他楚歌一个闲散丹师,又怎么可能做的比丹盟更好呢? 至于先前李大脚渠道那边营造的良好口碑,怕是也根本不足以翻盘。 毕竟大部分人哪怕真心觉得是寒玉膏更好用,也不太可能站出来为他楚歌摇旗呐喊。 就算偶尔有一两个仗义执言的,也会很快被淹没在风声里。 丹盟这一招……分明是釜底抽薪! 他们不仅要彻底断掉楚歌的销路、在这个冬天狠狠地捞一把,还要把整个品类的名声都搞臭,让楚歌哪怕是以后都翻不了身! 商场如战场,两世为人的楚歌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句话的份量。 “嘿。” 他怒极反笑。 “在下知道了,谢谢李大哥。” 楚歌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波澜,但熟悉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平静下的冷意。 比如林红袖就能很明显地察觉到,师父生气了。 “先让他们蹦跶几天吧,总会有办法的。” 楚歌放下粥碗,将话题引向别处:“对了,我之前托你找的东西……” 李大脚立刻精神起来:“放心,有眉目了!这次不是黑市,是西街那个老瘸子。” “你别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以前可不是棚户区的人,也是落魄了才……” 见楚歌有些焦急,李大脚连忙识趣地将话锋转了回来:“他有一件压箱底的中品防御灵器——‘玄龟甲盾’!” “那可不是普通的中品灵器!不管是材料、还是炼制手段,都是顶尖中的顶尖!” “据说,能硬抗炼气后期修士全力一击!” 见楚歌面上有些讶异,李大脚连忙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这一点棚户区不少修士都能作证,可不是我帮着那老瘸子胡吹大气。” “要不是他实在是老的快死了,这东西也不怎么用得上,怕是都舍不得出手嘞。” “就是价格……” 李大脚面露难色:“属实有点棘手,那老东西开口就要八十块灵石!我正跟他磨着呢!” “好,价格什么的都好说。” “如果真的能硬抗炼气后期修士全力一击,八十块灵石我也能接受。” “这次劳烦李大哥费心了……咱们务必拿下!” 楚歌拍了拍李大脚的肩膀,话语中毫不犹豫。 防御法器,正是他现在所急需的。 有了玄龟甲盾,加上刚刚获得的《玄冥真经》,他在面对接下来这些风波时,底气将完全不同! 李大脚匆匆离去,只留下一枚传讯符箓,说是有消息会及时联系楚歌。 破屋内重新安静下来。 炉火噼啪,粥香袅袅。 丹盟带来的阴云并未散去,但楚歌看了看几个小家伙,心中突然又变得平静起来。 他轻轻拍了拍依旧赖在怀里的苏璃:“璃儿,下来吧,师父还有事要做。” 又对林红袖道:“红袖,照顾好妹妹们,早点休息。” 楚歌起身,走向里间。 在关门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林红袖正拉着依依不舍的苏璃,小七则安静地坐在火炉边,捧着小碗小口喝粥,火光映着她恢复了些许红润的小脸和那暗红色的发梢。 楚歌神色微动,轻轻关上了门,布下隔音禁制。 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寒意,也暂时隔绝了那个“小家”的温馨。 他盘膝坐下,调整了一下呼吸,便从怀中取出那块从黑水潭深处、寒晶蜥爪下夺回来的黑色骨片。 骨片入手,便有一种冰凉刺骨。 但细细抚摸下,却又有种奇异的温润。 楚歌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分出一抹神识,缓缓注入骨片。 “嗡——!” 没有出现什么锁定、禁制、甚至反噬之类的狗血剧情,骨片在他的掌心缓缓漂浮,绽放出一抹深邃的乌光。 乌光闪烁间,骨片的表面开始浮现出一些玄奥的银色纹路,忽隐忽现、仿若呼吸。 仅仅是看一眼,就令人目眩神迷。 楚歌咬了咬牙,再次向其中注入一抹神识。 那银色纹路如同被激活的星河般,璀璨流转! 一股庞大精纯的信息洪流,携带着古老苍茫的意境,毫无保留地冲入楚歌的识海! 【玄冥真经】 开篇这四个古朴威严的大字,带着一股几欲冻结时空的沉凝与统御诸天的浩瀚意志,席卷而来! 紧接着,是一篇完整精深、深入浅出、直指寒冰大道本源的法门在楚歌的识海中一闪而过。 哪怕只是一瞬,也足够他捕捉到不少有用的讯息了。 如何引纳天地间的至寒本源滋养肉体、淬炼神魂? 如何凝练玄冥真炁、重塑道基? 如何以千般冰冷、万种寒意磨炼道心? 楚歌只觉得头皮发麻。 一种强烈的、发自内心的喜悦自他的内心涌起,流过他的四肢百骸,使他的念头无比通达!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原来,这就是绝顶功法! 楚歌现在回过头去看之前接触过的那些炼气期功法,只觉得粗浅的要命,简直狗屁不通。 《玄冥真经》的精妙玄奥之处,远超他现在想象的极限! 楚歌甚至隐隐觉得,自己若是能将玄冥真经练至极致,甚至可以掌握属于自己的“道”! 怪不得“寒渊魔主”可以有那样的崛起速度,那样的绝伦实力! 说起来,《九幽劫》中,苏璃获得的分明是玄冥真经的半卷残篇,为什么自己刚才所窥见的,却仿佛是一篇完整的大道? 莫非是因为自己作为穿越者的面板吗…… 楚歌正思考间,耳畔突然传来面板熟悉的提示声。 【检测到顶极功法《玄冥真经·炼气篇》,是否替换主修功法?】 【替换后,《引气诀》的熟练度将完美转化。】 “替换!” 楚歌毫不犹豫,心神彻底沉入那浩瀚的寒冥大道之中。 轰隆! 体内的灵力运行轨迹瞬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股远比之前精纯凝练百倍、带着玄冥大道本源气息的“灵炁”在经脉中诞生、奔涌! 所过之处,周身经脉都如同被玄冰碾过一般重塑,变得更加坚韧、通畅! 周身原本稀薄的天地灵气,尤其是寒冰属性灵气,此刻都如同朝拜君王般疯狂涌来! 楚歌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都被彻底浇筑过一遍,瞬间清明了无数倍! 【主修功法已替换:《玄冥真经·炼气篇》:69/200(小成)】 【火候感知:94/100(入门)】 【境界:炼气五层】 成了! 楚歌睁开双眼,瞳孔深处仿佛有寒星一闪而逝,周身散发出一种玄奥而冰冷的道韵。 他的道基此刻已被彻底重塑,资质更是提升了不知多少倍! 对抗丹盟的底气? 他获得的可远远不止于此。 楚歌无比珍重地将骨片贴身收藏,如同怀抱着一整个宇宙。 第24章 我要害你啊,师父! 破屋内的寒气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还残留着《玄冥真经》的余韵。 已经过去整整一夜,屋中的炉火早已熄灭。 窗外透进来一点天光,勾勒出楚歌盘坐暗室中的身影。 他缓缓睁开双眼,瞳孔深处闪过一抹深邃的蓝,如同沉静的寒潭。 炼气五层的境界未变,但周身灵力却已彻底改头换面,不再是之前的驳杂微弱,而是变得凝练内敛,却又蕴含着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如同平静冰面下涌动的暗流。 说直白点,现在的楚歌能打两三个之前的自己。 这就是玄冥真经带给他的自信! 他心念微动,指尖便有一缕淡黑色的寒气缭绕。 虽然微弱,却透着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远非前身那点微末灵力可比。 得益于面板的功劳,虽然楚歌自己现在也只是小成,对炼气阶段玄冥真经的理解程度,却足以向其他炼气修士传道授业了。 说起来,自己还有三个徒弟呢…… 楚歌轻轻推开里间的门,目光扫过屋内。 林红袖坐在角落的小凳上,正一丝不苟地缝补着苏璃那件破破烂烂的灰布袄。 改天是该抽个时间,带她们几个去买点衣服了。 几个女孩子家家,天天穿的这都是什么啊…… 楚歌心中一动,仔细地审视起几个徒弟来。 前身捡她们回来,完全就是为了当牛马使,并没有真的当什么“徒弟”,更别提传授法决了。 最为年长的林红袖之所以能有一身炼气二层的修为,也只是因为要出门替他采药。 至于其他两个小娃娃,都完全没有入修行的门。 前身实在是…… 难怪人家都不把你当师父呢。 哪怕已经吐槽过无数遍,楚歌还是有些牙痒痒。 《玄冥真经》属实神奇。 保持着功法的运转,此刻的楚歌只需遥遥地看着几人,就能模糊感应到她们体内灵根的气息。 林红袖是金火双灵根,金为主、锐利而坚韧;火为辅,灼热却内敛。 这属性极为炽烈,隐隐隐藏着些一往无前的气势,与玄冥真经的阴柔深邃格格不入,强行修炼只会水火相冲,伤及根基。 小七安静地依偎在苏璃身边,小手无意识地摆弄着几根枯草。 她那一头暗红色的发丝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未熄的炭火,体内那股蛰伏的炽热力量,似乎也随着小丫头的呼吸而微微波动。 小七……竟然是火属天灵根! 那种生机勃勃却又带着焚尽一切的炽烈,令楚歌都为之动容。 前身还真的是欧皇,这几个孩子资质一个比一个妖孽! 当然,小七的灵根资质,更是玄冥真经的完全对立面。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苏璃身上。 原本的时间线上,会在遥远的未来成为寒渊魔主、在整个修仙界掀起腥风血雨的银发小女娃,此刻正歪着头,小心翼翼地将新一批寒玉膏装进粗陶小罐里。 更精致的包装。 这是在楚歌离开的那一天一夜里,她们几个自己想出的、进一步提高寒玉膏竞争力的办法。 苏璃的动作灵巧而认真,指尖带着一种天生的韵律。 在玄冥真经的加持下,楚歌能清晰地感知到她身边的那种纯净灵动、又无比温润的气息,仿佛山涧清泉一般潺潺流淌。 无比纯正的水灵根,充满了亲和力。 正是承载玄冥真经这浩瀚深邃力量的绝佳容器。 最起码,比起五灵根的自己,苏璃要更适合得多。 怪不得,后者能以那么快的速度成长为《九幽劫》中毁天灭地的寒渊魔主…… 而其力量的根源,此刻就在自己袖中那枚冰冷的骨片中。 或许是因为楚歌的目光停留太久,三小只都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 “红袖,小七。” 楚歌开口,声音因玄冥灵力的浸润而带着一丝冰泉般的清冷,却并不刺骨。 两人立刻停下动作,回应了他的呼唤。 “师父。” “师……师父。” 林红袖放下针线,眼神依旧沉稳;小七则睁大了眼睛,带着一丝好奇。 师父的声音……好像变好听了。 “你们先去隔壁王叔家坐坐,帮李婶择择菜。” 楚歌的语气平和,却是近日里第一次如此不容置疑,“师父有话要单独和璃儿说。” 林红袖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苏璃,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歌。 似乎是基于这几日来新建立起的信任,少女最终还是站起身来:“是,师父。” 她轻轻拉起小七的手,动作自然流畅。 小七看看楚歌,又看看苏璃,顺从地被姐姐牵着,安安静静地走了出去。 林红袖细心地带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声。 屋内瞬间陷入一种奇特的寂静,只剩下楚歌和苏璃两人,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阴寒药香。 炉火的余温渐渐消散,寒意似乎更重了些。 苏璃明显紧张起来。 她放下手中的陶罐,小手无意识地绞紧了洗得发白的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单独留下她? 师父要做什么? 难道……难道是师父要来清算她了! 苏璃想起了那碗“活血汤”。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她低着头,长长的银色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不敢去看楚歌的眼睛。 师父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立马对自己又打又骂。 楚歌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可这无声的注视比任何责骂都更让苏璃心慌意乱。 苏璃真的很害怕。 她害怕的不是师父的报复、甚至不是死亡。 是失去。 失去这些天里、她以为自己已经开始“拥有”的东西。 果然还是痴人说梦吗…… 像自己这样甚至想要欺师灭祖的坏小孩,怎么配得上真正的好日子。 早知道,当初就不做那样的事了。 银发小女娃绝望地闭上双眼,等待着审判时刻的来临。 “璃儿。” 楚歌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刻意放得更柔和了些,仿佛驱散了屋内的些许寒意,“到师父跟前来。” 苏璃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内心挣扎万分,最终还是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慢慢挪到了楚歌身前一步远的地方。 小家伙依旧低着头闷声不吭,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楚歌看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没有出声,而是从袖中缓缓取出那枚承载着玄冥真经的漆黑骨片。 骨片甫一出现,屋内的温度仿佛又骤降了几分。 那股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再度弥漫开来,连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 苏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似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她的目光瞬间就被骨片牢牢地吸引了。 “此物名为《玄冥真经》,乃是一部直指无上大道的玄妙功法。” 楚歌这才笑眯眯地开口,“其核心在于驾驭水行本源、衍化至阴至寒之力为己用,深奥莫测,威能浩瀚。” “这就是我从黑水潭深处带回来的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敲打在苏璃惊疑不定的小脸上:“为师参悟数日,已初窥门径,转修根基。” “我本来想都教给你们的……但此功法属性特异,非身具水灵根者,无法承其精髓。” “倘若强修,轻则经脉尽毁,重则神魂冻结。” “所以你们三人中……便只剩下身怀纯净水灵根的你。” 苏璃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胸腔。 纯净水灵根…… 师父是在说自己吗? 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自己不是废物吗? 自己唯一的作用,不就是给师父试药吗? 难道……师父又是在取笑自己? 可看他的表情,分明不像。 师父他看起来好认真、好……陌生。 “苏璃。” 楚歌自是不知道小团子心里的这些恐惧与怀疑。 他只是将手中的玄冥骨片郑重地递向她。 楚歌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在苏璃的心上,“你身具纯净水灵根,是传承此功法的不二人选。师父今日,便将这玄冥真经正式传授于你。” 轰! 苏璃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仿佛被惊雷劈中。 传承? 无上功法? 师父要把这么宝贵、这么强大的东西给她苏璃? 给自己这个曾经想要毒死他的坏孩子? 巨大的冲击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 震惊、茫然、难以置信……紧接着,是排山倒海般的、足以将她那小小灵魂都冻结的愧疚! 那个被她深埋心底、在这些日夜不断折磨自己的秘密,此刻如同狰狞的恶鬼,在师父这份厚重到无法想象的信任面前,张开了血盆大口。 “不,师父……” “我……我不配!” 苏璃受惊吓般猛地后退一步,仿佛那骨片是烧红的烙铁。 小丫头带着破碎的哭腔拼命摇头。 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冰珠,汹涌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我不配啊师父!我……我……” 她再也承受不住此刻汹涌而来的愧疚,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蜷缩成一团。 苏璃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泣不成声。 “师父……我对不起您。” “我……我是个坏蛋……” 她放肆地哭喊着,仿佛要将心肺都呕出来,“当时的那碗药……那碗活血汤……我、我下了毒!” “我要害你啊,师父!” 第25章 寒渊之路,由此洞开! 楚歌静静地看着苏璃,看着她崩溃、痛哭。 是个人都知道那活血汤有问题,倒在地上又结霜又冒泡泡的,不是毒药,难道是冰镇雪碧? 只是楚歌作为一个拥有正常三观的现代人,当时在吸收了前身的记忆碎片后,其实并提不起对小姑娘的气。 他知道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朝夕相处的同伴被卖掉的那种恐惧,也知道前身的所作所为到底给苏璃留下了多深的阴影。 拿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来试药,这确实不太像人能干出来的事。 之所以苏璃能忍受那么久,也不过是因为…… 外面不是人的东西更多罢了。 心情复杂的楚歌当时并不知道该怎么做,便只能当作无事发生过。 在那之后,就是大伙一起齐心协力试图赊回小七、以及被丹盟盯上、还有自己前往黑水潭深处这一系列麻烦事。 大家都很忙,也就心照不宣地一直没提那碗活血汤。 可逃避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苏璃此刻亲口说出来,是最好的开始,也是唯一将心结彻底剖开的希望。 所以楚歌没有出声,只是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柔和一些,给对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苏璃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坦白,仿佛每一个字都要鼓足勇气:“毒、毒药……是我从师姐藏东西的那个墙缝小洞里偷偷拿的,她应该不知道……” 她还是不敢抬头,只能把小脑袋紧紧地缩进怀里:“师姐、师姐她之所以会有这种东西……是有一次,风雪特别大那天……” “那天师姐采药回来很晚……身上有伤……还有血。” 见楚歌表情有异,苏璃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师姐的血。” “师姐跟我说,她在黑风崖下面碰到一个快死的、被追杀的人。” “她一直躲着,等那人咽气了,才敢过去……从他怀里摸出来那个小瓶子。” “师姐晓得一些药理,说这像是毒药。” “我们之所以把小瓶子留下来,是为了以防万一……” “万一哪天师父你真要、真要打死我们……又或者、像卖掉小七那样卖掉我们,我们大不了就……就……” 她说不下去了,可怜巴巴地跪坐在原地。 可话语中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这两个女孩之所以留下那瓶毒药,是在经历了太多前身的暴虐后,在极端绝望下生出的一种、大不了玉石俱焚的自保念头。 杀人是需要勇气的。 对于两个还未成年的小女孩来说,尤其如此。 楚歌在现代学过一些心理学。 在他看来,她们或许从未想过真正使用这瓶毒药,只是把它当成了一种绝望中的心理寄托。 人在很痛苦的时候,一定是需要有个支撑的。 不管是“好日子在后面”的美好幻想,又或者是这瓶毒药能带来的、“大不了鱼死网破”的底气,人总需要一些东西支撑着自己活下去。 而前身喝个酒就把小七卖了,应该就是压穿苏璃心底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小七、小七被疤脸刘带走那天……” 苏璃的哭声陡然拔高,“那天我真的快吓疯了。” “我觉得天都塌了!小七才那么小……疤脸刘是什么人……师父你不知道吗?” 少女的声音终于出现了第一丝不忿。 “她会被卖到哪里去?会遭遇什么?我想都不敢想!” “我只觉得……我们都要完了。” “之前只是不知道第二天要试什么药,现在是不知道自己第二天会不会被卖掉,会被卖到哪里,这种日子……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我就想着,要是、要是真毒死了师父你……我、我们就能逃出去找她。” “哪怕……哪怕最后三个人死在一起……” “也、也好过永远没有尽头地……挨打、试药、挨饿挨冻。” “所以,我就干了错事。” 她前面哭得撕心裂肺,现在却是一点也哭不动了,只是将小小的身体伏在地上,剧烈颤抖着。 小东西眼睛一闭,话语中竟有些摆烂的意味:“我……我真的知道错了。可我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师父。” “你要是还生气,大不了就宰了我,带着、带着她俩好好过日子。” 楚歌被她逗乐了。 这小家伙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现在喊自己师父,可比之前自然太多了。 楚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前身的怨念又重了一分。 这么小的小孩儿……至于嘛。 现在烂摊子不还是要我来收拾。 他伸出手,没有责骂,也没有愤怒。 只是轻轻地按在了苏璃剧烈颤抖的头顶上,温柔地摸了摸。 入手冰凉,苏璃的银发也依旧顺滑。 小家伙愣了一下,呆呆地杵在原地:“师父,你不怪我了?” “师父不会怪你。” 楚歌看着再度眼泪汪汪的小团子,心中一软,就想抱抱对方。 但就在他想要收回放在苏璃头顶的手掌时,异变陡生。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阴寒、更蕴含着一股怨毒的气息,从苏璃的灵魂深处涌出! 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试图顺着楚歌的手臂爬上来。 楚歌还来不及反应,他体内的玄冥灵力便自发奔腾流转,顷刻间将其炼化。 这过程异常顺畅,甚至没有让楚歌的灵力运转发生丝毫卡顿。 仿佛这源于绝望的寒毒,本就该是《玄冥真经》力量体系中的某种养料或引子。 楚歌心中剧震,如同惊涛拍岸。 他瞬间明悟。 苏璃的体质、或者说她的神魂本源,在容纳“绝望”、“怨恨”这些情绪方面,有着堪称恐怖的潜力。 这些情绪竟无形中浸透了她的本源,成为了她灵魂的一部分、甚至能影响到她的灵力属性! 这简直是……为那场灭世寒渊量身定做的容器! 怪不得在九幽劫原本的走向中,这小丫头会那么快的成长为一代魔主…… 好在,这个时空里的“寒渊魔主”应该再也不会出现了。 因为他会一直在她身边。 楚歌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不动声色。 他的手掌依旧稳稳地按在苏璃头上,声音低沉而有力:“这些事,为师一直都知道。” 苏璃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呆呆地望着楚歌。 师父……师父果然早就知道了。 可她为什么不责罚自己? 总感觉,师父好像变了好多…… “在那种看不到一丝光亮的环境里,人被逼急了,做出什么都不稀奇。” 楚歌的目光清澈而深邃,令苏璃觉得无比陌生,“你、小七、还有红袖,之前师父确实让你们吃了太多太多的苦楚。那不是你们的错,璃儿。” “如果硬要找一个有错的人……那肯定是师父。” 苏璃一双凤眸瞪得大大的,好像要把楚歌整个装进去。 师父认错了! 师父他竟然跟自己认错了! 自己果然已经被痛揍一顿,打出幻觉了吧,竟然能看到师父跟自己认错了…… 楚歌见她双眼乱转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家伙肯定又在胡思乱想,便伸出食指,轻轻地敲了敲她的额头:“师父为你之前受的苦,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不、不用对不起啦……” 在苏璃再度陷入受宠若惊的情绪时,楚歌又冷不丁补上一句:“那璃儿可知道,除了师父之外,最大的错在谁?” 银发小团子迷茫地眨了眨眼:“是、是我吗?” “我平常就笨笨的,没办法帮师父和师姐做什么,就连上次……也是我自作主张,没跟师姐沟通就往活血汤里加那种东西。” 说到这里,苏璃再度陷入了内疚。 “不。” 楚歌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最大的错,是这狗娘养的世道。” “世道?” 苏璃眨了眨那对漂亮的凤眸,更懵懂了。 “咱们师徒之所以之前把日子过成那样,除了师父自己不争气……” “更多的是这个世道的错。” “这个——把人逼成鬼的、世道的错!” 楚歌的双眼前所未有的明亮。 从一个现代人的视角来看,前身确实几乎没什么道德可言。 可像他这样的人,在这里,甚至远远不算最畜生的。 前身的记忆里,可不只他打骂几个小女孩的画面。 在更久远的记忆碎片里,一个同样名为楚歌的年轻人,眼中也曾闪烁着炽热的光芒——那是对丹道的憧憬。 那时的前身,拿着辛苦数月采药攒下的可怜积蓄,换回一本最粗浅的《基础丹诀》,没日没夜地钻研、练习,用最破的炉子,烧着最劣质的炭火,捣鼓着最低等的药材。 他笨拙地控火,手指被烫得满是燎泡,却固执地认为自己找到了改变命运的道路。 然而,当他想拿着自己炼制成功的聚气散去坊市换取稍好一点的药材时,等待他的却是冰冷的铁门。 “哪来的野狗,也敢拿这种狗都不吃的垃圾来污了丹盟的地界?滚!” 他也试图在坊市边缘自己摆摊,可立刻就有丹盟豢养的闲人上前收管理费,价格堪比抢劫。 只是争执几句,摊子被掀,辛苦炼制的几瓶药散被踩得稀烂。 他被两个炼气五层的护卫推搡着,像丢破烂一样扔出了坊市的牌楼。 摔在泥水里的屈辱,比身上的疼痛更刻骨。 梦想被一脚踩进污泥里。 那些高高在上的丹师袍袖上精致的丹炉徽记,也成了他毕生无法企及的图腾。 他像一条被踢断了脊梁的丧家之犬,一路滚爬进棚户区最肮脏的角落。 当初那点微不足道的积蓄早已耗尽,剩下的只有一身低微的修为,一本翻烂的《基础丹诀》,一个破烂丹炉,以及迅速被这绝望环境发酵出来的暴戾、麻木和怨毒。 棚户区是吃人的。 这里没有温情脉脉的怜悯,只有最赤裸的弱肉强食。 灵砂、食物、甚至一块能挡风的破布,都可能引来觊觎。 稍露怯懦,便是被群狼分食的下场。 楚歌当然不同情前身。 因为对方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规则——欺凌更弱者。 这段挣扎从未赋予前身高尚,只是无比轻易地将他扭曲,让他习惯了用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去应对这个世界的恶意。 那几个捡来的女娃娃,在他眼中,逐渐从最初心软收下的“累赘”变成了可以随意打骂的“工具”、变成了可以抵押出去的“财物”。 环境将他异化成了压迫链中新一轮的施暴者。 施暴者当然不值得同情。 可当底层人、甚至底层修士都没办法维持一点点为人的体面,只能靠着比谁更烂、比谁更狠来苟活的时候,这个世道一定有大问题。 一定。 楚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慢慢俯下身来,将那块承载着玄冥真经的骨片放在苏璃微微颤抖的小手中。 骨片触碰到她掌心的瞬间,苏璃体内的水灵根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骤然变得无比活跃。 一股清凉的气息自发运转起来,与骨片散发出的幽寒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这功法不是对你的奖赏,也不是对你的惩罚。” “它是你命里原本就有的,我只是加速了一点你遇到她的进程……” 楚歌的声音中带上了一种名为“命运”的奇特韵律。 “它是一柄剑,一柄能让你斩断过往枷锁、保护珍视之人、掌控自己命运的剑。” “如果你害怕拿起这把剑,师父也不会逼你。” 楚歌直视着苏璃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话语声如同烙印般刻入她的灵魂: 第26章 夜影惊鸿 破屋内,油灯在灶台上拉出暖黄的影子。 里间门帘被缓缓掀开,楚歌走了出来。 刚刚结束对苏璃第一次运行《玄冥真经》的引导,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却变得更加清澈,周身那股无形的寒意似乎又精纯了几分。 苏璃跟在他身后,小脸绷得紧紧的,银色的发梢被汗水微微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上。 “璃儿,你现在感觉如何?” 楚歌的声音带着一丝清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璃用力点头,小手无意识地攥着衣角:“师父…我现在感觉凉凉的,全身都很舒服。” 她努力回想着那种玄妙的感觉,眼中还残留着初次引动灵力的震撼与新奇:“像…像一头扎进沉进很深的水里,却一点都不憋得慌,很畅快。” 苏璃明亮的眼中燃着一股名为“专注”的火焰。 她很认真。 她不想辜负师父的信任。 她想有朝一日,能靠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小七和师姐,也许还有……师父。 “你初入修行的门槛,能有这种清晰的感知已是难得。” 楚歌微微颔首,“记住那种‘沉静’之意,便是驾驭玄冥之力、乃至整个水行灵力的根基。” “修行之道,贵在持之以恒,莫要急躁。” “嗯!” 苏璃用力应下,眼中光芒闪动。 她走到角落里那张用厚麻布新铺的小席子上坐下,学着楚歌刚才的样子,盘起小短腿,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回味着体内那缕无比纯净的凉意。 而楚歌则是默默擦了一把冷汗,差点绷不住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这小团子的资质也未免太过逆天了! 就这么说吧,前身作为五灵根、悟性又相当一般的修士,当初入门“引气决”都花了足足半个多月。 而苏璃通过《玄冥真经》这样高深莫测的功法入道,也只花了两个呼吸。 两个呼吸啊! 上一秒楚歌还在说引气入体的诀窍要领,下一秒小家伙身上的灵光就已经亮起来了! 这何止是难得? 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另一边,带着小七缩在王叔家的林红袖似乎心有所感,在跟他们道了别后,拉着小七就准备回家了。 以她的性子,本来也不好意思打扰邻居太久。 说是隔壁邻居,但是棚户区住户彼此之间都不会离得太近,多少会有点距离。 太近,就意味着冒犯——这是棚户区底层人之间的一种默契。 所以俩姐妹还是需要走一点夜路的。 棚户区的夜晚并不太平,所以哪怕只是这么一会儿,林红袖都牢牢牵着小七的手。 小七顺从地跟在师姐身后,小手紧紧握住她微凉有力的手指。 雪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在昏沉沉的天幕下织成一片细密的帘子。 泥泞的小巷被薄雪覆盖,映着棚户区零星透出的昏黄灯火,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 林红袖拉着小七,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中走去。 小七穿着苏璃那件旧棉袄改小的夹袄,虽然依旧单薄,但比之前好多了,小脸红扑扑的,呼出的气息凝成一小团白雾。 就在两人即将拐进家门口那条岔路时—— “妈的!给老子站住!敢在老子的地盘出老千!剁了他的手!” “追!别让他跑了!” 一阵突兀的、夹杂着污言秽语的咆哮和杂乱的脚步声猛地从巷子另一头炸开! 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正追逐着一个瘦小的、抱头鼠窜的身影,直直朝着林红袖和小七这边冲来。 被追的正是瘦猴! 他今晚在一处赌档里,见几个外地来的散修手头阔绰又面生,便起了歪心,想捞上一笔。 没想到其中一人眼尖,当场识破,立刻掀了桌子。 看场子的自是勃然大怒,瘦猴见势不妙,仗着熟悉地形,抱头就往外冲。 混乱中,他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这条通往棚户区深处的巷子。 冰冷的雪花和身后的叫骂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顾着拼命往前跑,试图甩开追兵。 就在他转过一个墙角,视线稍微开阔的瞬间,借着远处一点微弱的灯光,他看到了前方巷口站着两个人影! 一大一小,紧紧牵着手。 大的高挑清瘦,小的…… 瘦猴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雷劈中一般,脚步都踉跄了一下! 怎么会是那个小哑巴?! 她不是失踪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还跟在那个楚癫子大徒弟后面! 疤脸刘被骗了! 疤脸刘被那楚癫子骗惨了! 这个念头瞬间窜上瘦猴的脑海。 “操!” 身后的追兵脚步声更近了。 他顾不上细想,只是轻轻骂了一句,最后死死地盯了那小小的红色身影一眼,便猛一拧身,朝着旁边一条更窄、更黑的岔路钻了进去,彻底消失在阴影里。 林红袖在第一时间就察觉了不对,她下意识地将小七猛地往自己身后一拉,想要用身体完全挡住妹妹。 但还是没来得及。 她看到了那个仓惶逃窜的影子,也认出了对方是疤脸刘的跟班。 她也看到了瘦猴最后死死盯着小七的眼神! 一股寒气从林红袖脚底直窜头顶。 坏了! “走!” 她死死攥着小七冰凉的小手,连忙朝着家的方向疾驰。 心脏在少女的胸腔里如擂鼓般狂跳。 刚才瘦猴的那个眼神,比身后那些人的叫骂更让她感到恐惧。 “砰!” 林红袖几乎是撞开了自家的木门,又反手死死顶上,插上门栓。 她后背紧紧抵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 “师姐?” 苏璃被骤然响起的撞门声惊动,从入定的边缘脱离,茫然地看过去。 小七也被这急促的动作吓到,紧紧抱住林红袖的腿。 楚歌身影一闪,瞬间跃到了门口,启动了三才戊土阵。 他伸出右手,轻轻搭在林红袖的肩膀上,待后者的情绪稍微稳定一些后,才出声询问:“怎么回事?” 林红袖脸色发白,声音带着些颤抖:“师父,是疤脸刘的人……那个瘦猴!” “他被人追着跑进巷子,撞见我和小七了!” 她的情绪迅速稳定下来,只剩下一丝内疚:“我不应该带着小七乱跑的。” “他绝对是认出小七了。” “瘦猴?” 楚歌眼神骤然一凝,屋内的暖意似乎瞬间被抽走了几分。 与此同时,棚户区另一端,疤脸刘的杂货铺后间。 疤脸刘正阴沉着脸,在一个破木盆里哗啦啦洗去脸上溅到的血点子。 这是一个输光了的赌棍被他手下按着立规矩时溅的。 桌上的油灯跳动着,映得他脸上那条刀疤格外狰狞。 突然,后门被猛地撞开。 浑身湿透、沾满泥雪的瘦猴,“噗通”一声扑倒在疤脸刘脚边。 “刘……刘爷!” 瘦猴上气不接下气,眼神里却无比兴奋,“我、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疤脸刘被他这鬼样子弄得心烦,一脚踹过去:“看见你老娘了?!滚起来说!” “大晚上的又搞成这幅鬼样子,是不是又去别人的场子出老千了?” “他妈的,一辈子就这点出息!” 瘦猴被踹得一滚,却也顾不上这些了。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刘爷明鉴,小的今晚是忍不住宰了几个肥羊,没想到还有明眼人……” 眼见疤脸刘的表情越发不善,他连忙说回正事:“刘爷,我刚才逃跑时,撞见了楚癫子家那个大丫头!” “她……她手里牵着个小崽子。” “那又怎样?” 疤脸刘听到楚歌的名头,又想起来那格外让他肉痛的几十块灵石,面上瞬间多了一抹凶狠。 “是、是那个小哑巴!是那个小七啊,刘爷!” 疤脸刘洗手的动作猛地顿住,水珠顺着粗壮的手臂滑落。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三角眼在昏暗的灯光下眯成了两条闪着凶光的细缝,一眨不眨地盯着瘦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千真万确啊刘爷!” 瘦猴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恨不得把时光倒流回去给疤脸刘看看:“就在刚才,就在他们那条巷口!” “我被那几个狗东西撵着跑的时候,撞见了那小哑巴!” “他吗的,那小哑巴活得好好的!穿着新袄子,脸都养胖了!” “那大丫头拉着她,正从外面回去呢,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为了加重可信度,添油加醋道:“楚癫子那大徒弟还想挡,可我眼睛多尖呐!”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错不了!咱们……都被那姓楚的耍了!” “哐当!” 疤脸刘手中的木盆被他狠狠砸在地上,水花飞溅。 瘦猴被溅了一脸水,也不敢吭声,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疤脸刘脸上的横肉因为暴怒而抽搐着,横跨整张脸的狭长刀疤像蜈蚣一般扭动。 那股被彻底愚弄、智商被踩在脚下摩擦的恼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楚癫子!” 屋顶都被他震得簌簌落灰。 他猛地转身,抓起放在墙角的那把开山刀,刀尖重重顿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好,好得很!” 疤脸刘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般,带着股血腥味儿,“玩脑子……玩到老子头上了!” “把人藏得好好的,跑来敲老子的灵石……” 他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外,仿佛能穿透夜色看到楚歌那间破屋。 “都跟着老子上!” 疤脸刘的声音如同刮骨的寒风,冰冷刺骨,“操家伙!今晚老子要扒了楚癫子那狗东西的皮,让他连本带利,全他妈给老子吐出来!” 第27章 门都进不了,还想跟我打? 楚歌背对着门,盘膝调息。 玄冥真炁在重塑过的经脉内如冰川下的暗流,平稳而厚重地奔涌着。 他耳廓微动,捕捉到了巷口传来的、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显然不止一人。 一股暴戾的杀气刺破风雪,直逼小屋而来。 “砰!砰!砰!” 粗暴的砸门声如同惊雷般炸响,震得门框簌簌落灰。 “楚癫子,给老子滚出来!!” 疤脸刘粗哑暴戾的咆哮声裹着浓浓的酒气,在门外炸开。 “敢耍老子,你他妈真是活腻歪了!” 紧跟着的,除了瘦猴那尖利刺耳的嗓音,还有一个陌生的附和声。 也就是说,现在门外面最少有三个人。 林红袖眉头紧皱,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望向抵在门后的楚歌。 苏璃小脸煞白,下意识地攥紧了藏在袖中的小手,体内那丝微弱的玄冥灵气不由自主地加速流转。 小七则像一只受惊的小兽,无声地扑进坐起的林红袖怀里,绷紧小小的身体。 “砰!” “咚!” 对方见屋里一直没有反应,便开始直接用武器试图破门。 “都使点力,给老子弄开这破门!” “今晚非剁了你这杂碎不可!” 然而—— “嗡!” 一层极淡、几乎微不可察的土黄色光晕在门缝、窗沿处一闪而过。 疤脸刘三人倾尽全力的几次攻击,都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一点风浪。 那扇不久前才被老王加固过的老旧木门,此刻竟似与脚下的土地、身后的墙壁连为一体般,坚逾磐石! 定睛细看,门上不过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白痕。 “操,这破门怎么这么结实……” 疤脸刘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有些茫然。 “不对劲啊刘爷,是不是那楚癫子又搞了什么鬼?” 瘦猴的面上有些惊疑不定。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他却总有种心悸的感觉。 这感觉甚至要比他今晚在赌档出千时,来的还要强烈。 如果不是怕疤脸刘抽自己,瘦猴甚至有点……想逃跑。 疤脸刘倒没想那么多。 他只是单纯地更加恼怒。 那对三角眼凶光爆射,脸上刀疤再次像蜈蚣般狰狞扭动起来。 他握紧了手中的开山刀。 疤脸刘深吸一口气,鼓动起全身上下所有的灵力,用尽全力地劈下! “给老子开!” “铿!” 开山刀仿佛劈在了千年玄铁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大回响。 巨大的力量顺着刀柄倒灌而回,震得疤脸刘虎口发麻,手臂剧颤! 而门板上那层土黄色光晕只是微微波动,旋即恢复如常。 屋内,楚歌依然静静地坐在门后。 隔着三才戊土阵,他好像还能感受到门外几人紊乱的气息。 转修玄冥真经后,给楚歌带来的提升是全方位的,其中就包括五感与神识的强度。 “啧……” “门都进不了,还想跟我打?” 他轻笑着站起身,随手拿起倚在一旁的青木杖。 “师父!” 林红袖和苏璃同时出声,眼中充满担忧。 楚歌没回头,只摆了摆手:“无妨,几只恼人的苍蝇罢了。” “在家等着。” 楚歌现在的声线清冷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两个徒弟的心莫名定了下来。 “吱呀——” 在疤脸刘三人惊愕的目光中,那扇仿佛坚不可摧的木门,竟被从里面拉开了。 屋内的暖气向外逸出,在风雪中化成白雾。 楚歌拄着青木杖,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袄,站在门前。 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身形却比之前挺拔了不少。 但在疤脸刘看来,依旧是那副重伤垂死的病鬼模样。 “大晚上不睡觉,在我家门口敲敲打打,” 楚歌微微抬眼扫过三人,声音无比平淡,“几位是有什么事吗?” 他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惊讶,也看不见一丝恐惧。 就好像疤脸刘手中那把硕大的开山刀不过是孩童的玩具。 “装你娘的死狗!” 疤脸刘被他的姿态彻底激怒,指着楚歌鼻子破口大骂:“姓楚的,你还真是个人物!” “人藏得好好的,还敢讹老子的灵石?今晚不把你连本带利扒皮抽筋,老子‘疤脸刘’三个字倒过来写!” 见楚歌还是先前那副样子,瘦猴心中那种异样的感觉顿时消散了不少。 他连忙跟着叫唤起来:“楚癫子,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那个小哑巴,现在就在你屋里!” “听见了吧?” 疤脸刘一脸狞笑,刀尖直指楚歌:“把人交出来,再把讹老子的、还有这些日子里你用那个狗屁膏药赚的灵石,全他娘的吐出来!” “留你一条全尸!” 楚歌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不再是完全的平静,而是带上了一点讥诮。 “哦?” 他轻轻吐出一个字,青木杖在地上顿了一下,“交人?交钱?然后留我全尸?” “先不说棚户区姑且还是有那么点规矩,我又不是什么黑户,真的死了你们多半也会有麻烦……” “你区区一个炼气三层的老泼皮,哪里来的胆子讲这种话?” 疤脸刘本来就是经不起激的,此刻更是被楚歌几句话气地怒极反笑:“楚癫子,你是不是炼药炼出幻觉了?” “你要是老老实实缩在龟壳子里也就算了。既然敢跑出来,那就别怪你老子我……” 话音未落,场间突然刮起一股寒风。 楚歌动了。 而他手中的那根青木杖,也化作了一道阴寒的风。 第一个目标,就是今晚通风报信的瘦猴! “嗤——!” 令人牙酸的穿透声炸起。 瘦猴甚至没看清楚歌的动作,只觉眼前一花,一道冰冷的影迹便贴到了自己跟前。 一股无法形容的、似乎能冻结骨髓的寒意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 惊恐的表情刚刚出现在脸上,握棍的手臂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噗!” 青木杖的末端在玄冥灵炁的加持下,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冰雪,精准地洞穿了瘦猴的肩胛! 阴寒霸道的灵力瞬间涌入,在他的筋脉骨骼中疯狂肆虐! “呃啊——!” 瘦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如同被抽了骨头般软倒,鲜血混合着细碎的冰渣从肩后爆出。 所有的变故只在一瞬。 疤脸刘瞳孔骤缩,他根本没料到“重伤未愈”的楚歌会暴起发难,实力更是与他认知中的楚癫子判若两人! 之前的那个楚癫子,虽然身怀着炼气四层的修为,却终日放浪形骸,沉溺于饮酒赌博,顶多也就是抱着那个破丹炉炼点不入流的丹药。 真的捉对厮杀起来,哪怕只有他一人,他也不会把这样的人放在眼里。 可现在的楚歌…… 他却根本看不清跟脚! 楚歌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 一击废掉瘦猴后,他的身形并没有停下。 手腕一抖,青木杖带着粘稠的血迹和冰碴,再度化作一道乌光,横扫向旁边那个持铁尺的打手! 那打手是和疤脸刘一样的炼气三层修为,却根本看不清楚歌的动作,只能勉强举起手中的铁尺格挡。 “铛!” 如同重锤砸到了朽木上,那精铁锻造的铁尺竟被硬生生砸弯! 冰冷的灵力更是透尺而入,瞬间冻结了他的整条手臂筋脉。 那打手惨嚎着,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无力地垂下,铁尺也脱手飞出。 他重重地倒在冰冷的墙上,口鼻喷血,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从楚歌推开木门、到轻描淡写间废掉两人,也不过花了三次呼吸的功夫。 疤脸刘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 刚刚这三个呼吸内发生的,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手下如同土鸡瓦狗般被废掉,而那根还沾着血的青木杖,此刻又指向了他。 “你、你……不可能!” 疤脸刘握着开山刀的手开始颤抖。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赢了。 “什么不可能?” 楚歌没有再用自己的全速,而是一步步地、满满地朝对方走近。 青木杖一路点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笃笃声。 楚歌再度开口,声音中还是没有任何情感:“我再给你最后一丝机会,带着你的人滚。” 滚?! 在棚户区,疤脸刘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字。 而周遭的几处破屋中,正陆陆续续亮起灯火,很显然已经有人被他们的动静所吵醒。 再过一会,或许会有不少人前来围观…… 区区一个楚癫子,凭什么让我灰溜溜地滚蛋…… 疤脸刘的自尊心突然不合时宜地上涌。 “老子……老子劈了你!” 骨子里最后的凶性被激发。 他咆哮一声,不顾一切地催动全部灵力。 开山刀上泛起暴烈的红光,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气势,兜头朝楚歌劈下! 疤脸刘在沦落到棚户区之前,也是有过师父的。 这就是他师父传授给他的、压箱底的搏命杀招! 可他的动作在楚歌眼中,还是太慢了。 他真的不应该挥出这一刀的。 第28章 蝇营狗苟 王叔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对楚歌道:“楚小子,姓刘的怕是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你……” 他并没有问楚歌,究竟是怎样做到刚刚那样的壮举的。 毕竟这里是棚户区。 哪怕是亲兄弟之间都会有秘密,更何况是邻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楚歌轻轻打断他,语气还是那样平静:“王叔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 王叔愣愣地看着楚歌,只觉得眼前的楚癫子有些陌生。 那双常年被烟酒浑浊的眼睛,此刻无比清澈。 连带着对方整张脸上,都多出了几分青年人的朝气。 他心中微动,点了点头:“你有办法,我就放心了。” “真有什么事,别不好意思叫你王叔我。” 送别王叔,楚歌转身回到了屋内。 直到楚歌的身影重新出现,一直紧紧盯着门口的林红袖才彻底放松下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苏璃则怔怔地看着楚歌手中那根青木杖,将小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胸口。 那里正贴身放着那枚冰冷的骨片。 楚歌关上门将风雪彻底隔绝在外,稍稍交代了几句,便让几个小家伙先去休息。 他当然知道,麻烦还远远没有结束。 但现在徒弟们还小,于正面更是帮不上什么忙。 说太多只会徒增她们的压力,没有意义。 而自己现在的实力,对付疤脸刘那边的后续反扑问题不大,就怕丹盟那边…… 师徒几人就这样怀揣着各自的心思,渡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 翌日清晨,疤脸刘的杂货铺后间。 窗户和帘子都还没有掀开,屋内一片昏暗。 一股劣质烟草、汗臭和血腥气混合的怪味在空气中弥漫。 火苗在肮脏的罩子里跳跃,将疤脸刘那张浮肿的脸映得有些阴森。 他像头被猎网罩住的野猪,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踱步。 开山刀被他捡回来了,随手放在面前的破桌上。 刀锋泛着冰冷的色泽,好像在嘲笑着他的失败。 瘦猴和其他两个手下缩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楚歌师徒几人昨夜是没睡好,但是好歹正常歇息了。 而他们从昨晚回来就被疤脸刘留着“开会”,眼皮子都没合一下。 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会开破天了也没用。 昨晚的铩羽而归,本质上就是绝对的实力差距。 楚歌那雷厉风行的手段至今盘踞在他们心头,驱之不散。 “妈的…妈的!” 疤脸刘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油灯差点翻倒:“他绝对不止炼气四层了!” “可炼气五层…炼气五层就能有那鬼样子吗?” “他楚癫子到底怎么回事?那眼神…老子在这棚户区,多少年没见过这么邪性的人了!” 他喘着粗气,三角眼里布满血丝。 似乎再也无法要回来的几十块灵石还是其次,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威信扫地。 一个被他踩在脚下多年的废物,竟然如此轻松地就骑到了他头上! 棚户区没有隔夜的秘密。 他疤脸刘昨晚的“英雄事迹”,恐怕已经成了某些人嘴里的笑话。 “刘爷…要不咱们就算了吧。” 瘦猴鼓起勇气,声音却还是细若蚊呐:“忍、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他话没说完,就被疤脸刘一个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忍?老子忍他娘!” 疤脸刘咆哮着,唾沫星子喷了瘦猴一脸,“这口气要是都能咽下去,以后棚户区,谁还会拿老子当盘菜了?” “你们这些跟我混的,更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他抓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嘴猛灌了几口。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邪火。 其实,我也未必要一辈子跟你混啊…… 瘦猴腹诽着,却完全不敢将心里话说出口。 就在这时,铺面外传来了一个刻意拖长的声音:“哟,刘爷在吗?” “丹盟陈平,特来拜会。” 疤脸刘动作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丹盟?他们来做什么? 他下意识地抹了把脸,想抹掉一些昨夜的颓唐:“进来吧。” 陈平依旧是那身体面的绸袍,外罩着貂绒坎肩,与这破败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假笑,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几分虚假的热络。 陈平细长的眼睛扫过一片狼藉的后间,又在疤脸刘及其手下惊魂未定的脸上停留片刻,笑意更深了几分。 “陈…陈管事?稀客,稀客!” 疤脸刘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找回点往日的感觉。 只是脸上的笑容僵硬无比,比哭还要难看。 “呵呵,听闻刘爷昨夜似乎……不太顺心?” 陈平缓缓踱进后间,仿佛没看到地上的狼藉,也没看到疤脸刘比屎还难看的脸色。 他自顾自地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凳子坐下,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在下特意过来看看。” “刘爷在这寒烟坊也算是一方人物,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说来听听?” “丹盟的口碑,我想你是知道的。咱们向来乐于为坊市道友排忧、解难嘛!” 疤脸刘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 丹盟和乐于助人这几个字什么时候能联系在一起了? 他宁愿相信太阳能打西边出来! 疤脸刘确实常常犯蠢,但还没有傻到这个地步。 自己刚刚在楚癫子手上吃了瘪,丹盟就上赶着找上门来,要说没有什么歪心思,狗都不信。 可眼下自己拿楚癫子完全没有办法,丹盟这条大腿……说不定真能抱抱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被强烈的复仇欲望压倒了为数不多的理智。 疤脸刘直接将昨晚被楚歌用武力震慑灰溜溜跑路、以及更早前被对方诈走四十块灵石的事和盘托出,并进行了适当的加工。 在他嘴里添油加醋后,楚歌完全成了阴险狡诈、仗着点实力就忘恩负义、欺压良善的恶徒。 而他疤脸刘…… 对,他疤脸刘就是被欺压的那个良善! “……陈管事,你说说!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楚癫子算个什么东西!靠着不知道哪里偷来的邪门歪道,就敢骑在老子头上拉屎屙尿!” “这口气,老子实在咽不下去!” 疤脸刘说得唾沫横飞,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陈平静静听着,脸上的假笑纹丝不动,心中却已了然。 今早听到的消息,果然没有作假。 那楚歌确实有自己的手段,也确实和疤脸刘结下了仇。 这正是他最想见到的局面。 丹盟毕竟还是丹盟,有些脏活还是得找人干。 等疤脸刘发泄完,陈平才悠悠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蛊惑的意味:“刘爷的遭遇,真是令人愤慨。” “听你这么说,那楚歌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耻小人咯?” 他刻意停顿,观察着疤脸刘的反应。 见对方眼中燃起认同,陈平才继续道:“实不相瞒,这楚歌也早就是我丹盟的眼中钉了!” “我丹盟寒玉散的方子早就研发成功,只是为了提升最终的效果、为了更好地造福咱们棚户区的劳苦大众,这才延期上市。” “而他……不知从何处剽窃了些粗浅丹方,弄出个什么‘寒玉膏’,粗劣不堪,却四处招摇撞骗,扰乱市场秩序,败坏我丹师清誉!” “丹盟对此,亦是深恶痛绝!” 这番颠倒黑白,却让疤脸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激动地浑身颤抖:“对!对!陈管事说得太对了!那楚癫子就是个祸害!” 陈平微微一笑,身体微微前倾,将声音压得更低,甚至带上了一种交心般的亲昵:“刘爷,你我皆受其害。”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丹盟愿助刘爷一臂之力,出了这口恶气,也为我坊市除去这个毒瘤。” “当真?!” 疤脸刘眼睛瞬间亮了,呼吸都急促起来。 “自然当真。” 陈平从袖中慢条斯理地摸出一个小布袋,推到疤脸刘面前的破桌上,发出叮当的脆响。 “这里是三十枚灵石,算是我丹盟的一点心意,权当资助刘爷‘办事’的茶水钱。” 他又摸出几张朱砂绘就的符箓,轻轻推到疤脸刘眼前,“此乃几张‘破障符’。” “虽非上品,但对付楚歌家那简陋的防御阵法,撕开个口子应该不成问题。” 疤脸刘看着桌上的灵石和符箓,贪婪地舔了舔嘴唇。 丹盟……果然财大气粗! “此外,” 陈平的声音变得更加和善,缓缓地抛出一个新的诱饵:“事成之后,丹盟不仅可保刘爷在坊市无忧,甚至……” “那‘寒玉膏’的残渣剩料,也不是不能分润刘爷一些,由你代为处置。” “多少,赚些辛苦钱嘛。” 陈平这是在拿楚歌的东西、拿他们还没有到手的“战利品”来许诺。 这显然是一个空头支票。 可疤脸刘并不在意这些,他只在乎陈平字里行间表现出来的态度。 “好好好!有陈管事这句话,有丹盟撑腰,老子还怕他个鸟!” 疤脸刘一把抓起灵石袋和符箓,拍着胸脯保证道:“陈管事您放心,这事包在老子身上!绝对办得干净利落,让那楚癫子吃不了兜着走!” “刘爷是明白人。” 陈平满意地点点头,面上假笑更盛,“具体如何做,刘爷想必自有章程。” “不过切记,要快,要准!” “最好得毁了他的药草丹炉,彻底断了他的根基。” 他眼中寒光一闪:“不对,不是最好,是必须!” 疤脸刘脸上的那条蜈蚣再次扭动起来:“老子当然明白。” “我等刘爷的好消息。” 陈平站起身,轻轻掸了掸衣袍:“丹盟这边,也会有人关注此事的。” “刘爷但凡做好了……” 他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却并不把话说全,便转身施然离去。 送走陈平,看着手中的灵石和符箓,疤脸刘脸上的狞笑越来越盛。 “哈哈哈!楚癫子!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猛地转身,对着手下嘶吼:“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今晚…老子带你们干票大的!” 两条冰冷的毒蛇,已在风雪中亮出了獠牙。 第29章 逆鳞 常言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冬日里的白昼总是转瞬即逝,转眼间又到了夜色如墨的时辰。 细密的雪粉不知何时停了,唯独空气还是那样冰冷。 楚歌家破旧的木门紧闭着,屋内却透出一点昏黄微弱的光。 在这片被黑暗吞噬的棚户区里,倒像一颗倔强燃烧的微小星火。 屋内炉膛里炭火旺盛,将寒气驱散地一干二净。 林红袖借着灶台边那盏小油灯的光,仔细地修补着苏璃白天练功时不小心扯破的袖口。 她的动作很轻,针脚细密而均匀。 苏璃则盘膝坐在里间自己的小席子上,坚持运功。 她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专注。 小团子紧闭双眼,长长的银色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一丝微不可察的、清凉纯净的气息在她周身缓缓流转,虽然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那是由玄冥真经引动的水行灵力,虽然现在还没有转变玄冥真炁,却也足以开拓她的经脉。 她的师父坐在对面不远处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楚歌闭目垂帘,鼻间气息悠长而冰冷,神识却笼罩着整个小屋,关注着苏璃每一次灵力运转的细微波动。 小七则蜷缩在苏璃旁边,已经睡着了。 她红润的小嘴微微张着,发出均匀细小的呼吸声。 经历过之前的那些惊吓,这份安宁就显得尤为珍贵。 楚歌忽地睁开眼,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灵光。 李大脚留下的传讯符被触发了——这意味着玄龟甲盾的消息来了。 他闭上双眼,将心神沉进符箓。 卖家要求立刻面谈,就在一刻钟后。 地点就在泥腿巷,过时不候。 时间很紧。 而玄龟甲盾这件据说可以顶住炼气后期修士全力一击的防御灵器,是他目前、也是接下来都极为需要的护身之物,不容错过。 楚歌看了一眼沉浸在修炼中的苏璃,又看了看熟睡的小七和缝补衣服的林红袖。 心中短暂权衡后,他站起身来。 “红袖。” 楚歌的声音刻意压低,满是凝重,“我要去找李大脚。事关上次那件防御法器,耽搁不得。” “你看好家、守好门,阵法务必保持全开。无论外面有任何动静,绝不可开门。” “哪怕是听到了我的声音,也不要开门,师父知道怎么解阵。” “我会尽快回来,你照看好两位师妹。” 林红袖立刻放下针线,神情肃然:“好。” 楚歌点点头,身影一闪,悄无声息地掠出了门。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屋内只剩下油灯跳跃的微光,和炉膛里炭火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林红袖浑身紧绷起来,满是警惕。 她快步走到门后,再次检查了一遍门栓,随即双手掐诀,将体内微弱的灵力注入墙角阵眼处。 一层极其淡薄、几乎肉眼难辨的土黄色光晕瞬间一闪而逝,小屋再度被一层无形的坚韧力场笼罩。 林红袖重新坐回灶台边,却没有再拿起针线。 她转向大门方向,背脊挺得笔直,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屋外每一丝微小的动静,手边放着一根烧火棍。 苏璃依旧沉浸在修炼中,对外界的变化毫无所觉。 小屋陷入了一种紧绷的寂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屋外出现了几道如同幽灵般的黑影。 疤脸刘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那双三角眼。 他身边跟着瘦猴和另外两个手下。 上次重伤的那个还没好,今晚出现在这里的,已经是疤脸刘能召集到的所有人手。 几人都蒙着脸,手里拿着棍棒或短刀,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疤脸刘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陈平给的几张朱砂符箓,符箓上流转着黯淡的灵气。 他放轻脚步,缓缓走到陈平“无意”中透露的方位——小屋西侧墙角靠近地面的位置。 这是阵法几处灵力流转交汇的节点之一,也是相对薄弱之处。 疤脸刘将一张破障符紧紧贴在了土墙上。 “陈管事还真是料事如神,这小子今晚真出去了!” 疤脸刘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股嗜血的兴奋,“听老子号令!” “符一破开,立刻冲进去!瘦猴你带着他俩,给老子狠狠地砸,看见什么砸什么!” “药材、罐子、炉子,全给他毁了!” “刘爷,那你呢?” 瘦猴的眼中浮现出一抹不解。 “老子……老子要去抓人!” 疤脸刘面上闪过一丝凶光。 他还是咽不下楚歌拿小七唬他的这口气。 他决定了,要一口气将楚癫子的几个徒弟全都掳走,该卖人的卖人,该抵债的抵债! 总之他疤脸刘,要让楚歌狠狠地痛上一痛! 至于楚癫子后续会不会疯狂地报复自己? 疤脸刘狞笑着眯起眼睛。 反正有丹盟顶着,自己大不了舔着脸住到陈平他们驻点里去! 想差遣我刘爷做脏活? 那就做好被我纠缠一辈子的准备! “是,刘爷!” 几个手下低声应和,握紧了手中的家伙。 疤脸刘眼中厉色一闪,催动体内的灵力,猛地注入手中另一张作为引子的符箓! “噗!” 贴在墙角的破障符瞬间燃烧起来,爆开一团刺目的土黄色光芒。 一股混乱的灵力冲击猛地撞向无形的阵法力场! “嗡!” 小屋周围那层淡薄的光晕剧烈地闪烁、扭曲起来。 原本浑然一体的防御力场,被强行撕开了一个缺口! “就是现在,冲!” 疤脸刘一声低吼,如同出闸的恶兽,第一个朝着小屋冲了过去! “砰!” 几乎在阵法被撕裂的同时,加固过的木门被一个手下用身体狠狠撞开。 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彻底断裂开来! 屋内的林红袖在阵法被强行撕裂的瞬间就察觉了。 那剧烈的灵力波动如同重锤,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她猛地跳起,抓起烧火棍,同时发出了惊骇欲绝的尖叫:“有人闯阵!!” 尖叫声未落,几道凶神恶煞的黑影便已潮水般涌了进来。 刺骨的寒气裹挟着暴戾的恶意,瞬间涌入了这方小小的天地! 油灯被带起的劲风扑得剧烈摇晃,光影疯狂跳动,将闯入者扭曲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如同群魔乱舞。 “砸,都给老子砸!” 瘦猴尖利的声音响起,带着报复性的狂喜。 他和他带领的两人,如同疯狗般扑向屋里! 装药材的破篓被一脚踢翻,枯黄的苦艾根、地衣藤洒了一地,架子上摆放整齐、用油纸封好的寒玉膏也被粗暴地扫落!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心碎的碎裂声接连响起。 深碧色、散发着清苦药香的膏体流淌出来,与地上的灰土混在一起,迅速变得污浊不堪! “我的药!” 林红袖目眦欲裂,这些膏药是她们师徒的心血,是这个家赖以生存的根基! 她下意识就要扑过去阻止。 “小贱人滚开!” 一个蒙面壮汉狞笑着,手中的木棍带着风声狠狠砸向林红袖! 林红袖惊险地侧身躲开,木棍擦着她的肩膀砸在土墙上,震落一片尘土。 巨大的力量震得她手臂发麻,烧火棍也差点脱手。 “炉子,砸了那破炉子!” 瘦猴红着眼,指着角落里那尊三足蛤蟆炉。 一个跟班抡起手中的铁锤,狠狠地砸了过去! “铛!” 沉重的撞击声震耳欲聋! 丹炉侧壁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先前修补用的铜钉崩飞,炉耳再次断裂,炉身也摇摇欲坠。 “不——!” 林红袖绝望地嘶喊。 那是师父炼丹的命根子啊! 混乱和巨响终于将深度入定中的苏璃惊醒。 她茫然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凶神恶煞的蒙面人,满地狼藉的药膏和药材,师姐正被人逼到角落,而师父好不容易买回来的丹炉……正在被砸成破烂! “啊!” 苏璃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冰冷的玄冥灵力瞬间失控乱窜。 一股刺骨的寒意不受控制地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嗯,怎么回事?” 正在找人的疤脸刘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刺得一激灵,动作顿了一下。 他猛地转头,看到了里间席子上那个银发小丫头,和她身边被惊醒、正惊恐地瞪大眼睛的小七! “妈的,原来在这!” 疤脸刘眼中凶光暴涨,改变了目标,狞笑着大步朝苏璃和小七扑去:“先抓了你们,看那楚癫子还怎么嚣张!” “璃儿,小七!” “快跑!” 林红袖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阻拦,却被眼前的壮汉死死缠住,肩头又挨了重重一棍,痛得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即使对方蒙着脸,那彪悍的身形和一对三角眼还是太具辨识度。 苏璃一眼就认出了扑来的疤脸刘。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她想调动灵力,但玄冥之力却依旧像只受惊的小兽在体内乱窜,根本不听使唤! 她只得本能地张开双臂,将还在发懵的小七死死护在身后。 小七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场面彻底吓傻了,小小的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只有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回到了那个冰冷的柴房。 疤脸刘的大手带着腥风,眼看就要抓住苏璃细弱的胳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难以言喻、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寒意,如同狂暴的冰潮般,毫无征兆地自屋外汹涌而至。 墙壁、地面、甚至空气中,都开始凝结出细密的白色冰晶。 疤脸刘惊讶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第30章 暴起惊雷 大约在半炷香之前。 泥腿巷深处,在李大脚那间弥漫着酒气和汗臭的破棚子里,气氛有些怪异。 油灯的光线昏黄,勉强照亮摊在桌上的一面巴掌大小、色泽黝黑,形如龟壳的盾牌。 盾牌表面布满细密的天然纹路,隐隐透着土黄色的微光,入手沉重冰凉,正是李大脚先前提起过的那件中品防御灵器——玄龟甲盾。 卖家果然是个满脸沟壑、眼皮耷拉的老头,穿着打满补丁的棉袄,不住地咳嗽。 明明之前他还和李大脚争得面红耳赤、死活不肯松口,此刻却像是换了个人。 老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枯瘦的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玄龟甲盾,声音干涩:“给你们算便宜点,就七十五块灵石吧!”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灵石掏出来东西直接拿走,都赶紧的!” 楚歌正拿着盾牌仔细感知其内部蕴含的土灵之力,闻言顿时眉头一皱。 他抬眼看向老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老丈,你前两天不还说少一颗灵砂都不卖来着……怎么一下子如此爽快?” 人不可能一夜之间突然变得大方。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老头被看得有些发毛。 他避开楚歌的目光,下意识地搓着满是老茧的手:“咳咳…家里、家里有点急事等着用钱,不掰扯了,不掰扯了!” 他催促道:“灵石拿来,东西你拿走便是,何必跟老头子我再废话!” 急事? 楚歌心念电转。 棚户区的人,锱铢必较才是常态。 这“急事”究竟是有多急,才能让对方突然停止扯皮? “什么急事?” 楚歌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可是与丹盟有关?” 老头身体猛地一颤,仿佛楚歌吐出的那两个字是烧红的烙铁。 他嘴唇哆嗦着,在楚歌冰冷目光的逼视下,犹豫了好半天才嗫嚅道:“今天丹盟的人…来、来催我铺面的租金了。” “说是、说是明天开市前不交…就直接翻倍…” “若是交不上来,就要砸了我的铺子,还要把我扔出坊市…” “我倒也不是故意赖租,只是往日里他们一般都会允许拖上几天,结果这次才逾了一天,就直接过来催债了!” “我儿子做生意又亏了本,老头子实在是没有办法……”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哀求,“楚丹师,就当行行好…咱们成交了吧。” 看着他那张扭成一团的老脸,楚歌陷入了沉默。 之前就听李大脚说过,这老头有个不争气的儿子。 看对方面上表情真挚,此事应该也做不得假。 可为什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丹盟突然催租……明早开市前? 不对! 楚歌脑中惊雷炸响。 他妈的哪有早上催债的?! 丹盟这是冲着我来的! 楚歌脸色骤变,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炸开!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玄龟甲盾塞入怀中,直接丢下八十块灵石。 甚至来不及和两人多说一句,楚歌的身影已在原地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以远超来时数倍的速度,朝着家的方向狂飙而去! 玄冥真经被他催动到了极致。 精纯的玄冥真炁如同决堤的冰河,疯狂地涌入双腿经脉,每次蹬地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冰冷的寒气不受控制地从他周身逸散。 所过之处,地面上薄薄的积雪都瞬间凝结成冰,留下两道清晰的、带着霜痕的脚印。 他快得像一道撕裂夜色的寒风! 隔着老远,楚歌就听到了自家方向传来的异响。 刺耳的尖叫、器物破碎的爆响、还有疤脸刘那粗野的狞笑! 他目眦欲裂,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加速,再加速! “砰!” 木门如同纸糊般被他一脚踹飞,碎片四溅! 屋内景象瞬间刺入楚歌的眼底。 油灯倾倒,灯火将熄,挣扎的火苗在满地狼藉上投下疯狂跳动的阴影。 刺鼻的药香混杂着尘土味弥漫,那尊三足蛤蟆炉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彻底扭曲变形。 一只炉耳断裂在地,炉体歪斜,里面的药渣裹着炭灰洒了一地。 一旁的药篓也被踩扁,草药都被践踏得稀烂。 最令他肉疼的是地上那一滩滩深碧色的污浊——那是流淌出来、与泥土灰尘混在一起的寒玉膏! 是自己和徒弟们的心血! 而徒弟们…… 林红袖嘴角已经溢出鲜血,脸色煞白,正被一个蒙面壮汉逼到墙角。 她肩上的衣服也被撕裂,露出红肿的伤痕。 林红袖死死咬着唇,手里紧握着那截断裂的烧火棍,眼神倔强而绝望。 苏璃脸色则惨白如纸,小小的身体努力地挡在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小七身前。 而疤脸刘正带着残忍的狞笑,一只大手如同鹰爪般伸出,眼看就要抓住苏璃细弱的胳膊! 一股比黑水潭底那蚀骨阴寒更加冰冷暴烈怒意涌上心头,楚歌最后一丝理智的弦都轰然崩断! “你们……找死!!!” 狂暴的玄冥真炁再无丝毫保留,猛然爆发! “嗡……!” 以他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惨白寒潮猛地扩散开来! 地面、墙壁、甚至空气中悬浮的尘埃,都在瞬间凝结出一层白色冰霜。 刺骨的寒意,仿佛连人的灵魂都要冻结! 那几个正在疯狂打砸的蒙面爪牙动作瞬间僵住,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眼中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填满。 在凝如实质的杀意面前,恐惧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楚歌全力扑出,地面在他的脚下迅速结冰,又飞快地碎裂。 此刻的他,即是极寒的风暴! “噗!噗!噗!” 三道尖锐的破空声几乎连成一线! 楚歌指尖微动,三道由纯粹的玄冥真炁凝成的幽蓝冰刺瞬间激射而出! 精准、狠辣、无情! 冰刺没有丝毫阻碍地穿透了冲在最前面、正砸向林红袖的那个壮汉,以及旁边两人的肩胛骨! “呃啊——!” 凄厉的惨叫只一瞬便戛然而止,因为…… 他们连惨叫的力气都被冻没了。 伤口并不致命,但恐怖的寒气已然顺势侵入他们的经脉,瞬间冻结了灵力的运转。 三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瞬间瘫软在地。 疤脸刘的手此时离苏璃的胳膊已经很近了,只有一寸。 而这一寸,却是永远越不过的深渊。 因为楚歌那双如同万载寒冰般冰冷的眼睛,已经牢牢锁定了他! 那目光中的凌冽杀意,让疤脸刘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被冻僵了。 “别…别过来!!” 疤脸刘发出惊恐到变调的嘶吼,亡魂大冒!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抓苏璃当人质,想逃离这个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的鬼地方。 但楚歌的动作更快! “藤缚!” 楚歌心中低喝,左手掐诀,体内木属性灵力在玄冥真经的统御下瞬间激发! 水润泽生木! 【藤缚术熟练度+1!+1!……】 疤脸刘脚下的地面猛地裂开几条缝隙。 数根坚韧异常、表面覆盖着一层冰霜的灰绿色藤蔓如同毒蛇般窜出,瞬间缠绕上来! 藤蔓上尖锐的冰刺狠狠扎入皮肉,令他动弹不得。 “不!楚爷!饶命,饶命啊!是丹盟!是陈平逼我的!!” 疤脸刘魂飞魄散,拼命挣扎,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楚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回应他的,只有楚歌冰冷到极致、毫无波澜的眼神,和那只缓缓抬起、萦绕着幽蓝寒气的右手。 楚歌踏前一步,无视疤脸刘绝望的哀嚎,如同拍碎一块朽木般,轻描淡写地拍在了他的胸膛正中央!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轻微的、仿佛冰块被按入松软泥土的“噗嗤”声。 疤脸刘的嚎叫却戛然而止,身体猛地一挺。 一股精纯到极致的玄冥真炁瞬间透体而入,毫无阻碍地冲垮了他脆弱的灵力防御,精准无比地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的心脏在刹那间便被冻成冰坨,肺腑也被冰晶刺穿、填满! 疤脸刘的生机如同被狂风吹灭的烛火,瞬间断绝! 疤脸刘的眼珠暴凸出来,脸上还凝固着惊恐和哀求的扭曲表情,身体却如同被抽空的麻袋般瘫软下去。 体表迅速覆盖上一层白霜,再无一丝生气。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瘦猴和另外两人趴在地上、牙齿疯狂打颤的咯咯声。 看着疤脸刘那瞬间失去生命、覆满白霜的尸体,瘦猴只觉得裤裆一热,一股骚臭弥漫开来。 怎么回事…… 刘爷怎么一下就躺地上了? 哥几个打的难道不是顺风局吗? 他怪叫一声,也不知道从哪儿又榨出一股力气,连滚爬爬地向门外逃窜。 另两个手下也如梦初醒般,亡命奔逃! “想走?” 楚歌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左手再次掐诀。 数根带着冰霜的藤蔓破土而出,精准地缠住瘦猴几人的脚踝,将他们狠狠绊倒在地,拖拽回来! 藤蔓上的冰刺扎入皮肉,冻得他们直抽冷气。 【藤缚术熟练度+1!+1!……】 【藤缚术:入门(57/100)】 楚歌走到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的瘦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眼神,比黑水潭底的寒冰更冷。 “回去告诉陈平,”楚歌的声音不大,却字字珠玑,有如冰锥般凿进瘦猴的骨髓里,“再有下次,他就是榜样。” 他指了指地上疤脸刘那覆满白霜的尸体。 “滚!” 缠绕的藤蔓瞬间松开。 瘦猴几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手脚并用地扑出门外,连头都不敢回一下,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刺鼻的骚臭。 楚歌看也没看逃走的几人,立刻转身冲到林红袖身边。 第31章 风刀霜剑 天刚蒙蒙亮。 寒气如同冰冷的铁块压在棚户区上空。 昨晚的狼藉还未彻底收拾干净,屋角的丹炉残骸依旧歪斜着,地上深碧色的药膏污痕分外刺眼。 空气中除了残留的药香和尘土味,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楚歌正用一块湿布,小心擦拭着林红袖肩头伤处周围的污迹。 少女咬着唇,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异常沉静。 苏璃默默将没被踩坏的药材一点点捡拾归拢,小七则紧紧挨着她,一双大眼睛里还残留着昨夜的惊恐。 “砰!砰!砰!” 粗暴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开门,寒烟坊巡防司!” 楚歌眼神微凝,示意林红袖坐好,自己起身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三个穿着统一灰色制式皮袄的修士。 领头的一对杏眼,神态倨傲,腰间挎着制式长刀,炼气四层的修为毫不遮掩。 身后两人也面色不善。 林红袖的心瞬间提起,苏璃也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草药。 小七更是害怕地往苏璃身后缩了缩。 “你就是楚歌?” 领头的修士目光锐利地扫过屋内狼藉,最后定格在楚歌脸上,语气冰冷,“哥几个今早接到消息,昨晚此地发生修士争斗,涉及人命。” “跟我们走一趟,接受盘查!” 昨晚那么大动静没见你们过来,现在搞这一套…… 楚歌只觉得有些好笑。 他瞬间在脑海里过了许多难过的事,这才绷住了自己的表情。 楚歌面色平静地开口:“昨晚确有宵小蒙面闯入,毁我药草丹炉,伤我徒弟,更欲绑走幼童。” “在下被迫自卫反击,不慎伤人。惊动街坊,实属无奈。” 他指了指角落疤脸刘那覆满白霜、已经僵硬的尸体,“主谋在此,各位一看便知。” 领头的修士上前几步,看到疤脸刘的尸体和他脸上凝固的惊恐表情,眉头紧皱。 那层诡异的白霜让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他挥了挥手,自有一个手下上前仔细检查尸体。 “疤脸刘?” 领头的显然认识这个地头蛇,“是他带人闯进来的?” “正是!那几个王八蛋蒙着面,但身形可瞒不过我们的眼睛!”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楚歌身后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隔壁王叔搀着李婶站在门口。 王叔满脸通红,指着屋内狼藉道:“执法大人!昨晚动静那么大,街坊四邻又不是聋子!” 李婶也接口道,声音带着后怕:“是啊,大人!昨天夜里我们睡的那么沉,中间还隔了一条街,后面都被吵醒了,听得真真儿的!” “要不是楚小哥及时赶回来……这几个女娃娃,怕是……” 领头的执法修士看向王叔李婶,又看看屋内的惨状和林红袖肩头的伤,脸色变幻。 既然出了人命,将楚歌带走审讯一顿添个业绩,总不会错——这是他原本的想法。 但涉及入室行凶和反杀,又有邻居作证,性质就不同了。 更重要的是,楚歌身上那股隐隐的、让他感到心悸的寒意,还有疤脸刘那诡异的死状…… “没错,大人!疤脸刘那泼皮平日就欺行霸市,这次肯定是他看楚丹师赚了点钱,眼红来抢!” 又有几个听到动静的邻居聚在门口,纷纷开口。 前身虽然不讨喜,几个小姑娘平日里却是乖巧懂事、很是惹人怜爱。 而那疤脸刘则是纯纯的恶霸无赖,人心向背自然一目了然。 杏眼修士和手下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领神会。 疤脸刘名声还是太臭,说句死有余辜、大快人心都毫不过分。 眼前这楚歌虽然透着股诡异,但邻居众口一词,又确实是被害者姿态。 强行抓人激起民怨,倒也没有必要。 “哼!” 领头的修士冷哼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即便如此,修士争斗致死,也需记录在案!” “疤脸刘的尸体我们会带走处理。至于你……” 他目光严厉地看向楚歌,“以后约束好自己和徒弟,莫要再惹事端!否则,坊规处置!” 他草草让手下记录了现场,抬走疤脸刘冰凉的尸体,便匆匆离去。 “楚小哥……” 老王慢吞吞走到楚歌身边,满脸羞愧:“昨天夜里、我是后来才醒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昨晚睡的那么死。” “要不是你回来的及时,我……” 原来他面上的红不仅仅是为楚歌鸣不平的愤怒,还有昨夜自己没有帮上忙的羞愧。 “王叔,咱俩之间的交情,就没必要说这些场面话了。” 楚歌微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方才你俩能站出来替我说话,我就已经很受用了。” 至于对方昨晚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吵醒的,真的很重要吗? 反正楚歌觉得不重要。 老王面上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一些,搀着老伴走了回去。 在谢过各位仗义执言的街坊邻居后,楚歌也带着三个徒弟回到了屋内。 与此同时,在棚户区靠近寒烟坊的另一端,又有新生的暗流涌动。 丹盟分部。 陈平脸色铁青地站在下首,额角渗着冷汗。 上首坐着一位面色阴沉、身穿绣有精致丹炉徽记锦袍的微胖中年人。 此人正是陈平的顶头上司钱通。 他是丹盟驻棚户区的分管执事,也是一位有着炼气六层修为的丹师。 “你还真是废物!” 钱通听完陈平的汇报,气得猛一拍桌子,檀木桌面瞬间裂开几道细纹,“一个棚户区的野狗,坏了我们丹盟好事,还、还‘留下警告’?!” “他以为他是谁啊,还警告上我们了?” “陈管事,是不是你事情做的太差劲了……以至于咱们丹盟的牌子在这棚户区都没用了?” 陈平身体一颤,连忙道:“钱执事息怒!那楚歌…确实邪门!” “疤脸刘也是炼气三层的好手,带去的人也不弱,可在他手下连一个照面都没撑住!” “哪怕是寻常的炼气中期修士,也绝做不到这种地步啊!” “况且……” 陈平的眼神闪烁着,“他用的寒气极为诡异霸道。属下看见了那疤脸刘的死状……像是被瞬间冻住了内脏!” “属下怀疑,他可能得了什么邪派的传承!” 钱通眼中寒光闪烁:“哼……邪派传承?” “那疤脸刘虽然是个泼皮无赖,但毕竟昨晚是在替丹盟做事。” “不管他得了什么传承,敢杀给丹盟效力的人,就是在打整个丹盟的脸!” 钱通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冷笑一声,“那咱们,就不能让他太好过。” “那…属下立刻召集人手?” 陈平面上闪过一丝狠厉。 “蠢货!” 钱通冷冷瞥了他一眼,“他杀炼气三层的疤脸刘跟杀条狗似的,就咱们棚户区这些人,你带多少过去够人家宰的?” “动静再一闹大,让正气盟那些鼻子比狗还灵的家伙嗅到味道怎么办?” “昨天还能想到找疤脸刘这伙子地头蛇干脏活,现在上赶着用丹盟的牌子丢人现眼?你想什么呐!” 陈平一滞:“那…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了?”钱通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谁说算了?” “弄不死他,让他活得难受还是很简单的。” 他屈指敲着桌面,话语声极为冰冷:“立刻传令下去!” “所有与丹盟有往来的药商,胆敢再卖给楚歌一株草药,后果自负!” “另外,找点人敲打敲打那个叫李大脚的……” “让他不准再沾楚歌的药!” “再找些机灵的把消息散出去,就说楚歌的‘寒玉膏’里面加了阴损东西,长期用会坏根基!” “疤脸刘他们几个,就是因为用了他的膏药出了事,上门找他讨个公道,结果被他这邪修残忍杀害灭口!” 他说到这里,对面的陈平已是止不住心中的崇拜了。 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坏了,没想到钱执事更不是东西啊! 怪不得人家能当上司呢! 钱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发力:“你再去找找巡防司的李管事。” “他平日里收了我们那么多好处,该出力了!” “随便给楚歌安几个罪名,什么‘非法售卖’、‘扰乱秩序’、‘暴力抗法’,狠狠地开上一张大罚单,罚他妈两百灵石,限他三天内交清!” “否则,就把他和他那几个小崽子一起赶出寒烟坊!” “至于赶出了寒烟坊以后……” “正气道盟再怎么找茬,荒郊野外的出点事,总不能赖我们头上。” 钱通站起身,眼中杀意涌动。 “传讯回总盟,把这里的情况说明。” “咱们把事情说清楚,让总盟调一位炼气后期、最好是八九层的铁卫过来!” “等他来了,老子自有手段!” 第32章 山重水复? 钱通的大手一发力,各方面的打击便接踵而至。 楚歌安抚好几个徒弟后,就准备去补充些被毁的药材。 他先是去了老秃头的回春堂。 还没进门,就见那老登一脸苦相地对他摆手,眼神躲闪:“楚丹师,对不住了…小店所有的药材,都被丹盟包圆了。” “近期…近期什么货都缺,去别家看看吧!” 楚歌心中了然,只是哂然一笑,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他连走了几家相熟或不熟的药材铺子,得到的回答大同小异——已经没有他需要的那些寒性草药了。 最后,他找到了李大脚在泥腿巷的窝棚。 还没走到近前,就闻到一股骚臭味。 只见李大脚那破旧的窝棚门口被泼满了污秽,李大脚本人则鼻青脸肿地坐在门口。 楚歌眉头紧皱。 李大脚左边胳膊不自然地耷拉着,面上颇有些不甘。 可看到楚歌的瞬间,这份不甘又转成了无奈。 他哑着嗓子道:“对不住了楚老弟…寒玉膏这买卖,兄弟我做不下去了……” “要是十几年前,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能在这时候丢下你。” “可我现在后面跟着一大票兄弟呢……” 说完,他低下头,不敢再看楚歌的眼睛。 “没事的,李老哥。” 楚歌看着他拧成一团的老脸,突然爽朗一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晓得你的难处。” “咱俩之间,讲这些就多余了。” 告别李大脚,楚歌也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回家。 丹盟很明显是想彻底断掉自己的药材来源和销路,再去别处问也是浪费时间。 走在棚户区脏乱的街道上,楚歌敏锐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些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目光。 “……听说了吗?疤脸刘是被那个楚癫子用邪术害死的!” “假的吧,他哪有这本事?” “再说了,疤脸刘那混蛋死了不是好事?” “啧,你懂不懂什么叫就事论事啊?听说楚癫子的那什么膏药里掺了阴魂草,用了会吸人精气神的!” “疤脸刘他们就是用了药不行了,去找他说道理,结果…唉!” “真的假的?我婆娘上次还用了点抹冻疮…” “赶紧扔了吧!那家伙看着就不是好人,以前就疯疯癫癫的,现在更邪乎了!” 风言风语从四面八方刺来。 在丹盟的有心推动下,谣言传播的速度比瘟疫蔓延还要快。 楚歌面色沉静,只是稍稍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好像有点冷。 下午,坊市巡防司的人又来了。 还是那个杏眼修士,但这次对方显得格外趾高气扬。 “楚歌!” 来人抖开一张盖着红印的文书,神情严肃,“经查证,你非法售卖未经丹盟认证之丹药‘寒玉膏’,扰乱坊市正常经营秩序,更于昨夜暴力抗法,袭击执法修士未遂!” “数罪并罚,罚没灵石三百枚!” “限你三日之内缴清罚款,并立即停止一切非法售卖行为!逾期不缴,或再犯禁令,就即刻驱逐出寒烟坊。听明白了没有?!” 三百灵石? 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林红袖闻言,脸色瞬间煞白。 苏璃更是气得小脸通红,想冲上去理论,却被楚歌一把按住。 楚歌看着那张薄薄的纸,只觉得有些想笑。 暴力抗法,袭击未遂? 那我昨晚最好真抗了。 他没有争辩,只是平静地反问道:“那不知这位大人,疤脸刘等人夜闯民宅,毁我财物、伤我弟子,又该当何罪呢?” “罪首既已伏诛,那我作为受害者,是不是应该有一些赔偿呢?” 杏眼修士被噎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那是另一码事,自有巡防司裁断。我们现在说的是你的罚单!” “记住,三天,三百灵石!” 他恶狠狠地瞪了楚歌一眼,将罚单拍在旁边的破桌上,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师父……!” 红袖和苏璃凑上前来,都是一脸担忧。 小七虽然还不能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两个姐姐都这么紧张,也本能般地缩成了一团,可怜巴巴地看向楚歌。 “放心吧,会有办法的。” 楚歌被红发小团子可爱的样子逗笑了。 他伸出手来,将小家伙的一头红发揉乱。 小七倔强地捂着自己的脑袋,试图保护自己的发型,结果却一不留神没站稳,一下子掉进了一旁苏璃的怀里。 苏璃毕竟年纪尚小,这么一下子也就开心了起来,笑着捏了捏小七气鼓鼓的脸蛋。 林红袖看着两个师妹打打闹闹,心中莫名的有些安心。 “师父……” 她转过脸来,对着楚歌微微一笑:“别太焦心。” “三百灵石的赔偿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咱们实在不行就直接告上寒烟坊…又或者,我们直接换个地方生活!” “红袖你这份心态很好,不过…” 楚歌轻轻地摇了摇头:“丹盟本就是在寒烟坊里待了多年的老牌势力。就算我们能告到坊里面那些大人物跟前去,多半也不会有什么用。” “至于带着你和她们俩搬家……” 楚歌的眼底闪过一丝担忧:“眼下天寒地冻的,长途跋涉也不是什么好路子。” “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师父我一定能有办法。” 虽然嘴上还在安慰着几个徒弟,楚歌自己确实也有点烦。 现在药材的来路算是被丹盟彻底堵死,李大脚的销路那边也指望不上了。 这狗艹的巡防司还狮子大开口,一张嘴管自己要三百灵石…… 三百块灵石,三天…… 思索间,夜色再次笼罩了棚户区。 在看着几位弟子和衣睡去后,楚歌走进里间,开始盘膝运功。 【玄冥真经·炼气篇熟练度+1…】 【玄冥真经·炼气篇熟练度+1…】 【玄冥真经·炼气篇:73/200】 即使楚歌有了面板,像玄冥真经这样的顶级功法修炼起来还是比引气决慢一些。 毕竟无论是运转一次需要经过的筋脉数量、还是运转一次所需要消耗的灵力,玄冥真经都比引气决之类粗浅的功法大上许多。 但也还好楚歌有了面板,每次运转便一定会有收获,这一点就足以保证他的修行速度碾压常人。 毕竟寻常修士在修炼过程中,是会出现各种失误和偏差的,常常还需要卓越的悟性才能参透其中关窍,绝不可能像他这样只需闷头运功。 只要功法运转起来,他甚至还可以在修炼时分心二用,去思考别的事情。 “按照现在的速度,三日不眠不休,我估计能提升到炼气七层。” “如此一来,就可以多一些对话的资本……” 楚歌眉头紧皱,右手摩挲着玄龟甲盾喃喃自语:“不对,不能太过乐观。” “毕竟我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从六层晋升到七层需要多少经验值,万一到时候直接翻倍怎么办?” 正当他反复在心中推敲、规划时,突然背后一凉。 一股极其隐晦、又极其致命的杀气,如同毒蛇出洞般毫无征兆地从身后阴影处袭来! 快,狠,准! 一道幽暗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剑气,如同鬼魅般穿透了屋外的防御阵法,直刺楚歌后心! 这速度之快,远超炼气中期所能做到的极限! 自己招惹的人总共也就那么几个……这家伙绝对是丹盟找来的! 这杀意极端冰冷刺骨,一瞬便令楚歌有些失神。 他瞬间咬破舌尖,以疼痛换来一丝清醒。 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浑身上下所有的玄冥真炁被他不要钱般地灌入手中那面不起眼的小盾! “嗡!” 玄龟甲盾瞬间暴涨至门板大小,挡在楚歌身后! 甲盾无比厚重凝实,土黄色的光芒疯狂流转,龟甲似的天然纹路亮如金线! “轰!!!” 几乎在巨盾凝成的刹那,一道匹练般的赤红剑罡撕裂夜幕,狠狠斩在盾面中央!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炸响,狂暴的能量呈环形炸开,连带着楚歌脚下坚硬的冻土都一寸寸地龟裂开来! 盾身剧震,土黄色的光芒明灭不定,但最终还是稳住了。 仗着玄龟甲盾和他远胜于同阶修士的浑厚灵力,楚歌挡下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剑。 只是持盾的右臂有些麻木,虎口也被崩裂,鲜血顺着黝黑的盾缘滴落。 那偷袭者一击未果,毫不停留地退去,只留下一声冷哼,如同刮骨寒风钻进楚歌的耳朵: “哼,龟壳倒是够硬。” “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声音飘忽远去,再无踪迹。 只留下楚歌一人背靠残墙,剧烈地喘息着。 玄龟甲盾上的光芒消失,重归黯淡,缩回原状。 楚歌将其挂回他腰间,表情沉重。 四周重新陷入死寂,唯有他粗重的呼吸和远处几声野狗的吠叫。 来人是炼气后期……而且绝不是普通的炼气后期。 那凝练如实质的杀意、沛然莫御的剑罡、一击即走的狠辣…… 丹盟这次,真的找了个硬点子。 第33章 柳暗花明! 寒意尚未散尽的破屋内。 楚歌盘膝坐在冰冷的泥地上,五心朝天,任玄冥真炁在经脉中奔涌。 他低头看了看腰间那面恢复古朴黝黑的玄龟甲盾。 上面果然出现了一道白痕。 楚歌小心地将神识探入其中,感受着其内部核心阵纹的轻微震荡。 还好,那一击并没有伤及这件法器的根本,只是蕴养恢复需要一点时间。 “师父…” 细若蚊呐的声音带着颤抖。 楚歌抬头,只见苏璃不知何时醒了,站在里间的门口。 她紧挨着门框,银色的发梢有些凌乱,凤眸里盛满了未散的惊惧,小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显然是被刚才的气息惊动了。 林红袖也醒了,站在苏璃身后,脸色微白,眼神依旧镇定。 她一只手紧紧护着还在熟睡的小七,另一只手则拎着那根烧火棍。 “没事了。” 楚歌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酸麻的右臂,微微一笑,“一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林红袖看着墙壁上的破洞,嘴唇微动,似乎是想问什么。 看着楚歌透着疲惫的脸,少女最终还是默默点了点头,便拉着依旧有些发懵的苏璃退出了里间。 二人回到了床上。 尽管已经尽量轻手轻脚,还是惊扰到了睡梦中的小七。 小红毛不安地呓语起来。 林红袖将她虚抱在怀中,轻轻拍抚了几下,小家伙这才翻了个身,撅着屁股再度睡去。 月光被地上的雪照进屋里,却化不开少女脸上的阴霾。 刚刚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很不好、很危险的事情。 可师父又是什么都不说。 林红袖是懂事的,她知道楚歌为什么不和她们说。 因为她们帮不上忙,知道了也只是白担心、瞎操心。 璃儿好歹能修炼玄冥真经这种高级功法,假以时日未尝不能成为一大战力。 而小七……她才那么小。 可自己明明是最大的大师姐,在近日来的这些风波里,却什么用也没有。 完全没办法保护两个师妹,也一点都……帮不上师父。 林红袖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屋内重新陷入沉默,只有炉膛里残余的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丹盟驻棚户区分部内室,灯火通明。 钱通摩挲着滚圆的肚皮,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陈平垂手侍立,大气也不敢出。 阴影里一个瘦高身影抱臂而立,正是那夜袭的剑修。 他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鹰隼般锐利冰冷的眼睛,手中那柄狭长的剑随意垂着。 “不是,这扯不扯!” 钱通猛地一拍桌子,茶盏跳起老高,“一个炼气五层的小杂鱼,据说还带着伤,老屠你亲自出手都拿不下?怎么可能!” “哼。” 被称为老屠的剑修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他屈指在剑锋上一弹,便有一道赤红色的光芒缓缓流转,分外炫目。 “那小子身上的龟壳是件硬货。我那一剑用了快八九成力,竟然都没把他怎么样。” 他声音无比嘶哑,像是两片砂纸在一块摩擦,“更古怪的,是他体内那股寒劲。” “浑厚无匹、霸道精纯,绝非寻常……” “如果是普通的炼气五层修士,哪怕有那件盾牌法器,即便勉强接下了我那一剑,也必然会元气大伤。” “可他……看起来根本没什么大碍。” “寒劲?” 钱通眯起眼睛。 “是。” 老屠点头,“不像是普通的水属灵力。太扎实了,进攻性也强。” “若是他再高上一两个境界,怕是能和我正面交锋。” “啧,这小子……” 钱通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匪夷所思:“莫非真被他走了狗屎运,捡到了什么上古邪修的传承?” 一旁的陈平终于忍不住插话:“钱执事,屠大人,那我们还……” “还什么?再让你去试他的底牌?” 钱通不耐烦地打断,“这小子邪门的紧,跟他硬碰硬不值当。” “反正巡防司的罚单已经拍在他脸上了,两百灵石,三天!就他那破屋烂瓦,拿命填也填不上!” 奸猾如他都没想到,巡防司能在罚单上又多开出一百灵石。 钱通肥胖的脸上浮现出毒蛇般的阴笑:“到时候,巡防司自会把他像野狗一样轰出寒烟坊。只要离了坊市的结界庇护,到了荒山野岭……” 他做了个捏死虫子的手势,目光无比凶狠,“咱们想怎么弄他,就怎么弄!” “他的一身财产、几个徒弟、甚至那邪门的传承,还不都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你急什么!” 陈平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执事高见!高见!” 老屠闻言眉头紧皱,抱剑的指节松开又捏紧,最终还是归于沉寂,只冷冷地吐出几个字:“随你们的便。” 他身影一晃,便融入了身后的那抹阴影,彻底不见。 翌日下午。 小屋,里间。 【玄冥真经·炼气篇熟练度+1…】 【玄冥真经·炼气篇熟练度+1…】 【玄冥真经·炼气篇:193/200】 “比想象的还是慢了一点。” 楚歌看着缓缓上涨的熟练度眉头紧皱。 “按照现在的速度,今天结束也不过刚刚六层,而后续需要的熟练度还未知……” 想要靠武力解决问题,炼气六层的修为肯定不够。 至于凑出三百灵石,楚歌更是想都没想过。 纯扯淡么这不是。 可若是真的被驱逐出坊…… 在这风雪严寒的时节,带着三个几乎没有自保之力的丫头踏入荒野,无异于送死。 扫过角落那尊扭曲变形的丹炉,楚歌的目光落在了一旁同样在修炼的林红袖与苏璃身上。 二人脸色苍白,却都无比专注。 她们都还没有放弃。 楚歌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沉凝如铁。 “砰!砰!砰!” 沉重的敲门声突兀响起,带着一股熟悉的粗犷感。 林红袖瞬间从入定中警觉,看向楚歌。 楚歌却双眼一亮,瞬间站起身来,走到门边。 寒风卷着雪花涌入,门外站着黑压压一群人。 当先一人身材魁梧如铁塔,脸上带着风雪刻下的沧桑痕迹,正是黑水潭的队长赵铁山。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同样精壮的汉子,皆是矿工药农打扮,肩扛手提,带着沉重的背篓和麻袋。 “楚老弟!” 赵铁山声音洪亮,目光如炬,扫过楚歌苍白脸色和屋内狼藉,浓眉瞬间拧成了疙瘩,“老子刚出黑水潭,就听了一路狗屁倒灶的混账话。” “什么邪修?什么毒丹?放他娘的罗圈屁!” 他一步跨入屋内,带来的汉子们鱼贯而入,沉重的背篓麻袋放下,震得地面微颤:“楚丹师你倒是告诉我,这些孙子为什么要针对你?” “疤脸刘那杂碎多半是受的丹盟指使。” 楚歌关上已经更多是装饰作用的大门,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大半夜的带着人闯进来,毁我丹炉、伤我徒弟,还欲行不轨。” “后面的事情,你来时路上应该也听到了。” 楚歌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我被迫自保,给他杀了。” “不曾想丹盟顺势扣了个帽子过来,还跑去敲打了李大脚,彻底断了我的药源销路。” “巡防司也跟他们穿上了一条裤子……” “喏,刚送来的。” 楚歌微笑着点了点桌上的文书:“三百灵石的罚单,限我三日内缴清,否则驱逐出坊。” “今天,已经是第二日了。” “三百灵石?还他妈的要驱逐你?” 赵铁山眼珠子一瞪,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破桌上,桌子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操他们的祖宗!” “疤脸刘是个什么烂污货色,棚户区谁不知道?死了活该!这群穿绸子的王八蛋,心比潭底的淤泥还脏!” 他带来的汉子们也个个面露怒容,低声咒骂着,棚户区粗粝的俚语在寒屋里回荡。 “楚丹师,老子早就说过,你是我们黑水潭兄弟的恩人!” 赵铁山胸膛起伏,斩钉截铁道,“丹盟想断你的路,问过我们没有?” 他大手一挥,指向地上那些背篓麻袋,“开!” 汉子们立刻动手解开绳索,掀开覆盖的厚厚油布。 一股精纯浓郁的寒气瞬间升腾而起,凝成淡淡的白雾。 只见几个大篓里装满了药材。 除了近日里格外熟悉的那几样,还多出了不少种类,以一种深紫色、叶片边缘凝结着细密冰晶的奇异草叶为主。 而另几个沉重的麻袋里,则是闪烁着幽蓝星芒、散发着刺骨寒意的粉末状物体。 “这些是……” 楚歌眼中精光一闪。 赵铁山脸上带着特有的豪迈,“这都是兄弟伙子从黑水潭下面挖出来的。” “丹盟那帮老爷的手,还伸不到这么底下!” 他拍着胸脯,震得屋梁直落灰:“我们都是些苦哈哈的汉子,别的没有,要命一条!” “丹盟想卡你脖子?门儿都没有!” “我们给你供!” “除了先前方子里那些,我们还多带了些深潭里的寒铁草、冰髓矿的粉,还有一些……” “我们认不太清,但这些都是有药铺高价收过的寒性药材!” 赵铁山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讪讪地搓了搓手:“我们确实认不太清……不过或多或少。有点用吧?” 看着篓中的药草和矿粉,再看向赵铁山和汉子们真诚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冲散了楚歌胸中两日来郁结的冰寒。 “有用的赵老哥……” “有用的。” 楚歌深吸一口气,郑重抱拳,“雪中送炭,楚歌铭记于心!” “说这话就见外了!” 赵铁山用力拍了拍楚歌的肩膀,随即眉头又皱起,“不过楚老弟,我这次前来,送药材只是其一,另有一事相求。” “兄弟们常年在潭底冰窟里打滚,寒气入骨,你那寒玉膏虽好,也只能缓解疼痛,拔不了根子。” “上次你把老张救回来的那药膏倒是有奇效……问题是冰魄草太难寻了,现在是用一点少一点。” 他粗糙的大手搓了搓,眼中带着最朴素的渴望:“有没有法子就着现在我们能弄到的这些药材…再弄点比寒玉膏更强力的丹药?” “只要能固住兄弟们的本元,让身子骨不那么快被寒气熬垮,药草、灵石,你只管开口!” “我们黑水潭百十号兄弟,勒紧裤腰带也给你凑出来!” 第34章 客来 破屋小院内,寒意依旧刺骨。 林红袖单手握着一柄沉重的旧柴刀,面前是半截需要劈开的坚硬木桩。 她深吸一口气,腰背绷直如松,眼神沉静专注。 没有花哨多余的动作,只有最基础、最直接的劈砍。 手臂挥落,柴刀划过一道短促凌厉的弧线,带着全身拧转的寸劲。 “嚓!” 一声脆响,坚韧如铁的木桩应声裂成两半,断口平滑如削。 她动作毫不停滞,手腕微转,柴刀顺势斜撩,将其中一节木桩上斜伸出的枝桠干净利落地削飞。 汗水沿着她清瘦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泥土上,瞬间凝结成冰珠。 林红袖的每一次挥刀都带着近乎本能的精准,仿佛手中握着的是把精致的柳叶刀,而她正在进行一场无比艰难的手术。 楚歌坐在门内,膝上摊着几张记录药性的稿纸。 他看似低头沉思,余光却始终留意着院中的红袖。 楚歌知道少女好强的心思,可是他短时间内确实也弄不到适合她修行的功法,也只能沉默地注视着对方。 玄龟甲盾就放在触手可及的腰间,黝黑的盾面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冷光。 三天期限,已然过半…… 楚歌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甲盾粗糙的表面,体内玄冥真炁缓缓流淌,看向了巡坊司的方向。 而巡防司的厅堂内,眼下气氛也颇为凝滞。 李管事那张常挂着油滑笑容的脸,此刻挤出的谄媚比哭还难看,额头冷汗涔涔。 他佝偻着腰,几乎要把脸贴到冰冷的地砖上,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凌、凌特使息怒,下官也是按章办事!” “那疤脸刘,确系夜闯民宅,意图不轨,被户主楚歌自卫击杀…卷宗、仵作验状都在这里了。” “我们早就把卷宗整理好了,只是最近快到年末了…实在太忙,这才没有交上去,绝非有意欺瞒!” 他手忙脚乱地将一叠卷宗捧过头顶,如同捧着烫手的烙铁。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常年握剑留下薄茧的手接过了卷宗。 手的主人,正是站在厅堂中央的正气盟特使,凌英。 她身形高挑挺直,一袭天青色劲装纤尘不染,外罩素白滚银边的斗篷,如同雪地里一株孤峭的寒梅。 凌英面容清冷秀美,乍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一双眼睛却深邃如古井寒潭。 目光扫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她身后背负着一柄形制古朴的长剑,剑鞘深紫,隐有雷纹。 虽未出鞘,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已弥漫开来,压得李管事和旁边几个巡防司修士喘不过气。 凌英并未立刻翻阅卷宗,目光却先落在大厅角落。 那里停放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正是疤脸刘。 白布边缘蔓延出几缕诡异的白霜,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她缓步上前,并未掀开白布,只是伸出两根手指,隔着寸许距离,虚悬在尸身胸口上方。 指尖仿佛有微不可察的气流扰动。 “嗯?” 凌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死者的体内残留着一股精纯、阴寒的灵力,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早已冻结的内腑深处。 这绝非普通的炼气期修士靠着冰系法术或寒毒能造成的,有种莫名的荒古气息…… “你说的这楚歌……是什么来头?” 凌英饶有兴趣地看向李管事。 “特使大人明鉴!” 李管事还未开口,钱通略显臃肿的身影突然从门外闯了进来,脸上堆满了恰到好处的恭敬与愤慨,“这楚歌来历不明,手段阴毒!” “疤脸刘纵然有错,也不应该被如此酷烈的手段虐杀。此等邪修行径,败坏我寒烟坊风气,更视巡防司法度如无物!” “这楚歌胆大妄为,不仅绕过丹盟许可、擅自售卖伪劣丹药破坏市场,甚至还试图违抗巡防司执法!” “下官身为丹盟执事,对此等恶行亦是痛心疾首…还请特使为民除害,严惩凶徒!” 他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面上满是愤慨,眼里却不住地观察着凌英的脸色。 凌英收回手指,指尖萦绕的一丝寒气瞬间被她自身凌厉的剑气震散。 她完全没有理会钱通慷慨激昂的陈词,只是将目光转向案上的卷宗。 指尖翻动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异常清晰。 她看得极快,目光扫过“非法售丹”、“暴力抗法”、“罚没三百灵石”这些字眼,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丹盟的那个…” 凌英开口,声音清冽如冰泉击石:“此人非法售丹、扰乱坊市秩序,可有确凿的证据?” 钱通心头一紧,连忙躬身:“回禀特使,千真万确!” “其售卖的所谓‘寒玉膏’未经丹盟品鉴认证,成分不明,危害极大!” “我丹盟为维护坊市丹药秩序、保障修士安危,不得已才……” “行了。” 凌英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坊市自有法度。” “巡防司这张罚单开的未免有些任性了,该记录在案的证据一个没有。” “我真想知道,你是哪个师父带出来的?” 她看向李管事,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却令对方心中无比犯怵。 凌英合上卷宗,目光再次投向疤脸刘尸身上的寒霜:“此案疑点尚存,凶手所用功法玄异,本使自会详查。” “至于非法售丹、暴力抗法,你们若另有实证,随时呈报。” 钱通心中暗喜,面上愈发恭敬:“是,是!” “下官遵命!定当全力配合特使!” 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实证”是最好操作的,要多少有多少。 李管事也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哈腰。 凌英不再多言,目光投向厅外风雪弥漫的棚户区。 她来此地,巡查地方、处理恶性争斗只是名头,更深的目的,是探查近日里常常因贪腐被举报的丹盟。 疤脸刘身上的残留寒气,倒算是意外之喜。 而丹盟在这件事上的急切与推波助澜,说不定有东西可以深挖…… 棚户区,楚歌吗? 凌英迈步向外走去,步履无声,却带着一种斩开风雪的气势。 巡防司众人噤若寒蝉,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寒风卷着雪沫,在低矮破败的棚户区间穿梭呜咽。 凌英独自穿行在泥泞狭窄的巷道中,素白斗篷的下摆在风中纹丝不动。 她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网,细细筛过这片混乱贫瘠的区域,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灵力涟漪。 当她的脚步经过一条尤其破败的小巷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锐金之气,毫无征兆地刺入了她敏锐的感知网! “咦?” 凌英的脚步倏然顿住。 她的目光如电般穿透巷口弥漫的雪雾,精准地锁定了那间小破屋的院落。 院中,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袄的少女,正背对着巷口,弯腰收拾着地上晾晒的药材。 她动作麻利,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就在她直起腰,准备将一筐沉重的深紫色药草搬起时,手臂的线条便随之绷紧,肩、背、脊椎,在瞬间形成了一个充满爆发力的完美弧度。 少女就这样举重若轻地将硕大的药筐拿起。 这一系列动作,精准地甚至像是高深剑式的起手! 虽然还略显生涩,但那份根植于骨子里的“精准”,已经足以令凌英这等剑道大家惊艳! 在她的注视下,少女拿起剪刀,开始修剪药材上的旁支与分叉。 剪刀在她的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手腕翻转间,动作干净利落得近乎冷酷。 不仅如此,她方才感知到的那丝锐金之气也来自于对方身上。 己土生庚金,再加上对方这堪称恐怖的技击天赋……简直是天生的剑修! 凌英眼眸中掠过毫不掩饰的欣赏。 面对这个少女,凌英只能想到两个字来形容她。 璞玉。 如此璞玉,竟蒙尘于这污浊混乱的棚户区? 就在这时,院门口的阴影里,拄着青木杖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楚歌的目光穿透风雪,与巷口的凌英遥遥对上。 这就是那个楚歌? 凌英来了些兴致,迎上对方的眼神。 那眼神中倒没有什么惊惶,只有深沉的戒备,如同护巢的孤狼。 在他身侧,大概八九岁的小丫头正好奇地探出头来,一头红发在灰暗的天色下格外醒目。 风雪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儿。 凌英的目光只在楚歌脸上停留一瞬,便再次落回院中那浑然不觉的少女身上。 她看到了对方被生活重压磨砺出的坚韧,更看到了那深藏在坚韧之下、亟待淬炼的绝世锋芒。 这小小的破落院子,竟藏着如此多的惊喜吗…… 凌英收回目光,面上依旧无波无澜,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她并未停留,也未言语,只是转身继续前行。 素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道的风雪深处。 楚歌紧绷的脊背缓缓放松,但眉头却锁得更紧。 仅仅是惊鸿一瞥的对视,对方身上传来的、如同万仞高山般的压迫感,就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这女人的实力与境界…绝对远远强于昨夜来袭的人。 棚户区怎么突然来了这样的大人物? 楚歌心中警兆大生。 第35章 剑骨天成 又是一天上午,风雪初歇。 今天是三日期限的最后一天。 冬日里的阳光,总感觉像是隔了层玻璃。 虽然能感受到些许热量,却盖不住砭人肌骨的寒意。 破屋小院里,林红袖正将最后几株深紫色的寒铁草仔细摊晒在清理出来的石板上。 “咚咚。” 敲门声响起,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林红袖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楚歌。 屋内的苏璃也停了调息,从里间探出头,小脸上带着紧张。 小七缩在苏璃身后,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 楚歌眼中精光微闪,瞬间收敛了气息,拄着青木杖起身。 他缓缓拉开那扇修补过多次、依旧透着风痕的木门。 门外站着昨天和他对视过的那个女子。 依旧是那身天青色劲装,素白斗篷纤尘不染,仿佛院中泥泞和屋顶融化的雪水都与她无关。 她身形挺直如松,背负的古朴剑鞘在微光下泛着深紫幽光。 “正气盟巡查特使,凌英。” 她的声音清冽,如同滴落石上的冰泉。 凌英的目光无比平静地落在楚歌脸上。 “在下楚歌。” 楚歌微微颔首,“特使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我能帮上的?” 青年的语气不卑不亢,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 “在下是为疤脸刘身死一案而来。” 凌英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多余的弯弯绕绕:“卷宗我已看过,仍有几点需当面核实。” “可否让我进来看看?” “那是自然。” 楚歌微微一笑,侧身让开:“寒舍破旧的很,特使别嫌弃就好。” 他这话倒也不是谦虚。 这几天折腾下来,本就老旧的小屋现在已经快到“破败”的地步了。 也就是实在忙不过来,不然他真想把这屋子里里外外好好修缮一下…… 凌英迈步入内,目光在小院和破屋内一扫而过,却并未在这一片狼藉上过多停留,仿佛早已了然。 女剑修那无形的锋锐之气虽已收敛,却依旧让屋内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苏璃下意识地抓紧了小七的手,林红袖则默默站到了楚歌身侧稍后的位置,垂手而立,如同沉默的护卫。 “果然如此。” 凌英紧闭双眼,似乎在脑海中回溯着什么,“楚歌,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你。” “特使请问。” 楚歌迎着她的目光。 “根据卷宗,你说疤脸刘与其同伙,于夜间蒙面闯入你家,毁坏丹炉药草、伤你弟子,并欲掳走幼童,你被迫反击,失手将其击杀。” “可属实?” “句句属实。” 楚歌声音沉稳,伸手指向屋内留下的那些打斗痕迹,“被他们毁坏的丹炉残骸也还在这。” “当日药材被毁大半,我大徒弟肩上伤痕至今未愈。” “邻居夫妇、以及当日数位街坊,皆可作证疤脸刘等人闯入及屋内异动。”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冷意,“巡防司的人当日已经勘验过现场,对此亦无异议。特使若有疑惑,可以再去跟他们确认一下。” “那倒不用。” “我能感应到……疤脸刘几人来袭这件事上,你没有说谎。” 凌英的目光扫过林红袖肩头那抹未消的红肿,又掠过苏璃和小七紧张的小脸,最后停在了楚歌脸上。 那深邃的眼眸似乎能洞穿人心。 “所以,暴力抗法也不存在吧?” 楚歌听出对方话语中隐含的一丝善意,心中有些讶异,面上依旧古井无波:“巡防司来的那天上午,街坊邻居也都在的。” “所谓的暴力抗法……绝不存在。” “那就好。” 凌英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再纠结其中细节。 她转而问道:“丹盟指控你非法售卖未经认证的伪劣丹药‘寒玉膏’,扰乱坊市秩序,可有辩解?” 楚歌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讥诮:“丹师炼丹售药,自古有之,何来‘非法’?” “至于寒玉膏所用药材,无非是苦艾根、地衣藤、铁线蕨等棚户区随处可见的低等草药,辅以寒性的霜线草来调和,算是最最中正的方子。” “丹盟说在下的寒玉膏“伪劣”…那试问在丹盟出现之前的所有药方,自然都轮不到他们来验证。” “难道都是伪劣的吗?” 青年抬起眼睛,面上神色愈发坦荡:“特使只需随便翻找一本药典,便会知道寒玉膏绝无可能像他们传的那样,于人体不利。” “寒玉膏专治冻伤、且能缓解寒毒、蝎蜇之痛,于这苦寒之地的底层修士,乃是救命之药。泥腿巷的李大脚和他手下的那些苦力、黑水潭的赵铁山队长及那些矿工、药农皆可作证。” “至于扰乱秩序……丹盟‘寒玉散’未上市前,我的寒玉膏便已早早打出口碑。” 楚歌轻笑着摇头:“是他们见寒玉膏卖的好,便让那陈平来哄骗我交出丹方,我不同意,便要推出所谓的寒玉散来恶性竞争,何来我扰乱秩序之说?” “此话当真?” 凌英双手环胸,话语虽为疑问,眼神中却有些鼓励楚歌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我确实也听说过丹盟的霸道,倒没想到有如此夸张…” 对方……似乎是冲着丹盟来的。 楚歌若有所悟,继续说道:“当然,我并没有什么证据——可我总觉得,疤脸刘夜袭是受丹盟指使。” “哦?” 凌英饶有兴趣地看向他:“这话怎么讲?” “疤脸刘来的目的性太明显。如果只是因为之前的恩怨挟私报复,以他的性格,绝想不到针对药材和丹炉。” “而且那种悄然无息间破掉阵法的手段,并不是一个区区炼气三层的泼皮无赖能拥有的。” 楚歌眼中寒光一闪:“最为蹊跷的是,次日里巡防司初次前来,分明已经认定了在下是正当防卫。” “可只过了一天,竟然又找上门来,还开出三百灵石的天价罚单……” “敢问特使,不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过怪异了吗?” 剩下的话,楚歌没有再说下去了。 如果对方想懂,那她肯定已经懂了。 屋内落针可闻,只有炉火细微的噼啪声。 凌英的面上依旧无波无澜,只是微微颔首:“其实今天我来之前,已经去走访过了。” “我个人并不认同棚户区巡防司对你们做出的判罚……” “今天见面,我发现你这个人也不爱撒谎。” “这是很好的品质。” “所以那三百两的罚款,你们也不用急了。” 凌英缓缓张口,吐出了几人不敢置信的话语:“等我回去,我会敲打一下他们……让巡防司收回罚单的。” “此话当真?” 楚歌双眼一亮,话语中满是兴奋。 这还是他与凌英见面以来,第一次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 凌英见他这样,莫名的有些愉悦:“那是自然。” “在巡防司,我的话应该还是有点分量的。” 压在师徒几人头上的大山被一扫而空,屋里的气氛瞬间轻松了许多。 “谢谢姐姐!” 这位“凶巴巴的大姐姐”在苏璃眼中一下子就亲切起来。 银发小团子笑眯眯地凑到跟前,想要鞠躬致谢。 凌英轻轻摆手,目光却突然落在了一旁的林红袖身上。 她的眼神如剑般锐利,仿佛要将林红袖从里到外看透。 林红袖被看得有些不适,下意识地微微绷紧了身体,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在握紧一柄不存在的剑。 “你,” 凌英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清冷依旧,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肯定,直直地指向林红袖,“叫什么名字?” 林红袖一怔,抬眼看向凌英,又下意识地看向楚歌,见师父微微点头,才沉声回答:“我叫林红袖。” “林红袖……” 凌英轻声重复了一遍,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闪过难以掩饰的赞叹。 “身具庚金剑骨,且锋芒内敛,锐气天成……真乃千年难遇的剑修胚子。” “庚金剑骨?” 林红袖茫然地重复。 这四个字无比陌生,却又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让她心头莫名一颤。 楚歌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他虽看出红袖根骨不凡,有金火之相,却不知竟是这等传说中的顶级剑道天赋。 不过这么一来,倒和原本《九幽劫》中的人设对上了。 苏璃和小七更是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凌英不再多言,手腕一翻,一个寸许长的古朴玉简便凭空出现在她掌心。 玉简呈淡青色,表面是黯淡的哑光质地,却隐隐透着一股锋锐之气,仿佛里面封印着一柄绝世神兵。 “此乃《惊鸿剑诀》炼气篇。” 凌英的声音在寒屋中清晰回荡,“与你体内庚金剑骨本源契合。” “习之,可引你入剑道之门。” 她将玉简轻轻向前一递,直接送到林红袖面前。 “正气盟有当世最顶尖的剑修传承,有最适合磨砺锋芒的剑域。” “如果你想成为一名剑修,几乎没有比正气盟更合适的去处。” 凌英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林红袖脸上,话语简洁,却重逾千钧。 “若你愿意随我前往正气盟,便可直接成为正式弟子。” “盟中自会倾力培养你。” “假以时日……” “剑道通明,并非虚妄。” 轰! 突如其来的邀约如惊雷般在林红袖脑中炸响。 千年难遇的剑修胚子? 顶尖传承? 倾力培养? 这些字眼像九天之上的流云般遥远,遥远得让她眩晕。 她只是一个在棚户区挣扎求生,每日为了柴米油盐、为了保护妹妹们耗心尽力的“师姐”。 她唯一的愿望,不过是这个好不容易有了点暖意的家能继续安稳下去。 只是这些而已。 只是这些而已吗? 她猛地转头,带着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惶恐,目光牢牢地锁在楚歌脸上。 明明不久前还对这个“师父”分外提防,可此刻面对未知的命运洪流,却还是本能般地寻求起依靠来。 “师父、师姐……” 屋内的苏璃也瞬间攥紧了小七的手,紧张得忘记了呼吸。 小七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凝滞,不安地往苏璃怀里缩了缩。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青色的玉简上。 楚歌看着红袖那双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睛,心中有些无奈。 第36章 吾心安处 正气盟、顶尖剑诀、直指剑修大道的通途…… 这几个关键词无论哪个单拎出来,都堪称令人窒息的诱惑。 此刻却在林红袖的面前排列在了一起。 这样可以改变命运的惊天机缘,足以点燃任何挣扎在底层的人心中那最炽热的野望。 林红袖的神魂深处,那旷世罕见的“庚金剑骨”此刻正疯狂地震颤、不停地与《惊鸿剑诀》共鸣。 就好像蒙尘的绝世剑胚感应到了铸剑大师的召唤,正疯狂地想要投入那滚烫的熔炉之中。 它在渴望脱胎换骨,一飞冲天! 凌英静静地立在那里,素白斗篷纹丝不动。 她手中一直拿着那淡青色的玉简,表情平静。 那双深邃如寒潭古井的眼眸静静落在林红袖身上,等待着她的回应。 林红袖的指尖在剧烈的颤抖。 她想到了楚歌刚刚跟她说的自由。 自由的海阔天空就在眼前,可是…… 她有些犹豫地回过头来,又望了一眼师父和两个师妹。 楚歌见她这样,还以为是少女临阵退缩了,连忙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别怕红袖,放心大胆的去。” “真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随时回家。” “对,师姐!” 一旁的苏璃也突然开口,银发小团子瞪着大眼睛握紧拳头:“你就放心大胆的去闯荡吧,家里有我呢~不用担心!” “啥时候想我们了,就回家!” 她学着楚歌寻常的样子,抓乱了小七的一头红发,在后者怨念的目光中对着林红袖笑出一嘴大牙:“我跟小七会一直等着你的!” “要给我们带礼物哦!” “别,别忘了…啊…” “呜……” 明明是在努力地给师姐加油打气,苏璃却不争气地带上了哭腔。 她连忙低下头去,生怕夺眶而出的泪水影响林红袖的判断。 这是师姐的大好机缘,绝不可……绝不可因为我们而错过。 林红袖看着几人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翘,心中掠过一丝暖意。 回家…… 原来不知不觉间,大家都把这里当成家了。 家。 这个字眼从未如此清晰地出现在她的心底。 家…… 是楚歌拖着重伤之躯、在风雪中扛回沉重丹炉的踉跄背影; 是苏璃偷偷塞给她的、那半块带着体温的硬馒头; 是小七高烧时,滚烫额头下不安的呓语、和紧紧抓住她手指的依恋; 是那几串甜得发腻、却照亮了灰暗生活的糖葫芦; 是这间四面漏风、却在寒夜里艰难透出一点暖意的破屋…… 它们丝丝缕缕,缠绕成结,构成了这个在绝境支撑起一点希望、被她们唤作“家”的地方。 神魂深处,作为“天生剑修”的本能还在不停地发出呼唤,而眼前的“家”却也同样亲切。 林红袖眉头紧皱,只觉得自己灵魂深处传来了一丝撕裂感。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清晰的月牙形血痕。 尖锐的刺痛终于带来一刹那的清明。 大道无情,可血肉之躯岂能绝情? 若连此刻紧握在手的这点微光都不去守护,纵然踏上那通天剑道,斩尽世间敌手,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去日渐多来日少,别时容易见时难。 一旦分开,想要随时随刻相见哪有那么容易。 倘若一晃百年,心中所念皆化枯骨,期间的相逢与陪伴却少的可怜……那又何止是遗憾呢? 到了那时,手中之剑再利,也不过是另一柄洞穿己心的寒刃。 林红袖猛地抬头,胸中翻江倒海的巨浪骤然平息,眼神变得如同淬过火般坚定。 她对着面前那抹孤峭的素白身影深深一揖,将腰弯得极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谢前辈厚爱!这剑诀……晚辈还是不拿了。” 她伸出双手,缓缓地推回那枚温润微凉的青色玉简。 指尖触及玉简的刹那,浩瀚的剑意如同微电流过,让她心头一悸,却依然毫不犹豫地将其推走。 仿佛只要再迟疑片刻,就是违背了心中不容动摇的誓约。 凌英有些诧异地扫了她一眼:“这是为何?” 其实不止她,在场的所有人都想问这个问题。 楚歌和两个小徒弟都瞪大了眼睛,一齐等待着林红袖的答案。 “因为晚辈不能离开这里。” “最起码现在不可以。” 林红袖直起身来,无比坦荡地迎向凌英那双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眼眸:“我的家、我的师父和师妹都在这里。” “她们需要我。” “吾心安处,”她略一停顿,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触碰到自己道心的轮廓,“便是吾道所在。” 最后四字落下,如同卸下万钧枷锁。 她身上瞬间灵光大绽,荡起一阵气浪。 竟是念头通达之下,直接突破到了炼气三层! 真是惊才绝艳…… 凌英看了一眼楚歌,眼神中的羡慕毫不遮掩。 哪怕看上去有些神秘,对方毕竟只是一个炼气中期的小丹师,竟有如此福气,收到一个这么好的徒弟…… 简直是三生有幸! 凌英眼底那缕惋惜转瞬即逝,旋即被更深沉的赞许取代。 重情守义,道心如磐,不为外物所移。 此等心性,远胜空有资质之辈! 她缓缓颔首,清冽的嗓音难得染上一丝温度:“缘法如此,好自为之。” “至于这剑诀……” 凌英素手轻扬,不容拒绝地将玉简塞进林红袖手中:“我凌英给出去的东西,可没有收回的道理。” 她目光扫过苏璃与小七,最终定格在楚歌身上。 “帮我照顾好你徒弟,别耽误了。” “巡防司那边,自有我顶着。” 话音未落,素白身影一晃,便如同融入了漫天的风雪,杳然无踪。 凛冽的寒风重新灌满小院,林红袖有些茫然地看着手中的玉简。 “呜呜呜……” “师姐你最好了,师姐你最好了!” “我才不要什么礼物,我只要你在璃儿身边!” 苏璃紧紧地抱住红袖的大腿,惊惶未褪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眼中却无比明亮。 而小七,则是懵懂地靠了过来,在林红袖的另一条腿边蹭了蹭。 看着几个徒弟,楚歌的嘴角也不禁牵起一抹弧度。 林红袖握着那枚温热的玉简,感受着衣角和小腿上传来的真实温度,抬眼看向楚歌微微一笑:“师父,快到饭点了。” “我去做饭!” 看着几个徒弟兴高采烈的背影,楚歌也是心潮澎湃。 虽说九幽劫原本的轨迹中,林红袖是去了正气盟才有日后的成就。 但现在的他可不是原身那个废物老登,而是一个挂哥! 只要惊鸿剑诀在手,结合自己的熟练度面板,红袖能拥有的,将远远不止一篇炼气期剑诀! 既然你选择了留下来,师父也不会辜负你! 小屋的灶膛里,炉火噼啪。 映照着林红袖眼中初生的、名为“守护”的凛冽剑芒。 第37章 冰魄凝心 虽说凌英给自己留下的印象还不错,看上去也确实像个说话算数、且做数的人,楚歌还是不想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对方身上。 巡防司那三百灵石的罚单或许不用交了,但丹盟那边的打压并不一定就会停止。 想要破局,唯有另辟蹊径。 楚歌将所有的焦虑与重压,尽数倾注进面前这尊替换了旧炉、更为厚实的黑铁丹炉之中。 这也是托了赵铁山的路子才买来的。 赵铁山需要一味新药。 他也需要! 炉火熊熊,舔舐着黝黑的炉腹,跳跃的火光将楚歌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赵铁山送来的深潭寒铁草,叶片边缘凝结着细密冰晶,此刻在特制的寒玉药钵中被玄冥灵力丝丝包裹,小心萃取着其中蕴含的深寒精华。 旁边是闪烁着幽蓝星芒的冰髓矿粉,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两种源自黑水潭深处的奇物,在楚歌精准的操控下艰难融合,冰冷的药气与炉火的高温在方寸之间形成危险的平衡。 【基础丹诀熟练度+1…】 【基础丹诀熟练度+1…】 【火候感知熟练度+1…】 【火候感知熟练度+1…】 面板的提示音在脑海中有序响起。 楚歌的心神沉浸在炼丹中的同时,还在脑海中模拟起黑水潭矿工被蚀骨阴寒侵蚀脏腑的状态。 寒毒本就日积月累,根深蒂固。 想要固本培元,抵御侵蚀…… 寻常温补之药就如同杯水车薪,必须另辟蹊径! “噗嗤…轰!” 正当他思索时,面前的丹药却是炸炉了。 仰仗于火候感知,楚歌在过去的几日里对这种体验已是极为陌生。 此时因为要试验新的丹方又遭遇了炸炉,他反而觉得有些趣味。 “再来!” 擦了擦面上被烟火熏出的乌黑,楚歌再次点燃了炉火。 “噗嗤…轰!” “噗嗤…轰!” “轰!” 沉闷的炸响一次又一次地从炉内传来,焦糊的怪味宣告着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炉壁被狂暴的能量震得嗡嗡作响,留下新的灼痕。 不对,不是药材的问题。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莫非还是火候…… 楚歌脸色又苍白一分,眉宇间疲惫难掩,唯有眼神依旧锐利,有如高空巡猎的鹰隼。 “师父…” 苏璃看着墙角堆积的废渣,忍不住小声唤道,眼中满是担忧。 林红袖轻轻拉了她一下,微微摇头,眼神示意噤声。 她刚刚已经触碰过那装着剑诀的玉简,受益匪浅。 她深知此刻楚歌这份专注的可贵。 又一次,到了药性融合的紧要关头。 寒铁草的凛冽深寒、冰髓矿粉的刺骨精粹、辅药的微弱生机…… 在炉火与玄冥灵力的双重引导下,如同数条狂暴的冰龙,在丹炉狭小的空间内激烈冲突、撕咬,寻找着那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平衡点。 深蓝与墨绿的光晕疯狂碰撞,狂暴的能量左冲右突,炉壁剧烈震颤,又到了炸炉的边缘! 【基础丹诀熟练度+1…】 【基础丹诀熟练度+1…】 【基础丹诀(小成):499/500】! 面板的提示不断响起,楚歌的心中却无一丝喜悦。 他的精神已经极度紧张,如同一根绷紧欲断的弓弦。 楚歌额头冷汗涔涔,体内灵力几近枯竭。 就在那狂暴的能量即将彻底撕裂一切、功亏一篑的刹那,一道灵光如同撕裂混沌的闪电,骤然劈入他混乱的识海! 这次的问题从来就不是出在火候上…… 是需要新的调和手段! 药材都升级了,药效也需要升级,那就需要一种至寒至纯、能统御万般寒性、化狂暴为温顺的力量作为药引! 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他自身精炼的玄冥真炁更契合?! 成败已是一念之间,容不得半分迟疑! 楚歌猛咬舌尖,剧痛带来瞬间的绝对清醒。 他强行从近乎干涸的丹田气海深处,压榨出最后、也是最精纯的一缕本源玄冥真炁! 指尖凝聚出一点深邃幽暗的寒芒,毫不犹豫地凌空点向丹炉微微开启的出丹口! “凝!” 那一缕至精至纯的玄冥真炁无声无息地没入狂暴的药液漩涡核心。 “嗡——!” 整个黑铁丹炉猛地一震,发出一声奇异的低沉共鸣! 炉壁瞬间爬满厚厚的、蛛网般的白霜! 炉内那几条狂暴冲突的“冰龙”,如同被无形的至高敕令瞬间慑服! 深蓝与墨绿的光晕不再对抗,而是如同百川归海,旋转着、交融着,最终化作一种更为深邃内敛、仿佛蕴藏了整片冰封星河的奇异冰蓝! 一股清冽如冰泉初融、却又磅礴着浩瀚生机的奇异丹香,猛地冲破炉盖的缝隙,轰然席卷了整个屋子。 香气所过之处,炉火骤然黯淡,空气中悬浮的微尘被瞬间冻结,簌簌坠落。 【叮!】 【基础丹诀(小成)→(精通):0/500】 【成功领悟新丹方:冰魄凝心丹(黄阶上品)】 成了! 楚歌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踉跄一步,扶住冰冷刺骨的炉壁才勉强站稳。 他已无暇顾及手臂传来的灼痛感,眼中只有狂喜的烈焰! 炉盖揭开,三颗龙眼大小、浑圆无瑕的丹药静静卧于炉底。 丹体呈现深邃的冰蓝色泽,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晶星芒在缓缓流转,散发出令人心神宁静的清冷光晕,更蕴含着磅礴稳固的生命气息。 丹身之上,一道天然的、如同冰层裂隙般的银色丹纹若隐若现。 黄阶,上品! 这是他丹道之途上,第一次炼制出拥有天地品阶认可的丹药。 在这之前,哪怕是“完美”品质的寒玉膏,也没有获得过品阶! 冰魄凝心丹,以冰魄为名,化寒毒之力、反哺心脉本源! 这正是黑水潭那些兄弟,乃至所有被阴寒蚀骨者,苦苦追寻的拔除寒毒、固本培元的圣品! 楚歌小心翼翼地夹起一颗丹药,感受着其中精纯寒力与稳固生机完美交融的磅礴药性,喜出望外。 这最终的成品,已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想。 “师父,真的成了吗?” 苏璃第一个雀跃着扑过来,小脸上满是激动。 林红袖也快步上前,看着炉中那三颗流光溢彩、气息非凡的丹药,眼中难掩震撼。 小七踮着脚,好奇地伸手想去碰那冰蓝色的光晕,又被寒气激得缩回小手。 楚歌疲惫的脸上终于绽开一个如释重负的畅快笑容,将丹药珍重地收入瓶中,令瓶身瞬间凝结出一层晶莹薄霜。 “成了。”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振奋,“冰魄凝心丹,黄阶上品!” 炉火在丹炉下执着地跳跃,映照着三张被希望点亮的小脸。 第38章 去买衣服! 炼出丹来,自然就要联系赵铁山他们来收。 收到传讯的第一时间,铁塔般的汉子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他将冰魄凝心丹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啧啧称奇地揣着走了。 冰魄凝心丹无论是功效还是炼制难度,都远远胜过寒玉膏。 楚歌一共给了他们二十枚冰魄凝心丹,已经是这一批炼出来的全部。 赵铁山来的时候天气还算晴朗,走了没多久,天空就又开始往下掉雪籽。 到了夜里,就已经是成片的鹅毛大雪。 风卷着雪沫在棚户区上空盘旋了整夜,直到天光透亮才稍歇下来。 “咚!咚!咚!” 熟悉的敲门声伴着晨光响起。 楚歌笑着推开门,一股掺着铁锈味儿的寒气扑面而来。 门外石阶上,小山似的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最前头一个麻袋口子没系紧,几枚灵砂从缝隙里滚落出来,滚在石阶上凝结的冰壳子里,分外惹眼。 是黑水潭那边送来的酬劳! 昨夜赵铁山走时便提过一嘴,楚歌心下了然,俯身准备将其搬进屋里。 “师父,放着我们来!” 林红袖和苏璃的声音几乎同时在寒冽的空气里响起,干劲满满。 “好好好,你们来。” 楚歌笑眼盈盈地让出了身位,任两人上前。 两个女孩动作麻利,一个躬身拖住麻袋沉重的边角,一个张开臂弯拢住另一头,吭哧吭哧地便合力将几个麻袋挪进屋内。 楚歌终归还是没舍得全让她们搬,自己最后也一手拎着一个麻袋走进了门。 林红袖笑着解开绳结,一把倾倒在炕上。 哗啦一片响动,灵石、灵砂、还有各种矿石瞬间铺满了小半炕面。 其中一小堆深紫色的晶体在微弱的光线下流转着幽芒,散发阵阵精纯的寒意,看得苏璃小嘴微张,有些震惊。 她虽然年纪还小,但毕竟是个女孩子,或多或少有些爱美之心。 她知道的,这冰涎晶可以加工成极为精致的首饰,哪怕在黑水潭也珍贵、稀罕得很。 “楚老弟!” 赵铁山粗豪的大嗓门响起。 他裹着一身寒气走进屋里。 看见炕上堆出来的“山丘”,他嘿嘿一笑,蒲扇大的巴掌用力拍在楚歌肩上,黝黑的脸上每条皱纹都刻着笑:“咋样,还中意吧?” “可不敢慢待了咱们的大丹师!” “你真是神了,楚丹师!” 赵铁山伸出一根大拇指,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你那‘冰魄凝心丹’,莫非是入了品的药不成?” “老哥几个吃了你给的药,全他妈的好啦!” “几十年的老寒毒啊,给你拔地干干净净!” “不说别人,就我自个儿——” 他拍了拍自己宽广的胸膛,发出金铁碰撞般的响声:“俺老赵感觉骨子里的那些沉疴旧疾全没了,灵力运转都顺畅多了!” “不开玩笑,这药对我们这些苦寒之地的矿工、药农来说,就是延寿的啊!” “这些冰涎晶我们这些糙汉子也用不着,你拿去坊市里,给女娃儿们打点什么镯子项链都成,好看的很!” “往后缺啥要啥,楚丹师你尽管开口。黑水潭的矿脉,就是你的库房!” 赵铁山兴奋起来,嗓门越来越大,震得屋梁上的灰簌簌地往下落。 苏璃吓得缩了缩脖子,眼中却燃起了一抹别样的光亮。 原来这些冰涎晶,是赵叔叔专门给我们的呀。 因为我们有一个厉害的师父,炼出了这么厉害的药…… 告别了匆匆离去的赵铁山,楚歌看着屋里丰厚的收获,有些晃神。 他知道这些久居寒潭的矿工药农们大多财力丰厚,就好像前世那些吃住都在工地、钱都没处花的土木老哥。 可他没想到会这么丰厚啊。 太有实力了,哥。 自己现在的积蓄,怕是都快能承担得起巡防司之前的罚单了…… 现在有钱了,该怎么花? 楚歌的视线扫过炕上闪烁着微光的灵砂矿石,掠过自己那身缝缝补补、也不知洗过多少水的青灰色旧袍子上,最终停在了三个徒弟身上。 苏璃短了半截的袄袖露出冻得泛红的腕子,林红袖肩头那道刺眼的撕裂口子还露着棉絮。 小七身上那件、两个姐姐新凑出的冬衣,更是让他的心狠狠一揪。 “走。” 楚歌喉头有些发哽,急匆匆地抓着几个徒弟就要出门:“师父带你们去内坊。” “咱们买东西去,买新的!” 棚户区说是寒烟坊的外围,但其实与后者的地理距离并不遥远。 以楚歌几人的脚力,不过将将走出一刻钟,便看到了寒烟坊市的大门。 在交了门槛费五十灵砂后,楚歌带着三个徒弟走进了寒烟坊市。 整个坊市都被笼罩在巨大的法阵内,风雪都小了许多。 内坊的喧闹便更清晰响亮地涌了过来。 宽阔的青石街两侧,挤满了各色各样的店铺。 干净整洁、温暖明亮。 明明只隔着一道五十灵砂的门槛,却像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世界。 布幡、灯笼高低错落,糖画摊、点心铺甜腻的香气混杂在烤红薯的热腾气味里,撩得人心里痒痒的。 苏璃用力吸了吸鼻子,小手紧紧攥着楚歌袍子的下摆,小脑袋却像安了发条,左右摇摆个不停,一对凤眸亮得惊人。 “师父你看!” 她拖着他往一处挂着五彩丝绦的头绳铺子走,“这个给小七扎小辫肯定好看!” 不等楚歌回应,她又转向另一处卖木梳木钗的挑子挪不开眼。 一旁的林红袖步子则沉得多。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一排排货架,指尖下意识地抚摸布料与针脚的触感、掂量厚薄,嘴里念念有词地计较着固色与耐磨与否。 只有小七最安静。 她依旧亦步亦趋地跟着苏璃,小手被二师姐温热的手掌包裹着,眼睛却好奇地望向那些从未接触过的明亮与喧嚣。 街角卖糖葫芦的老汉笑盈盈地看过来,一旁的草把子上,山楂裹着晶莹的糖霜。 这一切映在她澄澈的眼瞳里,像是点亮了细碎的光。 楚歌看着几个徒弟,心中微动。 那些为了药草奔波、在黑暗里提心吊胆的日子,那些面对冰冷炉火硬撑的疲惫…… 此刻好像都值得了。 阳光穿破灰沉沉的天幕,缓缓铺洒下来。 不知为何,哪怕是正大光明的太阳,都好像对这里更加热情。 第39章 暖阳融雪 市集的喧嚣热闹织成了一张厚重的毯子,将棚户区那仿佛无处不在的寒意隔在外面。 一家门脸不大、却整洁有序的布庄成了师徒四人最终的目的地。 素净的布匹整整齐齐码在架上,柜台后的女掌柜笑容温蔼。 比之外面嘈杂的推杯送盏,这里更添了份安宁。 楚歌的目光在店内流连,最终落在靠墙挂着的那几件做工扎实、面料崭新的厚实棉袄上。 “这件,这件……还有这件。” 楚歌伸手指点着,声音里有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快。 “还有那件。嗯……那件鹅黄的,也都拿来试试。” 这家铺子里的棉袄厚实又柔软,楚歌笑呵呵地让弟子们都穿上了身。 纯净的水蓝色映着苏璃银亮的发丝,令她整个人明媚得发光。 她雀跃地在原地旋了个圈,衣摆绽开,像一汪流动的秋水。 林红袖本来还在推辞,想着挑旁边角落里便宜、耐脏的青色袄子,却还是被楚歌套上了那件海棠红压银边的。 她习惯性地摩挲了一遍袖口和襟口,确认针脚有没有问题。 少女侧着头时,却看见了袖口边缘的一抹亮银色。 林红袖习惯性抿紧的嘴角微微上翘,悄然松开。 最后,那件暖洋洋的鹅黄色小棉袄裹住了最小的身子。 楚歌屈膝蹲在小七身前,笑眯眯地看着小家伙。 小七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被簇新的暖色一衬,更显红扑扑的。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楚歌,像刚洗干净的黑葡萄。 鹅黄色的小棉袄上有些不明显的暗绣小花,在阳光下显得分外鲜活。 小七突然伸出有点肉乎乎的小手,指了指自己的领口。 楚歌有些茫然,直到林红袖走上前来。 少女的指尖仔细抚过小袄的领口,把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小褶皱抹平。 她低下头,看着妹妹毫无阴霾的小脸儿,看着楚歌蹲在一旁专注而温和的面容。 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意,像地底蕴积了很久、突然涌出的温泉,毫无征兆地冲垮了她藏匿情绪的堤坝。 那无数个惊惶的日夜、那炉子炸开时的绝望、那些为了小七、和师父师妹一起努力凑齐灵砂的搏命瞬间…… 在她的心头尽数翻涌。 她微微侧过身,凑近楚歌耳边。 原本总是清亮沉稳的声音此刻变得有些低沉,却裹着一层说不出的暖意:“师父,谢谢您。” 话音落后,那声音更低了些,几乎沉入了喉咙深处,“以前…我真的不敢想能有今天。” 楚歌抬起头看着她。 少女眼神里的坚冰早已融化,漾着的是清澈见底的动容。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无数翻腾的心绪和欣慰涌上心头,最终却只在嘴角化作一个笃定的弧度。 楚歌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力量温和地传递过去,声音也变得低沉温厚:“一家人,不说这些。” 他顿了顿,补上的字句更柔,“都过去了。” 店内的灯火映在磨得光亮的黄铜镜面上。 苏璃拉着整理好新袄子的妹妹站在镜前。 小七小小的身子骨裹在崭新的鹅黄里,小脸被熏染得像朵小小的迎春花。 苏璃弯下腰,凑到妹妹耳边,声音带着热切的鼓动:“小七,你看,镜子里是谁呀?新衣服暖和不暖和?” “喜不喜欢呀?说‘喜欢’,试试嘛,试一下!” 林红袖站在一旁,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地锁住镜子前的小身影。 楚歌也停了动作,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门外隐约传来的市声流淌。 小七摸了摸身上从未有过的、厚实又柔软的鹅黄色衣裳,只觉得自己像长出了一身新的绵密皮毛,温暖又安心。 璃姐姐的声音好轻柔,落在耳畔痒丝丝的。 小七乌黑的眼珠从镜子里挪开,转向身后含笑的楚歌。 她似乎是鼓起了全身的力气,深深吸了一口气。 小小的胸腔微微起伏了一下。 紧接着,在所有人期待的眼神中,一个带着一丝努力后的微哑、却又无比清晰的童稚声音,轻轻敲碎了所有的沉寂: “我…” 她的眼睫飞快地眨了一下,似乎在与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用力搏斗。“喜…欢……” 最初的艰涩被挣脱开,后面的文字便变得顺畅起来,带着纯粹到极致的欢喜,仿佛天籁之音:“……新衣服!” “小七,喜欢,新衣服!” 说出话后,小七先是呆呆地站在原地,随即开心地在原地蹦跳起来:“小七,会,说话了!” 像最轻巧的云雀,冲破了束缚她的藩篱,终于振翅飞向辽阔晴空。 “呜——” 苏璃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泣,随即整个人弹了起来,“小七!你说话了!你会说话啦!” 她不顾一切地雀跃、欢呼,甚至原地蹦跳了两下,脸上的欢喜像是要溢出来。 她猛地一把抱住了小七小小的身体。 泪水不停地从苏璃的眼角落下。 妹妹会说话了,她却好像哑巴了,什么也说不出口,什么也不知道说。 只是紧紧地抱着小七,怎么样也不松手。 林红袖还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两个妹妹。 那个穿着鹅黄新衣的小身影在苏璃的怀中兴奋地扑腾着,像迎春花轻轻旋开了花瓣。 剧烈的酸胀毫无预兆地冲上鼻尖,汹涌着,仿佛要把眼底的堤岸冲溃。 她猛地抬手,捂住了嘴和鼻子,拼命地把不合时宜的哽咽咽下去。 小七会说话了……生活好起来了…… 应该开心才对,怎么能哭呢? 然而视线却难以自控地模糊起来,眼前只剩下那晃动着的、亮得灼眼的鹅黄光影。 堵在几人心头多年的那块寒冰,终于在小七清脆的声音里,融化得无影无踪。 楚歌的眼中也爆发出狂喜得光芒,像是长久背负的巨石被悄然移开了。 他几步跨上前,半蹲下去,轻轻覆上那头柔软的红发。 掌心下细软的触感如此真实。 楚歌眼中一酸,竟是重生后第一次落下泪来。 “哈哈……哈哈!” 他揉着小姑娘细软的头发,笑声终于忍不住从胸膛里震动而出。 清朗透亮,浑身畅快。 “好!好!喜欢就好!” 老板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能为他们的喜悦而开心。 笑声冲破了这些日子里的压抑,与门外透进来的市声汇成一股洪流,将几人心里残留的、那些属于寒冷和晦暗的东西,彻底冲溃、卷走。 更有一缕微弱却倔强的阳光,艰难穿透了厚重的云层,洒落在布庄门前的青石板上。 光影移动,恰恰照亮了门口那几只崭新的脚印。 湿漉漉的雪痕反射着微光,带着融雪的清新气味。 暖阳初升,大雪将融。 第40章 惊雷再起 除了给徒弟们买的新衣服,楚歌还挑选了几床厚实绵软的被褥。 耐不住徒弟们的怂恿,他也给自己买了一件藏青色的毛领大衣,又被拖着去一家篦头铺子里狠狠折腾了一番。 在徒弟们惊艳的目光中,楚歌站在篦头铺的等身镜前打量了一下现在的自己。 之前一头乱糟糟的长发被吹洗干净、疏通理顺后,只是稍作修剪,就已恰到好处,颇有几分潇洒出尘之意。 又长又翘的胡子也被修剪得规规整整,露出一对温润的薄唇。 眉眼中不复前身的颓丧空洞,而是亮的好像藏了一团火,衬得镜中之人英姿勃勃。 在修炼玄冥真经后,楚歌的皮肤本就白皙了一些,此刻再穿上那件藏青色的毛领大衣,竟凭空多了几分贵气。 乍一看完全是一个英俊的帅大叔,很难和之前潦倒邋遢的“楚癫子”联系在一起。 嗯,有我前世一半帅气了…… 楚歌轻抚下巴,臭不要脸地想着。 说起来,这还是重生后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自己的脸。 之前面上总是被污垢、胡须遮挡,看的并不真切。 此刻定睛细看,镜中的这张脸竟真的和前世的自己有个六七成相似,只是成熟了一些。 再结合两人一模一样的名字… 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楚歌摇了摇头,将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情抛到脑后。 前世那边有一句老话,叫“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就别想那么多了。 自己为什么穿越,又为什么偏偏穿越到了这个落魄丹师的身上,谁也不知道。 况且就算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眼下除了既来之则安之,也没有别的办法。 自己在那边反正也是个无牵无挂的孤儿,而这边,好歹有几个乖巧可爱的徒弟…… 看着一旁叽叽喳喳的几个小姑娘,楚歌眼中又温柔了几分。 可惜今天出门太急,忘了带上冰涎晶了。 不然高低得给她们打点首饰带着…… “东西都买好了,那咱们回家咯~” 楚歌看着几个徒弟,心中一动,“咱们要不要先在外面吃点热乎的再回去?” “要要要!” 苏璃凑上前来,一头银发兴奋地飘扬着:“璃儿要吃……璃儿要吃火锅!” “我听李婶说过的,火锅是冬天最好吃的东西!” 小七自然是不懂师姐口中的“火锅”为何物,依旧懵懂地扯着苏璃的衣角。 而一旁向来沉稳的红袖,听到火锅二字竟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看上去颇有些意动。 楚歌莞尔一笑,阔步走向路边一座酒楼:“走,为师带你们下馆子去!” “啊,真的!” 苏璃两眼泛光,兴冲冲地拉着小七跟在后面。 林红袖微微一笑,竟也有些雀跃地蹦跶起来,跟上了队伍。 欢乐的时光总是很快,转眼已夜深如墨。 楚歌带着一身油烟味的几个姑娘回到了家中。 今天夜里,大家都有些不想修炼,围在炉火旁听楚歌讲起了故事。 火光远远没有店里明亮,却也照的人面上红彤彤的,心里暖洋洋的。 “后来怎么啦,师父?” 苏璃眨巴着眼睛,哀求似地摇着楚歌的手臂:“那孙悟空遇到威震天以后,有没有打起来?” “他俩谁更厉害一点?” 楚歌看着她这幅模样,心中乐呵的紧,面上却板地一本正经:“该睡觉了璃儿,故事什么的,明晚再听。” “我们修道之人,讲究的是‘顺应天时’。作息可不能乱!” “乖,先睡觉去!” “哼,师父坏坏!” 苏璃被他吊的一肚子好奇,可也没什么办法,只得郁闷地爬上了她们三人的炕。 前身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还真不是什么没有下限的色狼,男女之防这块一直做的相当到位。 哪怕屋里就这么点大地方,也还是硬生生给几个女徒弟又搭了一个炕。 但你要说他有多善吧,这三个徒弟挤在一起的炕还没他一个人的大,从前炭火也是吝啬到了极点…… 只能说人确实是有多面性的。 楚歌摇摇头将这些往事甩到脑后,自顾自爬上了另一边的炕,钻进被窝。 他倒是舒服了,可几位徒弟…… 哪怕是最为沉稳的林红袖,现在脑子里也全都是威风凛凛的齐天大圣和赛博坦城来的机傀威震天。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在她们怨念的目光中,楚歌的心情分外舒畅。 诶,当断章狗就是爽。 喧嚣喜乐沉在了心底,被厚厚的棉被一裹,只余下安稳。 灶膛里的火彻底熄了,寒意却没能完全入侵。 新买的厚厚棉被裹着师徒几人,都睡得深沉无比,呼吸匀净。 只偶尔有一两声苏璃酣甜翻身时,衣袖摩擦被子的窸窣声响。 而在棚户区深处,另一处高墙大院之内,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精雕的窗棂隔绝了外头的寒气,也锁住了满室的低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过的亏心事太多,钱通很怕黑。 今晚星月不显,夜色格外深沉,因此烛火也点了足足十几盏,明晃晃烧得空气都有些发烫。 饶是如此,却依然烘不暖那张胖脸上的寒意。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屈张开合,焦躁地在黄花梨木的扶手上刮蹭着。 “老陈,你又在跟我瞎扯呢?” 他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硬碾出来似的,有股莫名的凶狠。 钱通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钉在面前躬着腰、面无人色的陈平身上。 “你的意思是,在咱们的全力运作下,那只野狗不没趴下,还特么的翻身了?” “寒玉膏那种不入品阶的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他一个野鸡丹师,凭什么能炼出了入品的、那劳什子…” “那劳什子……” 他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丹药的名字,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给自己气的胸口不住起伏,眼看着都快背过去了。 陈平连忙张口,耸眉搭眼地来上一句:“冰魄凝心丹。” “嘿,你踏马也知道啊!” 钱通横眉竖目,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就特么那个‘冰魄凝心丹’!” “你知道那东西有多夸张吗?黑水潭那群苦力,如今拿他当活祖宗供着!” “他还真是个天才!” 他猛地抓起桌沿一只描金的细瓷茶盏,手臂上的肥肉都绷紧了,最终却还是舍不得,只得僵硬地放回去。 杯底磕在桌面,咚一声沉闷的回响震得陈平膝盖一软。 “钱爷,那正气盟突然插一脚进来,还把那三百灵石的罚单给搅黄了……属下实在也没什么办法啊……” 陈平汗如雨下,腰弯得更低,话未说完,便被钱通骤然暴涨的怒声打断。 “正气盟?!” 钱通猛地拍案而起,那张胖脸彻底充血,涨成了猪肝色,“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怎么就开始跟我们作对了?!” 他那双总浮着算计光芒的眼珠子此刻像被血丝网住,在灯火下射出骇人的凶戾,“凌英……那个杀胚娘们,来棚户区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平只觉得背上压着万钧巨山,冷汗早已湿透内衫。 空气死寂,只有钱通粗重得像风箱扯动的呼吸声在亮得刺眼的屋子里鼓荡。 那沉重的呼吸声陡然停下。 “让姓屠的再跑一趟。” 在陈平惊诧的眼神中,钱通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一回,一定要干净利索。” “什么都别管了。” “我要看到他那颗很会炼丹的脑袋。” “今晚,立刻、马上,让老屠他妈的给我把他的脑袋摘回来!” “再拖下去,我们都得完蛋!” 这老狐狸不知道是感应到了什么风向,突然变得心急如焚。 最后一句话里,已裹上浓得化不开的血气。 第41章 剑起 夜更深了,风也歇了。 白日里喧嚣的街巷变得死气沉沉。 老屠的身影如同一节被风干的木桩,缓慢地在墙角的阴影中蠕动着。 地面上未化的薄雪被冻成了冰壳,踩上去有些滑腻。 老屠不悦地皱起眉头。 他虽然喜欢潜伏在暗处杀人,却很不喜欢这样几乎一点光亮也无的夜晚。 太暗的时候,目标反而会生出警惕。 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失手,都是在这种天气。 而今天…… 老屠摇了摇头,继续走向楚家小院。 那狭长漆黑的剑负在他背上,也与夜色融成了一体。 唯独剑鞘处,会偶尔泄出一点赤红的光晕。 就在他即将到达楚家门口那个小巷子时,巷口却无声地多了一道身影。 和恨不得完全隐入黑暗中的他不同,对方穿着一身极为显眼的白色。 来人站在那里,如同从虚空中凝结出的一道绝壁,堵死了他所有去路。 她的面容被笼罩在阴影下,辨不清神色,唯有一双寒潭般的眼眸分外明亮。 老屠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野兽。 他没有感受到一点杀气。 可这才是令他害怕的地方。 没有一点杀意与杀气,可自己却依然完全动弹不得。 就好像是野兽迎面遇到了自己的天敌,哪怕知道对方已经饱腹、当下对自己没有任何食欲,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恐惧。 这是源自生物本能的自保机制。 对方比自己强,而且…… 很明显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老屠不知道对方为何要堵住自己的去路,也生不出一点不忿来。 他只是紧紧地攥着拳头,几乎要将掌心划破。 那身负紫纹古剑的女人动了。 对方甚至没有看他,只是左手抬起,随意轻巧地搭在了身后的剑柄末端,稍稍往外一拔。 “锵啷”一声,像是踏断了一根枯枝。 剑身仅仅露出了一寸。 那非金非玉的刃面亮过即暗,没有剑气纵横,也没有啸音破空。 但就在那抹深紫光芒乍起的瞬间,巷子两边残破斑驳的墙皮都无声无息地簌簌龟裂开来,出现千百道的细纹。 老屠全身的汗毛猝然倒竖! 他的喉头下意识地挤压、滚动,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抽吸。 自己被锁定了。 被那把尚未完全出鞘的剑彻底锁定。 好像有一座剑气构成的大山,牢牢地将他固定在原地。 心脏在胸腔中疯狂擂鼓,全身血液似乎都要冲向头顶。 那种源于生物本能的预警在他意识里疯狂尖啸:绝不能反抗,也绝不能逃跑! 他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目光是否真正落在了自己身上,但多年磨砺出的直觉告诉他,只要自己再有一丝异动,下一瞬被彻底剖开的,只会是自己! 额角一滴冷汗滑落,“哒”地砸在脚下冻硬的冰壳上。 这声音在死寂的夜里响得惊心动魄。 老屠僵立在原地,不敢挪动分毫。 时间像凝固住了,每一次心跳都被无限拉长。 冰冷的汗水几乎淌遍了背脊,他亦已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有一息,也许长达百年。 那拦路的白影终于动了。 她没有再看老屠这截枯木一眼,只是无声无息地、如同融进了夜雾一样,就那么从原处消失了。 “老实点,别动他们。” 无形的剑山瞬间消失,封锁的天地重新敞开。 老屠猛地后退一步,几乎脱力,后背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的砖墙上才稳住身形。 粗重紊乱的呼吸再也无法抑制,在冰寒的夜风中喷成团团白雾。 他抬起头,望向楚家小院黑黢黢的轮廓,最后落在那处白影消失处,眼底无法克制地翻起惊涛骇浪。 “正气盟……凌英!” 虽然不知为何,但对方显然在保护楚歌一家。 除此之外,又有一个念头令他通体发凉—— 对方此次前来,根本就是为了针对丹盟! 与此同时,一丝微弱却异常锐利的庚金之气从楚家小院深处溢散出来。 林红袖盘膝和衣,坐在炕上冰冷的草席边。 她脑子里全是楚歌讲的那个故事,实在是睡不着,索性将自家师父“顺应天时”的那一套说辞抛到脑后,爬起来修炼。 白日里新添的那件海棠红被她整齐地叠好,放在身侧。 林红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却丝毫不惧寒意,脊背挺得笔直如枪。 她双目紧闭,眉心却微微蹙起一道折痕,似乎在冥冥中感应到了什么。 是凌英的那抹剑意。 她虽然不知道这剑意来自何方、出自何人,林红袖却有种莫名的熟悉。 这剑意的主人,显然有着极高的剑道修为。 这剑意展露出的锋锐、精准,令人叹为观止。 而自己的剑道就应该是这样,也只能是这样! 一种细微的、难以形容的“共鸣”,炸起在她的意识深处。 庚金剑骨在体内无声嗡鸣,久旱逢甘的渴求喷薄勃发,驱使着沉睡于识海的《惊鸿剑诀》光芒大放! 那些玄奥的文字如同活了过来,旋转飞舞,丝丝缕缕的锋锐流光破出,投影在识海中。 林红袖身躯猛地一震,只觉得四肢百骸间流淌的灵力骤然失控。 如同无数条原本随意奔淌的小溪,突然被某种绝强的意志硬生生收束,向着脊骨中心奔涌汇聚! 温吞的灵力在汇聚的过程中被无形的锋刃不断切削、挤压、淬炼……变得锐利、森寒! “铮——” 一声极其细微的剑吟在她体内深处震响。 原本潜藏在脊柱中心的那根庚金剑骨彻底醒转,大放光明! 磅礴的金灵之力被这新生的凌厉剑气引动,如同江河决堤,骤然狂涌过来! 体内奔流的剑气得了这沛然浩大的本源注入,瞬间凝实千百倍,从发丝般的锐气骤然凝练作一道可斩神魂的寒光! “呃!” 一股难以言喻的无边剧痛直冲头顶,林红袖紧闭的口中溢出一丝压抑的闷哼。 她猛地张开双眼,瞳孔深处爆射出两道一闪即逝的凌厉金芒,如同划破乌云的闪电! 本能般地,她伸出右手。 食中二指下意识地并拢作剑状,指向对面冰冷的土墙。 一缕比针尖更细的、近乎无形的金气自指尖骤然透体激射而出。 “嗡!” 土墙被无声穿过,留下一个圆润光滑、散发着微弱温热的、针孔大小的孔洞。 孔壁光滑无比,如同被反复打磨的冰晶,没有一丝多余的碎屑。 指尖那股凌厉的气息如同有实质般吞吐了一下,倏然收敛。 林红袖怔怔地看着自己并拢的指尖,又看向土墙上那微不可察的孔洞。 一股难以遏制的、巨大的疲惫,以及一种终于找到了道路的、难以言喻的踏实感在胸中交织。 她的惊鸿剑气……入门了。 第42章 炼气七层 丹盟驻棚户区分部,议事密室内。 “铮!” 一道尖锐刺耳的噪音将令人窒息的沉默生生劈开。 钱通脚边,那只描金白地细瓷茶盏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在青石地板上化作了无数惨烈的碎白瓷片。 “凌英把我拦住了。” 说话的是角落阴影里那道看不清面目的干瘦身影,他死死盯着钱通剧烈起伏的胸口,声音冷硬艰涩,“虽然没有看清楚她的脸,但现在的棚户区,能轻而易举把我逼退的,只有她。” “她只出了……半剑。” 这几句话似乎耗尽了老屠的所有力气。 声音在喉中越压越低,最后化作坠入死水的沉铁,“半剑还是一剑,其实都没那么重要……” “我感觉她的剑,是为我们丹盟来的。” “咔嚓!” 太师椅那黄花梨木雕花的扶手,被钱通硬生生捏碎了拳头大一块下来! 木头碎茬深深刺入他肥厚的掌心,鲜血无声地顺着裂口渗出。 他竟像是没有知觉般,不喊不叫,只是愣愣地瞪大了双眼。 一旁的陈平也是面如死灰。 他死死盯着桌面上溅落的茶水。 那茶水和几缕血丝交融混合,慢慢在光滑的木纹缝隙间洇开。 那湿痕边缘不断扭曲蔓延,如同深渊悄然张开的裂缝,映在他剧烈收缩的瞳孔深处。 夜更深,露更重。 无声卷起的风,已在冰河底下悄然涌动。 翌日清晨,阳光从窗户洒落进里间,小屋中静得能听见炭灰剥落的轻响。 楚歌闭目垂帘、五心向天,盘坐在蒲团上运功。 这两日里,他很自然地便通过肝熟练度突破到了炼气六层,寿元和修为都有所增长,面板上的熟练度也依然在不断增长。 但当筋脉中灵力运转时,还是觉得有一点不对劲。 照理来说,他通过熟练度面板获得的修为,应该是最为踏实稳固的才对。 毕竟熟练度的积累,是没有“弯路”可言的。 “那问题就应该出自这具身体原本的根基了……” 楚歌眉头微皱,闭目内视。 玄冥真炁在重塑过的经脉内奔流,远比之前浑厚凝练的多。 但在丹田深处,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虚浮感,如同朽木蛀空的微隙,始终存在。 果然,又是前身留下来的烂摊子…… 楚歌心下了然。 那是前身透支生命、放纵无度留下的隐疾,也是阻碍此刻他攀上更高峰的暗礁。 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赵铁山的那些弟兄们服下冰魄凝心丹后的反馈在他脑中闪过——不仅能拔除寒毒,更重要的是可以固本培元,稳定心神! “那就借丹补基!” 决心既定,不再犹豫。 楚歌指尖捻起一枚冰魄凝心丹。 丹药入手冰凉,深邃的冰蓝内里星芒流转,散发着令人心神宁静的凉意与生机。 他毫不犹豫地将其纳入口中。 自己出品的丹药,没什么不放心的。 冰魄凝心丹的清冽药力在楚歌四肢百骸化开,如同寒泉渗入焦渴的裂土。 近日里连番的搏杀、丹盟沉甸甸的威压、还有这具身体因前身酗酒放纵留下的千疮百孔,都在这股沛然的寒流冲刷下无所遁形。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精纯霸道的寒流瞬间炸开。 仿佛一颗微缩的冰魄星辰在喉间爆裂,极致的寒意混合着浩瀚的药力,如同决堤的冰川洪流,狠狠冲向他丹田深处那丝匮乏之处! “唔!” 楚歌闷哼一声,体表瞬间凝结出厚厚一层白霜,眉毛头发都染上了冰晶。 但他的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只是稳住心神,全力运转玄冥真经! “轰隆!” 体内轰鸣声响起,仿佛有冰河改道! 玄冥真炁受到药力的牵引,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奔涌起来。 不再是温顺的暗流,而是化作咆哮的冰川,裹挟着丹药中磅礴的药力本源,狠狠撞向丹田气海深处那处暗伤。 楚歌咬着牙,又吃下一颗冰魄凝心丹。 不破,不立! “咔嚓……” 细微到近乎幻觉的碎裂声在灵魂深处响起。 那丝虚浮的根基如同一根朽木,在如此沛然巨力的冲击下寸寸龟裂、瓦解,旋即又飞快地重塑、凝实! 【玄冥真经·炼气篇熟练度+1!】 【玄冥真经·炼气篇熟练度+1!】 【玄冥真经·炼气篇熟练度+1……】 面板上的提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跳动! 狂暴的玄冥真炁混着药力,丝丝缕缕填补进这破而后立的“地基”之中。 淬炼、压缩、凝实! 每一次冲击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凝练又伴随着脱胎换骨般的舒畅。 丹田气海在扩张,奔流的玄冥真炁被反复捶打,剔除最后一丝驳杂,变得愈发精纯凝练! 【玄冥真经·炼气篇:299/300】 只片刻功夫,面板上的熟练度便到了最后的临门一脚! “破!” 楚歌心中低吼,再度运功! “嗡——!” 整个小屋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即被一股无形的寒潮席卷! 地面凝结的冰霜瞬间加厚数寸,墙角残留的几根枯草竟直接化为冰粉。 【叮!】 【境界突破:炼气六层→炼气七层】 【寿元:32/67→ 32/73】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数倍的气息从楚歌身上轰然爆发,又瞬间收敛。 解决掉沉疴暗疾后,他的丹田气海扩大了整整一倍! 奔流其中的玄冥真炁精纯凝练,已经开始往液态的方向转变。 等到灵力彻底液化,那就是“筑基”的境界。 楚歌心念微动,指尖便有一缕深邃幽暗的寒气缭绕,凝而不散。 这就是玄冥真经的炼气七层吗…… 楚歌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仿佛有寒星湮灭,周身萦绕的冰霜迅速消融。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气息悠长平稳,再无半点虚弱之感。 小屋的门帘被轻轻掀开一道缝隙,露出几个徒弟好奇关心的脸庞。 林红袖站在最前,身形挺直如标枪,那身海棠红的袄子衬得她眉宇间天生的锐气更加醒目。 她手中无剑,但目光深处,一丝刚领悟不久的惊鸿剑意内蕴其中,隐隐透着锋芒。 苏璃紧挨着她,银发在昏暗光线下流淌着微光,小脸紧绷,周身的气息跳动着,那是来自玄冥真经同修者的共鸣。 她怀里还抱着一根昨天吃剩下的糖葫芦,此刻也忘了吃,只是紧张地看着楚歌。 小七则从苏璃腿边缓缓地探出小脑袋。 一头红发的她穿着鹅黄的袄子,像颗刚剥壳的、暖融融的小栗子。 她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虽然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楚歌没事,立刻咧开嘴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师父?” 苏璃小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师父好像又变厉害了! “没事了。” 楚歌站起身,冰寒的气息彻底收敛,嘴角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一点小突破。” “不过……衣角微湿而已。” 他的目光扫过三个徒弟,心中欣慰又期待。 不知道她们彻底成长起来,又会是什么样子…… 楚歌走到门口,目光越过低矮破败的棚户区屋顶,遥遥投向黑水潭的方向。 那里有以命相托的盟友赵铁山,有深不见底的寒潭与矿藏。 一个清晰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炼气七层虽然只是起点,但也足够让自己在这棚户区占据一定的话语权。 黑水潭的矿工药农是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他们的需求与自己的丹道能力完美契合,必须加深合作,如此才能有稳固的财源和武力支援。 而正气盟…… 想到那个孤高的白色身影,楚歌心中一凛。 她是破局的刀。 从第一次见面就能看出,凌英对丹盟显然有所怀疑。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总不会错。 更何况对方无偿赠予红袖剑诀,善意还是很明显的。 也是必须团结的对象。 想要彻底掀翻丹盟这个在棚户区吸血的毒瘤,哪怕仅仅是撕开一道喘息的口子,必须抓住每一点助力。 如此一来,才能给他们一个伤筋动骨的回敬。 最次最次,也要给自己,给红袖、璃儿、小七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 时间,就是变强的土壤。 楚歌的眼神无比坚定,燃着某种跃动的火焰。 根基已固,该出剑了。 第43章 再度拜访 还不等楚歌想办法去找寻“那把刀”,对方自己就找上了门。 凌英找上门来时,炭火的暖意正裹着新棉絮的味道,在修补好的小屋里沉沉浮浮。 林红袖在用新买的厚实棉布仔细擦拭那柄烧火棍——楚歌本想给她买一柄真正的飞剑,却被她拒绝了。 她说,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用剑的时候。 楚歌虽不明所以,但见对方确实有自己的主意,也就没有强求。 反正现在也轮不到徒弟们来打生打死,等红袖什么时候觉得自己的剑诀登堂入室了,自己这个做师父的再好好挑一柄飞剑给她也不迟。 说起来,自从得了惊鸿剑诀,林红袖给人的感觉确实不一样了。 哪怕是一根寻常的棍子,在她手中似乎也多了几分沉凝的意味。 苏璃则盘坐在自己那张小席子上,闭目调息,周身缭绕的气息清冽稳定。 小七趴在她腿边,小手捏着一块干净的布片,学着师姐的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楚歌刚买回来不久的新丹炉腿儿。 “咚、咚、咚。” 是从未听过的、轻盈又清晰的敲门声。 “进来吧。” 在徒弟们好奇的目光中,楚歌仿佛知道来人是谁一般,轻轻开口。 片刻过后,门帘被无声地掀起。 没有风雪涌入,只有一股凛冽如冰泉的气息袭来。 林红袖握棍的手骤然收紧,目光锐利地投向门口。 苏璃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将小七往身后护了护。 小七则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那个一身素白斗篷、仿佛将屋外寒气都披在身上的女子。 虽然已经见过一次,她还是很好奇。 凌英落落大方地走了进来。 她没看林红袖那瞬间绷紧的姿态,也没在意苏璃警惕的眼神,目光直接落在刚从里间走出来的楚歌身上。 “凌特使?” 楚歌心中有些意外,面上却无太多波澜。 他虽然已经突破炼气七层,却还是完全无法摸透对方的根底。 凌英只是站在那里,一身气息便无比自然地沉凝内敛,如同深潭寒水。 她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屋内陈设——修补过的门窗,角落的新丹炉,炕上厚实的新被褥,以及三个神态各异却都隐隐透着警惕的女娃。 “我此番寻你,不是为了疤脸刘的案子。” 凌英开口,声音清冽,吐字清晰,没有多余的弯绕,“也并非为了她。” 她目光极快地瞥了一眼林红袖,后者握着烧火棍的手指关节微微放松,微不可闻地轻舒一口气。 毕竟已经拿了对方的剑诀,属于是拿人手短,如果对方再次张口邀请自己加入正气盟,林红袖也有些不知如何拒绝。 楚歌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哦?凌特使请讲。” “如你们所知,我是正气盟巡查特使。” 凌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如同冰冷的铁块坠入平静的水面,“而我此行的核心,其实是为了寒烟坊丹盟分部。” “亦或者说,是为了调查丹盟。” “你们可知正气盟究竟为何存在?”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但语速依旧平稳:“正气盟非坊非派,以剑为骨,维系此界基本法度。” “斩邪修,平大乱,亦诛……” 她眼神微凝,吐出两个字,“蠹虫。” “蠹虫?” 楚歌重复一遍,心中雪亮。 “不错。” 凌英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剑锋,扫过楚歌,“在我来之前,便已收到部分检举。” “丹盟垄断市场,盘剥散修丹师,勾结坊市巡防,甚至屡屡残害同行,断人道途根基、甚至伤人性命。” “此为蠹虫之害。” “各坊市若有良才美玉,尤其剑道上的好苗子,” 她的目光再次掠过林红袖,语气中有些惋惜,“正气盟自会擢拔吸纳。” 凌英的声音稍稍放缓,带上了一点别样的意味,“我便是二十年前,自这寒烟坊走出去的。” 这句话信息量极大。 楚歌瞬间明白了凌英对此事格外关注的原因。 这里是她的故地。 丹盟这些年来的恶行,在她眼中,恐怕如同污浊之物玷脏了家门。 “楚歌,” 凌英的目光再次锁定他,锐利得仿佛要将他的心灵看穿,“你是此中关键。你是受害者,亦是最重要的证人。” “你的丹术造诣颇为出色。寒玉膏,冰魄凝心丹,皆是实证。” “而你近期接连遭遇丹盟打压,我相信绝对与这一点脱不开关系。”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炭火的噼啪声格外清晰。 凌英向前迈了一小步,面上第一次出现除了淡漠以外的表情。 她诚恳地看向楚歌的双眼,微微颔首:“我需要你们师徒的协助。” “接下来,我希望你能提供你掌握的一切信息,指证陈平、钱通之流。必要时,也替我们出面作证。” 楚歌静静听着,胸中积压的郁气被再度点燃。 他等这把“刀”,已经等了太久! “好!” 楚歌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眼中光芒骤然亮起,“我愿助特使一臂之力!” 他的反应似乎有些出乎凌英的预料,那份果决让她眼底掠过一丝赞许。 楚歌没有停顿,立刻接道:“丹盟罪证,我这里当然有!” 他声音沉冷,语速加快,“陈平以邀请入盟为名,行巧取豪夺之实,索要我寒玉膏丹方不成,便立刻翻脸。” “随后,丹盟便推出形似而效用天差地别的‘寒玉散’高价售卖。” “他们找疤脸刘来找我的麻烦……凌特使应该已经知道了。” “可远远还不止如此。” “疤脸刘败亡后,他们还指使泼皮无赖,对棚户区内的药材供应商、以及我先前的销售渠道泼污恐吓,试图彻底断绝我的药材来源与丹药销路。” “巡防司那三百灵石的罚单,来得更是蹊跷无比。” “若说其中没有丹盟的手笔,鬼都不信。” 楚歌的拳头无意识握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声响:“被他们这样打压的闲散丹师,我楚歌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 凌英轻轻摇头,说出了极为振奋人心的话语:“你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 “先前说的这些,可有物证人证?” “有的。” 楚歌连连点头:“我的两种丹药,与丹盟所销售的‘寒玉散’,我这里都有样品。” “正气盟应该很容易就可以判断出孰优孰劣。” “至于他们对我的打压——疤脸刘虽已伏诛,他的那些同伙还在。” “棚户区内的药材供应商也都还在,以及我先前的销售渠道——他叫李大脚,被丹盟找人上门威胁了一顿,这些肯定都是有人证的。” “丹盟这些年过度盘剥,只要正气盟带头,必然会有街坊邻居前来佐证。” “最关键的……巡防司给的处罚绝不合理,这一点想必凌特使也知道。” 楚歌扬起头来看着她,没有再多说。 凌英带着一脸寒意,轻轻点头。 “阿嚏!” 巡防司的李管事鼻尖发扬,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莫名的有些慌张:“最近心头总是不宁,得赶紧申请调离棚户区这个鬼地方……” “还有,之前的那场刺杀……” 楚歌的眼神锐利如刀,“那黑衣剑修修为精深,剑法狠辣,绝非寻常散修。” “我敢断言,此人必然也和丹盟有关系。” “而且……必是受命而来,欲置我于死地,杀人灭口!” 他一口气将自己所知、所经历的一切和盘托出,条理无比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被压抑已久的愤懑。 屋内一片寂静。 虽然这些天是一起经历的,但是很多事情几位徒弟知晓的并不清楚。 比如李大脚等人遭受的威胁、比如那晚针对楚歌而来的刺杀。 苏璃在一旁听得小脸发白,后怕地攥紧了小七的手。 而林红袖握棍的手则稳如磐石,只是眼神愈发冰冷锐利,仿佛一把渐渐出鞘的宝剑。 凌英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深处寒芒更甚。 楚歌提供的线索,与她暗中查访所得确实可以相互印证。 一条清晰的、由贪婪和血腥铺就的链条已然在她眼前浮现。 有很多正气盟的特使会在一次又一次的任务中变得麻木、甚至被腐化。 但并不包括她凌英。 寒烟坊是她出身的地方,起码在这里,她不希望见到这么明显的不公。 “很好。” 凌英只说了两个字。 她又看了一眼楚歌。 对方的这份主动决绝、和言语中清晰有力的逻辑,让她心中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这已经胜过正气盟内很多连卷宗都念不明白的呆子了。 他绝非一个只会炼丹的普通散修! “你所言确实都很关键。” 她微微颔首,“放心吧,此事正气盟必会彻查到底。” “从今日起,” 凌英的目光扫过师徒四人,带着一种无形的、属于执法者的威严,“你我便算初步合作。” “若有新的线索或发现,随时可告知于我。在我正式收网之前,务必小心。”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楚歌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丹盟盘踞此地多年,根须交错。” “钱通此人,绝非善类。” “我昨夜已经逼退过一次他们的人。” 在楚歌警觉的目光中,凌英点了点头:“我会尽快派人保护你们、以及你刚刚提到的那些证人。” “你们自己……也多加防备。” 楚歌抱拳,沉声道:“谢特使提醒。” 凌英不再多言,素白的身影一转,如同融入屋外的风雪,瞬间消失。 只留下一缕清冽的寒意:“等我消息。” 门帘轻轻晃动,隔绝了室外的严寒。 楚歌站在原地,胸中那股压抑已久的浊气仿佛随着凌英的到来,也一并被带走了些许。 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指印。 “师父……” 苏璃小声唤道,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那个凶巴巴的姐姐……是来帮我们的吗?” “嗯,” 林红袖替楚歌回答了。 她放下手中的烧火棍,望向门口凌英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 有戒备,也有一种隐隐的认同,“她是来……拔除毒瘤的。” 楚歌转过身,目光扫过三个徒弟。 “对。” 第44章 浊流暗涌 凌英做事确实雷厉风行。 她只消失了不到两刻钟,就又回到了楚家小院,说是要拉几人一起去走访。 第一站就是泥腿巷。 雪粒子扑打着李大脚窝棚顶上的油毡,渗水的霉味混着劣质烟草的气息,呛得人喉咙发痒。 窝棚里挤得满满当当,除了缩在角落、脸上还带着淤青的李大脚,还有几个面黄肌瘦的散修和药农。 他们看着门口一身素白、气息凛冽的凌英,眼神中除了藏不住的畏惧,还有一丝微弱的期盼。 自古以来,被压迫的人们都会盼着能有一位“青天大老爷”来替自己伸张正义。 此时此刻的凌英,看起来确实有那么些青天大老爷的味道。 楚歌站在凌英身侧稍后,莫名地感觉自己有点像包大人麾下的展昭。 如果有打不过包拯的展昭的话。 为了确保安全,楚歌的几个小徒弟自然也是跟了过来,正安静地站在他身后。 棚户区粗犷的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摇曳不定,将众人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 “李大脚。” 凌英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让窝棚里瞬间安静下来:“说说,丹盟的人是怎么关照你的?” 李大脚搓着粗糙的大手,脸上横肉抽动了一下,似乎那屈辱还粘在身上:“呸!那群狗娘养的!” 他啐了一口,“就因为我帮楚老弟卖寒玉膏,陈平那王八蛋手底下的狗腿子,大半夜摸到我这儿,好几桶……好几桶腌臜玩意儿泼得满墙都是!” “臭得老子几天没敢开门!” 他越说越气,猛地一拍大腿:“他们还放话,再沾手楚老弟的药,就不是泼粪这么简单了!” 李大脚指了指自己面上的淤青,话语中透露出几分委屈:“他们要打断老子和兄弟们的腿!” 旁边一个干瘦的老药农也哆嗦着开口,声音嘶哑:“这些年里丹盟收药的价格越来越低,从骨头缝压呀!” “黑水潭边上的阴凝草,我们辛辛苦苦采回来,他们收走转手在内坊就能翻几倍!” “可我们要是敢私下卖给别家……” 他浑浊的眼里满是恐惧,后面的话没敢说下去。 凌英静静听着,目光扫过这几张被生活压垮、又被丹盟欺凌得麻木的脸。 楚歌在一旁适时补充几句,将这些年来丹盟如何打压这些棚户区土著的细节一一印证。 每一句控诉下藏着的恶行,都像一块冰冷的砖石,垒砌着这面将他们牢牢困住的高墙。 林红袖默默站在师父身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窝棚角落、门口地面的痕迹,似乎在搜寻着任何一丝可能被忽略的线索。 苏璃微微蹙眉,泥腿巷的污浊和压抑让她体内的玄冥灵力流转有些不畅。 而小七则是心无旁骛地牵着两位师姐的手,和平常并没有任何分别。 离开李大脚的窝棚,寒风更盛,裹着雪粒想要钻进人们的怀里、衣服里。 楚歌一行人毕竟是修士,这点风雪倒是不足为惧。 哪怕是没有一丝修为在身的小七,也被林红袖稳稳地护在身后。 一点灵气挡在身前,滤剩的寒风便只够吹起她额前的红发。 一行人就这样顶着风雪,朝着黑水潭的方向行去。 越靠近黑水潭,寒气越重,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刮肺的感觉。 小七已经被红袖一把抱进怀中,罩得严严实实。 赵铁山带着几个身形魁梧的矿工,早已等在背风的崖下。 看到凌英和楚歌,赵铁山立刻迎了上来。 “凌特使,楚老弟!”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洪亮,震得楚歌耳朵都有点疼。 “您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兄弟们肚子里憋了多少年的话,今儿个给您倒个干净!” 凌英刚刚坐进帐篷一会儿,还没来得及细问什么,一个咳得直不起腰的老矿工就抢着开口。 他声音嘶哑,语气倒是激昂:“您要查丹盟?” “诶哟,那可真是查对喽。这帮…” “咳咳…咳咳!” 老矿工气得吹胡子瞪眼,哪怕肺都要咳出来了,也停不下话:“这帮孙子就是吸血的蚂蟥!” “我们也就是最近搭上了楚丹师,才不用受他们的恶心。” “丹盟收药、收矿的价格低,要求高,可要是不出给他们……” 他又咳了几声,才继续说下去:“他们就不卖我们药!” “这多恶心人啊这!” “那你们和丹盟做交易,他们给出的价格究竟比市场价低出多少?” 凌英的声音依旧清冷,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价钱?” 旁边汉子冷笑一声,伸出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来回比划了一番,“市价的五成五!” “就这个数,爱卖不卖!” “不卖?行啊,第二天就有巡防司的人来查你‘私采禁药’,罚得你倾家荡产,你疗伤驱寒的药也给你断了供!” “说到药就更来气了,这帮孙子给咱们吃的啥药?” 另一个矿工猛地扯开破袄子,露出胸膛上一块块青黑色的斑痕,那是寒气曾经侵入脏腑的体现,“全是些狗屁不顶的玩意儿!” “贵的要死,吃了……不能说屁用没有,只能说没有屁用!” 赵铁山看着楚歌,声音拔高,带着由衷的感激:“多亏了楚老弟的冰魄凝心丹!” “兄弟们吃了,不光寒气拔出来不少,连带着这些年被败坏的底子,都感觉补回了几分。” 他狠狠地拍了拍楚歌的肩膀,熟悉的痛感让后者再度龇牙咧嘴:“这才是丹师,这才是救命的人啊!” “谢谢老哥夸奖。” 楚歌赶紧从赵铁山的大手下挣开,吃痛地揉了揉自己已经酸麻的肩膀。 赵老哥这手是真有劲啊,我都炼气七层了,还是扛不住…… “凌特使啊,你真得好好查查丹盟这些混账东西!” 矿工们群情激奋起来。 凌英的目光在他们愤怒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那个不住咳喘的老矿工身上。 她上前一步,伸出两指,并未触及对方身体,只是虚悬在其胸口寸许。 老矿工只觉得一股清冽的气息拂过,胸口那股常年淤积的烦闷感竟似被冰泉冲刷,瞬间缓解。 他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这次竟没有引发剧烈的咳嗽。 凌英收回手指,指尖仿佛萦绕着一丝极其细微、带着腥甜气息的灰暗杂质。 她眼神骤然一凝,冰冷如刀:“不只是寒潭煞气,还有是劣质丹药残留的丹毒。” “丹盟这些酒囊饭袋,已经不只是垄断了。” “是直接谋财害命……” 这句话就好像打进马掌的铁钉,直接给丹盟这些人定了性、判了罪。 赵铁山等人闻言更是群情激愤、痛骂不绝。 凌英不再言语,但眉宇间那份冷冽的肃杀之气,已如实质。 她毕竟是从寒烟坊走出去的修士啊…… 棚户区,丹盟分部那间奢华的内室里。 暖炉烧得正旺,可昂贵的熏香也压不住空气里弥漫的焦躁。 钱通在铺着厚厚兽皮的地毯上来回踱步,脸上的肥肉随着急促的呼吸不停颤动。 他刚刚收到眼线传回的密报——凌英在楚歌师徒的引导下,已经走访了李大脚等棚户区的苦哈哈,甚至还去了一趟黑水潭! 这些泥腿子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废物!都是废物!” 钱通猛地抓起桌上一个精致的白玉茶杯,狠狠掼在地上! 啪嚓一声脆响,碎片和着滚烫的茶水四溅。 好家伙,又糟蹋一个。 一旁的陈平眼皮一跳,暗暗腹诽。 你生气就生气,非得扔杯子干啥,你自己又不收拾…… “陈平!” 钱通猛地扭头,对着他大声嘶吼。 “在、在的。” 陈平被他吓得一哆嗦,还以为自己心中的胡诌被听见了。 “你知不知道事情现在有多严重,你知不知道?!” 钱通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眼里布满了血丝。 我当然知道了,你看看你急的…… 陈平强行忍住擦去自己面上唾沫的冲动,诚恳地点了点头。 “那姓凌的杀胚,还有楚歌那条该死的野狗,他们这是要挖老子的根啊!” 钱通指着墙角一个镶嵌着铜锁的铁柜,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给老子烧!” “你去把里面的东西……所有棚户区的底账、还有那些‘特事特办’的单子,全给我烧了!” “一张纸片都不准留下!现在,立刻!” “是!是!” 陈平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去摸钥匙。 钱通深吸一口气,话语声突然又变得平和起来:“我跟盟中那些老家伙们报备过了。” 在陈平诧异的目光中,钱通露出一抹冷笑:“老家伙们应该已经在全力运作了……现在毕竟还没什么物证,那杀胚怎么说也得过两天才能跟我们发难。” “这两天,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钱通面上的嘲讽之色愈发浓重,也不知是对陈平还是对自己:“你见过壁虎断尾没有?” “那自然是见过的。” 陈平额头上开始浸出一滴又一滴的冷汗。 他知道钱通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 两天后,自己几人就会成为丹盟这只壁虎为了求生抛弃的断尾。 “去告诉老屠,不管他用什么法子。” “两天之内……不,就在今夜!” “就在今晚,楚歌的脑袋必须给我摘回来!” “正气盟查得越来越深,再让那楚癫子活着胡说八道,我们都讨不了好。” “告诉老屠,不惜一切代价。” 陈平有些疑惑地仰起头:“可现在那特使一直跟楚癫子一家黏在一块,老屠哪来的机会?” “会有机会的。” 钱通面上癫狂的笑意彻底收敛,只留双目中冰冷的光。 棚户区,楚家小屋。 屋内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连带着空气都紧绷起来。 凌英不知为何被突然叫走,临走前那句“多加防备”如同冰锥一般悬在楚歌的头顶。 楚歌盘膝坐在炕上,双目紧闭。 凌英收到传讯后的纠结还历历在目。 竟然会在这个节点将她叫走,绝对和丹盟的事脱不开关系…… 如果丹盟想搞什么事的话,也只有现在了。 楚歌想起了那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剑气。 如果是现在的自己,面对那道剑气的主人的话……又该如何? 玄龟甲盾悬浮在身前尺许,黝黑的盾面泛着冷硬的光泽。 在他体内,炼气七层的玄冥真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流不息。 楚歌将意念沉入识海,反复推演着那场或许即将来临的生死之战。 【藤缚术!】 意念一动,体内木属性灵力在玄冥真炁的统御下瞬间激发。 第45章 敌袭 风雪更急。 细密的雪粒被风卷着,狠狠抽打在窗户和门板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外头抓挠。 炉膛里最后一点余烬散着微弱的红光,却驱不散屋角渗进来的寒意。 一种没来由的悸动悄无声息地涌上心头,让楚歌眉心猛地一跳。 从开始修行的那天开始,修士们就踏上了天人交感的道路。 饶是楚歌此时只有炼气七层,所谓的心血来潮也并不完全是一句空话。 这感觉来得如此突兀猛烈,以至于一瞬间便攫住了他全部心神。 当是有大变,有大敌,有大劫!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掠过一抹幽蓝寒光。 “跟上我,出门!” 楚歌的声音中展现出极为罕见的、斩钉截铁的姿态,瞬间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林红袖第一个站起身来,膝上的烧火棍无声落入手中,眼神锐利如电:“师父?” “怎么了,师父?” 苏璃从入定中被惊醒,小脸上带着茫然和一丝惊惶。 一旁早已陷入梦乡的小七也被几人的动静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懵懂地看着楚歌。 “你们收拾一下,赶紧去隔壁李婶家。” 楚歌语速极快,转眼间人已翻身下炕,“有大的要来了……” “什么都别问,立刻走!” 刚刚的那股寒意绝非来自体外的风雪,而是冥冥之中对生死危机的某种感应。 他无法解释,但无比确信——那柄黑暗中的剑,必然会在今夜再度来袭。 楚歌不确定现在提升到炼气七层的自己能否战胜对方,但是他能确定,自己绝对做不到从对方手中护下几个孩子。 虽然并不喜欢牵连他人,但事急从权,在凌英临时离开的情况下,他能想到可以放心托付的,只有李婶一家。 “师父,是不是有歹人要来了?” 林红袖上前一步,握紧了手中的烧火棍。 苏璃也紧紧抓住楚歌的衣角,凤眸里满是担忧:“我们可不可以留下来……和师父一起?” “听话!” 楚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严厉的决断。 他不由分说,一手一个拉起苏璃和小七,几乎是半推着将三个女孩赶向门口,“红袖,带好妹妹!” 没过一会儿,几人便来到了李婶家门口。 “李婶,开个门!”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李婶裹着袄探出头,脸上带着被吵醒的惺忪和惊讶:“楚家小子?这大半夜的……” “李婶,劳烦您照看她们一会儿,就一会儿!” 楚歌顾不上解释,直接将三个徒弟塞进李婶家中,“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千万别出来!” “诶?哎!” 看着眼前脸色无比凝重的楚歌,又看看三个被推进来的、同样面带惊惶的女娃,李婶下意识地应着,伸手将她们护在身后。 “我说楚小子,你别一个人逞强啊!” 老王忙不迭地穿衣起身,跑到楚歌跟前:“是不是又有人要来找你麻烦了?” “别看我这副样子,我这身老骨头还是有点斤两的,我跟你一起去!” 他说着就要和楚歌一起出门,满脸的情真意切。 楚歌知道,这是因为上次疤脸刘过来找麻烦时,他没有过来帮忙,心里过意不去。 所以这次哪怕明知凶险,老王也一定要参与进来。 可这本来就不是他的事情。 “放心吧老王,我不会有事的。” 楚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我心里有数的很。” “倒是你,真要出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李婶交代?” 这是他第一次不以“王叔”称呼对方,反而一下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老王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为何,眼前的青年似乎突然就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总之就是……很令人安心。 “真的吗?” 他还是有些扭捏。 “放心吧,正气盟的凌英特使过一会儿应该也会回来压阵了,出不了什么大事。” 楚歌还是那副令人信服的表情:“退一万步来说……咱们不能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 “如果你真的跟我去了,万一咱俩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楚歌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几个姑娘和李婶:“她们怎么办?” “你留在这边,多少还能有个照应。” “……好。” 王叔彻底被说服,默默地点了点头。 再看向楚歌时,他眼中已经满是钦佩。 总感觉……楚癫子真的不一样了。 楚歌走到门前,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三个徒弟。 林红袖挺直了背脊,眼中是强压的担忧和不甘;苏璃紧紧抓着小七的手,将嘴唇抿得发白;而小七则努力睁大眼睛,似乎想从师父脸上看出什么。 他心中突然又一软。 楚歌微微一笑,把几个姑娘的头发摸乱:“别怕,别担心。” “师父会把事情解决的。” “你们也别灰心……你们都很棒。” “总有一天,当我们再遇到这种事时,你们可以站在师父的身边。” 楚歌猛地转身,带上了李婶家的门。 风雪瞬间将他吞没。 “站在……师父的旁边……” 苏璃看着楚歌离去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 而林红袖则是一言不发,默默地运转着指尖的剑气。 楚歌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大步走向自家那扇在风雪中摇晃的破木门。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大步踏入屋内。 几乎是同一刹那。 “嗡——!” 刺耳的剑鸣响起。 一股远比上次更加纯粹、更加暴戾的杀意,毫无征兆地从屋顶的阴影中倾泻而下! 冰冷的灵压瞬间将整个小屋冻结。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冰坨,沉重地压在楚歌的胸口和神魂之上,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艰难。 依然是炼气后期,依然是这熟悉的剑气——果然是他! 楚歌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体内奔流的玄冥真炁疯狂运转,体表瞬间凝结出一层肉眼可见的白霜。 他根本来不及抬头。 玄龟甲盾在心念催动下爆发出强烈的土黄色光晕,瞬间暴涨至半人高,死死挡在身前! 就在盾牌光芒亮起的瞬间—— “嗤啦——!” 一道足有丈许长的赤红剑罡斩来,如同烧红的烙铁,硬生生划破屋顶! 第46章 剑鸣风雪间 剑罡未至,那灼热狂暴的锋锐之意已将楚歌的面皮刺得生疼,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连人带盾一起蒸发! “轰——!!!” 赤红与土黄,狂暴与沉凝,两股截然相反却都沛然莫御的力量狠狠撞在一处! 震耳欲聋的爆鸣在小屋中炸开! 狂暴的气浪呈环形扩散,墙壁上的尘土、灶台上的锅碗瓢盆、角落里残余的药渣…… 屋中的一切都瞬间被掀飞、撕裂! 屋顶被整个掀起,瓦片飞溅,露出黑沉沉的夜空和疯狂灌入的风雪。 楚歌如遭万钧重锤正面轰击,“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他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撞得双脚离地,狠狠倒飞出去,“砰”地一声撞在身后冰冷的土墙上。 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爬满了墙壁。 身前的玄龟甲盾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呻吟,土黄色的光晕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明灭不定。 盾面上,那道先前被老屠剑气斩出的白痕旁,赫然又多了一道更深、更长的焦黑裂痕。 古朴的龟甲纹路在裂痕边缘扭曲、模糊,灵光黯淡了大半,显然受损严重! 楚歌轻吸一口凉气。 一股剧痛从持盾的手臂蔓延至全身,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在剧痛和死亡的刺激下,楚歌前所未有的冷静。 他的双眼中不见一丝一毫的怯弱,反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狠! 老屠的身影如同鬼魅,紧随剑罡之后,悄无声息地落在屋子中央。 蒙面的黑巾下只露出一双冰冷得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如同盯着砧板上垂死挣扎的鱼。 他手中狭长的黑剑再次抬起,剑尖一点更加凝练、更加致命的赤芒在急速汇聚! 不能退。 对方的速度比自己快,退只有死路一条! 楚歌眉头紧皱,喉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 体内玄冥真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出力疯狂奔涌。 一股源自《玄冥真经》本源的、仿佛能冻结万物的寒意从他身上轰然爆发,将两人间的空气瞬间凝成白雾! 老屠轻咦一声,只感觉身体竟极为轻微的一滞。 而这一瞬间便已足够! “藤缚!” 楚歌左手猛地向地上一按,玄冥真炁中蕴含的、那股磅礴的水木生机瞬间被激发! “噗!噗!噗!” 数根表面覆盖着厚厚冰霜、颜色深得发黑的坚韧藤蔓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猛地破开老屠脚下的冻土地面,带着刺骨的寒气,闪电般缠绕而上。 尖锐的冰刺狠狠扎进老屠脚踝和小腿的皮肉,渗出几滴发黑的鲜血。 【藤缚术熟练度+1!+1!+1!…】 【藤缚术熟练度+1!+1!…】 【藤缚术(小成):9/200!】 老屠前冲的身形猛地一顿,脚踝处传来的刺骨冰寒让他的动作再度出现停滞。 面巾上方,那双冰冷的眼中,第一次掠过极其细微的惊恐。 这小子的反应、灵力,为什么会比上次强上那么多? 这才几天啊,这是何等离谱的精进速度?! 必须,今天必须把这小子彻底收拾掉,否则后患无穷! 回过神来,老屠眼中杀意更浓。 楚歌自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那几欲化成实质的杀意却是无比明显。 求生的本能告诉他,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借着藤蔓争取到的、这不足半息的喘息之机,楚歌强忍脏腑剧痛,双脚在身后土墙上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飞射而出! 自己现在唯一能算上杀招的,只有这一身破坏力极强的玄冥真炁。 而想要发挥玄冥真炁的威力,便唯有近身! 玄龟甲盾也已经被楚歌召回,一直悬在身侧,随着他一起向前俯冲。 老屠冷哼一声,小腿肌肉猛地贲张,甚至不需要刻意运转灵力,缠绕其上的冰霜藤蔓便寸寸崩裂! 他手中黑剑毫不犹豫地再次递出,凝练如实质的血色剑芒如同毒蛇吐信,直直地刺向楚歌前心,速度比之前又快上三分! 只一瞬,那血色剑芒便抵达了心口,甚至皮肤都被那锋锐无匹的剑气刺得生疼。 楚歌的鼻尖发凉,似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连带着神智都有些恍惚。 他略一发狠咬破舌尖,以剧痛换来一丝灵台的清明。 楚歌猛地拧身,玄龟甲盾再次爆发出最后的土黄光芒,险之又险地挡在身前! “铛——!!!”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四溅! 玄龟甲盾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裂痕再次扩大蔓延,灵光几乎彻底熄灭。 巨大的冲击力让楚歌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被狠狠砸向角落的炉膛! “哗啦!” 本就残破的炉壁被撞塌大半,滚烫的炉灰和尚未熄灭的炭火将他半个身子都埋了进去。 灼热的刺痛与玄冥真炁护体的冰寒交织,带来冰火两重天般的痛苦。 而这场战斗却还远远没有结束。 老屠眼中杀机毕露,一步踏出,就要补上最后一剑。 他要彻底终结掉这个给他带来太多意外的猎物!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 “师父——!” “楚歌——!” 两声带着哭腔的、无比熟悉的尖叫猛地从院门口炸响。 是苏璃和林红袖! 她们终究没能忍住挂念与担忧,趁着李婶与王叔分神的刹那,不顾一切地挣脱阻拦,跑了回来。 可刚一冲进院子,看到的便是楚歌被大力轰飞、撞到丹炉上浑身浴血、又被炭火掩埋的惨烈景象! 如果放在以前,她们绝对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那个“坏师父”的安危如此牵动心弦。 苏璃那双布满血丝、盈满泪水的凤眸死死盯着角落里生死不知的师父,一股从未有过的、源自神魂深处的恐慌与愤怒,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她体内的玄冥真炁彻底失控,如同决堤的冰河,完全不受控制地朝着身边的林红袖狂涌而去。 林红袖同样目眦欲裂,担忧与暴怒瞬间点燃了她神魂深处那道惊鸿剑意,一身庚金剑骨也止不住的嗡鸣、震颤! 就在苏璃那股精纯、冰寒的玄冥真炁涌入她体内的瞬间,异变陡生! 水润泽,生金。 那原本只能在林红袖指尖缭绕、细若游丝的金色剑气,在至阴至寒的玄冥真炁灌注之下,如同被投入了冰火交融的熔炉,竟暴涨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洞穿神魂的锋锐气息,从林红袖身上轰然爆发! “嗡——!” 剑鸣清越如龙吟,响彻风雪间! 第47章 师父不疼 完全是凭借着天生剑修的本能,林红袖并指如剑,朝着那个背对着她们、正要给楚歌最后一击的黑色身影,用尽全力狠狠一指。 一道凝练得如同实质、通体流转着深邃幽蓝寒光的剑气,自她指尖骤然迸射而出! 明明只是两名炼气初期合力的剑气,却快得超越了视线。 剑气所过之处,空气都被撕裂,只留下一道笔直的、散发着刺骨寒意的轨迹。 剑气尾部拖曳出细碎的冰晶,在昏暗的雪夜中划出一道凄美的蓝色流光,直指老屠的后心要害! 这剑气本身的力量,对炼气后期的老屠而言,或许远远不足以致命。 但就在这幽蓝剑气破空而至的刹那,老屠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一股熟悉的、令他神魂惊惧的警兆如同冰水浇头一般,将他定在原地! 他想起了那个一点光亮也无的夜晚。 他想起了那个一袭白衣的身影。 他想起了那令他生不起一点反抗之心的、区区半剑。 那座由剑气构成的大山、那种被剑意锁定、如同待宰羔羊般的绝望感,再度潮水般淹没了他的心头。 “呃啊——!” 心神剧震之下,老屠刺向楚歌的剑势出现了无法控制的偏差,体内运转的灵力也因为这刹那的心神失守而猛然一乱。 还远不止如此。 先前两回合斗下来,楚歌虽然一直没机会近老屠的身,但强横无匹的玄冥真炁却还是逸散出来,萦绕在两人间的空气中。 老屠毕竟还只是炼气期修士,在生死搏杀间自然做不到持续屏气。 换而言之,已经有一丝玄冥真炁进入了他的肺腑。 如果只是这样,对于一个炼气后期的强横剑修来说,倒也算不了什么。 可此时那幽蓝剑气裹挟着的、与他体内玄冥真炁同根同源的刺骨深寒,却是与之共鸣了起来! 由外而内,那冷彻骨髓的严寒令老屠的身躯为之一顿。 这其实并算不得什么破绽。 因为以他的修为,只要稍一运功,这点寒冷就会被完全祛除。 不过电光火石的功夫。 但对于已在生死边缘徘徊良久、将全部心神都系于战局的楚歌来说,这就是惊天的破绽! “嗬——!” 被炭火掩埋的角落,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猛地炸响! 楚歌身上覆盖的炭火和灰烬轰然炸开。 他全身的精、气、神,在这一刻燃烧沸腾到了顶点! 丹田气海内,所有残存的玄冥真炁,所有的力量、意志、乃至那强烈到极致的守护信念,都疯狂地涌动起来。 玄冥真炁以前所未有的姿态,在他右掌掌心疯狂汇聚、坍缩! 深邃的幽蓝寒光无比刺目,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连飘落的雪花都在靠近他手掌的瞬间冻结、粉碎! 没有时间思考,亦没有招式可言,只有倾尽生命、不顾一切的疯狂! 楚歌沾满血污和黑灰的脸上,双眼却如流星般明亮。 “这一掌,我赌上现在的所有!” “你一定要……去死!” 他借着炸开炭火的反冲之力,如同扑向猎物的孤狼,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合身撞向老屠胸口! 那团凝聚了他所有力量、所有生机的幽蓝寒光,狠狠印在了老屠仓促回防、横在胸前的左臂上!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沉闷、仿佛将冰块按入松软泥土般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声! 精纯到极致的玄冥真炁如同无数根淬毒的冰针,瞬间突破了老屠仓促调动的护体灵力,毫无阻碍地侵入了他的手臂经脉! 寒气所过之处,经脉寸寸冻结碎裂。 那刺骨的冰寒更是顺着臂膀,如同瘟疫般急速蔓延,指向他的脏腑!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老屠蒙面的黑巾下发出。 他持剑的右手猛地捂住剧痛的左臂,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剧痛。 鲜血如同喷泉,从他捂住左臂的指缝间、以及黑巾下的口中狂涌而出! 老屠惊恐地发现,他竟已完全没有再战之力,甚至连一丁点驱动剑诀的灵力都调动不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踉跄着、如同喝醉了酒般疯狂后退,每一步都在冻硬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血脚印。 此时老屠看向楚歌的眼神,再没有一点轻视,而是混合了痛苦、惊疑和……面对一只骇人巨兽般的恐惧! 这特么的是炼气七层?! 他怎么可能是炼气七层! 炼气七层怎么可能爆发出如此精纯、如此霸道的寒冰之力?! 老屠再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连一句狠话都顾不上撂下。 他还不想死,最起码不想死在这里。 老屠猛地转身,用仅存的灵力压制着体内疯狂肆虐的玄冥真炁,身影化作一道扭曲的血色遁光,仓惶无比地撞破院墙,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咳…咳咳……” 楚歌再也支撑不住,重重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咳出带着冰碴的黑血。 全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丹田处传来阵阵枯竭的绞痛。 玄龟甲盾早已灵光尽失,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静静躺在他脚边不远处的雪地里,几乎成了一块废铁。 他艰难地抬起头。 风雪呼啸着从屋顶的破洞和院墙的缺口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灰烬和残留的血腥气。 “师父!” 苏璃哭喊着第一个冲了过来,小脸上全是泪水和烟灰,扑到楚歌身边。 她想扶起楚歌,又生怕碰到他的伤口,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林红袖紧随其后,来到楚歌跟前。 她指尖那道幽蓝剑气早已消散,脸色苍白如纸,显然那透支潜力的一击负担极大。 她蹲下身,用力搀住楚歌另一条胳膊,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师父 ,你怎么样?” 看着两个徒弟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满眼的惊恐,感受着她们微微发抖的手臂,楚歌胸中翻涌的气血似乎都平复了一些,身上也没那么痛了。 他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却牵动了伤势,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没、没事…” 他喘息着,声音因为喉中的血沫变得有些沙哑:“坏人已经被师父打跑了…” 小七小小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口。 她被李婶紧紧拉着,跑得很慢。 看到院中一片狼藉,看到师父跪在雪地里咳血,看到两个姐姐的哭泣,小七小小的身子猛地一抖,懵懂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师…师父…” 她怯生生地、带着哭腔的稚嫩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断断续续地响起,“疼…疼吗?” 小七颤抖着伸出小手,轻轻拂过楚歌身上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口中轻轻哈气:“呼呼…痛痛…飞走!” “吹…吹吹,师父就不疼了!” 看着裹在鹅黄袄子里、小脸煞白、眼泪汪汪的红发小团子,楚歌的心中一暖。 她好像,才刚刚学会说话啊…… 风雪卷过残破的小院,吹动他染血的衣襟。 “嗯,师父不疼了……” 楚歌轻轻抚摸着小七的一头红发。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暖意。 楚歌努力地对着小七,也对着身边两个大点的徒弟,扯出一个尽可能温和的笑,“师父…不疼。” 第48章 伏诛 风雪卷着残烬,在已经一片破败的小院里打着旋儿。 苏璃和小七已经拥着楚歌哭成了泪人,而林红袖却死死地抿着下唇,一言不发。 少女只是默默地搀着他的胳膊,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楚歌的目光落在林红袖脸上。 一个念头突兀地闪过——刚才生死一线时,她冲进来时,喊的似乎是……“楚歌”? 而不是“师父”。 看着少女眉宇间的担忧与惊惶,楚歌心头微动。 红袖是又想到了什么吗? 但此刻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丹田也在抽痛,实在不是深究这些细节的时候。 他扯动嘴角,想安慰几句,喉咙里却涌上腥甜,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师父!” 苏璃哭喊着,小手徒劳地举起,想替他擦去嘴角的血。 就在这时,一道素白的身影挟着凛冽的寒意,骤然出现在残破的院门口。 是凌英! 她此时眉眼含煞,周身气息比风雪还要更冷。 凌英的目光扫过坍塌的屋顶、碎裂的院墙、满地的狼藉,最后定格在楚歌身上——那身新买的毛领大衣此刻已被剑气彻底撕裂,染满血污和黑灰,看上去狼狈不堪。 但他半跪在地,脊梁却依旧挺直,眼神深处并无半分软弱。 “不错。” 凌英的眼光何其老辣。 只一瞬间,她便几乎能在脑海中复刻出整场战斗的过程。 因此此刻她那双寒潭般的眼眸深处,只有毫不掩饰的赞赏。 区区炼气七层,面对一个经验老到、杀意决绝的炼气巅峰剑修,不仅活了下来,还能将其重创逼退…… 楚歌这份临危不乱的坚韧和越阶而战的狠绝,已经远胜她见过的许多所谓天才! 她的目光随即落在楚歌身侧,看到了林红袖那张苍白却倔强的脸庞,还有苏璃身上残留的、与楚歌同源的玄冥寒气波动。 刚才那道惊鸿一现、带着奇异寒意的剑气来源,也昭然若揭。 “那些老东西一天天的只会添乱……丹盟那边果然来找你们麻烦了。” 凌英的声音清冽依旧,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人呢?”。 “跑了。” 楚歌刚一张嘴,便又轻咳起来:“他伤得绝对也不轻。” “他往西去了,凌特使……” 凌英身形一晃,人已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句话在风雪中飘散:“等着。” 快得连残影都未曾留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风声呼啸中,凌英的身影便再次出现。 她手中多了一柄狭长的黑色长剑,剑身黯淡无光,却隐隐透着一股未散的凶戾血腥气。 那是老屠的剑。 一个合格的剑修,除非身死道消,否则绝不会让自己的佩剑出现在别人手上。 在炼气期,老屠肯定能算一个合格的剑修。 所以他现在的下场,不言而喻。 凌英走到林红袖面前,指尖在那黑色剑刃上轻轻一敲。 伴随着一声挣扎般的剑鸣,一道微不可查的赤红印记便从剑身中被挤压出来。 凌英只是轻轻一拂,那印记便如同被抹去的污痕,瞬间消散。 剑身微震,再度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旋即便彻底安静下来,连带着那股凶戾之气也淡去不少。 “拿去。” 凌英不容拒绝地将这柄剑递向林红袖:“你方才那道剑气,已是神形兼备。” “已经配得上一把自己的剑了。” “他修为手段虽然垃圾,但这把剑倒是不错,也省得我再去替你寻觅。” “惊鸿剑诀可不是什么大路货,炼气篇就有用神识绑定本命飞剑的法门。” 凌英露出一个极为难得的笑容,话语中透露出一丝鼓励:“你身具庚金剑骨,神识格外强横。下次运功时,就可以尝试一下。” “即便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损伤。” 林红袖愣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柄曾经凶威赫赫的剑此时在面对她时,完全没有一点往日的威风。 甚至有点……乖巧?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来。 指尖刚刚触到冰冷的剑柄,沉甸甸的分量和难以言喻的锐利感瞬间传来。 这柄剑瞬间就成为了她右臂的延伸,无比自然。 就好像,她的右手天生就是为了握剑而生。 “多谢凌特使。” 林红袖的声音有些干涩,却还是将剑柄握得更紧。 那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竟奇异地压下了她心中的惊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锐意。 似乎只要有剑在手,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不愧是天生剑修…… 凌英看在眼中,惜才之心更盛。 她的目光流转,又望向一旁满眼关切的楚歌。 之前只担心红袖留在楚歌的身边会被耽误,但是今日这一战下来,似乎这个师父完全有教导她的资格。 也不知这样的人才,为何会被埋没在棚户区…… 凌英并未在这些事上多言,只道:“我方才被支开,是正气盟中有人与丹盟钱通有旧,想强行拖延时间。” 她的语气看似淡漠,却已透露出一股杀机:“蛀虫哪里都会有,唯独正气盟里有,我看着就格外讨厌。” “正气盟的规矩,不是也不该是所谓的人情能左右的。” 话音未落,她手中已多出一枚非金非玉、刻着古朴剑纹的令牌,在风雪中散发着威严的灵光。 “你们在此等候即可。” “实在想看热闹的话,跟过来也行。” 凌英丢下这句话,身影再次化作一道白虹,挟着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直扑那灯火通明的丹盟分部。 分部内,钱通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地毯上来回踱步。 “老屠怎么还没回来?” 他掏出方巾,却怎么也擦不尽脸上的汗:“区区一个炼气七层,怎么要耽误这么久?” “那姓凌的多半已经抽身了,再不解决掉那楚癫子,我们会有大麻烦的!” 一旁的陈平微微低头,沉默不语。 那双往日里灵动的眸子此刻分外沉静,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屠依旧不见半点踪影。 钱通心头不祥的预感愈来愈重,像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不行,我们不能等他了。” 钱通猛一拍桌子,震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我们要走,现在就要走!” “走?” “你们要走哪儿去?!” 轻蔑的女声响起,一股冰冷刺骨的灵压如同山岳般轰然降临! “轰隆!” 分部那扇坚固的大门连同门框,都被沛然莫御的剑气直接绞成了漫天木屑。 门外的风雪狂卷而入。 可最寒冷的远远不是风雪,是如同索命修罗般出现在门口的那个素白身影。 “凌、凌特使!” 钱通脸上的肥肉剧烈抖动,惊骇欲绝,“您这是何意?擅闯我丹盟……” “钱通,陈平。” 凌英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风雪的呼啸。 她冰冷的目光像是沉重的镣铐,锁得场中两人难以呼吸,“正气盟特使凌英,执正气令,将尔等缉拿归案!” “你……你敢!” 钱通色厉内荏地怒吼,肥胖的身躯因恐惧和暴怒而疯狂颤抖。 他一身炼气后期的灵力下意识爆发出来,试图抵抗那恐怖的灵压,“我乃丹盟管事!你凭什……” “聒噪。” 凌英甚至没拔剑。 她只是抬起右手,对着钱通遥遥一点。 并指,如剑。 “噗——!” 钱通周身爆发的灵力如同脆弱的泡沫般,瞬间湮灭。 他整个人都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身子猛地弓起。 钱通口中鲜血狂喷,肥胖的身躯炮弹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面的墙壁上。 墙壁轰然开裂,他嵌在裂缝里,双眼翻白,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连对局都算不上,只是绝对的碾压。 一旁的陈平早已面无人色,在凌英目光扫来的瞬间,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他双手高高举起,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特使饶命……饶命啊!” “我认罪,我全招!我愿作证!” “钱通……钱通他才是主谋啊,所有事都是他指使的!” 陈平的那对眼珠子又开始灵活地滚动起来:“对了,账目……我有他做假账、克扣药材款的证据!” “还有他指使疤脸刘、雇佣老屠刺杀楚丹师的证据,我都偷偷藏了痕迹!” “你他妈……&*¥℅!” 倒伏在地的钱通见他这幅样子,怒急攻心地吐出一口鲜血,竟是直接昏死了过去。 而陈平依旧竹筒倒豆子般往外吐着底、拼命地撇清自己,像是在表演某种行为艺术。 凌英冷漠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她手中正气令光芒一闪,便有无形的禁锢之力落下,将二人牢牢锁在原地。 “带走。” 凌英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正气盟随行的执法修士很快赶到,将二人押走。 凌英则立于狼藉的大厅中央,冰冷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丹盟其余人等。 她并未多言,只是将连日来收集的证据——李大脚、赵铁山等众多受害者的泣血证词、丹盟低劣倾销的药物、绝不合理的店租与药价、以及老屠临死前的供词,都一一摆出。 以及陈平刚刚主动交出的一大串账目残片。 铁证如山! “钱通、陈平等人利用丹盟权势,长期克扣底层药农、矿工工钱,虚报账目、中饱私囊;恶意操控棚户区丹药市场,以卑劣手段打压、掠夺散修丹师;更指使泼皮无赖行凶勒索,甚至发展到指派专人刺杀楚歌,妄图杀人灭口……罪行罄竹难书。” 棚户区压抑多年的怨气,在这一刻被凌英清冷的声音彻底点燃。 丹盟棚户区分部的牌匾在无数愤怒的目光和唾骂声中,被正气盟的执法修士一剑斩落,砸在地上,碎裂成块。 风雪似乎小了些,天边隐隐透出一点微光。 楚歌在徒弟们的搀扶下赶来,听着风中传来的、属于棚户区人们压抑多年的、终于得以宣泄的呼喊声,长长地舒出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他低头看了看紧挨着自己的三个小脑袋,疲惫不堪的脸上终于缓缓扯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这些日子里压在头顶的那块巨石,终于碎了。 第49章 尘埃落定 寒烟坊,巡防司。 那扇平日里对散修们来说象征着森严和麻烦的大门,此刻成了整个棚户区最热闹的所在。 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人。 不只有那些衣衫破旧的药农、矿工,甚至还有些从内坊边缘专门跑过来看热闹的修士。 “出来了,出来了!” 人群突然泛起一阵骚动。 巡防司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几名身着正气盟制式劲装、气息凛然的执法修士押着两人走了出来。 钱通那张肥胖油腻的脸上此刻灰败如土,眼神空洞,身上那件华贵的锦袍也沾满了污迹,肥硕的身躯几乎是被拖着前行,双腿软得像面条也似,哪里还有半分昔日丹盟管事的威风? 而一旁的陈平则佝偻着腰,脸色惨白如纸。 他的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只剩下彷徨和恐惧。 他私藏证据、出卖钱通,已是彻底堵死了自己的退路。 他现在所能期待的,就只有正气盟会看在这个情分上对自己稍微从轻发落。 最起码……保留下自己的这一身几十年的苦修。 两人身上都戴着沉重的禁灵镣铐,铐上的禁制流转着静谧的光芒。 “呸!狗东西!” “吸血的蚂蟥,活该!” “还我血汗钱!” 又到了喜闻乐见的痛打落水狗环节。 棚户区的人们压抑了太久的愤怒,爆发出震天的唾骂和怒吼。 当情绪如洪水般决堤的时候,没有人可以阻止,也没有人会阻止。 烂菜叶、臭鸡蛋、甚至冻硬的泥块,都如同雨点般砸向被押解的两人身上。 这种场面下,底层修士们的报复手段倒也和凡人们没什么区别。 总不能拿珍贵的灵砂砸人吧。 一旁的执法修士并未阻止群众的泄愤行为,只是冷漠地维持着秩序,押送着这对昔日的大人物登上特制的囚车。 等待他们的结局,是押往正气盟最近的分部,接受最终的审判。 废掉修为、终身囚禁,甚至……处决! 与此同时,棚户区最显眼的公告栏前也围满了人。 一张由正气盟特使凌英亲自署名的、盖着正气盟剑印的公告,被郑重地张贴在最中心的位置。 公告措辞严谨、语句冰冷,倒像是凌英本人的手笔。 这份公告条理清晰地罗列了丹盟棚户区分部的主事钱通、及其爪牙陈平等人的累累罪行。 长期盘剥底层药农与矿工、恶意操控丹药市场,打压掠夺散修丹师,勾结泼皮无赖行凶勒索,乃至最终发展到指派杀手、意图谋杀证人……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公告末尾,明确宣告了钱通、陈平已被正式缉拿,丹盟棚户区分部即刻查封,所有涉事人员将接受进一步调查。 同时,公告承诺正气盟将介入整顿整个寒烟坊的丹药市场秩序,确保公平交易。 换句话说,这次正气盟对丹盟的调查,不会仅仅停留在棚户区。 看到这里,很多人都为之一振。 寒烟坊可能要变天了! 除此之外,公告中还有一段文字被许多人反复诵读:“……散修丹师楚歌,系本案关键受害人与重要协助者。” “其所炼制‘寒玉膏’、‘冰魄凝心丹’,皆为合法所得药材、凭自身丹术炼制,药效显著,品质可靠。” “此前坊间关于其人其药之不实流言,皆为钱通、陈平等人恶意捏造散布,意在打压异己,扰乱视听。今已澄清,以正视听。” 棚户区的修士们都骚动起来。 震惊者有之、崇拜者有之、歉疚者亦有之。 “我的天,正气盟亲自下场给他撑腰啊?” “看,我就说楚丹师是好人吧!我早就跟你们说了,你们还不信!那寒玉膏是真的有效,丹盟那帮孙子纯在造谣!” “……所以冰魄凝心丹是什么?” “你们知道的,我一直是楚丹师的信徒。” “你可拉倒吧,之前就你嚷嚷的最起劲!” “唉,我真该死啊……” 被呛的这位“信徒”倒也不恼,只是悔不当初地摇了摇头,“我真不该轻信丹盟散布的谣言,跟在后面坏了楚丹师的名声!” 拆穿他的人则是无奈地撇了撇嘴。 自己这个朋友的性格,他是知道的。 纯纯的看热闹不怕事大,更不带脑子。 别看这厮现在一副痛彻心扉的样子,一旦再有什么反转,那么届时对楚歌倒戈相向的,又会有这个所谓的“信徒”一份。 而场中的大部分看客,其实都莫过于是…… 钱通和陈平被押走、以及楚歌被平反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风,迅速席卷了整个棚户区。 长久以来压在棚户区底层修士们心头的那块巨石,随着公告的张贴被轰然搬开。 压抑了多年的怨气终于得到了宣泄的出口,简陋的街巷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就好像过年一样。 而楚歌的名字,则在无数张感激与敬佩的口中传颂,很快就从“楚癫子”变成了“楚丹师”甚至“楚丹圣”,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楚家小院的废墟上,此刻也洋溢着与周围的破败截然不同的暖意。 虽然屋顶没了,墙壁也塌了大半,但院子中央还是被清理出了一片空地。 众人用赵铁山带来的、厚厚的油毡布临时搭了个简易的棚子,也算能遮风挡雪。 棚子下几块大青石板架起来,就成了临时的桌案。 “楚老弟,你真他吗是好样的。老子没看错你!” 赵铁山标志性的大嗓门震得棚顶积雪都簌簌得往下掉。 他蒲扇般的大手又一次重重拍在楚歌的肩膀上,力道一如既往的实在,拍得脸色还有些苍白的楚歌龇牙咧嘴,却也只能无奈地苦笑。 “赵老哥,轻点轻点,我这把骨头刚拼回来……”楚歌苦笑着求饶。 “嘿嘿,我看你硬得很!” “炼气七层就能硬撼炼气巅峰的杀手,还把他打跑了!” “这份本事和胆气,俺老赵服气!” 赵铁山拍着胸脯,黝黑脸上的每条皱纹都舒展开来,“虽然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俺老赵还是要说!” “黑水潭的兄弟,就是你楚丹师的兄弟!有事,你尽管言语一声!” 李大脚带着几个泥腿巷的兄弟也来了。 他提溜着几坛子劣质的、但此刻显得格外珍贵的灵酒,还有几大包卤好的妖兽下水。 “楚丹师,大恩不言谢啊!” “要不是你,我们这帮泥腿子还得被丹盟那帮孙子踩在脚底下、看着他们的脸色讨生活呢!” “以后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李大脚脸上的淤青都还没完全消掉,但精神头十足,嗓门也不小。 王叔和李婶夫妇俩也来了,还端着热气腾腾的肉汤和刚蒸好的、掺了灵米粉的馒头,脸上是掩不住的欣慰笑容。 “楚家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来来,快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李婶看着楚歌,像看着一个自家里有出息的后辈。 这小子……真的变了! 第50章 我怎么挑起来了? 小院里前所未有的热闹。 简陋的石板上堆满了大家带来的“贺礼”:一些风干的兽肉、几袋灵米、几袋新鲜的、甚至带着冰碴子的草药,还有一些矿物…… 都是这些棚户区底层修士们能拿出的、最朴实也最真诚的心意。 酒碗相碰间,都是欢声笑语。 人们粗豪的热情驱散了废墟的寒意,也冲淡了这些日子里笼罩在这座小院上的阴影。 因为要干活,林红袖穿上了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 听着众人都在夸奖楚歌,她自己心中也有些得意起来。 向来沉稳的红袖竟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了,以至于都想哼上两句小曲。 “咳咳!” 这可不行,我是师父最稳重的大弟子! 小姑娘将自己的情绪强行按下,脊背却还是忍不住挺得笔直。 她在人群中沉稳地穿梭,提着那个豁了口的旧陶壶,给赵铁山、李大脚等人续上热腾腾的茶水,动作不疾不徐,言谈间进退有度。 偶尔抬眼时,那含蓄得体的笑容和眼眸深处沉淀的灵光,以及周身那若有若无的沉凝气度,让赵铁山这样粗豪的汉子都不禁暗自侧目,心中啧啧称奇:这丫头,怕是能成大器的。 而苏璃则像只欢快的小蝴蝶,拉着小七的手,在人群中穿梭。 她的小脸蛋因为兴奋和棚子里的暖意而红扑扑的,银色的发丝在光线下跳跃。 苏璃先是开心地接过王叔递来的一小块麦芽糖,又小心地帮小七收好李大脚手下塞过来的、一个用草茎编的小蚂蚱。 “我师父可厉害了!” 她忍不住小声跟旁边一个泥腿巷的汉子炫耀,眼睛亮晶晶的,“那个坏蛋剑修来势汹汹,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唰唰唰的剑光,跟下雨一样,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啊!” “我师父是什么人,哪里会怕这种货色?‘砰’一下,就用盾挡住了!然后‘轰’地一掌,就把那坏蛋打吐血跑啦!” 虽然知道苏璃言语间只有对自己的崇拜,绝无半点阴阳怪气之意,一旁的楚歌还是听得颇为汗颜。 要不是两位徒弟帮忙拖了一瞬,自己现在可能已经躺在这院子里了,还“砰”、“轰”呢,大伙滴滴答答替自己吹唢呐还差不多。 “去去去,一边玩去。” 楚歌瞪了银发小萝莉一眼:“说的跟真的一样,前面你都没看见!” “我怎么没看见啦?” 苏璃气鼓鼓地叉起小腰,刚要反驳,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把头扭了过去:“哼,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璃儿不跟你这个臭师父计较!” “嘿,这小子……” 看着小家伙傲然的后脑勺,楚歌哑然失笑。 而俏生生站在璃儿身旁、穿着那身鹅黄小袄的小七,则很快成了整个欢乐场面的焦点。 她似乎忘记了昨晚的惊吓,小小的身影在大人们的腿边钻来钻去。 红发飘扬,像一团跳跃的小火苗。 小七学着苏璃的样子,奶声奶气地叫起人来:“赵伯伯…好!”“李婶婶…汤…香!” “王叔叔…馒头!” “嗯?” 老王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我咋成馒头了?” “不…不是!” 小团子有些慌张地手舞足蹈起来,比划着馒头的形状:“小七…是说……馒头,好!” 楚歌怜爱地摸了摸小七的头,帮忙解释道:“她是说,你们带过来的馒头很好吃。” “是啊老头子,人家小七刚学会说话,你还在这欺负她!” 一旁的李婶看到小七这幅可爱的样子,心都要化了,颇为不满地肘了一下自家老头:“一把年纪了,真是的!” “诶,我怎么就欺负小七了……” 老王委屈地想要反驳,却被李婶一眼瞪了回去,只得无奈地又拿出些小零嘴,试图逗小七开心。 好在小七本来就没有难过,一下子就又笑嘻嘻地抓住了两位老人的手:“小七…没事!” “谢谢你们…小七很开心!” 说着,小七在原地转了一圈,像一朵盛开的迎春花。 “哎哟,这小家伙,真招人疼!” 李婶看着活泼的小七,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个小布包。 李婶将其打开,里面是几块楚歌之前交给她的、赵铁山送来的冰涎晶原石,在光线下流转着幽紫的星芒。 “楚小子,你托我的事我可没忘。” “赶明儿我就托内坊相熟的老匠人,用这些冰涎晶给她们几个姑娘打点小首饰,镯子、坠子什么的,工钱我出!” “都是青春靓丽的小姑娘,该有点像样的东西傍身!” “啊,师父还偷偷找了李婶帮我们打首饰!” 一旁的苏璃发出喜悦的惊呼,一下子就挂在了楚歌的大腿上:“师父最好啦!” “镯、镯子!” 小七虽然还有些懵懂,却也听得懂李婶的意思。 红发小团子也马上蛄蛹过来,抱住了楚歌的另一边大腿:“师父…好!” “我已经立志成为一名剑修,倒是不需要这些东西。” “师父费心了。” 一旁的林红袖面无表情地捋了捋耳边垂下的秀发,将眼神投向一旁。 “说起来,该选项链、镯子,还是耳钉呢?” “我可是剑修,耳钉这种未免也太不方便了些,还要打洞……” “不对,我怎么挑起来了!” 林红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面上极为罕见地掠过一抹绯红。 还好,师父他没看见…… “诶!” 赵铁山粗豪的嗓门瞬间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倒是救了红袖一把。 他灌了一大口烧刀子,抹了把嘴,指着周围的断壁残垣,声音洪亮,“楚老弟,你这屋子不能就这么着啊!” “放心,包在哥哥身上!我手下这帮兄弟,别的没有,力气管够!” “至于木料、砖石,黑水潭那边有的是!” “都是好料子,保管给你盖个比原来更结实、更宽敞的屋子,院子也给你好好整整!” 他拍着胸脯,豪气干云。 屋子和院子倒确实需要修缮一下,总不能让几个女娃陪着自己住帐篷…… 楚歌微微一笑,朝着赵铁山拱手:“那就有劳赵老哥了。” “工钱咱们就按照市价来算……” 他话刚说到一半,赵铁山就猛一拍桌子,吹胡子瞪眼地站了起来:“楚老弟,你这什么意思?” “我老赵是那种会跟兄弟要工钱的人吗?” “你要是真过意不去,回头多卖几颗丹药给我们就是!” “要得,要得。” 见他如此情真意切,楚歌也只得点了点头,由他去了。 炭火烧得正旺,映照着每一张洋溢着真诚笑容的脸孔。 酒肉热汤的香气,孩童的笑闹与成人们粗豪的谈笑,响彻在这片刚刚经历风暴的废墟之上。 第51章 路还很长 欢闹的人声散去,只剩下炭火的余烬在寒夜里明灭,散发着最后一点暖意。 大伙的素质还是挺高的,就算都喝高了,也都没有制造什么垃圾。 只是这么多人喝酒吃饭,还是难免杯盘狼藉。 楚歌弯腰收拾着地上与桌上,三个徒弟也在一旁帮忙。 林红袖动作利落地摞起碗碟,苏璃小心地扫着地上的骨屑果核,小七则抱着一只快比她人还大的空酒坛,摇摇晃晃地往墙角蛄蛹。 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清冽的气息随之而来。 楚歌直起身,回头望去。 凌英不知何时已站在残破的院门口,一身素白仿佛融入了月色,与方才院中的喧闹格格不入。 “凌特使。” 楚歌拍了拍手上的灰,迎了上去。 三个徒弟也停下了动作,安静地望过来。 凌英的目光在楚歌和他身后的三个女孩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楚歌脸上。 她的眼神依旧如寒潭般深邃,却比平日多了些平和。 “事情已了,我即刻便要押解人犯返回盟中复命。” 哪怕已经熟稔了许多,凌英的声音落在耳中还是那样清冷,“临走前,我还有几句话需与你交代。” 楚歌神色一肃:“凌特使请讲。” “此次丹盟之事,你做得很好。” 凌英看着他,话语中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欣赏,“我会这么说,自然不只因为你提供了证据、对我们的调查提供了帮助,更是因为你本身。” 楚歌有些疑惑地抬起头,不知对方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凌英面色如常,语气也没有丝毫波动:“你的丹道天赋很优秀,于这种绝境中炼出冰魄凝心丹这种入品丹药,放到外面怎么也能找到一份炼丹客卿之类的差事……这是其一。” “你的心性同样优秀。身处打压却心志不摧、坚韧求生,这是其二;而你临战之时,善于审时度势、懂得抓住机会,甚至能以炼气七层之境反杀炼气巅峰的杀手,其间的智慧与决断,是其三。” 她的目光微微扫过楚歌身后那三个悄然站立的身影,微微一笑:“而最重要的,是你守护身边之人的‘信念’。” “修行本就是一条漫长的路,只有一个遥远的目标,远远不够。” “此心此志,方是修行路上最难得的根基!” 楚歌被她如此直白的夸奖说得有些怔然,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我看你挺高冷的,怎么突然这么夸我? 虽然说的都是事实吧,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捏…… 凌英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足以令棚户区任何散修心跳加速的提议:“我之所以跟你这么说,是因为……正气盟并非只容剑修。” “丹师、阵师、乃至各类有能之士,盟中皆有需求。” “你与你的这三个徒弟,潜力皆非同一般。” 她的目光依次掠过林红袖、苏璃,最后在小七身上短暂停留一瞬:“你的丹道与临战之能,林红袖的庚金剑骨,苏璃的纯净水灵根……皆是可造之材。困于这棚户区、困于这寒烟坊,都未免太过可惜。” 言语间她手腕一翻,掌心已多出一物。 那是一枚不过巴掌大小的令牌。 这东西非金非玉,触手温凉,正面刻着一柄古朴的小剑,剑身下方是一个苍劲的“正”字,背后则是一些玄奥的云纹,隐隐有灵光流转。 一看就不是凡物。 凌英随手将令牌递出:“此乃我正气盟信物。他日若你们在此地事了,若想寻求更广阔的天地与更系统的传承,可持此物前往北境天剑城。届时只需报我凌英之名,自会有人接引你们。” 原来是要招揽我们吗…… 似是捕捉到了楚歌的想法,凌英轻轻摇了摇头:“此物仅代表一个机会、一份引荐,谈不上招揽,更不会强制。” “何时启程,甚至去与不去,皆由你们自行决断。” 嘶,这扑面而来的善意! 若是再惺惺作态,就有些太不识好歹了。 楚歌深吸一口寒气,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了那枚令牌。 令牌入手微沉,那“正”字也有些灼人。 “多谢凌特使。” 楚歌正色沉声道。 他知道这枚令牌的价值。 凌英微微颔首,转身刚要离开,突然耳边又传来楚歌的声音。 “那个……凌特使。” “嗯?” 凌英转过来,面上有些疑惑。 “下次说事情之前,不要这么正式地夸我了……” 楚歌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微笑:“怪不好意思的。” “噗嗤。” 凌英第一次彻底开怀地笑出声来。 向来清冷的面上,此刻笑容格外明艳。 就像是往一汪冰泉里丢进了一颗石子,漾起一层又一层美丽的涟漪。 “你这小子,有趣的很……” “这是其四!” 不等楚歌回话,素白的身影一转,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棚户区深沉的夜色之中。 唯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正气盟押解队伍启程的细微动静,表明着她已离去。 小院重归宁静,只剩下风吹过屋顶破洞的细微呜咽声。 楚歌低头,摩挲着手中那枚冰凉而沉重的令牌,心中一时思绪翻涌。 他突然回想到了刚刚穿越过来的那天。 彼时的地狱开局仿佛还近在眼前。 原来不知不觉,自己也走到了能被正气盟的大佬垂青的高度吗? 天剑城,正气盟,更广阔的天地,更系统的传承…… 这些字眼对他而言,既遥远、又充满诱惑。 他来自另一个世界,自然深知平台与资源的重要性。 但…… 楚歌目光抬起,看到眼前的这片残破小院,看到三个正望着他的徒弟,心中那份躁动又缓缓沉淀下来。 未来的道路,从来就不只一条。 他收起令牌,走到徒弟们面前,将凌英的话和自己的考量,简单明了地说与她们听。 “……凌特使给了我们一个选择,一个去更大地方的机会。” 楚歌看着她们,“你们怎么想?不用立刻决定,只是……说说看。” 林红袖沉默片刻,率先开口,声音平稳:“师父在哪,我就在哪。”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安稳。” 她握了握放在一旁的、那柄属于她的黑色长剑,眼神坚定。 握着手中的剑,有些念头悄然在少女心底生根。 她的剑,似乎更应该为眼前这一方小小天地而挥动。 值得自己守护的人们,就在身边。 想到这里,林红袖不禁抬眼看向楚歌,目光掠过对方棱角分明的侧脸,又迅速垂下,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苏璃则眨了眨凤眸,脸上还带着点对“天剑城”的好奇,但很快便用力点头:“我也觉得现在好!有师父,有师姐,有小七,还有王叔李婶赵伯伯他们!外面……听着是挺好玩的,但还是家里最好!” “等咱们把家里修好,再考虑吧。” “反正凌英姐姐也说了,我们不着急决定!” 她下意识地往楚歌身边靠了靠,似乎生怕师父立刻就要带她们走。 小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伸出小手拉住楚歌的衣角和苏璃的手,奶声奶气地宣告:“小七…要跟着师父,跟着姐姐!” 楚歌看着她们,心中那点波澜彻底平复下来,被一种更为踏实的充盈感所取代。 他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小七的脑袋,又拍了拍苏璃和林红袖的肩膀。 “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那我们就先把这个家好好收拾起来。” 未来还长,路要一步一步走。 而此刻眼前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起点。 第52章 新家 连绵许久的大雪过后,天气终于彻底转晴。 阳光照在棚户区积雪的屋顶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楚家小院比往日里喧闹了许多,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汉子们的吆喝声混在一起,透着勃勃的生机。 望着院里的喧嚣,楚歌不禁感慨一声,赵铁山真是个一言九鼎的汉子。 很多人都会在一场酒后,就把自己说过的话当放屁。 而赵铁山,是真的把楚歌的事情当成了自己的。 这不昨天夜里大家刚兴高采烈地各回各家,今儿天刚蒙蒙亮,他就拉着几个兄弟过来了。 院里被他们堆满了一看就品质不俗的木材石料,甚至还有一大车青砖。 青砖本身自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但相较于烧制完成之后、自然冷却即可的红砖,需要通过浇水之类的缺氧冷却法来完工的青砖,在棚户区确实是稀罕物。 毕竟在这里,所有需要付出额外工序、提升却相对有限的麻烦玩意儿,都不受欢迎。 棚户区冬凉夏暖,三冬时节满是风雪,夏日炎炎时又遍地黄沙。 耐水耐风的青砖好不好?那当然是好的。 可是一样的人工精力,烧一炉青砖出来的时间,都够两三炉红砖了。 那红砖能不能用呢?自然也是能用的。 而且同样是因为工序的原因,比青砖便宜了起码四成。 所以不管是施工的、还是住户自己,大部分也就选择用红砖将就了。 而赵铁山在一夜之间就拉来了这车青砖——这只能说明他是真的尽心了。 不只是赵铁山,李大脚也领着泥腿巷的闲汉们来到施工现场帮忙出力。 甚至连王叔,都提着他那套宝贝工具跑过来,成了现场的总指导。 “这儿,这儿得再加根横梁!” “对,榫卯要对准咯!” 王叔嗓门洪亮地指挥着,花白的胡子茬在阳光下闪着光。 几十年经验的老木工,哪怕是在寒烟坊内坊,也算是个专业人才了。 楚歌也没闲着,挽起袖子加入了进来,跟着和灰递砖、上墙下梁,忙得不亦乐乎。 虽然大家都有修为在身,但大部分都只是炼气初期的修士,干这些活时,比凡人中熟练者轻松得有限。 半天干下来,除了修为最高的楚歌和赵铁山,其余人都已经干得满头大汗、灰头土脸。 面面相觑之下,汉子们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男人们聚在一起时,就是这样的。 不知道在乐什么,但是就是会乐。 乐着乐着,原本低矮破败的残屋就被彻底拆除,立起了新的地基与框架。 只看现在的模样,就能感觉到明显比旧屋宽敞、结实了许多。 一晃,便是三日。 这期间时不时有棚户区的邻居探头来看,或羡慕或感慨地议论上几句。 “楚丹师这是要起新屋了啊!” “是该起了!楚丹师是有本事的人,早该住得好点!” “也是,他还带着三个小女娃呢,之前那屋子未免也太小了点……” “啧啧,连砖用的都是青的呐……” 如今,“楚丹师”的名号在棚户区的这些底层修士中,算是彻底打响了。 丹盟在棚户区彻底倒台后,楚歌的污名被彻底洗刷,自然也不会有人留恋丹盟那性价比极低的“寒玉散”。 寒玉膏恢复供应后,不仅泥腿巷的苦哈哈们彻底离不开了,就连内坊一些修为不高、用不起昂贵丹药的散修们,也慕名前来购买。 而冰魄凝心丹,更是成了黑水潭矿工和药农们的必备。 赵铁山那帮兄弟如今底气十足,再不用受丹盟的窝囊气和劣质丹药的毒害。 甚至有一两个内坊小家族的管事,听闻风声,也悄悄托人找来,想高价求购几颗冰魄凝心丹以备不时之需。 一城三坊,寒烟坊在霜枫城这个边陲小城中都算不上最富足的坊市,能够入品的丹药已经可以算是硬通货。 这几天下来,楚歌的丹炉几乎没停过,收入也相较之前稳定丰厚许多。 有人劝他,既然名声已显,何不干脆搬到内坊去,正式登记成为一名在案的丹师,那才体面。 何必留在棚户区折腾什么院子房子? 楚歌只是笑着摇摇头。 内坊? 他不是没想过。 但眼下正气盟对寒烟坊丹盟总部的彻查还未完全结束,自己这个“风云人物”在这个节点贸然进去,难免又会卷入是非。 至于所谓的“官方认证”…… 楚歌早已不是原身那个执着于虚名、渴望被主流丹道认可而不得的楚癫子了。 他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棚户区又怎么样? 棚户区有赵铁山、李大脚这些实在的盟友,有王叔李婶这样热心的邻居,更有身后这个自己一手经营起来的、真正属于他的家。 这几日里,每天刚蒙蒙亮,林红袖便会在院中清理出的一小块空地上静立,闭目凝神地修炼剑诀。 那柄黑色的长剑虽然一直绑在背后未曾出鞘,但每当她并指如剑、缓缓挥动时,空气中便会响起极其细微的、仿佛冰棱碎裂的剑鸣,让院中赵铁山等人都下意识地放轻脚步。 每当她练完剑,便会默默地帮楚歌处理药材,那双握剑极稳的手分拣、切割起药材来,更是精准得令人惊叹。 用老王的话来说,“红袖现在看上去真像个宗门里的大师姐!” 当然,这个大师姐拿到独属于自己的、冰涎晶打造的手镯时,还是有几分少女雀跃的。 苏璃《玄冥真经》的修炼进展也颇为稳定,周身缭绕的灵力愈发清冽纯净。 她开始能帮楚歌处理一些需要寒性调和的药液,虽然还做不到精准控制火候,但那仿若与生俱来的、对冰火的感知,总能让她在关键时刻做出恰当的选择,让药液融合得更为完美。 小七则像只欢快的小雀儿,总是在新旧交替的屋架和堆放的建材间好奇地跑来跑去。 她开口说话后,便开始跟着苏璃认字。 一开始苏璃只是从最简单的字教起,却不曾想红发小团子的悟性高得可怕。 只两三日下来,苏璃便苦着脸告诉楚歌:“我已经没什么好教的了。” 大家眼下都很忙,楚歌也没空去帮小七挑选入门的功法,便想着等这几天忙过了,便直接传她引气诀,反正后面遇到合适的功法,也可以无损转修。 所以小七更多的时候,是自顾自地玩耍。 她偶尔也会停下来,歪着小脑袋盯着大师姐练剑时专注的侧脸,或是看着二师姐小心翼翼地向药液中注入寒气。 那双大眼睛里忽闪忽闪的,也不知看懂了多少。 一头红发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飘扬,如同跃动的火焰。 修仙者干活还是麻利的。 只忙碌了几日,几人的新居就已初具雏形。 扩大了不止一倍的屋身、加固的墙壁、新换的门窗,虽然还未来得及细细粉刷,却已显出宽敞结实的气象,再不复从前那副风雨飘摇的样子。 “新家!” 小七说话已经变得流利了不少,她欢快地拍打着小手:“师父、师姐、小七……的新家!” “嗯。” 楚歌笑着摸了摸小七的头,这次并没有将她的红发扰乱,而是轻轻地给小家伙顺了下毛:“这是我们的新家。” 傍晚,帮忙的众人都已散去。 楚歌站在院子里,看着焕然一新的家,看着正在收拾工具的林红袖、带着小七辨认药材的苏璃,心中尽是满足。 他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木屑灰泥,又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枚冰凉的令牌。 楚歌抬起头,目光越过棚户区低矮的天际线,望向寒烟坊内坊。 不,不只是寒烟坊…… 有这样几个优秀的徒弟,就算是寒烟坊,也太小了。 第53章 焚天剑尊? 新居落成已有数日。 那股子新木和石灰混合的气味还未完全散尽,却已彻底被家的暖意覆盖。 如果是放在前世,楚歌对于刚装修完的房子多少会有些在意,比如甲醛啥的,不狠狠通上几个月甚至一年的风,惜命如他都是不敢进去住的。 可这间屋子是他亲眼看着建起来的……全屋都找不出一滴胶水,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住就完事了! 从里面看,现在的屋子比原先大了何止一倍,竟是隔出了足足四间房。 楚歌一间,三个徒弟也终于有了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虽然陈设简单,不过一床、一柜、一蒲团,但对林红袖、苏璃和小七而言,已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奢侈。 而剩下的两间房…… 小些的那间里已经搭好了锅灶跟烟囱,显然是厨房。 而剩下的、也是最大的房间,则被楚歌辟作了丹房兼静修室,在地上简单刻画了一个聚灵阵法。 虽然粗陋,却也聊胜于无,总算不用再在睡觉的炕头炼丹、挤在小小的内室中修行了。 安居心自暖,更觉天地宽。 师徒几人一下觉得心胸都开阔了起来。 傍晚时分,炊烟从新砌的烟囱里袅袅升起。 这是楚歌自穿越以来,第一次做主厨。 他系着围裙在灶前忙碌,锅里炖着赵铁山白天送来的疾风羊肉,汤汁咕嘟咕嘟地翻滚,浓郁的肉香弥漫了整个屋子。 苏璃在一旁帮忙看着火,小鼻子不时耸动一下,眼巴巴地望着锅里。 林红袖又在院子里练剑。 她现在像是练出了某种门道,对手中的剑越来越喜爱。 那柄来自老屠的黑色长剑在她手中已不再显得笨重晦涩,虽然还是惊鸿剑诀中最基础的招式,但一劈一刺间,已隐隐带着破风的锐响。 身随剑走、姿态舒展,那份专注与沉静,让偶尔路过院门的邻居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而小七则穿着那身鹅黄小袄蹲在院子的角落,宝贝似的摆弄着林红袖给她做的那只布老虎。 她真的很喜欢师姐给她做的东西。 小家伙高高地拎起布老虎,嘴里嘀嘀咕咕地替它配着音,红发在夕阳下像一团温暖的火苗。 饭后,楚歌一头钻进丹房。 新买的丹炉下方,火光前所未有的稳定。 他屏息凝神,操控着玄冥真炁,小心地萃取着冰髓矿粉中的寒性精华。 一炉冰魄凝心丹很快成型,依旧是丹成三颗,颗颗圆润,带着冰蓝丹纹。 【基础丹诀熟练度+1】 【基础丹诀(精通):117/500】 面板提示如期而至,但楚歌的眉头却微微皱起。 这一点熟练度,是在他开了五次炉之后才涨上来的。 上一点时,还只需要三次。 很显然,在熟练度到达“精通”后,冰魄凝心丹对他如今的丹诀提升已经微乎其微。 他需要炼制更高级的丹药,才能快速提升。 楚歌灭掉炉火,从怀里摸出几枚陈平上缴给正气盟、凌英又偷偷塞给自己的、丹盟密库的残缺玉简,以及原身留下的一些泛黄纸页。 仔细阅览一遍后,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些卷宗上虽记载着些“筑基丹”、“紫府丹”之类名字极为唬人的丹方,却无一例外都是残篇。 要么缺少关键的君臣佐使配伍,要么就写着需要“三百年份赤阳参”、“筑基期水属性妖丹”、“地心火莲”之类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的主药。 这些东西莫说棚户区,便是翻遍整个寒烟坊,恐怕也难寻踪迹。 丹道之途,越往后走,对资源和传承的要求果然就越高啊…… 楚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饶是自己有挂在身,丹道却也行不了无米之炊…… “楚老弟!楚老弟在家吗?” 院外传来李大脚粗豪的嗓音,打断了楚歌的思绪。 楚歌收起东西,迎了出去。 李大脚风尘仆仆地进来,先是对着焕然一新的院子啧啧称赞了一番,才压低了些声音道:“楚老弟,有个事得跟你说说。” “坊间有些风言风语,说丹盟总部那边对咱们这儿的事很不痛快……虽说钱通陈平是罪有应得,但咱们毕竟折了坊里那些大人物的面子。” “他们说……说你不识抬举,当初要是乖乖交了丹方入了丹盟,也没后面这些事了。” 楚歌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由他们说去。” “就算他们说破了天,我的药也不缺人买。” “更何况他们眼下正被正气盟盘着,哪还抽得出精力对付我们。” “那是自然!” 李大脚连忙点头,“兄弟们只认你楚丹师的药!” “我今天过来就是提醒你一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丹盟肯定是不敢明着下手了,但背后指不定还有什么弯弯绕绕,小心些……总无大错。” “我知道的。” 楚歌自然知道对方一片好心,因此也只是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小心驶得万年船,老哥说的有道理。” 送走李大脚,楚歌脸上的轻松渐渐敛去。 他摇摇头,正准备回屋,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小七“哇”的一声大哭。 哭声极其伤心,不像平常磕了碰了的委屈。 楚歌心头一紧,快步走进院子。 只见小七跌坐在地上,面前有一小撮焦黑的灰烬,还冒着缕缕青烟。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点烧焦的布片,正是林红袖之前送给她的那个、她最喜欢的布老虎的残骸。 林红袖和苏璃都围在她身边,有些手忙脚乱。 “小七乖,不哭不哭,师姐再给你做一个,做一个更大更好的!” 苏璃搂着她,连声安慰。 林红袖也蹲下身,轻轻拍着她的背,看着那撮灰烬,眉头微蹙。 小七哭得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老…老虎……烧掉了……小七不是故意的……它就……就烧起来了……” 楚歌走过去,蹲下身,没有先去哄小七,而是用手指轻轻捻起一点那焦黑的灰烬。 灰烬还带着一丝余温。 更重要的是,他从中感受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火行灵力残留。 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小七甚至还没有开始修行,连引气入体都未曾达到,竟然就能无意识地引动如此具象的火行灵力?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体质特殊能解释的了! 他猛地想起《九幽劫》原著中那个惊才绝艳、神秘至极的红发大能。 那个一人一剑焚尽魔潮、遗世而独立的“焚天剑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位就是天生火灵之体,幼年时便常常因无法控制力量而引发火灾…… 楚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伸手将哭得打嗝的小七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小七不哭。” “师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一个布老虎而已,烧了就烧了,明天让大师姐给你雕个小木马,比布老虎还结实,好不好?” 小七把脸埋在他怀里,抽噎着点头。 安抚好小七,看着她被苏璃带去洗脸,楚歌脸上的温和渐渐被凝重取代。 他看向林红袖:“红袖,你看清刚才怎么回事了吗?” 林红袖摇摇头,眼神里也带着一丝困惑和担忧:“我只看到她拿着布老虎玩,好像有点着急生气的样子,然后那布老虎‘呼’一下就自己烧了起来,很快就被烧没了。” “没有火星溅出来,就像是……从它自己内部烧起来的。” 楚歌的心沉了下去。 这力量来的不仅玄妙,还完全不受控制。 今天能烧掉一个布老虎,明天就可能伤到她自己或者别人。 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他必须尽快为小七找到引导这股力量的方法。 引气诀这种低级货色根本不够! 第二天一早,楚歌便找到了正要出门的李大脚。 “李老哥,麻烦你个事。” 楚歌神色郑重,“帮我打听打听,坊里有没有适合火灵根修士修炼的基础法决,最好是温和一些、重在引导和控制的。” 李大脚一愣,随即恍然,压低声音:“是为了……小七?” 他看上去粗豪,心思却细腻得很,不然也不可能以这点微末修为在棚户区混的如鱼得水。 楚歌点点头:“那孩子体质有点特殊,得早点打算。” 李大脚面色也严肃起来,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打听!” “不过楚老弟,火灵根的法决在寒烟坊本就少见,好一点的更是被各家捂得极为严实,棚户区这边……希望不大。” “实在不行,还是用引气诀吧?” “嗯,这两天我先看紧她。实在不行,也只得用引气诀入门了。” 楚歌轻轻地叹了口气,“总得先让她能感知灵气,学会最基础的收束之法。” 送走李大脚,楚歌回到院中,又看到了小七。 小团子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树枝拨弄着昨日那堆灰烬。 她没让师姐们把灰烬扫掉。 “小老虎…小老虎…” “呜呜……” 小七看着地上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到原样的灰烬,眼中又盈起一汪泪光。 她难过地低下头去,一头红发也跟着垂下,不再像是跳跃的火焰了。 “唉……” 楚歌发现,自己好像一夜之间就变得喜欢叹气了。 这样可不行。 他摇了摇头,将所有消极和沮丧的想法都抛到脑后,走到小七的身旁。 在小家伙委屈的目光中,楚歌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脸蛋:“放心吧,小七。” “你以后一定不会遇到这样的事了。” 不管你体内的那股野火是什么来头,我都一定会帮你。 因为我是你的师父。 第54章 修行上的壁垒 楚歌不敢再耽搁,开始尝试传授小七最基础的引气诀。 之前他之所以纠结,是因为小家伙是极为罕见的火属天灵根,理应修行火属性的顶级功法。 引气诀虽然性质温和、方便后续转修各种功法,但无论是附带的神通、还是对修者灵力的增幅都可以说是几乎为零。 小七若以引气诀入道,还是可惜了一点。 若是能寻到和《玄冥真经》一个等级的火系功法,就好了…… 可远水止不了近火,小七体内的力量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了,只能先让她入道,看看能不能自主调动它。 刚好小家伙这几天跟在苏璃后面已经识了不少字,想来理解引气诀这种粗浅的法诀并不是什么问题。 红发小团子盘坐在蒲团上,小脸紧绷,学得异常认真。 出乎楚歌意料的是,小七的悟性极高,那些拗口的口诀经络,她往往听一两遍就能记住,完全不像普通的孩童。 “师父,亮亮的……好多小点点……” 小七眨着大眼睛,手指好奇地指向虚空,形容着她“看”到的景象。 楚歌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小七这是感知到了空气中游离的、各种属性的灵气粒子。 他不由得瞠目结舌。 这是何等恐怖的天赋? 要知道引气入体这修行第一关的门槛,就是要感应到天地中灵气的存在。 很多杂灵根、又或者天资驽钝的修士,往往在这一关就要耗上好几天! 可即便如此,小七的修行之路还是出现了问题。 无论她如何努力,如何按照法诀引导,那些活泼的灵气粒子都对她敬而远之。 仿佛是在“惧怕”小七一般。 小七很是沮丧。 明明能像师父说的一样“看”见它们,却一丝一毫都无法引入体内。 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早已被填满的容器。 楚歌不是没想过,既然无法吸引外界的灵气,那就用引气诀来调动小七体内现存的那股力量。 可惜不知是不是引气诀实在是太过粗浅了,不管楚歌怎么指点小七,她的筋脉中都是毫无波澜。 那股昨天还在暴动的火灵,此时好像消失的无影无踪。 “师父…小七是不是很笨?” 又一次失败后,小七抬起红彤彤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楚歌。 小家伙瘪着嘴巴,强忍着才能不掉金豆子。 她明明很努力了,为什么就是不行呢? 楚歌心疼地把她抱起来,轻轻抚着她柔软的红发:“小七一点都不笨,小七是最聪明的。” “是师父还没找到真正适合小七的方法。” 他温声安慰着,心里却沉甸甸的。 多半还是因为引气诀太差了,在小七体内的力量面前根本不够看。 自己的行为,无异于让羔羊去指挥雄狮。 现在手头并非没有其他功法,可《惊鸿剑诀》属金、《玄冥真经》属水,根本不适合小七。 难道真要去天剑城找凌英帮忙,才能解决吗? 可小七体内那股力量就像火山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控,而这里到天剑城的距离…… 看着垂头丧气的小团子,楚歌越发感受到了想当好一个师父的不易。 这边小七的问题悬而未决,另一边,红袖和璃儿的修炼也遇到了阻碍。 林红袖这边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像凌英所说,她是天生剑修,万中无一的剑修天才。 每日清晨,林红袖都会在院中练剑。 凌英所赠的那柄黑色长剑,在林红袖手中早已不再生涩。 惊鸿剑诀的基础招式越来越纯熟,一劈一刺间,空气呜咽,隐有风雷之声。 她甚至已经初步尝试用凌英提点的方法,以神识温养剑身,与剑建立一种奇妙的联系,那柄剑在她手中愈发灵动。 然而仅凭自行感悟和重复练习,进境还是难以阻挡地变慢了。 楚歌虽然还不通剑道,却能敏锐地察觉到红袖眉宇间那丝凝重的气息。 她的剑势依旧凌厉,却少了几分前些日子突飞猛进时的圆融和畅快,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住了。 这种情况,凌英在离开前曾单独向楚歌叮嘱过。 而世间三千大道,无一不是高深莫测。 剑道作为其中佼佼者,更是越到深处、越难以有所精进。 其实世间任何学问道理,都是如此。 只要你有一些天份,刚开始入门时,便是成就感最足的时候。 每一天都能有新的进步,每一夜都有新的体会。 虽然无知,却也无畏。 可一旦走进了门,懂得多了起来,反而往往会束手束脚——因为你虽然懂了,却远远没有全懂。 你看到的远比一开始要多得多,可你自身的进步,相较之下却远远不足。 红袖现在就处于这个状态。 她之所以会有困惑,不是因为她愚笨,相反,是因为她的悟性太过卓绝。 一般的剑修,在炼气期时,只管照着剑诀闷头苦修就是,哪里管的上那么多细节? 为什么要这样调动灵力? 为什么要这样调整步伐? 为什么要这样出剑? 反正都是一样的招式,反正都是一样的修行,我为什么要去管那个“为什么”? 可是红袖做不到这样放弃思考。 或者说,正是“天生剑修”的本能,让她没办法不去对这些表象背后的剑道本质去产生好奇、乃至于去付出实际性的探究。 而只靠她自己,因为“身在此山中”,一时半会儿是很难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的。 而林红袖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就是懂事。 她太过懂事,因为知道师父并不是剑修,也不通晓剑道,因此只是把这些问题深深地藏在心底,付诸于一次又一次的挥剑。 红袖性子坚韧,既然选择了留在师父和师妹身边,选择成为守护他们的剑,就不会去抱怨。 她只是练得更勤,时间更长。 常常在月色下,还能看到她执着剑的身影在院中默默挥动,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楚歌看在眼里,只觉得有些心疼。 他这才意识到凌英临走前的那句“更系统的传承”意味着什么。 不过……好在并不是没有办法。 “歇会儿吧。” 楚歌轻轻走到林红袖身边,给她递上擦汗的香巾。 红袖喘息着收剑,接过楚歌递上的香巾,眼波微微流转。 要知道这东西放在几周前对师徒几人都还算是奢侈品,而现在,也是可以随意使用了。 生活终归还是变好了……自己得想办法守住它。 “师父,我是不是练错了?” “我能感觉到瓶颈,却找不到突破的方向。” 红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腕,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尽管知道师父并不擅于剑道,少女还是忍不住习惯性地依靠他——这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新养成的习惯。 ps:太晚了太晚了……后面两章别等了,白天看吧。 第55章 好久不见了,威震天 楚歌摇摇头,走到她身边:“你练得很好,没有错。只是……” 他斟酌着词句,“这《惊鸿剑诀》炼气篇中的剑招,你已经练得差不多了。” “若是只论剑招,为师相信哪怕是炼气期时的凌长老亲来,也未必能做得比你更好。” “只是剑之一道,非是苦练招式就够了……还需要悟。” 其实楚歌也不知道自己口中的“悟”是什么,但是看着红袖渐渐发亮的双眼,他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下去:“还有这把剑。” 他指了指林红袖手中的那柄黑剑,“为师虽然不懂剑修,但是也知道剑修的飞剑是需要专门养剑法门,方能发挥其真正威力,长久温养的。” “所以你不要光顾着磨炼剑招,将剑诀本身往后修修,自身修为上来了以后,未必不会有新的体会。” “而惊鸿剑诀中附带的其他神通,也会随着你的修为而解锁……或许就有更细致的养剑法门。” 楚歌说了一长串,翻译成人话无非就是“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这倒不是他胡说八道。 曾经有个华山派大师兄的经历告诉我们,光练剑招是不够的…… 哪怕你练的是独孤九剑,在遇到真正的顶尖高手时,薄弱的内功也会成为你的弱点。 况且这里不是武侠世界,是修仙界啊! 剑术不过是用来搏杀的招式,境界才是一切的根本! 其实林红袖并不是想不通这个道理,而是陷入了一种“偏科生困境”。 上过学的都知道,提分最快的方式,永远是攻克自己的弱势学科,而不是加强自己的强势学科。 原因很简单,将弱势学科从不及格甚至四五十分提升到及格、甚至一百来分,带来的提升是一定远大于把原本就不错的学科提个几分的。 而后者的难度,其实未必比前者小。 道理都知道,那为什么还会出现如此之多的偏科生呢? 原因还是很简单…… 人是会受情绪影响的。 强势学科之所以成为强势学科,是因为你本身的思维模式就适合这个学科。 换而言之,你学习它的效率高、成就感强、正反馈足。 而弱势学科为什么会成为弱势学科…… 无需多言。 所以大部分人明知道该做什么,却还是选择一头扎在强势学科上,看都不看弱势学科一眼。 这就是所谓的“偏科生困境”。 对于身具庚金剑骨的林红袖来说,剑术剑招学起来不要太轻松——她现在对于惊鸿剑诀招式的理解,未必会输给那些炼气后期的修士。 而踏踏实实地修行剑诀、提升修为,虽然对她来说也不困难,但毕竟是水磨工夫,带来的成就感远远没有前者大。 本质上,还是心态问题。 不要急于求成啊,小红袖! 红袖听懂了楚歌的言外之意,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弟子明白了。” “我先踏踏实实修行一段时间再说。” 她握紧了剑柄,指节微微发白,看上去竟有些自责。 “唉……” 徒弟太懂事了也不好啊。 看着少女倔强清冷的侧脸,楚歌心中有了决断。 “红袖,你且安心练剑,稳固根基。” 楚歌沉声道,“后续剑招上的问题,为师来替你想办法。” 在少女惊讶的眼光中,青年的表情无比严肃。 那张英气的脸庞沐浴在月光中,满是令人信服的气质。 “嗯……。” 林红袖愣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红着脸点了点头。 楚歌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回到静室,取出了林红袖给他的、那份《惊鸿剑诀》炼气篇的玉简。 没错,他所谓的办法,便是自己亲自去感悟那《惊鸿剑诀》。 别忘了,他有面板! 还有什么人,能比一个将熟练度肝满的人更适合当老师呢? 剑修需要的系统传承、实战经验,为师都要给我们小红袖肝出来! 楚歌当然不是要转修惊鸿剑诀——玄冥真炁可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只是要借助面板的特性,通过模拟《惊鸿剑诀》的灵力运转路线,来理解其剑意精髓,从而刷取面板的熟练度。 只要熟练度提升,他对这门剑诀的理解自然会水涨船高,届时再反过来指点红袖,便有了依据。 理论成立,实验开始。 楚歌引导着体内精纯的玄冥真炁,小心翼翼地模仿着玉简中描述的、属于《惊鸿剑诀》的金行灵力运转路线。 这感觉极其别扭,如同让冰冷的水流强行按照炽热火焰的路径奔涌,经脉传来阵阵滞涩甚至轻微的刺痛感。 但是……终究还是运转起来了。 只要能跑起来,那就是好代码。 至于怎么跑起来的,那无所谓! 面板的特殊性在于,它从不关心你的根基如何,只认“练习”这个行为。 【惊鸿剑诀(未入门)熟练度+1】 【惊鸿剑诀(未入门)熟练度+1】…… 虽然缓慢,但熟练度确实在一点一滴地增长。 而且最关键的是,因为不需要真的转修惊鸿剑诀,所以只需要让灵力按照模拟的轨迹跑起来即可,完全不需要分心管其他的。 换句话说,惊鸿剑诀的熟练度是可以挂机获取的…… 这可太美好了。 “只要有进度条,什么我都能给你肝出来。” 关掉面板,楚歌的嘴角微微上翘。 在发现甚至自己闭上眼睛躺到床上以后,惊鸿剑诀的熟练度还在自动上涨时,他笑得就更开心了。 可惜了,这种“挂机”模式不能运用到自己的主修功法上,不然还有谁肝得过我啊? 不能再做无法实现的梦了,睡觉睡觉! 楚歌果断地钻进被窝,闭上了双眼。 殊不知在隔壁的房间,林红袖正听着两位师妹轻微的鼾声,将眼睛瞪得大大的。 困惑塞满了少女的脑袋瓜。 “师父说他能够帮我解决剑招上的问题……” “师父现在说话很稳当,只要他说了,往往就能做到。” “可他不是剑修啊,要怎么做到呢?” “莫非,师父准备去找凌英姐姐?可是天剑城离这里那么远……” “说起来,孙悟空和威震天的故事师父再也没有和我们讲过了。分开睡就这一点最讨厌!” “不行,明天就派小七去问师父故事的后续!”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直接去问? 她可是家里最稳重的大师姐诶! 林红袖躺在那胡思乱想了许久,突然发现了一个严峻的事实。 她好像,又失眠了…… 第56章 踏雪寻寒 雄鸡一声天下白,扫退残星与晓月。 翌日清晨。 楚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一觉醒来,面板上他惊鸿剑诀·炼气期的熟练度已经达到了入门:17/100。 按照这样的进度下去,没多久就可以去给红袖喂招了…… 他走到庭院当中,微笑着看着正在修炼的红袖与苏璃。 林红袖的心态比起昨日已经好了许多,闭目垂帘坐在蒲团上,运转着惊鸿剑诀。 看着她平稳的气息,楚歌欣慰地点了点头。 就是不知为何,总感觉少女的眼眶有些黑,是昨夜没休息好吗? 楚歌有些疑惑地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苏璃。 银发少女学着大师姐的样子,也是有模有样地运转着功法。 苏璃的水灵根无比纯净,修行《玄冥真经》这种功法自然是不会遇到什么大瓶颈。 进度说一句突飞猛进也不为过。 呼吸间,萦绕在她身边的灵力看上去就十分精纯,竟已稳稳踏入炼气三层。 快赶上她大师姐了! 要知道,小姑娘满打满算修炼也没满一个月啊。 但即便如此,苏璃的修行之路也不能说是完全的一帆风顺。 为了锻炼她对玄冥真炁的掌控能力,楚歌这些日子里炼丹时,常常有意让对方替自己打下手。 时间长了,楚歌也发现了她的不足。 苏璃天赋确实很好。 灵力增长很快、对法诀的悟性也强。 可或许是因为玄冥真炁太过精纯、沉重,她操纵起来就远不如拥有火候感知的楚歌了。 不说做到像自家师父那样如臂使指,哪怕只是试图通过释放寒气来辅助炼丹,她都经常搞砸。 尤其是在寒力的细微操控上,苏璃经常受挫。 让她凝水成冰,她能轻易冻结一大片,却很难像楚歌那样,精准地凝出一根冰针来。 更别说控制冰针的粗细、冰棱的锐度了。 至于更高深的、让寒气只附着于物体表面而不伤及内里来辅助炼丹的技巧,更是完全领悟不了。 要不是楚歌在一旁压阵,好几次都要把丹炉搞爆炸。 为什么对自己来说这么轻松的事情,对天赋卓绝的璃儿反而如此困难呢? 楚歌推测了一番,觉得有两个原因。 一是自己对于玄冥真经的领悟,确实远超于同境界的任何修士。 那句话怎么说的? 你浮躁地盲目苦练,怎敌系统为我打下的扎实根基! 面板上的熟练度不会骗人。 拥有面板的楚歌,每一次运转玄冥真经带来的收获都是实实在在的。 不需要什么顿悟,也不存在什么错漏。 小成就是小成,精通就是精通,圆满就是圆满。 而同境界的其他修士,对于自己修行的功法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理解上的问题,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做到像楚歌这样,拥有完美的进度。 苏璃自然也是一样。 而另一点,楚歌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两世为人,神识强度天生就要比寻常修士强不少。 哪怕像红袖璃儿这种修炼天才,在这方面也未必如他。 而对于寒力的细微操控,很多时候就是仰仗于修士自身的神识。 “师父,我是不是太笨了?” 苏璃尝试着在指尖凝出一根冰针,却再度失败。 看着直接逸散开来、难以聚拢的寒气,银发小团子鼓起了脸,有些沮丧。 明明自己的灵力比之前强了很多,可为什么感觉更难控制了? 楚歌揉了揉她的银发,微微一笑:“不是你笨,璃儿。” “对灵力的细微控制需要特殊的领悟和磨练,还需要足够的神识强度。” “为师也是靠了点天赋和长年累月下来的‘熟练’。” 当他提到“熟练”二字时,苏璃的眼中立马就闪过一抹疑惑。 而楚歌自己的心里,都在苦笑。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这番说辞并没什么可信度。 前身天资驽钝不说,一门心思几乎全扑在炼丹上,连几个徒弟的吃穿用度都顾不上,又怎么会分出神来练习这些? 但他不可能把面板这种超模的存在告诉璃儿,最起码现在不行。 因此楚歌只是轻轻拉起苏璃,极为僵硬地转移了话题。 “光在院子里练,是不行的。” 看着苏璃满是疑惑的大眼睛,楚歌轻轻摇了摇手指:“你需要感受……更真的寒意。” “只有直面它,才能掌控它。” “跟我去个地方。” 不明所以的银发小姑娘就这样被楚歌套上了她最爱的那件水蓝色袄子,带到了黑水潭。 费了好大的劲,楚歌才谢绝了赵铁山进帐篷痛饮一顿的邀请。 他拉着苏璃,一路往深处走。 道路越来越崎岖、环境越来越寒冷,路边的矿工与药农也越来越少,看得小家伙有些害怕。 尽管坚信自家师父已经变好了,这种奇怪的行为还是会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师父他……到底要干啥呀? 难道是觉得我太愚笨,要惩罚我吗? 就像之前那样,狠狠地冻一顿璃儿? 不过璃儿现在已经修了玄冥真经,倒也不是很怕冻哩…… 要是楚歌知道她小脑袋瓜子里的这些弯弯绕,怕不是要气得赏她一个脑瓜崩。 “好了,到了。” 楚歌依旧温润的话语将小姑娘从幻想的世界中拉回了现实。 “师父……” 苏璃有些迷茫地四处张望:“我们这是到哪儿啦?”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腥味,地面上覆盖着黑色的积雪。 小家伙有些好奇地踩了几脚,竟是一点也踩不动。 这得是冻了多久哇…… 她感慨着抬起头,向两侧望去。 嶙峋的黑岩上长出厚厚的冰棱,像寒螭的牙齿。 而天空则被浓重的铅灰色阴云笼罩,光线无比昏暗。 刺骨的寒意无孔不入,即便苏璃已经有了玄冥真炁护体,四肢也被冻得僵硬起来。 “欢迎来到黑水潭深处,璃儿。” 楚歌看着眼前熟悉的地貌,笑得竟有些怀念。 他想起了和赵铁山前往寒螭涧寻冰魄草的那次冒险——玄冥真经就是那次从千难万险中求来的。 也正是如此,楚歌这次带苏璃进入的其实是离寒螭涧极为遥远的另一边。 开玩笑,那只大家伙估计现在都没消气呢,自己要是带着苏璃迎面碰上,岂不是给对方加餐? “盘膝坐下,运转玄冥真经,护住心脉。” 楚歌沉声吩咐,自己则在一旁警惕地守护。 苏璃依言照做。 精纯的玄冥真炁在体内流转,抵御着刺骨的寒冷。 但很快,一股无形的、带着撕裂感的罡风便骤然袭来! 第57章 再燃 这风并非普通的寒风。 早在楚歌他们来临前,这些罡风就已不知在此间徘徊了多久。 千百年,又或者千万年。 其中蕴含着的阴寒煞气可想而知。 刺骨的寒冷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刃,试图穿过苏璃的护体真炁,攻击她的五脏六腑。 苏璃身体猛地一颤,护体真炁开始剧烈波动,险些溃散。 她急忙调动更多的玄冥真炁,却感觉体内真炁的流动被罡风搅得有些紊乱。 “不要硬抗。” “它是寒冷,而你是严寒本身。” 楚歌的声音无比清晰地穿透寒风,响在苏璃耳边。 “去感知它!感受这股风的方向、强弱,感受其中寒煞之力的‘节奏’。” “让你的玄冥真炁像水一样,顺应它,引导它。” “上善若水。你要像水一样,在缝隙中流动。” 听到师父的声音,少女稍微安心了一些。 苏璃咬着牙,努力凝神。 她强迫自己忽略那刮骨般的痛楚、和灵力被撕扯的感觉,将全部心神沉入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和对体内灵力流转的掌控上。 罡风在耳边呼啸,带来无比强大的压迫感。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无形巨蟒缠住的猎物,随时都有可能窒息。 但渐渐地,这种几乎无孔不入的压力好像真的出现了松动。 在罡风席卷而来的瞬间,苏璃开始学会将护体的玄冥真炁微微内敛,如同流水避开礁石;在风势稍弱的间隙,她又迅速凝聚起真炁,稳固防御。 她甚至开始模仿起罡风中那股寒煞之力涌动的规律,试图调整自身灵力在经脉中的奔涌。 一次,两次…… 灵力消耗巨大,几次险象环生。 若非楚歌及时出手拂开几道特别凶猛的罡风,苏璃恐怕已经受伤。 但她并没有放弃。 苏璃的眼睛越来越亮,像黑夜中不被遮挡的启明星。 她对体内玄冥真炁的流动已经有了新的感悟。 不再是简单的“放”和“收”,而是开始……“流转”。 即便是在狂暴的外界压力下,她依然能找到自身力量运行的最优路径。 虽然离楚歌那种入微的控制还差得很远,但指尖萦绕的寒气已经比之前凝练上许多,那种肆意逸散的散乱感也消失无影。 当楚歌示意她可以停下时,苏璃几乎脱力。 小家伙疲惫地倒在雪地上,小脸苍白,嘴唇冻得发紫,但那双凤眸却亮得惊人。 “师父!我好像…好像摸到一点门道了!” 她喘息着,声音带着颤抖,却掩不住那份欣喜。 楚歌看着她在寒风中挺直的纤细身影,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 对于修行玄冥真经的修士来说,没有什么能比纯粹的严寒环境更能适合磨炼了。 璃儿这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带着满身伤痕的苏璃回到家中,看着依旧在闭目修炼的红袖,又看看趴在窗边好奇张望的小七,楚歌深深吸了口气。 徒弟们都在努力,他这个师父更不能掉链子。 可小七需要的火系功法,到底该怎么办呢? 也不知李大脚探寻地咋样了…… 实在不行,就只能想办法联系上凌英,看看对方能不能帮上忙了。 夜深人静,当徒弟们都已安睡,楚歌再次盘膝坐于静室。 他生起炉火,又拿起那枚记载着《惊鸿剑诀》的玉简。 一面炼丹,一面挂机模拟惊鸿剑诀。 面板上【惊鸿剑诀·炼气篇】的熟练度,正一点一点地向上爬升。 为了红袖那柄需要指引的剑,更为了小七体内那座亟待疏导的火山,他必须尽快变得更强,赚得更多、懂得更多。 熟练度面板可以省下很多修行上的思考,但师父的责任,却是一门极为艰深的学问。 他不会逃避。 这条路再难,也得走下去! 转眼间已过三天。 李大脚的每一次出现,带来的都是令楚歌失望的消息。 他也知道,火属性的功法在寒烟坊很难找。 可是怎么会这么难找? 夜半时分。 一声压抑的啼哭将楚歌惊醒。 他疾步冲进徒弟们的房间,只见红发小团子蜷缩在厚厚的被褥里,小脸烧得通红。 她小小的身体筛糠般颤抖,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嘴唇却干裂发白。 小七紧闭着眼睛,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一头红发无风自动,隐隐透着不正常的橘红色光晕,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微微扭曲。 “小七!” 楚歌一步抢到炕边,伸手一探,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让他脸色骤变。 又来了! 那股蛰伏的炽热力量,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发了。 这次的势头,比烧毁布老虎那次……好像还要猛烈得多。 “师父,小七她……” 苏璃和林红袖围在一旁,面上满是担忧。 “都退开些。” 楚歌低喝一声,不敢有丝毫犹豫。 他双手齐出,一手按在小七滚烫的额头上,一手抵住她的心口。 他体内精纯的玄冥真炁如同冰河倒灌,汹涌而克制地涌入小七体内。 “嗤嗤……” 如同冰块落入滚烫的岩浆,剧烈的反应在小七体内发生。 楚歌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狂暴、精纯到极致的火行灵力在小七经脉中左冲右突,疯狂地抵抗着入侵的寒气。 小七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痛呼。 楚歌紧咬牙关,额角青筋跳动。 他既要压制那股暴烈的火力,又唯恐玄冥真炁的寒气伤及小七脆弱的经脉,分寸必须拿捏到极致。 “红袖,寒玉膏!” 他低吼。 林红袖立刻反应过来,飞快地取来药匣,挖出一大块深碧色的寒玉膏。 楚歌接过,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小七的额头、心口和四肢关节处。 冰凉的药力透体而入,配合着楚歌源源不断输入的玄冥真炁,内外夹攻之下,那股狂暴的火力终于被勉强压制下去。 如同不甘的怒兽,被强行按回牢笼。 小七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高烧缓缓退去,红发也恢复了暗沉的色泽,沉沉睡去。 只是小家伙的脸蛋依旧苍白,眉头紧锁,仿佛在梦中还在承受着痛苦。 楚歌收回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色有些发白。 这一次压制小七体内暴走的力量,对他来说消耗前所未有的巨大。 看着小七不安的睡颜,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寒玉膏和玄冥真炁一起上,竟然还是只能暂时压制,治标不治本。 小七体内的这股力量到底是什么来历? 下一次爆发又会是什么样子? 楚歌完全想象不出来,也不敢想。 第58章 唯一的方向 “师父,小七她……” 林红袖看着楚歌凝重的脸色,欲言又止。 “她体内那股力量太特殊,也太强了。” 楚歌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引气诀无用,现有的功法都不适合。” “我怀疑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火灵根,而是某种极其罕见的特殊体质或者血脉。” 又或者,小七真的和那传说中的焚天剑尊有关…… 楚歌没有将心中的猜想和盘托出,只是默默地站起身。 目光扫过忧心忡忡的两个徒弟,他最终望向寒烟坊内坊的方向,眼神再度锐利起来。 “大概率是需要特定的功法,或者特殊的丹药,才能彻底控制这股力量。” 一旁的林红袖皱起眉头:“但这些东西,棚户区,甚至整个寒烟坊,恐怕都难寻踪迹吧?” “你说的没错,但是……” 楚歌摇了摇头,没有把话说全。 小七的身体已经等不起了。 不管希望多渺茫,总要去尝试一下。 翌日上午。 碧空如洗,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希望今天的运气也不错……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楚歌第一次踏入了寒烟坊内坊那座恢弘气派的建筑——天宝阁拍卖行。 如果说在这偏远边陲的寒烟坊,有什么地方能跟他现在需要的东西沾上边的,怕是只有这里了。 拍卖行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楚歌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布袍,脸上蒙着一块厚实的黑布,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 他将敛息术运转到极致,把自身炼气七层的修为波动收敛得如同炼气初期。 拍卖行门口守卫的修士扫了他一眼,并未阻拦。 这种遮掩形貌的客人,他们见得多了。 财不露富的道理,绝大部分人都知道。 进入拍卖大厅,光线略显幽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大厅呈阶梯状,前方是主持拍卖的玉台。 楚歌找了个靠后的角落坐下,默默观察着。 这场拍卖已经开始,一件件灵材、法器、丹药流水般送上玉台。 竞价声此起彼伏,楚歌的心却越来越沉。 他此来有两个目标:一是寻找能解决小七问题的线索,又或者直接寻到合适的火系功法;二是看看能否找到丹方上那些昂贵的主药、提升自己的丹道修为。 然而,当看到一株标注为“三百年份冰魄草”的灵药起拍价就是一百五十灵石,最终甚至被一个内坊家族管事以二百五十灵石拍走时,楚歌就已经开始暗自摇头了。 自己这些天来已经很努力地积攒实力了,但看上去还是不太够啊…… 年份再久,也只是冰魄草啊,这家伙真是二百五吗? 不止于此。 后面出现的“地心火莲籽”、“赤阳参”等物,价格更是令人咋舌,动辄五六百灵石起拍,根本不是他现在能染指的。 而且,这些药材都只是丹方中提到的替代品,甚至还远远不是最优选。 至于小七需要的火系功法……则是连影子都看不到。 难道今天要白来一趟了? 楚歌心里难免有些颓唐。 “这位道友,可是对这些灵药感兴趣?”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楚歌转头,见一位穿着天宝阁执事服饰、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修士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附近。 对方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眼神却颇为精明。 显然,楚歌对那几味火属性灵药过于专注的目光,引起了这位掌柜的注意。 楚歌故意压低了嗓音,沙哑道:“只是好奇,顺带增长些见识罢了。” “这等灵物,岂是我辈散修所能企及的?” 掌柜捋了捋胡须,笑道:“道友谦虚了。我观道友气息沉稳,虽匿了修为,但能拿出入品丹药做押金入场的,也非寻常散修。” 他指的是楚歌进来时,为证明财力,出示了一颗略微改变了配比的冰魄凝心丹。 虽然药效不如楚歌自用的,但入品就是入品,做不了假。 在寒烟坊,入了品级的丹药就是稀罕物。 掌柜继续说道:“道友方才看的几味灵药确实珍稀。” “不瞒道友,此类特殊灵物,在咱们寒烟坊这等边陲小城,向来是有价无市。” “偶尔出现一两株,也多是机缘巧合所得,或是从更遥远的大城流通过来,来这拍卖会上只是走个过场……” “早就已经被坊内世家、宗派们决定好了归属。” 他顿了顿,看着楚歌蒙面下的眼睛,尽量展示着自己的善意:“若道友真对此类灵物有需求,或许只有天剑城那样的大城举办的拍卖会、又或者某些大宗门的秘藏药园,才偶有流出。那里的资源,远非咱们这里可比。” 楚歌心中一动,掌柜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寒烟坊的池子,果然还是太浅了。 他微微颔首:“多谢掌柜提点。” 拍卖继续进行,楚歌的心神却已不在此处了,只是抱着能否侥幸捡个漏的心理,才留了下来。 就在他思索着是否该离开时,玉台上又送上一件拍卖品。 “下一件拍卖品并非灵材法器,也不是功法。” “乃是委托人急需灵石,以家传祖传之物作抵。” 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显然对这种没什么油水可捞的东西很是不屑,“此乃三册残破典籍,年代久远,内容驳杂,涉及部分杂记、偏门丹方残篇以及……一些难以考证的异闻录。” “起拍价,三十块灵石。” 台下响起几声低低的嗤笑。 这种来历不明、内容残缺的“祖传之物”,谁家祖上阔过的还没个几本? 要是真有用,傻子才会拿出来卖! 眼前这本,多半也会流拍。 楚歌本也无意关注,但就在那拍卖师随意翻开其中一册展示时,他的目光猛地定住了。 匆匆一瞥间,他看到了那泛黄脆弱的书页一角。 一幅极其简陋的线条图像,描绘着一个头发如同燃烧火焰般飞扬的身影,旁边还有几行模糊不清的篆体小字。 其中能够勉强辨识清楚的字眼中,就有“红发”、“炽”、“焚”等等。 这一切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进了他的脑海! “我出三十五灵石。” 楚歌几乎不假思索,沙哑的声音在一片冷场中响起。 场中安静了一瞬,都向角落里的这个蒙面人投来看傻子般的目光。 看拍卖师展示出来的这几页,这所谓的家族密传实在是稀松平常,想必这人是为了不让自己空手而归,才强行拍下的吧…… 要知道这种残破典籍,记载的东西十成能有两三成真都不错了,而那两三成的真事,大部分情况下也早就伴随着时间变得毫无价值。 别说三十五灵石,哪怕折个三四成,都嫌贵! 大部分人都是这个想法,自然也就无人加价。 “三十五灵石一次……两次……成交!” 拍卖师很快落槌。 很快,那三册用木匣装着的残破典籍送到了楚歌手中。 他付了灵石,强忍着立刻翻看的冲动,迅速离开了天宝阁。 他在棚户区外围绕了好几个大圈,确认没有人跟踪自己后,才回到家中。 在确认徒弟们都安好、又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小七后,楚歌立刻将自己关进静室。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取出那三册线装古籍。 纸张早已发黄变脆,墨迹也多有晕染脱落。 他直接翻到刚才惊鸿一瞥的那一册,找到了那页残图。 图像很简陋,但那飞扬的红发和周身扭曲的空气线条,像极了小七力量爆发时的特征。 而一旁的文字更是残缺不全: “古有异人,发赤如焰,性烈。神力自幼藏于其身,力难自控,触物即焚……疑为上古血脉遗存……或引地脉火精入体所致……” “其力至阳至暴,非寻常可御……需以相济,或寻火之本源法诀疏导……” “…记载甚寡,可参《万舆奇闻录》卷七,…篇……此书曾于天剑城‘万象阁’中有见……” 关键信息处要么被虫蛀,要么墨迹彻底糊掉,只留下一个个令人心焦的空白。 但那些残留的字眼,每一个都像重锤般敲在楚歌心上。 尤其是最后那句。 “《万舆奇闻录》……天剑城‘万象阁’……” 楚歌的手指死死捏着这页残破的书页,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所有的线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天剑城…… 又是天剑城! 寒烟坊无法解决的难题,小七体内亟待疏导的火山,红袖剑道前路的阻碍,甚至自己丹道和修为更进一步的契机…… 似乎都只有在那个凌英口中、正气盟所在的北境大城,才可能找到答案。 他低头看着书页上那模糊的红发人像,又仿佛透过墙壁看到隔壁炕上沉睡的小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明明雨雪已经停下,棚户区冬夜的风却好像更冷了。 “天剑城……” 楚歌喃喃自语,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褪去,只剩下破釜沉舟般的决然。 第59章 年关将至 随着小七体内的炽热暂时蛰伏,楚家小院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但楚歌心中却远远没有放松。 他这几天整日泡在丹房里,除了挂机修行,就是一炉一炉地炼丹。 冰魄凝心丹和寒玉膏一炉接一炉地出,浓郁的药香几乎盖过了新木的气味。 他想要尽可能多的积累一些灵石。 尽管都在北境,天剑城离寒烟坊也还是太远了。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节,自己要拖家带口地出门,准备自然是做的越充足越好。 “砰!砰!砰!” 院门被敲得山响,伴随着赵铁山标志性的大嗓门:“楚老弟,是我和老李!” 楚歌擦了擦额头的汗,放下刚炼好的一炉丹药,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赵铁山和李大脚,两人脸上都带着爽朗的笑容,手里各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兽皮袋子。 “快进来。” 楚歌侧身让开。 两人走进院子,赵铁山把袋子往院里的石板上一放,发出哗啦的灵石碰撞声。 “楚老弟,这是上个月寒玉膏和冰魄凝心丹的分红,你点点!兄弟们托我们带话,多亏了你的药!” 李大脚也把袋子放下,搓了搓手,面上带着点羞赧:“楚丹师,那个火系功法的事,我……” “唉,我已经跑遍了棚户区,连内坊几个相熟的老掮客都问了,实在是找不到。” 他摇摇头,“稍微像样点的都被捂得死死的,要么就是些粗浅得还不如引气诀的玩意儿。” “我听你的说法,小七怕是根本用不上,咱们就不浪费那个灵石了。” 他语气里满是歉意:“我再想想办法……” 楚歌看着两个袋子,又看看李大脚脸上的愧色,心中微暖。 他微笑着摆了摆手:“李老哥,这事怪不得你。” “小七这情况,寒烟坊怕是难有解法。你愿意帮我打听,我已经很感激了。” 他这话一出,赵铁山和李大脚都愣了一下,随即也明白了楚歌话里的沉重。 “唉,真是世事无常……” 李大脚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 赵铁山接过话头,试图转移下凝重的气氛。 他大大咧咧地坐下,自己倒了碗茶水灌下,“说起来也是奇了怪了,最近我们黑水潭那片老矿洞,有点不对劲。” “哦?怎么个不对劲法?” 楚歌随口问道,心思还在天剑城和小七身上。 “就是深处,特别冷!” 不等两人反问,赵铁山连忙摆手:“我知道你们想说啥,以前当然也冷!” “但这两天,冷得邪门啊!” “好像能钻骨头缝似的,我们这些人什么场面没见过?都有些扛不住。” “而且矿道里头时不时传来闷响,像是地底下有啥东西在翻腾。” 赵铁山皱着眉,“我亲自带人想靠近点看看,结果没走多远,那寒气就重得连护体灵气都扛不住,矿壁上的冰棱子也咔嚓咔嚓地往下掉。” “眼看着结构就不稳了,我们怕塌,就不敢再往里探了。” 他摇着头,语气带着点无奈和向往:“要我说啊,这种探查地脉、寻找灵矿源头的精细活儿,还得是那些大宗门里的高手来。” “听说天剑城那边,就有专门干这个的行当,叫什么‘地师’?” “人家有法宝,有秘术,哪像我们这些粗人,只能靠蛮力和运气瞎挖。” 又是天剑城…… 赵铁山不知道,他无意间的抱怨,恰恰再次印证了楚歌自拍卖行掌柜那里得来的讯息。 寒烟坊是有局限的。 这片小池塘,已经装不下他们这条船了。 “地师……天剑城……” 楚歌低声重复了一句,眼神却越来越亮。 送走了赵铁山和李大脚,楚歌回到静室。 他再次拿出了那枚非金非玉、触手温凉的正气盟令牌。 令牌上刻着的古朴小剑和“正”字,仿佛流转着微光,在昏暗的环境中依旧清晰可见。 之前凌英赠予时,这只是一个“机会”,一个未来的“可能性”。 而现在,它似乎已经变成了一条通往解决所有困境的必经之路。 心中的天平轰然倒塌,那点犹豫也瞬间消失。 烛火如豆。 楚歌将三个徒弟都叫到了堂屋。 林红袖刚练完剑,气息还带着一丝凌厉;苏璃刚刚还在帮忙整理药材,脸上的药草粉末还来不及擦拭干净,就牵着小七走了进来。 小七则瞪着那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师父,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 “都坐下吧。” 楚歌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罕见的决断。 等三人坐定,他目光扫过她们,缓缓开口:“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确定。” 他没有再提“考虑”、“商量”之类的词。 “为师仔细想过了,咱们还是得去天剑城。” 此言一出,三个徒弟的表情瞬间都惊讶起来。 “师父你之前不是说……” 林红袖有些疑惑地开口。 “去天剑城的理由,其中就有你,红袖。” 楚歌看向林红袖,目光中满是真诚:“师父想过了,《惊鸿剑诀》本身的修行、乃至于后续的实战模拟和喂招,师父都可以帮你。” “可就像凌特使所言,剑修是极其看重系统传承的。” “除了剑诀以外,后续其他的配套功法、养剑之术,师父还暂时给不了你。” “而且,整个寒烟坊都给不了。” 林红袖握紧了放在膝上的剑柄,眼神一凝。 “也有你,璃儿。” 楚歌伸出手来摸了摸银发小萝莉的头:“你上次不就说过,外面好像很好玩吗?” “外面一定会更好玩的。” “当然,也会更危险。” “你愿意和师父师姐一起去吗?” 苏璃抿了抿唇,认真点头。 “对了,那小七怎么办?” 苏璃对这个小跟班还是很上心的。 她有些焦急地望向楚歌:“她还没有修行,又这么小,最近还……” 苏璃本想说小七最近是不是患了什么怪病,看到小家伙懵懂的眼神,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当然要把她带上咯~” 楚歌的目光落在红发小团子身上,带着深深的怜惜:“我们此行主要的目的,还是要帮助小七。” “小七体内出现的问题,不一定是坏事。” “但也不是寒烟坊中能找到的任何功法可以解决的。” “为师已经获得了一点线索……而那点线索,也指向天剑城。” 小七似懂非懂,但听到师父说要帮自己,还是下意识地往楚歌身边靠了靠。 “最后,是为了为师自己。” 楚歌的声音斩钉截铁,“丹道需要更高级的丹方、更珍稀的药材,修为也需要更广阔的天地和机缘。” “寒烟坊,还是太小了。” “所以,我们必须去一趟天剑城。” “那里已经是离我们最近的、规模较大的仙城了。” “只有去那里,我们才能找到解决困境的办法!”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灯芯偶尔爆裂的轻响。 林红袖第一个站起身,腰背挺得笔直,声音清越:“弟子愿往。” “师父在哪,红袖的剑便在哪。” 她的回答比上次拒绝凌英时更加干脆。 “我也去!师父去哪里,璃儿就去哪里!” “再说天剑城……听着就好厉害!” 苏璃也立刻站了起来,眼中没有畏惧,只有对未知的向往和对师父的信任。 “小七……要跟师父和师姐一起!” 小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奶声奶气地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她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两位师姐的衣角。 感受着徒弟们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决心,楚歌心中最后一点离愁和纠结也被冲淡。 他用力点头:“好,那我们便一同去。” “一同去闯一闯那天剑城!” 目标既定,接下来便是紧锣密鼓的准备。 楚歌彻底化身炼丹狂人,丹房里的炉火昼夜不息。 冰魄凝心丹、寒玉膏,还有其他的疗伤丹药,源源不断地被炼制出来。 这些丹药大部分通过李大脚和赵铁山的门路换成灵石,小部分则被他小心收好,作为路上的应急和未来可能的敲门砖。 灵石和灵砂也被用特制的皮囊装好,届时会藏在几人身上最隐秘的地方。 林红袖负责整理行装。 她将师徒四人必要的衣物、被褥、干粮、水囊、常用药物等,都分门别类打包好,捆扎得既结实又便于携带。 做完这些,她练剑的时间反而更长了。 院中的剑风呼啸声更加凌厉,她在为可能遇到的路途风险做准备,每一剑都力求更快、更准、更狠。 苏璃除了给师姐帮忙、巩固自身玄冥真炁的境界,也开始在楚歌的指点下练习一些基础的法术。 她学得很认真。 她知道自己对玄冥真炁的控制力还不足,在实战中能多一些保护自己的手段,就是对师父和师姐最大的帮助。 至于小七…… 她现在还没办法入修行的门,负责可爱就好。 时间在忙碌中飞逝,转眼又过了小半月。 楚歌觉得…… 是时候了。 他带上三个徒弟,一一去向故人告别。 赵铁山的矿工营地、李大脚在的泥腿巷、王叔李婶家…… 听闻他们师徒要远行去天剑城,众人虽都面露不舍,但更多的是理解和支持。 “楚小子,是得出去闯闯!窝在这棚户区,委屈你们了!” 赵铁山用力拍着楚歌的肩膀。 “楚丹师,一路保重!等你们出息了,别忘了回来看看!” 李大脚这个粗人的眼眶竟然有点红,也不止是不是寒风刮的。 王叔和李婶拉着小七和苏璃的手,絮絮叨叨地叮嘱路上一定要吃饱穿暖。 最后李婶抹了抹眼角,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这眼瞅着都大年二十八了,年猪都备好了,你们几个孩子,干脆留下来,热热闹闹过完这个年再走也不迟啊!” “出门在外,也不差这几天。” 李婶的话让楚歌心头一暖,也触动了他。 这十几天来师徒几人闷着头为出远门做准备,一个个都忙得昏天黑地,倒是过忘了日子。 第60章 准备过年! 凛冽的寒风似乎被什么阻隔了,寒烟坊迎来了入冬后难得的、甚至有些温暖的晴日。 阳光虽然还是不够热烈,但金灿灿地洒落在积雪上,竟映得棚户区那些低矮的屋棚、简陋的窗棂都亮堂了不少。 年关将近,空气里悄然弥漫开一种与清苦生活格格不入的、淡淡的年味。 孩子们穿着浆洗得发白、打满补丁却还算整洁的旧棉袄,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在狭窄的巷子里追逐笑闹,清脆的童音给沉寂的冬日添了几分生气。 站在焕然一新的院门口,感受着这久违的、属于人间的烟火气,楚歌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拍板道:“今年,咱们好好过个年!” 此言一出,苏璃第一个跳了起来,银发在阳光下跳跃:“太好啦!师父!我们要去买新衣裳!买糖!买鞭炮!” 她拉着小七的手,兴奋地转着圈。 小七也咧开嘴,露出几颗小米般的牙齿。 她甚至还不能完全理解“年”的意义,毕竟是真的一次都没有好好过个年。 但姐姐的快乐还是感染了她,也跟着一起拍手:“买…买糖!” 林红袖站在一旁,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没有像妹妹们那样欢呼雀跃,但那双沉静的眼眸里,也清晰地映着窗外的阳光。 安稳地、热热闹闹地过个年,是她记忆中几乎没有的奢侈。 楚歌看着她们,笑了笑:“走,咱们去内坊!” 内坊的街道一如既往地比棚户区整洁宽阔许多,年节的气氛也更浓。 商铺门前挂起了红灯笼,摊贩的吆喝声都带上了几分喜庆。 楚歌带着三个徒弟,像寻常人家置办年货一般,穿梭在人群中。 几周前来买的那几身袄子虽然样式还不错,但毕竟已经算不得“新衣裳”。 此时的气候又渐渐温暖起来,袄子也显得有些过于厚重了。 也该给姑娘们挑一身新来过年了。 苏璃又给自己挑了一身水蓝做底、绣着银线云纹的袄裙。 她彻底喜欢上了这个颜色。 小七则看上了一件缀着毛茸茸兔毛领子的鹅黄棉衣,穿上像个暖融融的小灯笼。 而不管两个妹妹怎么推荐,林红袖依然只选了一套便于活动的靛青色劲装。 用料结实、剪裁利落,更显英气。 用她的话来说,海棠红那样的衣服,“有一件就够了。” 楚歌那件藏青色的毛领大衣在之前的搏杀中被彻底撕毁,因此也为自己新添了一件同色的大衣,只是没了领子。 大抵是因为年关将近,灵米和新鲜的妖兽肉都比平日里贵了不少。 但该买的还是要买,总不能在这种时节亏待自己。 除了这些,还有裹着糖霜的干果蜜饯、几包软硬都有的糖果、几挂红纸裹着的鞭炮…… 楚歌手里提着的、徒弟们怀里抱着的,东西越来越多。 苏璃和小七的眼睛亮晶晶的,看什么都新鲜。 林红袖则默默地帮楚歌分担了不少重物,通通背到自己身上,步伐却依旧沉稳。 回到小院,采买来的年货还没焐热,隔壁邻居就来串门了。 李婶挎着个篮子,里面是几块蒸得晶莹剔透、散发着米香和灵植清甜的年糕;王叔则提着一大串自家腌制的风干腊肉,看那筋肉虬结的纹理,就知道是得费些功夫才能猎到的妖兽。 “来来来,过年哪能少了这个!” 李婶笑呵呵地把年糕递过来,“年糕得蒸得透,吃了才能步步高升呀!” “李婶说笑了,就咱们这些人,能升到哪儿去……” 楚歌微笑着接过。 “诶!” 李婶摆了摆手,一脸认真:“你不一样。”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楚歌一眼,话语中满是真诚:“楚家小子,只要你能一直跟现在这样……” “你跟几个女娃以后的成就,绝对低不了。” “起码得有……” 楚歌笑着打岔:“三五层楼那么高?” 一旁的王叔也跟着轻笑出声:“你俩搁这打哑谜呐!” 他把手中腊肉提起,挂到楚歌他们新屋檐下:“挂这儿给风吹吹,味儿更足!” “明儿三十晚上切一盘,下酒最香!” “好,您俩明晚就来我们家吃年夜饭, 我亲自下厨!” 楚歌连忙道谢,将两人迎进屋。 李婶兴致很高,拉着苏璃和小七,絮絮叨叨地讲着过年的规矩:要扫尘、要贴对联窗花、年夜饭要有鱼、要守岁…… 正说着,李大脚也带着几个泥腿巷的兄弟来了。 他抬着一坛贴着红纸的土陶酒坛,笑嘻嘻的:“楚丹师,过年好!没啥好东西,哥几个凑份子弄了坛内坊醉仙楼的酿云烧,包准够劲儿!” “兄弟们的一点心意,别嫌弃哈!” 小小的院子顿时热闹起来。 楚歌心中感动,转身从丹房里取出几个小瓷瓶:“李婶王叔,李老哥,各位兄弟,这是我平日里用温补药材炼制的药散。” “没什么大用,但强身健骨是没啥问题,算是我回赠的一点心意。” 众人一听是楚丹师亲手炼的药,哪有不喜的,纷纷道谢接过,气氛变得更加融洽。 送走了热情的邻居们,师徒四人开始动手装扮自己的新家。 扫尘是头等大事。 林红袖和苏璃负责擦拭门窗,小七也拿着块小抹布,踮着脚尖帮忙擦她能够到的桌子椅子。 楚歌则爬上爬下,清理起屋顶角落的蛛网灰尘。 新居很快被收拾得一尘不染。 接着是贴春联窗花。 不同于前世,这边普遍是在大年二十九就把春联写好贴上。 楚歌提笔,略一沉吟,便在裁好的红纸上写下。 上联:丹炉炼就千般法 下联:剑心守护一家安 横批:否极泰来 前身毕竟怀揣着成为丹师的理想,是要研习药典、撰写丹方的。 因此一手毛笔字算不上多好,却也算得上是刚劲有力、大气蓬勃。 此刻握笔的人心态又不一样了,字里行间自然就透着股豁达和期许。 林红袖小心地帮他把春联贴在院门两侧。 苏璃则带着小七,把买来的福字和简单的红色窗花贴在窗户上。 青砖灰瓦的新居顿时便被这鲜艳的红色点亮,充满了喜庆。 天色渐暗,厨房的灶膛里燃起了温暖的火焰。 楚歌系上围裙,亲自下厨。 虽然这一顿还不是年夜饭,但是他也准备好好满足一下几个小家伙的肠胃。 他先将妖兽肉切成薄片,用酱料腌制后放在一旁,又用灵米蒸了满满一大锅晶莹剔透的米饭。 除了两道这边常见的家常菜,楚歌还特意做了两道前世记忆中的菜肴:一道是加了灵蔬爆炒的肉片。 得益于完美的火候感知,他将灶火掌握得极好,炒出的肉片滑嫩、灵蔬爽脆。 而另一道,则是用类似豆腐的灵谷制品做出的麻婆豆腐,鲜香麻辣,勾人味蕾。 浓郁的香气从厨房飘散出来,引得在院子里帮忙摆碗筷的苏璃和小七频频探头。 “开饭啦!” 伴随着楚歌一声吆喝,四菜一汤外加一盘李婶送的年糕,把堂屋那张简易的石板桌摆得满满当当。 昏黄的油灯光线下,菜肴热气腾腾,色泽诱人。 “哇!好香!师父好厉害!” 苏璃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爆炒肉片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眼睛却幸福地眯了起来。 小七也学着姐姐的样子,笨拙地用勺子舀起一块“麻婆豆腐”,辣得小脸通红,却还是忍不住一边哈气、一边又舀了一勺进嘴里。 连一向沉稳的林红袖,尝过之后,眼中也闪过浓烈的惊讶和赞许。 少女没有开口夸奖,只是默默加快了夹菜的速度。 师徒四人围坐在一起,没有太多的规矩,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咀嚼食物的声音和偶尔响起的、关于菜肴的简单评价。 都忙着干饭,哪里有空讲话。 李大脚送的那坛“酿云烧”也被楚歌开了,给每人碗里都浅浅倒了一点,唯独小七还太小,碗里的是糖水。 辛辣的酒液入喉,一股暖流便瞬间从胃里升腾起来,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夜色已然深沉,棚户区星星点点的灯火在寒夜中显得格外温暖。 屋内的油灯也燃着昏黄的光。 苏璃和小七已经换上了新买的水蓝袄裙和鹅黄小袄,在灯下互相看着,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像两只可爱的鸟儿。 小七还学着白天看到的别家孩子,笨拙地给苏璃作揖,奶声奶气地说:“姐姐…新年好!” 逗得苏璃咯咯直笑:“傻小子,这还没到新年呢,我可没有红包给你~” 林红袖坐在一旁,手里习惯性地握着她的剑柄,轻轻摩挲。 新换的靛青色劲装衬得她身姿挺拔,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眉眼间那份惯有的锐利在暖黄的灯光下却柔和了许多。 她看着嬉闹的妹妹们,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楚歌靠在门框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徒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新衣在灯光下折射的微光,窗外零星传来的、不知谁家放的鞭炮声响,还有空气中残留的香气……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种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未感受过的平静与满足。 PS:果然还是生病了,今天拉肚子又有点低烧,折腾了整整一天。 这一章我写完是快十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同步,后面还会有一章三千字左右的。 话说今天看到个评论,天都塌了, 什么叫这本书是小作坊出品? 你可以说我是小作者、没实力,小作坊是什么意思? 我是人啊!我是不是人啊! 第61章 辞旧迎新 大年三十的夜幕,终于沉沉地笼罩下来。 即便是过年,棚户区的灯火也显得有些稀疏,星星点点的、在寒夜里顽强地亮着。 楚家小院里却是一片暖融喧腾。 院子中央,那张由几块厚实木板拼凑起来的大方桌被擦得锃亮。 桌上已经被摆得满满当当。 除了楚歌精心烹制的爆炒肉片和麻婆豆腐,还有红袖跟苏璃一起下厨做出的红烧鱼和几道灵蔬、以及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铜锅。 锅中的主要食材是夯牛的肉。 这是一种低阶土属性妖兽,体型类似健壮的公牛,但四肢更为粗短,额头生有一对短粗的钝角,性情相对温顺迟钝,主要以硬棘灌木等草料为食。 因其力量大、耐粗饲,常常被用来拉运重物,年老或受伤后便被宰杀食肉。 夯牛肉中的纤维比普通牛肉还要粗壮紧密得多、肥肉部分很少,极有嚼劲;但也因此,需要先经过炖煮之后,再放在铜锅中以小火慢煨。 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灵米饭放在旁边,还有李婶王叔他们送来的晶莹年糕、腊肉都被切成薄片,在一旁码得整整齐齐。 那坛已经被开封了的“酿云烧”,也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虽然还比不上内坊大酒楼的排场,但在这棚户区,已算得上极为丰盛的年夜饭了。 楚歌邀请了王叔李婶、赵铁山和他的副手张彪、李大脚几人前来,再加上他们师徒四人,小小的院子里坐得满满当当。 新糊的红纸灯笼挂在屋檐下,散发着朦胧的光晕,映着一张张带着笑意和烟火气的脸。 “来来来,都满上!” 赵铁山的大嗓门率先打破了寒夜的寂静。 他提起酒坛,挨个给男人们的杯中倒上辛辣的烧酒,楚歌面前更是满满一大杯,“今儿个除夕,咱们不醉不归!” “楚老弟,老哥敬你一杯!” “没有你,咱们这帮兄弟今年冬天可不好熬!” “对,真得敬楚丹师的,俺李大脚也要敬楚丹师一杯!” 李大脚也举起碗,面上因为酒意和兴奋泛着红光,“要不是楚丹师的药,我们泥腿巷的这帮兄弟可过不了这么肥的年!” 众人纷纷举碗相碰,粗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辛辣醇厚的酒液下肚,气氛瞬间被点燃。 赵铁山讲着矿洞里遇到的稀奇事,李大脚说着泥腿巷听来的市井笑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小七破天荒地被允许喝了一点点甜米酒,小脸也变得红扑扑的,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大人们的热闹。 经过长时间的小火慢煨后,夯牛肉粗韧的纤维被慢慢软化,释放出浓郁的肉香。 楚歌忍不住夹了一块到口中,瞬间便被惊艳。 夯牛肉变得酥烂而富有弹性,同时又锁住了饱满的肉汁,咀嚼间迸射而出,带来一种极为丰富、极有层次的口感。 吃起来肉味极其醇厚,还带有一种独特的、类似菌菇和泥土混合的野性香气。 或许是因为以灵植为食,夯牛肉中蕴含着微弱的土灵气。 虽然对修为增长没什么大用,但吃下去会让人觉得格外踏实、顶饱,难怪需要出力干活的棚户区修士和凡人们会这么喜爱…… 看着这热闹的场面,王叔李婶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李婶夹了一块年糕,放到楚歌碗里。 看着这个已经脱胎换骨的青年,她语重心长:“楚小子,看到你现在这样,婶子打心眼里高兴。” “这日子啊,就得这么过才有奔头!可千万别……别再把日子过回去了!” 她这话谈不上多好听,其中的善意却极为明显。 简单的话语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入楚歌心田。 他看着李婶慈祥而认真的脸,又看看旁边点头的王叔,再看看满桌欢声笑语的人们,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和归属感油然而生。 他用力点点头,声音有些发哽:“婶子放心,我会的。” “这好日子,来之不易。” 年夜饭在热闹融洽的气氛中持续了很久。 当杯盘狼藉,众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微醺时,已近子时。 王叔李婶年纪大了,多少有些不胜酒力,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最先起身离席。 而李大脚等人也识趣地起身告辞,说着吉利话离开了小院,把守岁的时光留给师徒四人。 喧嚣褪去,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红灯笼柔和的光和炭盆里微弱的火星。 寒风似乎也识趣地小了些。 “师父,新年好!” 苏璃第一个跳了出来。 她脸蛋红彤彤的,双手捧着一个巴掌大小、面料有些粗糙的布袋子。 针脚歪歪扭扭,上面还用彩线绣了个勉强能看出是药炉的图案。 “这是我…我偷偷跟李婶学的,绣得不好,师父可别嫌弃。” “给你!” 楚歌接过这歪歪扭扭却无比用心的小药囊,心中暖意更甚。 紧接着,林红袖默默上前,将一个巴掌大的木雕递到楚歌手中。 木头是黑水潭边常见的铁木,质地坚硬。 木雕刻的是一个盘膝而坐的人形,面容模糊,但无论是那挺拔清瘦的身形姿态,亦或是那认真专注的神态,都颇似楚歌平日炼丹或修炼时的样子。 刀工虽不算顶级精细,但雕者显然极为用心,下刀时也颇为坚定。 定睛细看,这木雕上竟有几分惊鸿剑诀的意境。 楚歌也算是很关心几位徒弟生活起居的了,却完全不知道红袖是怎么抽出的时间,能整出这么一尊一看就很花功夫的木雕来。 “师父。” 红袖只轻轻唤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但那份沉静的心意,已无需多表。 最后,小七被苏璃推上前来。 小家伙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烧过的木炭条画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小人。 家中其实是有毛笔的,但是太久没用过,笔尖都已经纠缠在一块,墨也干的差不多了。 也是难为小家伙了,能想到用这种工具作画。 楚歌定睛细看,画面上大家手拉着手,其中最小的一个被众人保护在最后,头发被涂得黑乎乎一团,大抵是小七用来体现自己的红发。 画面的角落,还用稚嫩的线条画了间小房子,旁边是一尊冒着烟的丹炉。 “师父…姐姐…小七…家!” 小七努力地指着画上的人,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楚歌。 木雕、药囊、涂鸦,这三件礼物没有一件值钱,在楚歌的心中,却比任何珍宝都要来的贵重。 他看着三个徒弟在暖黄灯光下或期待、或沉静、或懵懂的脸庞,喉头滚动了一下,才稳住声音,将它们一一郑重收好:“好,好!为师都很喜欢!” “谢谢你们!” 温馨沉淀过后,更显夜深露重。 师徒四人裹着厚棉袄,围坐在院子里的炭盆旁守岁。 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映照着他们的脸庞。 “师父……” 小七懵懂地眨着自己的大眼睛:“为什么……一定要守岁呀?” 楚歌笑着把她往身边拢了拢,声音温和:“因为啊,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叫‘年’的坏家伙。它不是普通的野兽,而是一只很凶很凶的大妖兽。” 小七眼睛瞪得老大,仅有的一点困意也消散无踪:“大妖兽?比师父你说过的…黑水潭的那只还大吗?” 楚歌揉了揉小团子的一头红发,继续给她讲故事:“比寒晶蜥可大多了。它长得青面獠牙,头上顶着独角,身子像小山一样壮实。平时啊,它就躲在深山里睡觉,可每到冬天最冷、旧年过去新年快来的那个晚上——就像今天,它就会醒过来,跑到山下的村子里。” 小七有点紧张地抓住了楚歌的衣角,圆嘟嘟的小脸上满是疑惑:“它……它来干什么?” “它肚子饿呀,就跑来找吃的。它不仅偷吃人们养的牲畜,有时候……还会伤人呢。” “大家都很怕它,所以到了那天晚上,人们就只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也不敢睡觉。” “啊……那,那怎么办呀?就一直躲着吗?” 楚歌笑眯眯地摇摇头:“当然不是了,那咋过年呢?” “后来呀,人们慢慢发现了这只叫年的妖兽有个毛病。它胆子其实很小,特别害怕三样东西:一是红色,二是噼里啪啦的响声,三是亮堂堂的光。” 小七眼神顿时一亮:“我知道了,师父…红色、响声、光……” 楚歌欣慰地点点头:“人们想出了办法,等到年兽快要来的晚上,家家户户就在门上贴上红红的纸,就是春联和福字;还会砍来竹子扔进火堆里,烧得噼啪乱响、把它吓走;而且一整晚都不睡觉,把家里所有的灯都点得亮亮的,聚在一起等着,这就是‘守岁’。 “那……那年兽还会来吗?” “它一到村口,就看到满眼都是红彤彤的,听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爆炸声,还有家家户户透出来的光亮,吓得它扭头就跑,再也不敢来了!” “所以啊,后来每年这个时候,大家都要张贴红色、放鞭炮、点灯守岁,就是为了把坏运气和可怕的年兽吓跑,平平安安地迎接新的一年。” 小七恍然大悟,用力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守岁是在打大怪兽!” 她提起粉嘟嘟的小拳头,一把拍在身旁已经开始犯困、小鸡啄米般点头的苏璃脸上:“姐姐别睡了,和小七一起守岁!” “我们…要把年兽吓跑!要…保护我们的家!” 苏璃揉着惺忪的睡眼,气鼓鼓地给红发小团子也来了一下:“我发现你话多了以后,就没以前那么可爱了!” “哈哈!” 两个小家伙有趣的互动让楚歌不禁轻笑出声:“好,我们一起守着。有我们小七在,年兽肯定不敢来!” 窗外又一声爆竹炸响,小七不仅没吓到,反而兴奋地朝窗户挥了挥小拳头。 “好…打年兽!” 看着窗外的流光溢彩,楚歌心中莫名的有些感慨。 作为一个来自异界的灵魂,这也算是自己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了。 独在异乡为异客…… 好在,自己从来就不是孤身一人。 说起来,关于年兽的传说,这里竟和前世一模一样…… 也不知两界是否有什么关联。 楚歌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暂时还太过遥远的事情。 他从怀里摸出三个早就准备好的、鼓鼓囊囊的红布包,分别塞到三个徒弟手里。 “喏,压岁钱。拿着!” “哇!谢谢师父!” 苏璃惊喜地捏着红包,感受着里面灵石的棱角。 林红袖默默接过,指尖摩挲着红布。 小七则好奇地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小包。 邻居李婶是个热心肠的,之前每年过年,只要不是家里太难过,都会给几个孩子包点心意。 刚刚在吃年夜时,宾客们也都给她们塞了红包。 可收到自家“师父”的过年红包,这好像还真是她们印象里的第一次。 也格外欣喜。 看着她们拿着红包的样子,楚歌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等到了天剑城,你们的红包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给红袖买最好的剑,给璃儿买最漂亮的法衣,给小七买最大最甜的糖葫芦!” 林红袖握紧了手中的剑,剑身在灯笼光下泛着幽光。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院墙,望向北方深邃的夜空:“你们在哪,红袖的家就在哪。” 苏璃靠在小七身上,看着远处内坊璀璨的灵光,小声说:“我有点舍不得王叔李婶他们,舍不得咱们这个新院子……但我知道师父是为我们好。” “我会一起加油的。” “我也想看看……外面的天!” 小七懵懂地听着,紧紧抓住了师父和师姐们的衣角。 楚歌心中那点即将远行的淡淡惆怅,被徒弟们满怀期望的眼神瞬间冲淡。 他伸出手,将三个徒弟轻轻揽到身边。 “好!” 楚歌的声音沉稳有力,“过完这个年,我们就出发!” 就在这时—— “铛……铛……铛……” 一阵悠远而宏大的钟鸣穿透了云层,从内坊的方向传来。 那是坊市中心的御法塔在每年都会准时敲响的、象征辞旧迎新的钟声。 钟声洪亮,在寂静的寒夜里涤荡开来,传遍了整个寒烟坊,也清晰地落入了楚家小院。 第62章 前行伊始 年节的余味还未散尽,屋檐下的冰棱却已开始悄然滴水。 阳光照在积雪上,白得晃眼,空气里已能嗅到一丝属于早春的湿润气息。 春天不再遥远。 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都将是楚家小院的门扉最后一次被推开。 师徒四人站在院中,身上背着鼓鼓囊囊的行囊,里面装着干粮、衣物、药品,以及楚歌这些天里没日没夜肝出来的丹药。 更多的丹药早已被折现成灵石,被师徒几人分别贴身携带部分。 楚歌的目光扫过这间自己亲手参与建造的新居。 青砖灰瓦,窗上还贴着福字和窗花。 看上去真不错啊…… 几个姑娘的眼中也满是怀念。 对她们而言,这里留下了太多第一次:第一次安稳的睡眠,第一次温暖的年夜饭,第一次感受到“家”的踏实…… 最终,师徒几人的目光还是转向了更高远的天空。 “走吧。” 楚歌的声音无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红袖背上那柄黑色长剑,第一个迈出院门,身姿挺拔,像一杆标枪。 苏璃牵着小七的手,也跟了上去。 小七一步三回头,好奇地打量着熟悉的小院,似乎还不完全明白“离开”的意义。 她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过多久才能回来。 她只知道,今天晚上就不能和姐姐们一起睡在这间屋子里了。 明天也不能,后天也不能。 或许……许久许久都不能。 院门外,王叔李婶、赵铁山与张彪、李大脚和几个泥腿巷的兄弟,都早已等在那里。 “楚小子,路上千万当心!” 李婶上前,把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塞到楚歌手里,里面是她连夜烙的、掺了灵谷粉的硬饼子,“拿着路上垫肚子。” “屋子你们放心,我跟你王叔隔三差五就来打扫,保管你们回来时跟走时一样!” 李婶眼圈微红。 王叔轻轻拍了拍楚歌的肩膀,没有说话。 和很多老男人一样,王叔一直都不善言辞。 但当他转过头去时,楚歌又好像听见了很多。 赵铁山也走上前来,狠狠拍了拍楚歌的肩膀。 依然还是熟悉的力道,他的嗓门也依旧洪亮:“楚老弟,一路顺风!” “到了天剑城安顿好,记得捎个信。不管你到了哪儿,黑水潭的兄弟们都会惦记着你!” 李大脚也搓着手,尽量挤出几分笑容:“楚丹师,保重!” “火系功法没帮你找到,实在是不好意思……” 直到这时候,这个许多人眼里的“泥腿子”、不入流的家伙,还在惦记着楚歌的委托,还在为没帮上他的忙而愧疚。 楚歌的心里顿时泛起一股暖意,也轻轻拍了拍李大脚的肩。 侠骨何须问出处,温情最是市井深。 或许在这个世界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看来,棚户区的这些人情冷暖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对于此刻的楚歌来说,这样的温情便已足够珍贵。 珍贵到他会铭记一生。 离愁弥漫在晨风里,但更多的是朴实的祝福和对未来的期许。 “多谢诸位今日来送行!” 楚歌抱拳,对着诸位深深一揖,“等事情解决了,我一定还会回来看大伙的!” 他转过身,将院门的钥匙郑重地交到李婶手中:“王叔李婶,这院子,就麻烦您二老了。” 师徒四人就这样在邻居们关切的目光中,踏上了通往天剑城的道路。 初春的风还带着些寒意,轻轻吹拂着他们的衣袍。 回头望去,棚户区低矮的轮廓在晨光中已然模糊,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 而前路依旧漫长。 离开了熟悉的环境,长途跋涉的艰辛立刻显现出来。 为了确保安全,师徒几人都是尽量选地图上有标记的、相对平稳的道路。 但哪怕都在北境,寒烟坊也实在是太偏僻了。 因此这一路上的路况依然是时好时坏,有时是宽阔的官道,有时是仅容一人通过的崎岖山径。 北境的天气也是变幻莫测。 昨日还是暖阳当空,今日就可能寒风呼啸,夹杂着冰冷的雨雪。 刚走出寒烟坊的这段路上,可谓是荒无人烟,道路两旁几乎没有村落之类的聚集,风餐露宿也就成了师徒们的常态。 好在他们的准备实在充足,倒也不用挨饿受冻。 寻一处避风的山坳,燃起一堆篝火,铺开带来的兽皮褥子,便是临时的宿营地。 按照楚歌规划的行程,只需不到三日,众人便能到达第一个村落歇脚。 这段道路应该算得上安全,但为了锻炼自己,林红袖还是主动承担了探路的职责。 她身法轻盈,目力敏锐,总会探查到队伍前方一里左右,再跑回来。 遇到岔路、险要地形等,都由她先行探明情况,再返回报告。 那柄黑剑始终悬在她腰间,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而苏璃的主要任务,自然是照顾小七。 她牵着红发小团子,在难行的路段时拉时抱,确保小七不掉队。 空闲时,她也负责整理杂物,用溪水清洗炊具,或是在宿营时帮楚歌处理一些药材。 而小七作为吉祥物,是整个队伍里松弛的人。 她仿佛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的好奇。 路边的野花、林间跳跃的小兽、形态各异的山石,都能引起她“呀呀”的惊叹。 尽管毫无修为在身,旅途的疲惫却在她身上体现得最少,那双大眼睛总是亮晶晶的,打量着这个对她而言无比新奇的世界。 好消息是,这种跋涉对小七来说似乎并不是坏事。 最起码她体内的那股力量再也没有出现过暴走的迹象,气色也是越来越好。 莫非是因为消耗了一部分精力的原因? 楚歌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能知道的,只有苏璃越来越跟不上红发小团子的节奏了,肉眼可见的怨念越来越深。 “师父,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歇一下啊~!” 苏璃一把揪起仍在扑腾的小七,从未有过的心累:“我照顾她……她现在比我有劲一百倍,我咋照顾她?” “啊?” 小团子手里抓着一只断翅的蜻蜓,茫然地看着师父和师姐们:“小七…很有劲吗?” “嘿。” 楚歌忍俊不禁地摸了摸苏璃的脑袋表示安慰:“快到了,快到了。” 在离开寒烟坊的第三天午后,他们进入了一片连绵起伏、林木茂密的山丘地带,山路也变得更加崎岖。 但看过地图的楚歌知道,只要翻过这座山,就会有一个很大的村落。 届时便可以好好歇息一下,也让快要绷不住的苏璃瘫一会儿。 林红袖如往常一样,在前方探路。 忽然,她轻盈的身影在一处陡坡下的灌木丛后停住,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灵猫,无声无息地伏低了身体。 她侧耳倾听,眉头微蹙,锐利的目光扫过前方不远处的山坳入口。 片刻后,她悄无声息地退了回来,几个起落便回到了楚歌身边。 “师父,”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前方山坳里有灵力波动,很混乱,应该是不久前刚打斗过。” “地上有血迹,还有拖拽的痕迹,很新。” 楚歌眼神一凛,立刻抬手示意苏璃带着小七躲到一块背风的巨石后面。 “看清是什么人了吗?修为如何?” “没敢靠太近,”林红袖摇头,“对方大概有四个人,修为……我能感知到的有两三个,都跟我差不多。” “还有一个气息强些,那些人隐隐地都以他为首。” “这个人的修为比我高,我判断不了他的境界。” “他们好像绑着一个人。” 绑架? 楚歌心头微沉。 在这荒山野岭遇到这种事,绝非吉兆。 他本不欲节外生枝,带着三个徒弟安全抵达天剑城才是首要目标。 但眼下最麻烦的是,对方堵住了唯一的去路…… “对方押着什么人?” “看不清脸,被捆着,嘴里塞着东西,像是一个半大少年?衣服很脏,有点不太合身……” 听着红袖的汇报,楚歌在心中快速权衡着。 对方人多,还有一个实力明显高于红袖的头目,己方只有自己炼气七层,红袖和璃儿一个炼气四层一个三层;前者虽有剑修的战力加成,但毕竟没有什么实战经验,而璃儿对玄冥真炁的控制力还不足,小七更是毫无战力。 硬碰硬的话,风险不小…… 他示意林红袖警戒,自己则全力施展敛息术,如同融入环境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向前潜行,小心地靠近林红袖所指的方向。 拨开几丛茂密的荆棘,山坳内的情形映入眼帘。 果然如红袖所说,四个穿着杂乱皮袄、面相凶悍的汉子围在一起,脸上带着不耐烦的戾气。 地上散落着打斗的痕迹,几处草木被倒在地上的两人压断,暗红的血迹渗入泥土。 那两人穿着类似家丁的制式服装,胸口似乎已无起伏,唇边溢血,生死未知。 而被那几个汉子围在中间的,是一个被灰色布条勒住嘴巴、双手被绳索反绑在身后的少年。 那少年身形单薄,穿着一件明显过于宽大的粗布麻衣,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头发也乱糟糟地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从裸露的脖颈和偶尔挣扎时露出的下颌轮廓看,皮肤很是白皙,平日里应该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儿,倒不知为何会落入如此田地。 此刻,少年正被其中一个匪徒粗暴地推搡着向前走,脚步踉跄。 就在被推搡的瞬间,少年猛地抬起头,一双因惊恐而睁大的眼睛恰好对上了楚歌藏身的灌木丛缝隙! 那是一双极为清亮的眼睛,即便满是恐惧和绝望,也难掩其中的倔强。 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楚歌藏身的方向,瞳孔骤然收缩,随即爆发出强烈的、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求救光芒! PS:又拉了一天肚子,明天还得上班,遭不住了…… 不过今天把后面的细纲好好捋了一遍,九月尽量多更点吧。 祝大家九月顺利! 第63章 疑云 少年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顺着沾满尘土的脸颊滑落。 楚歌的心猛地一揪。 那眼神中的无助和求生欲,像针一样刺了一下他内心深处,作为现代人的那一点悲悯。 楚歌当然不是什么圣母,面对疤脸刘这种再三前来挑衅的货色也是绝不留情。 可这少年双眼无比澄澈,看上去很是无辜,甚至……有些惹人怜爱。 最关键的是,这少年竟然很快抑制住了自己的本能反应,压下了已经涌到嘴边的呼救声。 很显然,他不想连累楚歌。 这就是很难得的品性了。 为什么说除非水性绝顶,不要去救溺水的人? 因为人都是有求生本能的。 在面对生死间的大恐怖时,人很难克制住自己的本能。 溺水者常常会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抱住前来救援自己的人。 如果前来救援的人水性不是特别好的话,往往就会因为这种原因也被拖下水去,最终死在一处。 而这个少年却没有随意地将楚歌当成救命稻草,反而跟无事发生一般,扭过头去。 那几个大汉显然并非善类,这少年稍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可对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向楚歌呼救的欲望,并没有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这就已经胜过很多人了。 虽然被拉了一波好感,但楚歌也不至于马上替对方出手。 但问题是这群人挡在了他们必经之路上,如果要绕道的话,起码得多花上一天…… 他正在纠结间,那为首的汉子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气势汹汹地朝着这边走来:“妈的,这小子刚刚是不是对着这边愣了一下?” 看到楚歌的一瞬间,这厮立马露出狰狞的笑容:“看来有小老鼠偷听到不该听的了啊……” “那就也死在这儿吧!” 妈的,还有这种人啊,硬找死是吧?! 楚歌的目光扫过几位匪徒的站位,评估着两边的实力差距,又看了看那被缚灵索捆住、毫无反抗之力的少年。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猛地朝后方林红袖藏身的方向,比出了一个准备战斗的手势。 山坳里的寒风似乎都凝固了。 楚歌的手势落下,如同发令的号角:“红袖,我会尽快压制住匪首,其余先交给你,务必保证自身安全。” “璃儿你控好场,护住小七!” 楚歌的声音清晰而短促,瞬间传到几人耳边。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从藏身的灌木丛后暴射而出,目标直指那名炼气六层、气息最为凶悍的匪首! 同时,他双手猛地向地面一拍! “藤缚术!” 玄冥真炁奔涌,混杂着磅礴的水木生机瞬间注入冻土。 噗噗噗! 数根覆盖着厚厚冰霜、颜色深黑的坚韧藤蔓破土而出,如同毒蛇般闪电般缠向除了匪首之外、距离最近的三名炼气四五层的匪徒脚踝! “什么东西?!” “小心地下!” 突如其来的束缚让那三名匪徒大惊失色,动作瞬间一滞,拼命挣扎着想斩断藤蔓。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靛青色的身影极快地飞射而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师父突然说要打,但是师父说了要打。 所以林红袖动了! 她如同惊鸿掠影般,直扑被藤蔓暂时缠住、动作变形的那三名匪徒中右侧的一人! 她手中的黑色长剑瞬间出鞘,带着一股锐不可当的气势,精准无比地刺向那人的咽喉。 《惊鸿剑诀》的凌厉,配合凌英所赠宝剑本身的锋锐无匹,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匪徒刚挥刀砍断脚踝的藤蔓,根本来不及反应。 “噗嗤!” 剑尖裹挟着锋锐的庚金之气,竟硬生生洞穿了那人的喉骨,鲜血飙射而出! 那人的尸体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仰面栽倒。 一击毙命,干净利落。 林红袖果然是天生的剑修,即便是第一次杀人,也不过面上一白,身形竟毫不停滞。 她剑势一转,黑剑立刻带着破风声横扫向旁边另一名刚刚挣脱藤蔓、惊魂未定的匪徒! 那人慌忙举刀格挡。 “铛!”地一声脆响,那匪徒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从刀身上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崩裂,长刀脱手飞出! 林红袖顺势一脚,狠狠踹在他胸口,将其踹得倒飞出去,撞在岩石上,口喷鲜血,眼见是不活了。 境界相近的情况下,只一个照面就杀死一个、废掉一个,这便是剑修的可怖之处! 而楚歌此刻也已冲到了匪首近前。 那匪首反应极快,怒吼一声,一柄鬼头大刀便带着呼啸的恶风朝着楚歌当头劈下! 刀势沉重,显然力量不俗! 楚歌看得分明,却不闪不避。 这一刀的威势,比当初的老屠可是弱上了不止一筹啊…… 他心念一动,残破的玄龟甲盾瞬间在身前浮现,硬扛了这一刀。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盾面灵光剧烈闪烁,那匪首也被震得顿了一瞬。 楚歌要的就是这一瞬的迟滞! 他左手并指如剑,一缕深邃幽暗的玄冥真炁便如同毒蛇吐信,无声无息地射向匪首握刀的手腕! 同时,他口中低喝:“红袖!” 林红袖刚刚解决第二个目标,闻声立刻会意! 她放弃了最后一个被藤蔓缠住、正惊恐嚎叫的匪徒,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剑尖直指匪首的侧肋! 这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正是匪首被楚歌玄冥真炁逼得手腕一麻、刀势稍缓的瞬间! 匪首心中大骇,顾不得手腕的剧痛和刺骨寒意,强行扭身,鬼头大刀回旋格挡! “叮!” 黑剑精准地点在刀身侧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红袖的剑未能刺入,但那蕴含的惊鸿剑意和巨大的冲击力,依然让匪首打了个趔趄! “该死!” 那匪首又惊又怒,他没想到碰到的点子这么硬。 一个照面,自己这边就折了两个,而自己似乎也危在旦夕! 另一边,苏璃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但她牢记师父的吩咐。 看到那最后一位努力挣脱藤蔓、正在试图绕后攻击楚歌的匪徒,她猛地一咬牙,运转玄冥真经,双手向前虚按! “凝!” 一股冰冷的寒气贴地蔓延而出,精准地覆盖在那匪徒脚下的地面上。 一层薄薄的、光滑异常的冰面瞬间形成! 那匪徒正全速前冲,脚下突然一滑,顿时失去平衡,怪叫着摔了个四脚朝天。 苏璃小脸煞白,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楚歌眼下已经清楚对方的实力,对自己二人并构不成什么威胁,便将其限制住,有意锻炼红袖的实战。 他以玄冥真炁不断侵袭、迟滞匪首的行动,制造破绽;而林红袖则如同游走的幽影,每一次出剑都精准狠辣,直指要害。 匪首被玄冥真炁冻得手脚僵硬,灵力运转不畅,又被林红袖鬼魅般的剑招逼得左支右绌。 终于,在楚歌一道凝练的寒流击中他膝盖的瞬间,林红袖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空档! “惊鸿一瞥!” 她清叱一声,手中黑剑放出一道凝练如丝的赤红剑气,瞬间划过匪首持刀的右腕。 “呃啊——!” 匪首发出凄厉的惨叫,右手连同鬼头大刀一起掉落在地,鲜血狂喷! 楚歌紧跟而上,一掌蕴含浑厚玄冥真炁的寒冰掌印,重重印在匪首空门大开的胸膛。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匪首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山壁上,口中鲜血夹杂着内脏碎片狂喷,眼神迅速黯淡下去,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战斗力。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滑倒在冰面的那个匪徒甚至才刚刚站起来。 此刻见头目也已被废,他更是魂飞魄散,怪叫一声就想分头逃窜! “前辈,除恶务尽!否则后患无穷!” 被绑的少年不知何时挣脱了嘴里的布条,声音中带着急切和惊恐,嘶哑地喊道。 然而,他话刚出口,就看到楚歌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追上了那个亡命奔逃的匪徒。 冰冷的玄冥真炁如同追魂索命的寒蛇,精准地没入他的后心。 此人身体一僵,便瞬间覆盖上一层白霜,扑倒在雪地里,声息全无。 而那个撞在山壁上、只剩下半口气的匪首,看着手下瞬间毙命,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怨毒。 楚歌刚准备张嘴盘问他,对方竟猛地一咬牙,随即一股黑血便从他嘴角溢出。 此人脑袋一歪,当场气绝! 竟是直接咬碎了藏在口中的毒丸,直接自尽了! 少年看着匪首自尽,眼神微微一凝,闪过一丝了然,并无太多意外或恐惧,仿佛对这种结果早有预料。 这场战斗结束得极快,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山坳里弥漫着血腥气和刺骨的寒意。 林红袖还剑入鞘,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苏璃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小七则被苏璃紧紧抱住,小脸埋在姐姐怀里,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楚歌走到被缚灵索捆着的少年面前,指尖凝聚玄冥真炁,如同锋锐的冰刃,轻轻一划。 “嗤啦!” 闪着微光的缚灵索应声而断。 少年踉跄了一下,扶着旁边的岩石才站稳。 他惊魂未定,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依旧带着倔强。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然后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宽大肮脏的麻衣,对着楚歌四人,郑重其事地、一丝不苟地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揖礼。 “在下晏明,多谢诸位救命之恩!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声音虽然还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但谈吐清晰,措辞文雅,礼节更是无可挑剔,绝非普通市井少年能有的风范。 楚歌目光微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晏明自称家中行商,此番乃是遭对头雇佣匪人绑架。 这说法看似合理,但…… 对方虽然刻意压低了嗓音,但刚才情急之下的呼喊和此刻的言语间,声线终究带着一丝属于少女的清越。 宽大的麻衣下,隐约能看出纤细的腰身轮廓。 尤其此刻离得近了,虽然脸上沾满尘土,但那弯弯的柳眉和过于清秀的眉眼,如何能瞒得过细心之人? 分明是女扮男装。 更何况,她在目睹匪首果断自尽时那种毫不意外的平静,以及方才行礼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刻在骨子里的优雅与矜持,绝非一个普通商贾子弟所能具备的。 那是一种长期身处高位、或者受过严格教养才会形成的气质。 此人的身份绝不简单。 最好不要跟这种人扯上关系,她们所处的漩涡,绝不是自己等人现在能搅进去的…… 楚歌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平静无波,只是微微颔首:“不必多礼,只是路见不平罢了。” “此地不宜久留,晏……小兄弟可还能走?” 他刻意没有点破对方的性别。 晏明连忙点头:“我的腿并没有受伤,还可以走路的。多谢前辈关心!” 第64章 焚天煮海的一剑 山坳里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冰冷的风卷起地上的雪沫,似是想要掩盖掉什么。 楚歌迅速扫视一圈战场,打量着方才战斗所留下的痕迹。 “此地不宜久留。红袖,你和我一起处理下痕迹。” 他沉声吩咐。 林红袖立刻会意,手中黑剑挥动,将几处明显的剑痕和拖拽痕迹搅乱。 苏璃也强忍着不适,用积雪掩埋了部分散落的杂物和破碎的布片。 楚歌则走到那几具尸体旁,用玄冥真炁化开了地面上的寒冰与积雪,简单地将几具尸体掩埋当中,再用寒冰封冻住。 他们毕竟不是什么专业的杀手,能做到的也只是尽量抹去“人”存在过的、交战过的痕迹。 然而如果有深谙此道的修士在场,便还是能从战斗时逸散在空气中、渗入冻土深处的那一丝丝玄冥真炁,又或者林红袖剑招掠过岩石草木时留下的、带着独特庚金锐气的细微剑意中推测出些许讯息来。 楚歌也有类似的担忧,但他也没有更多的办法。 最起码从肉眼上,这片山坳已经恢复如初了。 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走吧。” 楚歌看了一眼脸色依旧苍白的晏明,“晏小兄弟,还能跟上吗?” 晏明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了背脊:“能!多谢前辈体谅。” 她学着楚歌他们的样子,将身上那件宽大麻衣的破口和泥土稍作整理,尽量不显得过于狼狈。 一行人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沿着山路继续向前出发。 晏明沉默地跟在队伍最后面,步履有些虚浮,但咬牙坚持着。 但饶是如此,她也依然极为明显的拖慢了队伍的进度。 楚歌看在眼里,微微皱眉,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更警惕地将神识探向身后。 虽然晏明再三保证,大家现在不会再有危险了,但是楚歌并不放心。 他不是信不过晏明的人品,而是信不过对方的江湖经验。 那双眼睛清澈得跟前世大学生似的,她不翻车谁翻车? 夜色渐浓,眼见着今晚是翻不过这座山了。 楚歌带着众人在一处背风的溪谷旁寻了块平坦地方扎营。 篝火燃起,驱散着初春山林的寒意。 干粮就着热水下肚,疲惫感便涌了上来。 苏璃抱着小七,靠在一块岩石边,很快就沉沉睡去。 林红袖盘膝坐在篝火旁,长剑横于膝上闭目调息。 楚歌则先不休息,负责守上半夜。 今夜倒也算得上个良夜。 明月高悬,浮云当空。 楚歌坐在篝火旁,望着跳跃的火焰,心思却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和已经熟睡的晏明身上打转。 此女真是没什么心机,有自己师徒几个陌生人在一旁,竟能睡得如此深沉,好似一头小猪一般…… 但她身份成谜,跟着几人始终是个隐患。 他已经打定主意,明早到了山下的村子,一定要将对方留下,亦或者找人将她送走,总之要让她自行联系家人。 自己师徒几人便当场脱身,再不参与此事。 就在楚歌思绪翻涌之际,一股难以形容的悸动毫无征兆地掠过心头! 那并非声音,也非气息,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纯粹意志层面的恐怖压迫! 仿佛沉眠的火山在身旁骤然苏醒,又似九天之上的神明投下淡漠的一瞥。 楚歌浑身寒毛瞬间倒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猛地抬头,望向东南——正是他们白日里战斗的那片山坳所在的方向。 只见一道难以想象的赤红光芒骤然亮起,从遥远的天际而来! 那并非火焰,而是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剑意! 霸道绝伦,炽热焚天! 它如同开天辟地的神罚之刃,将深邃的夜空硬生生撕裂出一道刺眼的赤红裂痕! 光芒之盛,甚至短暂地将周围数里的山林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光芒核心,隐约可见一道如同金焰凝聚的凤凰虚影一闪而逝! 这一剑的威势,远超楚歌见过的所有。 哪怕凌英的剑意与之相比,都显得如同溪流之于怒海! 并非单纯的威力庞大,更蕴含着一种操控入微、焚尽万物却又收放自如的恐怖境界。 楚歌的后背突然有些发凉。 他有些惊讶地伸手一摸,衣衫内竟满是冷汗。 仅仅是遥遥一眼,那发自本能的惊惧便能令他这个炼气七层的修士彻底丧失对身体的掌控,这一剑到底什么来头? 那耀眼的光芒仅持续了一息,便骤然收敛消散。 夜空重新被黑暗吞没,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只是一个幻觉。 但楚歌知道,那不是幻觉。 刚才那股剑意,那股纯粹的、仿佛能焚尽八荒的炽热气息……到底是什么? 对方是什么人? 为何会出现在他们战斗过的地方?! 红袖睡得并不沉,因此也被那瞬间的光芒和恐怖的心悸惊醒,有些疑惑地望向剑意消散的方向。 而一直安静蜷缩在苏璃怀里的小七,此刻竟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那双大眼睛没有看向剑光消失的天际,反而直直地望向了那片山坳。 在她清澈的瞳孔深处,仿佛有两点微弱的、如同星火般的赤金光芒一闪而过。 “好亮哦……” 小七含糊地咕哝了一句,往苏璃怀里缩了缩,又沉沉睡去。 营地一片死寂。 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林间的风声。 楚歌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安抚了红袖几句,让她继续休息。 他独自坐在篝火旁,心中的疑云却如同墨汁般浓稠、翻滚。 那道剑意……是为了晏明而来吗? 是为了保护她,又或者灭口? 难道她的身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惊人,竟有如此恐怖的存在暗中护卫、清理痕迹? 不对,绝对不对。 如果这样恐怖的存在是为了晏明而来,无论是敌或友,都不可能让自己几人带走她的……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夜,楚歌再无睡意。 天刚蒙蒙亮,不等其他人完全清醒,楚歌便沉声道:“红袖,你留下保护她们。” “我去前面探探路。” 他怕几位弟子过分担忧,便没提昨夜看到的异象,随口诌了个理由。 “师父小心。” 林红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并未多问,只是微微颔首,握紧了膝上的剑。 楚歌身影一闪,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晨雾弥漫的山林中。 他并未走远,而是兜了一个大圈,悄然潜回了昨日那片战场。 当楚歌再次踏入山坳时,饶是他心志坚韧,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昨日战斗的所有痕迹——尸体、血迹、断裂的兵刃、挣扎的印记、被踩踏的灌木……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山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大的熨斗瞬间抹平! 地面不再是冻土或岩石,而是覆盖着一层光滑如镜、呈现出琉璃般质感的暗红色结晶。 周围的树木、岩石,但凡高过地面一尺的部分,全都尽数消失,切口处同样呈现出被高温在瞬间烧融后、又飞速凝固的琉璃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矿石熔炼后的奇异焦糊气息。 楚歌蹲下身,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暗红色的结晶地面。 “嘶!” 指尖传来了一点灼痛。 在经过一整夜后,这结晶的温度,竟还这么高! 楚歌一时间有些哑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起身环顾四周,视野所及,一片死寂的琉璃赤红。 仿佛昨夜那道焚天煮海的剑气,将这里所有不容于某种意志的存在,都彻底抹除了! 这是何等可怖的力量! 楚歌愣愣地站在原地,清晨舒爽的凉意都无法驱散他心头的惊悸。 必须跑路。 必须马上跑路!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片死寂的琉璃之地,转身迅速离开。 此事必须烂在肚子里,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包括徒弟们。 自己几人必须尽快将晏明送走,然后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前往天剑城! 当楚歌回到临时营地时,敏锐的林红袖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师父的脸色比离开时更加凝重,周身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师父?”她低声询问。 “没事,”楚歌摇摇头,目光渐渐扫过已经醒来的晏明、苏璃和小七,“收拾一下,尽快出发。” “那村落应该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他刻意避开了晏明投来的、探究的目光。 队伍再次上路,气氛比昨日更加沉默。 只有小七似乎恢复了些许精神,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她时不时回头望向东南方那片山坳,小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跳动。 与那片彻底冷却的琉璃之地,正产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PS:这本书写到现在,终于来了点量。我个人是很希望能写下去的…… 所以恳请大家,不要养太久的书,及时追读、帮忙点点催更,谢谢谢谢谢谢! 第65章 石溪村 紧赶慢赶了小半日,在太阳快要移到众人头顶正上方时,蜿蜒的山路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片依着溪流而建的屋舍。 村口立着一块饱经风霜的石碑,刻着“石溪村”三个模糊的字迹。 袅袅炊烟从低矮的烟囱里飘出,带来一丝烟火气,让几人紧绷了几日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 “师父没骗人,前面果然有村子!” 苏璃指着前方,声音带着几分雀跃。 一旁的小七也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难道为师经常骗你不成?” 楚歌微微一笑,心中微定:“今天咱们就在此休整一番,补充些食水再上路。” 村子不大,只有百十来户人家。 他们很快找到了村中唯一一家兼营住宿和酒水的客栈。 说是客栈,其实简陋得很,不过是几间稍大的土坯房建在一起,门口歪歪扭扭地挂了个“酒”字幌子。 店主是个五十来岁、满脸风霜的汉子,看着突然到来的五个旅人,脸上堆起了朴实的笑容。 “几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别看咱这店小,绝对干净又暖和!” 店主热情地招呼着。 楚歌看着略显疲惫的徒弟们和脸色依旧不太好的晏明,思忖片刻后开口:“先弄些热食。” “店也是要住的……开三间房。” “要三间房。” 自然是他一间、红袖璃儿小七一间,晏明单独一间。 “好嘞!” 店主麻利地引他们到堂屋坐下,又忙着去后面张罗。 热腾腾的饼子、一盆炖得稀烂的杂菜排骨汤、几碟小菜很快端了上来。 这一桌的饭菜虽极为简单,但对于啃了几天冷硬干粮的众人而言,已是难得的美味。 小七确实是饿坏了,一口一口地喝着热汤。 小团子一边呼着热气,一边眯起了眼睛,看上去很是满足。 几口热汤下肚,众人身子暖和起来,谈吐间气氛也活络了些。 晏明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 她放下碗,再次郑重地对着楚歌四人行了一礼:“再次感谢诸位救命之恩!若非诸位,晏明此番被掳……后果不堪设想。” 晏明顿了顿,眼神诚恳,“还未请教诸位恩公尊姓大名?晏明日后定当厚报!” 楚歌放下筷子,看着晏明那双清澈中藏着的眼睛,平静地摇了摇头:“名字就不必了。” “萍水相逢,举手之劳而已。至于报答,更不必提。” 他直视着晏明,语气温和,却丝毫不遮掩其中的疏离:“晏小兄弟身份不凡,此番遭遇恐牵扯不小。” “我们只是几个想去天剑城讨生活的寻常散修,不想、也没有能力卷入任何是非。” “晏小兄弟若是有办法联络到家中,就唤他们来此处寻你,我们自会先行离开。” “若是没有办法,我们也会送你到安全之地,便当是了结此番因果。” “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 这番话直白得近乎生硬。 晏明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失落和尴尬。 她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干脆地划清界限,但良好的教养让她迅速收敛了情绪,只是眼中那份遗憾更深了些。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垂下眼帘,低声道:“是晏明唐突了。恩公所言,晏明明白。” “我一时半会儿也联系不上家里,恩公把我捎到天剑城就好。” “救命之恩不敢忘,日后若有机会……” “没有日后。” 楚歌打断了她,语气依然平静,“晏小兄弟能平安回家,便是最好。”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苏璃看看师父,又看看失落的晏明,小脸上有些茫然。 而小七则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热汤的温暖里。 林红袖先前一直在沉默地吃着东西,此刻却抬眼飞快地瞥了晏明一下。 看过晏明,她又看了看师父,然后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放在膝上的剑鞘。 不知为何,在听到楚歌斩钉截铁般与对方撇清关系的话语时,红袖的心中反而一松。 林红袖心思向来沉稳细腻,楚歌能识破晏明的女扮男装,她自然也可以。 她早就注意到,晏明每次在向楚歌表达感激和崇拜时,那双清亮的眼睛都格外专注。 那眼神几乎都要拉丝了! 这让她心里莫名地有点……不太舒服。 好像是自己珍藏的东西被人觊觎了一样。 红袖端起碗,又默默扒拉了两口饭,只是动作比平时稍稍轻快了些。 这时店主正好端着一盘新蒸好的饼子过来,听到楚歌最后那句“平安回家”,便顺口接话道:“几位客官是要去天剑城啊?咱们这石溪村离天剑城倒是不算太远了。” “我估摸着你们快马加鞭,最迟明日晌午就能到外坊地界了!” “哦?是有什么近路吗?” 楚歌有些讶异地看向店主。 他是做过功课的,石溪村在地图上离天剑城的距离并不算特别短,以几人的速度,怎么着也要到后天才能到。 炼气初期的修士虽然已经具备了一些神通法力,但是不刻意催动灵力的话,走路的速度倒也比寻常武夫快不了多少,只是不易疲倦罢了。 “哪有什么近路,这边只有官道好走些。” 店主放下饼子,用围裙擦了擦手,“不过咱们村外头有个小驿站,养着几匹好马。” “不是我替他们吹牛逼……那是真的好马!” 店主的双眼闪闪发光,显然是说到了感兴趣的话题:“那几匹马看着就俊,听说还有古兽孰湖的血脉,跑起来脚下生风,快得很呐!” “每年进山采药的、行商路过的,都爱在我们村的驿站换马赶路,抢都抢不过来呢!” 驿站?好马? 楚歌心中一动。 带着晏明这个“烫手山芋”,自然是越快越好。 而且有了马匹代步,也能减轻徒弟们的负担,尤其是照顾小七的苏璃。 “多谢店家告知。” 楚歌道了声谢,心中已有了计较。 饭后,楚歌去跟店主结算了食宿钱,又额外付了些,托店主帮忙去驿站联系租马的事宜,对方很爽快地应下了。 虽然店主和店中两个小二都是没有修为在身的普通人,但当楚歌掏出灵砂付账的时候,却很顺利,并未多费一点口舌。 毕竟石溪村虽小,却处在从寒烟坊前往天剑城的必经之路上,店老板做过修仙者的生意也很正常。 你问修仙者怎么会老老实实付给凡人饭钱? 其实早在楚歌刚刚穿越过来时,就对此事有所疑问。 要知道在棚户区,其实就有一些凡人的存在,大部分是修仙者没有灵根的后代。 在棚户区那种地方,所有人的日子自然都不好过。 可那些没有修为的凡人虽然相较于修者来说更容易遭受欺压,却也没有说像是被牲口一样对待,大部分时候还是能被勉强看作一个“人”的。 虽然说楚歌作为一个三观正常的穿越者,并不排斥这个情况,但也有些难以理解。 一般来说,权是力的延伸,力是权的根本。 无法修炼的凡人在掌握了超凡力量的修仙者面前,和蝼蚁应该没有本质差距才对。 为什么会被当做同类对待呢? 然而在他渐渐回忆起《九幽劫》的设定后,也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在这个世界中,修仙者从迈上修炼道路的那一天开始,就会被“天道”所制约。 当然,天道是平等地制约一切的,并不只是针对修仙者。 只不过修仙者借天地灵气强盛自身,所行所为某种程度上和盗贼无异,自然也就会格外受到天道的注视。 其中一点就是,修仙者不得随意屠戮凡人。 这可不是什么死板的教条、抑或道德层面的约束——而是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 在凡人被灵力之类的修仙手段杀死时,便会释放一种名为“凡湮”的气息。 被这气息沾染到的修士,虽不会受到什么直接的伤害,却会导致根基不稳、修炼不畅。 杀孽太多的,甚至有可能终生修为都再难寸进。 凡湮这种东西的难缠之处,还远不止如此。 它不仅仅会沾上犯下杀孽的修士,还会停留在天地间,并不逸散。 日积月累之下,它甚至能成为类似劫云一般的存在,随机给附近正在渡劫的修士加个码! 因此哪怕是此方世界的魔道修士,也不会说兴致来了就找个凡人城邦犁一遍——这无异于给自己、给所有的修士添麻烦。 想成为修仙界之敌的话,倒是可以考虑。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灵石灵砂这种东西放到凡俗中,光是逸散出的灵气便足以滋养体魄、益寿延年,是无比珍稀的硬通货。 而对于修士来说,获取这些东西的难度可比凡人简单的多。 再加上修士们卓绝的力量,即便修行遇上了壁垒突破无望,也可以很轻松地在凡俗中享受余生。 哪怕只是个炼气期的修士,找个凡间小国成为王爷之类的,也是简简单单…… 又何必摧毁这种退路呢? 当然,修行修坏了脑子,硬要当祖国人不吃牛肉的家伙肯定也是有的。 正气盟就经常抓捕这些脑子抽风了的、孜孜不倦地给自己和别人添麻烦的修士。 回到大堂,楚歌对徒弟们和晏明说道:“店家给我们安排的房间全在楼上,并排挨着的。” “大家先好好休息一晚。” “明日一早,我们便租马赶路,争取晌午前抵达。晏小兄弟,到了外坊,你便可自行联系家人了。” 晏明连忙点头:“是,一切听恩公安排。” 她眼中的失落并未完全散去,但也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果,并未再做言语。 看着吃瘪的晏明,林红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开心,口中甚至要哼出轻快的旋律来。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少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林红袖,你可是师父的牌面,璃儿她们的大师姐,干嘛跟这种突然冒出来的人计较! 在楚歌茫然的目光中,红袖猛地摇了摇头,将莫名的思绪抛到脑后。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驿站的马夫便已牵着四匹看上去颇为神俊的枣红大马等在了客栈门口。 这些马儿卖相确实绝佳,一身皮毛宛若霞染,阳光下更隐隐渗出几滴血色汗珠。 四肢修长强健,蹄如碗口,鼻息喷吐间恍若龙驹。 它们甚至已经明白了师徒几人便是接下来的主顾,已经温顺地低下头来,确实颇通灵性。 “你们到了天剑城,只管找到城中驿站,将马儿丢下即可。” 马夫笑吟吟地将缰绳递给楚歌:“别的,一概不用操心。” 能培养出这样的马儿、也完全不担心别人起歹心,这驿站背后怕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啊…… 楚歌心中感慨着,面上却如古井无波,只是平静地接过缰绳:“谢了。” “师父,我和小七骑一匹!” 苏璃主动请缨。 虽然有些紧张,但照顾小七是她的责任。 楚歌微笑颔首:“好,小心些,抱紧小七。” 他转头看向林红袖和晏明,“红袖、晏小兄弟,你们各骑一匹,我殿后。” 众人翻身上马。 楚歌和林红袖都是修士,上马动作还算利落,但毕竟没骑过马,坐在马背上的姿态还是有些僵硬,全靠灵力控制着身体平衡。 苏璃则紧张地抱着小七,小心翼翼地爬上马背,那匹马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紧张,调笑般打了个响鼻,吓得苏璃赶紧抱紧了小七。 小七倒是觉得新奇,咯咯笑了起来。 而晏明那边,整套动作却极为自然流畅。 只见她单手一按马鞍,身体便轻盈地跃起,稳稳落在马背上,双腿自然地夹住马腹,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 缰绳在她手中收放自如,轻轻一抖,那匹原本还因兴奋有些躁动的枣红大马便立刻安静下来,顺从地迈开步子,仿佛与她心意相通。 第66章 赠与别离 越来越宽阔的官道上,枣红马的蹄声也越发轻快起来。 视野尽头,那座雄踞于北境大地上的巨城轮廓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庞大。 高耸入云的城墙如同连绵的山脉,在初春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混合着喧嚣、磅礴与森严的气息。 整座城市都像是一把立起来的巨剑。 这就是整个北境最大的仙城——天剑! 官道在这里分成了数股更加宽阔的车马道。 其中一条最为规整、铺着平整青石板、两侧甚至栽种着耐寒灵植的道路,笔直地通向远方那更加巍峨、灵光缭绕的内城区域。 而另外几条,则通向环绕内城而建的、规模同样庞大得惊人的外坊。 “千舸”、“百工”、“万兽”…… 巨大的路牌耸立在各个路口。 而最外围的,便是那龙蛇混杂、以商贸和底层修士聚集闻名的“千舸坊”。 就在他们快要靠近天剑城那巨大而沧桑的城门时,晏明怀中的一枚小巧玉佩忽然亮起了柔和的白光,微微震动起来。 她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晏明勒住马缰,飞快地掏出玉佩,手指在玉佩上几个玄奥的符文处快速点过。 “恩公,我已经联系上我家的……我的家人了。” 她说到一半,突然面上又涌出一丝不舍。 按着楚歌之前的说法,这大概率就是两人的最后一面了。 她又转向林红袖和苏璃,目光在林红袖身上停留片刻,带着真诚的敬佩:“感谢两位姑娘的一路照拂。阁下剑法精妙,晏明万分佩服。” 说罢,又对小七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林红袖被这突如其来的感谢弄得微微一怔,脸上难得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只是微微颔首。 她之前那点莫名的吃味,在这份坦荡的感激面前,也消散了不少。 楚歌也下了马,对着晏明微微点头:“既然如此,我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晏小兄弟……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恩公!” 晏明见楚歌又要划清界限,心中急切,忍不住再次开口,“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请告知仙乡何处,尊姓大名!晏明日后……” 楚歌平静地摇头,声音中的距离感依旧没有减少半分:“在下只是来自偏远之地的散修,带几个不成器的徒弟游历至此,见识一番天剑城的繁华罢了。” “萍水相逢,缘尽于此。晏小兄弟平安归家,便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名姓,不值一提,你也不必再费心寻找。”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也彻底断绝了晏明日后联系的念头。 晏明眼中闪过浓浓的失落和无奈。 她明白,眼前这位恩公心意已决,是绝不愿意卷入她背后那些旋涡的。 “唉……” 晏明轻叹一声,不再强求。 她略一沉吟,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意盎然的青色玉简。 玉简材质温润,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然有些年头了。 “恩公既不愿留名,晏明也不强求,日后更不会用任何手段。” 她将玉简双手递向楚歌,眼神无比诚恳,“此乃家族早年收藏的一份丹道残篇的改良方子,于我家族而言,早已是无用之物,束之高阁多年。” “但观恩人气息,应是精于丹道之人,此物或对恩人有所助益。万望恩人收下,否则晏明心中实在难安!” 楚歌本想再次拒绝,但目光落在晏明那双清澈执着的眼睛上,又看了看那枚古意盎然的玉简,心中微动。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玉简入手,触感温凉。 楚歌并未当场探查,只是对晏明微微颔首:“如此,便多谢晏少主了。” 之所以接受这份馈赠,纯粹是出于对方的诚意。 见楚歌收下玉简,晏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仿佛了却了一桩心愿。 她再次郑重地向楚歌和林红袖行了一礼:“诸位恩人,保重!” “保重。” 楚歌拱手还礼,大家就这样分道扬镳。 在楚歌几人快走到城门口时,只觉气息震动,便见几道迅疾的流光自内城方向疾驰而来,竟是冲着留在原地的晏明而去。 天剑城门附近是严禁飞行的,但这几人只靠脚力,速度便远超寻常的炼气期修士。 流光散尽,竟是三名身着统一青色劲装、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男子,修为赫然都在炼气后期! “少主!” 三人看到晏明,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为首那人更是单膝跪地,“属下护卫来迟!让少主受惊了!家主震怒,已将……” “好了,林叔,不必多言,我没事。” 晏明抬手打断了他,语气恢复了那种属于上位者的从容。 在三人的簇拥下,晏明无需经过门禁,直接走向了那条通往内城的青石大道。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城门口等待进城、身影显得有些渺小却异常挺拔的师徒几人,眼中带着一丝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 楚歌握着那枚温凉的玉简,目送晏明一行消失在视野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没有立刻探查玉简,而是将其小心地收进怀中。 楚歌转头看向身边三个徒弟。 林红袖依旧面无表情,但握着剑柄的手似乎松了些。 苏璃牵着小七,好奇地打量着眼前人声鼎沸、如同巨兽大口的天剑城城门。 “师父,我们要进去吗?” 苏璃小声问道。 楚歌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混杂着药草味、金属煅烧味、尘土味、汗味以及无数驳杂的灵力气息。 这里……比棚户区乃至寒烟坊,都大上太多了。 他点了点头,声音沉稳:“嗯,进去。” “我们要进天剑城。” 他牵起自己的马,率先走向那喧嚣嘈杂、龙蛇混杂的进城队伍。 林红袖紧随其后,苏璃则抱起小七,小心翼翼地跟上。 在经过漫长的等待、经过守门修士不耐的盘查后,几人终于走进了天剑城的大门。 即便只是最外围的千舸坊、也仿佛瞬间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宽阔得足以并行数辆马车的街道两旁,是密密麻麻、鳞次栉比的店铺和摊位。 有售卖各种低阶丹药、药草的回春堂、百草阁;有挂着各种法器胚子、叮当作响的打铁铺;还有贩卖各种妖兽皮毛、骨材的摊位,这在棚户区乃至寒烟坊都是不多见的。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混合的香气,还有此起彼伏、带着各地方言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 人流如织,各色修士穿梭其中,气息强弱不一,眼神或精明、或凶狠、或茫然。 这里充满了机会,也充满了最赤裸的规则和危险。 千舸坊给楚歌的感觉,像是一个放大了百倍的棚户区。 楚歌紧紧盯着几个徒弟,生怕她们走丢了。 他将手探进怀中,拿出了那枚凌英临行前交给他的正气盟令牌。 第67章 立身之本! 天剑城、或者说具体到千舸坊的喧嚣如同奔腾的江河,冲击着初来乍到的师徒四人。 两个师姐还稍微好一点,能藏住一点心思。 年纪最小、又习惯了棚户区相对简单环境的小七,则被这从未见过的庞大场面和鼎沸人声冲击得颇为紧张,小手紧紧攥着苏璃的衣角。 楚歌一边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环境,一边带着徒弟们穿过相对宽阔、铺着粗糙石板的主街。 他们现在需要找个地方落脚、整理一下思绪,并联系上凌英。 而且大清早的就赶路,几个徒弟也确实饿了…… 听着苏璃小肚子咕噜咕噜乱叫的声音,楚歌下定决心先找个地方吃饭。 事已至此,先点菜吧! 最终,楚歌在靠近坊市中心、人流相对有序的区域,寻到了一处看起来还算干净、名为“百味楼”的三层酒楼。 这里进出的修士气息明显比街口那块强上一些,看上去卖相也要好上不少,一个个人模狗样,仙风道骨。 进入酒楼,一股混合着食物香气和淡淡灵酒味道的热浪便扑面而来。 楚歌选了二楼一个临窗、相对安静的角落雅座坐下。 这酒楼层高很是优越,哪怕只是二楼,视野就已十分开阔。 越过窗外,便可看到下方熙熙攘攘的街道,和远处鳞次栉比的屋顶。 “哇……这里好多人呀。” 小七这才彻底放松下来,从苏璃怀里跃起,手舞足蹈地向窗外张望着。 “诶,你别乱动啊!” 苏璃这一路上可真是被小家伙磨得够呛,眼见着就要丧失所有的耐心:“再乱动就自己坐着!” 红发小团子这才老实,乖乖地缩回师姐的怀里。 跑堂的小二热情地迎上来,递上菜单。 楚歌看了一眼菜单上的特色菜。 发现自己看不明白。 没办法,谁知道这炙火羚、清炖岩龟这些是什么玩意儿? 倒是一旁的苏璃看着这些不明觉厉的菜名,兴致满满:“师父,这些一看就很好吃啊!” “……是吗?” 楚歌拗不过她,只得点上了这两道特色菜。 又随意点了几份灵谷蒸制的“玉髓饭”、以及几样时令灵蔬,要上一壶清淡的灵茶。 在等待上菜的间隙,楚歌从怀中取出了那枚非金非玉、刻着古朴小剑和“正”字的正气令。 他定了定神,按照凌英分别前所说,分出一缕精纯的玄冥真炁,缓缓注入令牌之中。 令牌微微一震,表面泛起一层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色毫光,触手传来一丝温热。 片刻之后,一道极其简短的意念信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清晰地传递到楚歌的脑海: “你们果然来了。 留在原地等我,马上就到。 是凌英的声音。 这并不是即时通讯,而是她先前在令牌内留下的意念印记。 显然只要楚歌等人出现在天剑城,并且激活这枚令牌,凌英就会知道这个消息,并朝着令牌的定位前来。 楚歌心中稍定。 从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来看,凌英是个极为重诺的人。 她既然在留言中承诺了“马上就到”,那应该不会让他们等上太久。 他将正气令重新收回怀中。 这时,小二也将菜肴陆续端了上来。 玉髓饭粒粒晶莹饱满,散发着淡淡的谷物清香。 炙火羚顾名思义,应该是炙烤的某种唤作“火羚”的妖兽。 一端上来,便带着一股霸道的焦香,勾得人食指大动。 大块的兽肉被烤得金黄酥脆,外皮边缘处微微卷起,泛着诱人的油光。 一口咬下去,先是听到牙齿破开那层焦脆外壳时发出的轻微响声,随即便是内里肉质带来的极致鲜嫩。 浓郁的肉香瞬间充盈口腔,带着一股野性的嚼劲,越嚼越香。 调料的味道并未掩盖肉的本味,反而巧妙地祛除了可能的腥气,只留下一丝淡淡的辛香回味,以及火燎特有的烟火气,让人吃了一块就忍不住想立刻再夹第二块。 与炙火羚的霸道截然不同,清炖岩龟汤的香味便温和了许多。 汤色是清澈的淡金色,几乎能一眼望见碗底沉着的好几块软烂龟肉和乳白色的龟板,表面只有零星几点金色的油花和翠绿葱段点缀。 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第一感觉便是极致的鲜,一种醇厚而熨帖的鲜美,仿佛将山岩的精华和岁月的沉淀都融入了这一碗清汤之中。 龟肉早已炖得酥烂脱骨,楚歌只用嘴唇轻轻一抿,便彻底化开。 肉质细腻,带着一种独特的胶质感,粘糯却不腻口。 那乳白色的龟板更是精华所在,口感软糯如膏,胶质丰富,吃下去感觉嘴唇都微微黏连。 汤的温度更是恰到好处。 只一碗下肚,一股温和的暖意便从胃里缓缓扩散至四肢百骸,瞬间驱散了这些日子里赶路带来的疲惫,只留下满口鲜香、通体舒泰。 “不愧是招牌菜……” 哪怕楚歌以两世为人的阅历,也挑不出这两道菜的一点毛病来。 难怪这间酒楼可以在天剑城立足,这招牌菜实在是太硬了。 至于一旁的几样灵蔬,也无比新鲜水灵,一看便知是刚从灵田采摘不久。 苏璃和小七早就被香气勾得食指大动,端起碗筷吃得小猪也似。 林红袖也默默端起了碗,一口又一口地干饭。 趁着徒弟们吃饭,楚歌的思绪又转到了怀中另一件东西上——晏明临别前所赠的那枚古朴玉简。 他取出玉简握在掌心,分出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 大量的信息瞬间涌入脑海。 这是一种名为“灵枢筑元丹”丹药的丹方。 其核心思路,竟是在传统筑基丹的基础上,进行了极其大胆且精妙的改良! 传统的筑基丹,主药无不是如“地心火莲籽”、“三百年份冰魄草”、“赤阳参”这等极其稀罕、价值连城的顶级灵药。 炼制过程更是繁复无比,对丹师控火、融药、凝丹的要求苛刻到令人发指,稍有差池便前功尽弃,导致成品率极低,价格自然高得离谱。 而这张“灵枢筑元丹”的丹方,却另辟蹊径…… 它巧妙地绕开了部分特定灵药,转而采用数种药性相对温和、更容易获取的中上品灵药进行组合替代,并辅以一套独特的融炼和凝丹手法。 虽然玉简中提到几处关键节点似乎有缺失,但这套思路本身,已经足够让楚歌震撼不已! 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这张丹方竟与前身遗留的那份残缺筑基丹方隐隐形成了互补之势! 前身那份残方,同样是在寻求替代和简化,只是方向不同,而且残缺得更厉害,几乎无法独立成方。 而此刻,两张丹方在楚歌脑海中相互印证、拼接,一些原本阻塞的思路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用相对易得的凝露草和金线地龙藤的藤心,配合秘法催化,便可以部分替代地心火莲籽的至阳火性!” “而以寒潭幽兰的花蕊为主、辅以百年石钟乳的灵液,或许就能模拟三百年份冰魄草的冰魄精华了!还有这里……这里也可以……” 【基础丹诀熟练度+1】 【基础丹诀(精通):123/500!】 仅仅是在脑海中拼凑这份丹方,楚歌停滞了许久的丹诀熟练度就开始上涨,这丹方的价值简直难以想象! 楚歌沉浸在对丹方的推演中,眼中精光闪烁。 虽然两张丹方都残缺,但这互补的思路,已经为他指明了一条清晰的、可行性极高的改良路径。 一旦成功推演完善,成丹的概率和药效,都将远超市面上流通的那些动辄需要倾家荡产才能买到的筑基丹! 这份丹方的价值……太大了! 楚歌的心跳微微加速。 他瞬间意识到了这张丹方意味着什么。 它不仅仅是一张丹方,更是他在这天剑城立足、乃至未来安身立命的关键! 筑基丹为何如此重要? 为何让无数炼气期修士趋之若鹜,甚至不惜倾家荡产? 修仙之路,炼气只是起点,是引气入体,初步改造肉身、积蓄灵力的阶段。 所以哪怕突破了其中的小境界,对寿元的增长也不过是几年、十几年。 而筑基,则是生命层次的一次真正跃迁。 需以庞大精纯的灵力为锤,轰开体内玄关,筑就真正的道基! 然而凡骨玄关坚固异常,单靠炼气期修士自身积累的灵力,犹如涓涓细流冲击磐石,难度可想而知。 尤其是资质普通者,自身灵力转化效率不足、灵气密度低下难以液化,冲击瓶颈时后继乏力更是常态。 而筑基丹的核心作用,便是提供一个强大而稳定的助力。 它能在极短时间内,将修士自身的神识与丹药蕴含的海量精纯药力熔炼为一,强行将修士体内流转的灵力凝练、压缩,化作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定向而持续地冲击玄关壁垒! 这股力量的强度、持续性和可控性,远超资质平庸者依靠自身蛮力冲关的效果,大大提升了筑基的成功率。 如果说资质平庸者在寿元终结前勉强修炼到炼气九层,冲破筑基关卡的概率只有一成的话…… 一枚品质上乘的筑基丹便可以将这概率提升到四成,甚至五成! 这何止是一枚丹药,这是可以逆天改命的东西啊! 其市场需求之大,适用性之广,可想而知。 这张“灵枢筑元丹”的改良思路,若能真正实现的话…… 楚歌握着玉简的手指情不自禁地用力,以至于关节处都微微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将玉简小心地收回怀中。 凌英随时可能赶来,现在还不是深入研究的时候。 看着眼前三个正吃得香甜的徒弟,楚歌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这天剑城,还真是来对了…… 第68章 凌英的指点 师徒四人吃得正香,楼梯口处却悄无声息地多了一道身影。 凌英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银灰色劲装,腰间悬着那柄古朴长剑,气息收敛得如同常人。 但那双清澈锐利的眸子扫过二楼,却立刻让喧闹的酒楼都安静了几分。 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楚歌他们这一桌。 “看来路上还算顺利?” 凌英的声音依旧那么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 她径自走了过来。 “凌前辈!” 楚歌立刻起身,林红袖和苏璃也连忙放下碗筷站起来,小七则好奇地看着这位气场强大的姐姐。 楚歌侧身让出位置,“前辈请坐,我们刚到不久,正吃着。” 凌英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在楚歌旁边的空位坐下。 “不必拘礼,你们吃你们的。”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百味楼的清炖岩龟确实不错。” 楚歌示意小二添副碗筷,又加了两个菜。 凌英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独特的洒脱,夹起一块岩龟肉细细品尝。 趁着上菜和用餐的间隙,楚歌将路上遭遇匪徒、救下晏明以及之后的事情简要告知了凌英。 他刻意略去了那道焚天剑气和战场被琉璃化湮灭的骇人景象,只提到匪徒修为不高,已被解决,以及晏明自称行商子弟后被家人接走。 “哦?还有这等事。” 凌英听完,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其实她在听到楚歌提及晏明家中从城内来人、以及那几个男子的着装后,便已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但凌英也能从青年的言语中听出他对晏明的疏远,就知道他并不想涉及这些圈子,也就没有开口。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开始埋头干饭。 这一顿下来,几人吃得很是舒服。 小七又靠着苏璃缩成了一团,就连红袖也眯起了眼睛,轻轻抚摸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表情很是满足。 凌英放下筷子,看向楚歌:“那几匹租来的马呢?” “还在楼下马厩拴着。” 楚歌答道。 他本就是打算吃完饭后,再去寻驿站归还。 “嗯,正好带你们去把手续办了,省得麻烦。” 凌英说着便站起身,“那驿站我知道位置。” 楚歌见状也招呼徒弟们起身,跟上凌英利落的步伐。 结过饭钱,一行人便下楼牵了马,跟着凌英穿行在千舸坊略显复杂的街巷中。 凌英显然对此地极为熟悉。 她的步伐很快,却总能避开最拥挤的人流。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一处位于坊市边缘、靠近主干道的建筑前。 这里比寻常商铺要规整肃穆许多,门口挂着“天剑城官驿”的木牌,两侧还有穿着统一皮甲的守卫站岗。 空气中弥漫着马匹、草料和皮革混合的味道。 进入驿站大厅,里面颇为宽敞,办理各种行旅事务的窗口排着队。 凌英并未去排队,而是带着他们径直走向旁边一个相对清静的偏厅,里面坐着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 那管事一见凌英,原本有些怠懒的神情立刻一振,连忙起身,脸上堆起恭敬的笑容:“凌执事!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何吩咐?” “这几匹马是在石溪村驿站租的,帮我处理一下归还手续。” 凌英指了指楚歌他们牵着的几匹枣红马,言简意赅。 “是是是!小事一桩!” 管事连忙应承,接过楚歌递来的租马凭证,低头飞快地登记着。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楚歌,顺口道:“对了,这位客官,跟您同来那位的马,今早已经有人过来办完归还了,钱也结清了,您放心。” 楚歌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有劳了。” 手续很快办妥,驿站收回了租马凭证,还退了些许押金。 楚歌将押金收好,便带着几个徒弟离开驿站,重新回到喧嚣的街道上。 他想了想,趁机向凌英问道:“凌前辈,不知您是否听说过一本名为《万舆奇闻录》的书册?还有一处叫万象阁的地方?” 此番前来天剑城,其中相当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找到《万舆奇闻录》这本古籍,探寻小七体质的解法。 凌英脚步未停,侧头看了楚歌一眼,眼神中难得带上一丝好奇:“《万舆奇闻录》?我倒是闻所未闻。” “名字倒是奇特,像是记载奇闻异事或地理风物的杂书。”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万象阁……这个我知道。” “又或者说,在这天剑城内,很少有人不知道万象阁。” “它并非某个具体的商铺或门派,而是位于天剑城内城、西区的一处典籍收藏重地。” 凌英的语气带着一丝郑重。 “万象阁由天剑城几大势力共同维护管理,包括我们正气盟、幻兽宗、百草门、玄机阁以及城内张林赵李四大修仙家族。” “里面收藏着堪称海量的功法典籍、丹方阵图、奇闻异志、地理图录……” “几乎包罗万象,无所不有。这也是万象阁名字的来由——它是天剑城、乃至整个北境最大的知识宝库,没有之一。” 这什么省级图书馆? 凌英的话让楚歌心头一震。 包罗万象,无所不有,这几个颇为浮夸的字若是从凌英口中说出,就显得极有含金量了…… 这是好地方啊! “不过,”凌英话锋一转,“万象阁并非随意可入。” “其内各个区域,都根据典籍的珍贵程度和危险等级,设置了不同的准入权限。” “寻常修士若无特殊贡献或身份,连最外层都难以踏足。” 她看向楚歌:“若你成为我正气盟的客卿,则可依据客卿等级,获得相应的权限。” “哪怕是最低等的客卿,每三月都可有一次进入万象阁‘博闻层’查阅的机会,每次限时两个时辰。” “博闻层虽收藏的多是些基础功法、常见丹方、地理风物志等,但胜在数量庞大,种类齐全,对你等初来者了解此界、寻找所需,应是足够了。” 每三月一次,每次两个时辰…… 虽然限制颇多,但这对于急需寻找功法解决小七体质、完善自身丹道、了解这个世界的楚歌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楚歌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成为正气盟客卿,换取进入万象阁的机会,是当前最现实、也最具价值的选择。 “多谢凌前辈解惑。” 楚歌郑重道谢,心中对万象阁的渴望更加强烈。 那《万舆奇闻录》,或许就藏在万象阁的某个角落。 而小七需要的功法线索,或许也能在那里找到! 凌英微微颔首:“不必客气。” “客卿之事,你考虑清楚便好。若有决定,持正气令到正气盟设在千舸坊的分舵找我即可。” 她说完,目光缓缓扫过楚歌师徒四人,“若无其他事,我便先行一步了。” “前辈且慢!” 在凌英讶异的目光中,楚歌微微一笑:“敢问在下需要怎样,才能成为正气盟客卿呢?” “加入正气盟,可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啊!” 第69章 客卿考核 凌英刚欲转身的脚步顿住,略带讶异地看向楚歌:“哦?” 她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差点没绷住。 好在最后还是绷住了。 “你这心愿倒是来得突然。” 凌英的目光有些揶揄地扫过楚歌:“之前在寒烟坊棚户区的时候,我看你不像有这个心愿呢。” “凌特使,我那个时候确实是觉得,在棚户区呆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楚歌眨了眨眼,话语中不见一丝尴尬:“但我后来发现,正气盟对我来说,更加海阔天空啊!” 凌英微笑着转过身去,示意众人跟上自己:“你这人确实有趣。” “既然有心,便随我来吧。” “正气盟广纳贤才,但也需按章程行事,我先带你们去办理客卿的登记和考核申请。” “考核?” 作为曾经考了无数次试的人,楚歌对这个词格外敏感。 没穿越我要考试,穿越了我还得考试,那我岂不是白穿越了? “放心吧,如果是你的话,通过丹师客卿的考核是很轻松的。” 凌英表现得比楚歌自己还要相信他。 她不再多言,转身带着师徒四人,再次穿行于千舸坊错综复杂的街巷。 这一次,他们走向的是坊市更中心、更规整的区域。 最终,在一座气势颇为恢弘、由巨大青石垒砌、门口立着两尊威严石狮的建筑前停下。 这里已经到了天剑城内城的外缘,连带着往来行人的面色都多了些严肃。 楚歌抬头望去,只见门楣上高悬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巨大匾额,“正气盟”几个铁画银钩的大字颇为耀眼。 门口守卫身着统一制式的黑色劲装,腰悬长剑,气息沉稳,赫然都是炼气中后期的修为。 见到凌英,守卫们立刻肃然行礼:“凌执事!” 凌英微微颔首回应,带着楚歌四人径直而入。 穿过前庭,便是一处庄严肃穆的大厅。 大厅内人头攒动,秩序却井井有条,其中大部分都是些行色匆匆、气息强横的修士。 跑来跑去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而在正对大门的长形柜台后方,几名穿着青色服饰的执事坐成一排,正在处理事务。 凌英走向其中一位看起来颇为干练的中年人。 “孙执事。” 那被称为孙执事的中年男人抬起头来,一看到凌英,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玉简。 孙执事直起身来,堆起满面笑容:“凌执事!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有何吩咐?”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凌英身后的楚歌四人身上。 或许是出于职业习惯,他的眼神中总带着些审视的意味,但态度还算客气。 显然,凌英的面子不小。 “这位是楚歌,楚丹师。有意加入我盟成为客卿。” “他们师徒几人是从寒烟坊那边过来的,你先带他们办理一下登记手续,再替楚丹师安排客卿考核。” 凌英言简意赅地表明了来意。 “原来是楚丹师!欢迎欢迎!” 众所周知,正气盟以剑修居多。 剑修战力在同境界中最为强横,但大部分都只痴情于剑道、极少分心于他物,更别说丹道、符箓这些了。 但只要是修士,就总有用到这些的时候。 因此丹师之类的杂家修士,在正气盟也就格外吃香。 一听楚歌会炼丹药,孙执事的语气立马热情了几分:“有凌执事引荐,想来阁下自是有几把刷子的。” “不过盟中规矩,考核流程还是需按部就班,还请楚丹师见谅。” “理当如此。” 楚歌拱手。 “好,好!” 孙执事连连点头,取出一枚玉简和一支符笔,“楚丹师,还有这几位小友,请先登记一下基本信息,包括名讳、修为、籍贯等。” “盟中需为各位制作身份令牌,方便你们日后在城内行走。” 楚歌接过符笔,在玉简上烙下自己和徒弟们的基本信息。 登记完毕,孙执事又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空白金属令牌,对着玉简一划,一道微光闪过,令牌上便浮现出楚歌的名字和一个简单的编号。 “这是您的临时身份牌,考核期间有效。正式的客卿令牌需考核通过后方可发放。” 他又看向林红袖三人:“这几位小友的临时令牌稍后也会制作,还需费些时辰,弄好了我会差人送给你们。” 看着这神奇的手段,苏璃和小七的小脸上满是惊奇。 小七轻轻牵了一下师姐的衣角,小声嘀咕着:“好厉害……” “这大城里,做什么都这么讲究嘞。” 苏璃也感叹道。 “你们就先听孙执事安排,我还有点事。” 凌英在收到一条传音后,面上有些歉意地先行告退了,把师徒四人留给了笑眯眯的孙执事。 孙执事唤来一名年轻弟子,吩咐道:“带楚丹师一行去‘清风苑’乙字七、八号房暂住,等候考核通知。” “是!” 年轻弟子恭敬应声,对楚歌道:“楚丹师,请随我来。” 跟着这名年轻弟子,楚歌几人在穿过几条回廊后,来到了一处相对安静的院落。 院落里整齐排列着几排简易的石屋。 “乙字七、八号,就是这两间。” 年轻弟子指着相邻的两间石屋,“条件简陋,还请丹师和几位小友暂居几日。” 推开门,里面陈设确实无比简单。 毕竟还处于北境,因此每间石屋内倒是有一铺土炕。 除此之外,便只有一张木桌和两张凳子,再无他物。 空间也确实不大,但对于习惯了棚户区环境的师徒来说,已经算是相当可以接受了,至少干净整洁。 “哇,这个床跟家里之前的好像!” 小七挣脱苏璃的手,小跑过去,好奇地摸了摸冰冷的土炕。 她说的是重建之前的那个“家”。 小团子在两间石屋中转来转去,又转身看向楚歌,大眼睛忽闪忽闪,“师父,这是我们新的家吗?” 苏璃也打量着小小的屋子,虽然简陋,但比起风餐露宿,已是好了太多:“师父,这里挺干净的。” 林红袖默默将行囊放在地上,手习惯性地搭在剑柄上,考量着这陌生的环境。 楚歌看着徒弟们,温和道:“算是临时的落脚点吧。” “等为师通过了考核,正气盟应该会替我们寻个真正安定的地方。” “嗯!” 小七用力点了点头,好像听明白了楚歌的话,又好像没有。 小家户已经开始在炕上爬来爬去,熟悉这个“新家”了。 安置好简单的行李,楚歌便让林红袖留下照看苏璃和小七,自己则跟着年轻弟子返回了大厅。 孙执事依旧站在原地等候。 他倒是颇有耐心,面上依旧是笑眯眯的。 “楚丹师,”孙执事示意楚歌坐下,“按照盟规,客卿依专长不同,主要分为‘丹’、‘器’、‘阵’、‘符’几类。 “我盟以剑修为基石,倒是不怎么需要战力类型的客卿。” “自然,我们也不需要客卿去为我们征战。” 哪怕孙执事自身只是一名普通的炼气后期剑修,但讲到这些时,还是有些情不自禁的小骄傲。 楚歌也完全能够理解,人之常情嘛。 他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装……啊不是,往下说。 “但在其他方面,如丹道、阵法、符箓、情报讯息等,正气盟向来都是海纳百川、希望能得到像楚丹师这样优秀的人才相助的。” 孙执事看向楚歌:“楚丹师应该是准备成为丹道客卿吧?” 废话,你都喊我楚丹师了…… 楚歌压下汹涌的吐槽欲望,默默点了点头:“在下于丹道确实稍有涉猎,希望能成为贵盟的丹师客卿。” “好!” 孙执事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微微一笑:“丹师客卿考核有两个方案。” “一、由考核方提供一份黄阶上品丹药的丹方及一份炼制材料,考核者需在规定时间内成功炼制出合格丹药。” “二、考核者自备一份丹方及所需材料,炼制出品阶达到黄阶上品或以上的丹药,其药效需得到考官的认可。” 孙执事向楚歌解释道:“选择前者的好处,自然是风险较低,也无需自己折腾去购买药材。” “但相同且固定的丹方,难以体现个人所长,可能后续的待遇也就……” 他顿了一下,并未把话彻底说明白:“而选择后者,则更能展现阁下作为丹师的独到之处。” “但若炼制失败、或者炼成的丹药达不到考官的标准……则考核失败。” 他看向楚歌:“楚丹师选择哪一种?” 楚歌几乎没有犹豫,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在下选择后者。” 他对自己掌握的丹道有自信,更重要的是,他心中已有一个绝佳的选择。 “哦?” 孙执事眼中闪过一丝欣赏,随即便恢复常态。 他点了点头:“不愧是凌执事介绍来的人,就是有魄力!” “请楚丹师备好所需丹方及材料,三日后辰时,来此地找我,我带你去进行考核。” “考核将在专用的丹房进行,亦会有专门的执事监督。” “最终的考核结果,则是由盟中三位资历极老的丹师作为考官。他们三人在检查过药品后,会分别替你打分,最后折中出分。” “每个丹师的考核都是这个流程……放心,一定做到公平公正。” 孙执事微微拱手:“在下相信,三日后一定能听到楚丹师成功的消息。” “多谢孙执事。” 楚歌回礼谢过对方,心中已然开始盘算着这三日该如何准备。 这一步确实不难,但是迈步的姿势…… 他想尽量帅一点。 第70章 梭哈是一种智慧 清风苑乙字七号房内,灯光昏黄。 送走了引路的年轻弟子,楚歌盘膝坐在冰冷的土炕上,眉头紧锁。 隔壁房间隐约传来苏璃哄小七睡觉的轻柔哼唱声,很快也归于寂静。 偌大的正气盟天剑城总部,此刻仿佛只剩下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还有他自己沉重的呼吸。 在做过一次选择之后,摆在楚歌面前的,又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抉择。 选择一:炼制他最为熟悉的“冰魄凝心丹”。 此丹为黄阶上品,有镇守心神、辅助修炼冰寒属性功法的功效。 他炼制此丹的成功率极高,几乎十拿九稳。 选择这个,通过考核绝对不成问题。 选择二:冒险尝试晏明所赠的那份残缺筑基丹方——“灵枢筑元丹”的思路。 以他目前的丹道造诣和对丹方的推演理解,成功炼制出具备筑基丹效用的丹药,完全存在可能。 而且只要能炼制成功,丹药的品阶就不可能低于黄阶上品。 天地玄黄,原版的筑基丹可是玄阶下品丹药,而灵枢筑元丹本质上还是筑基丹的变种,品阶上不可能相差多少。 但这些“可能”的背后,是巨大的风险。 丹方残缺就意味着一定有缺失的步骤,哪怕有前身留下的那张丹方对照,也有相当的失败率。 一旦失败,考核就直接结束了。 哪怕可以托凌英的人情,以冰魄凝心丹再挑战一次,也确实太丑陋了些…… 势必会给所有人留下一个又菜又爱玩的印象。 利弊在楚歌心中飞速权衡。 选冰魄凝心丹自然是稳如老狗,足以顺利成为客卿,顺便获得万象阁的入门券。 但这种剑走偏锋的丹药虽然品级足够,适用范围却相当之窄。 说白了,冰魄凝心丹离了寒烟坊那种环境,价值就会差上许多。 如此一来,考核的结果可能只是“合格”,却难以引起正气盟真正的重视。 后续的待遇、资源倾斜都会很普通。 想靠此丹方在天剑城立足,也缺乏足够的竞争力。 而选灵枢筑元丹的话……虽然确实有些冒险,但一旦成功,哪怕只是炼制出蕴含部分筑基丹效力的丹药,其价值和意义都将远超寻常! 这代表着他掌握了一条全新的、成本更低、更易获取的筑基路径! 不管正气盟派来的考官是谁,这都足以令他震惊了…… 一旦获得更高的评价,后续的待遇、权限想来都截然不同。 更重要的是,这能为他在这天剑城真正打响名头,甚至奠定日后的丹道根基! 从前身的记忆碎片中,楚歌早就得知,当世所有的丹道大家,都是有着自己的独家招牌的。 而灵枢筑元丹,就很适合当他现阶段的招牌! 只是,自己现在毕竟是在正气盟的地盘上…… 会不会怀璧其罪? 楚歌眼神一凝,反复思量起来。 正气盟作为北境正道魁首之一,行事自有章法,最起码表面上肯定是爱惜羽毛的,不太可能因为一张丹方就对客卿不利。 更重要的是,他相信凌英的人品。 此女行事磊落,目光长远,绝非短视贪婪之辈。 只要对方还在正气盟,自己的处境应该就算得上安全。 更何况灵枢筑元丹说破了天,也不过是筑基丹的一种分支罢了…… 筑基丹这种流传数千年的普适丹药,各种变种丹方数不胜数,从未听说有哪家的方子能完全垄断。 正气盟家大业大,收藏的筑基丹方恐怕也不少。 自己这种思路价值虽高,但主要优越在性价比,丹药本身的性能估计也就那样…… 应该不至于让对方彻底拉下脸面。 而且,小七虽然最近没有再出问题,但是…… 想到那天清晨小家伙失落的眼神,以及她体内力量暴走时痛苦的表情,楚歌眼神一黯。 她不一定等得及自己循序渐进地找到解决办法。 在这强者如云的天剑城,想要快速站稳脚跟、获得资源,按部就班地走路太慢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 持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进事! 楚歌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需要一鸣惊人! “就选它了!” 决心已下,楚歌不再犹豫。 他立刻取出那枚记载着灵枢筑元丹方的玉简,又拿出前身遗留的那份残缺的筑基丹方,两相对照,神识沉入其中,开始了艰苦的推演。 丹诀到达精通之后,楚歌已经可以借助面板在脑海中模拟丹药的炼制过程,从而得出丹方的大致修改路径。 当然模拟还是无法百分之百还原现实中的炼制过程,但在实际尝试之前,这已经是极为高效的方式了。 熟悉的丹炉升起火焰,在楚歌的识海中熊熊燃烧。 熟练度面板悄然展开,辅助着楚歌完成模拟的过程。 “凝露草性阳燥,需寒潭幽兰花蕊中和……金线地龙藤的藤心熔炼温度极高,需在药力完全激发前投入百年石钟乳灵液,淬火降温……” “不行,只做到这个程度的话,药性一定会冲突的。” “若是将石钟乳的投入时机再提前半息呢?” “药力融合度应该没问题了,但是凝丹稳定性大概率还是不足……” “那就加入一些沉星砂作为缓冲?但沉星砂会略微中和火性,可能影响最终破关效果……” 无数种药材组合、火候变化、药力引导的路线在他的脑海中飞速闪现、碰撞、湮灭、重组。 【基础丹诀(精通)熟练度+1…】 【基础丹诀(精通)熟练度+1…】 只要尝试的方向是对的,就会以熟练度的方式被积累下来。 汗水顺着楚歌的额角滑落,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微光。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流逝,转眼间夜已深沉。 “笃、笃、笃……” 就在他全神贯注、精神紧绷到极点之际。 一阵极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楚歌猛然回神,眼中带着一丝被打断推演的烦躁,低声道:“谁?” 门外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清冷声音:“师父……是我,红袖。” 楚歌一愣,心中那点烦躁瞬间消散。 他站起身,打开了门。 此刻虽是初春,夜晚依旧满是寒意。 而少女却只穿着单薄的练功服,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外。 月光洒向走廊,勾勒出她略显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身形。 那柄几乎从不离身的黑剑依旧躺在她的怀里。 红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不像平时那般锐利,反而带着一丝……期待? “红袖,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楚歌侧过身,让她进来。 大晚上的,总不能让人家小姑娘站门口受冻。 林红袖走进狭小的房间,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玉简和楚歌额角的汗水,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局促。 她沉默了几息,像是在做什么无比重大的决定。 过了许久,林红袖才缓缓抬起头,看着楚歌一本正经地开口:“师父,我……睡不着。” “您能……再给我讲讲齐天大圣和威震天的故事吗?上次讲到他们联手打跑了那个、那个会喷火的怪兽,叫什么哥斯拉的之后,后来怎么样了?” 她的语气依旧清冷,但那份隐藏在眼底深处的小小渴望,却让楚歌心头一暖,继而哑然失笑。 红袖看起来总是那么沉稳,结果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呀…… 紧张备考的压力和对未知的忧虑,在这一刻被红袖突如其来的、带着孩子气的请求冲淡了许多。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寒烟坊小院里,第一次听故事时眼睛发亮的倔强少女。 “呵,那可不是喷火,那是原子吐息……” 楚歌忍不住笑出声,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好,好,坐吧。正好师父也讲得口干舌燥,换换脑子。” 他示意林红袖在炕沿坐下,自己也拉了张凳子坐下,清了清嗓子开始瞎掰。 讲那齐天大圣如何拔下一根毫毛变出无数猴子猴孙,讲威震天如何变形为巨大的钢铁猛兽撞塌山峰,讲这两个看似水火不容的家伙如何吵吵闹闹却又并肩作战…… 昏黄的灯光下,青年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鲜活的气息。 林红袖抱着剑,听得极为专注,那双清冷的眸子在听到精彩处时,会不自觉地微微发亮。 她很少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这简单的故事仿佛有着世上最神奇的魔力,将二人从陌生环境带来的紧张感中彻底抽离了出来。 师徒二人一个讲得投入,一个听得入神,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当楚歌讲到“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时,窗外已经透出熹微的晨光。 林红袖意犹未尽地眨了眨眼,似乎才惊觉天快亮了。 她站起身,恢复了平日的沉静模样,对着楚歌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师父。弟子告退。” “嗯,快去睡会儿吧,白日还要指望你照看璃儿和小七呢。” 楚歌温和地点头。 林红袖抱着剑,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楚歌坐在凳子上,精神却没有丝毫疲惫,反而异常清明。 一夜的紧张推演带来的滞涩感仿佛消失了,思路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流畅。 他下意识地再次看向桌上摊开的玉简和残篇,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原来如此!不是提前,也不是延后……而是共鸣!” 楚歌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石钟乳灵液投入的瞬间,不需要纠结淬火降温本身,而是可以从药性出发……” “以玄冥真炁瞬间震荡药液核心,让高热的藤心药力与冰冷的灵液自然对冲、交融!如同阴阳鱼图那般,自然而然!” 这个想法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他立刻借助面板开始进行模拟。 “稳定性起码能有八九成,药力损耗也很低……” “应该是成了!” 【基础丹诀(精通)熟练度+1…】 【基础丹诀(精通)熟练度+1…】 【基础丹诀(精通)熟练度+1…!】 伴随着连续提升的熟练度,巨大的喜悦瞬间涌上楚歌心头。 困扰他一夜的难题,竟在给红袖讲了一晚上故事以后豁然开朗! 好徒弟……真是我的好徒弟! 楚歌站起身,望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PS:还是得写点炼丹的情节,不然偏题了不是。 老样子,求书架求追读求催更!谢谢谢谢谢谢! 第71章 丹惊四座! 三日后,辰时。 楚歌跟着孙执事,来到了一间正气盟专门用于丹师考核的石室前。 室内布置简洁,中央是一尊一看品质就不错的青铜丹炉,炉下连接着稳定的地火口。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硫磺气息。 楚歌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石室内已有两人等候。 一位是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身着青色丹师袍,气息沉凝如水,目光平和却带着一股仿若能洞彻人心的光芒。 另一位则是个身材微胖、面色红润的中年人,同样穿着丹师袍,看向楚歌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 两人皆是筑基初期的修为,正是今日负责考核楚歌的丹师客卿。 “弟子楚歌,见过两位前辈。” 楚歌不卑不亢地行礼。 “嗯。”清癯老者微微颔首,“老夫姓陈。” 红面中年人则直接道:“我姓王。楚丹师,材料可备齐了?准备炼制何种丹药?” “材料已备齐。” 楚歌将手中一个鼓鼓囊囊的药材包放在一旁的石台上,沉声道:“在下欲炼制一枚‘灵枢筑元丹’。” “灵枢筑元丹?” 陈姓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捋了捋胡须:“老夫炼丹数十年,阅过的丹方不说浩如烟海,却也不计其数了,却未曾听闻此名……” 王姓丹师更是眉头一皱,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质疑:“是某种冷僻古籍所记载的吗?” “总不能是自创的丹方吧!” “楚丹师,考核虽允许自备丹方,但若为了追求品阶而选择过于生僻、甚至不成熟的方子,一旦失败,可是连重来的机会都没有,得不偿失啊!” 他这句话倒确实是善意的提醒,但配上他因为大清早被抓来当考官的怨气,听起来就有些刺耳了。 楚歌却不为所动,依旧是面色平静:“多谢王前辈提醒。” “此丹方源自故人馈赠,并非晚辈自创。至于其品类和功效……” 他顿了顿,微微一笑,“晚辈以为,丹成之后,两位前辈亲自品鉴,自然明了。” 王姓丹师见他如此托大,鼻子里轻哼一声,不再言语,但眼神中的不以为然更浓了。 陈姓老者则深深看了楚歌一眼,才微微颔首道:“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便请开始吧。” “时限三个时辰……够了吧?” “够的。” 楚歌不再多言,径直走到丹炉前。 他先仔细检查了炉体和地火口,确认一切正常后,才缓缓打开自己的药材包。 这些药材是他急托凌英帮忙,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购齐的。 如果只靠他自己,三天的时间怕是连摸清鱼龙混杂的千舸坊市都难做到。 凌英对他的帮助还远不止于此。 要知道,其中几味主药如凝露草、寒潭幽兰花蕊、金线地龙藤藤心、百年石钟乳灵液等,均是价格不菲。 而凌英得知是他考核所需,二话不说便帮他垫付了,并且坚决拒绝了楚歌归还灵石的请求。 一袭白衣的女剑修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既愿随我入盟,这些投资我还是付得起的。” 这份恩情楚歌只能暂时记在心里,想着日后有机会再报答。 看着这些来之不易的药材,他心中的压力更增一分。 因为药材实在是太过珍稀,在考核前,他只进行了一次实地炼制。 结果倒是勉强成丹了,但丹药品质平平,药效仅相当于普通筑基丹的六成多,远远未达到他推演中的极限。 这一次,必须要做到更完美才行。 “我没有理由失败。” 楚歌眼神一凝,便彻底摒除掉所有杂念,灵台只余一片清明。 随着他法诀引动,地火口“噗”地一声,稳定的橘红色火焰升腾而起,开始均匀地灼烧丹炉底部。 炼制正式开始。 在两位丹师略带赞许的目光注视下,一份份药材被楚歌有条不紊地投入丹炉。 他全神贯注,精神高度集中。 脑海中面板的辅助功能被运转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实时监控着炉内药液的变化、温度、灵力波动,并不断与推演模型进行比对,修正着细微的偏差。 在反复的模拟与那次实战中,楚歌早已意识到了这份残方最大的难点。 说到底,还是用于替换的几味主药存在部分药性冲突。 因此,就需要对时机极为精准的把控。 尤其是金线地龙藤藤心至阳至燥的药力与百年石钟乳灵液至阴至寒的特性,如何在瞬间完美交融,而不至于炸炉或抵消药性,就是成败的关键! 之前那次炼制之所以未能达到“完美”的境界,大概率也还是在这个环节出了问题。 楚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进入了“心流”般的状态。 丹炉内所有药性的奔涌交融,在他此刻的眼中都变得无比缓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丹炉内药香渐浓,但也开始变得狂暴起来。 灵力波动剧烈,发出低沉的嗡鸣。 陈、王两位丹师都微微蹙眉,显然也感受到了炉内那不同寻常的能量冲突。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融合时刻。 楚歌眼神锐利如刀,双手法诀变幻,引导着狂暴的阳燥药力朝冰冷的阴寒灵液靠近。 “就是现在!” 他福至心灵,脑中瞬间闪过那夜与红袖长谈后明悟的“震荡”之法。 但就在他即将施展的刹那,另一个念头也涌上心尖——那是他炼制冰魄凝心丹时,无数次以自身本源玄冥真炁为引,调和冰魄寒力的肌肉记忆。 “果然,单靠震荡,还是难以完美……” 心念急转下,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形成! 楚歌没有丝毫犹豫,在引导药力震荡形成涡旋的同时,猛地分出一缕精纯的玄冥真炁,如同最灵巧的银针,精准地刺入即将碰撞的药力核心! “嗡——!” 丹炉剧烈一震,炉盖缝隙中喷出一股炽热与冰寒交织的白气! 王姓丹师脸色一变,几乎以为要炸炉了,陈姓老者也猛地站直了身体。 然而,二人预想中的爆炸却并未发生。 那缕精纯阴寒的玄冥真炁,如同定海神针般,瞬间压制下了药力对冲的狂暴浪涌! 在震荡涡旋的辅助下,炽热的阳燥与冰冷的阴寒,竟如同阴阳鱼般,在炉内核心处缓缓旋转、交融、最终完美地熔炼为一体! 一股前所未有的、圆融而磅礴的药力气息弥漫开来。 楚歌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微微发白。 刚才那一瞬的顺势而为,几乎耗尽了他大半心神和灵力。 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立刻收敛心神,引导着融合后的庞大药力,进入最后的凝丹阶段!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终于,当地火缓缓熄灭,丹炉内的嗡鸣声也彻底平息。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勃勃生机和深刻道蕴的奇异丹香,瞬间充满了整个石室! 这丹香醇厚绵长,远非寻常黄阶丹药可比。 一旁的两位丹师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莫非……是玄阶丹药?!” 楚歌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激动,缓缓打开炉盖。 炉底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枚龙眼大小、通体呈现出温润玉白色泽的丹药。 丹药表面,竟隐隐浮现着两道清晰无比的淡金色螺旋! “丹纹?!” 王姓丹师失声惊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陈姓老者也是浑身剧震,一步跨到丹炉前,死死盯着那枚丹药,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有丹纹,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枚丹药的品质,已经超越了黄阶的极限,达到了玄阶的门槛! 哪怕是最低等的玄阶下品,那也是质的飞跃! 一个炼气期的丹师,在他俩眼皮子底下炼出了玄阶的丹药! “灵枢筑元丹……灵枢筑元丹……” 陈姓老者口中喃喃,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玉钳将丹药取出,放在一方雪白的玉盘上。 他和王姓丹师立刻围了上来,仔细查验。 丹药入手微温,丹纹清晰,药香内敛而醇厚。 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丹师,神识探入,仔细感应着其中的药力构成和特性。 “其中这股磅礴精纯的药力……是用来稳固道基、冲击瓶颈的!” “这他妈的是一种筑基丹?!” 王姓丹师脸上的质疑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浓浓的震撼,“虽然缺了些极致的爆发力,但其药力之纯、后劲之绵长、对经脉丹田的温养巩固之效……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是这药力构成……竟真的绕开了那几味主药?!”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陈姓老者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他看向楚歌,眼中充满了惊喜与惜才的光芒:“此丹药效虽不及盟中现有的筑基丹,但绝对达到了八九成的效果!” “最关键的是,它所用的这些主药,凝露草也好、寒潭幽兰也好、金线地龙藤也好……” “虽也珍贵,但比起地心火莲籽、三百年冰魄草等,简直是太便宜了啊!” “楚丹师,你这灵枢筑元丹的炼制成本,恐怕连现有筑基丹的一半都不到!” “神了,真神了!” 王姓丹师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竟兴奋地在原地鼓起掌来! 成本不到一半,效果却能达到八九成! 这其中的价值,作为丹师,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意味着什么? 这几乎是一条全新的、更易于推广的筑基之路啊! 今天这一趟来的真值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无法掩饰的兴奋和激动。 “楚丹师!” 陈姓老者深吸一口气,郑重无比地看向楚歌,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重视,“老夫陈松,代表正气盟,正式宣布,你的丹师客卿考核圆满通过!” “此丹思路之奇,炼制之精,潜力之巨……实乃老夫生平仅见!” “假以时日,丹道大师之位,必有你一席之地!” 王姓丹师也连连点头,之前的轻视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佩服:“楚丹师,王某先前失礼了!” “此丹、此丹足以证明你在丹道上的天赋异禀!正气盟能得楚丹师加入,实乃一桩幸事!” 筑元丹成……技惊四座! 第72章 客卿福利 石室内,震撼的气氛久久不能散去。 相较于老成的陈松,王姓丹师明显要喜形于色许多。 他走上前来,对着楚歌郑重地拱了拱手:“楚丹师丹术卓绝,前途无量!” “在下王平崖,先前多有怠慢,还望海涵!” 这胖哥们还真是性情中人,直接就自称“在下”了…… 楚歌连忙还礼:“王前辈言重了,晚辈确实有些托大。侥幸,侥幸。” 他心中亦是一块大石落地,考核总算过了。 “侥幸?哈哈,楚丹师过谦了!” 陈松爽朗一笑,虽不及王平崖那般激动,心情也是极好。 他取出一个样式古朴、非金非玉的令牌,正面刻着正气盟的徽记和一只药葫,背面则是一个小篆的“丹”字。 令牌入手温润,隐隐散发着灵力波动。 值得一提的是,这令牌下方竟是早已刻好了楚歌的名字…… 楚歌眼神微凛。 看来今天就算玩脱一次,自己大概率还是有第二次尝试的机会的…… 凌特使啊凌特使…… 你的面子怎么就这么大? “楚客卿,此乃我正气盟正式丹师客卿的身份令牌,滴血认主后即可使用。” 陈松将令牌递给楚歌,“持此令牌者,可享受盟内客卿诸多权利,亦需承担相应义务。” 他轻抚着自己的胡须,详细解释道:“首先,你每月都可以凭令牌至库房领取定额的灵石补贴,初等客卿为每月四十块灵石。” 每月四十块灵石……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这笔数字听起来并没有多大。 可当初疤脸刘气势汹汹地上门来讨债时,口中念叨着的也不过就是三十块灵石。 换句话说,那时候的三十块灵石,可以买小七的命。 而现在,却不到自己作为客卿一个月的俸禄…… 陈松自然不知道楚歌心中所想,只是继续介绍:“其二,凭借客卿令牌,在盟内所属商铺,如丹坊、器阁等购买修炼资源、灵材等,是可以享受优惠的。” “你现在是初等客卿,能够享受的折扣是九折……” “不要觉得少,我们作为丹师,长年累月下来需要购买的耗材可是很多的,集腋成裘的道理,我想你是懂的。” “这个晚辈自然是知道的。” 楚歌轻轻点了点头。 见青年举止依旧得体、面上云淡风轻,陈松心中不由得又对他高看了一分:“其三,也是最重要的,每三个月,你便可凭令牌进入万象阁一次,每次可以呆足足两个时辰。其四,你在外行走,可受正气盟一定程度的庇护,若遇不公,可向盟内求援。” 万象阁! 饶是楚歌的养气功夫已经很好,在听到这个词时,心中还是有些振奋。 这些日子里,自己之所以这么折腾,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至于义务方面……” 说到这里,陈松语气稍显严肃,“你作为正气盟的客卿丹师,每月自然需要完成盟内丹坊下发的炼丹任务。” “任务清单会提前公布,你可自行选择力所能及的承接。” “完成任务,除了获得盟内贡献点外,也会获得额外的灵石报酬。” “贡献点可在盟内兑换功法、丹药、法器乃至……各种机会,价值不菲。” 在说到“各种机会”时,陈松刻意停顿了一下,似有深意。 楚歌仔细听着,心中不住盘算。 灵石补贴和折扣是实打实的好处,正气盟的庇护是安全保障,而万象阁的权限和贡献点兑换体系,对自己日后修为的提升也有所裨益…… 至于炼丹任务,他并不排斥。 本身就是要肝熟练度的,对楚歌而言,所谓的任务反而是多了一条获取资源的途径。 “楚客卿,”陈松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玉盘上那枚带着微弱丹纹的灵枢筑元丹,“此丹以及其背后的丹方思路价值非凡,老夫与王师弟欲将此丹带回盟内丹坊,请几位长老共同品评定级,并评定其价值。” “若评定通过,盟内愿以重金收购这张丹方,作为盟内储备。不知楚客卿意下如何?” 对于对方,楚歌心中早有预料。 他略作沉吟,坦诚道:“陈前辈,王前辈,此丹方思路乃故人所赠,晚辈亦是首次炼制成功。” “如果只要丹药和丹方的话,两位前辈大可拿去无妨。” “但炼丹过程中涉及了晚辈自身一些特殊的炼制手法,哪怕有了丹方,恐怕也……” 他指的是自己以玄冥真炁介入融合的关键手法。 这涉及他自身的功法特性,确实难以复制。 别到时候正气盟把丹方拿回去,发现自己炼不出来,反而来找自己的麻烦…… 陈松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理解地点了点头,笑道:“无妨,楚客卿多虑了。” “能在我盟丹坊立足的丹师,谁还没点压箱底的本事?” “丹方丹方,重要的是‘方’。” “丹药的炼制过程中,最关键的莫过于君臣佐使的配伍、主辅材的选择和整体的思路。” “你这灵枢筑元丹最珍贵之处,便在于其用相对易得的主材,达成了接近筑基丹的效果。” “这份思路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我们想要替盟中收购,也是看中了此点。至于具体炼制手法,盟中丹师自有手段去尝试和改良。” 王平崖也点头附和:“正是!楚客卿放心,盟内行事公正,绝不会强求丹师交出所有秘传。” “这张丹方所蕴含的思路,已足够了。” 见对方如此通情达理,楚歌也松了口气,便点头应允:“既如此,便有劳二位前辈了。” 陈松小心地将灵枢筑元丹收入一个特制的玉盒,与王平崖一同离去。 临行前他再次叮嘱楚歌,一定要记得持令牌去客卿堂办理后续手续,并领取第一个月的任务。 怀揣着崭新的客卿令牌,楚歌心中最迫切的念头只有一个——万象阁! 他几乎是一路疾行,凭着令牌畅通无阻地离开了正气盟,直奔内城的西区。 穿过繁华喧嚣的坊市,越靠近内城,环境越发清幽肃穆。 最终,在一处灵气明显比其他地方浓郁数倍、被高大围墙环绕的区域前,楚歌停下了脚步。 眼前赫然矗立着一座巍峨古朴的塔楼。 这塔楼不知由何种材质建成,通体呈现一种温润的暗金色泽,表面铭刻着无数繁复玄奥的符文,在阳光下流转着淡淡的灵光。 塔楼共有七层,高耸入云,散发着一种浩瀚、古老、令人心生敬畏的气息。 这便是北境最大的典藏集中地——万象阁! 塔楼周围笼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淡蓝色光幕,强大的禁制波动隐隐传来,让人不敢靠近。 入口处,两名身着银灰色甲胄、气息在如今的楚歌看来也是深不可测的守卫如同石雕般伫立,目光锐利。 楚歌心中激动,快步上前,取出正气盟客卿令牌:“在下正气盟新晋丹师客卿楚歌,欲入万象阁查阅典籍。” 其中一名守卫接过令牌,一丝灵力注入,令牌微微一亮,确认无误。 但他却并未让开,而是将令牌递回,声音中毫无波澜:“你的客卿权限没有问题,但是……” “每月只有初五、十五、廿五这三天会开放‘博闻层’。” “今天并非开放日,请客卿于开放日再凭令牌前来。” “……” 楚歌满腔的期待和激动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这才想起凌英和陈松都说过,万象阁的每一层都有固定的开放日和开放次数限制。 他也实在是太焦急了,竟然能闹出这种笑话…… “今天是十三号,也就是说我后天来就行了吗?” 楚歌压下心中的急切问道。 “对。” 这守卫高冷的很,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楚歌无奈,只能对着那高耸入云的塔楼深深望了一眼,便收起令牌转身离去。 回到千舸坊分舵的清风苑,楚歌推开乙字八号房的门。 苏璃正带着小七在炕上玩,林红袖则抱剑靠墙,闭目调息。 见到楚歌回来,三人都看了过来。 “师父!” 小七立刻跳下炕,扑过来抱住楚歌的腿,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你回来啦!考核通过了吗?” 苏璃和林红袖也紧张地看着他。 楚歌看着徒弟们期待的眼神,心中不得进阁的些许失落顿时消散,脸上露出笑容:“嗯,通过了。” “从今天起,为师就是正气盟的客卿了。” “太好了!” 苏璃欢呼一声:“我就知道师父能做到!” 小七也开心地蹦跳起来:“师父最厉害啦!” 林红袖的嘴角也微微上翘,开心地看着楚歌。 楚歌揉了揉小七的脑袋,又对着林红袖和苏璃道:“我们暂时还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等师父完成第一个月的炼丹任务,有了贡献度之后,便可以带你们换个好点的屋子了。” 他留意过盟中较好的住所,月租最多也不过一两百贡献点,完全负担得起。 稍作休息后,楚歌便去了库房。 凭借令牌,他顺利领取到了第一个月的灵石补贴。 随后他又来到发放任务的客卿堂,在琳琅满目的任务玉简中,挑选了一个相对寻常、炼制数量也不多的任务——炼制五十份黄阶中品的回春散。 这是一种基础的疗伤丹药,难度不高,材料由盟内提供。 完成任务可获得十块灵石,以及三百基础贡献点。 拿着任务凭证和领取的药材包,楚歌回到了清风苑。 看着堆放在桌上的药材,他心中满是对十五日的期待。 万象阁、博闻层、《万舆奇闻录》…… 不要让我失望啊…… PS:晚上好,三千字不断章奉上。 今天还有,大概一个半小时内。 第73章 木秀于林 清风苑乙字房外的空地不大,但对于林红袖而言,只要有一个能挥剑的地方,便足够了。 她依旧穿着一身素净的练功服,依旧怀抱着已经如臂使指的那柄黑剑。 红袖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紧闭着的双眼。 长剑旋即出鞘! 剑光乍起,如惊鸿掠影,带着一股纯粹而锋锐的庚金之气。 她演练的并非什么高深剑法,依旧是惊鸿剑诀中最基础的那些剑招,劈、刺、撩、抹、点…… 但在她手中,每一式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剑锋破空,发出细微却清晰的锐鸣。 她周身三尺之地,空气都似乎变得凝滞而锐利。 这并非红袖刻意为之,只是庚金剑骨与惊鸿剑意初步相融、自然流露的气息。 这气息终究还是吸引了一些路过的身影驻足。 几名身着正气盟服饰、背负长剑的修士远远看着,眼中难掩惊讶和赞叹。 “好纯粹的庚金剑气!” 一名筑基初期的剑修忍不住低声惊呼,“这女娃的根骨未免也太好了,这才炼气几层啊,就可以对环境造成这种影响,绝对是天生的剑道种子!” “是啊,看她年纪不大,竟已将基础剑招练至此等返璞归真之境,显然天赋悟性也是极佳,实属罕见!” “也不知是门中哪位长老收的弟子?” 他身边的另一名剑修也点头附和,眼中亦流露出强烈的兴趣。 林红袖沉浸在自己的剑意中,对外界的注视恍若未觉。 她心无旁骛,剑随身走,每一次挥剑都力求完美,看上去便有一种令人沉迷的道韵。 红袖终于收剑而立,气息平稳,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 那几名剑修对视一眼,纷纷走了过去。 “这位师妹请留步。” 方才最先留意到她的剑修率先开口,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在下赵峰,忝为剑堂执事。” “在下见师妹剑意精纯,锋芒毕露,实乃我剑修一脉难得的良才美质。不知阁下师承哪位高人?” 林红袖抬眼看向他,眼神清冷平静,并无波澜。 她抱剑行了一礼:“见过前辈。晚辈林红袖,家师楚歌。” 红袖并未理会对方师兄师妹那套说辞。 在她看来,楚歌是自己唯一的师父,自己也只有璃儿小七两个师妹,哪来的师兄? “楚歌?” 赵峰微微一怔,旁边几个剑修也面露疑惑。 显然,“楚歌”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还很陌生。 有人小声嘀咕:“楚歌?没听说过盟内有哪位姓楚的剑道前辈啊?” “难道是外来的高人?” 各种猜测不绝于耳。 赵峰沉吟了片刻,没有立刻出声。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倒是从其他执事那儿听说过楚歌的名字,确实是一位新来的客卿。 可是……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老孙口中,对方应该是一位丹师才对吧,甚至还不到筑基期…… 这样的人怎么当这种天才剑修的师父? 赵峰脸上的笑容依旧,语气却变得严肃起来:“原来是楚道友的高徒。” “林师妹天赋异禀,留在令师处自是前途无量。不过,剑道一途,博大精深,兼收并蓄方为上策。” “我剑堂有数位长老都还在等关门弟子,他们都是剑术通玄的大家。” “若师妹愿意,赵某可代为引荐,让你接受更系统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林红袖摇着头直接打断了。 少女的语气依旧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多谢前辈好意,但不必麻烦了。” “吾师……足以教我。” “呃……” 赵峰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 其他几名剑修也面面相觑,没想到这女娃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 “师妹,剑道传承非同儿戏,名师指点事半功倍啊!” 赵峰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劝道:“令师楚道友……恕我直言,似乎并非剑修?” “他能够以炼气期便通过客卿考核,丹道天赋和成就绝对是令我钦佩的,可阁下是剑修啊!” “姑娘如此良才,莫要埋没了才好!” 其实他倒确实没什么恶意,说这些也完全是出于惜才之心。 但这话落到红袖耳中,就已经带着几分对自家师父的质疑和轻视了。 林红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剑锋,冷冷地扫过面前几人。 她并未动怒,只是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语。 清越的声音清晰明白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吾师足以教我。” 说完她不再理会众人,转身径直走回了乙字七号房,关上了门。 留下几名剑修站在原地,脸上表情各异。 有惋惜,有不以为然,也有尴尬和不满的。 “哼,不识抬举!” 赵峰身旁的那名剑修低哼一声,“有几分天赋就如此目中无人!我想起来了,她那师父不过是个丹师罢了,能懂什么高深剑道?” “啊,她师父连剑修都不是?” “要我说,丹师就该好好炼丹,哪来的底气教导剑道天才?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有人开口,便有人附和。 “听说那楚歌是凌英执事引荐的丹师客卿,刚通过考核……” 这人消息显然灵通些,知道的甚至比赵峰还要多。 “凌执事引荐的,又如何?丹道是丹道,剑道是剑道!总不能因为凌英执事面子大,就……” 几人正议论着,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放屁!谁在背后嚼楚老弟的舌根子?!” 众人讶异地转过身,只见王平崖风风火火地大步走来。 他刚去丹坊办完事,顺道来清风苑要找楚歌,刚好听到了那些刺耳的议论。 他性格本就火爆耿直,现在亲眼见证了楚歌炼制灵枢筑元丹的惊艳表现,正对其推崇备至呢,哪里听得别人如此贬低? 他直接走到那几个议论的剑修面前,眼睛一瞪:“你们懂个屁!丹师怎么了?” “楚老弟是天才,天才懂不懂?!你们怎么就知道人家只会炼丹呢?” “他徒弟练剑练得好,就一定没有他的功劳?你们剑修都是娘胎里生下来就会舞剑,不用别人教的是吧!” 他这话虽然多少沾点胡搅蛮缠,但听上去也有几分道理。 林红袖的根基扎实无比,对剑意的理解也完全没有走偏,在炼气期剑修中可谓难得。 最起码这几个剑修自己在炼气期时,是绝对不如她的。 难道说这楚歌在教学方面还真有点本事? 赵峰几人也开始不确定起来。 见对面不吭声,王平崖只道是自己的仗义执言给他们镇住了,说话便愈发放肆起来:“人家师徒俩相处融洽,哪用得着你们在这儿瞎操心?” “还误人子弟?我看是你们眼红人家有个好徒弟吧!” “诶,你这话就……” 几个剑修被王平崖当面呵斥,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嗯?” “我这话怎么了?” 王平崖横眉竖目地瞪了回去。 他不仅是丹师客卿,本身修为也是筑基中期,比在场几人都要高出一筹。 据说他还是个体修,早年也曾拎着丹炉砸过人,在丹师里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再加上楚歌毕竟是凌英引荐,而凌英…… 这些因素叠加起来,便让几人只是怒了一下,却并没有发作。 赵峰还是有些不甘心,只小声嘀咕了一句:“王师兄,我也是为那小姑娘好……” “为她好?为她好就该尊重她的选择!” 王平崖毫不客气地怼回去,“都散了散了!有这功夫不如多练练剑!” 他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那几人不敢再多言,悻悻地离开了。 王平崖这才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到楚歌所在的乙字八号房门口,砰砰砰地敲响了门。 PS:码爽了。今天可能还有一章,半小时后,今天同步不了就明天看。 第74章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门开了,楚歌看着王平崖复杂的表情有点发愣:“王前辈,你这是……咋了?” 王平崖那张大脸上,一半满是喜悦,一半余怒未消,确实有几分吓人。 “楚老弟!大喜事啊!” 他却不管那么多,操着洪亮的嗓门直接进了屋:“丹坊那边,几位长老的评定结果出来了!” “果然不出我和老陈所料,你那灵枢筑元丹,思路绝妙,价值巨大!” “盟内决定以五百灵石的价格,收购这张丹方!” “并且,后续楚老弟你若要继续研究完善此丹方,所需的一切药材,只要盟内库房有的,我们都能优先供应给你!” “绝对的成本价,一个子儿不找你多要!” “五百灵石?!” 正在旁边倒水的苏璃手一抖,差点把水壶摔了,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天、天哪!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灵石呀!” 小七本来正趴在炕上,一心一意地数红袖给她雕的小木块玩,闻言也抬起头来。 小团子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掰着肉乎乎的手指头开始算:“五百灵石…能买…能买多少糖葫芦呀?一串……两串……” 显然,小七的小脑袋瓜已经被糖葫芦淹没了。 楚歌心中也是涌起一阵激动。 五百灵石,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 更重要的是盟内后续药材的支持,这对他完善丹方至关重要。 正气盟这一波的态度确实给到位了! 他连忙起身拱手:“多谢王前辈奔走,多谢盟内厚爱!” “在下对这个方案没有意见。” “哈哈,是你自己本事硬,有什么好谢我老王的!” 王平崖拍着楚歌的肩膀,很是高兴,“钱和药材批条,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老弟好好干,前途无量啊你!” 老王虽然看上去不太好相处,却是最典型的那种、完全醉心于丹道,不钻研人情世故的丹师。 在他看来,丹炼得好的,就是人才。 像楚歌这样,不仅丹练得好,还能给出这么有意思方子的,那就是天才! 他最喜欢的就是和这种天才打交道! 因此他现在,是怎么看楚歌怎么顺眼,巴不得对方能马上多掏出来几个研究成果,让他好好观摩一番。 王平崖又寒暄了几句,便急匆匆地起身告辞,连苏璃奉上的茶水都没顾上喝一口。 他手头上最近也有个快出成果的项目,要不是为了楚歌的事,今日是万万不可能来这一趟的。 楚歌送走王平崖,心中也是被感染得颇为振奋。 有了这笔灵石和药材支持,无论是修炼还是丹道研究,都有了更坚实的基础。 楚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今天是十五,万象阁博闻层的开放日! 他再也按捺不住,交代林红袖照看好苏璃和小七,便立刻动身,再次前往万象阁。 这一次守卫验过令牌后,果然爽快地放行了。 穿过那层水波般的禁制光幕,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古老书香和浩瀚灵力气息扑面而来。 万象阁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宏伟。 巨大的穹顶高不见顶,一排排高耸至穹顶的巨型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玉简、兽皮卷、竹简各种载体,甚至还有散发着奇异波动的骨片、晶石! 柔和的光芒从穹顶洒落,照亮了这片学识的海洋。 空气中弥漫着岁月的气息,和无数强大禁制的威压。 进入此地的修士并不少,但都自觉地保持着安静,只有翻动书页或玉简的细微声响。 楚歌深吸一口气,按照指示,直奔博闻层。 根据守卫提供的、玉简中的检索目录,他开始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搜寻《万舆奇闻录》的踪迹。 “地理志……异兽录……风物考……宗门史……” 一个个书架区域扫过,一个个玉简标签辨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楚歌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没有!几乎所有相关的区域都找遍了,根本没有《万舆奇闻录》这本册子的记录! 难道当初那本古籍上的记载有误? 这本书根本不入流,没有被万象阁收录? 楚歌眉头紧锁,心中焦躁。 转眼间,两个时辰的时限便已过去大半。 就在他有些心灰意冷,目光扫过一个相对偏僻、摆放着一些冷门杂记和残缺古籍的书架时,脚步猛地顿住了! 这应该是最后一处没有被他仔细检查过的地方了。 而那个书架最底层,有一个位置明显是空的! 而且,那个位置旁边的书籍上都落着薄薄的灰尘,唯独那个空位上,边缘的灰尘似乎被什么东西擦掉了一些,显得相对干净。 仿佛不久前才有人动过那里的东西! 可自己方才明明经过这里,没有看到有人在啊? 楚歌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 那空位上没有任何标签,也没有借阅登记留下的印记残留! 这很不寻常! 万象阁管理极为严格,每一本典籍的借阅都有记录。 怎么可能有书不见了,却毫无痕迹? 正当楚歌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疑窦丛生之际。 一阵淡淡的、如同火焰灼烧过后的奇异暖香飘入鼻端。 紧接着,一只修长白皙、涂着鲜艳蔻丹的手,随意地伸了过来,将一本看起来颇为古旧、封面无字的灰色厚皮书册,塞回了那个空位里。 楚歌的目光下意识地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热烈如火的红色长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窈窕曲线。 再往上,是一张明艳得近乎张扬的容颜。 肌肤胜雪,红唇如火。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几乎及腰的红发。 此刻恰好有一道光芒穿过万象阁穹顶下的层层禁制,打到了她这一头红发上。 像是一片燃烧的烈焰,又像是无数只纷飞的红蝶。 这女修微微歪着头,那双带着奇异赤金色光泽的眸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蹲在地上的楚歌,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楚歌的目光瞬间凝固在她刚刚放回书架的那本书册上。 那本书的封面上,几个大字赫然在目…… 正是他苦苦寻找的《万舆奇闻录》! “咦?” 红发女子也注意到了楚歌死死盯着那本册子的眼神。 她轻笑一声,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略带沙哑的磁性,在寂静的书架间显得格外清晰:“小丹师,你好像对我刚看完的这本书很感兴趣?” 她微微俯身,靠近楚歌,烈焰般的红发有几缕垂落下来,带着暖香的气息拂过楚歌的脸颊。 那双赤金色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带着一丝玩味般的探究。 楚歌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她。 那张明艳张扬的脸庞近在咫尺,红发如火,金眸璀璨,带着一种夹杂着神性与妖异的魅力。 可楚歌的感觉却不止于此。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觉,如同投入湖面的小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圈涟漪。 这感觉来得极为突兀、且毫无道理。 他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如此耀眼的女子。 但那眉宇间隐约的轮廓,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某种难以捕捉的神韵…… 都有些莫名的眼熟。 楚歌心头一跳。 鬼使神差地,一句未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姑娘……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第75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红发女子看着他疑惑中略带焦急的神情,忽然轻轻一笑。 那笑声也如同火焰般灵动,在风中跳跃。 她微微歪头,一头红发如瀑般滑落,“你这搭讪的方式,未免太过没有品位了。” 这天仙般的女子刻意拖长了“品位”二字,话语中的调侃毫不掩饰。 楚歌被她噎得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刚才那句“好像在哪儿见过你”确实太过突兀、也确实太像俗套的搭讪,此刻想来更是尴尬。 他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姑娘误会了。” “在下楚歌,刚才那句话真的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有什么冒昧的意思。” “既然姑娘也没有印象,那想必是我弄错了。” 楚歌俯下身去,准备去拿女子刚刚归还的那本《万舆奇闻录》。 不曾想对方悄然伸出细长葱段般白皙的手指,轻轻按在了书脊上。 楚歌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不解地看向她。 女子微笑着迎上他的目光,赤金色的眸子里带着些许玩味,也不说话。 “姑娘这是何意?” 楚歌眉头微蹙,已经有些不耐了。 他不是那种会因为对方出众的颜值便对其格外包容的性格。 小七的问题还没有找到解决的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作。 他没时间陪对方耗着。 红发女子看着他略带焦急的神情,面上一瞬间竟有些恍惚。 你真的很关心小七啊…… “我只是想帮你拿啦。” 红发女子摆了摆手,将《万舆奇闻录》从书架上抽出,递给楚歌。 她直起身,烈焰般的红裙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作势便要转身离开。 楚歌心中一急,下意识地便想要挽留。 这女子神出鬼没,言谈间似乎对自己颇为了解。 她不仅知道楚歌是丹师,很明显也知晓他来此的目的,《万舆奇闻录》出现在对方的手上,绝非偶然! 而且最为诡异的是…… 哪怕已经有了这么多疑点,自己心底竟生不出多少对她的防备之心。 反而那股莫名的亲切感和熟悉感越来越浓烈,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心中的涟漪正不断扩散。 真他妈的见鬼了,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姑娘且慢!” 楚歌上前一步。 红发女子脚步顿住,侧过身,金色的眸子斜睨着他,带着一丝“就知道你会如此”的了然。 楚歌定了定神,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敢问姑娘尊姓大名?为何知晓在下师徒之事?” “又为何……为何在下觉得与姑娘如此熟悉?” 他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困扰他的问题。 没办法,不搞清楚实在是太难受了。 红发女子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那双金眸深处,仿佛有无数星辰在明灭,又似有漫长时光在倒流。 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有深深的怀念,有不易察觉的痛楚,还有释怀的笑意,可最终都沉淀为一片平静的深邃,又化为虚无。 她没有回答楚歌任何一个问题,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仿佛要把青年面上的每一个细节都牢牢地刻在脑海。 就在楚歌以为她不会开口时,红发女子红唇微启。 那声音轻得如同一抹叹息,却又无比清晰地传入楚歌耳中:“你想知道的东西……在第十一章。” 她顿了顿,目光在楚歌身上扫过,带着一丝已经不加掩饰的关切。 “还有,”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告诫的意味,“这段时间不要只顾埋头炼丹。自身的境界才是根本。否则……” 她意有所指地微微偏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书架,落在了外面的某个方向。 “麻烦找上门时,总不能次次指望别人来救吧?凌英那丫头,可护不了你一辈子。” 不知是不是楚歌的错觉,女子在用“那丫头”来称呼凌英时,话语中突然有些促狭的兴奋。 “你到底……” 楚歌微微皱眉,正想追问,对方整个人便如同水中被投入石子的倒影,身影突然一阵模糊晃动,瞬间化作一道淡淡的红色烟霞,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气之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 “姑娘!” 楚歌惊愕地伸出手,却只抓到了一缕残留的、似有若无的暖香气息。 他猛地环顾四周。 巨大的书架沉默矗立,柔和的光芒静静洒落。 不远处几位修士或埋头查阅玉简,或低声交流心得…… 一切如常,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刚才那惊艳如火的红发女子、两人间那奇异的对话,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楚歌的心跳得飞快。 他强压下震惊,快步走到最近一位正在翻阅兽皮卷的中年修士身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这位道友,打扰了。” “方才……你可曾见到一位身着红裙、红发的女子在此处?” 那中年修士正沉浸其中,被楚歌贸然打断,难免有些不耐。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些不悦和茫然:“红裙红发?” 他左右看了看,摇头道:“道友说笑了吧?此层皆是前来查阅典籍之人,穿着自然各异,但如果有照你所说这么显眼的人……” “我又怎么可能看不到呢?” “阁中禁用遁术,你若是刚刚能看到她,现在应该也走不远才对。” 他狐疑地看了楚歌一眼,只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 他摇了摇头,又沉浸到自己手中的典籍中去了。 楚歌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全身。 那如神明般惊艳的红发女子…… 真的存在过吗? 那真实的对话,那奇异的暖香,那令人心悸的熟悉感…… 难道都是自己的臆想? 可怀中那本灰色封皮的《万舆奇闻录》,分明就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何必强行去想。 不过是遇到了个谜语人罢了…… 下次遇到直接一把抓住,狠狠盘问! 此刻的时间宝贵,容不得多想。 楚歌不再耽搁,抱着《万舆奇闻录》,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 翻开厚重的封面,里面并非纸页,而是一片片薄如蝉翼、散发着微光的玉片。 神识探入,海量的信息便涌入脑海,分门别类,索引清晰。 他顾不得查看其他,神识直接锁定目录,迅速找到了第十一章的位置。 心神沉入记载着第十一章的玉片,楚歌立刻凝神查阅起来。 楚歌的身影远去后不久。 之前那个偏僻的书架角落,空气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了一下。 那道热烈如火、红发金眸的窈窕身影再次浮现。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穿透重重阻碍,追随着那个早已看不见的背影。 这阁楼中的一切仿佛都在她眼中淡去,只剩下那个略显清瘦、却无比坚定的身影。 那张明艳张扬的脸上,所有的玩味和促狭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深深的怀恋。 赤金色的眼眸闪动,翻涌着浓郁得化不开的、仿佛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悲伤。 仿佛一下子就卸下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深藏千百年的疲惫与脆弱。 她抬起指尖,似乎想要触碰空气楚歌中早已消散的气息。 良久,一声带着哽咽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呢喃,在寂静的书架间轻轻响起。 如同叹息,又如同泣诉:“几百年未见了……” “我真的……好想你啊……” 晶莹的泪珠无声滑过她白皙的肌肤,滴落在冰冷的、落满尘埃的石板上,瞬间消失不见。 PS:今天应该还有一章,等不到就明天看,一样的。大家早点休息,晚安。 第76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不得不说,《万舆奇闻录》这个名字真没起错。 这典籍可谓是一本修仙界指南,天上地下无所不包。 在探入神识的一瞬间,海量的信息便如同洪流般涌入楚歌的脑海。 神秘女子所提起的第十一章,就是记载修仙界成千上万年来,出现过的各种奇异体质。 而其中关于“火行天异禀体质”的记载,则占据了相当篇幅。 楚歌快速掠过那些关于单一火灵根、火源道体等与小七情况并不吻合的描述。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段描述如同冰冷的烙印,瞬间攫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九劫烬灵体。 仅仅这几个字,便足以让楚歌心头猛震。 他屏住呼吸,逐字逐句地阅读下去。 越看,心便越沉。 这典籍中对九劫烬灵体的描写,几乎完全与小七的情况相符。 比如力量觉醒后,头发会渐渐变红、力量失控时,会惊厥昏迷、发烧。 甚至于她无法修行普通的引气功法,也与九劫烬灵体的情况完全吻合。 这种体质之所以会存在,本质上是被天地间一缕古老而恐怖的本源——九劫烬火选中了。 对,这并不是什么与生俱来的天赋,而是被“选择”了。 这与天地共生的火焰,选择了她作为其在人间行走的载体,或者说容器。 根据典籍中的记载,这火焰中蕴含着极致的毁灭与新生,亦是这两种法则的雏形。 它会伴随着宿主的成长而不断壮大,而其力量增长的过程,便是一场场恐怖绝伦的“劫”。 每一次力量的跃迁、每一次失控的爆发,都算作一劫。 主要的劫关共有九次,一次比一次凶险,一次比一次莫测! 渡不过,本源劫火便会反噬载体,最终身死道消,化为飞灰。 而那缕本源劫火,则会在沉寂一段时间后另寻宿主。 这力量极端霸道,每一次爆发都是对肉身和神魂的残酷折磨,但若能在毁灭中守住一线生机,成功渡过,便如同凤凰涅槃,肉身与神魂都将得到一次质的蜕变与升华,对火焰的掌控力也会进一步跃升。 九次劫难以后,便会成为真正执掌火焰、毁灭、与重生无上法则的至尊存在。 所谓劫难,既是死路,也是通天之途! 本源劫火位阶极高,故而天生对世间绝大多数的火焰都具有压倒性的统御力和吸引力,如同君王之于臣民。 但载体幼年时,往往根本无法控制这股力量,便如同怀抱太阳的婴儿,极易引火烧身,自焚而亡。 因此哪怕在资源极度丰富的上古时期,九劫烬灵体也极难成长起来,甚至书中有载的、以此体质成尊者,自上古以来不过一人而已。 其他的九劫烬灵体,大抵都在一次又一次的劫难中魂飞魄散,沦为历史的尘埃。 楚歌看到这里时,已是手脚冰凉。 上古时期尚且如此,在资源相对匮乏许多的今天,培养一个九劫烬灵体的难度…… 可想而知。 除此之外,小七修炼的功夫也是一个老大难。 哪怕当时李大脚寻来了其他火系的炼气期功法,也不会比引气诀好到哪里去。 凡俗功法,根本不配驱策本源劫火! 楚歌的神识急切地向下扫去,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引导、利用这本源劫火的方法。 典籍中的记载冰冷而残酷。 “九劫临身,煌炎焚髓,常法无用。” “唯《大涅槃经》或《煌极剑决》等可引劫火入道、化焚身之祸为通天之途的古法,方可为凭!” 常法无用,常法无用…… 楚歌眉头紧皱,看向典籍中关于这两种古法的介绍。 这两种功法的属性其实大相径庭,共通之处只在于六个字——“引劫、渡劫、纳劫”。 它们都能将每一次爆发的劫火转化吸收,成为晋升的助力。 《大涅槃经》更偏向于以肉身和神魂硬抗劫火,在毁灭中寻求新生;而《煌极剑决》,走的明显是剑修之路! 看到《煌极剑决》的名字,楚歌心中巨震! 他几乎可以肯定,小七未来就是《九幽劫》原著中,几百年后横空出世的焚天剑尊。 毕竟九劫烬灵体这么罕见的体质,不太可能撞车。 他也想通了,自己的弟子中已经出了一个正道魁首、一个寒渊魔主,再多一个焚天剑尊又有什么所谓了? 只是这《煌极剑决》…… 传说中的功法,又该去哪里寻找? 这比大海捞针还要渺茫啊! 但这终归是剑修之法,正气盟恰好擅长此道,回头找个时间请教下凌英吧…… 楚歌按下心中的焦急,继续向后查看这一章玉简中的内容。 “功法是根本,但渡劫本身凶险万分,亦需要强大的外力辅助。” “典籍有载:需备护神守魄丹以抗焚神之苦,生生造化丹以备涅槃之需……” “渡劫之地,或寻冰寒极地、以天地之寒压制本源劫火;又或寻地心炎脉、借外火疏引体内囤积之燥。 “后者功成则威力更甚,然此法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则引动劫火全面爆发,十死无生……” 充满不可控的变数,借助外力,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平衡彻底崩溃,瞬间引发无法挽回的全面爆发!典籍用“十死无生”四个字,道尽了此法的绝望。 就在楚歌心情沉重如铅之时,一段关键的记载,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微光映入眼帘:“除此之外,若有惊天剑种现世,身负九劫烬灵体者得之,便可化煌炎为剑魄,以本源劫火锤炼剑种,亦可以无上剑意驾驭劫火。” “如此一来,历经九劫而不死,则涅槃大成,可证煌世剑主之道果……” 楚歌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焚天,煌世…… 焚天剑尊大概率走的就是这条路子! “煌极剑决……惊天剑种……” 楚歌喃喃自语,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但随即又被更深的迷茫所淹没。 问题看似有了解决的方向,但前路却依旧是一片迷雾。 因为那方向所指的终点,是如此的遥不可及,路上布满了足以将他碾成齑粉的恐怖。 《煌极剑决》在哪里? 那惊天剑种又在何处? 护神守魄丹、生生造化丹…… 这些救命的仙丹神药,又该怎么去找丹方,找到了自己能不能炼出来? 相比之下,冰寒极地、地心炎脉这种地方,反而就好寻找的多了。 楚歌定下心神,反复将“九劫烬灵体”的所有记载,尤其是关于《煌极剑决》、惊天剑种以及丹药的段落,仔仔细细地阅读了数遍,确认每一个细节都已深深烙印在脑海,再无遗漏。 直到感觉神识都有些疲惫,两个时辰的时限也即将耗尽,他才缓缓合上那本沉重的《万舆奇闻录》。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书册放回那个偏僻角落的书架原位。 仿佛放下了千斤般的重担,又仿佛刚刚挑到肩上。 楚歌转过身去,离开了这浩瀚的知识殿堂。 穿过水波般的禁制光幕,他重新回到喧嚣的天剑城街道上。 阳光有些刺眼,周围人声鼎沸,但楚歌却感觉心头一片冰凉。 抬头望向碧蓝如洗的天空,他又想起那红发女子离去前的话语:“不要只埋头炼丹。自身的境界,才是根本……” 是啊,境界…… 楚歌握紧了拳头。 没有实力,就算知道了方向,找到了线索,又能如何? 护得住那传说中的剑种吗? 寻得到那绝地的生机吗? 炼得出那救命的仙丹吗? 连保护徒弟们在这座城市中安然无恙,都需要更强的力量! 他不再停留,加快脚步,朝着正气盟的方向走去。 那背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股百折不挠的决绝。 万象阁门口,红发女子的身影再度出现。 只是这次她的身形变得有些透明,在风中摇曳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看着楚歌的背影,女子有些出神:“这一次,一切会不同吗?” “如果当初多珍惜你一点就好了。” “可惜,真的好可惜……” 清风苑乙字房里。 小七正缠着苏璃给她扎小辫子,看到楚歌回来,立刻像只快乐的小鸟般扑了过来,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纯真的欢喜:“师父,你回来啦!找到办法了吗?小七是不是很快就可以治好自己、可以像姐姐们一样修炼了?” 红发小团子完全不知道自身背负着何等恐怖的命运,一张笑脸依旧那么天真烂漫。 看着她圆乎乎的小脸,楚歌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蹲下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轻揉了揉小七柔软的发顶,声音有些发涩:“嗯,师父找到一点方向了。” “我们小七……是最特别的。” “所以,以后你一定会变得非常非常厉害的。” “真的吗?” 小七的眼睛瞬间亮如星辰。 “真的。” 楚歌重重点头,像是在对小七承诺,也像是在对自己立誓,“师父保证。” 第77章 不好意思,但也只能意思意思 从万象阁归来后,压在楚歌心头的阴霾远远没有散去,但至少有了一个艰难却清晰的目标——为小七找到《煌极剑诀》! 这传说中的功法是引导小七体内劫火、化绝境为通途的唯一钥匙! 至于那虚无缥缈的“惊天剑种”和那些足以护命的顶级丹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凌英。 这位正气盟的执事见多识广,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 虽然总是麻烦人家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楚歌始终坚信,日后自己一定会有机会报答对方的。 眼下却是只能继续不好意思了。 寻到处理公务的凌英,楚歌开门见山:“凌前辈,不知您……可曾听闻过一门名为《煌极剑诀》的功法?” 凌英放下手中的玉简,抬眼看着楚歌,英气的眉毛微挑,似乎有些意外。 但她的回答却让楚歌瞬间愣在当场。 “《煌极剑诀》?” 凌英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淡,“当然知道啊。” “这东西就在盟内贡献点的兑换名录里。怎么,楚客卿没仔细看过能用贡献点兑换的物品列表吗?” “什……什么?!” 楚歌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日思夜想、以为如同大海捞针般渺茫的古法,竟然就在正气盟的兑换列表里?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掏出自己的客卿令牌,一缕神念迫不及待地注入其中。 客卿令牌内部自成空间,除了身份信息和权限说明,还有一块区域专门列出了可以用贡献点兑换的各种资源名录,其中就包括功法典籍。 楚歌的神念飞快地在琳琅满目的功法名字中扫过。 很快,“煌极剑诀”四个古朴苍劲的大字,赫然出现在他眼中! 只是后面标注的那个贡献点数…… 两个九…… 后面跟着一串令人头晕目眩的零! 九十九万贡献点! 饶是楚歌早有心理准备,也被那天文数字般的兑换点数震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得做多少任务,攒到猴年马月?! 凌英似乎看出了他的震惊,解释道:“此功法并非我盟自创。” “乃是很多年前,一位带艺投师的祖师级人物加入正气盟时,一并带来的传承之一。据传威力极大,剑出煌煌,有焚天煮海之威能。”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告诫:“不过,此功法修炼之途极为艰难特殊。其核心在于‘引劫入道’,需修炼者主动去寻找、甚至制造劫难,在生死边缘激发潜能,借劫难之力淬炼剑意与剑魄!” “说白了,和自虐没什么区别。” “非但过程凶险万分,九死一生,且对修炼者的天赋、悟性、心性要求极高,苛刻到近乎变态!” “同时,每次渡劫后恢复所需的资源,更是海量!寻常剑修,避之唯恐不及,根本不会选择这条路。” “盟内收藏多年,兑换者寥寥无几,能练成的……更是凤毛麟角。” “楚客卿若感兴趣,不妨看看其他更适合的剑诀?” 说到后面的时候,她的话语也严肃起来,生怕楚歌产生什么想法一般。 不曾想楚歌闻言,心中却是狂喜! 引劫入道? 这不正与《万舆奇闻录》中记载的、引导小七九劫烬灵体的方向完美契合吗?! 小七体内本身就蕴藏着随时可能爆发的劫难,这《煌极剑诀》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至于修炼艰难、资源海量……那都是后话! 当务之急,是让小七能控制住体内随时可能失控的力量,活下去! “多谢前辈解惑!” 楚歌压下激动,追问道:“那前辈可知,盟内……或者何处能寻到一种名为‘惊天剑种’的奇物?” “惊天剑种?” 凌英微微蹙眉,思索片刻,茫然摇头,“我竟闻所未闻。” “你从哪儿知道的这等奇物,又有何功用?” 显然,她对这涉及九劫烬灵体转化的关键之物,一无所知。 楚歌心中微沉,但也在意料之中。 能得到《煌极剑诀》的确切消息,已是天大的惊喜! 只要有了这功法,小七就能将体内那毁灭性的劫火本源转化为可控的力量,至少暂时能摆脱随时焚身而亡的绝境! 至于“惊天剑种”,只能以后慢慢寻找机缘了。 “没什么,只是在一本古籍上偶然看到的名字。” 楚歌含糊带过,心中却已然下定决心。 自己要拼命接任务,疯狂攒贡献点! 还有王丹师提及的丹药研发,也得上点心…… 总之一定要尽快把这《煌极剑诀》兑换出来! 他忽然又想起一事,开口问道:“凌前辈,还有一事请教。” “若是我……或者红袖在外显露了惊鸿剑诀上的功夫,是否会为前辈带来麻烦?” “毕竟,这似乎是正气盟的功法?” 凌英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英气的脸上露出难得的轻松:“原来你还在担心这个?” “大可不必。” “惊鸿剑诀确实是我正气盟的招牌剑诀之一。不过,它的炼气篇,盟内是刻意对外流传的。” “刻意流传?” 楚歌有些诧异。 “正是。” 凌英点头,“惊鸿剑诀炼气篇,对剑意雏形便要求极高,对悟性、根骨乃至心性更是都有极苛刻的要求。” “能真正入门、并以此为基础领悟出自身剑意的,万中无一!” “盟内将其基础部分流传出去,实则是为了……筛选。” “筛选?” 楚歌若有所悟。 “对。” 凌英微微颔首:“就是为了筛选。” “那些能在无人指点、仅凭流传出去的炼气剑诀,便能自行领悟惊鸿剑意雏形的天才,自然会被我盟重点关注,乃至直接招揽。” “哪怕招揽不了,对方也拿不到后续的功法口诀,对盟中也没什么损失。” “所以,你们出门在外尽管使用,不必有任何顾虑。至于说偷师……” 凌英摇了摇头,“能偷得会的,那便是盟内求之不得的天才,何来麻烦一说?” “你看红袖那丫头,便是最好的例子。” “她领悟的那份纯粹的庚金剑意,在盟内年轻一辈中已属顶尖。” 她说着,略带疑惑地看了楚歌一眼:“不过,楚客卿你为何提到自己?我能感觉到,你并未转修剑道。” 楚歌微微一笑,没有做解释,只是拱手道:“原来如此。多谢前辈解惑,晚辈心中疑虑尽消。” 凌英也不深究,点点头:“若无他事,我便……” 她话音未落,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而来。 第78章 孽障! 只见一名身着正气盟青色劲装、背负长剑的年轻剑修快步走来,修为赫然是炼气巅峰! 来人面容英俊,神情举止中却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傲气,看上去就有些扎眼。 而在他身后遥遥跟着、时刻保持着一米左右距离的,竟然是林红袖! “红袖?” 楚歌有些惊讶地招呼着自己的徒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红袖径直走到楚歌身边,将自己的声音压得极低:“这人近日里反复挑衅于我,烦人的紧。” “我本是想来找凌前辈作证、与他比过一场的,不曾想师父你也在这儿。” 正气盟内风气尚武,年轻弟子之前起了什么摩擦矛盾,都是鼓励用手中的剑来解决问题的。 只要不伤及根本、危急性命,所有的问题都能用在师门长辈们见证下的一场切磋中解决。 红袖来了没多久,倒是在这方面飞快地入乡随俗了。 楚歌没有问她为什么不找自己作证,反而想过来找凌英。 以小红袖的性格,一定是怕自己担心才会如此。 到底是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孽障,敢欺负我的好徒弟? 楚歌眉头微皱,看向那个孽障。 年轻剑修的目光也朝着众人扫来,最终落在站在楚歌身上。 二人视线交汇,楚歌双眼微眯,从对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审视、以及……挑战之意。 这孽障怎么事儿,见了我还不老实? “弟子赵铭,见过凌执事!” 年轻剑修越过楚歌,直接对着凌英恭敬行礼。 凌英微微颔首:“赵铭?” “尔等前来,所谓何事?” 赵铭直起身来,目光转向林红袖。 他脸上挤出一丝看似和煦的笑容,语气中却满是居高临下的味道:“这位林红袖师妹……” “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久闻师妹天赋异禀,初入炼气中期便领悟了无比精纯的庚金剑意,实在令人钦佩。” “在下赵铭,忝为剑堂弟子,心慕师妹剑道,确实只是想要讨教交流一二,无意冒犯。” 他顿了顿,继续道:“师妹放心,为公平起见,在下会将自身修为压制在炼气中期,与师妹相当。” “此番切磋,只为印证剑道,只是为了验证师妹所学是否正宗。” “以免明珠蒙尘,埋没了如此天赋。” 说到最后一句时,这货还有意无意地看了楚歌一眼,已经丝毫不掩饰自己挑衅的意味。 怪不得小红袖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 看着一旁面无表情的红袖,楚歌心中了然。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但很明显红袖只是一个幌子,他们真正在质疑的,是我这个师父啊…… “我从来没有说,不和你打。” 林红袖清冷的眸子瞬间锐利起来,如同一对出鞘的利剑:“只是我林红袖的剑道是否正宗,道路是否正确……轮不到除了师父以外的任何人来验证。” “你既然这么想讨打,那么今天当着师父和凌执事的面,我就和你做过一场。” “只要你输了,以后就不要再来纠缠我……” 她抱着剑的手微微一紧,便要上前。 “慢着,红袖。” 楚歌的手掌轻轻按在了林红袖的肩头,阻止了她的动作。 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他缓缓将林红袖护到身后,自己则上前一步,挡在了赵铭跟前。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中却古井无波,冷冷对上赵铭那双倨傲的眼睛。 “阁下倒是有心了。” 楚歌的声音不高,却无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只是小徒学艺不精,根基尚浅,贸然与阁下切磋,怕是贻笑大方,也难显其所习惊鸿剑诀之精妙。” 赵铭眉头微皱,正欲开口。 却听楚歌话锋突然一转。 青年语气依旧淡然,却带上了一抹不容置疑的意味:“阁下既然如此兴致高昂,想要切磋剑道,印证所学……” “不如,由楚某代小徒领教阁下高招?” 感受着对方明面上略强于自己的气息,楚歌微微一笑:“反正你我皆是炼气期……” “谁也不欺负谁。” “你意下如何啊?” 楚歌的话如同一颗砸向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场中激起无数涟漪。 偷偷聚集起来的一众围观弟子瞬间炸开了锅一般,交头接耳起来。 而对面赵铭脸上的那丝假笑也彻底凝固,愕然地看着楚歌。 他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 赵铭上下打量着楚歌,眼神中的倨傲和不屑几乎要溢出来。 “楚丹师,你确定要代徒出战,与我切磋剑道吗?” 他刻意强调了“剑道”二字的重音,完全不掩饰、也不想掩饰自己话语中的轻蔑。 一个炼丹的,懂什么剑诀? 更别提修为甚至还不如自己,哪来的脸面当红袖师妹这种剑道天才的师父? 多半是趁着红袖师妹年少无知,将其诓骗来做的徒弟! 今天自己就要狠狠地教训一下这种人,让他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剑修,也好让红袖师妹弃暗投明! 赵铭心中冷笑,只觉得仿佛下一秒,自己的鞋底就会出现在楚歌的脸上。 他向来善妒,楚歌那张清秀而不失硬朗、饱含成熟男性魅力的脸庞从刚一见面时,就令他颇为不爽。 你一个臭炼丹的,长这么帅干什么?! “正是。” “我,楚歌,正气盟新晋丹师客卿,要与阁下切磋剑道。” 楚歌面色平静,仿佛没听出对方的嘲讽,话语中无比认真:“楚某虽然只有炼气七层,但为了公平……” “阁下就无需压制修为了。” “我平生不喜以大欺小。” 赵铭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面上扯出一抹略显狰狞的笑容:“好,既然楚丹师有此雅兴,赵某自当奉陪!请!” 区区一个丹师,修为还比自己低上两层,哪来的底气放出这种大话来?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难怪将红袖师妹教得眼高于顶,不懂自己这些人的苦口婆心! 也好,就用一场实战来告诉她,她的这个“师父”在剑道上是何等不堪! 楚歌点了点头,准备向一旁的林红袖借剑。 红袖那柄得自老屠的剑自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也足够用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旁观的凌英突然开口。 “且慢。” 她清冷的眸子在楚歌和赵铭之间扫过,看上去颇有兴趣。 只见她手腕一翻,伴随着“锵啷”一声轻吟,竟是将自己一直背负在身后的那柄古朴长剑解了下来! 定睛看去,那剑鞘通体暗青,非金非木,上面没有任何花哨的纹饰,只有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厚重。 凌英将长剑连鞘一起递向楚歌,面上竟有些笑意:“楚丹师,用这个吧。” PS:下一章马上来。 第79章 承让了 凌英借剑的这一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铭脸上狰狞的笑容也瞬间僵住,眼中闪过强烈的难以置信。 要知道,佩剑对于剑修来说,几乎就是第二条生命。 绝大多数剑修,都是剑不离手的。 而凌英和楚歌两人,既没有师徒关系,更不是道侣…… 凌执事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的佩剑借给了一个丹师?! 这……这跟直接告诉所有人,“楚歌是我罩的”有什么分别了?! 可恶啊,有人抱大腿! 可恶啊,这个人不是我! 在场中几乎所有人怨念目光的包围下,楚歌也是微微一怔。 气氛都到这儿了,他也不可能推辞。 楚歌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对方递来的飞剑:“多谢凌前辈。” 和视觉上的观感相符,此剑入手果然极为沉重。 楚歌微微用力握上剑柄,只觉一阵冰凉。 一股内敛而锋锐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从剑鞘中透出。 此剑绝非凡品! 林红袖站在楚歌身后,许久不曾出声。 在凌英递剑的瞬间,少女清冷的眸子骤然一缩。 抱着自己的那柄黑剑,红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指节微微泛白。 一种极其细微的酸涩感毫无征兆地涌上心头,又被她强行压下。 少女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抿紧的嘴角却暴露了她内心的动荡。 师父……本来都准备用我的剑了。 师父本来是要用我的剑取得胜利的。 尽管楚歌不是剑修,尽管楚歌的修为比对面还要低上两层——少女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会取得胜利。 楚歌并未察觉到红袖那转瞬即逝的情绪。 他只是握住剑柄,缓缓地拔剑出鞘。 “铮——!” 清越悠长的剑鸣骤然响起,如同激涌的冰泉,瞬间涤尽了场中的浮躁。 出鞘的剑身极为狭长,通体呈现一种深邃的玄青色。 这剑刃薄如秋水,泛着令人心悸的寒芒,剑脊之上则隐隐有细密的、如同冰裂般的天然纹路。 剑锷处,两个古朴的小篆铭文清晰可见。 秋水。 “好剑!” 楚歌脱口赞道。 此剑与他体内的玄冥真炁隐隐呼应,竟让他感到有一丝亲近。 赵铭看着楚歌手中那柄属于凌英的“秋水”,脸色更加难看,眼中的嫉妒之色几乎要压抑不住。 他冷哼一声,也拔出自己的佩剑。 挥舞间寒光闪闪,显然也不是什么凡品:“请赐教!” 两人分立在空地两端,场间的氛围顿时肃杀起来。 “得罪了!” 真打起来,赵铭果然是毫不留手。 他不仅没有压制半点修为,反而在一声低喝后便骤然暴起,试图抢占先机! 他身影如电,瞬间欺近,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凌厉无比的寒光,直刺楚歌胸前。 剑啸声无比尖锐,带着炼气巅峰的强横灵力,又快又狠。 好一记凌厉的突刺! 楚歌眼神一凝,脚下玄冥真炁悄然流转。 他展开身法,如同风中飘絮,险之又险地侧身避过这一剑。 同时伸出“秋水”,顺着对方的来势一带。 玄青色的剑身划过一道柔和的弧线,瞬间卸下了对方的力道。 即便是第一次用剑,玄冥真炁的绵长特性也被他运用到了极致。 兵乃手足之延伸,此刻秋水于他,已如臂使指。 “哼!只会躲闪吗?” “这样,是赢不了我的惊鸿剑的!” 赵铭见一击不中,攻势更急! 无论是修为还是剑意,他在同境修士中确实都并非庸碌之辈。 此刻剑势展开之下,惊鸿剑诀的凌厉便彻底展露无遗! 剑光如瀑,连绵不绝,每一剑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将楚歌完全笼罩其中! 他的修为毕竟比楚歌高出两层,灵力更加浑厚、剑招也更加迅捷,一时间竟是将楚歌压制得连连后退,只能凭借玄冥真炁和秋水剑勉强格挡、闪避,显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果然……丹师就是丹师,剑道岂是那么容易涉猎的?” “凌执事的剑在他手里,真是明珠暗投了。” “何止于此?我看那红袖师妹跟着他,也是明珠暗投了!” “赵师兄的惊鸿剑诀果然精湛!” 围观的人群中,开始出现低低的议论声。 吹捧赵铭的、轻视楚歌的,随着场间的局势说得越来越过分。 赵铭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攻势越发狂暴,似乎想尽快结束掉这场闹剧。 林红袖握紧了拳头,清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场中。 虽然对师父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但看到楚歌被如此压制,她的心中也不由得揪紧。 唯独凌英一直面色如常,只是静静地看着场中一退再退的楚歌。 “应该快到时候了吧?” 白衣女修朱唇轻吐,问出了一句有些突兀的话。 与此同时。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楚歌即将落败,甚至连赵铭都已准备施展最后一击、将其彻底击溃的刹那。 一直处于守势、看似无比狼狈的楚歌,眼中陡然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就是现在! 他心念如电般急转,体内深处,那早已在日夜不停的挂机模拟中推演至【精通】境界的《惊鸿剑诀·炼气篇》瞬间运转!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锋锐感骤然从楚歌身上升腾,刺得赵铭有些睁不开眼睛。 楚歌体内原本绵长柔韧的玄冥真炁,在这一刻仿佛被无形的熔炉瞬间淬炼,化作无比纯粹、无比强横的惊鸿剑意! 【惊鸿剑诀熟练度+1!+1!+1!……】 脑海中,面板的提示如同瀑布般疯狂刷过! 楚歌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了。 从方才的隐忍、温和,变得如同出鞘的神兵般锋芒毕露! 他手中的秋水剑也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声欢愉的清鸣,玄青色的剑身寒光大盛! 面对赵铭自以为必杀、如毒龙般刺来的一剑,楚歌不退反进! 秋水剑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妙到毫巅的角度斜切而上! 在那极短的一瞬间,秋水剑的剑尖精准无比地找到了那个点。 那是赵铭手中剑身力量流转最薄弱、最不易发力的一点!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响彻场中! 赵铭只觉得一股刁钻至极的剑意顺着剑身狂涌而来。 手臂剧震,带着强烈的撕裂感。 “这……这是什么鬼剑意?!” 这沛然莫御的力量让他精心构筑的剑势被瞬间瓦解。 赵铭引以为傲的快剑,在楚歌这精准到恐怖的一击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他已然大惊失色,想要变招回防。 然而,楚歌的剑比他还要快。 快上十倍!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惊鸿剑诀的精髓在楚歌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剑光如惊鸿一瞥,远远超出了赵铭的视觉。 唰!唰!唰! 数道玄青色的寒芒如同闪电般,在场中同时亮起! 每一剑都精准地指向赵铭剑势转换的间隙,每一剑都带着洞穿一切、仿佛能切割虚空的可怕意志! 赵铭引以为傲的惊鸿剑诀,在楚歌此刻施展的、同样来自惊鸿剑诀的攻势面前,显得如此笨拙、如此破绽百出!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的孩童,在凛冽的寒风中被对方看了个通透! 他只能狼狈不堪地格挡、闪避,先前那不可一世的傲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惊恐和难以置信! 仅仅数招,楚歌的身影便如同附骨之疽般贴了过来! 秋水剑那冰冷刺骨的剑尖,稳稳地停在赵铭的咽喉跟前,三寸。 那剑尖吞吐的寒芒,瞬间激得赵铭喉结处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冷汗也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场间的议论声、嘲讽声…… 一切戛然而止。 只有楚歌平静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淡然:“承让了。” 第80章 还敢嘴硬?! “秋水”的剑尖悬于咽喉三寸,冰冷的锋芒刺得赵铭生疼。 他浑身僵硬,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再不复先前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他无比震惊地看着楚歌。 这货……是哪门子的丹师? 这纯粹而凌厉的剑意,这妙到毫巅的剑招,怎么看都像是浸淫此道数十载的大家啊! 可对方确确实实是以“丹师”的身份,成为正气盟客卿的…… 这楚歌是打娘胎里就开始练剑、炼丹吗? 赵铭开始后悔今天受人怂恿,来当这个出头鸟了。 他是年轻气盛,可不是傻子。 像楚歌这种怪物,日后的成就很显然不可估量。 而自己竟然平白无故得罪了他…… 一般来说,得罪了这种人,想在日后不被清算,就只能盼着对方在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夭折。 可凌英今天都这么明显地给对方站台了…… 甚至连佩剑都给他用了! 最起码在正气盟里,这家伙成长起来的概率那是相当大啊! 更别说对方现在就可以吊打自己了,这以后还了得?! 赵铭越想越怕,胸口剧烈起伏起来,甚至瞳孔都开始涣散。 他的鬓角已经被冷汗彻底浸湿。 不同于背后因本能而渗出的冷汗,这次完全是被自己脑海中的后续吓的。 赵铭张开嘴,想要说一些替自己开脱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该怎么说呢…… 能怎么说呢? 我其实是你的粉丝,方才那样出言挑衅于你们,只是想获得一个和自己偶像切磋交手的机会? 他在这里激烈地心理斗争,四周围观的人们更是一片寂静。 先前那些带着轻视、发出议论的人,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在众人或惊讶、或钦佩、或嫉妒的目光中,楚歌执剑而立。 他那身藏青色的大衣下摆此时无风自扬,看上去颇有几分高手风姿。 赵铭其人很是张扬,因此围观者中也不乏认得他的。 这人先不说性格怎么样,实力在同境修士中,绝对是过硬的。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名剑修,竟败在了一名甚至境界还不如自己的、丹师的手里。 这几乎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见对方迟迟说不出话,楚歌倒也不勉强。 他手腕轻抖,秋水便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在空中舞了个漂亮的剑花,如同倦鸟归巢般回到鞘中。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自然与从容。 他转身,将秋水双手奉还给目光灼灼的凌英。 楚歌转过身来看着赵铭,语气中毫无信息之意,平淡得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赵小友,承让了。” “楚某虽平日醉心于丹道,但对于剑道也不算全无涉猎。” “教导小徒些许基础剑术,看来还是可以胜任的吧?” 他还刻意扬起脸,面上满是真挚的询问之色。 场中一片哗然。 赵铭的脸色被臊得由白转青、再由青涨红,如同开了个染坊一般。 他死死咬着牙,感受着周围那些目光中的异样,羞愤得几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几乎好几次,他都想要张口,将那些挑拨自己来此寻衅的人都供出来——但想到那样做的后果,他又只能默默闭上了嘴。 也没人拿剑逼着他来,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问题。 最终,他深吸几口气,强压下了翻涌的气血,对着楚歌僵硬地拱了拱手。 赵铭缓缓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在喉间摩擦:“佩服,在下实在佩服!” “楚丹师不仅练的一手好丹,更耍的一手好剑!” “深藏不露,实在是深藏不露,令赵某高山仰止……今天算是受教了!” 说完,他再不敢看凌英和楚歌一眼,更无颜面对周围的目光,猛地转身。 赵铭几乎是用逃的速度,匆匆离开了这片让他颜面扫地的空地。 然而,就在他即将消失在转角时,出于心中的某种情绪,脚步还是顿了一下。 赵铭的声音这次沉稳了许多:“楚丹师,最好还是提升一下自己的境界。” “正气盟内,几乎没有筑基期以下就开山收徒的,你如果不尽快突破,恐怕……” 这句话倒是有些善意,显然意有所指。 事已至此,他还是想挽救一下自己在楚歌心中的形象。 “哼,还敢嘴硬——!” 一旁林红袖却听不得这种“诋毁”自家师尊的话。 没到筑基期怎么啦? 师父就是师父,哪怕一点修为没有,也只有他能当自己的师父! 红袖清冷的眸子瞬间寒芒暴涨,一步踏前,怀中黑剑嗡鸣欲出。 然而,一只沉稳的手再次按在了她的肩上。 楚歌对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必动怒。 就在这时,凌英清冷的声音响起。 虽未刻意动用灵力扩散,却无比清晰地传入所有人耳中:“赵铭,慎言。” “盟规并未限定收徒者修为门槛。楚客卿丹道卓绝,剑术亦有其独到之处,教导弟子,有何不可?” “倒是你,回去好好想想今日之败吧!” “我若没记错的话,你卡在这一步也很久了吧?” “心境浮躁,剑意不纯,才是阻碍你筑基的最大障碍!” “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铭刚想替自己辩解,凌英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扫了他一眼。 如同冷水浇头般,他浑身一颤,再不敢多言半句,只能狼狈地加快脚步,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待赵铭走后,凌英再度转向楚歌,语气也缓和下来:“不过楚丹师,赵铭倒也没说错。” “修为境界,终究是根本。在这天剑城,实力强一分,便多一分保障。” “你既身负丹道重任,又有弟子需要护持,自身修为,确实不可懈怠。” 楚歌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多谢凌前辈提点。” 说话间,他周身气息微微一动,一股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圆融的灵力波动自然而然地散发开来,如同水到渠成一般,运转间毫无滞涩。 炼气……八层! 凌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就在刚才二人交手前,楚歌还是炼气七层巅峰! 这战斗结束才多久,竟已悄然突破?! 战时突破…… 这种无数剑修都梦寐以求的机缘,竟然如此轻巧地出现在对方身上…… 哪怕只是在炼气期,也称得上一句匪夷所思! “你……” 凌英看向楚歌,眼中欣赏之色更浓:“楚丹师,你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手中的秋水剑,有些感慨:“能以其余功法的灵力,如此完美地催动惊鸿剑诀的招式……” “你在剑道上的这份悟性与掌控力,也真是世间罕见。” “可惜了,你还要分心炼丹……” “你若肯专心于剑道,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就一代宗师。” “前辈过誉了。” 楚歌谦逊一笑,“丹道才是在下安身立命之本,剑术于我,不过护道之技罢了。” 他心中清楚,自己的表现全靠熟练度面板的逆天推演,与真正的剑道天赋关系倒没那么大。 不过凌英今天这般完全不加掩饰的撑腰,倒是让他在这正气盟内又多了几分无形的保障。 凌执事的恩情,还不完啊…… 经此一战,楚歌除丹师客卿的身份之外又多了一个剑道高手的标签,也无人再敢轻易上门挑衅。 清风苑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第81章 转机 在没有外人打扰的情况下,楚歌很快便完成了第一个月的炼丹任务——五十份黄阶中品的回春散。 对现在的他而言,这任务毫无难度,几乎是闭着眼睛就能完成。 交付任务后,他获得了相应的灵石报酬和一笔不算丰厚、和三百贡献点。 十块灵石对于现在的楚歌来说,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但是贡献点,必须是越多越好! 一想到煌极剑诀所需要的九十九万贡献点,他就觉得有些窒息。 好在所有的功法都是可以分境界兑换的,而煌极剑诀炼气期所需的贡献点不过三万五千点而已。 好吧,还是很多…… 楚歌随即来到任务堂,询问后续的任务事宜。 负责接待的弟子告诉他,新晋的客卿第一个月,原则上只需要、也只能接取一个任务,以便熟悉流程。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 新客卿初来乍到,肯定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才会让你放开手脚干。 不然你接一堆任务乱搞怎么办? 好在从第二个月开始,只要自身精力允许,原则上就不限制客卿接取任务的数量了! 这是好事啊! “不限制数量?” 楚歌兴奋地抬起头来,眼中精光一闪! 作为熟练度面板的拥有者,他楚歌什么时候怕过“肝”了? 只要能攒够兑换煌极剑诀的天文数字贡献点,我直接整个人变成肝给你看! “是的,楚丹师。” 楚歌骤然兴奋起来的表情吓了面前的弟子一大跳,但是出于职业素养,对方还是语气如常地回道:“不过,虽然任务可以一直领,任务材料却不是无限供应的……” “哦……” 楚歌心中了然,看来每个月能通过完成炼丹任务获取的贡献点,终究还是有上限的。 想想这也正常…… 那就让自己来碰一碰这个上限吧。 “还有一件事,楚丹师……” 对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再度开口:“如果炼制丹药的过程中失败过多,导致材料不够用,是无法继续申领材料的。” “如果客卿在一个月内任务失败次数超过三次,当月和下个月就都无法再领取任务了。” “这样久了,还有可能会触发淘汰考核。” “所以楚丹师你还是量力而为,不要太勉强自己……” “放心,我明白的。” 楚歌点了点头,心中已然开始盘算。 很明显,从下个月开始,他就要开肝了。 不仅要肝,还要思路清晰地肝。 为了贡献点,为了小七的功法,楚歌来到客卿堂挂满任务玉简的墙壁前,在心中仔细筛选。 先看个差不多,下个月过来直接接任务就是。 同样的炼制时间,肯定要优先挑选炼制难度高的…… 原因无他,炼制难度高的丹药,提供的贡献点也就越高。 而炼制难度,对于自己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只要能炼制成功一次,那么之后的成功率就是百分之百! 与此同时,林红袖也默默地在清风苑的空地上练剑。 近日里,她总是回想起师父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幕。 青年接剑、迎敌、最终剑指赵铭咽喉的一系列动作,在少女眼中好像在发光。 敬佩之余,红袖甚至都开始怀疑起,自家师父之前的近十年是不是都在刻意藏拙。 而现在,终于到了这只冲天鹤下定决心,一鸣惊人的时刻? 要知道师父不仅丹术厉害,连剑道都如此深藏不露啊!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自己要学的,真的还有好多…… 林红袖咬紧牙关,手中剑招越发凌厉,剑意也愈发精纯起来。 此刻少女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变强。 一定要变得更快,更强! 这次之所以会牵扯到师父,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才会想到找凌前辈压阵,以防对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想到这里,红袖的心中不由得有些羞愧。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弱小…… 自己可是大师姐啊。 下次再有这种不开眼的家伙,一定要在师父和师妹们被牵连进来前,就一剑解决掉! 绝不能再让师父为自己挡在前面! “师父,红袖姐姐!我们回来啦!” “咦,师父嘞?” 两道清脆欢快的声音打破了清风苑的宁静。 苏璃牵着小七的手,蹦蹦跳跳地从外面回来。 两个小姑娘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红晕,手里还各自提着一个小布包。 “师姐你看!” 小七献宝似的跑到红袖面前,踮起脚,从小布包里掏出两个用油纸包好的、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点心,“这是桂花蜜云酥,我和璃姐姐今天用帮符坊那边跑腿赚的灵石买的!” “可好吃了,这个是留给师父的……红袖姐姐你吃这个!” 她小心翼翼地将点心递给刚刚收剑走来的林红袖。 苏璃也笑着举起手中的布包:“师姐,我们还买了些新鲜的灵果回来呢!” 看着师妹们纯真开心的笑脸,红袖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她接过那还带着小七掌心温热的小点心,揉了揉她的脑袋:“好,谢谢小七。” 她又看向苏璃,话语中格外温柔:“也谢谢你,璃儿。” “……” 苏璃眨了眨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红袖被她瞪得有些羞恼,一拳轻轻敲在银发萝莉的脑袋上:“想说什么就直说!” “嘻嘻……” 苏璃捂着小嘴挤眉弄眼:“红袖姐姐,你今天好肉麻哦~!” “也谢谢你,璃儿~~~” 她装模作样地学着红袖说话,将对方臊得满脸通红。 “好啊,你这小无赖……” 林红袖气鼓鼓地要去抓她,却被先跑起来的苏璃灵活的绕开,差点撞进刚进院门的楚歌怀里。 “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看着格外热闹的几个徒弟,楚歌面上不自觉得泛起一抹笑来。 “西父,你七介过!” 把自己小嘴塞得满满当当的小七凑到楚歌跟前,献宝也似的奉上最后一块桂花蜜云酥:“介过……超级好七!” “噗……” 看着已经口吃不清的红发小团子,楚歌笑着将对方递来的甜点塞进口中:“嗯,师父尝尝看!” “怎么样怎么样!” 小七满是期待地凑过来,眼神中满是期待。 楚歌看着手中精致的小点心,又看看小七那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神,以及站在一旁,目光中同样带着雀跃的红袖二人,只觉得心中一暖。 他将口中的桂花蜜云酥细细嚼碎,认真品味了一番。 楚歌露出满足的表情,点了点头:“很甜。” 真的,很甜。 师徒四人就这样围坐在院中小小的石桌旁,分享着点心和灵果。 夕阳的余晖洒在小小庭院当中,无比温馨。 楚歌听着小七叽叽喳喳地描述着集市上的见闻,苏璃在一旁补充。 红袖这个稳重的大师姐虽然没说什么话,嘴角却也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想来也是开心的。 他只觉得连日来的压力和奔波,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慰藉,几乎要彻底放松下来。 就在楚歌甚至要涌上一丝困意时,异变陡生。 小七正说到兴奋处,小脸突然泛起一层不正常的红晕,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一丝熟悉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橘红色火苗,不受控制地从她皮肤下渗透出来,瞬间点燃了她的衣袖和几缕发丝! “啊!” 苏璃吓得惊叫一声。 “小七!” 楚歌和林红袖同时脸色一变,瞬间站起! 但这一次,情况却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那橘红色的火苗虽然依旧带着恐怖的高温,却不再像从前那样狂暴,也并没有失控地蔓延开来。 小七的脸上虽然带着痛苦,眼神中却多了一丝清明,不像之前那样昏沉。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小小的身体瞬间绷紧,似乎在与什么东西对抗一般。 小七颤抖着伸出小手,掌心向上。 那橘红色的火苗如同奔涌的溪流,在某种意志的艰难引导下,竟然缓缓地开始向她掌心汇聚、流动! 最终形成了一簇只有拇指大小、不断摇曳跳跃的火苗! 虽然依旧无比灼热,但这火苗……竟似被她短暂地约束在了掌心! “师……师父……” 小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小脸也是一片惨白,眼神中却带着兴奋和得意:“我…我好像,能控制一点点了……” 楚歌心中的情绪瞬间翻涌起来,有如惊涛骇浪! 这怎么可能?! 本源劫火是何等狂暴、何等可怖的东西? 之前的每一次爆发都如同火山喷发一般,根本不受控制! 可这次发作…… 不仅症状轻微了许多,小七竟然还能引导火焰在体表流动,甚至短暂凝聚于掌心?! 他猛地想到了《万舆奇闻录》中关于九劫烬灵体的记载。 每一次渡过劫难,都是对掌控力的提升! 可是…… 小七分明都还没开始修行,怎么会?! “小七别怕,师父在。” 楚歌强压下震惊,话语声无比轻柔。 小七好不容易可以控制住这缕火焰,绝不能再刺激它…… 楚歌福至心灵,没有像之前那样强行压制,而是低下头,对着小七掌心那簇火苗,轻轻、缓缓地吹了一口气。 “呼——” 带着玄冥真炁特有的凉意,一道气息拂过。 那簇橘红色的小火苗,如同风中残烛般晃了晃,竟真的……熄灭了! 火焰散去,小七掌心的皮肤只是微微发红,却并未灼伤! 这一次爆发的劫火,竟然就这样被化解了?! 楚歌蹲下身,双手扶住小七的肩膀,目光凝重而急切地看向她,又看向同样一脸震惊的苏璃: “告诉师父,你们今天在集市上遭遇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没有?” 第82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楚歌的心跳得飞快。 其实今天在客卿堂挂满任务玉简的墙壁前驻足时,楚歌的心里还是有不少担忧的。 哪怕是炼气期的煌极剑诀,也需要足足三万五千贡献点才能兑换。 按照现在自己能领的、每个任务平均四五百贡献点的情况来算的话,自己怎么着也得大几个月才有希望凑够…… 这么久的时间里,谁也不敢保证小七体内的本源劫火会不会再度暴走。 可方才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 简直让他喜出望外! 小七体内本应无比狂暴的本源劫火,竟然出现了被引导、被约束的迹象…… 万舆奇闻录中虽然提到了渡过劫难会提升掌控力,但那是在正式入劫,开始修炼之后! 小七现在根本没有开始修行,更是连半次真正的劫难都没有经历过,这突如其来的控制力究竟是从何而来? 楚歌之所以问小七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大抵是因为此时瞬间闯入脑海的那个神秘身影。 那个在万象阁中神出鬼没、当了半天谜语人,最后在自己眼前身化红烟消散的女子! 她对自己师徒几人的情况似乎了如指掌。 最起码她知道小七面临的情况,精准地指引自己找到了万舆奇闻录的关键章节! 而且,她那一头火焰般的长发…… 与小七失控时爆发的橘红劫火何其相似?! 一个大胆的推测开始在楚歌心中疯狂滋生。 上古时期,那位成就至尊的九劫烬灵体,或许留下了一脉传承! 在万舆奇闻录的记载中,那缕开天辟地时便存在的九劫烬火,选择载体的规律似乎无迹可寻,看上去像是完全随机。 可楚歌不相信修仙界中会有纯随机的事情。 本源劫火的这种选择,是否也会倾向于那些血脉特殊的人? 或许这道血脉中,便潜藏着某种能够吸引这种本源力量的因子? 那位至尊能够以九劫烬灵体成尊,他与这本源劫火的亲合度可想而知。 那么他的后裔血脉,是否就更容易被这缕本源选中? 这位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她那一头标志性的红发,她对自己师徒的了解和善意,她为小七指引方向的行为…… 楚歌猛然站起,振奋地一拍大腿! 直接破案了! 她就是那位至尊留下的传承守护者,是九劫烬灵体这一脉的护道人! 就是她暗中出手帮助了小七! 我果然是个天才…… 所有的谜语人,在我的面前都将无所遁形! 这个念头让楚歌精神一振。 如果真有这样一位存在暗中守护,那小七未来的路上,或许会多出不止一线生机! 他再度蹲下身,双手扶住小七的肩膀。 楚歌的目光灼灼,带着急切和一丝希冀:“小七、璃儿,你们今天在集市里,有没有遇到一个……嗯,一个很特别的人?” 他斟酌着措辞,“一个头发像火一样红,特别显眼的大姐姐?” 小七和苏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 “红头发的大姐姐?” 小七歪着小脑袋,努力地回想着。 良久,红发小团子肯定地摇摇头:“没有呀,师父!” “我和璃姐姐逛了很多地方,糖人摊子、布偶摊子还有卖灵果的……都没看到什么红头发的大姐姐,大家都挺普通的。” 苏璃也用力点头附和:“是呀师父,我们没看到什么特别奇怪的人。” “你说这人有跟小七一样的红头发……如果真的看到了,我们不可能忘记的。” “对了,小七今天可乖了,还帮一个卖花的老婆婆捡了掉在地上的花篮呢!” “对哦对哦!” 小七被师姐提醒,也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功劳没邀,连忙得意洋洋地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膛:“怎么样,小七厉害吧!” “嗯,小七最厉害了、最乖了!” 楚歌强撑着笑意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心却再度沉了下去。 不是…… 这不对吧? 真就什么都没发生,莫名其妙就好了? 这不科学啊! 说好的隐世家族呢,说好的护道者呢? 难道自己的猜测错了,这突如其来的控制力纯粹是因为运气? 可谁能保证每次都是好运气? “真的没有遇到任何奇怪的事情吗?” 楚歌不死心地追问,“比如……有没有人靠近你们?或者,你们有没有碰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如果是在碰到什么东西之后有的反应,那或许是遇到了什么辅助九劫烬灵体的宝物,得抓紧盘过来…… 小七皱着秀气的小眉头,努力思索着。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小手指着门外,朝着集市的方向:“小七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奇怪的人和东西了……” “不过,小七想起来一件事!” “就在我们买完点心,从集市大门出来的时候,刮过了一阵风!” “一阵……有点奇怪的风!” “一阵风?” 楚歌闻言一愣。 “嗯!” 小七用力点头,小脸上带着一丝回忆:“那阵风很不一样……好暖和!” “吹在身上,感觉、感觉……” 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感觉像泡在温水里,特别舒服!” “还有,就是风刮过去的时候,我身体里面好像跳了一下,暖暖的。璃姐姐,你也感觉到了吧?” 苏璃仔细回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好像……是有一阵暖风吹过?” “不过现在本来也到春天了,天剑城的风本身就比棚户区暖和太多,我没太在意。” 一阵暖风? 楚歌彻底茫然了。 一阵风,就能让小七体内狂暴的劫火本源变得温顺可控? 这还不如我编的护道者合理呢! 正当楚歌百思不得其解时…… 千舸坊,集市大门外。 傍晚昏黄的阳光洒在喧嚣的集市入口,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没有人注意到,在靠近大门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阴影里,空气正微微扭曲着。 那道热烈如火的身影,此刻仿佛褪去了所有实质般,变得近乎完全透明,只剩下一个极其淡薄、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的轮廓。 不久前,她就是在这里,静静地看着苏璃牵着小七的手从集市里走出来。 她的身躯,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彻底透明的。 彼时两个小姑娘提着刚买的点心和灵果,叽叽喳喳、蹦蹦跳跳,脸上洋溢着只属于这个年纪的纯真与快乐。 当小七和苏璃即将跨出门槛时,近乎透明的红发女子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弧度。 她对着小七的方向,轻轻、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呼——” 一股无形无质的暖流悄无声息地拂过小七的身体,瞬间没入其中。 做完这一切,她那本就淡薄到极致的身影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晃动了一下,变得更加虚幻。 而现在,她仿佛已经到了极限,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那双赤金色的眸子带着跨越了漫长时光的疲惫与深深的眷恋,仿佛穿透了重重建筑,看到了清风苑中那个娇小可爱的红发小团子。 一声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叹息轻轻响起:“我在这边能做的事,已经全做了……” “剩下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她的目光落在小七身上,满是温柔。 “要加油呀,这边的小七。” 旋即,她的目光仿佛再次穿透空间,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思念与不舍,落在了那个焦急询问的青衫身影上。 她的嘴角再度勾起一抹弧度。 “你真的……很关心小七呢。” “加油啊,师父……”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空气中,最后一丝透明的轮廓也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集市门口依旧喧嚣,人来人往,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足以改变某道命运轨迹的奇迹。 第83章 暖风无信,心思难猜 “一阵风……” 楚歌低声重复着小七的话,百思不得其解。 我读书也不少,你可别骗我。 一阵暖风,就能让狂暴的本源劫火温顺下来? 多少沾点抽象了。 而且不知为何,那红发女子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甚至已经有了一种莫名的心悸…… 就好像自己在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不行,必须去看看!” 楚歌霍然起身。 他交代林红袖,务必照看好小七和苏璃,自己则快步离开清风苑,再次朝着集市赶去。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落山。 今夜星繁无月,道路上也还算明亮。 楚歌急匆匆地来到了集市门口。 大红的灯笼已经高高挂起,夜晚的集市依旧是那么喧嚣,甚至比白天还要再热闹上几分。 楚歌站在小七描述的那个位置,也就是她们当时踏出集市大门的地方。 他闭上眼睛,将自身的神识感知提升到极致、如同无形的触手向四周伸出,仔细探查着周围每一寸空间、每一缕流动的空气。 感受不到任何异常。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驳杂的气息——食物的香气、灵草的清苦、凡人的汗味、灵兽的腥臊…… 唯独没有一丝属于那红发女子的、如同火焰升腾的独特暖香,也没有任何强大灵力残留的痕迹。 最起码,以楚歌现在的境界查探不出。 小七口中的那阵“暖风”真的只是春日里再普通不过的一阵微风吗? 不对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楚歌心中那种莫名的悸动愈发强烈。 他不明白自己此刻的情绪从何而来。 很纠结、很遗憾、很懊恼…… 很不甘心。 就好像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而且发生过不止一次一般。 楚歌摇了摇头,将头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 他又拦下几个在门口附近摆摊的修士询问。 “红头发、很显眼的女修?” “没有没有,没看到。” “特别暖的风?今天天气确实不错,白天那么大的太阳,暖和点有什么了?” “……奇特的气息?我今天一天都在这里出摊,一切正常啊,道友你是不是感觉错了?” 所有人的回答都出奇的一致。 这里今天没有任何异常。 到了最后,他们看楚歌的眼神已经奇怪起来。 楚歌站在喧嚣热闹的集市门口,心头却一片冰凉。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那阵风只是巧合吗? 小七现在短暂增强的控制力,也只是九劫烬灵体自身的某种波动? 就在他深深困惑时,一阵微凉的晚风拂过他的脸颊。 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毫无征兆地,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 楚歌猛地一怔,下意识地抬手摸去。 泪水? 好歹也是两世为人了,我莫名其妙地在哭什么?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指尖那点湿润。 究竟是为什么…… 自己现在才会有这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悲伤? 楚歌不知道。 他只知道,线索似乎彻底断了。 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到获取煌极剑诀上吧…… 这样想着,楚歌缓缓走回了正气盟中。 “嗯?” “楚丹师深夜来此,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回过神来的楚歌一怔,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凌英的院子门口。 不是,这不对吧…… 楚歌有些汗颜。 明明很不好意思麻烦人家的,怎么现在已经养成路径依赖了呢? 算了,来都来了…… 楚歌挠了挠头,斟酌着开口问道:“凌前辈,晚辈有一事请教。” “您可知,这世间是否存在某种手段,能无声无息、不留丝毫痕迹地影响甚至……改善一个人的体质?” “比如,让某种难以控制的力量变得……稍微温顺一些?” 凌英放下玉简,英气的眉毛微挑,看向楚歌的眼神带上了些许玩味:“无声无息,不留痕迹地改善体质?” “这是你哪个徒弟又遇上仙缘了?” “额,其实……” 楚歌刚想开口解释,却见凌英已经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其实并不关心。 “除了红袖,你剩下那两个徒弟都不是什么普通的资质,我早就能感受到。” “你能教好就行,不需要跟我解释太多。” “至于你说的这种现象……” 她沉吟片刻,缓缓摇头:“我也闻所未闻。” “强行改变体质,无论是以丹药、阵法还是灌顶传功,都必然伴随着剧烈的灵力波动和痛楚,不可能毫无痕迹。” “至于让力量变得温顺……”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凝重:“若真有这等手段,那施术者的修为境界和对法则的理解,恐怕已到了我等无法想象的境地。” “又或者……” 凌英意有所指地看了楚歌一眼,“与当事人的体质本身有关?” “就比如,我曾经听说过某种木行灵体,就会在遇到同族血脉时发挥更强的效用,因此他们家族的人,闭关修行都是一大家子一起……” “同族血脉……” 楚歌若有所思。 凌英的话,更坚定了他心中的那个推测。 红发女子与小七之间,必定存在着某种深层次的联系,很可能是源自那上古至尊的血脉传承! 对方不愿现身,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许是遵循着某种规则。 但总之,对方是小七护道人这一点应该是对的。 下次见面时,我就直接把这个真相戳穿,让这个谜语人知道我的厉害! 一想到那时,对方神明般的眸子中满满的惊讶,楚歌就觉得有些兴奋。 “多谢前辈解惑。” 楚歌拱手,朝着凌英弯腰道谢。 心中迷雾虽未散尽,但至少有了个大概方向。 那红衣女子,至少不会是什么坏人。 小七现在情况稳定了,多半也和她有关。 那自己就应该好好珍惜对方争取来的时间,疯狂炼丹替小七兑换功法…… 这才是根本! “没什么事了吧?” 凌英抬起头来,白了楚歌一眼。 “没,没事了。” “没事了就滚远点……” 凌英眉眼一横,桌案上的“秋水”便发出冷冷清光:“下次再因为这种事大晚上来打扰我……” “你最好能扛住我一剑!” 明明上一秒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女人的心思真是难猜啊。 哪怕强大如凌长老,也会有喜怒无常的那么几天吗? 带着一身冷汗,楚歌回到了清风苑。 在哄过几位徒弟后,他将杂念尽数抛开,盘膝坐于卧室之中,开始疯狂运转体内的玄冥真炁。 【玄冥真经·炼气篇熟练度+1…】 【玄冥真经·炼气篇熟练度+1…】 面板打下的根基确实扎实稳固,楚歌完全感受不到刚刚晋级的灵力晦涩感,只是闷头继续修行。 夜就这样越来越深。 第84章 坐而论道 就在楚歌闭关的第三天,陈松和王平崖两位丹师联袂来访。 “楚客卿,叨扰了!” 陈松笑呵呵地拱手。 “哈哈,楚老弟,几日不见,修为又精进了啊!” 王平崖嗓门依旧洪亮。 楚歌打开房门,将他们迎入室内。 三个大老爷们挤在一起,本就不怎么宽敞的清风苑石室就显得更逼仄了。 “楚客卿,最多再过三五天,你作为客卿的住所就会安排好。” 陈松轻轻拍了拍楚歌的肩,老成稳重的面孔上露出一抹微笑:“到时候,咱们就不用这样挤作一团了。” 一番寒暄后,话题自然转到了灵枢筑元丹上。 “楚客卿,你那份丹方,可真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开了眼界!” 陈松感慨道,“那几味主材替换的思路,堪称神来之笔!” “丹坊里其他人我不知道,反正老夫和王师弟这些日子,一直在尝试按照那思路摸索炼制之法。” 王平崖接口,语气带着一丝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嘿,倒也不瞒楚老弟。” “虽然你那独特的控火手法我们学不来,但靠着我们自己的笨法子,用阵法配合丹炉聚火,在换了几味调和药液后,竟也勉强摸到了点门道! “现在我炼制这灵枢筑元丹,十炉里面也能成功六炉了,陈老哥还要更厉害些!” 楚歌闻言,心中也是微微一惊,随即涌起一阵由衷的佩服。 炼丹一道,唯手熟尔。 上次一别到今日也没多久,二位丹师能将灵枢筑元丹做到六、七成的成功率,已经相当惊人了! 要知道,这丹方最大的难点就在于替换过几味主药后,新生的药性会相较原本的筑基丹多上许多冲突。 虽然成本比原本的筑基丹方确实低上不少,但想要融合成丹,还是有难度的。 楚歌是靠熟练度面板的精准操控、以及玄冥真炁的介入才能确保成功。 而这两位丹师,竟能只凭借自身的经验和技巧,就硬生生摸索出替代方案、从而也达到这样的效果? 果然,能在丹道一途走下来,被正气盟聘为客卿的,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都有其压箱底的绝活! 回想起原身之前一定要加入棚户区丹盟的执念,楚歌只觉得有些哑然失笑。 果然是井蛙不可以语海,夏虫不足以语冰…… 在现在的他看来,彼时丹盟的那些人算什么? 有没有他们所谓的“官方”认证,能决定自己在丹道上的什么成就? 果然,还是要走出来。 丹道也是三千大道之一,想要成就大道,就要不停地向上攀登,不断地走上新的舞台,遇到新的能人异士,才不至于闭门造车,沦为井底之蛙! “二位前辈丹道造诣精深,晚辈佩服。” 想到这里,楚歌真心实意地赞许道。 “哈哈,楚老弟过谦了!” “筑基丹是多老的药了?这方子出来,几千年绝对是有的。” “这期间绝不是没有丹师想要改进它昂贵的主材,就包括我们自己,也都在这上面走过许久的弯路。” “你能提供思路、把灵枢筑元丹炼出来,就足以证明你的丹道天赋!” “若是没有你,我们还在原地打转呢!” 王平崖仰头大笑道。 他倒确实是性情中人。 初见面时,王平崖还以为楚歌是那种根底虚浮、所以满脑子剑走偏锋的丹师。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人,因此也就表现得没什么耐心,甚至不好相处。 可眼见着楚歌真的把灵枢筑元丹炼了出来、炼丹手法更是独树一帜,他又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推崇了。 楚歌反正是不讨厌和这种直率的人相处。 而陈松在三人中最为年长,行事说话都面面俱到、考虑周全,举手投足中也满是规矩,更像个周正的长辈。 虽然没办法处成多铁的哥们,也绝不会在背后算计人,倒算得上是良师益友。 三人聊到酣处,索性都盘膝坐下,围成一圈,竟是就着丹道大谈特谈起来。 此之谓坐而论道。 陈松和王平崖二人属于是正统的丹师路子,对炉火的控制颇有心得。 两人向楚歌分享了不少平日里用丹炉的经验,几乎是有问必答。 在知道他现在急需大量贡献点的情况后,更是直接帮他挑选了好几种盟内大量需要、又方便大量生产的丹药,直言下个月直接照着这些任务领就行。 投桃报李,肝胆相照。 见二人这么上道,楚歌自然也不藏私,将自己平日里炼丹过程中,对药性冲突、融合时机的感悟和盘托出。 尤其对灵枢筑元丹方中,金线地龙藤与石钟乳灵液这对关键君臣主药的理解,他也毫无保留地告知了二人。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他们竟是整整畅谈了一个白天。 然而几人对视一眼,却是哈哈大笑几声,谁也没有停下的念头。 那就接着论! 从君臣佐使的药理配伍之精妙,聊到文武火候的转换时机与心得;又从上古丹方的残篇考据与复原猜想,聊到当今各派丹诀的优劣与融合可能;最后从自身炼丹时的一次次失败与顿悟,聊到那虚无缥缈、却令所有丹师心向往之的丹道至理。 也得亏了他们都是修为有成的修仙者,才不至于聊得口干舌燥、头晕目眩。 转眼间,又是一轮日升月落。 三人竟是整整聊了一天一夜! 他们大笑着推开房门,走到了庭院当中,看向初升的朝阳。 朝阳似火,却不及此刻脑海中的激荡。 三个臭皮匠,尚且赛过诸葛亮。 他们几位都有着一定丹道理解的丹师聚在一块,这种毫无保留的思想碰撞、经验交流,自然是受益匪浅。 楚歌只觉得脑海中许多之前模棱两可的地方,此刻都豁然开朗,对丹理的理解也更加深刻。 不仅基础丹诀的提升迅速,关于灵枢筑元丹的丹方,也在三人深入的探讨中飞速完善,此时已再无任何瑕疵! 楚歌自觉按照现在脑海中的丹方,已经完全可以做到大批量统一炼制,而无需像自己之前那样紧紧盯着丹炉,甚至运用到玄冥真炁。 甚至分明没有开炉炼丹,火候感知的熟练度却也在无形中大幅提升了…… 这一天一夜,实在是太值了。 理越辩越明,这道啊,它就得论! 身旁陈松和王平崖也都是满面红光,显然同样收获巨大。 临别前,楚歌心念一动,照着自己刚刚彻底完善的灵枢筑元丹丹方,看似不经意略微提点了一下两位丹师。 陈松和王平崖初听一愣,在仔细推敲楚歌所言后,眼睛都是越来越亮! “妙啊,原来如此!此处减去一分,反而能提升些许药效!” “这火候变化的节点,竟然能做到如此精微吗?!” “楚老弟,你这……简直神了!” 像两人这种程度的丹师,理论上的修正早已无需动手炼制才能察觉对错,他们自然能领略到楚歌这几句话中的含金量。 今日回去后,他们炼制灵枢筑元丹的成功率,怕是又能高上些许。 两人激动不已,看向楚歌的目光充满了惊叹。 “楚客卿!” 陈松郑重道,“你在丹道上的悟性,实乃老夫生平仅见!此丹方经你完善,价值更增!” “而且,老夫记得你先前所说,眼下你似乎很缺贡献点?” 楚歌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 陈松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话语中少见地多了几分激动:“楚客卿,以你对丹理的深刻理解和这份卓绝的推演能力,若肯协助我们丹坊,改良一些现有的、效果不够理想或者成本过高的丹方……” “那所能获得的贡献点,恐怕会远超你埋头去做那些基础炼丹任务!” “改良丹方?” 楚歌心头猛地一跳。 听对方所说,这似乎是一条获取贡献点的捷径! 而且,选择这条路,就绝不会缺后续的丹方了…… 正愁没东西肝……这真是瞌睡就有人上赶着送枕头! “正是!” 一旁王平崖也兴奋地点着头,“盟内有很多传承下来的丹方,受限于当时的资源或认知,其实都有优化空间!” “我看楚老弟你这脑子,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我回去就去问问那些老家伙,有合适的方子,下次就带过来给你看看。” “真能改成功……贡献点绝对少不了!” 送走兴高采烈的陈王二人,楚歌站在静室门口。 望着小院中已经早早起床、刻苦练剑许久的林红袖,和在一旁追逐嬉闹的苏璃与小七,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对未来的期待。 修炼,炼丹。 改良丹方,赚贡献点…… 目标,从未如此清晰! 第85章 天不生他楚丹师,肝道万古如长夜! 时间的流速是很奇妙的。 当你觉得你正身处你人生中最美妙的时光,时间就会过的很快。 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可当你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并迫切地期待着那一天的来临时,它又流动地很慢。 对现在很想马上接到任务的楚歌来说,这个月最后的两周过得仿佛格外缓慢。 明明只有十几天,放在修仙界中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却发生了很多。 首先发生的便是,师徒几人终于正式搬离了清风苑的临时客房,迁入了正气盟为客卿及其家眷准备的正式居所。 这是一处位于正气盟建筑群后方、环境相对清幽的小院。 推开院门,一方天井映入眼帘。 左右各有一间厢房,正对着的是开阔些的主屋。 虽然比不得那些高阶修士的洞府仙阁,但胜在干净整洁,空间比在清风苑时,也宽敞了许多。 天井不是真的井,而是三面房屋和另一面围墙围起来的、中间的空地。 空地上雕刻着一个直径约半丈的聚灵阵,正闪动着微弱的光芒。 楚歌闭眼感受了一下院中的灵气密度,确实比之前在清风苑要浓郁上两三成。 看来这聚灵阵还是有几分效果的,并不是纯粹的摆设。 “师父,我们有新家啦!” 苏璃和小七像两只快乐的小鸟,在新院子里跑来跑去,好奇地打量着每一个角落。 林红袖虽然依旧安静,但清冷的眸子在扫过那三间屋子时,也流露出一种安定的神色。 也难怪她们如此兴奋。 饶是楚歌站在天井中,看着眼前的布局,恍惚间也竟有种熟悉感。 左右厢房,正对主屋…… 这格局,竟与他们在棚户区的小家,有七八分相似! 命运这个东西……真是奇妙得紧。 他的心中不由得一暖。 兜兜转转,师徒几人终究又有了一个能称作家园的地方。 除了入住新家,更让楚歌欣慰的是徒弟们的修为进境。 林红袖果然不负庚金剑骨的绝世天赋。 在搬入新居几天前的一个清晨,她在清风苑小院中像往常一样练剑时,周身的剑气骤然凌厉数分,庚金之气也愈发凝练,竟是水到渠成般突破到了炼气五层! 惊鸿剑意的雏形更加稳固,甚至隐隐有凝实之感——这已经快接近先前赵铭的境界了。 对方可是修行顶尖剑诀的炼气巅峰修士! 不仅红袖。 苏璃这个在丹道和玄冥真经上都展现过惊人悟性的小姑娘,也紧随其师姐身后,步入了炼气四层! 这恐怖的修炼速度,让楚歌这个当师父的都暗自咋舌。 自己当初若有这等天赋…… 他摇摇头,将杂念抛开。 徒弟们天赋卓绝,是好事!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 小七虽然依旧懵懂,但也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了。 在学会说话、学会表达自己后,她心灵成长的速度就一直很快。 看着两位师姐的修为都在突飞猛进,每日练剑、打坐间,周身流转的灵力愈发壮大,而自己除了偶尔能帮苏璃辨认一下草药特性,大部分时间只能在一旁看着,什么忙都帮不上、什么事也做不了,小七那张圆嘟嘟的小脸上就难免流露出些许不符合她年龄的落寞。 楚歌好几次发现,她会一个人坐在天井中的小石凳上,手里紧紧攥着过年时她给楚歌的那张画。 那张用炭笔在粗糙纸张上画就的、他们师徒四人站在棚户区那个小院前的“全家福”。 小七就那样呆呆地看着,眼神空洞而遥远。 “小七?” 苏璃发现了她的异样,走过去轻轻环住她的小肩膀,“怎么了?不开心吗?” 小七猛地回过神,连忙把小画纸藏到身后,脸上努力挤出灿烂的笑容,用力摇头:“没有呀,璃姐姐。” “小七很开心!就是……就是有点想我们以前那个家了……” 想念那个大家干什么都会在一起的家。 看着小七故作坚强的样子,楚歌心中一阵刺痛。 在穿越之前,他恰好就是一名老师。 系统学习过儿童心理学的楚歌,能理解小七现在的低落心情。 不仅仅是因为不能修炼,更是因为在现在的这个“家庭”中,她已经有些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和价值了。 这对小孩子的身心发育很不好! 楚歌暗暗握紧了拳头。 必须赶紧搞到《煌世剑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从集市门口那阵暖风后,小七体内的本源劫火竟真的沉寂了下来,这些天里都再没有发作过。 不然楚歌都等不到这个月。 在师徒几人搬迁新居时,陈松和王平崖两位丹师提着贺礼前来道喜,但没说几句话,就被传讯玉符匆匆叫走。 之后在盟内偶遇过两次,两人也都是行色匆匆,眉头紧锁,一副忙得脚不沾地的样子。 “陈前辈,王前辈,二位这是?” 楚歌忍不住问道。 “唉,别提了!” 王平崖的大嗓门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盟里突然下令,今年北境丹会轮到咱们天剑城主办了!” “这次还是由百草门牵头,联合我们正气盟丹坊一起承办!” “这可是北境丹界的盛事,半点马虎不得啊……我老王什么时候伺候过这么大的阵仗?” “我们两个都被筹备组抓了壮丁,现在天天焦头烂额,连炼丹的时间都快没了!” 陈松也苦笑着点头:“是啊,选址、布阵、邀请各方势力、准备材料,这些都是事儿。” “还得频繁跟那些老家伙开会!” 很显然,王平崖最受不了的反而是这个。 “唉,听上去简单,但真做起来,千头万绪抓在手上,只觉得……一团乱麻啊。” 其实听上去也不简单啊…… 楚歌看着面上皱纹仿佛都多了几条的陈松,心中竟有些同情。 上过班的都知道,这种突然砸过来的烫手活儿,多半是一层一层甩下来的。 干好了是理所应当,顶多被表扬几句;干不好的话…… 也难怪两人忙成这个焦头烂额的样子。 “这些日子里都没怎么来看望楚客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陈松有些歉然地看着楚歌。 楚歌心中了然,立刻摆手道:“前辈们先忙盟中大事,等这阵子忙完了,咱们再叙也不迟。” 王平崖却一拍脑门:“嘿,差点忘了!楚老弟,需要你帮忙改良的丹方,坊里大概已经选定了几个。” “都是些有潜力,但成本高、或者效果不稳定的老方子。” “等我们把最忙的这阵子熬过去,老王我第一时间把清单给你送过来!” “就指着你这颗好用的脑袋瓜呢!” “前辈言重了,晚辈届时定当尽力就是。” 楚歌微微拱手,送别了忙得快要飞起来的两人。 有了王平崖的承诺,楚歌心中更有底了。 改良丹方获取大额贡献点的路子很显然已经铺开。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当务之急,还是得靠最基础的炼丹任务,能赚一点是一点。 楚歌立刻前往客卿堂,在接待弟子惊恐的眼神中,一次性领取了五个炼丹任务! 这五个任务都是先前陈王两人帮他挑选出来,他自己又筛选过的:需求较大、炼制所需时间较短。 最重要的是,这些丹药炼制流程中的关键节点和所需手法都比较复杂,从而导致炼制难度普遍偏高。 当然,相应的贡献点也较高。 对于寻常丹师来说,这些任务属于高风险,高回报的那一种。 但对于有着面板和火候感知加成的楚歌而言…… 只有回报,无视风险。 别人恐惧我贪婪,越难越好,越难越爽! 抱着满满一储物袋的任务材料。楚歌回到了新居。 多出来的那间厢房早就被改成了炼丹室。 楚歌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专注。 接下来,便是枯燥而高效的炼丹时间。 静室内,地火被精准地引入丹炉底部。 楚歌盘坐炉前,十指翻飞如穿花蝴蝶,一道道玄奥的法诀精准打出,控制着炉内温度、压力、灵气流转。 一份份药材被投入炉中,在玄冥真炁的包裹和引导下,如同最忠实的士兵,在炉内特定的区域、特定的时间点依次融化、提纯、融合…… 脑海中,淡蓝色的熟练度面板如同一个无情的监工,不断地播报着。 【基础丹诀(精通)熟练度+1】 【基础丹诀(精通)熟练度+1】 【控火术(精通)熟练度+1】 【火候感知(小成)熟练度+1】…… 提示音密集得如同雨打芭蕉,代表着一次次毫无悬念的成功! 楚歌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 没有无意义的炫技,没有刻意追求完美,只追求最稳定、最高效的产出! 每一份材料都被完美利用,每一炉丹药都以最高的效率完成。 失败? 在此刻他的字典里,不存在这个词! 楚歌如同变成了一台精密的炼丹机器,心无旁骛,只有丹炉的嗡鸣、法诀的灵光、以及面板上不断跳动刷新的熟练度提示。 一份份材料被消耗,一瓶瓶散发着药香的丹药被一旁的徒弟们装入玉瓶,贴上标签,整齐地码放在静室一角。 不眠不休,短短数日。 五个任务所需的三百多份丹药,竟已被他完成了大半! 若是有别的丹师在场,看到楚歌这种堪称畜生的炼丹方式,怕是要感慨一声…… 天不生他楚丹师,肝道万古如长夜! 第86章 不遭人妒是庸才 数日后,楚歌带着五个满满当当的储物袋,再次踏进了正气盟的客卿堂。 今天值班的接待弟子恰好就是上次他来接任务时的那个。 像楚歌这样同时接五个难度颇高、又期限紧急的任务、仿佛生怕自己能完成的丹师,还是很罕见的。 因此这弟子也一眼认出了他。 想来一定是太过自信,一口气接了一堆高难度任务后,实际炼制起来出了问题,导致药材不够、或者想来退掉一些任务的吧? 唉,新来的客卿还是不够稳重啊…… 接待弟子在心中轻轻摇摇头,维持着职业性的笑容开口:“楚丹师,是炼丹的药材不够了吗?” “如果需要额外的药材,可以用贡献点进行折扣兑换……” “不是哦。” 楚歌今天心情很好,因此哪怕听出对方是误会了,他也没有什么情绪。 反而笑眯眯地摇着头道:“我把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了,今天是带着炼制好的丹药来复命的。” “哦,原来是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了,那……” 接待弟子这才反应过来,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哥们? 你的意思是,这才不到五天,你就完成了五个高难度的炼丹任务? 直到楚歌将任务玉简和装着丹药的储物袋一并交给他核验时,这名弟子的表情才勉强切回例行公事的平淡。 对方毕竟是通过了客卿考核的丹师,有两把刷子也是很正常的。 如此仓促地完成任务,估计丹药的品质也就是擦着合格线罢了,没什么好惊讶的…… 如此这般想着,他便拿起神农尺,开始核验楚歌递过来的丹药。 “黄阶中品小回元丹,任务要求:五十份合格品。” “交付五十份……全部是良品?!” 弟子看着玉瓶上楚歌贴好的标签,声音都有些变调。 然而楚歌带给他的惊吓还远远没有结束。 “黄阶中品聚气散,任务要求:三十份成品。” “交付三十份,其中二十七份良品,三份优品?!” “黄阶上品清心丹,任务要求二十份合格品……” “交付二十份,十六份良品,四份优品?!!” “不是,你确定你这标签没贴错吗?!” 可不管他多仔细地盯着神农尺,其上闪烁的灵光都不断地告诉他一个事实:这些丹药的品级,确实都是准确的。 哦,倒是有一份清心丹上的标签错了。 但是反向虚标! 是苏璃在检查的时候,将这份足以被神农尺认定为优品的丹药,标成了良品。 要问为什么…… 这份清心丹的灵气确实没有楚歌炼出来的其他优品清心丹足嘛。 …… 随着一个个储物袋被清点、核验,负责弟子的眼睛越瞪越大,额头甚至冒出了细汗。 他反复核对任务要求和楚歌的交付物,确认无误后,看向楚歌的眼神已经完全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这才几天啊? 五个任务,总计数百份丹药,这位“新晋客卿”不仅全部完成了,还达到了百分之百的合格率! 甚至大部分都是中品、上品! 这效率和质量,简直闻所未闻! 其实还远远不止于此。 考虑到炼丹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损耗,客卿们在接丹药炼制任务时,拿到的药材是比实际所需多上一点的。 每个任务大概都会多上一两成。 而楚歌完全没用上这些多出来的药材。 换句话说,这些药材全部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当然,这种事情肯定不止他一个人会干,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只是能做到像楚歌这么极致的,应该没有几个就是了。 “楚……楚客卿,” 清点完所有的丹药,弟子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您……您稍等,我马上为您结算贡献点!” 他手忙脚乱地用案上的玉璧操作起来。 很快,玉璧上便显示出了结算结果:【客卿丹师楚歌,完成炼丹任务五起,综合评价:优!】 【获得贡献点数三千,其中额外奖励两百点。】 “三千点?!” 这个数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客卿堂内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同样在交接任务的客卿们纷纷侧目,脸上写满了震惊。 “我没看错吧,一次三千点?他做了什么任务?” “他是把盟里通缉的什么邪魔外道干死了吗?” “只是炼丹任务……那怎么可能?” “事实上,他是同时接了五个标注为‘困难’的紧急炼丹任务,并在一周内完成了……” “这怎么可能啊?!” “作弊,肯定是作弊了!哪有这么快的炼丹速度!” “就是,还全是中品上品?肯定有以次充好的部分!” “这要全是真的,他一个人都顶得上一个组了!” 质疑和议论声嗡嗡响起,甚至已经能嗅到些许嫉妒的气息。 然而,负责核验的弟子已经将楚歌交付的丹药样品摆在了柜台上。 先不说神农尺的判定结果几乎不会出错,哪怕只凭那浓郁精纯的药香,也足以证明其中品质。 更别说丹药上那些清晰的丹纹,更是明证了。 几个原本叫嚣着楚歌作弊的丹师客卿凑近一看,顿时哑口无言,惊疑不定的脸上写满了自取其辱的尴尬。 楚歌的面上却是古井无波,对周围的议论和目光恍若未闻。 不遭人妒是庸才,这一点放哪儿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他平静地接过弟子递回的客卿令牌,感受着令牌内的贡献点,心中却涌起一丝…… 不满意。 三千三百点,听起来不少。 但距离兑换煌极剑诀所需的三万五千点,还是差的太多了! 现在的速度,还是有点慢…… 他根本不在意那些质疑的目光,径直走到满是任务玉简的墙壁前,开始再次挑选。 这一次,数量直接翻倍! 楚歌一口气又接了十个任务! 当那个弟子看到他递过来的新任务清单时,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楚…楚客卿,您、您确定要一次性接这么多任务吗?” “其中的这几个是限时任务,如果不能准时完成的话,反而会扣除贡献点的……” “我确定。” 楚歌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比寻常的小事。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他领走了堆积如小山般的材料,再次离开了任务堂。 人群中,凌英不知何时悄然出现。 她看着楚歌离去的背影,又扫了一眼柜台上那几种用作留样的、散发着精纯药香的丹药,英气的脸上露出一抹赞赏的笑意,微微颔首。 “这家伙……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87章 面板的新功能 回到熟悉的小院里,楚歌再度一头扎进了炼丹室。 炉火再燃,法诀翻飞间,枯燥而高效的炼丹流程再次启动。 一份份药材在他手中化作精纯的药液,在精准的控火和曼妙的手法下融合、固化,迅速凝成一粒粒圆润饱满的丹药。 脑海中,熟练度面板的提示音密集而稳定地响起。 【基础丹诀(精通)熟练度+1 476/500……】 【叮!清心丹炼制成功……】 【控火诀(精通)熟练度+1 337/500……】 炉中水火炼真丹,醉里不觉日月长。 只要炉中有火,楚歌便几乎不眠不休,只在精力实在匮乏、已经影响到炼制时,才稍作小憩。 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两个日夜。 楚歌的额角、鼻尖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汇聚成流,沿着他清俊的脸颊滑落。 汗水在下颌处稍作停留,便滴落在地,嗤的一声化作微不可见的白汽。 他浑然未觉,所有的感知、所有的精神,都系于丹炉之内。 饶是已经连续出了几十炉丹药,他的双手依旧稳定得可怕。 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炉中那正在孕育的丹药。 外界的日升月落,人声喧哗,皆被隔绝在外。 如此,又是一个昼夜。 长时间的精力高度集中,使得楚歌的太阳穴微微鼓胀,传来阵阵针扎似的细微痛楚。 但他依旧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意志力,依旧维持着无比精准的操控。 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几位徒弟见他这副全神贯注的辛苦样子,自是又心疼又担忧,却又不敢打扰。 尤其是小七。 红发小团子虽然尚年幼,可并不愚笨。 她自然知道,自家师父之所以这么拼命地接取任务、炼制丹药,都是为了自己。 师父…… 隔着门,小七愣愣地看着无比专注的青年。 虽然小七以前不会说话,看上去甚至有些呆傻,可对有些事情却记得很清楚。 哪怕隔了这么久,她还是会偶尔想起那个冰冷的柴房,想起疤脸刘那些人凶神恶煞的脸。 那天晚上真的好冷,自己好像是在冰窖里。 很多次,她都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直到师父从天而降,将她带回了家。 相较于两个师姐,自己跟随师父的时间其实很短。 甚至刚刚被捡回来不到两个月,就被对方当做抵债的东西,押给了疤脸刘一伙…… 因此哪怕那天晚上师父把自己救了回来,小七也没办法很快地对他产生什么信赖之类的情愫。 小孩子的善恶观是很质朴的,不是好人,就是坏蛋。 师父救自己回来,那他应该是好人; 可本来就是师父把自己丢在那里的,那他应该是坏蛋才对…… 因为分不清师父是好人还是坏蛋,小七一度很困惑。 好在自己本来就不会说话,平日里可以躲在两位师姐后面,更不会有人来逼问她的想法。 小团子就这样默默观察着。 师父给自己带了糖葫芦回来,师父好。 师父给自己买了新衣服,师父好。 师父一直很努力地保护我们,师父好。 师父给我们讲故事听,师父好。 …… 从那天晚上开始,师父表现得一直像一个大好人。 璃儿姐姐和红袖姐姐都告诉过小七,师父是个大坏蛋。 可是她们现在,好像都很喜欢师父。 之前住在棚户区的时候,隔壁李婶告诉过小七,师父这种情况叫做…… 浪子回头金不换。 小七不知道这句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能确定,师父现在是一个大好人。 现在,这个大好人又在拼了命地炼丹,就为了能帮她兑换功法、对付体内的……那什么劫火。 看着楚歌坚毅的侧脸,小七在心底默默下定了决心。 以后小七一定要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彻底降服体内的那股火焰,保护好师父和两位师姐。 不管过多久,不管会发生什么…… 小七的这份心都不会变。 就在红发小团子暗暗发誓的时候,全神贯注炼着丹的楚歌突然顿了一下,若有所感。 下个瞬间,他双手掐诀控火的速度再度加快,甚至十指都带起了道道残影。 一股玄妙的气息从他身上升腾而起。 楚歌缓缓睁开双眼,双眸内仿佛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道韵在流转。 此时的他,对丹炉内每一丝温度的变化、每一缕药性的流转,都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仿佛丹炉内部不再混沌模糊,而是一个纤毫毕现、尽在掌握的小世界! 【叮!】 脑海中一声格外清脆的提示音响起。 【基础丹诀(精通)→(大成)!】 【恭喜宿主,基础丹诀达到大成境界!】 【解锁丹方“完成度”显示功能!】 “大成?完成度?” 不知不觉间,不久前还停滞不前的基础丹诀熟练度已经来到了大成境界,离面板上最后一个境界“圆满”也只差一级。 也不知这达到了大成境界才解锁的新功能,有什么用? 楚歌心中一动,手中法诀不停,目光却下意识地扫向面板。 只见面板上关于【化瘀丹】的信息旁边,赫然多出了一串金色的百分比数字。 【化瘀丹(黄阶上品)】 【炼制熟练度:精通(78℅)】 【丹方完成度:85℅】 【综合完成度:81.5℅】 “完成度?” 楚歌微微皱眉,理解着面板传递过来的信息。 片刻过后,他的面上拂过一抹欣喜。 顾名思义。 丹方完成度,就是丹方本身的完成度,或者说目前能达到的上限。 比如化瘀丹现在的丹方完成度只有85℅,而它并没有残缺或部分失传的迹象。 这就说明,这丹方在当时就没有做到完美无缺,存在后人能发现的瑕疵。 换句话说,受限于当时的认知和资源,这份丹方还有一定程度上优化的空间。 如果丹方完成度能达到100℅,就代表着最完美的理论状态。 只要能满足这份丹方的所有要求,就可以获得一颗“完美”的丹药。 而炼制熟练度,则是楚歌自身对这份丹方的炼制熟练度。 这代表着他能将这份丹方还原到什么程度,能否达到丹方理论的上限。 熟练度越高,还原度越高。 而最终的综合完成度,就是这两者的结合。 它将直接决定楚歌最终能炼制出的丹药性能。 现在化瘀丹的综合完成度不过81.5℅,便几乎每一颗都能做到优品…… 楚歌简直不敢想象,若是能将一种丹药的综合完成度优化到90%以上,自己所炼制出的成品会比其他丹师胜出多少! 这功能实在是太直观、太实用了。 自己日后的丹道之路,又会通畅上许多! 不,还不止于此…… 楚歌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地搓了搓手。 对王平崖先前所提到的改良丹方任务来说,这功能简直是及时雨啊! 那些正气盟传承下来、效果不够理想或者成本过高的老丹方,究其根本原因,很可能就是丹方完成度不足,存在未被发现的瑕疵,或者还有优化的潜力! 而他现在有了这个完成度显示功能,就等于拥有了一把衡量丹方优劣、寻找优化方向的标尺! 如此一来,改良优化丹方,将变得事半功倍! 老样子,求书架求追读求催更,谢谢!! 第88章 定制版本 “如果改进丹方一事真的有老王说的那样赚,剩下的三万多贡献点岂不是唾手可得?” 楚歌又看了看面板上新解锁的功能,这些日子里一直萦绕在心中的沉重感瞬间被强烈的动力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将目光重新投向眼前依旧散发着热浪的丹炉。 此刻的楚歌掐诀动作更加流畅自如,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从容。 “说起来,化瘀丹的品相感觉已经很正了,结果丹方完成度只有85℅吗?” “让我康康问题出在哪里……” 楚歌将神识彻底沉入丹炉,配合着大成境界的丹诀和面板上的完成度指引,开始推演起来。 丹诀晋升以后,他对炉中的每一点火候和药性变化的感知都更加细腻,就好像…… 就好像多了种专门用来感受的器官一般。 丹炉内火焰升腾,映照着他专注的脸庞。 正当楚歌沉浸在面板新功能带来的兴奋中时,门外突然传来了王平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楚老弟!楚老弟在吗?老哥我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上一个会这样跟他说话的人,还是棚户区的李大脚。 楚歌心中一动,立刻起身开门。 只见王平崖风风火火地站在门外,手里还捏着一枚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玉简。 他虽然看起来很是开心,眼角的一丝疲惫却完全遮掩不住,这几日想来是辛苦的很。 “王前辈,快请进!” 楚歌连忙侧身让开,将他迎入静室。 “哈哈,总算把那该死的筹备会开完了,脑袋嗡嗡的!” “他奶奶的,也不知道那些老东西什么毛病,这个会、那个会的,一天到晚事情没做多少,倒是有一堆名头开会!” 王平崖一屁股坐下,端起楚歌倒的灵茶灌了一大口,这才晃了晃手中的玉简,面上有些自得:“喏,需要你帮忙的东西,坊里定下来了!” “我老王可是一听到消息,就马上过去拿来给你了,一点都没耽误!” 他将玉简递给楚歌:“这是冰心护脉丹的丹方和它目前的弊病总结、以及相关的炼制记录。” “这东西可是那些剑修的刚需啊……” “盟里的老家伙们常年被这玩意儿搞得头疼无比,这次就指望楚老弟你这颗好用的脑袋瓜了!” 楚歌心中微动。 正愁没地方施展面板的新功能呢,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 他从对方手中接过玉简,向其中探入神念。 一股冰凉的信息涌入脑海,冰心护脉丹的丹方、以及大量关于此丹的详细说明和问题都一并总结在了其中。 冰心护脉丹是一种玄阶下品的辅助丹药。 在正气盟的剑修弟子当中,这几乎是一种必备的丹药。 原因无他。 剑修本就主杀伐之道,正气盟弟子行走修界时,更是基本都在执行各种少不了需要动手的任务;即便没有任务在身,也难免有需要行侠仗义的时候。 换句话说,就是杀性普遍比较重。 并不是每个剑修都能像凌英和红袖那样,天生就做到明心见性。 很多定力不足的剑修,杀性过重,往往就会伴随着心魔的出现。 冰心护脉丹从药理上来说,倒是有些接近楚歌先前自己摸索出来的冰魄凝心丹,都可以固本培元、稳固心神。 只是冰魄凝心丹受于主材所限,品阶要低上一些,只是黄阶丹药,更主要的用途也是在拔除寒毒上。 而冰心护脉丹,则是主要用于突破境界时稳定心神、抵御心魔侵袭,并在冲击关隘时保护脆弱经脉,防止狂暴灵力损伤的。 其实,这已经是一种相当成熟的丹药了。 之所以找到楚歌来改进丹方,是因为它的成丹率…… 实在是太低了。 根据当前正气盟丹坊自己的统计结果,按照现有的丹方,哪怕是最熟练的丹师,平均成丹率也仅为六七成。 这意味着哪怕是在运气好的情况下,炼制十炉也只有七炉能成功成丹,其余……皆是废渣! 要知道,这只是一种玄阶下品的丹药啊! 相较于它的品级,这个药材浪费的程度可谓是极其严重了,这也就导致它的成本一直居高不下。 可它偏偏又是一种在盟中极为重要的丹药…… 问题还不止于此。 哪怕侥幸成丹,此丹的品质也波动极大。 同样是根据正气盟丹坊自己的结果,此丹出炉后,能达到优良品相的丹药比例,不足六成! 至于那些勉强合格的中下品,虽然也不是不能吃,但效果就难免大打折扣。 除此之外,因为涉及到很多寒系药草,对丹师控火的手法要求也就极高。 这也就导致了不同丹师之间,炼出的丹药效果差异极大。 某位手法好的丹师照着现有的丹方,可能炼出上品冰心护脉丹,换个人就可能只搞出来效果微弱的下品、甚至一炉废丹。 楚歌体会着玉简中传来的讯息,面上神色阴晴不定。 “怎么,楚老弟也觉得这活难搞吧?” 王平崖看着他的脸色,还道是他犯了难,连忙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楚老弟,这活儿确实不轻松。” “坊里那些老家伙们折腾这方子多少年了也没太大起色,你乍一上手觉得麻烦,也正常。” “但你也不要灰心丧气,你楚丹师是什么人啊?!” “陈师兄和我二人,可是亲眼见识过你那手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又听你论道时,对丹理的理解精深得吓人,才给你争取了这个机会过来。” “你别有什么压力,放手施为便是!” 王平崖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化身为了正气盟第一楚吹。 在他的眼里,这事情虽然棘手无比,但只要楚歌出手,凭借他在丹道上卓绝的悟性,都会是手到擒来,无非就是需要花多少时间的问题罢了。 因此他一见楚歌“面露难色”,便赶紧出声鼓励,生怕对方知难而退,连累着已经在丹坊那些老家伙面前夸下海口的自己丢人。 殊不知,楚歌之所以面色不定的原因…… 是因为他在憋笑。 他前面都说错了,这何止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 这连总统级大床房都给他开好了! 说白了,冰心护脉丹的问题实在是太明显了。 这么多年、这么多丹师手里都是这个鸟样子,那说明这个丹方本身就有大问题,可以狠狠优化! 冰心护脉丹现存的问题其实很严重,也就是正气盟财大气粗,才能忍受其中弊端这么久。 毕竟这丹药无论是效果、还是产量,都几乎无法标准化,更谈不上大规模量产和配发了,却又偏偏是盟内剑修弟子突破时的刚需消耗品…… 若是自己能解决其中痛点,带来的经济效益和战略价值都会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而且玉简里还提到,这玩意儿涉及到很多寒系药草,所以对丹师控火的手法要求极高? 好家伙,这是我的定制版本啊! 在王平崖担忧的眼神里,楚歌的肩膀都开始颤抖了。 憋笑实在是…… 太难了啊。 第89章 这丹方绝对有问题 “放心吧王老哥……” 楚歌放下玉简,已然成竹在胸:“我没在怕的。” “啊?” 王平崖眨了眨眼,有些跟不上楚歌的脑回路。 明明上一秒你的脸色还很难绷来着…… 怎么现在又这么自信了?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算了,有自信是好事。 毕竟已经在丹坊那些老家伙们面前打过包票了,他当然希望楚歌能真正做出成绩来。 如果楚歌能够读心的话,大概率已经开始吐槽他了。 老王啊,你这种提前开香槟的行为…… 完全没问题啊! 就该开,给我狠狠地开! 毕竟在楚歌看来,这改良冰心护脉丹的任务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也不是他妄自尊大,在这天剑城正气盟的丹坊中,肯定有在丹道上胜过他的。 但应该没有人,比他更懂怎么中和各种寒性药材。 更何况现在面板还开出了“完成度”这个功能…… 如果连他都完成不了这个任务,那就真的没有人能做到了。 没有人! “前辈放心,晚辈必当尽力。” 楚歌绷住快要抑制不住的笑容,抬头郑重道:“不过……” “不知我若是能将此丹坊改良成功,盟中又有何奖赏?” 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 虽然改良药方这件事对他来说肯定也有裨益,但是他还不至于替正气盟白白打工。 初来乍到,哪来那么深的宗门归属感。 就算是过命的交情——那也得加钱。 况且老王自己也承诺过的,若是能帮忙改良盟中的丹方,贡献点绝对少不了。 迎着楚歌丝毫不掩饰的目光,王平崖一拍大腿:“瞧我这记性,这一茬忘说了!” “咳咳!坊里定的要求是这样的……” “首要目标,当然是解决成丹率低的问题!” “也不用太高……只要你能将其稳定提升到八成以上,就算你达标了。” 楚歌微微颌首。 这个要求倒不算离谱。 毕竟这冰心护脉丹哪怕说上天了去,也不过是一种玄阶丹药。 而在宗门丹坊这种本就应该对大部分丹药都做到工业化、流水线生产的地方,对玄阶丹药成丹率的最低要求,就是八成。 “而只要你达成这一点,就算是完成了一部分任务,可以领基础奖励了。” 王平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这个任务的基础奖励就是……七千五百点贡献点!” 七千五百点? 楚歌眉头一跳。 这都赶上自己做多少个炼丹任务、肝上多久了? “若是楚老弟你神通广大,能顺带把此丹药品质不稳定和炼制过程中过于依赖个人经验的问题,也一并解决的话……” 王平崖眼中放光,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比如,你若是能让优良品相的丹药比例,再稳定超过六七成……” “并且,能让不同丹师按照改良后的丹方和工艺,都可以稳定产出效果相近的合格丹药的话……” “那奖励,要直接翻倍还不止啊!” “老哥你就别卖关子了,给句痛快话。” 楚歌白了突然停顿下来的王平崖一眼:“如果我能把冰心护脉丹所有的这些痛点都解决了,盟里能给我多少贡献点做奖励?” “共计……一万七千点贡献点!” 王平崖上下嘴唇一碰,说出了一个有些夸张的数字。 一万七千点?! 楚歌的心脏都不争气地跳了一下! 这比他之前拼死拼活、肝了好几个任务的收益总和,还要多上几倍啊! 而且,这还只是改良一个丹方的奖励! 这次若能成功,也就相当于证明了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 那以后必然也不会缺贡献点了! 煌极剑诀…… 感觉从未如此接近! “晚辈明白了。” 楚歌压下心中的激动,将目光重新落回那枚冰凉的玉简上,“请容晚辈仔细参详几日。” “好好好,你尽管研究!材料管够,需要什么直接跟我说!” 王平崖见楚歌如此郑重,心中更添几分期待,又嘱咐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毕竟丹会那边,只是开完了筹备会。 那些老家伙开完了会就可以当撒手掌柜了,他还有一大堆事等着要处理。 送走王平崖,楚歌立刻回到静室中盘膝坐下。 他没有急于动手尝试,而是先将神念沉入玉简,将冰心护脉丹的丹方、炼制流程、以及丹坊总结的那些痛点细节,都反复研读了数遍,确保对每一个步骤、每一味药材的特性都了然于胸。 随后他心念一动,唤出了熟练度面板。 【冰心护脉丹(玄阶下品)】 【炼制熟练度:未掌握(0℅)】 【丹方完成度:???(需掌握基础炼制流程后,方能显示)】 果然,光看一遍丹方是没有用的。 看来必须要先炼制出来后,才能看到丹方本身的完成度。 “那就……先炼一炉看看!” 楚歌毫不迟疑,立刻取出丹坊提供的材料。 他信手掐诀,引动刚刚在王平崖造访前熄灭的地火,开始预热丹炉。 很快便到了可以开始炼制的温度。 这一次,楚歌摒弃了所有独属于自己的控温技巧,严格按照玉简中记载的官方流程,按部就班地开始炼制。 每一步,都完全照着丹方上面的来。 哪怕中间好几处,楚歌的肌肉记忆已经发现了丹方中操作的不合理,他还是硬生生克服了自己的强迫症,没有进行哪怕一丁点的修正。 力求百分百还原丹方的原貌。 然后,就果不其然地失败了。 这丹方……炼制难度确实颇高。 明知道药性冲突激烈,却非要在那点稍纵即逝的瞬间去调节药性,也因此对火候的掌控要求陡然上升,已经达到了苛刻的地步! 在炼制到关键的成丹阶段时,炉内发出一阵异响,丹液竟是直接爆开了! 嗤——! 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逸散到空气中。 【叮!冰心护脉丹炼制失败!】 【冰心护脉丹炼制熟练度+3℅(当前:3℅)】 楚歌面不改色地清理丹炉,没有丝毫气馁。 失败是意料之中,他要的就是这个“掌握基础流程”的过程。 马不停蹄地,楚歌开始了第二次的炼制。 这一次,他更加专注。 楚歌屏气凝神,捕捉着炼制过程中每一个细微的节点。 然后…… 还是失败了。 第三次…… 当炼制到第四炉时,在楚歌全神贯注的操控下,炉内狂暴的能量终于被艰难地压制下去。 随着最后一道凝丹诀打入,炉盖轻启,三颗龙眼大小、通体冰蓝、表面带着几道细微杂色纹路的丹药滚落出来。 丹药果然散发着如丹坊记载一般的冰凉气息,只是药香闻起来有些驳杂。 【叮!冰心护脉丹(中品质)炼制成功!】 【冰心护脉丹炼制熟练度+15℅ 当前:18℅】 终于成了…… 饶是楚歌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干得有些怀疑人生。 妈的,这丹方绝对有问题吧?! “呼……” 楚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刻意压制自己的习惯去炼丹,就是为了模拟普通丹师熟悉这份丹方的过程。 几乎是同时,面板上关于冰心护脉丹的信息瞬间刷新。 【冰心护脉丹(玄阶下品)】 【炼制熟练度:精通(18℅)】 【丹方完成度:75℅】 【综合完成度:69℅】 75℅?! 楚歌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刺眼的数字。 果然,这丹方本身就有巨大的优化空间,甚至只达到了理论完美状态的75℅! 这才是导致成丹率低、品质不稳的根本原因之一! 第90章 师父,你最近好忙 楚歌看着面板上关于冰心护脉丹的信息,若有所思。 【冰心护脉丹(玄阶下品)】 【炼制熟练度:18℅】 【丹方完成度:75℅】 【综合完成度:69℅】 这冰心护脉丹的丹方完成度竟然只有百分之七十五,倒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这样也好,说明进步空间确实很大。 现在只要把丹方本身的完成度拉上去,应该就能解决成丹率的问题了。 那就是7500贡献点! 若是能连带着把品质不稳和个人依赖的问题也一并解决…… 整整一万七千点啊,几乎抵得上《煌极剑诀》所需贡献点的一半了! 巨大的动力驱使着楚歌立刻投入研究。 他没有急于动手改良,而是再次严格按照官方丹方和流程,接连炼制了数炉。 只不过现在,他没有再强行压制自己的炼制手法,而是慢慢地施展开来。 无论炼制失败还是成功,面板上【炼制熟练度】都在缓慢提升,楚歌对这份丹方的理解也在逐渐加深。 【叮!冰心护脉丹炼制失败!炼制熟练度+5℅(当前23℅)】 【叮!冰心护脉丹炼制成功!炼制熟练度+5℅(当前28℅)】…… 在熟练度面板近乎作弊的分析和推演能力加持下,楚歌对这份丹方的理解速度堪称恐怖。 炼制过程中,每一个会导致冲突的关键节点、每一味药材在各种温度下会发生的微妙性质变化、种种药性融合时,那稍纵即逝的平衡点…… 都清晰地映射在他脑海中。 楚歌开始结合面板反馈的完成度信息,小心翼翼地对药方尝试优化。 “应该可以调整辅药霜凝草的投入时机,避开主药烈阳花药性爆发最烈的节点……” 【丹方完成度+1.2℅】 “将寒玉髓的提纯温度略微降低,以保留更多冰属性精华到后面的步骤,很明显比目前的方式合理。 【丹方完成度+1.1℅】 “这方子涉及的各种药材性质太杂,寻常凝丹诀的灵力输入节奏不对,应该更缓和、更细致一些才对……” “现在流程已有许多变动,药液的融合状态肯定也有变化,得再调整一下……” 【丹方完成度+3.5℅】…… 就这样,在炼制的过程中,楚歌不断地修改方案,不断地在面板中模拟、结合现实中炼制的情况,反复推演验证。 失败率开始显著下降。 从最初的十炉五六废,迅速降低到十炉四废、三废…… 最终稳定在十炉仅有一到两成废丹,成丹率稳定超过了八成! 这个水平,已经远远超出王平崖所提及的、丹坊要求的七成合格线了! 同时,随着丹方完成度的提升和楚歌自身炼制熟练度的增长,丹药的品质也水涨船高。 次品丹药比例锐减,中品、良品成为主流,甚至偶尔能出现优品! 【冰心护脉丹(玄阶下品)】 【炼制熟练度:82℅】 【丹方完成度:98℅】 【综合完成度:97℅】 看着面板越来越圆满的数据,楚歌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丹方的完成度已经快趋近完美了…… 冰心护脉丹的前两个痛点:成丹率低和品质不稳,此刻在面板的精准指引下,已经迎刃而解。 目前改良后的丹方和工艺流程,足以让合格丹师稳定产出冰心护脉丹了…… 只是那丹方完成度最后的百分之二一直填不满,看上去多少有些碍眼。 其实楚歌知道其中问题出在哪儿。 丹方最后的这点完成度,无非就是因为最后一个痛点还没解决。 冰心护脉丹的炼制,对炼丹师个人的手法依赖还是太严重了。 现在能达到如此优秀的结果,是因为炼丹的人是楚歌。 若是换一个控火手法、又或者凝丹手法差一些的丹师,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可这几乎是个误解的问题。 冰心护脉丹的情况,和楚歌之前的招牌丹药冰魄凝心丹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丹的核心药效便在于其强大的清心护脉效应,而这都是依赖于几种寒性主药,如寒玉髓、冰魄莲心之流药性的完美激发和融合。 这听上去就已经很难了。 然而还不止于此。 众所周知,大部分丹师炼制丹药,都需要在丹炉的极致高温下进行。 如何在烈火烹油的环境中,保证这些寒性精华不被灼伤、流失,并完美融入丹药? 这必然就需要丹师对火候的把控、对灵力注入时机的判断、以及对药性冲突的平衡点,都有着极其精微、近乎直觉的掌控力! 楚歌能做到,是因为他有绝对的火候感知天赋,以及玄冥真炁这种至冰至寒、自带调和属性的特殊灵力作为辅助。 但对于丹坊里那些修炼普通功法的丹师而言,这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他们很难像楚歌这样,在融合的关键时刻,精准地压制高温对寒性精华的侵蚀,引导药液中的各种因子完美融合、成丹。 这就导致了不同丹师炼制出的丹药效果差异巨大,难以标准化。 楚歌其实也曾从普通丹师的角度出发,尝试过几种替代方案,可都行不通。 不管是调整火力曲线、加入新的调和辅药、还是优化灵力注入方式…… 效果都不理想。 要么会打乱现有的药性平衡,要么会引入新的杂质,进而影响丹药纯净度。 楚歌看着面板上【丹方完成度:98℅】的字样,眉头紧锁。 一万七千点啊…… 分明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却仿佛咫尺天涯。 转眼间已到了夜色如墨的时分。 今夜月华大盛,星点稀疏。 楚歌独自一人坐在小院当中的石桌前,暗自出神。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桌面上划动,脑海中依旧在反复上演着着各种药性混合又逸散的画面。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师父?” 少女清脆的声音入耳。 楚歌回过神,看到苏璃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灵茶走了过来。 月光如水,洒在她略显单薄的肩头,给少女清秀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辉。 苏璃将茶轻轻放在楚歌面前,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安静地看着楚歌。 “璃儿,怎么还没休息?” 楚歌端起茶杯,温热的茶香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嗯……今晚有些睡不着。” 苏璃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开口:“师父……您最近好忙,一直在炼丹房里,连吃饭都很少出来。” 楚歌微微一怔,看向她。 月光下,小姑娘清澈的眸子里映着点点星光,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第91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看着银发少女那双明晃晃的大眼睛,楚歌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刚遇到对方的样子。 小家伙端着那碗“活血汤”,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警惕和疏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开始是这样的纯粹。 好像是在那个雪夜,大家把话说开了,自己传给了她玄冥真经开始,那抹藏在少女眼角的冰雪才开始融化。 那时候的她蜷缩在自己的怀里,像只受惊的小鹿。 从那以后,他感觉璃儿才真正开始融入这个家。 楚歌直到现在,都记得带徒弟们去买衣服的那一天。 苏璃穿着那身新袄子,在阳光下蹦蹦跳跳。 纯净的水蓝色映着苏璃银亮的发丝,令她整个人明媚得发光。 她的衣摆绽开,像一汪流动的秋水。 在那之后一路行来,璃儿总是默默地帮忙照顾懵懂的小七,有时也会分担着红袖醉心练剑时,无暇顾及的生活琐事,哪怕是最近这些日子里自己沉迷炼丹时,她也是打下手最勤的那个。 而自己,好像多少有点忽视了对她的关心。 尤其是最近。 “抱歉,璃儿,师父最近……” 楚歌有些愧疚,刚想开口安慰对方。 “师父不用道歉的!” 苏璃却抬起头,飞快地打断他,小小的脸蛋上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我知道师父是为了小七的功法在拼命炼丹,为了我们大家……” “红袖姐姐那么厉害,小七、小七也需要师父想办法……我都知道的。”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就是、就是有时候,我总会想起以前在棚户区,师父会给我们讲故事……” “现在师父好像只给红袖姐姐讲剑道了……最近心里装着的,也都是小七的事……” 其实不止于此哦,我还给你红袖姐姐讲过故事来着…… 楚歌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触动了一下,莫名地涌上来一股负罪感。 他看着眼前这个懂事得过分的小姑娘,想起她默默付出的点点滴滴,一股暖流夹杂着歉意涌上心头。 他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样揉揉她的脑袋。 苏璃却下意识地微微侧头,避开了楚歌的手。 少女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样多少有些不礼貌,有些慌乱地解释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总之我已经长大啦,师父不要总是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还有,我说那些话,绝不是怪师父!我知道师父对我们都是一样好的!”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变得异常认真:“师父,我就是……就是突然有点矫情了。” “没关系的。璃儿知道的,师父在做很重要的事。” “我相信……师父一定能做到的!” “就像、就像您当初一定能救下我们,一定能带我们找到新家一样!” 她看着楚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话语中流露出小大人似的心疼:“师父,您也别太着急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璃儿一直相信你,是丹道方面的天才……” “可正气盟丹坊中的那些丹师,也不全是庸碌之辈。” “困扰了他们那么多年的难题,怎么可能一下子全都解决呢?” “我相信师父肯定能找到办法的,只是……只是也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楚歌伸出的手顿在半空,苏璃后面的话他仿佛都没听见,脑海中顿时划过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非一日……拉长……时间!” 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冲入他的脑海! 为什么一定要在最后融合的关键时刻,才去对抗那毁灭性的高温,保护脆弱的寒性精华? 为什么不能将这个保护与中和的过程,分散到整个炼制流程的每一个环节? 就像冰冻三尺的背后,是无数道凛冬的寒风,是无数场大雪的积压,是光阴与严寒的共谋。 或许,完全可以将对寒性药草药性的保护节点提前。 从提纯开始、不,从药材投入开始就介入! 如同涓涓细流,润物无声地、温和地进行中和与保护,而不是在最后关头依靠一次猛烈的、高难度的操作去力挽狂澜! 这个想法其实是有些颠覆常规的。 对于大多数丹师来说,炼丹过程追求的是效率。 而楚歌现在的思路,却是将关键步骤分散到漫长流程的每一处细微节点。 这对掌控力和长久的耐心似乎更高才对…… 但是…… 楚歌的眼睛越来越亮,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对于他来说,这种事情并不难。 他有面板啊! 他对火候的精准感知,和面板加持的强大推演能力,恰恰能支撑这种化整为零、润物无声的精细操作! 而且,这种分散式的保护,一旦形成稳定的流程,对后续炼丹师个人掌控力的依赖,就将大大降低了。 因为他们只需要严格按照优化后的流程操作就行了! 按照公式解题并不难,难的是推导出公式。 而楚歌,现在就要做那个推导公式的人! “璃儿!” 楚歌猛地站起身,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他一把抓住苏璃小小的肩膀:“你真是师父的福星!你帮了大忙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不愧是我的好徒儿!” 苏璃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懵懵地瞪大了眼睛:“啊?师父……我、我说什么了?” “你说了最关键的话呀!” 楚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哈哈,妙!太妙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顾不上多解释,转身就要冲回炼丹静室,脚步却突然顿住。 楚歌回过头来,看着月光下有些茫然的苏璃,眼神无比柔和。 “璃儿,等师父解决了这个难题,就给你讲个新故事!” “一个……只有你最先听的故事!” 说完,楚歌的身影已如风般消失在静室门口。 苏璃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师父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被师父抓住的肩膀。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师父掌心的温度。 半晌,一丝甜甜的、带着点羞涩的笑意,悄悄爬上了她的嘴角。 她捧起楚歌没来得及喝的、那杯已经在晚风中微凉的灵茶,小口小口地喝着。 银发少女只觉得今晚的月色,格外的温柔明亮。 第92章 成了! 楚歌兴冲冲地冲回炼丹室,急不可耐地重新点燃了炉火。 做过实验的人都知道,当你之前怎么都跑不出来的数据突然对上了的时候—— 哪怕觉也不睡了,都得肝完啊! 此时的楚歌就是这种心情。 他心中那“化整为零、持续中和”的念头如同沸腾的岩浆一般,再也按捺不住。 楚歌立刻唤出面板,将之前卡在98℅完成度的冰心护脉丹丹方调出,神念彻底沉入其中。 结合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颠覆性的想法,楚歌开始重新推演整个炼制流程。 他首先将目光锁定在了那几味寒性主药上——寒玉髓、冰魄莲心、霜凝草。 不能再拖到最后,再考虑如何保护它们的药性了。 而是在它们投入丹炉、开始提纯的第一时间,就引入极其微量的、温和的保护机制。 这机制不是依靠玄冥真炁的强力介入,而是通过精确到极致的火力调控和极其微妙的辅助药液滴加时机,在药材融化提纯的每一个瞬间,都营造一个相对温和、避免高温伤害精华的微小环境! 就如同在熊熊烈火边缘,开辟出无数个微小的“冰室”! 同时,在后续与其他阳性药材融合的每一步,都要将这种微量中和融入进去。 不再是强行压制冲突,而是持续、温和地引导,让各种极端的药性在漫长的炼制过程中,能够逐步适应、互相渗透。 如此一来,才能在成丹阶段达到水到渠成的完美平衡。 这思路听起来很美好,但实则对操控精度和流程设计的要求极高。 每一个节点的温度、压力、灵力注入、滴加药液的量…… 都必须精准无误,环环相扣。 差之毫厘,便可能导致步步崩盘! 换一个丹师来,哪怕思路是正确的,也会在中途因为过大的计算量而大脑宕机。 但楚歌不同……他有面板! 楚歌看着升腾的炉火,没有着急向其中添加材料。 他首先要在脑海中,利用面板那恐怖的推演模拟能力,将这份全新的、长达数百个精细节点的炼制流程反复推演、优化、验证! 每一次模拟失败,面板都会精准指出问题节点和优化方向。 【模拟失败:节点37,润玉露滴加速度过快,导致寒玉髓提纯液局部冻结,影响后续融合。】 【优化方案:滴加速率降低5℅,时机延后一瞬。】 【模拟失败:节点152,阳性辅药火绒草投入时,对应节点保护不足,导致微量精华灼伤。】 【优化方案:火绒草投入瞬间,区域火力下调一度,持续半息……】 经过数十次、上百次的模拟推演,一份全新的冰心护脉丹炼制流程,在面板中彻底成型! 【叮!冰心护脉丹丹方优化完成!丹方完成度+2℅(当前100℅)!】 【综合完成度:100℅!】 面板上,两个金灿灿的“100℅”如同太阳般耀眼! “成了!” 楚歌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却闪烁着狂喜的光芒! 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取出材料,按照面板推演出的完美流程,开始实物炼制。 这一次,他的动作变得异常沉稳、精细,如同在雕琢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其实丹师炼丹,本就应该如画师作画、雕刻家雕像一般,是一个很流畅、甚至有些享受的过程。 尤其是那些构思精巧、君臣佐使配比做到了完美的方子,炼制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之前冰心护脉丹之所以炼得那么难受,实在是因为丹方完成度太低了。 而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楚歌十指翻飞间,法诀精准地打入丹炉各处阵眼,引动地火进行着毫厘不差的微调。 一份份药液被投入,在特定的节点,微量的调和药液如同春雨般无声滴落…… 整个炼制过程漫长而安静,没有了之前那种狂暴的能量冲突,只有炉火稳定的嗡鸣和药液在精妙操控下温和交融的细微声响。 数个时辰后。 最后一道凝丹诀落下,炉盖轻启。 一股无比精纯、冰爽沁心、毫无杂质的药香瞬间弥漫整个静室。 炉底静静地躺着五颗龙眼大小的丹药。 通体冰蓝,晶莹剔透,宛如最纯净的蓝宝石雕琢而成,隐隐有冰雾般的毫光流转! 没有一丝杂色,没有一道丹纹瑕疵。 这是一颗完美无瑕的优品丹药,甚至几乎达到了玄阶下品丹药的极致,已经无限接近于玄阶中品了! 从品相来说,此乃极品! 【叮!冰心护脉丹炼制成功(极品)!】 【冰心护脉丹炼制熟练度+10】 【丹方完成度:100℅!】 【综合完成度:100℅!】 “成了!所有痛点,全部解决!” 看着掌心那五颗冰蓝剔透、散发着完美气息的丹药,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几乎要将楚歌淹没。 可别小看这五颗丹药啊…… 这可是海量的贡献点! 海量! 楚歌小心翼翼地将丹药装入玉瓶,又将那份包含了数百个精细操作节点的全新炼制流程尽数整理出来,记录在一枚空白玉简中。 推开静室的门,已是深夜。 星月黯淡,万籁俱寂。 小院中也是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徒弟们显然已经睡得正酣。 楚歌走到庭院中央,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 他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仿佛要将连日来的疲惫和紧绷都甩出去。 他抬头望向深邃的夜空,目光随意地扫过远方天际。 突然,楚歌的动作僵住了,瞳孔也骤然收缩。 只见从极远的天际线开始,一直到正中央的夜幕深处,都不再是深邃的黑暗,而是开始涌上一种奇异的冰蓝色。 好像极光一般。 可这又绝不是极光,最起码极光不会这样纯粹、极致,仿佛能冻结灵魂一般。 那冰蓝色的浪潮在夜空中无声地翻滚、席卷,像是发生在空中的海啸。 其范围之广,几乎覆盖了小半个天穹! 楚歌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所浸透。 他现在头顶的,与其说是夜空,倒不如说是一片汹涌的寒冰之海! 那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隐隐传递过来,竟冻得他有些头疼。 “这……这究竟是什么?!” 楚歌大惊失色,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这景象,与上次在来天剑城路上时,看到的赤炎焚天何其相似! 只是……属性却截然相反。 上次是毁灭的烈焰,这次是寂灭的寒冰。 难道是有大能在这一带干仗? 自己等人不会成为被殃及的池鱼吧! “红袖、苏璃、小七!快起来!” 楚歌心中警铃大作,猛地转身冲向徒弟们的房间。 “咚!咚!咚!” 他用力地拍打着房门,激烈的敲门声在空旷的庭院中回响。 头太疼了,今天就到这吧,抱歉,明天三更。 第93章 怀民亦未寝 屋内很快传来弟子们的惊呼声。 “师父?” “怎么了师父?” 很快,林红袖第一个持着剑从屋里冲出来,眼神锐利无比,没有丝毫困意。 片刻过后,苏璃也揉着惺忪的睡眼跟了出来。 小七是睡得最死的,现在只是本能般地牵着自己师姐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在苏璃身后。 “快看那边!” 楚歌指向北方的天际,表情无比凝重。 三个徒弟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此刻的夜空中…… 什么也没有。 深邃宁静的夜像一整块黑绸,几颗稀疏的星星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楚歌。 哪有什么冰蓝巨浪,哪有什么寒潮滔天? 只有一片再正常不过的天幕,和周遭弟子们奇怪的眼神。 “怎么说呢……” “为师自然不会存心拿你们消遣……” 楚歌挠了挠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那当然了。” “所以有什么事呢,师父?” 红袖看了看遥远的天边,又看了看楚歌,表情愈发疑惑。 楚歌的额头开始渗出一滴又一滴的汗珠。 现在的情况…… 属实有点尴尬。 几个徒弟对他都是极为信赖,哪怕是最困的小七,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楚歌,小脸上满是期待。 可偏偏就是这样,才让楚歌更加不好意思。 要知道苏轼搁那儿“怀民亦未寝”,最起码还能“相与步于中庭”。 自己这大半夜的带着三个小徒弟,能干嘛去? 大半夜没有任何道理地扰人清梦,不管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好像……只有把她们打发回去睡觉了。 “没什么……” 楚歌皱着眉头,还是有些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天边。 还是没有任何方才的痕迹。 “唉……” 楚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刚刚师父夜观天象,看到了很奇怪的景象。” “明明就在你们出来之前,天边有一道巨大的深蓝色浪潮席卷过来,像是……” “像是有人倒悬起一条河流,扔到了天上。” “师父啊……” 苏璃眯了眯眼睛,有些好笑地说道:“倒不是璃儿不相信你,可是若真有像你所言,那般壮阔的景象,又怎会在一瞬间消失得如此干净呢?” “唉……” 楚歌认命般地坐到石凳上,不再去看几个徒弟疑惑的眼神:“你们就当是为师在耍宝吧。” “师父,什么是……耍宝?” 林红袖更疑惑了。 饶是她平日里最为敬重楚歌,此时也完全看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啊……哈!” 苏璃用力地伸了个懒腰,睡眼朦胧地嘟囔:“师父,您是不是炼丹炼太久,眼花了?还是……炼懵逼了?”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楚歌教过她的这个新词,感觉很适合对方现在的状态。 小七也懵懂地眨了眨大眼睛,看着师父,又看看什么也没有的天空。 一切尽在不言中。 “哎呦我真的是……” 楚歌气得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用力眨了眨眼,再次望向北方,希望能够找到哪怕一丝一毫、能证明方才深蓝浪潮切实存在过的痕迹。 但他还是失败了。 那片天空干干净净,仿佛刚才他所看见的一切,都只是极度疲惫后因为突然兴奋而产生的幻觉。 “难道……真是我看错了?” 楚歌皱紧眉头,几乎快要将自己说服。 可刚才那冰寒彻骨的感觉,分明是那么真实啊…… “师父,您太累了,快去休息吧。” 苏璃上前,轻轻拉了拉楚歌的袖子,脸上满是担忧。 一旁的林红袖也收剑入鞘,背过身去:“师父,明日再论吧。” “我看,你还是先好好休息一夜……” 看着徒弟们写满了“师父定是炼丹炼傻了”的眼神,楚歌张了张嘴,只感到一阵无力。 最终他也只能把满腹的疑惑与惊骇压回心底,悻悻地挥了挥手:“没事了,都回去睡吧。” “大概是师父……眼花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当苏璃转过身去时…… 楚歌好像在她的背影中看到了一抹熟悉的深蓝色。 他惊疑地揉了揉眼睛。 再看过去时,却一切如常…… 在银发少女疑惑的眼神中,楚歌只得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安心回房休息。 这一夜,终于轮到他睡不好了…… 翌日清晨,楚歌顶着两个硕大如熊猫的黑眼圈就出门了。 他揣着记录改良丹方的玉简和那瓶完美品质的冰心护脉丹,直奔正气盟丹坊。 丹坊内一片忙碌景象,各种药香混杂,人来人往。 楚歌一眼就找到了正指挥几个弟子清点药材的王平崖。 毕竟他人高马大、膀大腰圆,站在一群丹师里虽谈不上鹤立鸡群,但也极为显眼。 “王前辈!” “咦?楚老弟?” 王平崖转过头,看到是楚歌,微微圆润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随即话语中又带上了点歉意:“是不是改进丹方的材料用完了,你怎么还专门跑一趟?” “唉,这几天真是忙晕了头,竟忘了让人给你多送去点,上次那点哪够啊。” “你稍等,我这就让人去库房取!” 他还以为楚歌是因为材料的原因,研究进度被卡住了呢。 楚歌却摇了摇头,直接掏出了那枚记录着全新炼制流程的玉简。 他将玉简递到王平崖面前,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笃定:“王前辈,材料我那边还有的是。” “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冰心护脉丹的改良已经成了。” “你提到的所有问题,我全部解决了。” “这是新的丹方和炼制流程。” “哦,材料还有就好……” “啊?!” 王平崖下意识地应着,话说到一半,才猛地反应过来楚歌后面说了什么!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小眼瞪得溜圆,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什……什么?!” “成了?真的成了?!” “你是说……冰心护脉丹的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王平崖陡然拔高的嗓门,瞬间吸引了丹坊内不少弟子的目光。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一把夺过楚歌手中的玉简,迫不及待地将神念扫入其中。 仅仅看了几眼那开头对问题的分析和全新的解决思路,他的胖脸就因激动而涨得通红! “妙,妙啊!化整为零,持续中和……这思路,简直……” 王平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猛地抬头看向楚歌,“楚老弟!快!丹药!你炼出来的成品呢?!” 楚歌的脸色却平静无比。 在场中所有人或不明所以、或惊讶、或艳羡的目光中,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了那个装着五颗冰心护脉丹的玉瓶。 还有两章,可能会同步慢一点。 第94章 我看啊,他就是有问题! 一般的丹药,药香都是在刚刚炼制出来时最为浓郁。 而冰心护脉丹这类寒性药物却不同,在容器中沉寂过一阵子后,香味反而才会更盛。 此刻伴随着楚歌拔开瓶塞子,一股比昨日在炼丹室中更加精纯、更加冰爽沁人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 离得近的几个丹坊弟子甚至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 狠狠过肺之下,他们只觉得连近日里、连轴转一般筹备丹会的疲惫和烦躁都消了大半,精神也是为之一振! “这是什么神药啊?” “我艹,冰!” 弟子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望向楚歌的眼神中更是多了些许敬重。 楚歌早就发觉,大部分丹师的心思都是很纯粹的,有些类似前世的科研人员。 在丹师们的圈子中,修为和资历出身相对都没那么重要,你能折服他人的,只有丹道修为。 说的通俗一点,你的科研水平、也就是炼丹能力越强,就越容易收获别人的尊重。 王平崖小心翼翼地接过玉瓶,倒出一颗冰心护脉丹托在掌心。 放眼望去,只有一片冰蓝,纯净到极致的冰蓝! 倒出的这枚丹药如龙眼般大小,通体光滑,仿佛用最上等的寒冰玉髓雕琢而成。 王平崖定睛细看,竟找不到一丝杂质。 哪怕用神识扫描,也寻不出一道瑕疵! 这饱满圆润的形态,这完美无缺的丹纹,以及这股精纯到甚至有些令人心颤的药香…… 九九成的稀罕物啊,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冰心护脉丹! 王平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 他托着丹药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小眼睛死死盯着掌心的冰蓝圆珠,声音都变了调:“丹蕴内敛,毫光自生,药力精纯无瑕……” “楚老弟!这、这莫非是完美品质?!你炼出了极品的冰心护脉丹?!”” 楚歌微微颔首,语气淡然:“虽说在我看来,此丹还算不得‘完美’。” “但单论品质来说……” “应该是到了极品的门槛了。” 此话一出,周围竖着耳朵听着的丹坊弟子们都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楚歌的目光充满了骇然! “我没听错吧,他刚刚说什么,极品丹药?” “何止啊,你没听到王老哥说吗,这特么是冰心护脉丹啊!” “坊内玄阶丹药里面最难炼的一种,我连优品都没见过几颗啊!” “不是,他怎么能这么淡定啊?快告诉我这是假的,快告诉我这是假的啊!” 无视了这一大票丹师的鬼哭狼嚎,王平崖兴奋地大步上前,牵起了楚歌的手:“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楚老弟?!” “冰心护脉丹炼制如此艰难,寻常丹师能炼出良品已是万幸,我都没炼出过几次优品,你这……”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楚歌,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怪物:“楚老弟,你…你是真有实力。” 也不怪他如此震惊。 要知道完美品质的丹药,对丹师神识强度的要求是极高的。 必须拥有足够强大的神识,才能支撑起对炼制过程中每一个细微节点的掌控,才能完美还原丹方中的每一个细节。 对于大部分丹师来说,理论上的无瑕之境永远都只能存在于理论中。 哪怕有着足够天赋的丹师,一般也要具备筑基期以上的神识强度,才能勉强触及“完美”的门槛,炼制出极品丹药。 而楚歌…… “你……你真的才炼气八层?!” 王平崖的声音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 楚歌只是淡然一笑,没有过多解释:“侥幸而已。丹方和流程,才是关键。” 王平崖看着楚歌那平静无波的脸,又低头看看掌心那枚散发着完美气息的冰蓝丹药,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瞬间被狂喜取代。 管他这那的,楚老弟牛逼就完事了! 什么神识强度?什么等级? 在楚老弟这种妖孽面前,这都不算个事! 他改造出来的丹方,我都不敢想有多强大!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激动得脸上那点肥肉都在抖:“楚老弟!你真是……你真是令我欢喜!” “陈师兄、陈师兄在哪?!” “快,快把这玉简和丹药给陈师兄看看!召集几位长老!我们立刻验证这新丹方!” 他甚至等不及走流程检验了。 他现在只想把这份成果展示给所有质疑过楚歌的人看! 正气盟第一楚吹,已就位! “慢着!” 就在王平崖激动地捧着玉瓶和玉简,转身就要冲去找陈松时,一个带着质疑的不屑声音在大厅一角冷冷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丹师袍、面容倨傲的中年男子正倚在巨大的丹炉旁,双手抱胸。 他的眼神有些轻蔑地扫过楚歌,又高高抬起,望向房顶。 总之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王平崖眉头微皱,向楚歌传音入密道:“此人名叫赵岩,是坊内一位资历较老的丹师,虽然创造能力一般,但素来以技艺自傲。” “今天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跳出来,怕是想被我收拾了……” 却不知这赵岩早就受人挑拨,对楚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关系户”客卿已有微词。 “王师兄,何必如此激动?” 他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瘦瘦高高的身子随着步伐晃来晃去,像一根迎风摇摆的芦苇。 赵岩的目光落在王平崖手中那枚完美无瑕的冰心护脉丹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极品?呵,王师兄莫不是被表象冲昏了头?” “冰心护脉丹的炼制之难,在座诸位谁人不知?连陈长老亲自出手,也未必能次次炼出良品优品,更遑论……极品!” 他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楚歌,话语中的尖酸刻薄已经不加掩饰:“至于这位楚客卿……” “呵呵,你区区炼气八层的修为,入门也不过月余,竟能改良困扰丹坊多年的难题?” “还能炼出极品的冰心护脉丹来,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他上下打量着楚歌,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依我看,怕不是楚客卿财大气粗,花了大价钱,不知从哪位丹道前辈手中求来了这几粒丹药,再配上个胡诌来的改良方案,来我丹坊滥竽充数,想要骗取奖励吧?” “赵岩,你休要血口喷人!” 王平崖闻言大怒,胖脸气得通红,“楚老弟的丹道造诣,是我和陈师兄亲眼所见,岂容你在此污蔑!” “亲眼所见?” 赵岩嗤笑一声,“王师兄,你是在他炼丹时添柴了,还是给他擦汗了?” “谁知道他此刻拿出来的,是不是他自己炼的?” “完美丹药啊!你问问在场的诸位师兄弟,谁信一个炼气八层能炼出来?” “依我看,这丹药、还有这所谓的改良丹方,必须经过丹坊长老会严格的、全方位的检验!” “而且必须当众检验!” “否则……恐怕是难以服众啊。” 他最后一句刻意提高了音量,目光扫过周围那些面带惊疑和好奇的丹师弟子,话语中充满了煽动的意味。 丹坊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不少弟子看向楚歌的目光,也从最初的震惊、佩服变成了怀疑、试探。 是啊,炼气八层,怎么就能炼出玄阶下品的完美丹药呢? 我怎么就不能呢? 我看啊,他就是有问题! 第95章 有人急了,我不说是谁 面对赵岩咄咄逼人的质疑,沐浴在众人目光中的楚歌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平静如水。 他拍了拍气呼呼的王平崖肩膀,出声安抚道:“王前辈,按规矩办便是。” “这丹方和丹药,经得起任何检验。” 楚歌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让周遭嘈杂的质疑声都为之一滞。 “好!赵师弟既然提出质疑,那就按规矩来!” 王平崖虽然有些气恼赵岩不顾他的面子,却也明白对方说的确实在理。 该走的程序,肯定是要走一遭的…… 更何况,他也相信楚歌的能力。 “那就不挪窝了,大家就在这儿等吧!”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平崖激活了传讯玉符。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陈松和另外两位须发皆白、气息沉凝的筑基期丹坊长老便匆匆赶来。 除了楚歌之外,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集中到几人身上,丹坊大厅内的气氛更加凝重起来。 所有人,都在期待一个答案。 “王师弟、楚客卿,敢问是何事如此紧急啊?” “你还非让我把长老们也叫上……” 陈松说着说着,便看到了王平崖手中那枚流光溢彩的丹药。 “嘶,这是冰心护脉丹? “这品相……怎么如此优秀?” 再看看王平崖激动的神情和赵岩脸上毫不掩饰的质疑,陈松的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经过。 “陈师兄,两位长老!楚客卿已经成功改良了冰心护脉丹的丹方,并炼出了此瓶丹药!” “我已经确认过,我觉得都没有问题……只是赵师弟对此有所质疑,要求当众检验。” 王平崖言简意赅,将玉瓶和记录新丹方的玉简双手奉上,同时狠狠瞪了赵岩一眼。 饶是楚歌对自己的丹药与丹方有着绝对的信心,见到王平崖这样毫不掩饰地替自己撑腰,也是不由得心中一暖。 老王这人……能处! 陈松接过玉瓶,刚一打开,那股沁人心脾的药香便让三位筑基期的丹道高手同时动容。 “这药……是楚客卿炼制的?” 陈松眉眼微抬,刻意问向楚歌。 他曾与楚歌坐而论道,探讨过一晚上的丹理药学,对其水平已经有所预料,此番纯粹是明知故问,只为了给楚歌一个表现的机会。 “正是在下。” 那两位长老瞬间便来了兴致,浑浊的老眼一下子就清澈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楚歌。 “这药香……真是纯净无瑕!” 一位长眉长老失声惊叹。 “丹蕴内敛,毫光自生,这是极品丹药才有的样子。” “可……怎么会有完美品质的冰心护脉丹?” 另一位红脸长老的声音中甚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他曾经也研究过冰心护脉丹的丹方,试图改良。 当然,结局是失败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陈松手中接过一枚丹药,托在掌心仔细端详。 “冰蓝剔透、圆润无瑕、宛如天成!” “完美!真的是极品冰心护脉丹!” 红脸长老激动得胡子都在抖动,看向楚歌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多少年了!老夫都未曾见过此丹的完美形态!楚客卿……” “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陈松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多少还是有些心潮澎湃。 他强压下激动,沉声道:“光看外表和药香还不够。取神农尺来!” 很快,有弟子捧来一柄通体碧绿、形如玉尺的法器。 这柄神农尺比楚歌先前所见过的、对接任务的弟子所持的看上去还要更精致一些,显然是更高级的货色。 红脸长老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冰心护脉丹拾起,置于神农尺一端特制的凹槽中,然后向尺中注入灵力。 “嗡——!” 神农尺猛地亮起。 碧绿的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在玉尺上迅速凝聚、攀升! 代表药力强度的刻度,瞬间冲破了所有界限,稳稳地停在了最高的金色区域。 而代表纯净度的光柱本身,更是通体碧绿,毫无杂色! 整个神农尺光芒流转,散发出和谐完美的韵律,有如神迹。 “药效之强已至极境,纯净度更是完美无瑕!” “果然是完美的极品丹药!” 看着神农尺上显示的清晰结果,红脸长老的声音无比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没有什么比看到一个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迎刃而解更震撼的了。 起码在丹之一道上,没有。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 所有怀疑的目光在神农尺那无可辩驳的结果面前,都化为了震撼和敬畏。 赵岩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但他仍不死心,指着陈松手中的玉简叫道:“丹药或许是完美,但这改良的丹方呢?!” “谁知道是不是他瞎编乱造!或者从别处窃取来的!必须检验丹方的真实性和可行性!” “哼!” 陈松冷哼一声,对赵岩的胡搅蛮缠已生厌烦。 他将神念沉入玉简,仔细阅读那份全新的、包含数百个精细节点的炼制流程。 越看,他脸上的惊容就越盛,眼中更是精光爆闪! “妙!妙!妙啊!” 陈松连呼三声,畅快地拍起了大腿:“化整为零,持续中和,竟然有人能想出这种思路,来将对寒性药性的保护贯穿全程……简直是神来之笔!” “对火候、灵力、滴液的掌控要求也是精确到了极致,后续的丹师想要炼制,几乎只要照本宣科即可!” “简直是……精妙绝伦!” “来,你们也来你看看!” 他将玉简递给早已翘首以待、抓耳挠腮的两位长老。 若是再晚一步,他们怕是已经要开始哈气了。 二人轮流查看下来,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陶醉,再到深深的叹服! “陈老弟形容的一点不错,这丹方确实是精妙绝伦。” “每一步都环环相扣,如同最精密的阵法,这怎么可能是瞎编的呢?!没有对药性和炼制过程深入骨髓的理解,绝不可能设计出如此精妙的流程!” 长眉长老白了赵岩一眼,抚须长叹。 “天才,毫无疑问的天才。” “楚客卿,你在丹道一途上的这份悟性,堪称惊世骇俗!” 红脸长老也毫不吝啬地给出最高的评价。 一旁的赵岩的脸色已经由青转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神农尺的鉴定结果向来是权威无比,更别说三位筑基长老也已经盖棺定论,他已经没有什么翻身的余地了。 “他怎么会一点问题都没有……” 赵岩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背后更是已经被冷汗浸湿:“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如果就这样回去的话……” 他看向场中傲然独立的楚歌,双眼中几乎要喷出烈火。 然而,楚歌的表演还完全没有结束。 两位长老显然已经这份改良方案彻底折服,开始围绕着丹方中的一些关键节点和思路,向楚歌提出问题。 “楚客卿,此处为何要将润玉露的滴加速率精确控制在每秒三滴,且误差不能超过百分之一呢?” 红脸长老有些好奇地看向楚歌:“恕我直言,我能理解这个思路,但是这个数值的来源……” “因为寒玉髓提纯液在的粘稠度变化曲线在此时是最为敏感的。” “润玉露三滴每秒的滴加速率,结合此时火力凡人微调,恰好能在药液的表面形成一层稳定的保护膜。” “多一滴,则会局部冻结,少一滴,就会保护不足……” 楚歌连思考的时间都不需要,便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第五十二个节点,火绒草投入时,火力下调一度的原理是?” 长眉长老也忍不住发问:“只下调一度,真的能有什么作用吗?” “火绒草蕴含的阳性精华在接触高温的瞬间,会有一个微小的爆发。” “这一点,大家都能理解吧?” 楚歌微微一笑,迎上两位长老询问的目光。 在获得对方的回应后,他开始继续向下讲:“而我之所以要提前下调一度,就是为了正好抵消这个爆发。不要小看这一点爆发,它对寒性精华造成的冲击其实很大, 这也是之前的丹方中忽视的一个点……” …… 面对两位筑基长老连珠炮似的提问,楚歌神色从容,对答如流。 每一个问题,他都能精准地指出背后的药性原理和设计思路。 其阐述之清晰、理解之深刻,让这两位在丹道浸淫了大几十年的长老都听得频频点头,眼中异彩连连! 这哪里是解答? 简直是在给他们上课啊! 一旁围观的丹师们更是听得如痴如醉,看向楚歌的目光充满了崇拜! 之前所有的不屑和怀疑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深深的敬佩和仰望! “够了!” 赵岩看着楚歌在几位筑基长老面前侃侃而谈、光芒万丈的样子,看着周围同门那崇拜的眼神,已然彻底破防。 强烈的嫉妒和羞愤如同毒蛇一般,狠狠撕咬着他的心。 最关键的是…… 再不做些什么,就来不及了! “楚歌!” 赵岩猛地跨前一步。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楚歌,声音都因激动而有些破音,“就算你改良了丹方,炼出了完美丹药,那又如何?!” “谁知道你是不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或者……这丹方根本就是你有什么门路,事先准备好的!” “有本事,你我就当众比斗炼丹!” “就、就炼这冰心护脉丹!” “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三更完成,早上好~ 第96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赵岩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将许多人从那种沉醉的状态中硬生生扯了出来,一时间遭了许多白眼。 他平日最好脸面,若是放在平常,估计早就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但眼下,他已经管不了这些了。 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楚歌,仿佛对方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一般。 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楚歌身上,想看他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挑衅。 毕竟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有很多好事者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眉眼中满是兴奋,恨不得马上看到楚歌发扬一波天才丹师的傲气,狠狠地将赵岩碾上一波。 楚歌并没有顺从这些嗜血观众的心意。 他的面上甚至都没有一丝波澜。 楚歌的目光只是淡淡地扫过赵岩,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路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子。 “比斗炼丹?”楚歌的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只为了让你看看我有没有真本事?” “嗤…” 他毫不留情地轻笑一声:“我不觉得这有什么意义。” “抱歉,我现在的时间十分宝贵。” “这位丹师,你并没有看到能让我出手比试的价值。” “你!!!” 赵岩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白转青再转红,一瞬间便已彻底红温! 他好歹也是炼气巅峰的修士,此时盛怒之下,一股狂暴的灵力几乎要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迸发出强烈的气浪! 他猛地踏前一步,似乎就要不顾一切地扑上来! “够了赵岩,你今天是在抽什么疯?!” 一声冷喝响起,如平地起惊雷! 王平崖肥胖的身躯不知何时已挡在楚歌身前。 那只平日里看上去肉乎乎的手掌,此时如同铜浇铁铸一般坚硬。 只是随意地按在赵岩肩膀上,便如同铁钳般,让他动弹不得! 王平崖脸色铁青,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寒光。 “赵岩,你在我正气盟丹坊,倒也算得上是根正苗红。” “我想你入门时,应该有人教过你——丹师之道,在于精研丹理,造福同道。” “绝不是市井斗殴,争强斗狠!” “盟中哪怕是剑修相约切磋,也得事先邀约,哪有突然发难的道理?更何况楚丹师乃丹道客卿,更没有义务接受你毫无道理的挑战!” 王平崖平日里就在丹坊中颇有声望,此时盛怒之下,筑基修士的威严尽数展现,压得赵岩喘不过气:“你今天三番两次挑衅,已是极为无礼。” “再敢胡搅蛮缠,扰乱丹坊秩序,休怪王某以坊规处置!” 陈松也上前一步,语气稍显缓和,却也隐隐将楚歌护在身后:“赵师侄,心浮气躁乃丹道大忌。” “楚客卿改良丹方,对盟中贡献巨大,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也算是根基扎实、年少有为……若是真的见猎心喜、诚心想要切磋技艺,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他话锋一转,便是一个台阶:“眼下北境丹会在即。每次的丹会上都会有百炼台这种场合,供各方丹师公平竞技,一展所长。” “而今年,更是有意想不到的奖励……” “以楚丹师之惊才绝艳,必会上台大展身手。” “你若对自己有自信,大可那时一并登台竞技。” “届时丹道高低,自有公论。” “百炼台……” 赵岩在脑海中过了一下那种盛景,瞬间便有些退缩。 可是今天很明显再闹下去只会自取其辱,若是能拖到北境丹会,未必没有说法…… 他咬咬牙,表情复杂地看了楚歌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我会等着你的,楚丹师!” 说完,他猛地挣脱王平崖的手,头也不回地挤出人群,悻悻离去。 看着他狼狈不堪的背影,楚歌若有所思。 虽然对方已经竭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冲动无脑的小丑,但是他总觉得还是有些别扭。 赵岩就好像是…… 被什么人推到自己跟前的一般。 罢了,反正莫过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哪怕对方身后真的有什么人在指使,他楚歌也不会怕这种藏头露尾之辈。 说起来,他倒是对陈松提到的百炼台产生了些兴趣。 这人怎么就默认自己一定会参加了? 楚歌转向陈松,拱手问道:“陈前辈,方才您说丹会时,在百炼台上的丹师竞技……不知具体是何形式?那意想不到的奖励又是何物?” 陈松和王平崖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得意的笑容。 “哈哈,楚老弟心动了?” 王平崖又恢复了笑呵呵的模样,“百炼台嘛,就是丹会期间开辟的一处公开炼丹场所。” “至于竞技规则……很简单。” “丹会提供基础材料和丹炉,参与的丹师需在规定时间内,用同样的材料,自由发挥,炼制自己认为最拿手或者最有价值的丹药。” “最终由几位德高望重的评审根据丹药品质、创新性、难度等多方面,来综合评定优胜者。” 陈松接口道:“至于奖励嘛……嘿嘿,历届丹会百炼台的奖励都颇为不凡。有时是珍稀丹方,有时是罕见灵药,有时是强大的炼丹法器……” “甚至有过一次,奖励是一部残缺的上古丹道秘典!” “至于这次嘛……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两人默契地当起了谜语人,吊足了楚歌的胃口。 楚歌见他俩关子卖的开心,显然不会轻易告诉自己答案,也就不再自讨没趣,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如此一来,反倒是让那俩谜语人有些失落。 你怎么就不问了呢? 虽然我肯定不会告诉你,但你也不能不问啊…… 楚歌看他俩便秘一般的表情,心中暗爽。 让你们有话藏着不说…… 不过他也是心中了然,自己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赚够贡献点。 什么丹会,什么百炼台,那都是日后的事。 “多谢二位前辈解惑。” 楚歌略微拱手:“既然丹方已验过,不知晚辈可否去结算任务贡献点了?” “当然,当然!” 王平崖见他一直不上套,也只能摇头惋惜道:“走,我亲自带你去客卿堂!” “一万七千点,一分少不了你的!” 想到这带来巨额奖励的任务,是自己力排众议、交给楚歌的,王平崖心中就有些莫名的自豪感。 在带着楚歌前往客卿堂交付任务的路上,他的步伐格外轻快。 很快,在客卿堂接待弟子无比敬畏的目光中,楚歌的客卿令牌里,贡献点的数字从之前辛苦积累的三千多点,瞬间暴涨到了两万多! 距离兑换《煌极剑诀》所需的三万五千点,越来越近了! 饶是楚歌心性无比沉稳,此时握着令牌的手也不由得微微用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对王平崖道:“谢谢王前辈。我送你出去吧,你先忙……我还要再去接几个炼丹任务。” 他打算趁热打铁,再狠狠接上十几个炼丹任务,一鼓作气凑够兑换煌极剑诀的贡献点! 楚歌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哎,楚客卿!”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竟是刚刚在丹坊与他们二人分别的陈松。 楚歌讶然地看向他:“陈前辈还有吩咐?” 却见陈松脸上突然浮起一抹善意混合着促狭的笑,随后便朝着腰间储物袋中一探。 光芒一闪,一枚看起来颇为古旧的玉简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玉简颇为神异,闪烁间竟有一道道凌冽的剑气跃动,在空中隐隐构成几个铁画银钩般的字。 那四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瞬间攫住了楚歌全部的目光,连带着心神也为之一振! 那空中的四个大字,赫然是煌极剑诀! 煌!极!剑!诀! 巨大的震撼涌上心头,楚歌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半拍! 这、这是怎么回事?! 贡献点不是还差不少吗?! 而且……陈前辈怎么会知道自己需要兑换的是煌极剑诀? “这……” 楚歌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看向陈松的目光充满了疑惑。 陈松看着楚歌那震惊失语的样子,哈哈一笑,将秘籍向前一递:“拿着吧,楚客卿。” “这煌极剑诀的炼气篇,是凌执事刚才过来交给我的。” “盟中其实早有规定,凡能立下重大战功、或为盟内产生重大效益者,可视情况直接兑换一门地阶以下的功法,无需任何贡献点。” “煌极剑诀自然不止地阶。可如果凌执事所言不虚的话,你需要的……也只是炼气篇而已。” “你这次改良冰心护脉丹为正气盟带来的价值,足以直接兑换了!” “别忘了,冰心护脉丹可是不少剑修的刚需丹药!” 陈松拈着自己的胡子,微微一笑:“拿去吧,至于贡献点……留着兑点自己需要的东西便是。” 这巨大的惊喜如同汹涌的浪潮,瞬间将楚歌淹没! 他怔怔地看着陈松递过来的玉简。 这些天里,那梦寐以求的四个字,此刻近在咫尺。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 指尖触碰到玉简时,温润而凌厉的气息瞬间传来,仿佛有无数的剑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楚歌紧紧握住了秘籍,仿佛握住了一把钥匙。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的胸中翻腾、激荡。 小七…… 师父替你拿到了! 第97章 小七入道 静室内,被唤来的三个徒弟一齐看向楚歌。 他将那枚蕴含着煌极剑诀的玉简从怀中拿出,郑重地放在懵懂的小七面前。 说起来,自己也是该去弄个正经的储物法器了。 什么东西都揣怀里,确实有些不方便…… 在这个修仙界,储物法器并不像楚歌前世看的部分修仙小说中那样稀有。 大部分筑基修士、乃至身家稍微丰厚些的炼气修士,都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储物戒、或者储物袋。 甚至连楚歌之前每次接炼丹任务,拿材料回来,都是预先装好放在储物袋里的,炼好了一并退回即可。 虽然只是最基础的、设不了禁制的那种储物袋,但也足以说明此方修界中储物法器的普遍。 而楚歌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准备自己的储物法器…… 其实也是受前世看的修仙小说的影响。 在他的印象中,需要随身携带的东西就那么多,而储物袋这种东西…… 更像是用来给小说中主角集中爆金币的。 他之前看小说的时候就很想吐槽,为什么这些NPC明知道要去做一些危险的事,还偏偏把全部家当装在随身的储物袋中? 法宝仙器之类的就算了,毕竟打架肯定会用到。 真的会有人随身带着几乎所有的灵石出门吗,图什么? 正因如此,也因为之前需要随身携带的东西确实不多,楚歌也就一直没有买个储物戒啥的。 不过现在自己一堆天阶功法在身,作为丹师,以后随身肯定也少不了丹药…… 为了方便,还是得整一个。 只是在脑海中过了一瞬,楚歌又立马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这枚玉简。 毕竟只是炼气篇的拓本,这玉简本身倒是其貌不扬,只是隐隐地有一种锋锐之意。 像是一把小剑,竟戳得楚歌掌心有些刺痛。 无论是玉简、石板、还是纸张,本身都只是内容的载体。 能够有这种锋锐之意,只能说明——它记载的东西很不寻常。 需要修炼者不断地自虐、不断地去寻找劫难磨练自身的天阶功法煌极剑诀,自然不会是什么寻常货色。 “小七,这本功法名为煌极剑诀。” 楚歌的声音带着一种肃然,仿佛要见证某段历史:“它应该能帮你更好地控制体内的力量。” “从今天起,你要开始认真修行它,明白吗?” 小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看看秘籍,又看看楚歌严肃的脸。 她很少见到师父这样,话语里有一种莫名的沉重。 虽然还不明白这功法对自身的意义,但小七知道它是师父辛苦为她寻来的。 那它就很重要。 小七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枚玉简,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郑重:“嗯,小七会好好学的!” 楚歌盘膝坐在小七对面,将神识探入玉简中。 但凡此间修士,都要在引气入体、正式开始修行以后才能将神识外放。 也就是说,现在的小七还无法自行了解玉简中的内容,需要先由楚歌引她入门。 楚歌照着玉简,开始引导她理解剑诀最基础的引气法门和行功路线。 他前世就是老师,这辈子也不是第一次教导人修行了,自然将其讲解得深入浅出,极好理解。 小七努力集中精神,小眉头微微蹙起,显得格外认真。 她按照楚歌的指引,开始尝试着用意念引动体内的能量。 从先前尝试修炼引气诀时就能看出来,小七的悟性并不差。 才过一会儿,她便已经找到气感,开始配合着自己的呼吸,运转起煌极剑诀最基础的周天循环来。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 起初小七身上并无异状,只是小脸因为专注而有些泛红。 然而,就在她终于按照剑诀的提示,尝试着将那一缕气息沉入丹田时—— “轰!” 盘膝坐在小七对面的楚歌有些惊诧地抬起头来,看向小家伙。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早春到来时,天空中的第一道雷鸣。 那股沉寂已久的力量,就这样被骤然惊醒! 小七体内那股原本如同死火山般沉寂的本源劫火,在感应到煌极剑诀至阳至刚、煌煌如大日的独特气韵的瞬间,竟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嗡!嗡!嗡!” 一股股灼热的气浪毫无征兆地从小七身上爆发开来。 她小小的身体猛地一颤,周身瞬间亮起一层肉眼可见的、跳跃不定的赤金光芒! “这是?!” 一旁的林红袖和苏璃同时惊呼出声,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而楚歌更是瞳孔骤缩,心神剧震。 饶是早就知道日后“焚天剑尊”的道路,此时亲眼见证,心情还是大不一样。 在他的感知中,小七体内那股恐怖的本源劫火,此刻果真在被煌极剑诀所引导、开始老老实实地沿着经脉运转。 简直是不可思议…… 煌极剑诀不愧是向死而生的应劫功法…… 那股磅礴浩瀚、带着毁灭气息的炽热洪流,就这样灌入了小七刚刚在功法引导下诞生出的、极其微弱的剑元雏形中! 那几欲焚天的烈焰,就这样被强行塞进了一根纤细的灯芯。 灯火通明! 那新生的剑元雏形,在劫火的灌注下非但没有被撑爆,反而如同得到了滋养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壮大、凝实! 赤金色的光芒越来越盛,小七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开始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节节攀升! 炼气一层! 气息几乎没有停顿,瞬间冲破! 炼气二层! 那赤金光芒更盛,小七身下的蒲团甚至因为高温都开始微微发黑。 炼气三层! “轰!……” 一股远比寻常炼气三层强大、凝实得多的气息,渐渐在小七身上稳定下来。 她周身的赤金光芒渐渐集中聚拢,如同呼吸般,缓缓明灭。 最终只留下皮肤表面一层淡淡的、温润的赤金光泽。 静室内一片死寂。 “师妹这就炼气三层了?!” 苏璃小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完全被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惊呆了。 而全程参与这个过程的楚歌,才是此时最为震惊的人。 他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几息。 因为只有他,能清晰地感知到…… 小七体内那如同深渊般的力量,方才被引动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甚至哪怕只是刚刚那股炽热磅礴的洪流,在帮助小七瞬间突破三重之后,也没有消失。 现在仍在她体内深处蛰伏着,等待着下一次的爆发。 若不是小七才刚刚入道,身子骨也还脆弱…… 今天何止直升炼气三层! 那原本轨迹上的“焚天剑尊”,入道时也是这般惊艳吗?! 本源劫火,实在是恐怖…… 这小丫头简直就是一座行走的人形火山。 而煌极剑诀这柄钥匙,则是在打开火山封禁的大门。 欣喜之余,一个更加迫切的问题浮上楚歌心头。 小七以剑诀入道,注定了也是一名剑修。 剑修就需要自己的剑。 需要一柄能够承受这股炽热洪流、能够完美引导煌极剑元的剑! 普通的低阶灵剑,恐怕根本承受不住几次这种力量的冲击,就会化作废铁! “必须替尽快解决剑的问题。” “刚好那两万多贡献点全省下来了,也可以顺带去看看别的东西……” 楚歌心中暗道。 一旁的小七正懵懂地活动着手脚,好奇地看着自己体表赤金色的微光。 她的一头红发飘舞起来,看上去莫名的有股……神性。 楚歌目光微凛,又想起了万象阁中遇到过的、那位有如神明般出尘的红发女子。 对方果然是与小七有关…… 可对方若真是小七家族中的护道者,为何不直接传授功法给她? 楚歌摇了摇头,将想不明白的事情暂时抛到脑后。 他看向对体内多出的力量感到新奇、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小七,沉声道:“小七,做得很好。” “记住刚才的感觉,继续巩固。” “红袖、璃儿,你俩在这里看着师妹,让她慢慢熟悉力量的运转。” “切记循序渐进,不可急躁冒进。” “是,师父!” 林红袖深吸一口气,郑重应道。 楚歌又对苏璃点点头,随即起身,大步走出静室。 小七的情况他已经仔细检查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而他现在,要去用贡献点,为小七兑换一柄足以承载煌极剑元与本源劫火的剑。 第98章 寻剑 楚歌大步流星,很快便来到了客卿堂。 贡献点兑换奖励的地方在大厅更后方,负责接待的弟子是个面皮白净的年轻人。 楚歌在他的示意下,将自己的客卿令牌贴在了冰冷的阵法石台上。 幽光流转间,他现有的贡献点数量便被清晰地映照出来。 他事先已抽空将第二批的十个炼丹任务提交过了,因此又到账了六千五百点。 加上一开始的三千三,以及丹方改进任务发放的一万七千点,正好两万六千八百点。 这年轻人一看到这个数字,惊得面皮又白了几分。 他倒不是没见过这么大的数字,只是一般都是在刚刚履行完执法任务归来的筑基、乃至金丹期的执事或者长老身上。 而楚歌的修为,很明显只是炼气。 这就有些蹊跷了。 能在炼气期有这种积累的…… 要么是能力极为出众,要么是背景极为深厚。 要么,二者皆有。 想到这里,这弟子忍不住抬起头来,仔细打量了楚歌一番。 虽然并没看出什么门道,他的态度还是变得无比恭敬,甚至带上了一丝拘谨:“楚客卿,您、您需要兑换些什么?请尽管吩咐。” 楚歌自然是感受到了对方目光中的惊诧。 这接近三万点的贡献点,在正气盟的客卿中确实算得上豪富了。 但自己今后大概率是会持续协助丹坊改进药方的,想必不会缺贡献点。 这小子以后要吃惊的,还多了去了。 他只是微微一笑,便直接道出了自己需求:“我需要兑换几样东西,烦请小兄弟帮我查找一番。” 虽然所有的正气盟客卿都有贡献点的兑换目录,但是却很少有人能把它看完的。 先不说贡献点所能兑换的物件都是盟中储备,常有数目和品类上的变动,那浩如烟海般的目录,更是看上去就令人头皮发麻。 像楚歌眼前的这位白面皮青年,就是生来记性极好,又专门背诵过兑换目录、对各种层级的兑换品了然于胸,才能在此当差、协助修士们挑选兑换品的。 像他这样的低阶炼气期修士,能在盟中找到这样一份收入稳定的差事,已是极为不易。 因此他也是很珍惜自己的这份差事,连忙应着楚歌的话,将一长列目录投在身后的光幕上:“请问这位客卿,你都需要兑换些什么呢?” “如果你要将点数花完的话,咱们的预算还是很充足的,可以慢慢挑选……” “首先,我需要一柄火属性飞剑。” “火属性?” 这弟子一边重复,一边快速在操控阵盘上点划。 光幕上密密麻麻的剑器影像开始被筛选,只剩下火属。 “对,一定要是火属性的,对火行亲和度越高越好。” “除此之外,还需要材质坚韧,能承受住巨力冲击的。” “火属性亲和,坚韧、耐高温……” 片刻过后,接待弟子抬起头来,指向身后的光幕。 “这位客卿您请看,符合您要求的火系灵剑都在这里了。” “这是赤炎剑,虽然只是中品灵器,但自带灼烧效果,实战中绝对是一把利器……” “这把是上品灵器流火刃,轻灵迅捷、威力巨大。不介意重量的话,您还可以看看这把熔岩重剑,也不错……” 听着对方的介绍,楚歌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光幕。 那些闪烁着赤红光芒、造型或华丽或锋锐的灵剑,虽然都带着火系气息,也确实不错,但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就感觉……不是很适合小七。 直到他的视线落在一柄通体赤红、形态略显粗犷厚重、甚至剑刃部分都还极为钝厚,根本没有开锋的巨大剑胚上时,才骤然停住。 【薪炎(剑胚),上品灵器】 古拙的影像旁,缓缓浮现出几行小字。 薪炎剑,由地火炎心铁铸造而成。 天生极度亲和火属阳性灵力,对高温、巨力冲击亦有惊人的耐受性。 此物乃是盟中长老自外缴获所得,已顺手抹去其上原本的神识标记,绝无隐患。 只是因原主的炼制手法特殊,完全无法以常规手段开锋。 需剑主以自身剑元长期温养、用心神锤炼,剑胚方能逐渐苏醒灵性,形态亦会随剑主心意与修为增长而缓慢蜕变,最终自行开锋,展现真正威能。 若温养得法,最终或许有望超越灵器范畴,晋升法宝的层次。 兑换所需点数:八千。 “这东西……” 楚歌心中一动。 这薪炎剑胚的材质特性,简直完美契合小七啊! 要知道她体内的煌极剑元,可是由那狂暴无匹的本源劫火蜕变而成,最适合用来锤炼法器! 它无法立刻开锋,短时间内应该也轮不到小七去战斗…… 绝配啊! 而且,这玩意儿的上限…… 未免也太高了一点! 早在棚户区时,楚歌便已对此间修仙界的灵宝法器等级有了一些粗浅的了解。 炼气期及大部分筑基中期以下的修士,所使用的都是灵器、或者叫法器。 总之都还停留在“器”的层面,离“宝”还有着相当大的距离。 法器根据威能,可以大致分为上中下几个品级。 上品再往上,则是无限接近法宝的极品法器。 极品法器和一般的法器区别,就是在于“器灵”的存在与否。 器灵的强度,也是极品法器能否晋升法宝的关键。 每个品阶中的法器亦会因为材料、炼制手法等有所差异,并不是说同品级的法器,两者的威力就一定相同。 至于法宝…… 那是另一个层面的东西了。 最垃圾的法宝,也可以轻而易举地碾压掉哪怕是极品的法器。 一般来说,筑基后期、接近结丹瓶颈的修士,神识强度才足够驾驭法宝。 而法宝的炼制,更是需要结丹期以上的修士才可以。 至于像符宝这种,需结丹期以上修士抽取自身法宝威能炼制、甚至可能会损害法宝本体,需重新淬炼才能恢复的特殊宝物,一般修士基本是无缘获取的,也就不在讨论范围内。 而薪炎作为剑胚,就已是上品灵器。 等到真正被温养成剑的那一天,上限简直不敢想象! 只是这玩意儿需要温养的时间肯定不短,因此对于大部分追求及时战力的剑修来说,多少就有些鸡肋了。 难怪可以在仓库中留到现在。 但对于现在的楚歌来说,这价格倒是很合理。 八千点,投资一把未来无限光辉的飞剑…… 这笔交易在他看来很值得。 反正小七现在又不需要打架! 他伸手指向光幕,语气笃定:“这柄薪炎,我要了。” 接待弟子连忙拿着他的令牌一顿操作,那薪炎的虚影后面便出现了楚歌的名字。 这应该就代表着“预定”了。 出于职业操守,这弟子还是出声提醒道:“楚客卿,想必你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 “但这剑胚之所以无人兑换,除了它无法立刻使用外,温养开锋过程本身也格外漫长、艰难,需要剑主倾注大量心血,对剑元的浑厚程度也有要求……” “无妨。” 楚歌微微一笑,谢过了对方的好意:“放心吧,它很合适。” “除此之外,我还要一柄剑。” “要求是……坚固耐用,能承受高强度对战冲击,尤其是剑气的冲击。” 这柄剑,是他给自己的。 现在自己门下三个弟子,两个都是剑修。 日后陪她俩练剑喂招的时候肯定少不了…… 总不能每次都去找凌英借剑。 “坚固耐用,抗冲击……” 弟子再次操作光幕,筛选出另一批剑器,大多是造型厚重、色泽深沉的重剑与阔剑。 “您看这玄铁剑,下品灵器,坚固、沉重,但是也就别无所长了……” “这柄镇岳是中品,虽然极其沉重,却有增幅剑意的威能……” 楚歌的目光快速掠过,最终停留在一柄通体黝黑、毫无纹饰、剑身异常宽厚的巨剑影像上。 这剑又大又宽,仿佛一块厚实的门板。 第99章 记忆宫殿?! 楚歌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这扇“门板”的讯息。 【重(g)锋——上品灵器】。 “重锋无锋岳自横,淬尽层峦尽低眉。” 这炼制者看上去是个骚包的,竟然还给这柄剑写了诗号。 “此剑由百炼玄铁融合数种高密度灵矿如乌金、沉星砂等锤炼而成,重量惊人,坚固异常。” “在炼制过程中,此剑没有任何特殊属性的加成,这也是为了追求极致而纯粹的强韧。” “剑身内外铭刻三重加固符文阵列,专为承受高强度对战、格挡及冲击而设计,也足以承载哪怕筑基期剑修所有的剑元。” “不用担心它能不能承受得住。只要你能抗住,它就能抗住!” 好家伙,什么虎狼之词…… “如果你是一名自身足够强大的剑修,对飞剑的要求就是能够承载自身——那么这把剑就是你最好的选择!” 嚯,这把剑的炼制者真是好生自信…… 楚歌之前就听凌英说过,仓库中可以用贡献点兑换的法宝器物,大多数都是由正气盟中的铸造师客卿打造的,这也是他们获取贡献点的来源。 如果是来历比较特殊的东西,就好像薪炎是正气盟中长老从外面缴获的,就会专门标注出来。 因此这把重锋大概率就是盟中某位铸造师打造的了…… 只是从这把剑一直默默在仓库中吃灰的情况来看,他的自信多少沾点盲目了。 毕竟对于大部分剑修来说,品级相同的情况下,能够增幅剑诀威力、或者有什么特殊功效的飞剑肯定会更受欢迎一些。 而一把卖点只有“耐造”的飞剑……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价值吧。 但确实有点小众。 更别说,它还配上了一个极其自信的价格。 整整五千贡献点! 如果不是今天遇到了楚歌,它也不知道还要在仓库中尘封多久。 对于楚歌来说,没有特殊功效,不能增幅剑诀……这些都不是问题。 毕竟他对自己的定位,依旧是以丹师为主。 之所以要挑这把剑,只是为了给徒弟们陪练。 不管是红袖那日益锋锐、无坚不摧的庚金剑气,还是日后小七想想就很暴烈的煌极剑元…… 都需要一把够结实、够抗造的剑来喂招。 越硬越好! 重锋的介绍可能有吹嘘成分,但品级是骗不了人的。 它只靠着一个“抗造”的特点就能跻身上品灵器,只能说明一个事实。 那就是它真的无比抗造! 那它就值得这五千贡献点! “就它了!” 楚歌毫不犹豫。 “好的,重锋一柄。” 这弟子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见楚歌这副坚决的样子,快涌上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只是默默地帮他在光幕上打好标记。 “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一套防护法阵,要求能有效隔绝外部神识探查,最好也能屏蔽声音,范围的话……” 楚歌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小院的大小,继续道:“能覆盖二十米见方左右就行。” 这就完全是出于隐私考虑了。 哪怕到现在,楚歌在正气盟中能够初步信赖的,也不过只有引进自己前来的凌英、以及对自己坦诚相待、多加照顾的陈王两位丹师。 至于别人……还是算了。 在他眼中,正气盟至今依旧是“别人的地盘”。 在别人的地盘上,自然就需要保护自己的秘密。 “能够隔绝神识探查的法阵……” 白面弟子只是略一思考,便迅速地调出了相关物品。 大多都是一些阵盘或阵旗。 “小匿踪阵阵盘,下品,可遮蔽气息。但对于筑基期以上的修士,就无用了……” “四方隔音阵阵旗,中品,可以隔绝几乎所有的声音,金丹期以下的修士都听不到。” “诶?” 楚歌刚刚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就被对方接下来的话语抹去了。 “但是只能隔绝声音……” “那不是鸡肋吗?!” “四方隔音阵确实略显鸡肋了点,但是你看这个小须弥幻阵的阵盘……” “这个应该比较适合楚客卿你!” 楚歌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光幕上那个巴掌大小、刻满细密符文的玉质圆盘。 【小须弥幻阵阵盘——上品法器】 布设后形成小型幻阵,可以有效隔绝寻常金丹期以下修士的神识探查,附带隔音效果。 操作简单,用灵力激发后放置在阵眼即可,需持续消耗少量灵石维持。 兑换所需贡献点:两千。 这个确实既实用、又够用,价格也合适。 楚歌欣然点头:“那就这个吧。” 或许是因为他终于没有坚持挑选那些在对方看来很奇葩的物件了,这白面弟子竟长嘘了一口气,显得放松了不少。 不是,至于这样吗? 楚歌微微一笑,决定给对方上上难度:“接下来,我需要一对适合水属性或冰属性灵力的攻击法器。” 他这是想到苏璃了。 现在大家都有得心应手的家伙,红袖跟那柄黑剑磨合的也不错,唯独她缺一件能够施展玄冥真炁的法器。 “哦,这个好找。” 这弟子刚准备调出飞剑列表,却见楚歌轻轻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我需要可以远程操控的,诸如飞镖之类的暗器。” 玄冥真炁胜在精准的操控,在这种法器上有格外的优势。 九幽劫中的寒渊魔主,用的就是一对极为凶险的日月神梭,传说可以数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可怕的很。 好在现在已经是我的亲亲小徒弟了捏~ 在对方莫名的眼神中,楚歌露出了一个极为怪异的笑容。 “咳咳…” 白面弟子轻咳两声,打断了楚歌的遐思:“正气盟中以剑修为主,这种法器确实不多。” “容我花点时间看看……” 他确实无比适合这个岗位,楚歌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硬生生在脑中拓下了这一整份兑换目录。 哪怕是在正气盟中较为冷门的远程法器,在对方一顿操控阵盘后,也开始被尽数筛选出来。 楚歌不由得肃然起敬:“敢问这位道友……你的记性怎么这么好?” “哦?” 对方闻言愣了一下,却也没耽误手上的操作。 他身后的光幕上已经出现了不少飞针、飞刀、飞梭等形态的法器。 “我生来记性就极好,尤其对这种已经分门别类的东西……” 他抬头看着楚歌,微微一笑:“也不是我自吹自擂。” “我总觉得,自己的脑海里好像有一座万象阁一般,只要稍作梳理,不管隔了多久,都能想起来想要记住的事物。” “我甚至连两三岁的事情,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宛如历历在目。” 好家伙…… 真·记忆宫殿? 楚歌不禁有些咂舌。 要知道随着神识的增强,修士们的记忆力确实会越来越好。 筑基后,也基本上就能做到过目不忘了。 可那也仅限于神识增强之后的记忆…… 像眼前这家伙一般,连那么遥远的事情都记得如此清楚的,哪怕放在修界,也是凤毛麟角了。 更别提对方现在还只是一个低阶炼气修士…… 有点东西! 第100章 尊重便已足够 感叹完对方的惊世记忆力,楚歌被一对形如弯月、通体流转着幽蓝光泽、边缘锋锐的飞梭吸引了注意力。 【玄冥梭(一对)——上品灵器】 “此法器核心为幽寒玄铁,辅以沉水玉铸成,对水行灵力契合度极高。” “可手持当做近身武器,亦可作为远程飞刃操控,飞行轨迹灵动刁钻,蕴含微弱寒煞之气,可迟滞目标的行动。” “得益于沉水玉的特性,此梭对灵力的传导极强,亦可作为术法的施展媒介,对筑基期以下威力的水属灵力有大约一成的增幅效果。” “操控灵便迅捷,神识消耗适中,灵力消耗适中。” “兑换所需点数:七千点。” “这玄冥梭……” “有说法的啊!” 楚歌眼睛微亮。 无论是材质,还是远近兼备的设计,都堪称完美。 最关键的是,它还能增幅水属灵力,充当术法的施展媒介…… 这些都无比契合苏璃玄冥真炁的特性,也可以协助她更好地操控。 作为一件上品灵器来说,七千点确实不便宜。 但绝对物有所值。 “就这对玄冥梭了,小哥。” “好。” 对方微微颔首,同样做好标记。 “最后,我需要一件防御法器。” 折腾半天,楚歌总算是说出了这个最后。 他之所以想要再备一件防御法器,主要是因为玄龟甲盾在之前的几次战斗中损伤实在太过严重,眼下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当然,等回头有了条件,楚歌还是会去想办法修缮一下,但是眼下还是急需更多的保障。 修过仙的人都知道,相较于飞剑这些进攻性的宝物,防御性的法器更倾向于保命的底牌。 而保命的底牌,永远都不会嫌多。 “最好是盾牌形态,防御力要足够强横。” “耐久度、消耗,这些都无所谓。” “我只需要防御力……” “防御力越强越好。” 随着楚歌说出最后一项要求,对面也是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开始筛选。 他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开始领会楚歌对于法器的要求了。 可以不全面,但是一定要有突出的亮点。 基于楚歌的这些要求,光幕上很快出现了不少盾牌类法器。 楚歌按照对方的建议,开始进一步筛选。 首先排除掉的,就是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我需要的是绝对防御,你能发光有什么意义? 你能载人飞行又怎么样? 都多余了。 最终,一面造型古朴厚重、通体呈暗金色的圆盾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圆盾的表面没有任何繁复纹饰,只有简洁刚硬的线条,勾勒出山岳般伟岸的轮廓。 没错,伟岸。 区区一枚盾牌,竟然能透露出一股“伟岸”之意。 楚歌顿时来了兴趣,仔细打量起来。 【磐山灵壁——符宝】 不是……自己前面还在说普通炼气修士基本无缘符宝,这里就出现了? 楚歌瞪大了眼睛。 “此物由正气盟中一名长老更换本命法宝后,由之前的本命法宝废物利用而成。” 原来如此…… 看到这里,楚歌心中也是了然。 一般来说,修士的本命法宝是很难更换的。 一旦发生替换,先前的本命法宝顷刻间就会灵性全无、彻底毁掉。 而这位正气盟长老不仅能够更换本命法宝,还可以将之前的本命法宝抽出威能来炼制成符宝…… 想来必定是修行了什么奇特的功法。 而他应该也是因此才能保留之前本命法宝的部分灵性。 但想来此符宝的威力不至于太过逆天,不然绝不会出现在兑换列表当中。 毕竟不同于薪炎这种适用面极窄的飞剑,符宝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都是即插即用的,更何况极为紧俏的护身符宝。 此物一定还有什么蹊跷。 楚歌继续看下去。 “此物激发后,可以瞬间形成一面凝实厚重的磐山灵壁,可正面抵挡筑基初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在筑基中期的寻常修士手下,也可逃得一线生机!” 这防御力……不得不说很香了。 那么,代价是什么? “每次激发磐山灵壁都需消耗使用者大量灵力,约炼气巅峰修士的七至八成灵力,或需以等量灵石充能(约五十块)。” “符宝核心能量有限,当前状态最多可支撑三次磐山灵壁的全力防御。” “三次后,符宝核心将彻底损毁,无法修复。” “兑换所需点数为四千五百点。” “磐山灵壁……” 楚歌心中开始默默权衡。 这盾牌的防御力自是毋庸置疑。 能挡住筑基初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啊,这是什么概念? 筑基和炼气之间的差距,比老虎和青蛙还大! 关键时刻,这就是一条命! 但这消耗也属实巨大,且只有三次使用的机会。 再加上那位长老的前本命法宝肯定早已损毁,这符宝确实已经彻底沦为了消耗品,用完了也不可能有法宝去给它补充能量了。 不过,这些缺点楚歌都可以接受。 在他看来,有三次保命机会已是难得。 命都保不住的话,要灵石干什么? “可以,那我就要这磐山灵壁。” 楚歌拍板的同时,也暗自下定决心,回头也要把玄龟甲盾好好修缮一下。 磐山灵壁虽好,却是最后的底牌。 平常的争斗中,若是玄龟甲盾可以恢复如初,倒也算是够用了。 “好的,楚客卿。” 那白面弟子快速记录核算:“薪炎剑胚,八千点。玄铁重锋剑,五千点。” “小须弥幻阵阵盘,两千点。玄冥梭一对,七千点。磐山灵壁,四千五百点。总计……两万六千五百点!” “没问题。” 楚歌点头。 说起来正气盟也是抠门,自己一口气买了这么多,也不打个折什么的…… 白面弟子一阵操作,楚歌的令牌光芒一闪,数字便锐减至三百。 随后便是一阵光芒闪烁,他兑换的所有物品一一具现在二人中间的石台上。 饶是楚歌的神识在炼气修士中已是绝顶优秀,也还是完全没能察觉这些东西是何时出现、怎么出现的。 薪炎剑胚通体赤红,入手沉重温热,仿佛握着一块温热的金属矿石,表面带着天然的粗粝感。 楚歌轻轻碰了碰,钝厚的刃口毫无锋芒,却给人一种狂暴和厚重混合的奇妙触感。 而重锋黝黑的剑身宽厚沉重,触手冰凉坚硬,剑格与剑柄同样朴实无华。 只有剑身上隐约可见的加固符文,彰显着它耐造的本质。 楚歌挥舞了一下这扇厚重的门板,心中颇为满意。 至于小须弥幻阵的阵盘,确实只有巴掌大。 握在手中温润微凉,表面刻满细密的银色符文,散发着淡淡的空间波动。 而那对玄冥梭则是幽蓝剔透,形如弯月,入手冰凉却不觉刺骨,反而有种水润的亲和感。 磐山灵壁则是一枚小小的符宝,状似一枚暗金色的圆盾。 这符宝入手,倒是比想象中的沉重许多。 磐山灵壁表面光滑如镜,线条刚硬简洁,盾心镶嵌着一块米粒大小的核心灵石。 楚歌仔细检视每一样物品,确认无误后,挥手将它们收入储物袋。 他对一旁等待良久的这位弟子点头致意:“有劳道友了。” “对了……” 毕竟叨扰了这么久,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楚歌真诚地看着这位帮了大忙的接待弟子,微微一笑:“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对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那张极为白净的面皮上竟涌上了一抹受宠若惊般的红晕:“免贵姓汪,您叫我汪廉就行。”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楚歌手心一转,掌中便多出几块灵石:“还请手下。” 却不料对方轻轻摇了摇头,竟是果断拒绝了。 “这本就是我的职务所在,谈不上什么麻烦。” 汪廉仰起头看着楚歌,双眼中闪烁着某种明亮的光辉:“楚丹师。您是我来这边工作一个多月以来,唯一一个问我名字的客卿。” “这便已经足够了。” 楚歌看着他眼睛中的亮光,若有所悟。 他敬重地冲对方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了客卿堂。 第101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楚歌满载而归,拎着汪廉帮他准备的储物袋回到了小院前。 按对方的说法,这袋子他完全可以暂时先用着,等回头有空了再去归还。 你别说,这人真能处吧! 作为正气盟发放给客卿们的住所,小院基本的安全性还是有的。 门前的防御法阵时刻运转着,足以抵御筑基后期修士短时间的攻击。 楚歌掏出怀中的令牌,高高举起。 那法阵闪烁了一下后,便缓缓消散。 楚歌这才走进门,来到了庭院当中。 放眼望去,几位徒弟都在专心地修炼着。 这一次,小七终于不需要像之前那样守在两位师姐身旁,百无聊赖了。 红发小团子在那块被烧焦的蒲团上正襟危坐,闭目垂帘,长长的睫毛一下下地扑闪着。 “璃儿。” 楚歌没有最先招呼小七,而是轻轻唤醒了一旁入定的苏璃。 在少女疑惑的目光中,他微笑着将那一对幽蓝剔透的玄冥梭递给了她。 从上次夜谈就能看出来,璃儿可能觉得最近受到的关注比较少,有些失落。 那自己作为最公平公正的师父大人,自然就要在这段时间里给她多一些的关爱。 要知道,他可不仅学习过儿童心理学。 青少年心理学也是颇有研究的! 苏璃惊喜地“呀”了一声,双手小心地接过。 双梭入手冰凉温润,与她体内的玄冥真炁立刻产生了共鸣。 苏璃无师自通地将双梭挥舞起来,动作极为精准,仿佛手臂的延伸一般,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光滑的梭身,指尖萦绕起淡蓝色的水汽。 苏璃很快就无师自通了玄冥梭脱手操纵的秘诀。 她心念一转,飞梭便悬浮在掌心上方,轻盈地旋转、穿梭。 银发少女看着玄冥梭在空中留下的痕迹,小脸上满是兴奋和满足。 楚歌看着她这副样子,顿时安心了不少。 果然,璃儿还是很好哄的嘛。 多乖巧的孩子啊…… 这一世,她绝不可能成为那什么,所谓的寒渊魔主了! 苏璃这一番操练下来,一旁的两位徒弟自然也被从入定中惊醒。 “小七,这是你的。” 楚歌摸了摸像只小动物一样凑过来的小七,将小家伙愈发鲜红的头发再次揉乱。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了赤红厚重的薪炎剑胚,“轰”的一声放在了小团子跟前。 小七抱着膝盖蹲下,好奇地看着这比她隐隐还高上一头的大家伙。 “师父,这是啥米呀?” 小七有些好奇地敲了敲在地面上立起来的薪炎。 “嗡……” 小团子感觉自己的小脑瓜都跟着震了起来。 “噫,这到底是啥米嘞!” 楚歌将剑胚轻轻放倒在地上,示意小七去看它的剑柄:“这是你的剑呀,小七。” “师父,为啥米小七的剑跟你们的不一样呀?” 小七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摸了摸躺倒在地上的薪炎,又迈着小短腿跑到红袖身边,摸了摸对方身后的那柄黑剑,再看向楚歌,眼中满是好奇。 “小七,你这把是剑胚,还没有开锋。” 不等楚歌开口,红袖便怜爱地顺了顺小七的一头红发,温柔地安抚着小家伙:“师父不是说过吗,你的煌极剑元威力异常,并不是什么剑都适合你。” “这肯定是师父专门给你挑的。” 她并没有好奇楚歌为什么会给小七挑一个剑胚回来。 师父从不无的放矢,他既然这样做,那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师姐说得对,这把剑是师父精心给你挑选的。” 楚歌一把牵过红发小团子,引导着她在薪炎上烙下自己的神识:“它可不仅是你的佩剑……还将是你的伙伴。” “伙…伙伴?” 小七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费力地抱起这个红通通、灰扑扑的大家伙。 因为烙下神识的原因,现在她看着这个大家伙,心底也多出了一份亲切。 师父说,这是小七的……伙伴? 小七下意识地想起了那只被自己无意中烧毁的布老虎。 除了两位师姐,小老虎就是小七的第一个伙伴…… 这个大家伙是铁的,应该不会被随便烧坏了! 小团子想到这里,就莫名地开心起来。 楚歌不知道小家伙心里这些弯弯绕,只道是小孩见了新玩具的喜悦,继续开口哄道:“小七别看薪炎现在胖乎乎的,像一根玉米棒子……” “它会随着小七一起变强的哦!” “只要你坚持用你的煌极剑元温养它,它就会渐渐蜕变成很厉害很厉害的飞剑!” “很厉害很厉害?!” 红发小团子握紧了拳头,双眼中充满了期待:“那岂不是可以把所有的坏人都打跑,狠狠地保护师父和师姐们!” “嘿…” 楚歌被她逗得轻笑出声,忍不住一把将小七抱了起来:“‘狠狠地’可不是这么用的呀,小傻子!” 他抱着小七,轻轻地转了个圈,又缓缓地将小七放回到薪炎跟前。 “那么小七……”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跟你的伙伴一起战斗,一起成长,好不好?” 楚歌说完这些台词,有些莫名的既视感。 自己这番话说出来,好像某个世界里,给新人训练家发放宝可梦的NPC啊! 小七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薪炎略带温热的剑身。 感受到那股亲切的暖意,她的小脸上露出了舒适的笑容。 小七干脆整个人贴了上去,像抱着一块温暖的大石头,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唔…”声。 楚歌自己则将那柄沉重的玄铁重锋剑握在手中,好好地感受了一下。 这黝黑的、近门板般宽大的剑身虽然朴实无华,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坚固感。 他随手挽了个剑花,传来的破空声沉闷有力。 哪怕以他此刻炼气八层的修为,亦是能清晰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分量。 “确实扎实啊。” 他低声自语,这把剑正是他需要的! 不仅仅为了陪练…… 试问谁能抵抗住用一扇门板砍人的诱惑呢? 反正楚歌不能。 这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了红袖的目光。 少女也不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坏了! 楚歌心中咯噔一响。 只顾着苏璃跟小七,忘了给红袖带点啥了! 虽然说红袖已经有自己的佩剑了,可是另外两个师妹都有,甚至连自己都有,唯独她什么也无,终归还是说不过去啊! 不患寡而患不均,自己这次端水端得很失败,触犯了青少年心理学中的大忌! 在少女明艳的笑容中,楚歌开始头痛起来…… 第102章 脸都不要了? 逃避问题,终究不是楚歌的性格。 最终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开口:“那个……红袖啊。” “嗯?” 少女将双手背至身后,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来。 她这样一整,楚歌好不容易调整好的表情又彻底垮掉。 “哎呀小红袖呀……” “是师父的不对,只记得你有了佩剑,这次预算卡得太死,竟然什么也没给你备!” “哈哈!” 看着他扭捏的样子,林红袖捂着嘴轻笑出声:“两个师妹都是需要花心思的时候,红袖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跟师父计较呢?” 她突然直起身来,笑眼盈盈地看着楚歌:“等下次机缘合适的时候,师父莫忘了红袖就好~” 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楚歌竟有些恍惚。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红袖竟是快够到自己的鼻尖了…… 十五六岁的女孩子,长个儿这么快吗? 红袖的心情似乎很好,马上便转过身去,指导起苏璃操纵飞梭来。 玄冥梭在空中飞舞,划出一道道的寒雾。 而小七则像只树袋熊一样,干脆整个人都趴在赤红的剑胚上,脸蛋上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看着三个徒弟,楚歌心中莫名地涌上一股满足。 他拿出那块小须弥幻阵的玉质阵盘,将其放到了天井正中央的位置。 伴随着楚歌的灵力缓缓注入其中,无形的波动再次扩散,将小院与外界彻底隔绝。 一种平静而充实的感觉,就这样弥漫开来。 庭中炉火方七日,门外凡尘几度墟。 这样平静祥和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 大约一周后,王平崖再次来到了楚歌的小院。 这一次,他一反常态地没提任何关于丹方或者丹会的事,反而像是得了闲般,拎着一壶灵茶,笑呵呵地坐下与楚歌闲聊。 “楚老弟,最近可还安好?” 王平崖抿了口茶,状似随意地问道。 “托王老哥的福,都还不错。” 楚歌给王平崖续上茶,等着对面开腔。 他知道,以王平崖的性子,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跑来闲坐的。 果不其然。 王平崖陡然放下茶杯,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压低了些声音:“老弟啊,有件事……” “我觉得还是得提醒你一声。” “丹会时究竟要不要上百炼台……” “你自己再考虑考虑吧。” “哦?” 楚歌饶有兴致地开口:“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上次见面时,王老哥分明还一直在鼓动在下参加吧?” “不知这次是因为何事?” 王平崖顿了顿,小眼睛扫视了一下笼罩住整个庭院的小须弥幻阵,才放心继续道:“上次在你这里吃瘪的那个赵岩,本身倒是不足为惧。” “毕竟楚老弟你……” “可是我见过最天才的天才丹师!” “莫说正气盟,便是整个北境,又有几个炼气期的丹师可以同你一较高下?” “诶,大伙都知道的事情就不用重复了。” 楚歌笑着回应完对方的恭维,将话题拉回正轨:“他不足为惧,那就是有值得入眼的人咯?” 王平崖眼中掠过一丝欣赏,缓缓点了点头:“据我所知,他背后有人坐不住了。” “这次丹会上,这小子绝不会是孤军奋战!” 楚歌闻言眉头微挑,有些好奇:“他背后的人是谁,他的师父吗,还是?” “倒跟他的师承无关……” 王平崖正襟危坐,表情瞬间严肃起来:“那人必然是来自他的家族。” “家族……” 楚歌闻言一愣,一道灵光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猛地回想起林红袖曾经告诉他的话——早在那个跟自己比剑的赵铭之前,就有人质疑过她的师承! 那人叫赵峰! 赵峰、赵铭、赵岩…… 妈的,我说这些来找茬的怎么都一个姓呢…… 楚歌看着王平崖,带上一丝询问的口气:“王老哥的意思,咱们正气盟里还有个赵家?” 王平崖点点头,胖脸上依旧凝重:“就是那个赵家。” “虽然咱们正气盟的立身之本,就是摒弃宗族裙带,讲究一个唯才是举、能者居之。但……” “唉,你也知道的。” 楚歌点了点头,寻思这事我还能想不明白? 理想情况下都是好的,问题是现实往往不理想。 “赵家老祖毕竟是开派祖师之一,当年立下过汗马功劳。” “如今赵家虽然日渐式微,远不如当年煊赫,但在这盟内盘根错节百余年,底蕴还是有一些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赵岩不过是赵家旁支的子弟,但他在丹坊挑衅你,未必没有赵家更高层的意思在里面。” 王平崖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最近我隐约听到些风声,赵家似乎有人对你颇为关注……” “自然不是什么善意的关注。” 楚歌眉头瞬间紧锁。 其实早在和赵铭的那次比试后,他就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对方看似是因为少年意气出风头,被自己正面击溃后,反而善意地提醒了两句,从表情上来看,也有些苦衷的样子…… 更别说赵岩这次,简直是莫名其妙地把自己变成了小丑。 如果说他们都是因为身后家族的指使,那事情就合理多了。 只是这赵家…… 楚歌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此刻心中有事,声音自然也低沉起来:“王前辈,你可知道赵峰、赵铭两位剑修?” “在今天来找你之前,我确实不知道。” 王平崖肯定地点点头:“但现在既然我来找了你,肯定是查过了。” “那赵铭,是不是还跟你做过了一场?” 在获得楚歌肯定的答复后,他才继续开口道:“他俩都是赵家的本家子弟。赵峰手上更硬一些,是靠真本事在剑堂当的执事。” “而跟你比斗过的那个赵铭,则仗着祖上余荫在戒律堂挂了个闲职。” “但他在此之前,行事也向来不怎么跋扈……” “莫名挑衅于你,肯定是有蹊跷的。” 楚歌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这世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一切都不是巧合。 从红袖被赵峰盯上,到赵铭跟自己比斗,再到赵岩在丹坊的当众发难…… 所有跳出来找麻烦的,背后想来都是一个源头! 可…… 这些人图什么? “我初入正气盟,与赵家素无瓜葛。” 楚歌眉头紧拧,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为何赵家会如此针对我?甚至不惜从我的徒弟身上下手……脸都不要了?” 第103章 像他这样的大师 楚歌想到的第一个可能,便是先前在棚户区时留下的祸根。 自己在那儿搅出了不小的风波,可以说是彻底坏了丹盟的事。 如果硬要说自己和他人结仇,似乎也只能是那时候了…… 但总感觉不太对劲。 就像王平崖所说,赵家是正气盟的创始家族之一,可以说是根正苗红的天剑城本土势力。 他们吃饱了撑的,去寒烟坊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勾搭一个丹师组织? 楚歌反正是想不出有什么必要。 况且丹盟若是真能勾搭上正气盟内的大家族,也没道理会被凌英一查就碎啊…… 感觉……有点荒谬。 “难道是……” 楚歌想到了另一个方向,“因为凌执事本身的原因?” 他来正气盟的这阵子,确实感受到了凌英在正气盟的特殊地位。 不管怎么看,对方都不像是个寻常的执事。 寻常执事哪来那么大的面子? 而自己是凌英引荐入盟,平日里也与她走得极近。 换句话说,大部分的人眼里,他楚歌就是凌执事的人。 这倒无所谓,本身就受了人家不少恩情。 只是…… 莫非这赵家与凌英背后的势力有怨,自己这是受了池鱼之殃? 甚至对方干脆就是想从自己入手,来削减凌英的羽翼? 楚歌轻舒一口气,摇了摇头。 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没有意义,只会徒增烦恼。 眼下敌暗我明,线索太少,一切都如同乱麻。 无论是棚户区遗留下来的尾子,还是因为凌执事,这些都只是猜测罢了。 有机会,自己还是得去调查一下…… 毕竟赵家的敌意,可是实打实地摆在了面前。 “多谢王前辈提醒。” 楚歌郑重地向王平崖拱了拱手,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我会多加留意的。” 他的心中已然决定,日后行事需更加谨慎,对自己的三个徒弟也要加强保护。 绝不能给赵家可乘之机! 他现在更庆幸自己兑换了小须弥幻阵了…… 起码在隐私层面很有安全感。 当然,如果对方真的彻底拉下脸来,派个金丹期修士过来只为了听墙根,那小须弥幻阵确实也没啥用了。 但这应该不太可能。 焦虑太多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楚歌暂时压下心头的疑虑,有些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他手掌一翻,那面在之前战斗中替他挡下过数次致命攻击的玄龟甲盾出现在了桌上。 这盾牌如今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灵光也是无比黯淡。 王平崖有些疑惑地扫了一眼,不知道楚歌在这时掏出来一个破盾牌是何用意。 “王前辈,在下还有一事请教。” 楚歌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两下盾牌:“此盾名为玄龟甲盾,乃是中品灵器。” “此盾防御力原本尚可,奈何上次遇险时,我用它挡下了对手的强力一击,导致它受损至此。” “不知咱们正气盟内可有精通炼器修复的客卿之流?” “我想将它修复一下。” “此物……对我颇为重要。” 王平崖轻轻抚摸着盾上的裂痕,心中有些诧异。 从这盾牌上来看,当时的战况应该颇为惨烈…… 楚歌作为一个丹师,竟遭遇过如此生死搏杀吗? 也对,他毕竟是从寒烟坊棚户区那种地方走出来的…… 王平崖心念转动,并未问及楚歌盾牌受损的具体缘由。 他小眼微眯,缓缓开口道:“这盾牌的损坏程度,已经快到极限了。” “为兄虽然只通丹道,于其他修仙百艺一概不通,但这双眼睛还是雪亮的。” “这玩意儿显然是承受了超过其承载上限的打击,没有当场碎掉已是彻底万幸。” “但毕竟只是区区一个中品法器,修起来确实不难。” “只是……” 王平崖捋了捋自己短到快要抓不起来的胡须,思索着道:“碎成这样,跟重新造一件区别已经不大了。” “你倒是可以去向盟内炼器堂发布任务,中品法器肯定有不少铸造师客卿能完成的。” “只是据我所知,盟内最近有不少制式法器的炼制任务,私人订单肯定要排在最后面。” “更别说你这还是一件防御法器……” “防御法器又怎么了?” 楚歌有些好奇地发问道。 王平崖撇了撇嘴:“还能怎么?这里是正气盟啊,楚老弟!” “正气盟这些剑修,基本上都修的惊鸿剑诀。惊鸿剑诀最崇尚的是什么?” 楚歌若有所悟,喃喃自语道:“惊鸿乍现,一往无前……?” 这是早在惊鸿剑诀炼气篇总纲里,就提到的剑意要领。 “对咯。” 王平崖赞许地点了点头:“楚老弟你果然精通惊鸿剑诀。” “盟里这些剑修啊,都是死脑筋,只认一个道理……” “在他们看来,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 “如果说一般的修士在争斗时,是用五分力进攻、留五分力防守……” “那么寻常的剑修,就是用七分力进攻,留三分力防守。” “至于修行惊鸿剑诀的剑修嘛……” 楚歌眉头一扬,询问道:“他们是不是用八九分力进攻,只留一两成防守?” “呵!” 王平崖冷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若真是那样就好了。” “他们是用足自己所有的气力去进攻……” “从不给自己留退路!” “因此在正气盟的炼器堂中,进攻类法器,诸如飞剑之流,优先级是远远高于防御类法器的。” “赶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你若是老老实实地跑去排队……” “估计得等到几个月后了。” 王平崖耸耸肩膀,看向面露失望之色的楚歌:“怎么,很着急吗?” 跟他倒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楚歌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赵家明显不对劲,鬼知道会不会在丹会之前做什么手脚,防身的手段自是越多越好。 “嘶……” 王平崖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眉毛拧成一团:“我倒是认识两个炼器堂的铸造师,可关系吧,也就那样……” “为了个中品法器去找他们,多少有些不合适了。” 楚歌见他确实为难,正准备出声劝阻,寻思着大不了自己再去淘一件便是。 却见王平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冒精光地将话锋一转:“不对,还有办法!” “楚老弟,我刚刚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哦?” 楚歌见他这幅模样,便知他口中这人应该不简单。 “此人姓段,单名一个火字。论炼器造诣,尤其是修复各种稀奇古怪、损伤严重的法器,他在整个天剑城都算得上一绝!” “他就是在此道上投入了太多精力,才导致明明身怀金火双灵根的优秀天赋,却至今仍困在筑基初期。” “当然,他本人却是无所谓这些。” “他曾告诉我,要不是因为筑基期的法力才能支撑他完成一些炼制流程,他连筑基期都不想晋升。” “哦,还有这等奇人……段火大师?” 楚歌眼睛一亮。 “对!” 王平崖点点头,脸上却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这段大师本事是没得说,但……脾气也是出了名的怪!” “他性子孤僻,不喜交际。若不是他对我们丹师有一种同为手艺人般的欣赏,又有旁人引荐,我估计也没法认识他。” “而且……他接活全凭心情。” “看心情?” 楚歌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嗯,看心情。” 王平崖点了点头:“和别的铸造师不同,他更喜欢借修复的单子,而不是炼器的。” “用他的话来说,但凡修士真正用过的老物件,都是有着特殊灵韵的。” “而修复的过程,便是找回这份灵韵的过程。” “他最自得的,便是在修复过程中,超越法器原本的设计者。” “或许是出于某种奇特的癖好吧!” “除此之外……” 王平崖眉头微皱,继续叮嘱着:“他还看眼缘。” “他若是看你顺眼了,可能分文不取帮你修好;看你不顺眼,你就是搬座灵石山去,他也懒得搭理。” “不过你小子看着便让人欢喜,这次又是需要修复,他接你单子的概率应该很大。” “这脾气倒真是古怪……” 楚歌忽视了正气盟第一楚吹见缝插针的夸赞,思索起来。 不就是脾气怪点吗? 只要能尽快修好玄龟甲盾,受点气倒也不算什么。 他很快便下定了决心。 “不知这位段大师居于何处,王前辈可否代为引荐?” “他那铺子就在天剑城西市后面,一条偏僻巷子里。” “是个不甚起眼的小门面,叫‘段氏火炉’。” “我与他……” 王平崖顿了一下,有些不自信地继续开口道:“勉强算是有点交情吧。” “引荐可以,但我面子可没那么大……” “能不能成,还得看老弟你自己的运气。” 王平崖提醒道,“你最好做好碰钉子的心理准备。” “无妨,有劳王前辈引路便是。” 楚歌收起破损的玄龟甲盾,语气平静。 第104章 脾气果然很厉害 在王平崖提醒赵家之事后,楚歌心中警惕更甚。 自己前世那么多网文可不是白看的。 既然已经明确有人在盯着,保命的手段自是越多越好。 符宝虽好,但毕竟有诸多限制,并不适用所有的场景。 而这玄龟甲盾自己用得确实顺手,说是如臂使指也不为过,更是与玄冥真炁颇为契合,短时间内想淘到一件性能相似的防御法器,未必会多顺利。 所以能修尽量先修……实在不行再买新的。 既然老王觉得这段火大师能轻而易举地修复玄龟甲盾,那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走上一遭。 在仔细叮嘱林红袖务必看好小院、督促好小七练剑、苏璃修炼后,楚歌便跟随王平崖离开了被法阵笼罩的小院。 二人大步流星,朝着天剑城西市而去。 天剑城的街道依旧熙攘,修士们穿梭如织,偶尔还夹杂着些毫无灵力傍身的凡人。 两人并肩而行,穿过几条主干道,渐渐走向相对僻静的西市。 沉默行走间,楚歌忽然开口:“王前辈,方才在院中,您提及惊鸿剑诀时,说到其炼气期总纲乃是惊鸿乍现、一往无前、只攻不守时……” “晚辈似乎感觉到您的语气中,颇有几分可惜,甚至……” “有些遗憾?” 王平崖脚步一顿,侧头看向楚歌,胖脸上露出一丝惊叹。 “楚老弟,你这份心思……着实细腻。” “我真的许久没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了。” 他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楚歌的问题,反而开口问道:“你既知这惊鸿剑诀的炼气期总纲是一往无前,那你可知它后续的剑意?” 后续的剑意…… 楚歌当然不知道了。 系统还没帮他模拟出来呢。 楚歌果断地摇了摇头:“晚辈只习得炼气篇,后续尚未接触,亦未曾听闻。” “莫非……不仅仅是攻伐之道了?” 王平崖的目光投向远处喧闹的街头,脸上的笑容彻底敛去。 自从认识这位豪爽的汉子开始,楚歌第一次在他面上看到这种深沉的、极为复杂的情绪。 他好像瞬间苍老了许多。 王平崖缓缓开口,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我当年也不知道。” “毕竟,我只是正气盟的一名丹师客卿,完全没有修炼过惊鸿剑诀。” “我只道这剑诀一味强调勇猛精进,锐不可当,是单纯的杀伐利器。” “甚至还有些……不理解这种不在乎自身安危、只顾搏杀的心境。” 他停顿了片刻,仿佛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翻腾。 过了一会儿,王平崖才继续道:“直到……一位故人用他的命,告诉了我答案。” “故人?” 楚歌心中微动,抬眼看向他。 “嗯,一位故人……” 王平崖点了点头,话语中满是缅怀,“他是我初来天剑盟时,便因故结交的挚交。” “他是一位真正的剑道天才,惊才绝艳,不到百岁便臻至筑基巅峰!” 回忆起昔人的惊艳风采,他的双眼中也带上了一种莫名的神采。 仿佛整个人,又置身回了当年那段岁月中。 “作为正气盟剑修,他所修的自然也是惊鸿剑诀。” “我虽不懂剑道,却也知晓,他将其练到了极高的境界。” “盟中弟子,无一不称赞他剑出惊鸿,快若流光。不仅在同辈中难逢敌手,哪怕是遇到比他早上几十年修道的,往往也都是摧枯拉朽。” “我们都以为,他结丹有望,前途无量。” 王平崖面上的悲痛已经彻底掩盖不住,眼底甚至开始湿润起来。 “所以……” 楚歌心有所感,缓缓开口:“后来是出了什么意外?” “与其说是意外,倒不如说是人祸!” 哪怕已经时隔多年,王平崖还是难以克制自己的愤恨:“在一次执行盟中任务、前往除魔时,因为内奸出卖,他们被数倍于自己的强敌所包围了!” “为了掩护同门撤退,他仅凭一人一剑留下来断后。” “其实惊鸿剑诀本就包含着极速的遁法,以他的境界,完全是可以逃走的……只要不管那几个同门。” “但是他没有。” “那一战,他斩杀了数名同境强敌,更是重创敌方首领,为同门赢得了宝贵的生机。而他自己……” 王平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形神俱灭。” 楚歌心头巨震,脚下步伐都停滞了一瞬。 这偌大的修真界,竟真有这种为他人舍身忘死之人! 王平崖的声音愈发沉重,带着当年惨战的余音砸在楚歌心头:“后来我们清理战场,寻回他破碎的本命飞剑时,在其上残存的神识碎片中,读懂了他悟出的、惊鸿剑诀于他而言的剑意……” “不是千里杀一人,十步不留行;更不是更不是独步天下、傲视群伦……”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楚歌,一字一顿道:“是舍生、取义!” “以己身为剑,斩断一切阻碍前路的荆棘。哪怕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正气盟中或许已有些许腐朽,但我那位故友……” “他的一生都在锄强扶弱、降魔卫道,确实彻底贯彻了‘正气’二字。” 王平崖扯动嘴角,笑得有些惨然:“可惜……像他这般正气的人,却已经不在这正气盟中了。” “那坑害同门的畜生后续倒是被揪出来弄死了,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畜生的所作所为,绝不是他一人能做到的……” “可盟内的调查也就到此为止。” “而他,也终是回不来了。” 王平崖长吁一口气,缓缓闭上了双眼。 似是不忍再透过时空,看到当年。 “舍生、取义……” 楚歌喃喃地重复着。 作为一个经历过赤色教育的现代人,这四个字如同重锤,让他对王平崖口中的这位故人瞬间肃然起敬。 而他对惊鸿剑诀的认知,也从此颠覆。 只攻不守的表象下,竟是如此决绝惨烈! 楚歌下意识地看向王平崖,想出声安慰一下他。 却见对方已转过头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在午后的阳光下,那背影极为难得的有些萧瑟。 楚歌一时无言,心中波澜起伏,只是默默地跟在对方身后。 没过一会儿,王平崖便停下了脚步。 片刻间,他竟已调整好了情绪。 指着前方一条狭窄幽深、连招牌都没有的小巷,王平崖神色如初:“咱们到了。” “前面巷子最里面的,就是段氏火炉。” 小巷深处,是一间最不起眼的小铺面。 合金打造的门板半新不旧,门口挂着一个歪歪扭扭、被烟火熏得发黑的铁制招牌,上面依稀刻着“段氏火炉”四个小字。 铺子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金铁气味。 还有楚歌最为熟悉的炭火气息。 “老段、老段!有生意上门了!” 王平崖扯着嗓子朝里喊了一声。 里面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片刻后,一个粗犷不耐烦的声音吼道:“吵什么吵,没看我正忙着吗!王胖子,你又给我带什么麻烦来了?” 随着话音,一个身影从昏暗的里间走了出来。 此人身材不高,但异常敦实粗壮,双臂肌肉虬结,仿佛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他反穿着一件沾满油污和灼痕的皮质围裙,头发乱糟糟的如同鸟窝,脸上也是胡子拉碴。 唯有一双眼睛,锐利明亮得如同淬火的精金。 此时这双眼睛的主人,正站在门口不耐地扫视着二人。 此人正是段火。 他的目光在王平崖身上停留一瞬,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落在楚歌身上,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倒是个生面孔……王胖子,你带个炼气期的小子来找我作甚?” 王平崖赶紧上前一步,赔着笑脸道:“老段,别急嘛。这位是楚丹师,盟里新晋的客卿,本事可不小!” “他手上有件法器……呃,是中品法器。” “损伤的有点厉害,想请你看看能否修复。” “修复?” 段火的面上总算闪过一丝兴致,语气稍缓,“虽然是无聊的中品法器……但修复的话,还是有点意思。” “先拿出来看看再说。” “先说好,太垃圾的货色,就别浪费我时间了!还有,价格也不一定会便宜!” 他大马金刀地在铺子里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前坐下,伸出沾满黑灰的大手。 楚歌不敢怠慢,立刻从储物袋中取出那面布满蛛网般裂痕、灵光黯淡的玄龟甲盾,小心翼翼地放在段火面前的桌上。 段火那点刚升起的兴趣,在看清盾牌状态的瞬间,就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般瞬间熄灭。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眼神也变得有些冰冷。 “哼…” 他猛地收回手,甚至看都懒得再看那盾牌一眼,直接对着二人下了逐客令:“我不乐意做你的生意。” “看在老王的份上……” “你直接回去吧,我就不骂你了。” 第105章 原来是恋器癖(别养书了兄弟们) 不是,我上门找你修东西,你还想骂我? 哪怕心里有准备,楚歌也有点懵。 早知道这货脾气不好,没想到这么不好! 对方突如其来的翻脸,让场面瞬间尬住了。 王平崖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手足无措。 楚歌也是心头一沉。 看着段火脸上隐隐的厌恶和鄙夷,楚歌眉头微皱。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只是给他看了个法器。 到底是哪儿得罪他了? 等等……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猛地划过楚歌脑海。 他明白了。 “段大师,” 楚歌上前一步,没有动怒,反而心平气和地问道,“您不愿帮晚辈修复法器,是否因为……” “您认为晚辈是个不爱惜法器、甚至糟蹋法器的人?” 段火闻言猛地抬起头,那双精亮的眼睛如同刀子般刺向楚歌,带着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恼怒:“哼,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这玩意儿不管是材料还是思路都不错,唯一可惜的就是……铸造者那时候应该是个新人。” “这手法确实差了点,不然也不会只是个中品法器。” “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件不错的防御法器了……” “你小子怎么给他糟蹋成这副鬼样子?这裂得…老子看了都痛!” “这其实也没啥,毕竟防御类法器就是用来抗的,没啥好说的。” 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段火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可我看这盾牌灵光溃散的样子,怕是已经遭重好久了……” “你竟然能一直忍得住不修?” “未免也太不把法器当回事了啊……” “我看不惯你这种人,自然也就不想做你的生意。” “看在你还懂得自省的份上,我也就不多说了……” “这东西不难修,你另请高明就是了。” 果然如此! 面对段火的怒斥,楚歌心中反而一定。 原来是个恋器癖,那就好办了…… 他坦然迎上段火愤怒的目光,露出无奈的笑容,语气无比诚恳:“段大师实在是错怪晚辈了。” “实不相瞒,晚辈出身微末,哪怕这玄龟甲盾只是中品灵器,也是我花了好大代价才寻得……” “说矫情点……彼时强敌环伺之下,它几乎等于我的第二条性命,岂有不爱惜之理?” “实是晚辈先前所遭遇的那几场争斗过于凶险,对方手段狠辣无比,甚至派来过炼气巅峰的杀手……” “晚辈那时实力低微,若非有此盾挡下了那必杀一击,晚辈早已身死道消,尸骨无存了!” 说着说着,楚歌顿了一下。 如果说他前面的情绪,还是为了表现给这位明显对灵器法宝有着特殊感情的大师看,到了后面,就只剩真情实感了。 那段棚户区的岁月…… 真的太艰难了。 哪怕已经过去了不少日夜,他还是忘不掉老屠来势汹汹、阴狠毒辣的那一剑。 他看着桌上那布满裂痕的玄龟甲盾,声音更加真挚:“它可是货真价实地救过我的命啊,我怎么会不想修复它呢?” “实在是因为晚辈自加入正气盟后,一直被琐事缠身,根本无暇他顾……” “诶,这一点我也可以作证!” 王平崖终于找到帮腔的机会,拍着胸脯道:“老段你是不知道,楚老弟为了他的那几个徒弟,进盟这段时间……那真是没日没夜地炼丹啊!” “我看着都心疼!” “哦?” 段火扬起眉毛,似乎有些动容。 “段前辈,这盾牌我用它用得确实顺手,更是颇有感情。哪怕修复它需要花费比购买一面新盾牌更多的心力、更多的灵石,晚辈也无所谓。” “若是让它恢复如初,便是再感激不过。” “感……感情?” 段火脸上的怒容彻底消失了。 他这辈子钟情于炼器,甚至连修行本身都可以放在一旁。 若是论对灵宝法器的感情,他自问绝不弱于人。 也正因如此,他也能感受到楚歌的真心。 段火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桌上那面残破的盾牌。 铺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火炉深处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似是从玄龟甲盾上的裂痕中看出了什么似的,段火脸上不仅没有一点嫌恶,反而出现了些许欣赏。 他重新坐直了身子,正襟危坐,用他那粗糙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瓮声瓮气地道:“……我倒是看错你了。” “是我段某人的不对。” “!” 楚歌还好,一旁的王平崖惊讶地眼睛都快瞪裂了。 段火竟然会认错? “我说王胖子,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 段火不爽地白了王平崖一眼:“我老段虽然脾气不好,却也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 “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地把这小兄弟当成了不珍惜法器的蠢货,冤枉了他,总不能反过来怪别人吧?” 段火看向楚歌,话锋一转:“段某平生有三不修,第一条就是不爱护法器、自己瞎搞弄坏的,坚决不修。” “你确实不属于这一列。” “你这盾牌,我会好生琢磨的。” “哦?” 楚歌心中好奇,下意识地问道,“敢问段大师,另外两不修是什么?” 段火没好气地也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挥了挥他那沾满灰的大手:“反正都给你修了,你问个什么劲!” 楚歌被噎了一下,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不敢再多问。 看来这第一条“不修”是原则问题,另外两条…… 恐怕就是这位大师纯粹的心情问题了。 段火不再理会楚歌,转而仔细地端详起残破的玄龟甲盾。 他拎着小盾凑到眼前,手指在那些深刻的裂痕上缓缓摩挲,感受着其受损的纹理和内部核心的毁坏程度。 段火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口中不时发出“啧”、“嘶”的声音。 “接近上品灵器的底子……这思路也算是精巧了,真是可惜。” “除去龟甲外,核心用的是戊土精,还算扎实。” “这裂痕……是硬生生被瞬间震裂的,你这小子确实没说谎,当时想来凶险得紧。” “核心的符文阵列多处崩断,灵气通路淤塞了,这才算是麻烦事儿……” 段火一边检查,一边喃喃自语,仿佛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许久,他才将盾牌放下,抬头看向楚歌,伸出三根手指:“修好它,需要三样东西。” 楚歌精神一振:“大师请讲。” “第一,修补主材,需要足量的玄重铁或者等价的戊土精矿,品质……越高越好吧,反正不能低于中品。” “至于龟甲这种东西,我这边多的是,就不用你去找了。” “第二,修复法器核心的符文阵列,需要一枚品质上佳的厚土符胆,最好是新炼制的,灵性越饱满越好。” “第三……” 段火顿了顿,报出了一个数字,“五十灵石。” 一旁的王平崖有些纳闷地出声:“怎么还要灵石呢,这又不是符宝……” “你是不是傻,这是老子出手的工钱!” 段火气的拍了一下大腿,不想再理会这个“傻子”,而是看向了楚歌:“想修的话,先把东西留下,再交二十灵石定金。” 五十灵石倒不算多,这几种材料的话…… 大不了回盟中用贡献点兑换便是。 就算三百点不够,也可以再随便接两个任务凑一凑嘛。 楚歌心中飞快盘算着。 这修复所需的代价果然不小。 诚如王平崖所说,还要超过一件新的中品防御法器。 但看着桌上那面曾救过他性命的玄龟甲盾,楚歌没有任何犹豫。 他站起身,斩钉截铁地应道:“好,晚辈这就回去准备材料。” “有劳段大师费心,这二十灵石您先收着。” 第106章 那还说啥了,都哥们! 带着段火开出的材料清单,楚歌二人回到了正气盟,直奔客卿堂而去。 玄重铁和厚土符胆果然价值不菲,掏空了他仅剩的300点贡献点。 楚歌甚至还额外贴补了一些灵石,这才凑齐。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矿石和那枚散发着浑厚土属性灵光的符胆,楚歌深吸了一口气。 “王老哥,我们今天就回去找段大师吗?” “他会不会已经打烊了……” “这才什么时候?” 王平崖指了指尚未彻底落山的夕阳,摆了摆手:“只要老段他想干活,就没有打烊这个概念。” 在楚歌诧异的目光中,王平崖从他手中一把接过材料:“楚老弟,这事就交给我了。” “我帮你送材料给老段,你直接回去陪徒弟吧。” “这怎么好意思……” 楚歌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我没想到老段这么不给我面子,直接给你脸色看。” “毕竟是我向你推荐的人……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王平崖的胖脸上带着一丝歉疚:“让我替你跑一趟吧。” “这不是你的问题啊,况且段火大师他也……” 楚歌婉拒的话刚说一半,就被对方按了回去。 王平崖正了正神色,语气无比认真:“老弟,你先听我说。” “我老王在盟里混了这么多年,真正能交心的朋友不多。” “今天跟你说起的是第一个,而你,是最新的一个。” “我这人帮朋友做事,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做不到位。你就让我去一趟,行不?算是让我心里舒服点。” 你都这样了,那还说啥了。 都哥们! 看着王平崖真诚的眼神,楚歌就知道绝不能再推辞了,否则反而生分。 他只得点点头:“那……就劳烦王老哥了。” “放心吧!” 王平崖拍了拍胸脯,拿着材料风风火火地赶往西市的那条小巷。 材料送去后,这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暂时不需要再接炼丹任务,也没什么别的事了,楚歌便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自身修炼和教导徒弟上。 小院中,常有剑风呼啸。 楚歌手持那柄黝黑沉重的重锋剑,站在庭院正中。 他并不施展什么精妙的剑法,只是以最朴实无华的基础剑招应对着三个徒弟的围攻。 林红袖是主攻手。 她的惊鸿剑意越发凌厉,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如同道道金虹,从不同角度疾刺楚歌周身要害。 红袖的攻势如同疾风骤雨般,无孔不入。 她的剑招衔接愈发流畅,隐隐带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 苏璃则游走在战圈边缘,操控着那对幽蓝的玄冥梭。 在她的手中,飞梭不复最初的生涩,飞行轨迹变得灵动而飘忽。 时而如毒蛇般刁钻突刺,时而又悬浮在她身侧护卫。 随着她伸手掐诀,一道道蕴含着寒煞之气的冰锥或水箭便经幽冥梭激射而出,不断干扰着楚歌的节奏。 最特殊的,则是虎头虎脑的小七。 她抱着那柄沉重无比的薪炎剑胚,小脸上满是认真。 倒不是不会剑招,实在是薪炎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太过沉重。 小七施展不出惊艳的煌极剑,只是看似笨拙地挥舞着巨大的剑胚。 然而,这小丫头是真有劲。 她每一次挥动薪炎,赤红的剑胚上都隐隐泛起一层灼热的微光。 煌极剑元的霸道热力与剑胚完美契合,带起沉闷的风压。 虽然动作有点慢,气息也还控制不好,但那股纯粹厚重、如同地火奔涌般的势,却不容小觑。 总而言之就是,有劲。 “重锋无锋,岳自横!” 楚歌心中默念,手中黝黑的玄铁重锋挥地密不透风。 每一次格挡都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他却依旧稳稳地立在原地,如同扎根的山岳。 任凭红袖的剑气如何凌厉,苏璃的寒冰如何刁钻,小七的巨剑如何沉重,他都能以最基础的剑势一一接下。 门板般厚重的剑身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精准地封死了每一次攻击。 在这种高强度的喂招下,三个徒弟的实战经验和对自身功法的理解,都在飞速提升。 楚歌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于力量的掌控、对战斗节奏的把握,也都在稳步提升。 但他心中的紧迫感却越来越强。 红袖距炼气六层仅一步之遥、苏璃的玄冥真炁也越发精纯,小七的煌极剑元潜力更是深不可测…… 作为师父,若自身修为停滞不前,如何继续引导她们? 必须更快地提升自己! 最起码,得尽快筑基。 接下来的日子,楚歌过得稳定而充实。 修行、给几个徒弟喂招、解答她们修炼上的问题,偶尔开炉炼丹保持下手感…… 转眼间,又是一旬。 这日上午,王平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小院门口。 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手中托着一个布包。 “楚老弟,好消息!” 王平崖一进门就嚷嚷道:“成了。老段确实有两把刷子!” 楚歌心中一动,目光立刻落在王平崖手中的包裹上。 王平崖也不卖关子,小心地解开厚布。 一面焕然一新的盾牌出现在楚歌眼前,正是他的玄龟甲盾! 此刻的盾牌,与之前已截然不同。 暗金色的盾身依旧厚重沉凝,表面那些蛛网般狰狞的裂痕却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然一体的、如同大地般坚实的光泽。 盾牌表面简洁刚硬的线条似乎更加清晰流畅,隐隐流动着淡黄色的厚重灵光。 最核心的变化在于盾心处、被数块龟甲纹路所包围的那块晶石。 它原本已在多次的搏杀中黯淡无光,此刻却已重焕新生,散发出强大的土黄色光晕。 仿佛一颗跳动的、充满力量的心脏! “难道说……” 楚歌振奋地攥紧了拳头。 “给!” 王平崖笑着将盾牌递给楚歌:“你掂量掂量!” 楚歌接过盾牌,入手果然比之前更沉重了几分。 灵力稍一注入,盾牌表面瞬间亮起一层如同山岩般的淡黄色光晕。 楚歌清晰地感觉到,玄龟甲盾的防御力绝对今非昔比了! 不仅完全修复,更是彻底超越了巅峰! “没错!” 王平崖见他这样,也笑嘻嘻地道:“你这玄龟甲盾,已经真正踏入了上品灵器的门槛!” “老段如果没有吹牛的话——足以正面抵挡筑基中期修士一击!” “好,太好了!” 楚歌忍不住击节而赞,眼中满是欣喜。 这真是喜出望外! 有了这面强化过的玄龟甲盾,再配合上那符宝磐山灵璧,他现在的生存能力……简直强的可怕! “嘿嘿,还不止呢。” 王平崖脸上露出个古怪的表情,仿佛是在尽力憋笑。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塞给楚歌:“喏,这个还你。” 楚歌打开一看,里面正是他当初交给段火的定金。 二十块灵石,一块不少! “这?” 楚歌愕然。 “那老段头自己说的,不要你的了。” 王平崖模仿着段火那粗声粗气的腔调,“告诉那小子,老子这次炼得很爽!那盾牌底子确实不错,修复时来了点感觉,就顺手帮他把里面几个没激活的小符文阵列也打通了,算是附赠!” “老子不缺这点灵石,他以后好好用东西就行!” 楚歌听完,看着手中沉甸甸的盾牌和失而复得的灵石愣了片刻,摇头失笑。 这段火大师脾气是真怪,但…… 倒真是个妙人! “替我多谢段大师。” 楚歌真诚地说道。 “感谢的话,我早就帮你带过去了。” 王平崖无所谓地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面上多了几分兴奋和期待:“楚老弟,现在可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了!” “告诉你个大事!” 他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北境丹会,就在明天了!” 第107章 凌执事的恩情,______! “啊?” 楚歌有些诧异。 他分明记得王平崖上次提起此事时,期限似乎还有些遥远来着。 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般,王平崖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楚歌的肩膀,笑道:“日子过得就是有这么快啊,楚老弟!” “你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自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天剑城,可是热闹的不行,整个北境,四座仙城、十九个坊市,有点名头的闲散丹师、炼丹宗门、丹师家族都来了!” “尤其这次丹会,还是由咱们正气盟丹坊和百草门联合承办的,咱们可算是东道主!” 王平崖搓着手,胖脸上满是兴奋,“陈松师兄特意让我来邀你,这次你可务必要出席。这可是不容错过的好机会!” 楚歌眉头微皱,有些疑虑地问道:“王前辈,此前您还提醒我留意赵家,说他们可能会在暗中动手脚……” “我此时又去丹会上抛头露面,会不会不太好?” 王平崖哈哈一笑,无所谓地摆摆手:“老弟放心,我不会害你!” “此一时彼一时。陈松师兄和丹坊几位长老在这些日子里可是使了大力气,力荐你作为我们正气盟丹坊的代表之一!” “说到底,还是上次你改良冰心护脉丹方子的功劳太过耀眼。” 王平崖的面上带着不加掩饰的赞许:“大家都不是傻子,有你这样的天才,是我们丹坊的幸运。” “放心吧,只要你挂着这个名头,至少在丹会期间,赵家是绝对不敢动你一根汗毛的!” “否则,他们就是打整个丹坊、甚至打盟里的脸!” “他们……还没那个胆子!” 他顿了顿,看着院中同样被“丹会”二字勾起好奇心的几个女孩,又笑着建议:“说实话,老弟不妨把红袖她们也带上。” “丹会期间,现场高手云集,各方镇得住场子的大佬都在,维持秩序的护卫更是里三层外三层,说是整个天剑城、乃至北境最安全的地方也不为过。” “你若是担心安全问题……” “大可将心放回肚子里去。” “正好,也让丫头们开开眼界!” 带着对明日盛会的憧憬,王平崖兴冲冲地离开了。 也难怪他如此期待,毕竟从被挑选进筹备组的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围着丹会连轴转,神经已经紧绷了太久。 如今丹会即将召开,也算是他这些日夜里付出的心血有了回报。 小院里,苏璃和小七已经忍不住小声讨论起来,连一向沉静的红袖眼中也有一丝期待。 毕竟自从来到天剑城后,她们几个便几乎一直呆在院中修炼,很少外出。 作为修士,这样自是再正常不过。 可说到底,哪怕最为年长的红袖,也不过是正值二八年华的少女啊…… 会对这种盛事有所期待,实在是人之常情。 但虽然有了王平崖的那番话,楚歌心中紧绷的弦却还是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说到底,他现在还是没搞清赵家想干什么。 这样拖着,终究不是个事儿…… 入夜,他安顿好徒弟,悄然离开小院,再次敲开了凌英的院门。 月色下,听完楚歌的担忧后,凌英的神情难得的有些复杂。 她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你不用想太多。身为丹师,错过这样的丹道盛会,确实太过可惜。至于赵家……”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笃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们的目标,大概率是我。” “你顶多算是被牵连了。诚如王丹师所说,丹会之上众目睽睽,他们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的。” “顶多会在百炼台的比试环节想法子针对你一下,让你难堪罢了。” 她看着楚歌,目光清澈:“若你对自己的丹道有自信,便去。” “我也不是有意要卖关子,实在是今年的魁首奖励直到昨天,都还没确定。” “但我能告诉你的是……之前备选的几个方案,连我看着都有些心动。” “丹道也好,修行也罢,该争取的机缘一定要去争取。”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这么简单的道理,应该不用我反复提醒你了。” “至于你和你那几个徒弟的安全……反正有我在。” 凌英此话一出,像是给楚歌塞了颗定心丸。 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终于消散,郑重拱手:“多谢凌执事!” “诶,你急着走干什么?” 楚歌正欲离去,忽然被对方叫住。 在他讶异的目光中,一袭素白的女剑修微微仰起头,向来清冷的面庞在月色下显得有些柔和:“我有个问题,要问问你小子。” “凌执事但问无妨。” “如果你被赵家针对,真的是因为受了我牵连的话……” “你会后悔吗?” 这话语问出口的瞬间,凌英便有些后悔。 自己怎么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简直是莫名其妙! 可是既然已经问出来了,她反而又有些期待楚歌的回答。 “啊?” 楚歌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前辈……指后悔什么?” “哼。” 凌英伸出葱段般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石桌:“自然是后悔与我走得这般近。” “凌前辈!” 楚歌神情瞬间严肃起来,话语中无比真诚:“你这是把我楚歌当成什么人了!” “如果没有凌前辈的帮助,楚某可能早就死在棚户区了,还要连累那几个徒弟……” “更别说现在我之所以能够加入正气盟、之所以能够带着几个徒弟生活在天剑城,也全都是拜凌前辈所赐。” “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更何况凌前辈如此大的恩情?” “楚某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心生嫌隙,那与畜生何异?” 凌英目光闪动,略带笑意地看向他。 “你有没有想过,在现在盟中很多人看来,你已经是我这一系的人了?” “我看你完全是个醉心修行的,并不想掺和到这些事情中来……真的不觉得麻烦吗?” “人生在世,不可能完全不和别人产生联系。” “只要是个人、需要在人间走动,就不可能不染尘埃。” “恩情既然已经享受过了,又怎能因为受到一点牵连,就彻底切割、试图断了联系?” “前辈对我的照拂那般真切,我怎能忘恩负义?” “晚辈虽然愚钝,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月光如水,将青年俊秀的脸庞映照出几分正气。 “呵……” 凌英轻笑出声,显然对楚歌的这一番回答很是满意:“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这次,我就原谅你又大晚上的来打扰我了。” “赶紧滚吧,别忘了把门带上。” 白衣女修转过身去,轻轻摆了摆手。 权当送别。 第108章 惊鸿一面 翌日清晨,天剑城中心的广场上已是人声鼎沸。 巨大的广场被划分出不同的区域,旌旗招展,代表着不同的宗门与势力。 楚歌带着几个徒弟来到了广场跟前。 空气中弥漫着驳杂的丹香,沁人心脾。 相较于平常炼丹室中的药香味,此时能闻到的显然要更浓郁一些,不同丹药之间的差异也更明显。 毕竟丹会其实就类似一次巨大的商展,天南海北的丹师们簇拥而来,可不单单是为了凑热闹,肯定也有想要打出招牌的意图。 如此一来,自然就会从方方面面来突出自己丹药的不凡。 楚歌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不禁带上了一抹期待。 还没进场,就能从空气中嗅到一点热烈的气息…… 王平崖还真没夸大半分。 北境丹会,确实是盛大非常。 放眼望去,人流如织,摩肩接踵。 诚如之前楚歌所了解到的,此次有很多来自北境各地的丹师修士前来,共襄盛会。 楚歌甚至还看到了一些穿着寒烟坊丹盟制服的人。 他们也来到了此地,面上满是惊叹与艳羡。 曾几何时,前身还梦想着能穿上这样的制服…… 而如今,穿着这样制服的人就在眼前,楚歌的心中却没有任何波动。 毕竟无论从丹道、修为、抑或是格局上出发,他都没有再去和这些人计较的必要了。 世事无常,白云苍狗,莫过于此。 而这些从寒烟坊过来的丹盟中人就算听过楚歌的名字,也认不出他。 两拨人就这样迎面走过,什么也没有发生。 苏璃和小七第一次见到如此宏大喧闹的场面,两双大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新奇和惊叹,看什么都觉得有趣。 林红袖则紧紧跟在楚歌身后半步,手按剑柄,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保持着一贯的警惕。 “红袖……” 楚歌突然传音至她的耳边,话语中满是温柔:“今天难得出来玩一趟,就不需要这么紧张了。” “师父……” 红袖面上一瞬间有些动容。 少女微微抿了抿嘴唇,还是将手按回了剑柄之上:“多谢师父关心,红袖只是……习惯了。” “楚师弟,这边!这边!” 丹会入口处,人高马大的王平崖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出挑。 他的身边,站着同样笑容满面的陈松。 两人走上前来,热情地将楚歌师徒迎入展区。 展区内布置得庄重大气,陈列着各路丹师炼制的各类精品丹药,流光溢彩,药香扑鼻。 陈松和王平崖一边引着楚歌参观,一边低声介绍着此次丹会的流程和值得注意的人物。 “……那边是百草门的专属区域,”陈松指着广场另一侧一片同样宏大、风格却更显清雅的区域,“你们还记得吧,这次的北境丹会便是由咱们正气盟丹坊和百草门一起举办的。” “百草门底蕴向来深厚,这次来的阵容更是极为强大,为首的那位是百草门的首席长老,青阳真人!” “他老人家可是筑基巅峰的大修士,更是公认的北境丹道泰斗之一!” 楚歌顺着陈松所指的方向望去。 百草门虽同为东道主,却并不如何张扬。 他们的展区被布置得如同一个小型药圃,奇花异草点缀其间,清幽雅致。 一群身着百草门特有青、白二色服饰的修士正簇拥着一位须发皆白的青袍老者,正是陈松所提及的青阳真人。 楚歌遥遥望去,那青阳真人面容清癯、目光深邃如古井,果真不凡。 筑基巅峰……也就是说,随时有可能突破结丹吗? 而在青阳真人身侧半步,被众人如众星捧月般环绕着的,是一位身着月白色流仙长裙的少女。 她身姿窈窕,气质出尘,宛如空谷幽兰,与周围的热闹喧嚣格格不入。 此女眉目如画、肌肤胜雪,身段更是极为窈窕,举止间带着一种仿若与生俱来的雍容与高洁。 她正微微倾身,与青阳真人低声交谈着什么,侧颜沉静而专注。 周围的其他百草门弟子、和来自其他宗门势力的代表,看向她的目光都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恭敬、甚至仰慕。 楚歌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少女的面庞,瞳孔骤然一缩。 虽然气质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那眉眼,那轮廓,楚歌绝不会认错! 眼前这位仪态万方、气质出尘的女子…… 分明就是师徒几人在前往天剑城路上遇到的那个、被人绑架的“少年”! 对方竟是晏明! 就在楚歌心神剧震的瞬间,正与青阳真人交谈的晏明似乎也心有所感,下意识地抬眼朝楚歌所在的方向望来。 两人四目,就这样在喧嚣的人潮中骤然相对。 晏明的眼眸,在看到楚歌面孔的刹那猛地睁大! 那双清澈如秋水般的眸子里,瞬间翻涌起难以言喻的惊喜和激动。 她的嘴唇下意识地微张,似乎就要脱口喊出什么。 然而这情绪的波动仅仅持续了一瞬。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眼角的余光极其迅速地瞥了一眼身旁神色威严的青阳真人,又扫过周围那些弟子。 “现在倒不是与恩公叙旧的时候。” 她极其轻微地朝着楚歌的方向笑了笑,又轻轻摇摇头。 随即,她面上的神情便恢复了之前的端庄与沉静,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过。 楚歌虽然不知道晏明具体的想法,却也能看出对方现在应该不怎么方便。 况且以他的性子,本来就不想惹上多余的麻烦,不然当初也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告诉晏明。 此时更不会前打扰。 楚歌不想被那青阳真人瞧出什么端倪,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继续与身旁的陈松低声交谈起来。 众人又结伴前行了一会儿,陈王二人便又来了公务,只得先与师徒几人分开,让楚歌自己带着徒弟们逛逛。 看着二人匆忙离去的背影,楚歌心中莫名地有些庆幸。 还好,自己无论是在正气盟、抑或是在丹坊中,都不是什么忙人…… 要是跟他俩一样…… 哪来的时间陪徒弟? 他就这样带着三个徒弟,在熙熙攘攘的丹会市集闲逛起来。 第109章 神秘的摊位 除了各个炼药宗门的展区外,丹会上还搭建了不少供闲散丹修自行交易的摊位,此时也都是热闹非凡。 放眼望去,各色摊位琳琅满目,满是鲜活气。 有售卖新鲜灵草药材的,摊位上自然就是灵气盎然;有摆着各种成品丹药的,那便是香气扑鼻;还有出售丹炉器皿、丹方古籍甚至残破丹鼎的,更是五花八门。 讨价还价声、介绍声、熟人招呼声交织在一起,真是喧嚣鼎沸。 苏璃和小七两个小家伙简直像是刘姥姥来到了大观园,眼睛根本不够用。 或许是因为平日里就经常帮忙打下手的缘故,苏璃对那些散发着清冽药香的灵草格外感兴趣,不时在小摊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株仔细辨认。 楚歌看在眼里,心中颇为欣慰。 看来在为师的引导下,璃儿对丹道也是很感兴趣的嘛。 说起来前身也是,怎么光使唤人打工,不正经教人炼丹呢? 等回去了,教几个徒弟炼丹的事情确实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当然,也还是要结合她们自身的兴趣。 比如红袖,作为凌长老钦点的天生剑修,她很显然就只醉心于剑道。 前身传给她的那些粗浅的、辨识草药的手段,或许便已经够了。 至于小七…… 她还小,现在专心修行煌极剑诀、压制好本源劫火才是关键。 对了,小七呢? 她刚刚不还跟在璃儿后面的吗,怎么这么一会儿便看不到人了? 一旁红袖笑眯眯地敲了敲楚歌的肩头,指向不远处一个售卖各种灵果药饯的摊子。 红发小团子果然正蹲在那摊位前,看着那些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药饯,忍不住咽了一口又一口唾沫。 “嘿,这小吃货……!” 楚歌笑了笑,走到小七身边。 “啊,师父!” 被抓包的小七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将小手背到身后:“这些东西闻起来好香,小七就忍不住跑过来啦!” “不过,可能也就是香一点吧,不一定有多好吃……” 小七说着说着,嘴角又有些湿润。 楚歌无奈地摇了摇头,给她买了一大包。 那摊位的老板见她可爱,结完账后忍不住又往里面塞了不少。 小七眉开眼笑,将一大包药饯像宝贝似地搂进怀中,一下子便往嘴里塞了好几个。 “嗷呜,嗷呜……” “诶,你们看着点呀!” 这摊位的老板倒是个实诚人,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药饯虽然口味上接近甜点,但好歹也是由灵草灵药制成的,有不少滋补性的药力在。” “这小姑娘才多大,怎么能真的当点心吃呢?” “别撑坏了!” “老板真是个热心肠。不过,这倒是你多虑了~” 楚歌轻笑一声,示意对方仔细看看小七:“你看看她,哪里有要被撑坏的样子?” 只见小七一口接一口,吃得正开心。 每一枚点心刚一进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所有的药力都被尽数吸收。 小七此时便像个小火炉般,不断向外喷吐着白烟。 “好家伙……” 那老板看着,啧啧称奇:“你这是给她修炼的什么功法?” “这对药性的吸收效率,也太夸张了!” “不对,这何止是吸收……简直是炼化啊!” 楚歌笑而不语,带着几位徒弟继续向集市深处走去。 其实虽然看着夸张,这些药饯的药力并未被小七完全吸收。 换句话说,是沦为了小七体内本源劫火的养分。 但是小七现在有煌极剑诀在身,可以不断地将本源劫火转换成为己所用的煌极剑元,倒也没什么差别就是。 除了两位年纪较小的师妹,最为稳重的红袖虽然一路上依旧保持着警惕,没有到处乱逛,目光却也不住地被一些东西所吸引。 楚歌顺着她的眼神望去,要么是些寒光闪闪、一看就非凡品的丹炉,要么就是些造型奇特的药杵。 总之红袖看来看去,都是些炼丹的器具。 换句话说,看来看去,都是在心里替楚歌挑选。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心中一暖的同时,楚歌自己也没闲着。 他为什么要来参加这次丹会? 诚如老王所说,北境丹会确实非同凡响。 哪怕只是为了凑个热闹,也算是不虚此行。 但他楚歌既然来了,自然就不只是为了凑热闹。 他此行的目标,其实极为明确。 一是带着徒弟们开开眼界,二是补充些炼制灵枢筑元丹的药材。 他在炼气八层也停留了一段时间,是时候为不久的将来,筑基做些准备了。 那些药材,自然是在盟内也可用贡献点兑换。 但楚歌并不想在此时、在盟中留下自己兑换相关草药的记录。 哪怕正气盟极力打击裙带,讲究有能者居之,但赵家毕竟从建立之初开始,便在盟中了。 这么多代经营下来,在丹坊或者客卿堂中,怎会没有门路呢? 如果楚歌在这个节点兑换大量灵枢筑元丹所需的药材,他们势必会有所怀疑。 可倘若……不让他们知道呢? 在他们眼中,楚歌在不久前才刚刚突破到炼气八层。 寻常修士,哪怕悟性足够、资源充足,也不可能冒着根基不稳的风险短期内快速跨越炼气九层、乃至筑基。 可楚歌不一样。 他靠着熟练度面板日积月累而来的境界,无比扎实! 他已经开始期待,赵家人发现他不声不响筑基时的表情了…… 楚歌穿梭于各个药材摊位之间,快速筛选着品质合格的药材。 只要价格合适,他便立刻拿下,毫不拖泥带水,以免增加与对应卖家沟通的时间。 他还将几味主材分开,刻意从不同的摊位上采买,每次再混上一些其他丹药所需的材料。 如此一来,就算有人在他之后挨个问一遍,也很难准确地判断出他究竟是要炼制什么。 其实诚如王平崖和凌英所说,丹会的治安已经拉到了顶点,赵家人也绝不敢在这时明着找他的麻烦。 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 就在楚歌刚刚买好几株品质不错的赤火藤时,有个特殊的摊位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摊位上只摆着几块看起来灰扑扑、甚至有些残缺的玉简,摊主则是个闭目养神、气息深沉的老者。 哪怕有人上前,那老者也不张嘴招呼,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 楚歌目光微动,缓缓扫过那些玉简。 心血来潮般,他被其中一块玉简深深吸引。 这玉简虽然残破,边缘却隐约透出一种极其古老、晦涩的纹路。 第110章 残缺丹诀 他心中微动,走上前去拿起那块玉简。 这玉简还在售卖,自然是无法将神识探入其中。 但就在接触到的一瞬间,一股极其古老宏大、仿佛蕴含着丹道源流的气息碎片,如同惊鸿过隙般掠过楚歌的识海! 楚歌的心神都为之一跳。 这股气息的层次……实在是太高了。 高到远远超他目前所知的任何丹诀! 楚歌现在所修习的丹诀虽然在面板中被概括为基础丹诀,但其实也是近两千年前的一位前辈,被后世尊称为“丹圣”的左青城所留下来的,唤作《丹道总纲》。 顾名思义,这玩意儿就类似楚歌前世的《黄帝内经》或者《神农本草经》,是从理论体系和药品性质这两个角度,对丹道进行一个概括,再从各方面娓娓道来。 说到底,主要是引人入门用,并不算什么特别玄妙精深的典籍。 哪怕是楚歌有着熟练度面板,可以最大化地发掘这本丹诀的潜力,也已经快到极限了。 丹圣左青城再厉害,毕竟也离现在这个时代整整隔了快二十个世纪。 在这快两千载的岁月里,也不知出现了多少多少新发现的草药、多少新优化的丹方,这本曾经无比优秀的丹道典籍,在今天必然有些落后了。 在别的宗门,筑基期以上的丹师都是要涉猎其他的丹诀的,不可能只抱着一本丹道总纲到死。 甚至有的天资卓越、学有余力的丹师,会更早就开始接触别的丹诀。 楚歌一直以来的想法是,基础丹诀换肯定是要换的。 只是先前面板中基础丹诀突破“大成”境界的时候,就给了自己一个可以判断丹方完成度的逆天技能。 若是能将其晋升至“圆满”的境界,说不定又能获得什么词条或者技能,所以他也就没有急着去找其他的丹诀,而是默默肝着。 而眼前的这份玉简,却隐隐透露着极为高深的丹道气息…… 这不由得让他有些心动。 “前辈,”楚歌放下玉简,恭敬地对闭目的老者问道,“敢问这枚玉简是何来历?其中蕴藏的又是什么?” 老者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沙哑平静:“这是我机缘巧合下得到的。据说是本丹道典籍的残篇,很有价值。” “只是里面的东西看似浅显,却无比玄妙……总之老头子我是参悟不透,不如拿出来换几个子儿。” “你想要吗?八百灵石,恕不还价。” 八百灵石? 这价格足以购买到不少完整的、品阶不低的丹诀了! 楚歌眉头微蹙。 这玉简显然价值不菲,但残破程度太高,总不能拿为了这点虚无缥缈的气息,就拿八百灵石去赌。 他虽然现在不缺灵石了,却也不至于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赌博。 十拿九稳的时候梭哈,那叫赌神。 有事没事都在梭哈,那是赌狗! 楚歌略一沉吟,最终放下玉简,对老者拱了拱手:“此物确实非凡,可惜晚辈财力有限,也就省得让前辈割爱了。” “诶,那小伙!” 他刚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身后便传来了老者焦急的喊声。 楚歌有些讶异地回过头,看向对方。 那老者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将手中的玉简递向楚歌:“我稍微解开了一点上面的禁制,你看着像个识货的……” “要不,你再看看?” 嚯,你个老登看着挺高冷,原来也是个缺钱的主。 那不好意思,现在攻守要逆转咯~ 楚歌微微一笑,装作不在意道:“前辈,在下不是怀疑这玉简的价值……只是实在囊中羞涩,一时间掏不出许多灵石。” “你又说不能还价,也就是说不管怎样,我都买不起了。” “那又有什么看的必要呢?” “噫!” 老者气得一拍大腿:“你看你这话说的……做买卖,做买卖嘛!” “做买卖,哪有不讨价还价的?” “我……我就是说一下嘛,拽个态度!” “这样,你看一下,就看一下,我不要你钱。” “你若是看中了……七百灵石就拿走!” “哦?” 楚歌笑着接过对方手中的玉简,投入神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老者倒也精明,哪怕放开了部分禁制,也依旧将玉简的绝大部分内容遮的严严实实。 以至于楚歌的熟练度面板都没能生效——原本玉简记载的就是残篇,现在能看到的这点,更是残篇中的残篇,根本构不成体系。 但从能够读取到的信息来看,这玉简中所记载的确实是一本很不错的丹诀。 最起码从开篇几个小章节,就能看出其作者于丹道上的高屋建瓴,说得头头是道、深入浅出,倒不像老者口中的那般难懂。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 这玉简中的“残篇”,到底残下了多少? 若是整片玉简中的内容都少得可怜,以至于都无法被熟练度面板加载的话,自己岂不是亏麻了? 楚歌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老丈啊……我看你并不是诚心做生意。” “你、你不要就不要,这话什么意思?” 老者瞪大了眼睛,话语中有些气愤。 “丹诀典籍这种东西拿出来交易,却又如此藏着掖着……令人完全无法判断其中的价值。” 楚歌随手将玉简丢回摊位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老丈你这作派,还是等下一个有缘人吧!” “诶,唉!” 这老者其实也是无奈。 当初他也是在一场拍卖会上一时上了头,将这东西用八百灵石买了回来。 拍卖会上,工作人员将其吹得天花乱坠。 说什么这玉简只缺了两成内容,却比完整的便宜了不止一倍,绝对物超所值。 只要悟性还不错的,买回去自行参悟,将剩下的内容补全,便是大赚特赚! 他便是那个想要大赚特赚的人。 只是买回来以后,却傻了眼。 那拍卖员说的倒都不错,这玉简确实只缺了两成内容,可…… 并不是连续的两成。 而是在过了开篇以后,便开始断断续续地缺失。 若是如此也就算了,可它……出现缺漏的全都是在关键的地方! 丹诀这种东西,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更何况这种状态? 这玩意儿算是砸在他手里了。 在此之前,他已经尝试了好久,依然苦苦不得出手。 此时好不容易看见脱手的曙光,岂能轻易放弃? “六百……” 见楚歌依然不为所动,老者几乎要咬碎了牙:“算你小子狠。五百五!” “五百五十灵石,你看中了就直接拿走!” “成交。” “诶?” 在老者惊讶的目光中,楚歌微微一笑:“我说成交了~” “老丈。” 第111章 丹考 “唉,你这年轻人真是不讲武德……” 老者话说到一半,又有些无力地低下了头:“罢了,你照着五百五十灵石拿去便是。” 楚歌随手理出灵石,笑嘻嘻地从对面手中接过那枚玉简。 老者有些无奈,又有些庆幸地将手一挥,彻底解开了玉简上的禁制。 “反正这东西我留着也没有用……” “你也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那就祝你能有收获吧!” 这古朴玉简上的封印刚被解开,便有一股玄妙的韵味扩散开来。 楚歌刚想沉浸其中体会一番,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呼唤声。 “楚老弟,原来你在这里!” 王平崖带着欣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俩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他和陈松极为费劲地拨开拥挤的人群,来到了楚歌师徒面前。 除了老王,向来稳重的陈松脸上竟都带着一丝急切。 “陈前辈、王前辈。” 楚歌轻轻点头,向二位示意:“你们这是怎么了?” “你忘了吗?” 王平崖急得一拍大腿:“今天下午就是百炼台丹考的第一天啊!” 陈松凑上前来,压低了些声音道:“楚师弟,眼下百炼台丹考的报名也快开始了,你要不要先听听规矩?” “哦?陈师兄请讲。” 楚歌神色一正。 “百炼台丹考,向来是北境丹会最精彩、最考验丹师真本事的环节之一。” “北境丹会每次都是持续三日,每日下午,都会进行一场‘丹考’。” 陈松语速略快:“丹考的规则很简单。” “所有报名的丹师同时登台,在规定的一个时辰内自由发挥,炼制你所能炼制的、限定品阶内价值最高、药效最出众的丹药。” “限定品阶内?” 楚歌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睛:“三天丹考的规则都一样吗?” “不愧是楚客卿,一点就通。” 陈松微微一笑:“三天丹考,所限制的丹药品级分别是黄阶、玄阶、地阶。” “今天下午即将开始的,便是黄阶丹考。” “原来是这样……” 楚歌没有问对方为什么没有天阶丹考。 开玩笑,整个北境、乃至整个修界,能炼制出天阶丹药的丹师又能有几人? 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下场参加这种比赛? “对了,炼药的材料从何而来?以及丹炉这些……” “那自然都是由我们统一提供了!” 王平崖接口道,“台上有专门的区域,堆满了各种药材和辅料,更是备了几百尊优质丹炉。” “除此之外,百炼台的场地就在天剑城地火脉络的最核心处,每尊丹炉下,都会有着足够稳定的地火。” “至于那些药材的品类……常见的几乎都有,但没有过于罕见的天材地宝。”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持公平。” “百炼台丹考,考验的是丹师在有限材料下的创造力、对丹方的理解,以及对火候、丹诀的极致掌控!” “在几乎一样的条件下,只有真正跟脚扎实、天资卓绝的丹师,才能脱颖而出!” 陈松在一旁徐徐点头,开口补充道:“最终的胜负,则是由天剑城中几位德高望重的丹道大师共同评判。” “每日丹考的前三甲,都会获得极为丰厚的奖励。” “若是能包揽三日丹考的前三,还会有额外的奖励!” “倘若你能够包揽三日丹考的魁首……” 王平崖流露出无比向往的神色:“你就是当之无愧的青年一代北境丹王,哪怕是那几位北境炼丹界的泰山北斗,对你也得侧目相看!” “可惜了,你现在还没晋升筑基,神识强度根本不足以炼制出地阶丹药,不然倒是可以冲刺一下三连三甲。” “但下次丹会,应该大有希望!” “这次丹考的评委除了你刚刚见过的青阳真人外,还有我们正气盟的紫云真人、来自流云城千草堂的明岚真人、来自碧波城水云涧的玄泉真人、来自赤霄城地火宗的流光真人。” 一般来说,只有金丹期的修士才能获得“真人”这样的称号。 但丹道为修仙百艺之首,一个炼丹宗师在修界的地位,并不会逊色于金丹真人多少。 据王平崖所说,他所提到的这些炼丹宗师,都是筑基巅峰的修为。 甚至流光真人才刚刚突破筑基后期的瓶颈不久,便已经被冠上了这个名头。 陈王二人也是醉心丹道的筑基修士,在谈论到这些和自己在一个大境界的丹道宗师时,更是格外羡慕。 “也不知道我老王这辈子,还能不能被人尊称一声真人呐!” 王平崖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王师弟,你有什么好叹气的?” 一旁的陈松摇了摇头,话语中有些无奈:“论修为,你我都是筑基中期。” “论丹道天赋,你比我其实是略胜一筹的。” “不用谦虚……” 他伸手拦住正要开口的王平崖,轻轻一笑:“大家都是知根知底,没什么好说的。” “可论年岁,我却痴长了你三十多岁啊。” “你能不能成为真人,尚且还算是个未知数。” “我这把老骨头……反正是没什么指望了。” 陈松这番话说出来,冰冷的现实便戳得身边两人有些难受。 要知道除了成为丹道宗师,晋升金丹自然也是可以成为“真人”的。 陈松之所以说自己已经没了指望,实在是因为他年岁已高,却只有筑基中期的修为。 在后续的岁月里无论是醉心丹道、还是专心修行,都很难逃脱寿命的限制。 再过几十年,或许便要化作一抔黄土…… “诶,你们搞什么?” 陈松虽心中不好过,却也见不得二人替自己神伤的样子:“我这不还没死吗?” “我辈修士,从走上修行之路那天开始便是要逆天而行的,焉知我这几十年不会有什么大机缘?” “今天是我老陈不对,说了丧气话……” “可我还没有放弃呐。” 他那双如古井般幽深的眸子里也泛出一点精光:“你们也别垂头丧气的。” “先接着说丹考的事情!” “好!” 楚歌二人也被陈松的气势所感染,从那种伤春悲秋的气氛中抽离了出来。 “评判标准主要看三点:成丹的品质、丹方的创意价值、以及炼制手法的难度。” “三者综合,评价最高者胜出。” 陈松看着楚歌,眼中的光芒还在闪烁:“今年每天的优胜奖励,连我们都还不能确定是什么。” “但我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绝对远超往届!” “楚师弟,我们确实都老了。” “可你还年轻。你的丹道天赋,我们有目共睹。” “这是你绝佳的机会。” 陈松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楚歌也不禁为之动容。 顺着陈松的目光,他望向了远处那座已经被圈起来、被众多修士围观的巨大石台。 台上已经有十几位丹师或站或坐,气息沉稳,显然都是对自己丹道造诣颇有信心之辈。 他们有的闭目养神,有的正观察台侧堆放的药材,神态各异。 而在其中,楚歌一眼就看到了赵岩。 赵岩也正站在台边,目光阴鸷地扫视着台下人群。 当他的视线与楚歌碰撞时,瞬间变得极为诡异。 仿佛带着一丝被赶鸭子上架般的无奈,又有一丝怨毒。 显然,他已在此等候楚歌多时。 赵家绝对给他下了死命令,让他在百炼台上跟楚歌斗过一场! 第112章 另一个自己?! “怎么样楚老弟,有没有压力?” 楚歌正沉思间,耳边突然传来王平崖爽朗的笑声:“只可惜我老王这次是筹备组成员,虽然还没超出参赛条件,却不能与你同台竞技一场,真是可惜啊!” 百炼台丹考主要还是针对青年丹师,因此修为上限定在了筑基中期,而年龄则是定在了一百四十周岁以下。 楚歌轻笑出声,点了点头:“那确实很可惜了。” 压力? 当然是有的。 对手? 肉眼可见的很强。 但楚歌的眼中没有退缩,反而燃起了强烈的斗志。 持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进事。这种机会放在眼前却畏畏缩缩的话…… 岂不是白白重活了这一世? 看着他明亮的双眼,王平崖欣慰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多谢二位师兄告知。” 楚歌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向陈松和王平崖,“这百炼台丹考,我是一定要参加的。烦请二位带我报名!” “好耶好耶,师父要去参加比赛啦!” 一旁因为插不上话、待机许久的苏璃终于找到机会凑了过来,抱着楚歌的大腿哼唧起来:“师父一定是最厉害的!” 小七也跟在师姐后面,嘟嘟囔囔地说道:“师父一定可以狠狠地拿下胜利!” “诶,你怎么这么喜欢用狠狠地这几个字啊……” 楚歌一时失笑,揉了揉小七的一头红发。 “不过,这次你倒也没说错,小七。” 楚歌目光微凛,遥遥地回敬向百炼台边的赵岩:“师父我,会狠狠地拿下胜利。” 看着他坦然的目光,赵岩只觉得自己心中的那股怨毒显得极为可笑,一时间也只得颓然地低下头去。 看着自己掌心的那枚青色丹丸,赵岩的面色愈发难看。 楚歌当然没什么心情理会他这种人。 在被陈王二人带着报过名后,他的思绪便已然彻底沉浸在了丹道之中。 现在巳时还未过,丹考要等到未时才开始,还有相当的思考与准备时间。 丹考的过程只有一个时辰,材料也偏基础…… 那应该该炼制什么丹药,才能最大程度地展现价值、拔得头筹? 无数丹方、药材特性、炼制手法在他脑海中飞速掠过、碰撞、组合…… 楚歌索性与陈松、王平崖二人寻了处相对人少的角落,讨论起丹道心得来,追求一个触类旁通。 楚歌将自己近日炼制丹药中的一些心得和改良思路筛选一番,挑了些能说的部分与二人交流。 陈松听得连连点头,抚须沉吟,显然深受启发。 王平崖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拍腿称妙,胖脸上满是兴奋。 “楚师弟这青焰微调之法,对火候掌控的要求简直苛刻!” “但若能掌握,对成丹品质的提升也确实显著……妙,实在是妙!” 陈松由衷赞叹。 “嘿嘿,楚老弟这脑子,天生就是吃丹道这碗饭的。” 王平崖也笑着附和。 苏璃、林红袖和小七则在他们不远处,在允许的范围内自由参观着外围的展区。 红袖依旧保持着警惕,目光始终不离两位师妹左右。 小七抱着没吃完的灵果药饯,好奇地东张西望。 苏璃则似乎对寒属性的材料格外感兴趣,不知不觉间,脚步就偏离了主道,走向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 这里摆放着几个冰晶雕琢的展柜,里面陈列着诸如百年寒玉髓、极地冰砂、玄阴寒铁等散发着凛冽寒气的材料。 就在楚歌三人讨论正酣之际,一道清冷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他们旁边。 “楚歌。” 凌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三人连忙停下交谈,转身行礼:“凌执事。” “怎么,楚大丹师。”凌英的目光中带着些调笑的意味,看得陈王两人啧啧称奇:“痴迷炼丹,连徒弟们都不要了?” “啊,那倒没有……” 楚歌被她这么一提醒,看着不远处的几个徒弟,愧疚感瞬时涌上心头。 说起来,得带她们几个吃午饭去了。 可这边…… 凌英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不远处的苏璃和小七,以及护在她们侧翼的林红袖,对楚歌开口道:“百炼台在即,你专心思考准备,无需分心他顾。” “你那几个徒弟,我自会分神留意,保她们周全。” “你们讨论得这般起劲,想来也是不用吃饭了……” “我等会儿带她们吃完,给你们带点过来便是。” 有凌英这位筑基巅峰的强者亲口承诺看护,楚歌心中最后一丝担忧也烟消云散,感激道:“有劳凌执事费心!” 凌英点点头,不再多言,身影悄然融入人群。 但楚歌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却强大无比的神念,已然将几个徒弟所在的区域笼罩在内。 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重新投入到与陈松、王平崖的讨论中。 然而,即便是筑基巅峰的凌英,其神念笼罩也并非全无死角,更不可能时刻洞悉每个人的细微变化。 就在这看似周全的守护之下,苏璃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变故! 她此时正停在一个展示着千年玄冰魄的冰晶展柜前,看着其中的展品发呆。 那冰魄结晶通体幽蓝,散发着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内部似乎有丝丝缕缕的寒气在不断流动。 苏璃体内的玄冥真炁被这寒意引动,自发地活跃起来,这奇异的共鸣感让她对这玄冰魄更感兴趣。 就在她凝神观察,尝试理解那寒气流动的轨迹时—— “哼。” 毫无征兆地! 伴随着一声冷哼响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传来。 强烈的凶猛寒潮毫无征兆地席卷了她的全身! “唔!” 苏璃猛地打了个剧烈的寒颤,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冻结。 冷,太冷了。 比起师父曾经带自己去历练的黑水潭深处,此时包裹着自己的这股寒意还要酷烈上成百上千倍! 最恐怖的是,这寒意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从她自己的骨髓深处、从灵魂本源爆发出来的!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璃几乎是本能般地转动僵硬的脖颈,循着那股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寒意望去。 就在她右侧不远,一处光线昏暗、几乎无人留意的角落。 一个身着纯黑色斗篷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像,正静静地立在一个同样展示着寒属性矿石的展柜跟前。 那人身形似乎并不高大,还将兜帽压得很低,完全遮蔽了自己的面容。 明明怎么看都平平无奇,苏璃的目光却仿佛被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力量死死吸住,无法挪开分毫! 就在这时,那静立的黑袍身影似乎感应到了苏璃的注视,朝着她的方向微微侧过了头。 兜帽的阴影之下,一双极为冰冷的眼睛显露了出来。 轰!!! 苏璃仿佛被一道雷霆狠狠劈中,瞬间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虽然看上去要成熟上不少,可是那熟悉的五官、那头标志性的银发…… 那、那是…… 另一个“自己”?! 第113章 断不可这样了! “怎么可能……” 苏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尽管最幼年时的记忆早已模糊,但她绝对可以确定,自己没什么双胞胎姐姐之类的。 可眼前这人除了看上去稍微年长一些,几乎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以至于她看着对方,都有一种自己在照镜子般的错觉。 这世上不会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更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对面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自己长得这么像? 苏璃刚想出声质问,突然意识到了对方和自己最大的区别。 对方的那双眼睛和自己不一样。 她从没见过那样的眼睛…… 深邃如不见底的寒渊,冰冷如万载不化的玄冰,漠然如俯视蝼蚁的苍天。 这双眸子…… 简直不像是人的! 那双眼中没有丝毫属于活物的情感波动,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又漠视一切的威严。 不对,这家伙绝对不是普通人! 在意识到这点的一瞬间,苏璃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连站立都变得极其艰难。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快速上涌的血流让她头疼欲裂。 苏璃本能般地想要呼救,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巨手死死扼住了咽喉,完全无法开口! 更让她感到绝望的是——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她体内的玄冥真炁竟然彻底失控了! 它们不受控制地剧烈翻腾、冲撞起来,几乎要撕裂她的经脉、破体而出! 苏璃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想要将它们压制下去,却毫无作用,反而自己的意识都被冲击得有些模糊。 就好像…… 对方才是她体内玄冥真炁的真正主宰。 “你到底……” “是什么人?” 苏璃拼尽全力,才从唇间挤出了这几个字。 声音一出口便被压制,轻如蚊呐。 连她自己,都不怎么听得清。 可是对方显然听见了。 那双冰渊般的眼眸微微闪动,与苏璃惊恐的视线短暂交汇。 对方面无表情地将目光在苏璃身上停留了片刻。 不知道是不是苏璃的错觉。 她总觉得对方眼眸深处,好像掠过了一丝涟漪。 像是一潭平静的死水被投入了一块石头。 但那丝波动很快便消散无踪,重归于令人绝望的、无懈可击的漠然。 对方眉头微颦,释放出的威压竟稍微减轻了一点。 苏璃浑身陡然放松下来,喉间那种压抑的感觉也消失了。 “师、师父!” 银发少女带着哭腔望向百炼台的方向,下意识地想要跟楚歌求救。 “哼…” 听到这声充满依赖的呼唤,对方的兜帽阴影下,传出一声带着无尽轻蔑的冷哼。 “莫名其妙。” 她仿佛彻底失去了对苏璃的所有兴趣,漠然地收回目光。 就在苏璃眨眼之间,那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身旁流动的人潮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股笼罩着苏璃、几乎要将她灵魂冻结的彻骨寒意,也骤然消失。 “呼……” 苏璃这才长出一口气。 她现在像是刚从冰窟里被捞出来一般,浑身脱力,冷汗也早已浸透了内衫。 苏璃一个趔趄,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彻底发软了。 她不得不背靠着身后冰冷的展柜,才能勉强站稳。 苏璃的小脸此刻如纸般惨白,胸口也剧烈起伏着。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平复自己那颗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刚刚到底是……” 苏璃皱着眉头,看着对方最后消失的方向:“怎么回事?” 那里依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似乎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只有体内依旧暴躁的玄冥真炁,才能让她确信自己正处在真实的世界当中。 对方到底为什么和自己长相一样,又为什么能让自己体内的玄冥真炁暴走? 这种失控感让苏璃很不舒服。 尤其在刚才那次短暂的对视中,那种源自血脉与灵魂最深处的战栗和共鸣,简直令她永生难忘。 极为诡异的是,明明筑基巅峰修为的凌英就在不远处,她的神识也一直笼罩着这片区域,却完全忽视了苏璃刚刚经历的惊魂一刻。 当然,不止凌英。 苏璃放眼望去,所有人都浑然未觉,继续着先前的动作。 她怀疑整个会场、甚至整个天剑城,都没有人能捕捉到刚刚那个家伙的踪影。 “装神弄鬼,真讨厌!” 想起对方那种漠视一切、仿佛在看蝼蚁一般的眼神,她有些恨恨地咬了咬牙。 “有什么了不起的,师父可说过了,我是修行玄冥真经的天才!” “你最好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不然我……” 凌英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的注意力一直都更多地放在四处张望的小七身上。 毕竟对方太小、也太活泼了,令人不得不多分神照顾。 看着红发小团子到处蛄蛹着的、无比可爱的身影,她突然有些理解楚歌为什么会为这个小家伙那么拼命了。 硬生生看着这样可爱鲜活的小家伙遭罪、却什么也不做的话…… 光是自责都会自责死的吧? 楚歌,你还真是个温柔的男人啊…… “凌师伯。” 凌英正极为难得地胡思乱想着,耳畔却突然传来了小七的声音。 小家伙仰着天真无邪的脸蛋,怀里还抱着药饯,忽然奶声奶气地开口问道,“你喜欢我们师父吗?” 凌英闻言微微一怔,清冷的目光从小七脸上扫过,又似乎无意间瞥了一眼远处正与人讨论丹道的楚歌。 她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语气却依旧平淡:“你们的师父?呵,我倒是不讨厌。” 这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一旁的红袖耳中。 不知为何,红袖心中莫名地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 她抿了抿唇,忍不住悄悄瞪了凌英背影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衣角。 “真滴哇!” 小七瞪大了双眼,似乎在为这个消息开心。 “小七也喜欢师父……” “不,小七最喜欢师父了!” “凌姐姐也喜欢师父,那我们就是一伙哒!” 红发小团子两眼放光,扯着凌英的袖子就开始套近乎。 “你这小家伙……”凌英哑然失笑,略带宠溺地摸了摸小家伙的头:“都说了,只是不讨厌。” “你们师父品行端正,丹道实力又强,盟中欣赏他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她倒是想不到,自己这一番话却是让一旁的少女松了一大口气。 果然嘛,凌长老好歹是筑基巅峰的大修士,怎么会…… 怎么会喜欢师父呢。 果然只是欣赏。 仿佛是在自我安慰一般,少女不断在心底重复着这句话。 像师父那样优秀的人,凌长老欣赏一点也是很正常的。 自己怎么总是胡思乱想,还不如小七大气呢…… 红袖皱着眉头,不断地在心中警告着自己。 林红袖,你以后断不可这样了。 嗯,断不可这样了! 第114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与此同时,正在与陈松、王平崖探讨丹道的楚歌突然一愣,心脏猛地一跳。 一股莫名的悸动突然涌上心头,和先前那两次异象出现时极为相似! 他下意识地转头,目光锐利地扫向徒弟们所在的方向,瞬间捕捉到了正靠着展柜、状态明显不对的苏璃。 “苏璃!” 楚歌脸色微变,立刻对陈松二人说了声失陪。 身形闪动间,他便已来到苏璃身边。 “师父……” 苏璃看到楚歌,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彻底放松下来。 少女冰凉的小手猛地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我、我刚才……看到了一双……好可怕的眼睛……” 楚歌虽不明所以,但见苏璃脸色苍白、气息紊乱,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他来不及细问,立刻伸出手指,轻轻点在苏璃的眉心。 伴随着与苏璃所修同源的灵力缓缓渡入,她体内依旧在剧烈翻腾、几近失控的玄冥真炁终于渐渐安分下来,少女受惊的心神也得到了些许安抚。 苏璃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呼吸也顺畅了许多,但眼中的惊惧仍未散去。 她指着先前黑袍人消失的方向,断断续续地描述着:“就在那边、黑色的眼睛……像冰窟一样……看着我的时候,感觉灵魂都在发抖……好冷……” 并不是苏璃想这样语无伦次,而是每当她的话语要触及那个最核心、最让她恐惧的发现——那双眼睛的主人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样时,她的思维就会瞬间陷入一片混沌,仿佛被打下了某种禁制一般。 话已经涌到了嘴边,可就是无法出口。 苏璃的小脸憋得通红,眼神中充满了焦急和困惑,却怎么也无法冲破这个困境。 每次在即将组织好语言的瞬间,她的话语便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掐灭,只留下更深的茫然和恐惧。 “……那个人……他……她……” 苏璃徒劳地尝试着,最终只能痛苦地抱着头,“我……我记不清了。” 看着苏璃这反常的状态,楚歌的眉头紧锁。 此时凌英等人也已经发现了苏璃的异状,都围了过来。 听着她语焉不详的描述,大伙心中的警惕瞬间都提到了最高点。 楚歌想起了王平崖的提醒。 现在天剑城内,明显对自己几人有敌意的,无非就一个正气盟内的赵家。 会是赵家的人吗? 是不是他们用某种特殊的法器或者秘术,暗中对苏璃下手了,想以此警告、或干扰自己? 凌英似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轻轻摇了摇头:“不可能是赵家。” “现在的赵家,没有能够在我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做到这种程度的人。” 这个回答反而让楚歌更加困惑。 但眼下苏璃明显受到了惊吓,无法再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了…… 千头万绪,在他的脑海中卷成一团乱麻。 午时过半的钟声传来,离丹考也只有半个时辰了。 楚歌只能压下心中的疑虑和怒火,将苏璃搂入怀中,温声安抚道:“别怕,没事了,师父在的。” “可能只是哪位高阶修士路过,或者对方某种特殊的法器震慑到了你。” “放松些,这里是天剑城丹会。有师父和凌执事在,没人能伤害你。” 虽然知道事情完全不像楚歌说的那样,但苏璃还是安心了许多。 师父的怀抱…… 真的好温暖啊。 暂时安抚住惊魂未定的苏璃,楚歌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纷乱的思绪压下。 那个神秘黑影和苏璃无法言说的恐惧,以及赵家潜在的威胁…… 这些都只能暂时搁置一旁。 眼下,他必须集中全部心神,应对即将到来的百炼台丹考。 楚歌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 就在此时,在众人视线难以触及的、广场边缘的一处高楼上。 那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如同从虚空中剥离出来般缓缓出现。 她轻轻伸出苍白的右手,将兜帽微微抬起。 那双冰渊般的眼眸穿透了喧嚣的人潮,精准地锁定在依偎在楚歌身边的苏璃身上。 她看到了苏璃紧紧抓着楚歌衣袖的小手,看到了楚歌温和渡入灵力时专注的侧脸,看到了苏璃在那份安抚下,渐渐褪去惊恐的眼神…… 这一切,都清晰地落入了那双漠然如万载寒冰的眼中。 与之前纯粹的漠视与轻蔑不同,此刻那张隐藏在阴影下的脸庞上,第一次浮现出了别样的神色。 她的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冰封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碰撞,最终化为一种无法理解的困惑和……荒谬。 “这边的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果然也与苏璃高度相似,只是更多了几分冰冷低沉,仿佛经历了千年的寒霜风雪。 她口中的“这个人”,很显然指的是楚歌。 “不,不可能……” “哪怕重来一次,这家伙也应该依旧是尘埃里的蝼蚁、是束缚‘我’的卑劣存在……” “为何会变成这样?为何能让‘我’流露出那种情绪?” 她惊讶地看着苏璃面上的依赖,百思不得其解。 “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黑色的身影遥遥地看着表情温柔的楚歌,瞬间来了兴致。 对这份来自高处的冰冷审视,楚歌自是浑然不知。 他的全部心神,此刻已经如同绷紧的弓弦,牢牢锁定在即将开始的百炼台上。 一个时辰,有限的基础材料…… 楚歌脑海中的方案开始渐渐完善。 黄阶上品,冰魄凝心丹。 这是他在棚户区时,自创出的、第一种入品的丹药。 虽然适用性窄了点,可无论是药效还是丹方的创新度,绝对是够的。 而且…… 现在的自己也远非吴下阿蒙了。 在现在的面板、和自己丹道理解的加持下,定能发掘出冰魄凝心丹的全部潜力! 许久不见了,老朋友。 哪怕隔了如此多的日日夜夜,我也依然记得当日将你从炉中取出时的喜悦。 彼时,是你帮我摆脱了丹盟的市场封锁…… 那么今天,就让我来帮你一鸣惊人! 告别了几位徒弟和凌英,在陈王两位丹师关切的注视下,楚歌缓缓地走上了百炼台。 按照场中修士的指引,他来到了位于场地东南方的一尊丹炉前。 楚歌抬起眼睛,看了下丹炉上的编号。 八十七。这个数字倒不讨厌。 楚歌缓缓闭上双眼,在心中推演起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 药材的选取搭配、火候的控制、丹方的细微调整、以及自己即将采用的特殊手法…… 广场中心的巨大日晷旁,影子渐渐地偏移。 “铛——!” 一声清越的钟鸣响彻广场,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百炼台周围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无数道目光都聚焦到了那巨大的石台、和石台上的众多炼丹师身上。 因为今天只是黄阶丹考,台上的丹师绝大部分都还是炼气期。 炼气八层的楚歌和炼气巅峰的赵岩,在其中已经属于佼佼者了。 此刻的赵岩站在自己的丹炉前,脸色无比阴沉。 借着作势咳嗽的掩护,他极其隐蔽地伸出右手、迅速地将那颗紧攥在掌心中的药丸塞进了嘴里。 他的喉头猛地滚动了一下,便强行将这颗药丸咽下! 赵岩的脸颊随即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他的眼底深处,瞬间掠过一丝混杂着痛苦与亢奋的青光。 第115章 若我失败呢? 未时已至。 负责主持的百草门长老声音无比洪亮:“时辰已到,黄阶丹考开始。” “启炉!” 随着话音落下,石台边缘升起了一道柔和的光幕,将整个台面都笼罩在内,隔绝了外部所有的干扰。 黄阶丹考门槛最低,只要能炼制出入品阶的丹药就可以参加。 因此,参与的丹师数量也是最多的。 此时伴随着主持人一声令下,台上早已准备好的两百多位丹师几乎同时动了起来,场面一时间显得有些拥挤。 楚歌也动了起来。 他不疾不徐地来到了百炼台侧方,堆积如山的药材区跟前。 楚歌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始挑选药材,而是将神一凝,进入了那种熟悉的忘我状态。 对于寻常修士来说,这种类似“心流”的状态是比较难得的,就好像修炼中的“顿悟”一般。 而楚歌在面板和玄冥真经的加持下,却完全可以随时做到。 虽说主办方肯定是尽量挑选品相接近的药材,但毕竟都是种植采摘而来,哪怕同种同源,不同的药材之间也一定会存在差异。 而在此时楚歌的眼中,这些看似一模一样的药材,依然有着明显的差异。 那自然是药性越强的越好。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堆成小山的药材,一双手快如闪电地穿梭其中,精准地挑选着。 十几株年份尚可、叶脉上还泛着霜纹的寒铁草,一小块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冰髓矿,以及一些辅助调和药性、稳固丹元的灵植,如宁神花、玉髓枝等。 楚歌满载而归,回到自己的八十七号丹炉跟前站定。 这些统一制式的黄铜丹炉保养得相当不错,也足够扎实。 反正对于这些参赛选手来说,绝对是够用的。 楚歌屈指一弹,精纯的青色地火瞬间被引入炉底,炉温开始稳定而迅速地攀升。 冰魄凝心丹毕竟是楚歌的独创丹药,仅此一份。 在丹考这种比赛中,自创丹方永远都是有含金量的——只要不是为了创新而创新。 若能炼制出一颗卖相不错的冰魄凝心丹,哪怕只是黄阶上品,其价值都足以超越许多品阶更高的丹药。 更别说,楚歌这次对它的期望,还不止于此。 要知道,冰魄凝心丹对于原材料的要求并不算特别高,炼制难度主要在于对寒性药力的精微平衡和凝练。 彼时在棚户区资源极度匮乏的条件下,楚歌都能将其摸索出来,更以此丹淬炼自身技艺,对其炼制过程早已烂熟于心。 如今在这百炼台上,条件可比当年好的太多。 这是一场无比富裕的仗! 只要专心发挥自己对药性理解和火候掌控的优势,就一定可以追求更高的品质! 楚歌眼神微凝,指尖轻点,那缕精纯的青色丹火便愈发温顺,炉温也稳在了一个完美的温度。 他神色专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手中的药材。 修仙百艺,丹道为首。 哪怕楚歌现在只是个尚未筑基的修士,他流畅而精准的动作间,也已经隐隐地透露出一种“道”的韵味。 与此同时,在石台的另一侧。 赵岩也完成了药材的选取。 他选择的是一种名为烈阳融血丹的丹方,同属于黄阶上品丹药,药效是燃烧气血、短暂提升修士的修为,常常用于搏命之类的场合。 此丹以霸道药力著称,炼制难度颇高。 如果是原本的赵岩,断然不会选择这种丹方。 可是现在的他并没有选择。 赵岩回到自己的丹炉旁,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炉火燃起,映照着他已经铁青一片的脸庞。 赵岩的太阳穴高高鼓起,仿佛有小虫在皮肤下钻动。 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格外明亮锐利,带着一丝病态的亢奋。 这正是拜他吞服的那枚碧色药丸所赐。 他现在无论是神识强度,还是专注力,都得到了揠苗助长般的提升。 这让他对火焰和药材的感知都变得更加敏锐,操控力也大幅提升,几乎快到了筑基修士的水平。 然而这力量的代价,只有他自己清楚。 一缕隐晦的痛楚正不断在经脉深处蔓延,让他的四肢都有些无力。 赵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不适和异样,开始往丹炉中投入药材。 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的那点不甘,遥遥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全神贯注处理药材的楚歌。 只一眼,他便被对方举手投足间的那缕道韵所惊艳。 “家族里没说错,论丹道天赋,我真的……” “拍马也赶不上他。” 赵岩有些颓然地低下了头。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不久前在家族里的那场谈话。 彼时他刚得知楚歌被丹坊力荐参加百炼台的消息。 赵岩是一个有傲气的人。 最起码作为丹师,是这样的。 所以在得知自己被报了黄阶丹考的名时,他的心中满是屈辱。 “让我去参加黄阶丹考、狙击楚歌?” “我是炼气巅峰的丹师啊,跑去以大欺小,这像话吗?” “我赵岩浸淫丹道二十余载,积累了无数炼丹经验,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以大欺小、去参加黄阶丹考!” “那楚歌早就能炼制玄阶丹药。为了扬名,他肯定也会继续参加玄阶丹考!” “我去玄阶丹考,堂堂正正地面对他不就行了?!” 站在他对面的家族管事,是一位面容有些刻薄冷酷的中年修士。 对方闻言,只是轻轻一笑。 那笑容里,却没有半分温度:“你浸淫丹道二十余载,积累了无数炼丹经验……有用吗?” “你的这些经验若真有用,为何如今正气盟丹坊中声名鹊起、被那些人看重推崇的新星不是你,而是那个寒烟坊、棚户区出身的楚歌?” “为何能完善冰心护脉丹丹方、解决盟中多年难题的又不是你,还是那个楚歌?” 赵岩被这连番诘问刺得脸色涨红,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对方的话语如同剔骨尖刀,将他那点可怜的骄傲剥得干干净净。 管事见他哑口无言,语气便更加冰冷:“家族需要你在百炼台上压住他的风头。” “就像你说的,他虽然才炼气八层,可早就能炼制玄阶丹药了……你哪来的底气在玄阶丹考上压制他?” “别忘了,楚歌早就拿出来过完美品相的冰心护脉丹。” “那可是实打实的玄阶丹药!” 管事的眼神愈发冰冷:“不要异想天开,赵岩。” “想压制住楚歌,凭你现在的本事,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在黄阶丹考上,选择一种极难的丹方、并炼制出完美品相的丹药,做到规则内的机制。” “只有这种震撼性的结果,才能彻底盖过他!” 赵岩心头剧震。 完美品相,还要选择极难的丹方? 那哪怕是黄阶丹药,自己也绝无可能做到啊…… “当然不是让你自己去拼。” 管事掏出一个碧玉小瓶,推到赵岩面前。 赵岩低头望去,瓶口隐约透出令人心悸的青色光芒。 “此丹能助你短时间内神识暴涨至筑基期修士的水平,感知入微。”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赵岩盯着那药瓶,眼中充满了挣扎和恐惧:“此丹代价恐怕不小吧?” 管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慢悠悠地道:“自然。” “药力过后,神识会严重受损,至少需要温养三年,甚至……可能影响到你突破筑基。” “不过你放心……” “只要计划成功,家族会耗费财力,帮你温养的,可以大幅缩短这个年限。” “计划成功,家族便会帮我。” 赵岩背后已经浸出森森冷汗:“那若是……我失败了呢?” 第116章 只需要相信就好! “不要问这种愚蠢的问题,赵岩。” 那管事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将身体微微前倾,凑到赵岩耳边。 声音明明被压得更低,却字字如锤,狠狠砸在赵岩心上:“赵岩,你要明白。” “以你的天赋秉性和丹道资质,能有今日炼气巅峰的修为和丹师地位,已经是家族倾力栽培的结果了。” “家族……需要看到回报。” 管事的目光如同一条冰冷的蛇,死死缠绕着赵岩:“你到底是想继续做那个被家族放弃、彻底被楚歌踩在脚下的庸才,还是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为家族、也是为你自己,争一口气?” “到底怎么办,你自己应该有数。” 这些话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赵岩心中最后一丝属于丹师的骄傲和犹豫。 他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脸色无比灰败。 赵岩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他颤抖着手,在管事那混合着逼与轻蔑的目光中,伸向了那个碧玉小瓶。 “好,很好。” 这次见面以来,管事第一次笑得有几分真情实感:“你还是能找准自己位置的嘛,赵岩。” 回忆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残酷的现实和经脉中灼烧般的痛楚。 “完美品相……” “一定要炼出来完美品相的烈阳融血丹!” 赵岩死死咬着牙,眼中闪过无尽的疯狂与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腾的怨毒和身体的痛楚强行压下,看向丹炉的眼神变得异常专注:“楚歌,这次我一定要赢你!” 赵岩开始往丹炉中投入材料。 暴涨的神识给他带来的感知提升很显著。 火焰在他超常的操控下,显得异常稳定和炽烈。 他选择的烈阳融血丹本就是需要强大神识和控火技巧才能炼制的霸道丹药,此刻倒是比平日得心应手上太多。 说起来讽刺,烈阳融血丹本就是修士在遭遇强敌、面临绝境时,以燃烧气血为代价、试图搏命来找到一线生机的丹药。 而他此时的处境,又何尝不是一种绝境? 看着自己丹炉上“四”的号码牌,赵岩笑得有些惨烈。 百炼台上,两百多座丹炉炉火升腾。 大多数丹师在钟声响起后,便立刻开始了紧张的炼制,力求在一个时辰内完成自己的作品。 一时间台上人影晃动,灵光闪烁,空气中弥漫开各种药材被炼化时散发的独特气息。 然而,在众多忙碌的身影中,楚歌却显得有些另类。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立刻开始正式炼丹,也并没有立刻将药材投入丹炉。 相反,他盘膝坐在自己的丹炉前,双眸微阖,仿佛陷入了某种深沉的入定状态。 外界看来,他只是闭目静坐。 但在楚歌的识海深处,却正在掀起一场无声的风暴。 他正全力驱动着脑海中的面板。 面板上,【冰魄凝心丹(黄阶上品)】的丹方信息清晰地浮现出来,旁边标注着【完成度:88℅】。 这份丹方,是他当年在环境恶劣、资源匮乏的棚户区,为了帮助那些饱受寒毒侵蚀、需要保护心脉的底层散修,不断推演尝试、最终改良出来的。 88℅的完成度在当时的环境下已属不易,但放在今天,就显然还不够。 在楚歌看来,冰魄凝心丹成品的药力调和仍有细微的瑕疵,适用性也不够广泛。 从之前黑水潭那些人服药的效果来看,虽然有部分保护心脉的作用,却还是不够突出。 更重要的是,为了适应棚户区那些寒性过深的药材,丹方上做了太多妥协,当时楚歌也根本没考虑过后续的稳定生产,这就导致其成丹的稳定性和批量生产的可靠性都差了些许。 此刻,在百炼台这个绝佳的炼药环境下,在自己的丹道修为已经进步了不止一筹的情况下,正是他弥补遗憾、将这份承载着初心的丹方推向更高层次的好机会! “参考冰心护脉丹的思路,此处完全可以补入三片十年以上的宁神花,取其温和来中和冰髓矿粉的寒煞,进一步提高丹药对心神的保护……” “寒铁草的药性还是太糙了,用量上应该削减几成,以玉髓枝粉碎后析出的玉髓液替代部分,这样既不至于喧宾夺主影响药性,也能更精细地调节……” “当时控火的手法也还是稍微随意了些。” “现在看来,炉火在凝丹前七息就可以由文火转为微炽,持续三息后直接熄火,靠余温来继续药力的融合,进而提升成丹品质的稳定性……” 随着他脑海中种种思绪的剧烈碰撞,面板上的参数也在疯狂跳动重组。 那么…… 该开始试验了。 楚歌分出大约三分之一的药材,开始极其大胆的试错。 在台下观众惊愕的目光中,只见他时而闭目静坐,仿佛老僧入定;时而又突然睁开眼睛,点燃炉火后将少量药材投入炉中,看上去倒像是开始炼制丹药了。 然而这个所谓的炼制过程,又极其古怪。 往往药材刚投入不久,炉火刚刚升温,药力甚至还没来得及融合时,就见楚歌眉头一皱,掐灭炉火打开炉盖。 在查看过炉内药材受热后的变化、或者干脆将炼废的残渣倒出,放在鼻尖仔细嗅闻后,他又开始闭上眼睛,在原地陷入沉思。 开炉、熄火、倒渣、沉思…… 再开炉、再熄火…… 如此循环往复。 也就是修仙界还没有行为艺术的说法,否则楚歌在他们的眼中,已经是大艺术家了。 “他在搞什么名堂?” “总共才一个时辰时间,这都快过了一半了!” “别人炼得快的,都快凝丹了,他怎么还在那里烧了又熄,熄了又烧?” “这不是胡闹吗,纯纯浪费材料啊!” “看,他又把火灭了!这都第几次了?” “是谁说他是正气盟丹坊力荐的新星的?我看纯粹是故弄玄虚,哗众取宠之辈!” 台下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许多原本对楚歌抱有期待的人,此刻也皱起了眉头,觉得他太过儿戏。 台下赵家所在的区域,更是响起几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站在台前观赛的苏璃和小七听着周围那些越来越难听的议论,急得小脸通红。 “他们胡说!师父才不是那样!” 看着自家师父被如此嘲笑,小七气鼓鼓地握紧了拳头,只觉得口中的灵果药饯都不香了,只想狠狠地呵斥那些嘲讽楚歌的大坏蛋。 “就是,师父一定有他的道理!” “没有人比师父更懂炼丹了!” 苏璃的脸色也因为气愤有些发白。 她刚刚经受过巨大的惊吓,此时的情绪还远远没有稳定下来,更受不了自家师父如此被人议论。 “你俩别冲动。” 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按住了苏璃的肩膀。 而她的另一只手,则拉住了小七的胳膊。 是林红袖。 她依旧保持着抱剑的姿态,站得笔直。 红袖的目光如磐石般坚定,落在台上那道不断重复着开炉与熄火动作的身影上。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焦急和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信任。 “让他们说去。” 红袖的声调不高,却带着名为“相信”的力量:“师父做事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只需要看着,相信他。” 她微微侧头,目光扫过苏璃和小七担忧的小脸,语气斩钉截铁:“事实会证明一切。现在开口争辩,只会让师父分心。” “我们要做的,只有相信。” 看着红袖平静的眼神,两小只心中的焦急和委屈仿佛找到了出口,缓缓平复下来。 她们用力点了点头,不再理会周围的聒噪,重新将目光聚焦在楚歌身上,眼中充满了信任。 第117章 开香槟! 百炼台上。 楚歌对外界的喧嚣充耳不闻,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在一次又一次的实验与推演中。 每一次短暂的失败尝试,都为他提供着海量的数据反馈。 面板上的丹方完成度,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速度,向上攀升! 87.1℅…… 88.3℅…… 89.7℅…… 每一次微小的提升,都意味着丹方正在被优化,正在变得更加完善、更加稳定、更接近他理想中的状态。 日晷上巨大的指针阴影缓缓移动,时间在楚歌反复的试错和台下观众的质疑声中悄然流逝。 终于,楚歌再一次睁开了双眼。 他的眸中不再是沉思的深邃,而是爆发出一种洞悉一切、成竹在胸的锐利精光。 他脑海中面板的光幕上,【冰魄凝心丹(黄阶上品)】的字样旁边,【完成度】一栏赫然显示着——100℅! 楚歌长身而起,动作流畅而从容。 他指尖一弹,控火诀如本能般运转,炉底的青色丹火再次升腾,迅速将炉温拉回一个精确的节点。 他没有丝毫停顿,双手快如穿花拂柳,将剩余的三分之二药材,按照脑海中千锤百炼、臻至完美的顺序和手法,一一投入丹炉之中。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浅尝辄止。 楚歌十指翻飞,一道道精微奥妙的丹诀如同行云流水般打出,精准地融入丹炉。 炉火在他的操控下,温顺而稳定。 青白色的火焰包裹着丹炉,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韵律感,隐隐与炉中药材的炼化、融合产生着共鸣。 台下原本嘈杂的议论声,在楚歌开始真正炼制后,不知不觉间小了下去。 许多人的目光渐渐被他吸引。 楚歌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近乎于道的从容气度,那对火焰精妙绝伦的掌控力,那仿佛与丹炉融为一体的专注…… 无不彰显着深厚的丹道底蕴。 常言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但无论懂不懂炼丹的人,都能从楚歌的身上看出——这人有点东西! “嘶,这控火手法……好生精妙!” “老哥你不是在百味楼当厨子的吗,还懂这个?” “你这话说的,灶火是不是火啊?我浸淫厨艺几十载,又何尝不是个控火的行家!你看那炉火青中透白,显然是已经到达了极高的温度……可偏偏又如此稳定、温顺,这家伙不简单啊!” “虽然看不懂他在炼什么,但这架势……好像真有点说法?” “之前莫非真的是在推演,而不是胡闹?” “别扯那些没用的,我反正看爽了!” 质疑和嘲讽的声音渐渐被惊叹和好奇所取代。 原本对楚歌失望的人,眼中也都重新燃起了期待。 苏璃、小七和红袖更是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台上的师父,眼中充满了骄傲和紧张。 在楚歌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中,日晷的阴影眼看着就要来到申时的刻度。 时间不多了。 另一边的赵岩已经完成了烈阳融血丹的初步炼制,正站在原地休息。 他此刻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更是青筋暴起,看上去极为瘆人。 赵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豆大的冷汗不断从鬓角滑落。 剧烈的头疼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得天旋地转,全靠着对结果的期待和那股子不甘怨毒,才硬撑着他没有昏死过去。 “我一定要……赢你!” 他死死地盯着楚歌的方向,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可一看到楚歌身边萦绕的丹道意蕴,尤其是他那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时,赵岩的心中便免不了多出一股嫉恨,仿佛有毒蛇在噬咬着他的内心。 台下,赵家那位管事也混在人群中遥遥地看着两人。 他眼神无比阴鸷,紧抿着嘴唇。 “铛——!” 宣告时间结束的钟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钟声落下前,楚歌恰好将最后一道丹诀精准打入炉中。 炉火瞬间收敛,炉盖“嗡”地一声轻响。 丹成了! 他动作流畅地取出一个准备好的玉瓶,将炉中三颗龙眼大小、通体莹白如玉、散发着冰寒气息的丹药收入瓶中。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精准地压在了最后一刻。 而赵岩则是在钟响前一刻多就已经完成了收丹,杵在原地,压制着那股快要贯穿头颅的剧痛。 巨大的百炼台边缘早已立起高台,上面端坐着此次丹会的几位重量级评委。 百草门的青阳真人、正气盟丹坊的紫云真人、流云城千草堂的明岚真人、碧波城水云涧的玄泉真人、赤霄城地火宗的流光真人。 就如老王先前所说,这些人便代表着北境丹道的权威。 参赛选手炼成的丹药,被身着统一服饰的侍者小心地用玉盘托着,按照丹炉上的序号,十人一组,依次呈送到评委席前。 赵岩的序号是四号,因此第一组便轮到了他。 当侍者将他炼制的那枚烈阳融血丹呈上时,几位评委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只见那丹药通体赤红,如同燃烧的火焰,表面光滑无比,隐隐流转着一层温润的宝光,药香浓郁而霸道,却又凝而不散。 “咦?” 青阳真人首先拿起丹药,仔细端详,眼中露出一丝惊讶。 他是火法炼丹的大师,自是知道此丹对火候和药力融合的要求极高。 他手指轻轻抚过丹药表面,感受着其内部均匀澎湃的药力。 “这火候掌控……着实精准。药力融合更是圆融无瑕,霸道中竟带有一丝难得的温润……” 他抬头看向其他几位评委,语气带着难以置信:“这品相近乎完美!” 明岚真人接过丹药,放在鼻下轻嗅,又用指尖刮下极其微量的粉末,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片刻后,他清雅的脸上也浮现出惊容:“药力精纯,杂质微乎其微,烈阳药性被约束得极好……确实是黄阶丹药中极为罕见的完美品相!” 玄泉真人默不作声,只是仔细地观察着丹药的色泽和纹理,最终也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一旁的紫云真人和流光真人对视一眼,也都缓缓点头。 青阳真人是本次的首席评委。 他站起身来,缓缓开口,声音带着赞许和一丝感慨:“黄阶丹考是仅限炼气期丹师参加的。” “换句话说,这位选手仅凭炼气修为,炼制出了完美品相的黄阶上品丹药烈阳融血丹……” “四号选手在丹道上的天赋和掌控力,着实不错。” “这一炉丹药,堪称今日……不,是近几届丹会中,黄阶丹考的巅峰之作!” 出身正气盟丹坊的紫云真人看着那枚赤红丹药,心中也掀起一阵波澜。 这成绩确实超乎预期,可那四号选手……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台上脸色苍白、却强撑着露出得意笑容的赵岩,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我怎么不记得这赵家小子有这种能耐? 台下的赵家管事听到几位真人的评语,尤其是“完美品相”、“巅峰之作”这样的赞誉,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狞笑。 这赵岩总算不是完全的废物,真给他成了! 他看向已经摇摇欲坠、却满脸狂喜的赵岩,又阴冷地瞥了一眼楚歌的方向。 台下的人群中更是爆发出巨大的惊叹和议论。 “完美品相?我的天,这才第四号啊,就出了这样的妖孽?” “炼气期,能炼制出完美品相的丹药?这……当真是了不起。” “看来这次魁首非他莫属了!那个在台上装神弄鬼的小子,怕是要栽了!” “啧啧,这四号选手,说一声丹道天才也不过分吧!” 赵岩听着周围的惊叹,感受着评委们赞赏的目光,心中一阵暗爽。 尤其是那声“丹道天才”…… 谁喊的?我要给他发灵石! 赵岩感觉自己的头痛都要被治好了。 他脸上的笑容扭曲而满足,仿佛已经看到了楚歌惨败在他脚下的模样。 第118章 我未必输! 赵岩开完了香槟,丹考却还没有结束。 评委席上几位真人正襟危坐,评分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侍者们托着玉盘,一组一组地将丹药呈上。 后续选手所炼制出来的丹药中,倒也不乏亮点。 有两位炼制出的丹药虽离完美品相差了一点,却也接近无瑕。 药力精纯,杂质极少,引得评委们频频点头。 还有一位,炼制的丹药颇具巧思。 虽然品阶不过是黄阶中品,但创意极为新颖,竟能想到拿平日里用作兽药的药材作为强身健体丸的主材,也得到了不错的评价。 青阳真人更是喜笑颜开:“从目前来看,今年参加丹考的选手质量相当不错啊!” 一旁的紫云真人也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然而一直持续到第八组、八十号选手,都没有再出现如赵岩的烈阳融血丹那般惊艳的作品。 无论是品质、品相还是药性功能,每当评委们将眼前的丹药与之前赵岩那枚赤红圆润、宝光内蕴、药力充盈,品相也堪称完美的烈阳融血丹相比时,都觉得还是要黯淡一筹。 “第八组丹药品鉴完毕。此组综合评分最高为七十九号,但进不了目前的前三甲,就不用记录了。” 青阳真人看过一组后,平静地宣布。 “嗯,从目前来看,还没有能超越四号的。” 明岚真人捻须道。 “看这个势头,这次黄阶丹考的魁首似乎已经确定了啊?” 玄泉真人也提前替赵岩开启了香槟:“四号这丹炼得是真不错!” 再多吹我一点,再多来一点,我受得住! 赵岩听着评委们对其他丹药的评价和对自己毫不吝啬的赞誉,心中愈发爽快。 他原本因筋脉刺痛而苍白的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泛起病态的潮红。 自从遇到楚歌后,他胸中那股压下许久的优越感和傲气,终于久违地膨胀起来。 赵岩强忍着剧烈的头痛和眩晕感,将腰杆挺得更直。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面露沮丧或羡慕的后来者,最后带着一丝挑衅和得意,落在了远处安静等候的楚歌身上。 楚歌的神识要远胜过寻常练气修士,自然是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 他有些诧异地望去,映入眼帘的赫然是赵岩惨白狰狞的脸。 “好家伙,这货是吸了吗?” 楚歌眉头微皱:“怎么这么吓人?” 见他完全没有回应自己的意思,赵岩只得悻悻地转过头去。 “哼,等会儿你就要面对自己惨败的事实了。到那时,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如此冷静!” 楚歌的序号,赵岩比他自己记得都要清楚。 八十七号…… 很快了! 楚歌倒是神色如常,无比平静地站在自己的丹炉旁。 排除掉那些没有掌控好炼丹时间,没有炼成丹药的、以及那些太过紧张,以至于发生了炸炉之类事故,导致失败的少数丹师,此刻的评定进度都还未过半。 而时间,却已过去了近一个时辰。 楚歌却没有半分焦躁,仿佛一尊石雕般,眼神沉静如水。 终于,侍者托着盛着楚歌丹药玉盘,来到了几位评委的面前。 “八十七号,黄阶上品丹药冰魄凝心丹。” 侍者高声唱名,将盛放着三颗丹药的玉盘放到了评委席中央。 几位评委的目光落在了那玉盘上。 玉盘中,三颗丹药安然躺在那里,无比沉静。 它们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如同初雪新玉般的莹白色,散发着一种纯净而内敛的寒意。 并不刺骨,反而给人一种心神宁静之感。 “咦?冰魄凝心丹?” 青阳真人首先拿起玉盘。 仔细端详盘中丹药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此丹……不常见吧?” 他这话一出,其余几位真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话。 开玩笑,你是这里资历最老的老辈子,你都说了不常见了,我们还能怎么说? 而且…… 确实也没见过这玩意儿。 “我确实没见过这种丹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有什么典籍记载过。” 最后还是最为年轻的流光真人打破了僵局。 他也凑近观察了片刻,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吾观其药性主寒,却又颇为温润,似乎能够凝神护心,还有些祛毒之效……在黄阶丹药中,倒是别具一格。” “这不会是他独创的方子吧?” 一听这话,旁边挂机的几位真人顿时也来了兴趣。 独创丹方,本身就意味着丹师深厚的底蕴和创造力。 古往今来那么多炼丹师,什么时候缺过循规蹈矩的泛泛之辈? 唯有能够走出自己道路的天才,才值得他人的侧目。 几位真人轮流拿起丹药,开始仔细品鉴。 明岚真人将丹药放在掌心,感受着其散发出的柔和寒意和纯净药力,微微点头:“药力精纯凝练,寒性调和得极佳,无半分煞气,对心神的保护作用尤为突出。” “这丹药虽只黄阶上品,但其药性之纯粹稳定,已远超寻常黄阶丹药了。” “不止如此!” 一直沉默寡言的玄泉真人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指尖凝聚一丝水蓝色的灵光,极其小心地拂过其中一颗冰魄凝心丹的表面。 在那纯净的莹白之下,被灵光拂过的地方,竟然隐约浮现出几道近乎透明的、如同冰晶般,仿佛自然生长出来的玄奥纹路! “丹纹?!” 流光真人城府相对最浅,不由得失声低呼。 也难怪他如此失态,主要这是丹纹啊! 在黄阶丹药上出现的丹纹啊! 丹纹是丹药药性足够精纯、隐隐可以与丹道本源产生共鸣的征兆,对药材品级和炼制手法的要求都颇为苛刻。 也正因如此,通常只有玄阶往上的丹药,才有可能出现清晰的丹纹。 而此丹……不是才黄阶吗?! 这几乎要颠覆了他作为丹道真人的常识! 青阳真人和紫云真人闻言,立刻也凝神看去。 以他们的眼力,自然也捕捉到了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纹路, “嘶……” 青阳真人倒吸一口冷气,“真的是固定了的丹纹!虽然还不够凝实,但这……” 虽然他没有说完,但话语中的未尽之意已昭然若揭。 几位真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丹纹的出现,意味着这枚丹药的价值,已经不能简单地用黄阶丹药的品相标准来衡量了! 它已经……超越了“完美”! “八十七号……八十七号选手在哪里?” 台下的楚歌不卑不亢地举起了手。 在陈松的嘱托下,他今天穿上了象征着正气盟客卿的白袍。 客卿的白袍并非凌英作为执事的那般素白如雪、锋芒毕露,而是一种更显沉静的月白色。 楚歌一身袍服剪裁合度,宽袖垂落,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带着几分疏朗飘逸。 他原本有些散乱的长发此刻用一根简单的竹簪束起,几缕墨发垂落鬓边,平添几分随性。 此时日已西斜,金黄色的日光斜落在他的脸上,更显得其骨相清隽,眼眸沉静。 总之就是,很帅。 青阳真人眼前一亮,目光灼灼地看向这个卖相极佳的青年丹师:“这位小友,敢问尊姓大名?此冰魄凝心丹,可是你自创而来?” 为了避免暗箱操作,所有选手的序号都是随机分配的,在丹药炼制完成之前,这几位评委都被要求在远处静坐,根本对不上谁是几号。 而楚歌平日向来低调,名声倒也没传出正气盟太远,因此青阳真人确实不认识他。 楚歌拱手行礼,不卑不亢:“回禀真人,晚辈名唤楚歌,乃是正气盟的丹道客卿。” “此丹确实是晚辈在棚户区行医时,为帮助受寒毒侵扰的散修所创。” “原来如此。” 一旁气质略显冷峻的紫云真人忽然开口。 他之前并未过多发言,此刻看向楚歌的目光却带着明显的赞赏和亲切。 这小子知道自报家门给正气盟长脸,倒是个上道的,难怪陈松那老小子如此对他推崇! 紫云真人反复打量着楚歌,怎么看怎么顺眼:“你就是那个……帮盟里完善了冰心护脉丹方子的小家伙吧?” “正是晚辈。” 楚歌恭敬回应。 对方可是筑基巅峰的丹道真人,叫自己一声小家伙多正常…… “好,很好!” 紫云真人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难怪能创出此等丹药。完善冰心护脉丹的过程,想必给了你不少启发吧?” 这又是明晃晃的暗示了。 “真人明鉴。” 楚歌点点头,话语中满是真诚:“正是得益于那次,晚辈对寒性药力的调和与心脉守护之道的理解,才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才得以优化自己之前的粗浅之作冰魄凝心丹。” “说到底,多亏盟中给的机会,我才能炼出这样的丹药来。” 这番话说得可谓是谦逊又得体,既点明了渊源,又体现了自己的悟性和努力。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这就是我们正气盟丹坊的好后生! 你们几个宗门里,怎么没有这样的年轻人啊,是不想要吗?! 感受着身边几位丹道真人快要凝成实质的羡慕,紫云真人脸上的褶子都快笑出来了。 一旁的青阳真人尴尬地咳了一声,也连连点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对了,你这冰魄凝心丹……分明是黄阶丹药,却能炼出丹纹,着实不错。” “你在丹道上的天赋,真是令人叹服。” 尽管不属一宗,他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 倒是楚歌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黄阶丹药,就不能炼出丹纹了吗?” “晚辈觉得……” “咳咳!” 紫云真人连忙叫住了楚歌,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楚歌啊,你先退回去吧,咱们等后续结果就成。” 上嘴脸归上嘴脸,你别拉仇恨啊! 太装了,我可能就保不住你了…… 楚歌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退了回去。 其实还真不是他故意上嘴脸,实在是这冰魄凝心丹在他手上第一次被炼制出来时,就是有丹纹的。 也没有哪本药典丹经告诉他这个野路子丹师,黄阶丹药出现丹纹是多么难得。 楚歌告退后,评委席上的气氛却并没有冷下来。 几位真人传阅着丹药,低声交流着,不时看向楚歌,眼中依旧是满满的惊叹。 而这一幕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了台下赵岩的心上! 他听着评委们对楚歌丹药的惊叹,听着“独创丹方”、“丹纹”、“超越完美”这样的评价,尤其看到连地位尊崇的紫云真人都对楚歌如此青睐有加…… 他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再度膨胀的自信,瞬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摇摇欲坠! “不可能……” “丹纹?黄阶丹药怎么可能有丹纹!” 赵岩的脸色惨白如金纸,太阳穴附近的血管突突狂跳。 第119章 一方水土修一方心 评鉴完所有一百九十三位成丹选手的作品,总共花了真人们快两个时辰。 此时日头已经彻底沉入西山,只余漫天瑰丽的晚霞,将偌大的广场染成一片橘红。 百炼台上两百来尊丹炉的余温尚在,空气中依旧也弥漫着淡淡的、混杂的药材气息。 评委席上,青阳真人缓缓起身。 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大家久等了。” 青阳真人的声音无比平和,却又无比清晰地回荡在场间的每一个角落:“经吾等反复品鉴评议,本届百炼台黄阶丹考前三甲已定。” “现公布如下。” 这开场白不卖一点关子,简洁凝练到了极点,也瞬间将全场的气氛绷到了极致。 无数道目光从台下投射而来,在神色各异的选手们身上扫来扫去。 而最终的焦点,则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咬牙强撑、脸色苍白如纸的赵岩,以及面色始终沉静如水、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己身无关的楚歌身上。 几乎所有人都已断定,此次黄阶丹考的魁首要从这两人中出现。 而青阳真人的目光平稳地扫过台下静候的诸位丹师,最终却停留在一位身着朴素的青灰道袍、腰系陈旧药葫的丹师身上。 那丹师是个年轻人,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 他面容敦厚,眼神清澈中带着紧张。 “第三名。” 青阳真人宏亮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碧波城散修,林远。” 被点名的林远身体猛地一颤,似乎完全没料到会是自己。 那张敦厚老实的脸上,瞬间涌上了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激动,连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林远身旁几个相熟的散修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发出几声欢呼。 “你所炼丹药为碧波蕴灵丹,乃是黄阶上品。品相……完美无瑕。” 青阳真人继续道,声音带着赞许,“此药虽不甚奇巧,却温和绵长,尤擅稳固根基,是一味适用性极广的丹药。” “你在此方上能有如此造诣,足以证明你的勤勉与务实。” “更难得的是,你炼出的成品药性均衡圆融,杂质更是微乎其微,足见你在药性融合和火候掌控上的功夫精深。” “在此等年纪能有此等造诣,更别说你还是散修出身……实属不易,理应受到嘉奖。” “望你珍惜天赋、日后勤勉不辍。” “如此,丹道前途可期。” 一旁等候已久的侍者立刻上前,将一个散发着温润灵光的玉盒呈到林远面前。 青阳真人轻轻抬手,示意诚惶诚恐的林远打开。 在他颤抖着双手、打开盒盖的一瞬间,一股清凉纯净、令人心神为之一振的气息便弥漫开来,在场间流转不散。 盒内静静躺着一枚约莫两指宽、一指厚的青色玉简。 那玉简玉质温润,表面流淌着淡淡的灵光,隐约可见细密的符文流转,一看便不是凡物。 “此乃《百草精要》的拓本,内录常见数千种灵植、矿物的图鉴、药性详解及部分基础丹方精要,乃我百草门根基药典之一。虽非原本,但内容绝对是一样的,不会藏私。” “此物对丹师夯实根基、开拓眼界大有裨益,权作为你此次丹考的奖励。” 青阳真人凝视着他,话语中满是对后进的鼓励。 “谢……谢真人!谢百草门厚赐!” 林远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 对他这样缺乏系统传承的散修而言,《百草精要》的价值难以估量! 他深深弯下腰来,真诚地鞠了一躬。 他颤抖着双手,无比虔诚将那枚玉简从盒中取出,捧在手心。 那玉简明明很小、很轻,林远却觉得沉甸甸的。 如同捧着一个世界。 “不止如此。” 青阳真人拈须一笑,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你用你的实力,换取到了我们的尊重……以及一个加入我们的机会。” “前辈,你这是……” 在林远受宠若惊的眼神中,青阳真人缓缓点头:“我们台上几个老家伙所在宗门,你可以任选一个。” “只要能通过入门测试,你就可以成为正式弟子。” “真、真的!” 林远欣喜若狂,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太谢谢了,前辈!” “当然是真的。” 青阳真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果你想要加入我们百草门的话……” “我想加入我们碧波城的水云涧!” 林远憨直的回答呛得青阳真人差点喘不上气:“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理想!” “哈哈!” 一旁翘首以待许久的玄泉真人大步上前,轻轻扶起已经开始对着他磕头行拜师礼的林远:“我没说错吧,青阳老哥!” “他既是我碧波城人,就一定会加入水云涧的!” “罢了,罢了。” 青阳真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是,你也是,我反正是搞不懂你们这些碧波城人对故土的执念。” “明明都是修仙之人……哪来的这些凡俗执念?” “诶,一方水土修一方心,老哥你不懂!” 玄泉真人乐呵呵地拉着林远站到自己身后,竟是已经将对方视作了入室弟子。 台下一片哗然。 尤其许多散修和小势力出身的丹师,此刻眼中更是充满了羡慕。 明明半刻钟前,对方还是和自己一样的散修;此刻却不仅有了百草精要这样珍贵的药典,更是成为了玄泉真人的入室弟子,如此境遇,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啊! 然而这都是人家实力换来的结果…… 实在是羡慕不来! “唉。” 林远的那几个散修哥们儿,突然有个唉声叹气起来。 “你小子叹什么气呢?” 一旁马上有人横眉竖目:“林哥儿得了好运,你瘦猴倒是嫉妒上了?!” “哪有的事!” 被称作瘦猴的散修连连摆手,面上满是不舍之色:“我平日里受林哥儿照拂最多,自是希望……他飞得越高越好!” “只是……” “他这番进了水云涧,日后跟我们这帮穷哥们相处的时间怕是越来越少了。” “以后大家,再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了……” “唉,那倒也是……” 一旁几人听了这话,也都陷入了短暂的伤感。 众人一下子就没心情跟着傻乐了,都低下头,开始回忆起往日里哥几个的快乐时光。 “诶,你们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呢?” 耳畔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瘦猴有些恍惚地抬头,随即兴奋地大喊出声:“林哥儿!” 旋即他又有些疑惑地问道:“林哥儿,你不是拜玄泉真人为师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 林远大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都选了水云涧、回了碧波城了,怎么舍得跟你们这帮老哥们分开!” “我跟师父说过了,等回了碧波城,我再同他老人家去水云涧报道。” “就算我入了水云涧,咱们哥几个每个月的丹会,也还是照常继续,师父他准许我出来!” “这叫一方水土修一方心,师父他是懂的!” “好,那就好。” 瘦猴看着神态依旧的林远,顿觉眼角湿润、鼻尖一酸,竟是快要流出泪来:“我就知道,林哥儿还是那个林哥儿!” 林远所带来的风波、掌声和赞叹,都很快地平息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探照灯般,再次投向赵岩和楚歌身上。 林远的退场,也就意味着真正的悬念即将揭晓! 万籁俱寂。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晚风吹拂旗帜的猎猎声响,和所有人紧张的心跳。 前排的修士们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后排的则踮起了脚尖,伸长脖子,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青阳真人微微一顿,目光缓缓移向了那个已经要依靠栏杆、才能勉强站稳的身影上。 “第二名……” 他的声音依旧平和。 但在此时寂静的广场上,却如同平地惊雷:“正气盟丹坊,赵岩。” 第120章 我不明白! “第二……” “第二……” “第二!!!” 赵岩的瞳孔猛然放大,眼中满是绝望。 这两个字犹如一柄尖锥,瞬间穿透了他的耳膜,狠狠地凿进了他脑海深处! 他整个人猛地一颤,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赵岩刚刚还在侥幸中挺直的腰杆瞬间佝偻下去。 他瞪大的瞳孔又猛地收缩,眼中所有的光彩和得意,都变成一片死寂的灰。 他好像失去了对语言的理解能力。 青阳真人后面那些夸赞的话语,什么“炼气期就能炼制出完美品相的烈阳融血丹,着实天赋异禀”、“对火候和药性的掌控力极为惊人,神识强度堪比筑基修士”、“这丹药霸道精纯,实乃黄阶丹药的巅峰”…… 明明对方的声音很清晰,他却一字一句也听不明白。 这一切都变成了遥远而迷幻的噪音,在他的耳边嗡嗡作响。 他只能看到青阳真人开合的嘴唇,看到评委们投来的、或许是赞许或许是惋惜的目光,和台下无数张或惊愕、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脸…… 但这一切都失去了声音。 赵岩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响在撕裂着他的理智:第二。 第二?! 我耗费心血、赌上未来、服下了那该死的禁药才炼制出的完美丹药…… 竟然只是第二?! 我……最终还是输给了楚歌? 这怎么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望你拿着这枚地火精粹,好好利用。” “在日后的丹道之路上,只要你能戒骄戒躁、勤加体悟,成就自然不可限量。” 勉励几句后,青阳真人见他状态不对,也就没有再多费口舌,只是对身后的侍者使了个眼色。 侍者肃容上前,将一个红玉托盘呈到赵岩面前。 托盘中央,正静静地躺着一枚约莫婴儿拳头大小的晶石。 这晶石通体呈现出深邃暗红色,仿佛一滩凝固了的岩浆。 定睛望去,其内仿佛有火焰在缓缓流淌,闪烁着灵动的光泽。 一般来说,丹师在炼丹时都需要以自身灵力为引,来催动丹炉下的炭火或地火。 这整个过程中,往往都需要运转控火诀,通过调整灵力的输出来调节火势,对心神与灵力的消耗巨大。 而地火精粹作为地心中凝结出的火核,天生便可以调节地火、使其火力澎湃而稳定,更具有一定的灵性,能知晓炉火所需的大致温度范围,是个绝佳的控火帮手。 有了它,丹师们便可将心神更多地专注在药性上,而不用去频繁催动控火诀,只需偶尔照看即可。 北境、或者说修仙界中的绝大部分丹师,都是火法炼丹。 这地火精粹,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台下已经是一片艳羡之声。 “这才黄阶丹考,第二名的奖励就已经如此夸张!” “魁首的奖励会是什么,我都不敢想了!” 然而这枚足以让寻常丹师欣喜若狂的宝物,此刻却无法让赵岩有哪怕一点点的开心。 它像一块刚从熔炉里捞出的烙铁,融掉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和尊严。 赵岩身体剧烈地晃动着,仿佛狂风中被裹挟的芦苇。 “谢、谢谢真人。” 出于最后一丝理智,他还是朝着侍者伸出了双手。 赵岩抬起颤抖的指尖,试图去触碰那枚晶石。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温热晶石表面的刹那—— “噗——!” 一口暗红色的逆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喷出! 在青阳真人和一旁侍者震惊的目光中,赵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比纸还要苍白。 那双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绝望,还有一丝怨毒。 他死死地盯着楚歌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下一秒,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赵岩双眼翻白,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直挺挺地扑倒在冰冷的石台上,发出一声闷响! 赵岩的手臂在倒下时无意识地挥动,竟将那装着地火精粹的红玉托盘也扫落在地。 那价值连城的晶石滚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场间一片哗然。 “赵岩怎么突然就吐血了,什么情况?” “他怎么还昏倒了?!” “难道是太过激动,喜极攻心才晕倒了?” 一个前排的女修猜测道。 “我看不像。他昏倒前的那个表情,跟家里死了人一样,绝对不是因为开心啊!” 一旁的青年修士咧了咧嘴,对前者的推论表示不屑。 “啊这,第二名也不错了吧!这……这至于吗?” 旁边有人不解地开腔。 “我看……他是之前炼丹太过拼命,消耗太大,所以完全接受不了自己不是第一。” “心神激荡之下,自是撑不住了!” 一位看着就很老成的丹师拈须轻叹。 “正气盟这位丹道天才,还真是性情中人。” 有人低声嗤笑。 “你别说,我今天是真没白来,这乐子够大!” 一个壮汉拍腿大笑道。 这是典型的乐子人。 台下众生百相,惊呼、议论、嘲笑声不绝于耳,像是炸开的锅。 台上也是一片混乱,好在百草门的执事弟子反应迅速,立刻冲上台去,手忙脚乱地探查赵岩的情况,并将他抬下去救治。 混乱的人群中,赵家那位管事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着台上如同死狗般被抬走的赵岩,眼中没有丝毫关切,只有冰冷的怒火。 最终他猛一跺脚,发出一声冷哼,看也不看台上还在继续的仪式,粗暴地推开身前挡路的修士,头也不回地挤出人群,迅速消失在广场边缘的阴影里。 评委席上,紫云真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赵岩被抬走的方向,又瞥了一眼赵家管事愤然离去的背影,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发出一声叹息。 他虽然醉心丹道,但并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 赵家把赵岩安排到丹坊里必是有所图谋,这一点他一直知道。 但赵岩虽然有些傲气,倒确实也是个合格的丹师,也并未做过什么损害宗门的事,他也就从未多加过问。 可这次…… 紫云真人轻轻摇了摇头。 希望赵家不要太过绝情吧。 然而,当他的目光重新看向台上那道依旧平静的身影时,眼中所有的复杂情绪便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炽热的赞赏与期待。 紫云真人的眼神亮得惊人,仿佛发现了一块稀世璞玉。 青阳真人看着被抬走的赵岩,眉头微皱。 待混乱稍歇,他的脸上才重新浮现出一些笑容。 他的目光也投向了楚歌。 “烦请肃静。” 青阳真人的声音再次盖过了一切嘈杂。 整个广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 青阳真人环视全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此次百炼台黄级丹考……” 他略一停顿,仿佛在让所有人做好准备。 “榜首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般响彻云霄:“正气盟丹坊,楚歌!” “哗!!!” 短暂的死寂过后,是山崩海啸般的声浪。 “楚歌,真的是楚歌!” “等等,楚歌是谁,怎么之前从来没听说过?” “你消息真不灵通啊,早就告诉你了,他是正气盟单坊力捧的明日之星!” “我就知道,能带丹纹的黄阶丹药,肯定不凡!” “太厉害了,你们还记得吗,这是他独创的丹方啊!” “正气盟真是捡到宝了,两个不世出的丹道天才啊!” “那赵岩还是算了吧,年龄本身就偏大,心性也远不如楚丹师稳重。” 已经有人开始拉踩了。 不过也没办法,二者之间的表现实在是差距太大。 “楚丹师!楚丹师!” 欢呼与惊叹如同怒潮般,席卷了整个广场! 无数道饱含着震惊、狂热、崇拜的目光,都如同聚光灯般,聚焦在了楚歌身上! 苏璃和小七激动得跳了起来,小脸通红,拼命地鼓掌尖叫。 就连一向冷静的林红袖,此刻也忍不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眼中满是骄傲。 王平崖和陈松更是激动地互击一掌,开怀大笑。 百炼台上那个年轻的身影洒然独立,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 仿佛周遭的滔天声浪都与他无关。 此时日已西沉,只有最后一点余晖洒了过来,为他的身形镶上了一层金边。 或许是因为这青年太过光彩照人,以至于场间注视着他的观众们都不禁生出一种错觉来。 仿佛并不是黑暗在一点点吞噬他身边的光明,而是他为这片混沌的黑暗带来了一丝光亮。 第121章 愚昧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无数道热切的目光中,楚歌步履沉稳地走上高台。 素袍拾级云阶上,渐与星穹分夜光。 落日的最后一点余晖被他的白袍反射,形成了一道分隔光暗的分界线。 苏璃兴奋得小脸通红,向着周围那些不认识、或者刚刚才认识的人们骄傲地宣告:“看,那是我们的师父!我们的师父得了榜首!” “是的,那是我们的师父呀!” 小七也乐呵呵地跟上输出,话语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自豪。 林红袖和凌英也站在台下,面上都带着由衷的笑容。 看着楚歌挺拔的身影,红袖的眼中满是欣慰和崇拜。 然而,当她不经意间瞥见身旁凌英注视楚歌的眼神时,心中那点异样的酸涩感又悄然冒了出来。 是自己的错觉吗? 总感觉凌执事看向自家师父时,那眼神中带着的,绝不仅仅是欣赏那么简单…… 好像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甚至…… 还有一丝和她自己相似的情愫。 她抿了抿唇,想起曾告诫过自己的“要大气”、“不可胡思乱想”,强行将这点小小的醋意压回心底最深的角落。 红袖深吸一口气,重新将目光专注地投向台上的师父,脸上恢复了平静而坚定的笑容。 是的,自家的师父如此耀眼,被注意到也是很正常的。 自己只需静静地看着,为他骄傲、支持他前行便好。 毕竟,他是自己的师父! 青阳真人看着走到近前的楚歌,眼中满是赞赏。 他挥手让侍者退下,亲自将一个由由万年温玉制成的盒子递到楚歌手中。 楚歌一入手,便为这玉盒极其温润的手感所惊艳,不得不感叹其中的等级森严。 不同名次之间的奖励不仅品质不一样,甚至连包装的等级也完全不同! 定睛细看,这玉盒上竟还雕刻着繁复的聚灵符文,果然不是凡物。 “楚歌小友,此乃魁首之奖。” 青阳真人的声音落入他的耳中,显得格外温和,“盒中之物,名为九窍凝神玉。” 听到这个名字,台下懂行的修士们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甚至连评委席上剩余的几位真人也微微动容。 当然紫云真人作为这次的东道主之一,是预先知道魁首的奖品的,也就没什么反应。 “此玉生于地脉灵眼深处,历经万载灵气冲刷,天然生有九窍,暗合天地至理。” 青阳真人看着有些不解的楚歌,知道他不晓其中珍贵,也就耐心解释道,“其最珍贵之处,就在于能温养壮大修士神识。” “只要你将此物佩戴于身,便可时刻滋养神魂,使精神澄澈,感悟力倍增。” “你作为丹师,应该知道神识对于丹道的重要性。” “于丹师而言,你的神识每强大一分,无论是控火、辨药,还是体悟丹道本身,都强一分!” “此物对你日后丹道精进、乃至修为突破,都大有裨益。” “你这天赋、心性……只可惜是正气盟的高足,不然我真有点想挖墙脚了。” 看着楚歌不卑不亢、荣辱不惊的样子,青阳真人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 只是…… 看着一旁洋洋得意的紫云真人,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只得无奈地摇摇头,看向楚歌:“望你在日后的丹道修行上善用此宝,高歌猛进。” 楚歌笑着点头,心中也是一喜。 这正是他当前最需要的! 强大的神识是炼丹的根基,对修行、御物也是极为重要。 他的神识本就远胜同阶修士,有了此玉,说不定能更进一步,甚至可以尝试一下去炼制地阶丹药! 楚歌收好玉盒,弯腰对着青阳真人深深一礼:“晚辈楚歌谢过真人,谢过诸位前辈厚赐!” “我定不会辜负诸位的期望!” 他打开玉盒看了一眼。 只见一块约莫鸽卵大小、通体呈现出温润乳白色的玉石正静静地躺在丝绒底衬上。 玉石内部,仿佛有九点极其细微、如同星辰般的光点在缓缓流转,散发着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灵台空明的气息。 天生九窍、内蕴至理,果然是天材地宝! 楚歌郑重地合上玉盒,小心翼翼地收好。 他转过身,面向台下汹涌的人潮。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很快便找到了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兴奋雀跃的苏璃和小七,微笑注视着他的红袖和凌英,以及同样喜悦的陈松和王平。 他微微笑着,朝她们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 “师父!师父最棒了!” 苏璃和小七跳着回应,声音淹没在四周的欢呼中,但那份喜悦却清晰地传递了过去。 红袖也笑着用力挥了挥手。 就连凌英也微微颔首,唇角的笑意更深。 陈松和王平崖并肩而立,看着台上的楚歌,脸上满是自豪和欣慰。 “好小子,干得真漂亮!” 王平崖用力拍了下大腿,笑得合不拢嘴,“看赵岩那副怂样,还吐血、还晕倒!” “真是笑死老子了!这下,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怎么嚣张。” “好了,平崖。” 陈松连忙拉住他,无奈地摇摇头,示意他声音小点。 他目光投向赵岩被抬走的方向,眼神中带着一丝洞察世事的了然:“赵岩……今后怕是废了。” “嗯?” 王平崖一愣。 陈松低声道:“他之前的状态就很不对,我猜台上几位真人多少也看出来了,只是没有当场追究。” “他气息虚浮,神识波动异常剧烈,像是服用了某种强行压榨潜能的虎狼之药的后遗症。今日强撑到极限,心神又遭受如此重创,根基恐怕已损。就算能醒来,日后丹道之路……也基本断绝了。” 王平崖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有些诧异地咂了咂嘴:“啧,这又是何苦来哉?” “为争一时意气,彻底断送掉自己的前程……确实,不值得再为这种人浪费口舌了。” “其实倒也不一定是他自己为了意气之争才这样,很大概率是赵家……” 陈松皱起眉头,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这确实都不关咱们的事。” 他摇了摇头,重新看向意气风发的楚歌:“还是咱们的楚小子好!明日还有玄阶丹考,老夫倒要看看,他还能带来什么惊喜!” 王平崖也笑着点头,眼中充满期待:“是啊,他是真正的……未来可期!” 喧嚣渐歇,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 楚歌谢过几位真人和凌英等人,又婉拒了不少上前攀谈、试图结交的修士,才带着三个徒弟成功撤退,踏上了返回住宅的路。 小七和苏璃依旧兴奋地叽叽喳喳,围在楚歌身边,争相说着刚才的见闻。 红袖安静地跟在楚歌另一侧,只是含笑看着大家。 街道两旁各式店铺的灯笼与招牌渐次亮起,照亮归途。 然而,在楚歌师徒几人全然不知的角落里,有两双眼睛正隔着人流,在渐浓的暮色注视着他们。 一处临街酒楼的二楼雅间,晏明独自凭栏,望向窗边。 她手中捏着一只白玉酒杯,杯中琥珀色的酒液轻轻晃动。 看着楚歌师徒远去的身影,她的目光在楚歌身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随即,她又扫过楚歌身边那几张洋溢着喜悦的年轻脸庞,眼神变得复杂难明,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晏明微微抬起头来,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恩公……要是你能在我身边就好了。” 而在另一条更为幽深、人迹罕至的巷弄里,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静静伫立。 兜帽下那双冰渊般的眼眸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牢牢锁定在楚歌身边那个欢快的、蹦蹦跳跳的身影上。 看着苏璃毫不掩饰的依赖和喜悦,看着楚歌偶尔侧头对她露出的温和笑容…… 那张与苏璃一模一样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然而,在那冰层的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碰撞,像是汹涌澎湃的暗流。 那种难言的情绪最终还是被强行压了下去,只余下一声微不可察的冷哼。 “愚昧。” 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风刮过,渐渐消散在黑暗的巷弄里。 第122章 到乡翻似烂柯人 夜色渐深,楚歌师徒几人的小院内却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楚歌下午在黄阶丹考上夺得魁首的表现,让整个小院都洋溢着轻松欢快的气氛。 为了庆祝,也为了楚歌能为明日更重要的玄阶丹考放松心神,红袖说什么也要亲自下厨。 小小厨娘穿起围裙,在不甚宽敞的厨房里使尽浑身解数。 苏璃一直在旁边打下手,而小七则哼哼唧唧地抱着楚歌的大腿,不让他往厨房去。 “师父,师父,你陪小七玩嘛~” 红发小团子鼓起圆圆的脸蛋,围着他转了起来。 “诶,你这小孩……” 楚歌被她缠得没有办法,只得弯下身来,宠溺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小七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就为了不让师父去帮你两个师姐的忙呀?” “哼哼…” 小七神气地抬起头,脸上满是计划得逞的喜悦:“就算师父你发现了,也没有用啦!” “哦?” 楚歌一下子来了兴致,揉了揉小家伙的一头红发:“为什么?” “因为师姐她们已经做好啦!” “哈哈!” 顺着小团子的手指,楚歌的目光移到了石桌中央。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盆炖得烂熟、酱色浓郁、香气扑鼻的夯牛肉,厚厚的肉块在汤汁中微微颤动。 也不知道她俩是什么时候学的这道菜,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样。 旁边则是一盘清炒的碧玉瓜,瓜片翠绿剔透,看上去便觉得清爽可口。 还有一盘,是红袖用千舸坊买的灵菌和嫩笋,加了些许兽油快火炒出的菌油煨笋。 菌子肥厚,笋尖脆嫩,鲜香诱人。 也不知道每天都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倾注在演练剑诀上的红袖,是如何想出这些菜式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楚歌意想不到的熟面孔。 众人刚刚抵达天剑城时,在百味楼品尝过的清炖岩龟汤! 汤色依旧是清澈的淡金,每个碗底都沉着几块软烂无比的岩龟肉,表面点缀上几许金色油花和翠绿的葱段,看上去便令人食欲大开。 “红袖,这是你们从百味楼打包回来的吗?” “是的,师父。” 红袖微笑着点点头,将一旁的苏璃推至身前:“还是璃儿想起来的。” “在您今天上台比试之前,璃儿就说要去打包一份百味楼的清炖岩龟汤,在今晚的庆功宴上喝。” “这都是璃儿自己抽空干杂活攒出来的灵石哦!” 苏璃得意地抬起了小胸脯,一副静待夸奖的表情。 “你们……” 楚歌看着几个小姑娘的笑脸,眼底竟有些温润。 见到这来自百味楼的菜肴,他难免就回想起了那天几人初到天剑城时。 彼时虽然有凌英的引荐,但毕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难免有几分茫然与窘迫。 可此时才过去多久,一切都已经稳定下来了,甚至自己今天下午还在百炼台丹考上一举夺魁…… 虽然只是黄阶丹考,也已经是那时候想都不敢想的高度了。 再看看此时眼前几位巧笑嫣然的徒弟,楚歌心中顿觉一暖,只觉得肝过去的那些日日夜夜,都值了。 都值了! 这日子怎么可能跟谁过、怎么过都一样呢? 楚歌无论是穿越之前,还是穿越之后,都不怎么喜欢饮酒。 他不是很喜欢那种晕乎乎的感觉,觉得会让自己失去一部分应有的警惕。 但大喜之下,他还是破例开了一小坛之前在千舸坊买的、滋味清甜的青梅灵酿,给每个人都倒上了一小杯,连小七都得了半杯。 当然,红袖细心地给小七杯中兑了水。 “来,都多吃点。” “今天大家开心,我们都多吃点!” 楚歌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感受着那股微弱的灵气在口腔中化开,他近日里的疲惫一下子就舒缓了不少。 楚歌弯下腰,给三个徒弟夹菜。 “师父最厉害了!” 苏璃小脸兴奋得通红,咬了一口楚歌递到她碗中的、无比酥烂的牛肉,含糊不清地说,“明天玄阶丹考,肯定也没问题!” “是滴是滴,师父明天也能狠狠地拿第一名!” 小七将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眼睛眯成一个幸福的弧度:“师姐们也好厉害,做的饭菜……真好七!” “嘴里这么多吃的,就不要说话了。” 楚歌无奈地撸了撸小家伙的脑袋,生怕她噎住:“玄阶丹考可没那么简单。” “明天下午会站到百炼台,除了我以外,估计大部分都是筑基期的丹师了。” “筑基与炼气,除了修为,差距最大的就是神识的强度。” “为师现在的神识强度虽然远胜寻常炼气修士,但只要和根基稍微扎实一点的筑基期修士相比,就会逊色不少。” “而神识强度在丹药炼制的过程中极为重要,所以……” “你一定可以的,师父。” 林红袖突然开口说道。 楚歌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红袖嘴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默默给楚歌盛了一碗汤,端到他跟前。 她如今对楚歌的丹道实力,已有近乎盲目的信任。 如果有一个人比楚歌自己还要相信自己…… 那一定是红袖! 哦,也有可能是王平崖。 毕竟正气盟第一楚吹,不是开玩笑的。 一旁的小七更是无比开心,像只快乐的小雀儿。 她一边扒着碗里的饭菜,一边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楚歌、又看看两个师姐。 好暖和呀。 小七心想。 棚户区那样的寒冷,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了。 只要有师父和师姐们在,哪里都是暖洋洋的。 嗯,肚子里面也是暖洋洋的。 再多吃一点吧~ 在这片温馨之下,一丝极其细微、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冰冷神识,正带着些茫然,审视、观察着这一切。 …… 温暖……? 另一个苏璃——或者说,寒渊魔主,正独自站在天剑城的街道上,遥遥地看向院中的师徒几人。 虽然有些虚浮,但她的神识强度简直强的可怕。 哪怕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也能将那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在脑中烙印地清清楚楚。 这毫无防备的亲近,这坚不可摧的信任与依赖…… 在她看来,一直都是些近乎奢侈的东西。 因为没有肉体、甚至神魂也已经破碎的缘故,寒渊魔主忘记了很多东西。 她甚至连自己活了多少岁都不记得了。 但她一直记得自己十二岁的那年,那是一切的起点。 寒烟坊,棚户区。 和这边的苏璃所经历相同的是,那里同样有风雪,有破屋,也有一个被她和师姐林红袖称为“师父”的、酗酒颓废的男人。 只是那个男人一直都那样不堪、那样自私、那样阴郁暴戾。 一直到…… 他死去的那天。 第123章 世事漫随流水 寒渊魔主所经历的一切,起因也都是自己师父的那炉燃血丹。 一样的丹炉炸毁,一样的前功尽弃。 但不同的是,那边的楚歌在丹炉炸裂后,只是元气大伤,重病了一场,并没有发生什么性情大变的戏码。 硬要说有什么改变的话,那就是变本加厉了。 如果说在倾其所有的那一搏失败之前,他虽然完全不像个师父,但多少还残存着一点人性,在那之后……就已经彻底丧失了所有的底线。 人形的躯壳里盛着的并不是人类的灵魂,而是一团日渐颓败的癫狂火焰,将周遭的一切渐渐焚烧殆尽。 自那以后,她们姐妹三人就彻底被视作了累赘,可以随意打骂、丢弃、甚至……交易。 她一直都记得那个雪夜。 疤脸刘挟持着小七带着几个手下上门。 “楚癫子,你欠我的灵石到底能不能凑齐?” 饶是那个在棚户区凶名在外的恶霸,也被楚歌的无赖磨得有些没脾气:“这小姑娘实在是太小了,又是个病秧子……我卖都不好卖啊!” “人家好歹也叫你一声师父……哪有你这么做师父的?” “一口价,十个灵石,你到底赎还是不赎?” “赎什么赎?” 醉醺醺的楚歌眼都没有抬起来,面上满是无所谓:“你们拉走就是了,跟我在这扯什么淡。” “不好卖就想办法卖,没正经人家收就卖青楼,实在不行你折点价,哪有老鸨子不收雏儿的道理……” “别在我这儿搞来搞去的……看着烦。” “嘿!” 疤脸刘气得比了个大拇指:“你是真畜生啊,楚癫子!” 那一刻,还没有成为寒渊魔主的苏璃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明明是在人间,却仿佛置身极寒的地狱。 为什么会有人说出这种话? 为什么他能说出这种话? 小七好歹也跟在他屁股后面喊了那么久的师父,话都说不出来的小家伙就知道学着干活了,为什么…… 可以一点感情都没有? 苏璃冲了上去,想阻拦疤脸刘一行人离开。 疤脸刘还没说话,楚歌却冷冷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别碍事。” “除非……你也想被卖掉。” 苏璃挣扎着、咆哮着,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她最终还是被一脚踹到了冰冷的墙壁上,耳边只有那些粗鄙的咒骂,和师姐红袖尽力压低、却还是掩盖不住绝望的低声啜泣。 小七最终还是被带走了,像一件被丢弃的垃圾。 那抹消失在风雪中的、小小的红色身影,成了苏璃心中一道无法愈合的、刻骨铭心的伤疤。 自那以后,一切都变了。 红袖也不再像以前的那个师姐,变得更加沉默。 直到有一天夜里,她推醒了苏璃。 “我们走吧。” 月光下,师姐的眼睛里出现了久违的神采。 “走?” 苏璃有些茫然:“我们去哪儿?” “管他去哪儿呢,还能比这里更糟吗?” “你放心,只要有师姐在,你就不会受欺负…” 红袖的话语声戛然而止。 苏璃刚刚被师姐鼓励出一丝雀跃,却见到对方脸孔上的表情再度陷入绝望。 她有些惊恐地回过头去,看到了楚歌那张躁郁阴沉的脸。 林红袖连忙把苏璃护在身后,开腔解释:“师父,刚刚都是我没睡醒说的胡话,跟师妹无关……” “你当然没睡醒,因为你根本就没睡。” “我说呢,怎么突然给我打这么多酒回来。” “原来是翅膀硬了,也跟外面的人一样,看不起我,想要跑了……” 彼时楚歌面上的表情很怪。 像是在笑,却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愤怒、怨恨、不甘、自卑…… 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在那张明明已经很熟悉、却又好像完全陌生的脸上。 惨白的月光下,格外渗人。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又或许是因为自身神魂受损的缘故。 苏璃已经不大记得那晚发生什么了,只记得红袖师姐被打的很惨,差点丢了命。 看着遍体鳞伤的师姐,一直被她死死护住的苏璃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一定要这个男人死。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死。 仗着自己年岁更小、楚歌对自己的提防也更少,苏璃终于在一个雪夜找到了机会,向对方的酒葫中加入了师姐偶然从外面带回来的毒粉。 药效发作的很快。 没多久,对方的面上就开始绽起一根又一根的青筋。 看着这么多年来的噩梦在自己面前痛苦地挣扎、丑态毕露、甚至痛哭流涕,最终不甘地咽过气去,苏璃没有大仇得报般的畅快,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难过,只是……有些迷茫。 师姐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气绝的楚歌,又看着面色平静的苏璃,以及地面上仍在翻腾的酒液…… 她瞬间明悟了一切。 “姐姐,我们自由了。” 苏璃怔怔地看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了一个微笑。 “璃儿、璃儿!” 红袖跪下身来,将苏璃抱进怀里。 师姐眼中流出的热泪顺着脸庞滚下,一直滚过苏璃的脸上、脖颈。 可她的身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明明是做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自己竟生不出一点情绪呢? 兴奋也罢、悲伤也罢,全都没有。 一夜之间,苏璃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情绪。 她只是随着师姐抽泣的动作摇晃,仿佛一株无根的芦苇。 棚户区虽然管理混乱,但毕竟还是有管理的。 巡防司如果查到楚歌的死讯,师姐妹二人绝对脱不了干系。 因此在红袖的带领下,两人朝着她每次前去采药的黑水潭方向而去。 “我们绝不能从大门出去,所以只能往山脉那边去。” “这一路注定会很辛苦,但是……” “璃儿你放心,师姐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们一定会抵达天剑城,一定。” 红袖搀扶着苏璃,同时给自己和对方打着气。 两名少女就这样支撑着彼此,在月光下看向远方。 可能还是神魂受损的原因,苏璃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在什么状况下获得玄冥真经的半卷残篇了。 好像是从师父身上搜到的、又好像是睡了一觉后,突然出现在自己怀中的。 不管怎么样,她确实是从那时候开始修炼的。 苏璃并不是没有跟师姐分享,但限于灵根属性,红袖并没有跟她一起修炼玄冥真经,而是继续用着引气诀。 殊途同归,二人最终还是结伴踏上了前往天剑城的路。 只是…… 命运的玩笑还远远没有停止。 “你又在说谎吗,师姐。” 她暂时从回忆中抽离,将目光投回了这个世界。 看着将苏璃搂在怀中,满脸关心的林红袖,寒渊魔主的表情有些微妙:“还是说,你只对我说了谎……” 第124章 算来一梦浮生 具体的过程,如今的寒渊魔主已经不记得了。 而且在她看来,过程永远都不会比结果重要。 反正最终的结果是,林红袖离开了。 说什么“师姐会一直在你身边”,结果到最后还是一句谎话。 她忘记了很多事情,却唯独记得在前往天剑城的路上,姐妹二人在遇到一伙路匪时,自己没有操控好玄冥真炁,导致最后,把对面一伙总共七人尽数虐杀了。 一开始确实是没控制好力道,到后面…… 她竟有些享受那种感觉。 那些上一秒还在对着自己叫嚣的、自诩恶人的混球,在面对压倒性的力量时,能做的也不过是屁滚尿流的求饶。 在操控真炁、将那些混球尽数抹杀时,苏璃的眼中出现了久违的光芒。 那些喷涌而出的鲜血像是最美丽的油彩,那些粗哑难听的哀嚎落在她的耳中,也仿佛绝妙的乐章。 在杀戮的过程中,她仿佛才…… 真正地活着。 林红袖没能拦下她。 当一切尘埃落定,苏璃兴奋地看向自己师姐时,却在对方眼中读到了从未见过的情绪。 那是恐惧?还是担忧? 又或者两者兼有? 那时的她还分不清,而之后的她…… 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师姐后来去了一个叫正气盟的地方,一直以来隐藏的庚金剑骨彻底展露锋芒,很快便成为了盟中、乃至整个正道的肱骨之才。 而她…… 在从见到师姐的那个眼神开始,林红袖的师妹就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只有在杀戮中才能生存的人。 苏璃杀了很多人。 背信弃义之人、欺压良善之人、横行霸道之人…… 正气盟也好,所谓的正道联盟也好,在她看来,都不过是一群伪善者聚在一起为自己开脱。 如果他们真的正义,为什么自己之前会有那样的遭遇? 为什么没有人来救自己? 苏璃从来都不恨师姐去了那边,因为她知道师姐不懂。 而她早就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是不配活着的。 能够惩罚这些人的,只有自己。 她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期间林红袖也来劝说过苏璃很多次,劝她不要再这样嗜杀,否则罪孽缠身,终有一日会反噬自身。 而苏璃每次回应的,都不过是一声冷笑。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无妨。 一个名门正派,一个孤勇游侠,无非也就是日益疏远,分道扬镳。 直到苏璃查到正气盟中一位高层长老在偷偷地利用低阶修士批量试验功法,手段极其残忍,几乎泯灭人性,还美名其曰“这都是为了更好地除魔卫道”。 当她找上门去时,林红袖虽然也表现得极为义愤填膺,却并不支持她直接杀死对方的想法。 “盟中一定会秉公办事的,你相信我。” 林红袖紧紧抓住苏璃的手:“他在盟里也算是元老,我们现在证据不足,你贸然动手的话,反而会让自己陷入众矢之的……” “你放心,师姐我一定追查到底!” 或许是太久没从对方口中听到“师姐”这样的自称,看着她真挚的眼神,心志已如铁石般坚硬的苏璃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没有甩开对方的手。 “那……我就给你一个月。” “师姐。” 苏璃是有期待的。 她也希望自己能够重新活过来,能重新以林红袖师妹的身份活下去。 可一个月过后,传来的不是当事人被捕的喜报,而是林红袖因为轻信谣言、妄自启动盟内调查程序而被暂停职务的消息。 在她略带嘲讽的目光中,林红袖满脸歉意:“对不起师妹,是我没做好。” “但是这件事还是有转机的,只要……” “只要我去杀掉他。” 苏璃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 “以后,不要再叫我师妹。” 林红袖还是太天真了。 她还是没搞明白,这个世界中的所谓“规则”,并不公平。 最起码在你足够强之前,并不公平。 和林红袖彻底割席,是为了保护她。 因为在蛰伏了半年后,苏璃真的抓住机会,以筑基巅峰的修为袭杀了那位金丹长老。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能确定的,只有她在那之后渐渐扬起的赫赫凶名。 自那以后的苏璃,行事再无一点顾忌。 沽名钓誉过来找自己麻烦的,杀。 两面三刀,身居正派高位却不干人事的,杀。 自诩强者,不择手段地剥削弱者的,更要杀。 杀杀杀杀杀杀杀。 常说杀人者人恒杀之,可想杀她的人都失败了。 她终是以恨意为燃料,以鲜血为阶梯,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成为了正邪两派都容不下的,“寒渊魔主”。 而她的心,也早已冻结成了万载玄冰。 虽然她也帮助了许多人,可身边再无可信任之人。 只有畏惧她、想利用她或想杀死她的人。 当然,她也不需要什么所谓的信任。 寒渊魔主最后的记忆,是铺天盖地的遁光,是以正气盟为首的正道修士们,义正辞严的讨伐。 她立于寒渊之巅,冷眼看着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在密密麻麻的敌人中,她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 几百年过去,似乎早已成为正气盟骨干的林红袖。 几百年不见,终究还是以这种方式站到我面前来了吗? 苏璃微微一笑,并未言语。 在所有人或仇恨或恐惧的目光中,她缓缓掀开漆黑的斗篷,爆发出无比强大的玄冥真炁。 你们要战…… 那便战! 这场大战持续了整整七个日夜。 饶是她玄功盖世,以一人面对几乎大半个修界的顶尖战力,也终于到了穷途末路。 就在漫天攻击即将落下,一道足以崩碎山岳的毁灭性打击也锁定了她神魂的刹那…… 她看到了从未想象过的景象。 一直都没有出手的林红袖猛地挣脱了身旁同伴的阻拦,不顾一切地朝着她的方向、朝着这片死亡的漩涡飞驰而来,瞬间便挡在了自己跟前! “璃儿——!” 她只来得及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仿佛回荡在灵魂深处。 “你又骗了我一次啊,林红袖……” 苏璃苦笑一声,便被后续的攻势吞没。 再然后…… 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是神魂被撕裂的极致痛苦。 再度恢复意识时,她已感觉不到肉身的存在,只剩下一缕极其虚弱、随时可能消散的神魂,浑浑噩噩,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 她像一缕孤魂,在无尽的虚无中飘荡,不知过了多久,才被一股莫名的牵引力拉入了这个世界,来到了那个摊位跟前,更是见到了这个世界中的苏璃,在某种共鸣下才找回了自己。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刻骨的寒与痛。 她不明白。 她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形同陌路的师姐最后要冒着哪怕神魂俱灭的风险,也要站在自己的身前。 她不明白是不是上天又要作弄她,这才让双手沾满血腥、恶贯满盈的她,来到这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不明白这个世界的楚歌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不同? 还有,小七…… 在她的那条世界线里,小七早在幼年便被卖掉、生死不知,为什么此刻会好好地待在几人身边,还笑得如此无忧无虑,甚至连话都会说了? 看到这一切,于她寒渊魔主而言,究竟是补偿还是嘲讽? 又或者……一个更加残忍的幻梦? 她冷冷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只觉得无比刺眼,心底又仿佛带了一丝不愿承认的酸楚与渴望。 “不行。” 活了几百年的灵魂突然下定决心:“我要搞清楚这一切。” 第125章 我要收房租的! “璃儿?发什么呆呢?菜要凉了。” 楚歌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关切。 “啊?没……没有!” 正望着窗边发呆的苏璃猛地回过神来。 她用力甩了甩头,将方才心头莫名涌起的、那股冰冷压抑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脸上重新挤出笑容,扒了一大口饭,“师姐做的菜太好吃了,给我都吃懵了!” “你哪儿学来的怪话……” 林红袖轻笑着将苏璃搂进怀里。 师姐温暖的怀抱让她安心了不少,终于将心中那怪异的悸动彻底甩到脑后。 或许是因为自己太累了吧。 虽然自己今天几乎什么也没有干,做菜时也只是帮红袖师姐打打下手,但全神贯注地看师父比赛是很消耗精神的呀。 说不定也有因为担心师父明天的玄阶丹考的缘故! 嗯,一定是这样! 苏璃看了一眼楚歌,有些怨念地抿了抿嘴。 楚歌笑了笑,只当是小孩子心思跳脱。 “好了,都早点休息。” 饭后楚歌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对徒弟们说道,“明天的玄阶丹考,你们还要去看吗?” “要的话,今晚就得好好睡觉啦,不然明天精力不够!” “哼哼,那是自然!” “师父夺魁的现场,我们怎么能错过呢?” 苏璃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仿佛已经看到了楚歌斩下第一的场面。 一旁的林红袖也跟着点了点头,眼神中信赖依旧。 小七则跑过来,直接抱住了楚歌的大腿,仰着小脸道:“师父,加油!” 楚歌笑着揉了揉小七的脑袋,示意她们赶紧去洗漱睡觉。 夜色深沉,小院的喧嚣早已散去,只余下均匀的呼吸声。 苏璃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白日里的兴奋和疲惫交织,让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然而,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迷迷糊糊间,苏璃总感觉有些异样。 就好像有什么很冰冷的东西,一直在试图侵入她的意识深处。 出于本能般的警觉,苏璃在梦中猛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并非熟悉的黑暗,而是一片朦胧、仿佛笼罩着薄雾的混沌空间。 苏璃一时间呆住了。 这不是自己的识海吗,我睡个觉怎么还修炼起来了,我有这么自律吗? 更让她惊愕的是,这片混沌竟不像往日那样空空如也,而是静静悬浮着一个身影。 一个身着漆黑斗篷、面容却与她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 是昨天在丹会上见到的那个人! 苏璃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冷冷地盯着对方。 定睛细看之下,对方虽然长相和自己极为相似,面部的线条却更显冷硬。 对方的眼神也格外深邃,如同万载寒渊般,带着一种苏璃无法理解的沧桑和漠然。 虽然她并不想承认,但对方看上去确实比自己要成熟的多。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识海当中?” 苏璃略带惊疑地问道。 从对方身上,她倒是察觉不到一丝恶意,这也是她之所以还能冷静地尝试与其沟通的原因。 斗篷下的身影缓缓抬眸,那双冰渊般的眼睛直视着苏璃,竟让她有些本能般的亲切。 对方的声音直接在苏璃的意识中响起,冰冷平静,不带一丝波澜:“我就是你。或者说……我应该是另一个世界线的你。” “另一个世界线的我?” 苏璃愣住了。 “不错。” “虽然我也有些不能接受,但很显然……” 对方的话语中带着一种难以掩盖的疲惫:“我来自一个与这里截然不同的世界线。” “你觉得你现在的生活如何?” 她突然将话题转向了苏璃始料未及的方向。 “很……很好。” 在思索片刻后,苏璃无比认真地回答:“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很好。” “最起码比以前好很多,师姐和师父都很照顾我,小七也很可爱、很贴心。” “而我也可以帮上大家的忙……” “好了,这就够了。” 对方莫名地有些烦躁,挥手示意苏璃停下:“我也能感受到,你现在的生活确实很好。” “那……你的呢?” 苏璃忍不住问了出来,随后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睛。 毕竟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自己”,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对方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又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为了方便一点……你就叫我寒渊魔主吧。” 在苏璃惊诧的目光中,寒渊魔主有些自嘲地冷笑一声:“这是他们给我的名字,而我并不讨厌。” “他们?” 寒渊魔主并没有回应她的疑问,而是自顾自地讲了下去:“说实话,在刚刚看到你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这个世界都是我的幻觉。” “怎么可能有这样痴人说梦般的地方存在?” “可是刚才我们两人的神魂接触之下,我才能断定,此方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最起码,你是真实存在的。” 她轻吸一口气,看向苏璃的眼神中竟有一丝羡慕:“你比我要幸运多了。” “我的身边……空无一人。” “啊?” 苏璃有些难以置信:“师父、师姐、小七……你那边的他们都去哪儿了?” 她几乎无法想象自己没有了这些人陪伴的日子。 寒渊魔主摇了摇头,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对于“自己”,她没有丝毫隐瞒,也无需隐瞒。 于是她以最简洁、最直接的语言,将自己那个世界中的故事娓娓道来。 那冰冷的、贯彻始终的绝望。 楚癫子毫无改变的冷漠与自私、小七被当作货物般卖掉时的无力、红袖师姐遍体鳞伤的惨状…… 自己下毒、姐妹俩被迫逃亡、获得玄冥真经、自己力量的失控与对杀戮的沉溺…… 与师姐林红袖的渐行渐远,直至彻底决裂、孤身踏上魔主之路、最终在正邪围剿下身死道消、神魂破碎。流落至此…… 每一个片段都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沉重地砸在苏璃的心上。 棚户区的风雪仿佛透过梦境,再度吹了进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七被拖走时那抹小小的红色身影、师姐被毒打后护在自己身前的颤抖、还有那最终挡在她面前却被光芒吞没的呼喊…… 虽然寒渊魔主的叙述极其冷静、甚至可以说平淡,但其中深入骨髓的痛楚,却让苏璃感同身受、浑身发冷,小脸瞬间变得煞白! 那个世界的师父……简直是个恶魔! 而那个世界的自己…… 竟会变成如此冰冷、强大、又孤高的人吗? “苏璃……” 寒渊魔主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虚弱,“我之所以会跟你说这么多话,也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 “如今我只剩一缕残魂,极为羸弱。甚至进入你的识海与你沟通,就已经花光了我最后一点气力。” “我马上就要陷入一段时间的沉眠,不然恐怕会魂飞魄散。我需要暂时寄居于你的识海之中,借助你的神魂温养自身,同时……” “我想要弄清两个世界为何会有如此天壤之别,以及……我为何会流落至此。” 她看着苏璃的眼睛:“你放心,我可能会杀所有人,但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甚至在适当的时候,我还可以给予你一些指引。” 她静静等待着苏璃的回应。 是恐惧的拒绝? 是同情的接纳? 还是警惕的质疑? 出乎寒渊魔主意料的是,苏璃在最初的震惊之后,面上便再无惧色。 少女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眨了又眨,里面竟闪过一丝狡黠。 “哦~这样啊!” 苏璃拖长了语调,小脸上突然露出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 她甚至还搓了搓自己的小手,带着点市侩的精明:“意思就是说……你要租住在我这里咯?” “那我可是要收房租的!” 第126章 肉麻(求催更) “租住?” 饶是寒渊魔主那万古冰封的心湖,此刻也不由得泛起一丝微澜。 这个说法…… 实在是有些新奇。 “对啊!” 苏璃理直气壮地点点头,在梦中叉起了腰:“你也是我,那你应该知道,咱们的识海可是很金贵的!” “我总不能让你白住吧?得交房租!” 银发少女贼兮兮地眯着眼睛:“说白了,你得给我点好处才行!” “……” 寒渊魔主沉默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极为跳脱的模样,只觉得啼笑皆非。 原来曾经那个还没有被绝望彻底冰封的自己,竟然是这样吗? 看上去真欠揍啊。 可又挺令人怀念的。 这种感觉…… 真是古怪。 一丝极其细微的暖意从她被冰封了数百载的心底涌出,几乎要冲破冰层。 “可以。” 寒渊魔主的声音依旧冷淡,却少了几分冰寒:“待我下次醒来,恢复些许力量后,便可一直停留在你的识海当中了。” “届时我可以传授你一些《玄冥真经》的修行体悟与运用之法,权当作……房租。” “除此之外,你若是在修行的过程中遇到了问题、亦或是对于修界中的一些常识有所疑惑、想要了解,都可以在识海中随时咨询我。” 机缘巧合之下,二人所修行的功法也保持了一致。 她知道自己抛出的这些条件,对于修炼玄冥真经的苏璃而言吸引力有多大。 因此她只说了这些,便停了下来,等着苏璃的回应。 “真的?!” 苏璃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在一片黑暗中闪闪发光,像是夜空中的星星。 她立刻变脸,笑得无比灿烂:“一言为定,成交!那你就安心住下吧!不过……” 她有些好奇地凑上前去,抬起手来想要触碰对方:“寒渊魔主这个称呼还是太拗口了,我叫你寒姐姐如何?” “还有你下次啥时候醒啊?我好准备准备……呃?” 苏璃的话还没说完,便见眼前那个穿着黑斗篷、面容冷峻的“自己”缓缓闭上了双眼。 对方的身影如同水中月、镜中花,剧烈地闪烁了起来,随即便变得透明、稀薄。 “寒姐姐,你这是怎么啦?” 对方极为费力地抬起眼来,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伸出手来,比了个“一”。 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寒渊魔主的身影“啵”地一声,彻底消散在识海的薄雾之中,再无踪影。 “喂?!人呢?” 苏璃在识海里喊了两声,只有空荡荡的回响。 她愣在原地,鼓起了腮帮子,有些不满地嘀咕:“什么嘛!说睡就睡,招呼都不打一声……真没礼貌!” “果然如同师父所说,不同的经历造就不同的人,我才不会这么不礼貌呢!” 她又叉起腰,对着那片虚空做了个鬼脸。 随即,苏璃的意识也如同退潮般散去,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寒姐姐,我等你……” 苏璃在睡梦中发出轻哼。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脸上。 苏璃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昨夜那场离奇又略带沉重的梦境,瞬间清晰地涌入脑海。 另一个世界的冰冷绝望、那个自己所经历的、堪称可怖的人生、还有最后的那笔交易……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真实得让她心头发紧。 鼻尖传来熟悉的香味,是师姐这些天里总给自己和小七带的、天香阁的包子。 她起身揉了揉眼睛,目光下意识地望向窗外。 院子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晨光中练剑。 林红袖身姿矫健,动作行云流水。 她手中的长剑在朝阳下划出一道道清冷的弧光,时如惊鸿掠影,时如寒梅傲雪。 红袖的神情专注而平静,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剑风带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散。 她是那么的生机勃勃、那么的…… 真实。 看着师姐专注练剑的身影,苏璃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寒渊魔主的话语。 那个遍体鳞伤、眼神绝望的师姐,那个最终挡在毁灭光芒前、呼喊着她名字的师姐…… 一股强烈的酸楚和庆幸猛地涌上心头,让她的鼻子不由地一酸。 “师姐……” 她甚至来不及穿好鞋子,赤着脚丫就跳下了床。 苏璃猛地推开房门,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院子。 在红袖诧异的目光中,苏璃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对方! “师姐!” 苏璃把脸埋在红袖满是阳光气息的衣襟里,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有你真好……真的……特别好!” 红袖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带着哭腔的话语弄得有些恍惚。 她下意识地收剑回鞘,一只手轻轻拍着苏璃的后背,柔声问道:“怎么了,璃儿?” “你这是……做噩梦了?” 苏璃用力摇头,抱得更紧了,仿佛怕眼前的人消失一样:“才没有呢!” “就是……就是觉得有师姐在,真好!” 其实确实是做噩梦了…… 做了一个完全无法接受的噩梦。 虽然不明所以,但感受到师妹那份发自内心的、浓浓的依赖,红袖的心也跟着软成了一片。 她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轻轻回抱着苏璃。 晨光洒在相拥的师姐妹身上,暖意融融。 过了好一会儿,苏璃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些,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小脸微红地抬起头。 红袖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忽然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她清了清嗓子,学着苏璃方才那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语气,故意拖长了调子: “哦~原来璃儿是觉得——有师姐在真好,真的特别好呀!” 这正是之前苏璃吐槽红袖“肉麻”时,用的腔调! 苏璃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蛋腾地一下红了,像熟透的苹果。 她有些羞恼地跺脚:“臭师姐,你怎么还报复我呢,真讨厌!” “哪有你这样当师姐的!” “哈哈哈!” 红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清朗的笑声在晨光中回荡。 她一边笑着,一边灵活地躲开苏璃气呼呼地伸来、要挠她痒痒的小手:“让你上次说我肉麻!” “师姐坏蛋!看招!” “哈哈,抓不到!” “别跑!” 小院里顿时充满了少女清脆的笑闹,和二人彼此追逐的身影。 金色的晨光仿佛也被这份纯粹的欢乐所感染,变得更加明媚、更加灿烂,将昨夜残留的那一丝阴霾彻底驱散。 第127章 意外来客 晨光带着一丝清冽,洒落在楚歌的肩头。 他盘膝坐在静室中,眉头微蹙。 此时的楚歌,正将自己的神识完全灌注进一枚古拙破旧的玉简当中。 这正是他昨天在参加丹考之前,不讲武德地从那位摆摊老者手中买来的丹诀残卷。 花了他整整五百五十块灵石呢! 到底是在用灵石打水漂,还是捡了大漏,都得看这玉简中的内容…… 然而,他一时半会儿好像看不明白。 只要楚歌一用神识接触玉简,便会感受到一股极其古老宏大、仿佛蕴含着丹道源流的气息,跟昨天初见时一般无二。 昨天实在没空,今天细看之下,这丹诀残存的、开篇的几个小节,确实是很有水平,行文中仿佛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令人忍不住地想要向后看下去…… 然后就没了。 楚歌现在的心情,就好像翻到了一本开头很吸引人、而且主线一看就很长的小说,结果刚刚看了个黄金三章,就跳出了催更页面。 这丹诀残卷残的未免也太过分了一点,竟然只有开篇几个小节是完整的! 怪不得那老头只敢给我看到这儿! 楚歌皱着眉头,尝试着逐字逐句去理解、推演后续残缺的文本。 主要这玉简也不知究竟是如何被损坏的,缺失的文本竟不是一篇一段,而是一字一句! 很多时候,一段话整个删掉,对于前后语境的影响反而不如漏了几个字词大。 毕竟在丹诀中,前者还有可能根据上下文联立出个大概,后者却极有可能造成反方向的误导。 比如“待药液初凝, 转文火三刻蕴养”、和“待药液初凝,立转文火三刻,徐徐蕴养”,这二者看似只缺了三个字,所传达的节奏就是天差地别。 这残卷中剩余的语句,许多都语焉不详、前后断裂,有时连基本的逻辑都难以连贯,甚至前后根本就是相斥的,大概率就是这种缺漏太多了的原因。 总之楚歌在将神识沉入其中、狠狠钻研了半个多时辰、将自己弄得头昏脑涨后,依然是一无所获。 没办法,这玉简中的行文也格外古朴,很多时候的用词还和当今有些不同,理解起来实在是太费劲了,有如水中望月、雾里看花。 “呼……” 楚歌长出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将神识从玉简中移开。 这玉简残篇的字里行间,倒确实流淌着一种浩渺深邃的丹道至理,甚至仅仅是接触到皮毛,就隐隐让他有种窥见天地玄奥般的感觉。 可是……实在是太难懂了啊! 其实,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大不了强行将整个玉简内的所有内容全都以神识刻入脑海,再从高处来一窥全貌,而不是受困于文字段落当中。 但以他目前的神识强度,想要将这些破碎的、蕴含着大道真意的片段强行串联,无异于痴人说梦。 或许得等他晋升了筑基期,神识强度再来上一次脱胎换骨般的飞跃,才有可能! 楚歌小心翼翼地将玉简收起。 虽然并无进展,他的心中却并没有多少沮丧,反而隐隐地有些兴奋。 这残卷的价值,绝对远超五百五十灵石! 虽然现在还看不懂,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 只要自己能理解、并掌握这残卷中的部分内容,他脑海中的神秘面板便极有可能凭借其强大的推演能力,将后续缺失的部分补全、优化,最终形成一套完整、可以肝熟练度的顶级丹诀! “等到晋升了筑基期,第一件事就是要试试这丹诀。” “哪怕我的神识强度在炼气修士中很强,但终究没有突破大境界的桎梏,难以承载这等高深的道韵。” 楚歌暗自思忖,将记载着丹诀残卷的玉简珍而重之地放回腰间的储物袋。 这是昨日夺魁后,紫云真人见他甚至连个随身储物法器都没,拿着奖励就要往怀里塞,实在是看不过去,随手赏赐给他的。 据对方所说,只要楚歌用神识在其中刻下了烙印,哪怕是筑基巅峰的修士,也绝无可能在他不从的情况下打开打开这个储物袋。 楚歌想到当时紫云真人快要绷不住的表情,也不禁有些想笑。 他早已用神识祭炼过,此时心念一闪,储物袋中便有一物轻轻吐出,躺在了他手心中央。 是他昨日在百炼台黄阶丹考上获得的魁首奖励,那块九窍凝神玉。 乳白色的玉石温润细腻,只握在掌心,便有一股温和、令人心神无比宁静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缓缓滋养着他近日有些疲惫的神魂。 楚歌心中一动,将九窍凝神玉用附赠的绸带佩至胸前,尝试在这种情况下运转起玄冥真经。 随着玄冥真炁在经脉中流转,识海中那神秘的面板也微微亮起。 楚歌清晰地感觉到,在玄冥真经运转时,他胸前的九窍凝神玉仿佛被激活了一般,内部九点星光流转的速度瞬间变快了许多,连带着散发出的温养之力也增强了不少。 这股力量并非强行灌注,而是如同春雨润物般,悄然融入他运转的神识之中。 随着功法运行和玉石的滋养,他能够明确地感知到,自己的神识强度,竟然在以一种可以察觉的速度提升着! 虽然整体还是比较缓慢,可这是炼气期修士最难提升的神识啊! 实在是太香了! “不愧是北境几个丹道顶流凑到一块,拿出的顶级宝物!” 楚歌心中大喜:“照这个速度、配合上玄冥真经,再过些日子,我的神识强度恐怕就能媲美一些筑基初期修士了!”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大振。 神识的强大,才是炼丹师的根本,更是他日后的最大底气! 不仅如此,晋升炼气八层以后,连日炼丹的极限压榨、百炼台上的全神贯注、以及这些日夜里持续不断地运转玄冥真经,让他的修为也水涨船高。 丹田气海之中,玄冥真炁已经充盈鼓荡,如同蓄满春水的湖泊。 此刻的他,距离突破到炼气九层,似乎只差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状态绝佳,正是迎战玄阶丹考的好时机!” 楚歌眼中精光闪烁,信心倍增。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推门而出。 院子里,红袖、苏璃和小七早已收拾妥当,正等着他一起。 苏璃的脸上还带着清晨嬉闹后的红晕,眼睛里亮晶晶的,充满了对师父今日表现的期待。 红袖则一如既往地抱着那柄黑剑,身姿挺立,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眼神沉静而坚定。 “师父!” “师父早!” 见到楚歌走出门,苏璃和小七立刻围了上来。 楚歌看着几个徒弟,心情极好:“走,去百炼台!” “今日,为师就要去会一会那些筑基期的丹师!” “好耶,师父必胜!” “狠狠地打败他们!” 小七和苏璃一片欢呼雀跃。 红袖也露出一丝浅笑:“师父加油。” 师徒四人推开院门,正准备前往百炼台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楚丹师、楚丹师!” 寻着声,师徒几人诧异地望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正气盟弟子服饰、身形修长、面皮白皙的修士,正满头大汗地朝着小院方向狂奔而来。 正是之前在执事堂帮楚歌兑换过东西、被他询问过姓名的汪廉。 汪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因为剧烈奔跑而涨得通红。 看到楚歌几人站在门口,他才终于放松下来,长呼了一口气。 “楚丹师……” “可否让我进去详谈?” 阳光洒在青年的面庞上,将他白净面皮上的汗珠映照得无比清晰。 第128章 暗流涌动 楚歌对这位有着记忆宫殿的年轻人印象并不差。 见对方言辞恳切、表情真挚,倒不像有什么恶意,他便迅速将汪廉让进院内:“进来说吧。” 红袖默契地将院门关上,守在一旁,眼神锐利。 苏璃和小七也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安静地站到了楚歌身后。 汪廉喘着粗气,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又特意朝小院外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尾随自己后,才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 “楚丹师,有人在调查你!是……是赵家的人!” “对了楚丹师,你这院子里,应该有防备窥探的禁制之类吧?” “放心,有的。” 楚歌轻轻弹了弹指尖,小须弥幻阵的云雾便显现出来,让对方又安心了些许:“倒是你说赵家的人在调查我,是什么意思?” 他眉头微皱,心念电转间,立刻想到了昨日在百炼台上发生的一切。 赵岩莫名其妙端出来的完美丹药、莫名其妙像吸了一样惨白的眼神、莫名其妙地当场吐血昏厥…… 这赵家果然一直在搞事! 汪廉稍微定了定神,脸上的惊惶之色却犹未褪去。 他咽了口唾沫,语速极快地开始讲述:“楚丹师,您别急,听我细说。事情是这样的……”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声音带着后怕: “就在昨天夜里,戌时三刻左右。” “执事堂当值的就剩我,还有另一个新来的。我在指点他整理库房记录。” “突然,剑堂的赵峰赵执事……我不知道您见没见过。” “是个瘦高个、眼神很利,修为还不错……先不说这些没用的,他直接找到执事堂来了!” “赵峰?” 楚歌的眼神微凛,若有所思:“我确实知道这个人。” 一旁的红袖也眉头微皱,显然想起了那次不好的回忆。 汪廉的语速放缓了一些,但语气更加沉重,仿佛又回到了昨夜那个让他心慌的场景: “那赵执事开门见山,直接问我:‘汪廉,你经手兑换,知不知道楚歌、楚客卿之前,都在这儿用贡献点换了些什么东西?’” “我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一下!” “对面这绝对是有歪心思啊,我怎么能害您呢!” 汪廉脸上露出苦笑:“况且,我也不能告诉他啊!” “我就跟他说……” “赵执事,您是知道的,咱们正气盟一直都有规矩,客卿、丹师兑换物品的记录是绝对保密的。” “除非有长老手令、或者涉及重大案情的调查,否则我们这些执事绝不能随意透露给他人,这是铁律啊!” “嗯,多谢了。” 楚歌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善意,连忙道了声谢:“后续呢,他有没有为难你?” “嗨,您这话说得……” 汪廉愁眉苦脸道:“他要是没为难我,我会出现在这儿?” “他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个令牌,说就是长老手令,让我赶紧配合。” “说实话,当时黑灯瞎火的,我也看不清,我压根就不知道那是不是长老的手令、又是哪个长老的手令……” “哦?” 一旁的苏璃紧张地攥紧拳头:“你不会这样就怕了、把我师父卖了吧?” “怎么可能呢!” 汪廉瞪着眼睛道:“我才不是那种人!” “我肯定还是尽量糊弄他啊……” 他擦了把汗,继续道:“我当时就赶紧赔着笑,接着跟他装糊涂。” “赵峰执事,您这可为难我了。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我哪还记得那么清楚啊?” “倒真是为难你了。” 楚歌有些感动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哪怕到现在,汪廉在回忆起这些的时候,身体还是有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很显然,他是一个胆子绝对不大的人。 可就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能为了自己去跟剑堂执事说谎…… 楚歌带着些鼓励的语气,示意对方继续向下说:“那后来呢,结果是什么?” 汪廉的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显然当时遭受的压力极大:“结果……结果赵峰他只是冷笑了一声!” 汪廉模仿着当时赵峰的神态语气,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他盯着我的眼睛说:‘汪廉,你少给我打马虎眼。谁不知道你记性好?上次我来兑换材料,那还是七个多月前的事了。你怎么今天还能一眼认出我,并且准确叫出我的名字和职务呢?’” “怎么,才过去没多久的楚歌兑换记录,你就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汪廉说到这里,额头上又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楚丹师,我觉得您是明白人,应该能听懂我要说什么。” “于我而言,赵峰他不仅仅是剑堂执事这么简单……他是赵家的人!” 汪廉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深深的无奈和恐惧,“您是外地来的,可能不太清楚。我们汪家只是天剑城的一个小家族,跟赵家比起来,那是不值一提。” “我能靠着这份好记性,在盟里寻到这份体面的差事,一直都是最给族里长脸的。” “赵峰要是想找我的麻烦,或者给我家里使点绊子……” “我、我根本扛不住啊!” 他脸上充满了挣扎和愧疚:“可我也确实不想出卖您!您为人和气,是我在执事堂这么久、唯一一个问我名字的客卿,又有真本事……” “我听他们说,您帮盟里解决了冰心护脉丹的大难题,是大功臣!我怎么能帮着别人害你呢?” “那……后来呢?你怎么说的?” 楚歌的眼神愈发凝重。 “我也没办法,只能接着瞎掰啊!” 汪廉挠了挠头,咬着牙说道:“我假装被他说服了,然后、然后给他胡编乱造了一堆东西!” “胡编乱造?” “对!” 汪廉用力点头,语速又快了起来,“我就想着,赵家指不定要怎么对付您呢,绝对不能把您真正兑换的东西告诉他!” “尤其是……尤其是那防御性的符宝!” “所以我大脑飞快地转,马上就给他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汪廉掰着手指数着,努力回忆着:“我说您兑换了不少炼丹的常用辅料,以及几本给徒弟的功法。” “价格虽然都不贵,但种类杂七杂八,倒也凑够了那么多贡献点……” “我当时说得很快,又装作努力回忆的样子,还故意报错了一两个数,应该显得很真实。” 汪廉脸上露出一丝侥幸:“他皱着眉听完,又在现有的目录里比对了一番。” “好在我早有准备,报给他的都是已经被人兑换过的东西,也都对得上。” “他到最后,也没说信我还是不信我,直接转身走了。” 汪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走了之后,我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我一晚上都没睡着,翻来覆去地想这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赵执事他为什么偏偏在您昨天夺得黄阶魁首之后,连夜跑来打听您先前兑换的东西?这未免也太蹊跷了吧!” “我是越想越怕,总觉得有问题。” “今天刚好我没排班,一早就立刻跑过来告诉您了!” “楚丹师,您……您可一定要小心啊!” 青年抬起头来望着楚歌,眼神无比真挚。 听完他所说的一切,楚歌的眼神已变得锐利如刀:“他是昨晚戌时三刻去找的你?” “对,就是戌时三刻,我的记性您放心!就是……黄阶丹考结果出来之后没多久!” 汪廉肯定地说道。 “戌时三刻,这么快吗……” 楚歌低声重复了一遍,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石桌。 红袖、苏璃和小七也都屏住了呼吸,小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赵家,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129章 玄阶丹考 听完汪廉带来的消息,小院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红袖眉头紧锁,握住剑柄的指节微微发白,苏璃则直接扯住了楚歌的衣袖。 哪怕是小七,也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了,粉嘟嘟的小脸上也满是担忧。 “师父,赵家他们来势汹汹,要不咱们今天就不出去了……” 苏璃忍不住开口劝道。 楚歌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眼神中的锐利渐渐沉淀下来,恢复了平日里的沉静。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此事我知道了,多谢汪小友冒险相告。这份人情,楚某记下了。” “日后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汪廉连连摆手:“楚丹师言重了,我只是……只是做了我觉得该做的事。” “那我就先走了。” 青年走到院门口,眼见着要迈出门槛,还是忍不住回头又关照了一句:“您千万小心。” “我明白的,你放心。” 楚歌点点头,目送着对方离去。 直到汪廉的背影在视野中彻底消失成一个小点,楚歌才将目光转向百炼台的方向。 他的话语声很轻柔,却无比坚定:“不过玄阶丹考,我们还得去。” 楚歌看向面露疑惑的徒弟们,耐心地解释道:“赵家暗中调查,确实说明他们有所图谋。” “竟然都已经开始调查起我兑换的东西了,真有点匪夷所思……” “可能,是真的想动手了……或许是因为昨天赵岩的失败,他们真急了。” “但无论如何,你们的师父我,现在毕竟还是正气盟的丹道客卿,他们没那么容易动咱们。” “你们想一想,现在正气盟、乃至天剑城最安全的地方,是哪里?” 楚歌抬起眼看着几个徒弟,话语中带上了些考校的意味。 “哼哼,这个之前王叔叔说过的!” 苏璃背着小手抢答:“丹会期间,现场高手云集,各方镇得住场子的大佬都在,维持秩序的护卫更是里三层外三层,说是整个天剑城、乃至北境最安全的地方也不为过……” 说着说着,几位弟子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明悟。 楚歌微笑着点点头:“没错。赵家毕竟是在盟中深耕已久,我们若是停留在这小院当中、与外界隔绝的话……反而未必是个好选择。” “他们目前并未明着动手,我们若是自乱阵脚、畏首畏尾,反而可能落了下乘,正中某些人下怀。” “丹考正是为师提升自身、展示价值的正途。只黄阶丹考,便能有九窍凝神玉这种珍品作为奖励,今日的玄阶丹考更是可想而知。” “唯有自身实力足够,才能无惧这些魑魅魍魉……” “因此咱们必须抓住每一个变强的机会,绝不可因噎废食。”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光亮:“况且,丹会那边不是还有凌执事在嘛!” “她可不会不管我们!” “对的对的,凌执事也很喜……” “呜呜呜呜!” 一旁的小七突然想到了什么,话刚说到一半,便被红袖堵住了嘴巴。 在楚歌疑惑的目光中,林红袖微微一笑:“还是师父说的有道理。那咱们赶紧出发吧,先去吃个午饭,省得等会儿急急忙忙的。” 一边说着,她便一边捂着小七的嘴一边走出了院门。 苏璃是个人小鬼大的,隐隐也猜出了自家师姐的心思,也笑眼盈盈地跟出了门。 唯独楚歌一人留在原地,茫然无比。 在用过午饭后,师徒几人再次来到了百炼台所在的广场。 相较于昨日,今日的玄阶丹考规模便小了许多,参赛的丹师数量一下子便缩减至九十余人。 但台下的观众席却依旧坐得满满当当,甚至还多了些气息深沉、显然是高阶修士的观众。 毕竟能炼制玄阶丹药的丹师,在北境的任何势力当中都算得上是中坚力量了,自然会受到来自更高处的关注。 或许是因为今天的参考选手少了许多,又或许是因为昨日已经进行过一遍,今天侍者们的工作效率明显高上了许多。 只一会儿,楚歌便拿到了今天的号码牌。 三十六号…… 不错。 楚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丹炉,在其跟前站定,目光缓缓地扫过整片参赛区。 果然,今天再没有了赵岩的身影。 丹考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开始。 正思索间,楚歌突然感知到一股蕴含着善意的神识自台下笼罩过来。 寻着方向望去,果然是一袭白衣的凌英。 两人四目相对,俱是微微一笑,便又默契地错开目光。 楚歌一下安心了许多。 凌执事果然没有食言,这些天会一直在台下守护,为红袖她们的安全多加一道筹码…… 只要有凌执事在,就可以全神贯注地投入比赛了! 等比赛结束,刚好可以再找她商量商量赵家找茬的事…… 有大腿抱,就是好! 只是这凌执事的恩情…… 真的感觉还不完了啊。 除了凌英,陈松和王平崖两位丹师也早就来到台下,等待多时了。 看到楚歌准时出现,两人都微微松了口气。 王平崖凑近陈松,低声道:“老陈,真给你说着了。赵家那小子果然没来。” 陈松轻轻一叹,神色有些复杂:“昨日情形你也看到了。他的心神那样激荡、根基势必会受损。” “更别说他不知道吃的什么虎狼之药……此番反噬之下,怕是不止丹道,连一身修为都要交代掉不少。” “唉,其实他之前倒也算得上是个合格的丹师……” “赵家最近在盟里动作实在是太多了,也不知究竟是想干什么。” 一旁的王平崖忍不住开口:“老陈,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话直说。” 陈松白了他一眼:“你还跟我卖关子?” 王平崖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正气盟的方向:“咱俩都能看出来赵家近日里的不对劲,你觉得上面那些人看不出来吗?” “为什么……” “诶!” 陈松连忙打断了他,表情无比严肃:“在外面少扯这些。” “楚丹师马上就要开始丹考了,你专心看他!” “你这人,真是无聊……” 王平崖有些气恼,却也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悻悻地闭上了嘴。 右眼突然有些睁不开了,可能是白天工作用眼过度。 明天已经请过假了,可以的话就多更点,今天只能这样了,抱歉。 第130章 这里也有柳如烟的? 很快所有的参赛者便都领好了号码,全部进场。 同昨日一样,玄阶丹考的开始时间依旧是未时。 青阳真人再次起身,宣布了玄阶丹考的规则。 规则整体上都与昨日类似,时间也同样是一个时辰。 象征着丹考开始的钟声响起,九十余座丹炉的下方同时升腾起青色的地火。 楚歌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前往材料区,迅速取好了炼制冰心护脉丹的全套药材。 没错,又是冰心护脉丹。 虽然只是玄阶下品,但这毕竟是他目前掌握最精深的玄阶丹药,甚至面板上的综合完成度都达到了百分之百。 换句话说,只要正常走完流程,他炼制出完美品相的冰心护脉丹几乎是十拿九稳。 在剑修云集的天剑城,冰心护脉丹的价值可想而知。 有完美品相加持,和其他丹师交出的作品相比,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再加上昨日获得九窍凝神玉后,楚歌自觉神识强度又有明显的提升,隐隐中甚至有种预感…… 这次在百炼台上,他还能让冰心护脉丹更进一步! 已是百尺竿头,若能更进一步…… 那会是什么? 楚歌摇了摇头,将所有纷杂的思绪抛到脑后,灵台一片清明。 他伸手掐诀,炉下青色丹火温度便缓缓上升至需要的节点,又信手将几味主材甩进炉中,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看上去堪称赏心悦目。 楚歌强大的神识展开,如同无形的一双双触手,将整个丹炉笼罩在内。 他已经娴熟地进入了“心流”状态,脑海中除了眼前的这炉冰心护脉丹,再无其他。 楚歌一心两用,无比精细地掌控着炉温的每一丝变化,诸多药材的炼化进程也是有条不紊。 众所周知,炼丹的过程中,丹师的神识强度极为重要。 神识越强、对整个流程的把控力便越强,效率也就越高。 相较于炼气期,经历过筑基这一巨大关卡的修士们,方方面面都得到了巨大的提升,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尤其是最为突出的神识。 因此寻常的炼气期修士,根本没有资格站到此时的百炼台上来。 而楚歌作为此时台上唯一的炼气期丹师,炼制的效率不仅没有被拉开,反而排在中上的位置,这就不得不令台下的一众明眼人惊讶。 “我没看错吧,台上那个炼气期的小子……竟然炼得这么快?” “我观他的手法也是极为娴熟,完全挑不出一点毛病,看来倒不是在糊弄。” “看他身上的衣服……此人竟是正气盟的客卿,不是百草门的新晋?” 也难怪此人有如此疑惑。 虽然这次正气盟丹坊同百草门一样,都是丹会的东道主,但东道主之间,亦有差距。 后者毕竟是老牌的丹道宗门,更是隐隐有着要成为北境丹道第一宗的趋势,在培养弟子的底蕴上,还是比仅仅作为正气盟一部分的丹坊要强上太多。 之前每次的北境丹会,百炼台上三场丹考的优胜者,大部分都是百草门的弟子——这似乎也是他们在奖励这块越来越舍得的原因。 毕竟奖来奖去,大部分也都到了自己弟子的头上,终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呵,你说这话?” 旁边有好事者,一下子插进话来:“一听你就没看昨天的丹考吧?” “这……” 方才出声的修士方头大耳、眉浓唇厚,看上去便像个耿直人。 他一瞬间便被问得有些不自信了:“我确实没看。” “可黄阶丹考,又有什么好看的吗?” “不都是些初出茅庐的丹师……” “若是放在往年,自然没错。” 对面见他果然不知,更是多了几分见识上的优越感:“可今年的黄阶丹考,实在是精彩非常。” “不仅前三名都没有百草门弟子,前二还都被正气盟丹坊的丹师所包揽了,没想到吧?” “哦?” 这耿直汉子眉头一跳,倒是也来了兴趣:“还请这位道友为我说上一说。” “客气了。昨天的情况,是这样的……” 二人正交流间,台上的丹师们也是炼得如火如荼。 此次玄阶丹考中,除了楚歌这个炼气期的异类外,还有两人备受关注。 其中一位是来自流云城千草堂的筑基中期女修,名叫柳如烟。 也就是楚歌向来对其他参考选手的信息不关心,不然若是看到这个名字,多少会有些绷不住,并吐槽上一句:“怎么这里也有柳如烟的啊?” 柳如烟这次选择炼制的是玄阶上品的丹药——清虚悟道丹。 玄阶丹药的炼制难度,相较于黄阶要高上许多。 她这次也是仗着自己修为相对深厚、神识够强,才会选择台上几乎无人敢挑战的玄阶上品丹药。 此丹能助人短暂地进入清静的悟道状态,相当于人为制造一场“顿悟”。 虽然和真实的顿悟效果比不了,但对突破瓶颈、领悟功法也是有着相当的奇效。 此丹炼制难度极高,所需药材也极为珍贵,而她敢在丹考时选择此等丹药,想必也是有备而来,再加上出挑的修为,早已被视作了夺魁的大热门。 她将炉火温度起得极高,火焰中竟隐隐有些发紫。 前面的基材早已炼化完毕,柳如烟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截三寸长短、色泽枯黄却隐隐透着生机的悟道枯藤。 此物看似枯萎,内里却蕴藏着一丝天地道韵,是成丹的关键。 她神情专注,以神识小心包裹着枯藤,缓缓送入炉中。 炉火缭绕而上,煅烧、萃取着枯藤内那丝极其微弱的灵性。 这是丝毫急不得的水磨工夫。 没一会儿,柳如烟的额角便已微微见汗,显然神识消耗颇大。 若不是她有着筑基中期这般傲视全场的修为,怕是早已支撑不住。 待枯藤表层化作飞灰,内里那一缕极其淡薄、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清气被成功剥离后,她丝毫不敢怠慢,立刻投入辅药清心三叶莲。 莲花遇热即化,化作一团清澈的液团,将那缕悟道藤的清气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以防其逸散。 紧接着,各种辅药被她按照严格的顺序和时机逐一投入。 凝神香木被炼化成细腻的粉末,均匀混入药液,空明石乳也悄然滴落,带来一股清凉空灵之意,稳定着躁动的药性。 整个过程中,柳如烟的手法都极为娴熟、流畅,看上去颇为赏心悦目。 “啧……” 可一直远远关注着她的明岚真人却轻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从椅子上坐起身来:“可惜了。” 第131章 不能想太多 一旁的几位丹道真人虽对柳如烟也有关注,但毕竟不像明岚真人直接就是对方的师门长辈,自是没有那么上心。 此时见他如此失态,青阳等人也是略带好奇地望过去,随后心中了然。 原来早在此之前,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柳如烟面前丹炉内的药液也早已变得澄澈剔透,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微的光点在流转,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奇异芳香。 截止到这里,都还很成功。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了。 引导、并凝聚清虚悟道丹所需要的那一抹道韵。 柳如烟的手法绝对算得上娴熟,显然对这清虚悟道丹颇有研究,之前也勤加练习过。 但此番毕竟是在百炼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炼制丹药,和自己私下在炼丹室中练习有着极大的差别。 确实有人是天生的大赛型选手,场面越大越兴奋、发挥得反而越好。 而柳如烟,却很明显不是这种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眉宇间便带上了一丝凝重,呼吸也急促起来。 清虚悟道丹凝聚道韵这一步只要做好了,顺利成丹只不过是水到渠成。 而以此丹药的品级、功效与价值,若能顺利成丹,只要品相只要不是太差,有个优品往上,都有相当大的可能进入今天的三甲。 甚至……极有可能夺魁! 柳如烟也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菜鸟,自然懂得越是这种时候,便越要沉着冷静的道理。 可是……她做不到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脑海中的杂念会越来越多。 台下观众的纷纷议论、台上几位真人有意无意的扫视、好像越来越不受控制的炉火…… 明明在宗门时,已经将清虚悟道丹的炼制流程完全掌握,熟的不能再熟,为什么现在有这么强的失控感…… 明岚师伯这次可是很看重我,更是多番提点于我,若是真的失败了,岂不是太丢他老人家的脸面…… 不,不能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了! 柳如烟瞪大了眼睛,一口咬破舌尖,靠着剧痛强行找回了些许清明。 必须尽快完成! 她双手掐诀,指影翻飞,将一道道复杂的丹诀打入炉中。 同时,筑基中期强横的神识之力也被她催发到极致,试图强行捕捉并引导那由悟道枯藤带来的、混杂在药力中的微弱道韵,使之与丹药本体彻底结合,赋予其悟道之能。 可这一步本就是水磨工夫,哪有陡然加速的道理? 此番举措落在台上诸位真人眼里,自然就知道她已乱了方寸、才下了步臭棋。 这也就是先前明岚真人那句“可惜”的由来。 果不其然。 就在那道韵渐渐凝实的关键时刻,柳如烟的眉头猛地蹙紧。 神识长期高速运转带来的负荷,已经开始让她的脸色微微发白。 而那抹道韵看似已经具现,实则依旧缥缈难寻,更难以驾驭。 她只顾着强行引导那抹道韵,却已经太久没有关注火候本身,导致原本平衡的药力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 那澄澈的药液中心,似乎泛起了一点浑浊。 虽然只有零星一点,落在此时的柳如烟眼中,却是如鲠在喉! 她心中一惊,立刻收敛神识,试图稳住局面。 但那一闪而逝的滞涩,必然会对丹药造成影响。 只是不知道究竟影响了多少…… 终究还是吃了心态的亏。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黯然。 台上的明岚真人将这一切看在眼底,也是无比惋惜地长叹一声。 如烟的心性确实差了一些,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出了岔子…… 好在最为重要的道韵并没有受影响,调整好心态继续炼下去,成丹应该还是没问题的,无非就是品相差点。 但清虚悟道丹这种丹药在玄阶丹考中几乎是降维打击,哪怕品相差一点,应该也够用了吧…… 应该。 除了柳如烟,另一位受到众人格外关注的,则是百草门的一位弟子。 他叫周毅,年岁不到半百,便已是筑基三层。 无论是修为境界、还是丹道天赋,他在门内同辈中,都属于佼佼者。 也就是百草门、或者说青阳真人从来不搞什么入室弟子这一套,不然他早就被视作嫡传了。 他这次选择的是玄阶中品丹药,烈阳破煞丹。 此丹专解各种毒药、煞气,药性霸道,对丹师控火的要求极高。 周毅作为根正苗红的百草门真传,基本功自是极为扎实,一手控火极为稳健,每一步更是严格按照传承丹方进行,落在台上的几位真人眼中,也几乎毫无差错。 他的所有手法都堪称教科书级别,乍看上去,比楚歌还要娴熟的多。 但青阳真人看着看着,竟也是忍不住轻叹一声。 “哦?” 一旁紫云真人有些诧异地开口:“我看你们这个叫周毅的小伙子,炼得挺好啊,板板正正……几乎一点差错也没有。” 他们都是快要结丹的老家伙了,喊一个不到五十的修士小伙子倒很正常。 青阳真人苦笑着摇了摇头:“紫云道友慧眼如炬,这小子确实是板板正正……” “可是你不觉得,他有点太板正了吗?” 紫云真人眉头微皱,再细看过去,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周毅确实每一步都力求稳妥,一看目标就是要炼制出高品相的丹药,凭借稳定取胜。 这个想法倒也没什么错,但看多了他的炼丹流程,就…… 总感觉透着一股子匠气,缺了点变通、以及个人的独特理解。 在他们这个层次的丹师眼中,对着丹方照本宣科已经算不得什么本事了。 一定要有足够的创造性,才可以在丹道上走的更远。 这也是为什么他、以及正气盟丹坊中其他的老家伙,看楚歌那么顺眼的原因。 不仅仅是因为楚歌现在的水平,还因为他在改进冰心护脉丹这个过程中,体现出来的创造力。 那耀眼的、几乎无法遮掩的创造力! 哪怕冰心护脉丹只是玄阶下品,他在这次的玄阶丹考中可能取得不了什么好名次…… 看着举手投足间随性洒脱、张弛有度,隐约透露出一股韵味的楚歌,紫云真人眼中欣赏的神色更盛:这小子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超越在场所有人的丹道宗师! 楚歌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全神贯注在面前的丹炉中。 冰心护脉丹的炼制过程对他而言,早已是轻车熟路。 而在此刻更强大神识的辅助下,他对药力融合时机的把握、对丹诀融入的精准度,又都达到了一个新的程度。 丹炉内药液纯净,寒热之力交融平衡,隐隐散发出的丹香都带着一种圆融剔透的意味。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心思而停留,一个时辰转瞬即逝。 楚歌丹炉中的寒意内敛,丹香也陡然变得清幽绵长。 他双手掐动最后一道丹诀,炉盖嗡鸣开启,三颗通体冰蓝、晶莹剔透、表面隐隐有云纹流转的丹药飞出,落入他手中的玉盘。 丹药一出,周围的空气都似乎清新了几分。 那圆融无暇的意蕴…… 不出所料,果然是完美品相。 几乎与此同时,结束的钟声敲响。 柳如烟稳住了心态、堪堪在最后时刻收丹,成丹仅有两颗。 丹药品相虽然不错,但最多只能算是“优良”,与她最初的期望相去甚远。 她望着玉盘,脸色有些黯然。 但旋即转念一想,这只是个玄阶丹考,优良品相的清虚悟道丹,多少够用了吧? 如此想着,柳如烟的面色晴朗了些许。 周毅也完成了收丹。 他的烈阳破煞赤红饱满,药力逼人,品相更是完美无瑕,已经引得不少人击节赞叹。 而在评委席上,几位真人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楚歌的方向。 看着他玉盘中那三颗冰蓝丹药上流转的云纹,青阳真人与紫云真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赞赏。 完美品相对这小子来说,真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可惜,丹药本身只是玄阶下品…… 最多也就进个三甲了。 紫云真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罢了,楚歌毕竟还只是个炼气期的丹师,不能总指望他能带来惊喜。 眼睛还是很不舒服,今天算是正常更新吧,毕竟五千字左右了。 明天去看看医生。 第132章 瞎猫碰到死耗子 能参与玄阶丹考的丹师,整体水平较昨日的选手都要强上不少。 因此哪怕中间有一些波折,绝大部分的选手最后也还是成丹了。 同昨日一样,侍者分别将选手递上的、盛着丹药的玉盘收好,以十人为一组,分别送上几位真人所在的评委席。 第一组选手所递上的作品普遍都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特别差的,当然,也没有什么特别优秀的。 柳如烟的序号是十一号,在三人中最为靠前,排在了第二组第一个。 很快就轮到了她所炼制出来的、那两枚装在玉盘中的清虚悟道丹接受真人们的指点与评价。 明岚真人最先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这位师侄。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话语中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惋惜:“如烟,今天当着其他几位真人的面,我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了。” “我之所以选你来参加本次丹会、而不是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师兄……原因你大抵也知道。” “无论是基本功、还是对清虚悟道丹的理解,他们都赶不上你。” “但今日一遭,确实也暴露出了你的许多问题。” “炼丹之道,心性亦是关键。你于凝聚道韵的关键时刻心浮气躁,强行加快进度,致使药力微瑕。” “最后成丹少了一颗不说,品相还只得了优良,实在不该。” “望你日后能勤加修心,戒骄戒躁。” “说到底,咱们丹师最应该做的,就是炼丹。” “别的东西,想的越少越好。”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表情已是极为严肃。 柳如烟面色一白,恭敬地低头称是:“弟子谨记师伯教诲。” 其余几位真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都是心领神会。 柳如烟毕竟是明岚真人自己宗门的弟子,教训一下很正常。 你一个外人,再跟着说重话就不合适了。 青阳真人微微一笑,抚着须道:“清虚悟道丹炼制确实不易,能在丹考这样大的压力下成丹,已属难得。” “明岚道友倒也不用太过苛责。毕竟此丹功效特殊,即便只是优良品相,价值亦远超寻常玄阶丹药。” “我看如烟小友这次丹考的成绩,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一旁的紫云真人也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柳如烟的心情这才稍微好转一些,默默退到了一旁。 第二组接下来的情况也是乏善可陈,很快就被过完了。 自柳如烟后,第二个引起几位评委和台下观众注意的,果然是第三组、二十三号的周毅。 几位真人面前的玉盘中,周毅所炼制出的烈阳破煞丹赤红耀眼、药力内蕴、品相无瑕,无论是卖相还是内里,都可谓是绝佳。 “火候掌控精准、步骤分毫不差、药力融合圆融,此丹不仅药效充分,品相也已臻无瑕极致,不愧是百草门的得意门生,确实有两把刷子。” 虽然在天剑城中常年被压上一头,紫云真人却从来都对百草门没什么意见,此时也是有啥说啥,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这周毅的心性也是极佳,此时面对着几位真人,依旧面色平静,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多谢真人夸赞。” 青阳真人看着眼前这位优秀的弟子,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只说出一句:“很好,你也回去歇着吧。” 毕竟周毅确实已经将他所掌握的炼制方法发挥到了极致,而这些,都是百草门教给他的。 如果他现在说的太多,无异于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否认百草门的教学,但…… 青阳真人看着面前的几枚烈阳破煞丹,心中总觉得有些遗憾。 从丹药本身来说,确实没有什么毛病。 可具体到炼制它的周毅,从“丹师”的角度来看,对方实在是有些…… 过于匠气。 要知道,烈阳破煞丹从来都不是什么新鲜的丹药,丹方更是在门中传了几百上千年的老方。 门中上下不少丹师,在炼制这种老方时,或多或少都会进行一些修缮,让自己更加得心应手。 只要不影响最后的药性,青阳真人向来是支持这种小调试的。 丹道本身就是一条充满了探索与波折的大道,若是连这点创造性都没有,又如何走得更远? 可周毅…… 青阳真人刚才是观察了他整个炼制流程的。 完完全全的照本宣科,一点自己的想法也没有。 是,在丹考这种场合,追求稳定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可操作习惯这种东西,并不是在一两次的炼制中养成的…… 周毅在炼制烈阳破煞丹时的那种循规蹈矩、那种几乎没有任何自己思考的动作,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平常也是这样。 是只有炼制烈阳破煞丹时这样,还是所有丹药都这样? 青阳真人几乎要按捺不住找对方私下聊聊的冲动,可这种关乎悟性和灵光的东西,终究是强求不来。 若是强行点破,反而可能打击到对方,倒不如静观其变。 反正周毅这小子的天赋是在的…… 日后未必不能遇到让他反省过来的机缘。 况且…… 青阳真人将目光移回面前玉盘中的三颗烈阳破煞丹,心中有些庆幸。 好在柳如烟的清虚悟道丹出了岔子,这次玄阶丹考,百草门应该是稳了。 总算也是找回了一点场子。 不能光让紫云这老小子嘚瑟啊! 至于他们正气盟的楚歌…… 青阳真人缓缓将目光移过去,看着一身白袍的楚歌。 青年的衣袂在傍晚的风中纷飞,看上去神采奕奕。 再次被惊艳到的青阳真人有些怨念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紫云真人。 这么好的苗子,怎么就被你们正气盟糟蹋了? 唉,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啊,不知道我们百草门才是北境丹宗中的佼佼者…… 不过也正是因为太年轻,所以这次周毅才能胜他。 这小子在丹道上的天赋才情,是绝对不缺的,但毕竟限于修为和神识,他只选了玄阶下品的丹药参赛…… 那哪怕他一切都发挥完美,也绝不可能威胁到周毅了。 嗯,绝无可能! 青阳真人正思索着,突见视野中的楚歌突然皱了皱眉头,在张望了一圈之后,竟是直直地朝着自己望过来! 他连忙移走目光,这才避免了两人四目相对的尴尬场面。 不对,这小子什么情况? 隔着这么远,我堂堂筑基巅峰的气息压制下扫他一眼,他竟然能反应过来? 他不才炼气八层吗,哪来这么高的神识强度? 一定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一定是! 青阳真人擦了一把汗,在一旁紫云真人疑惑的目光中,轻轻咳了一声:“咳咳!” “下一位下一位!” 第133章 有人开挂! 点评继续进行,很快便轮到了第四组、三十六号的楚歌。 当侍者将那盛放着三颗冰蓝色丹药的玉盘呈上时,几位真人眼中都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也都伴随着些惋惜。 “果不其然,又是完美品相。” 紫云真人伸手,轻轻拈起一颗冰心护脉丹。 在略微观察过后,他缓缓摇头,语气复杂:“楚歌小友,你在咱们这冰心护脉丹上的造诣,确实已登峰造极。” “哪怕是我,亦不如你!” 此话一出,旁边的几位真人都有些为之侧目。 除了最年轻的流光真人,他们几个基本上都是同期出道,对彼此也算得上知根知底。 要知道,冰心护脉丹是正气盟丹坊一直传下来的、专供剑修的丹方。 紫云真人正是出身于正气盟丹坊,他对冰心护脉丹,自然也是有过研究的。 作为筑基巅峰、随时都有可能晋升金丹的丹道真人,他竟然直接承认了自己在其上的造诣不如楚歌,这是何等的肯定! 见他们这般反应,紫云真人只是微微一笑,又开口补充道:“诸位道友何必如此作态。”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冰心护脉丹的丹方正是由楚歌小友改进的……而在此之前,老夫枉炼了几十年的冰心护脉丹,却从未做出过什么贡献。” “能有楚歌小友这样的人才,是我们正气盟丹坊的荣幸啊,哈哈!” 一旁的青云真人将这些话听在耳中,酸的不行。 “哟哟哟,还‘正气盟丹方的荣幸’、还‘楚歌小友’!” “又不是你自己发掘出来的人才,你嘚瑟个什么劲儿?” 酸归酸,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青阳真人轻轻咳了一声,神情严肃:“楚歌小友的丹道天赋确实惊人。” “能够以炼气期的修为,跻身今日丹考的,你是独一个。” “而你甚至交出了一份相当不错的答卷……” “此丹虽只是玄阶下品,但能达到完美层次,药效想必也远超同侪。只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楚歌的表现很不错。 可冰心护脉丹本身的品级,限制了它的上限。 一旁的紫云真人也叹了口气:“可惜了。若是你能炼制更高品阶的丹药,以如此完美的掌控力,必然会有一个相当优秀的名次。” 玄阶下品的丹药,在今天的丹考中还是太不够看了。 在楚歌之前的三十五位丹师,拢共也只有两位筑基初期选择炼制玄阶下品的丹药。 而他们的得分…… 都很低。 可惜了啊…… 若是楚歌有个筑基期的修为、神识强到可以驾驭更高档次的丹药,或许就又不一样了吧? 几位真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的态度大抵相同。 他们既惊叹于楚歌能将玄阶下品的丹药练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又为他的成绩受限于丹药品级而感到遗憾。 点评似乎就要这样结束了。 一旁的侍者都已蠢蠢欲动,准备递上下一位选手的作品。 “咦?” 就在这时,坐在评委席末位、一直沉默观察着那三颗冰心护脉丹的流光真人忽然“咦”了一声。 他是几位真人中最年轻的一位,眼神也最为锐利。 “诸位且慢。” 在诸位真人不解的目光中,流光真人身体微微前倾。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玉盘中的丹药,语气带着一丝惊疑:“你们仔细看看这丹药表面的云纹……似乎有些不对劲。” 顺着他修长的食指,众人都望向了那冰心护脉丹上的冰蓝色纹路。 流光真人指着丹药上仿若天成的细微纹路,沉声道:“寻常的玄阶中下品丹药,即便品相做到了完美,其丹纹也多是死物。” “毕竟丹纹看似神异,但本质上不过是药力极致凝聚后、自然形成的印记,虽有灵韵,却无活性。”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过了片刻,他才继续道:“但我观楚小友这冰心护脉丹上的云纹,竟是在极为缓慢地流转的!” “甚至其流转轨迹还隐隐吻合了某种、极为细微的天地灵机。” “你们用神识感受一下……这丹药竟像是在自行吞吐、蕴养着一丝寒意。” “这、这分明是丹纹蕴灵啊!” “什么?丹纹蕴灵?” 此言一出,青阳、紫云等人皆是神色一凛,立刻凝神仔细观察。 也难怪他们反应如此之大,因为丹纹蕴灵是至少玄阶中品以上的丹药才会出现的迹象。 大道三千,无一不合天地之理,丹道也不例外。 在机缘巧合下,达到完美品相的玄阶中品以上丹药,内部结构会隐隐契合天地间对应的道韵,而发生微妙的蜕变。 说的通俗一点,就是会引动天地间的同源灵气与之共鸣,体现在外部,便是丹纹蕴灵之象。 而此刻众人眼前的这几枚冰心护脉丹…… 虽然极其微弱,但确有此意! 他们之前都先入为主地认为,盘中的只不过是三枚玄阶下品丹药,都没有太过仔细地查探。 此时经流光真人提点,再以神识细细感应,果然发现了其中蹊跷。 丹药表面的冰蓝色云纹,果然并非静止的图案,而是带着一种极其缓慢的、呼吸般的韵律流转着! 伴随着丹纹的流转,一丝丝精纯的寒意不断地被这几枚丹药所吞吐,颇有几分神异。 “竟然真是丹纹蕴灵!” 青阳真人脸上布满惊容:“这……这冰心护脉丹,竟超越了其本身玄阶下品的极限,又向上迈出了半步!” “现在它无论是药效还是品级,恐怕都已不逊色于普通的玄阶中品了!” 明岚真人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如何可能?丹方上限便是丹药品级的极限,他只要炼的还是冰心护脉丹,就只能是玄阶下品……” “他究竟是如何打破桎梏的?” “他是现场又捏了一份丹方出来吗?!” 紫云真人眼中精光爆射,猛地看向神色依旧平静的楚歌,喃喃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小子,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几位真人迅速交换着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楚歌小友,你快过来,你快过来!” 最后还是青阳真人忍不住,将楚歌唤到了众人跟前。 “紫云,你是对这方子最熟的。你来问!” 紫云真人倒也不反驳,沉吟了片刻后便开口问道:“楚歌小友,你可是在炼制过程中,对丹方做了什么我等未觉的改动,加入了新的药材?” “亦或是……借助了那九窍凝神玉之力?” 他看了眼楚歌佩在胸前的九窍凝神玉,若有所思。 楚歌闻言,先是行了个礼,随后恭敬地回道:“回禀诸位真人,晚辈并未继续改动丹方。” “这几颗冰心护脉丹的组成丹药,和之前的别无二致。” “只是……” “或许确实是托这九窍凝神玉的福。” “晚辈此番在台上炼制时,自觉神识感知比以往更为清晰,于药力融合、寒热平衡的细微处,亦是多了一丝明悟。” “晚辈只是顺应着这份感知,在几个关键节点又微调了一下。” “或许正因为如此,这次才能将药力构建成更圆融稳固的结构。” “至于引动丹纹蕴灵一事……” “说实话,倒是出乎了晚辈的意料。” 他倒不是凡尔赛,说的全都是大实话。 面板将冰心护脉丹推演到100℅完成度后,再往上提升,显示的便是“?”了,所以他只知道自己对其理解早已超越原丹方,却也无法确定具体能达到的高度。 得益于如今自己神识的增强,楚歌才能将这份理解更精微地实践出来、从而引发出这等奇迹。 几位真人听完,面面相觑。 顺应感知、细微调整? 引导药力、构建更稳固的结构? 人言否? 要知道这些话听起来简单,但要真正做到,何其之难啊! “天才……这才是真正的丹道天才!” 青阳真人忍不住抚掌低叹,再度羡慕起身旁的紫云真人来:“不拘泥于古方,不困囿于品级。以神御丹,以意导药……” “此子未来,简直不可限量!” 此言一出,周遭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台上台下的所有人看向楚歌的目光,也都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原本因为丹药品级而带来的惋惜,此刻已尽数被超越极限的震撼所取代! 拥有丹纹蕴灵的冰心护脉丹,其价值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换句话说,因为楚歌开挂般的发挥,这场丹考的最终排名出现了变数! 第134章 还有意外? 楚歌之后,所有参赛丹师的作品都被台上真人们逐一审阅、点评完毕。 因为今天参考的人数较昨日的黄阶丹考少了一大半,这个流程也就快了许多。 一直到最后一位、序号九十七的选手作品被品鉴完毕,日头也不过刚刚开始西斜,离落山还早得很。 橘红色的暖光铺满百炼台,将台上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极长。 接下来,就是宣布前三甲的时间了。 全场渐渐安静下来,一种无声的紧张感在空气中弥漫、凝聚。 台上台下、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锁定在评委席,那几位决定性的身影上。 无需刻意维持秩序,所有的窃窃私语声已彻底消失。 于这片寂静中,青阳真人缓缓起身。 他目光微沉,缓缓扫过台上神色各异的丹师们。 “玄阶丹考,第三名……” 他的声音清晰传遍广场,“流云城千草堂,柳如烟!” 结果公布后,台下的议论声并不算如何热烈。 清虚悟道丹好歹是相当罕见的玄阶上品丹药,功效独特、炼制难度出挑,能够在百炼台上选中此丹参考,就已经能体现出柳如烟的水平。 即便只是优良品相,也足以让她稳坐今日的第三把交椅。 若不是失误实在太大、甚至连成丹都少了一粒,她应该是魁首相当有力的竞争者。 除此之外,台下众人对其所出身的千草堂也并不陌生。 虽然名字和百草门有些相似,两者却没有任何关系。 硬要说的话,就是丹道底蕴都比较深厚。 往年的丹考中,确实大部分时间都是百草门所派出的丹师独占鳌头,但千草堂出来的丹师,也常常杀进三甲。 换句话说,大家对柳如烟能进前三是毫无意外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柳如烟脸上并没有什么喜悦的神色,更像是尘埃落定般的释然。 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上前几步。 身段婀娜的女修走到台前中央,大大方方地对着评委席和四方观众行礼。 虽然未能夺魁,但玄阶第三的成绩确实也不差,对于今年的千草堂而言,已经完全可以接受。 因此明岚真人也对她颔首一笑,表示鼓励。 青阳真人也微微颔首,算是回礼,随即便朗声宣布奖励:“柳丹师选择在丹考上炼制清虚悟道丹,胆识可嘉。虽有微瑕,但展现出的技艺仍属上乘。特赐——” 他稍作停顿,熟练地将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 “其一,《流云清心诀》功法玉简一枚。” “说来也巧,这就是你们千草堂明岚真人此次所提供的奖品。” “流云清心诀乃流云城先前一位丹道祖师所传,并非攻伐之术,而是用于澄澈心神、温养神识,对于丹师来说,于感悟药性、平衡药理都有独到之处,正合你当下所需。” 话音刚落,台下便是一阵惊呼。 倒不是因为流云清心诀。 毕竟流云清心诀虽是流云城一脉极为有名的辅助法门,但在外名声不显,台下也就没有多少人能理解其中珍贵。 关键的是…… 青阳真人口中的“其一”! 这次的玄阶丹考前三甲,每人的奖品竟然不止一件吗? 这是从来未有过的事啊! “其二,”青阳真人无视台下的一片哗然,继续缓缓道,“地心玉髓,共三滴。” 这一次,连仍停留在百炼台的丹师们都为之动容了。 同昨日出现过的地火精粹类似,地心玉髓也是由地脉中的精华所凝聚,只是无关地火,而是来自厚重的大地本源。 地心玉髓中蕴含着极为精纯的土行元气,和无比磅礴的生机。 在炼制某些高难度的土行丹药、或疗伤药物时,只需加入一滴、甚至更少的地心玉髓,便足以稳定炉鼎、调和药性,大大地提高成丹概率。 除此之外,它还是数种珍贵地阶丹药中不可或缺的主材,在北境的丹道市场上,可谓是有市无价。 一名执事弟子托着玉盘缓缓上前,来到柳如烟身侧。 盘中静静地躺着一枚青色玉简,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玉简旁是一只小巧的玉瓶,瓶身隐隐透出厚重的黄芒,竟将瓶身映得极为通透。 定睛细看,瓶内三滴琥珀色的粘稠液体正缓缓流动,如有生命一般。 柳如烟喜出望外,本就一般的静气功夫再度破功。 她双手颤抖着接过玉盘,再次躬身:“多谢诸位真人厚赐!” 这两项奖励对柳如烟而言,确实可谓是量身定做。 虽然还不知道第二名的奖励是什么,但对她来说的价值,还真未必能好上多少。 这也将她对之前失误的沮丧情绪冲淡了不少。 柳如烟开心地将两样奖励收进腰间的储物袋中,心中更多了几分对未来的期许。 伴随着她的离场,几乎所有人的心思,都飞到了前两名的争夺上。 这两人中会出现周毅,显然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毕竟他以百草门嫡传的身份,交出了完美无瑕的烈阳破煞丹,可谓是冠绝全场,几乎已经可以预定魁首了。 那么剩下的一个,会是谁呢? 楚歌以炼气之身,炼制出引发真人惊叹的冰心护脉丹,确实惊艳,可丹药品级实在太低。 而其他人…… 甚至连一个完美品相都没达到的,又凭什么凌驾于柳如烟之上? 台下观众席上,也是一片议论纷纷。 先前那位方头大耳、眉浓唇厚的耿直汉子忍不住肘了肘身旁那位消息灵通的好事者,压低声音道:“道友,这……这下我是真看不透了。” “柳如烟第三,那前二就是那两位了?” “楚歌能进三甲我倒不意外,可他凭什么压柳如烟一头?” 他这话说出来,几乎已经断定了魁首会是周毅。 甚至对于楚歌能够盖过柳如烟,他都有些不信服。 那好事者此刻也收起了之前的轻松,眉头微皱:“按理说,柳如烟一翻车,周毅肯定是要拿下了。” “咱们都是丹道中人,烈阳破煞丹多少都了解。” “能将这种丹药炼至完美无瑕,整个流程又扎实稳健,几乎挑不出错处……” “这几乎没得挑了。” 他话锋一转,眼神瞟向楚歌的方向,带着几分思索:“可楚歌那边……几位真人的反应你也看到了。” “尤其是流光真人点破之后,青阳、紫云两位真人的震惊绝做不得假。” “我倒是觉得,他那冰心护脉丹,恐怕真有什么我们看不懂的玄奥。” “他之所以能压柳如烟一头,多半就是出在这一茬上。” “还不止如此……” 他挠了挠头,看向那耿直汉子:“我听你的意思,你是觉得周毅赢定了?” “我倒觉得……这次可能又有意外。” 第135章 还有高手! 那耿直汉子挠了挠头,面上满是纠结:“可丹药品级终究是硬伤啊……区区冰心护脉丹,炼得再好,还能逆了天不成?” “我还是觉得,周毅更稳当。” “所以才说,这次丹考的悬念留到了最后嘛!” “咱俩在这争也没用……” 那好事者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睛死死盯住正准备开口的青阳真人:“反正马上就要揭晓了!” 在无数道期待、好奇的目光下,青阳真人再次起身。 他的目光在台下的周毅和楚歌身上短暂停留,神色比刚才宣布第三名时凝重了不少。 青阳真人清了清嗓子,清亮温润的声音传遍已是落针可闻的广场: “本次百炼台玄阶丹考的第二名是……” 他是真会吊胃口,只一个短暂的停顿,便仿佛拉长了许久时间,让台上台下几乎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百草门,周毅!” “哗——!” 青阳真人公布结果的一刹那,如同往锅中滚油里浇入了一大盆冷水,让整个天剑广场瞬间炸开了锅! 台上,周毅脸上的平静与自信瞬间僵住。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流露出完全无法掩饰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其实先前在听到柳如烟是第三时,他便有些惊诧。 毕竟楚歌所挑选的冰心护脉丹只是玄阶下品,就算品相再完美,应该也无法同对方的清虚悟道丹相提并论才对。 他当时便猜想,或许是因为柳如烟的失误太过严重,再加上楚歌在炼制过程中展露了些不同寻常的手法,一来一回才弥补了丹药品阶上的差距。 可是现在,青阳真人竟然告诉他只是第二? 他所炼制出来的,可是品相同样完美的烈阳破煞丹啊! 要知道,这丹药就算放在玄阶中品里,无论是药性还是炼制难度,也都是佼佼者啊! 楚歌究竟是如何跨过这道天堑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将自己提出质疑的想法按下。 无论如何,评委席上的几位丹道真人绝对是比自己更懂丹道的。 起码现在是这样。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对接下来楚歌的情况更为好奇。 他到底是怎样的高手,竟能硬生生跨越丹药品级的差距? 周毅的心性已是极佳,尚且花了些功夫平心静气。 他身边的几位同门更是面面相觑,甚至有人失态地低呼出声,好像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周毅师兄竟然只是第二?” “自他入门以来,门内各种大比小考,我就从未见过他获得第一之外的名次啊!” “周师兄都不是第一,那第一是谁?难道……真是那个楚歌? “不可能,肯定是几位真人搞错了!” “你说这种话的时候,最好离我远点。” 周毅突然开口打断了那人,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真人们也是你能质疑的?!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肯定是有他们自己的道理。” “我虽然向来追求完美,但也深知自己还远远未至完美之境。” “与其逃避问题,还不如好好听真人们指点,找出我存在的不足。” “可……” 被他呵斥的那位弟子本意是为他出头,哪知道马屁拍到了马脚上,此时面上一阵青红交替,支吾了半天,才愤然道:“可就算周师兄你有些小问题,那楚歌的问题也明显更大吧?!他才……” “我让你闭嘴!” 周毅横眉立目,面色铁青。 他平日里在宗门中都是平易近人、脾气极好,此刻第一次表现出如此作派,倒是隐隐有种雷霆之威,骇得那弟子马上闭上了嘴,再不敢多说一句。 台上都这样了,台下自然更是哗然一片。 一片片议论声、惊呼声、质疑声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天都掀翻。 “周毅竟然是第二?!” “我的天,那第一真的是楚歌吗?今天确定是玄阶丹考吧……他才炼气八层啊!” “到底凭什么,莫不是北境丹道要造新神吗?!那楚歌虽然确实有天赋,可他交出的丹药只是玄阶下品,又如何能……” “你懂什么啊?先前在拿到他炼出丹药的时候,几位真人的反应一看就不寻常!” “楚歌的丹药肯定有蹊跷,绝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这……这简直难以置信!若真让楚歌拿了魁首,本次百炼台上,黄阶、玄阶丹考的魁首不就是同一人了?” “对,而且还不是百草门的弟子……这真是终极大爆冷了!” 台下,先前支持周毅的那位耿直汉子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他一脸茫然,仿佛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他身旁的好事者则猛地一拍大腿,脸上因激动而泛红,低吼道:“看吧,我就说了!” “必有意外,还有高手!” 台下的议论不断传入耳中,将周毅好不容易重塑起来的心境再度击溃。 他站在原地,迟迟迈不出步子,甚至连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周毅紧紧抿着嘴唇,手掌不受控地紧握成拳。 不管他心理素质多好,这个结果毕竟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甚至打破了他一直以来对丹道品级至上、扎实为王的认知。 巨大的失落与不甘如同毒蛇般,紧紧缠绕上周毅的心头。 但他终究是百草门精心培养的弟子。 深吸一口气后,他还是强行压下了翻腾的心绪,迈步上前。 只是脚步多少要比平时沉重些许。 看着走到面前的周毅,青阳真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宣布着对方即将收到的奖励:“周毅在玄阶丹考上选择炼制烈阳破煞丹,其丹已达完美无瑕,其人根基扎实,技法纯熟,值得嘉奖。” “赐《百草蕴灵篇》秘传拓本一卷。” “此篇记载了门中先辈们对成百上千种灵药的性情研究、炮制入药的精微心得,乃是丹道晋升的基石,望你勤加参悟,莫要辜负你的天赋。” “另赐千年石钟乳五滴,自己收好。” 周毅收到的这份奖励,同样厚重无比。 百草蕴灵篇是百草门核心传承之一,非立下大功或天赋极高者不得传授。 他若是在门中靠贡献点打熬,少说也要再过上十几年才能获得。 而千年石钟乳,更是洗练经脉、稳固根基的宝药,极其适合周毅此时快要晋升筑基中期的情况。 说来这次确实是巧,若不是柳如烟翻车,他们两人获得的奖励还未必如此适合自己。 若在平时,获得如此奖励足以令他狂喜。 但此刻,当周毅接过执事弟子递上的玉盘时,却只感觉手中的分量沉甸甸的,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唯独没有多少喜悦之意。 他躬身行礼,声音略显干涩:“谢过…诸位真人。” 旋即他默默退到一旁,低垂着眼睑,不再看向任何人。 青阳真人见他这样,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出于对门中后辈的惜才之心,他缓缓度过一道传音:“我知道你心中难免有所不忿,等会儿看完了楚丹师的颁奖,明白了他的表现,你想必就会释然了。” “我再提点你一句……” “往后丹道一途,千万不要再墨守常规了!” 青阳真人的传音在耳边炸响,将周毅惊得眉头一跳。 他这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确实失了平常心,有些失态了。 周毅将心情平复下来,对青阳真人遥遥行了个弟子礼。 出于对方话语中的推崇,他忍不住好奇地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楚歌。 又何止是周毅。 此刻场中所有的目光、所有的议论、所有的震惊与好奇,都毫无保留地投向了楚歌。 他依旧穿着那身洁白无瑕的正气盟客卿衣袍。 清瘦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有些单薄。 可就是这样平平无奇的身影,在近两日中已经连番创下了许多奇迹! 楚歌的脸上却看不出太多波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 他的目光无比平静,等待着来自评委席上最终的确认。 青阳真人目光复杂地看向楚歌。 那眼神中有毫不掩饰的惊叹,有对后辈由衷的赞赏,还夹杂着一丝微妙的感慨。 楚歌啊楚歌…… 你怎么就被正气盟耽误了呢? 他又一次饱含怨念地看了一眼紫云真人。 青阳真人再次清了清嗓子,镇住了台下的喧哗。 整个天剑广场都随着他的动作,重新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知道,他将要宣布的,是本届北境丹会、玄阶丹考的魁首。 是一个以炼气期修为,创造了前所未有奇迹的名字! “本次百炼台,玄阶丹考的魁首是……” 青阳真人又停顿了一下。 这次不是故意要卖关子,而是……实在有些动容。 他看着白衣青年英俊的脸庞,话语中百味杂陈:“正气盟丹坊,楚歌!” 第136章 胳膊肘朝外拐的青阳真人 青阳真人的声音无比洪亮,清晰地传遍再次安静下来的广场: “本次玄阶丹考的魁首、楚歌楚丹师,不仅于百炼台上以炼气之身炼制出完美品相的冰心护脉丹,更难得的是……” “他竟能打破丹药品级的桎梏,引动丹纹蕴灵之象,实乃我北境丹道近千年来未有之奇才!” “丹纹蕴灵?” 先前那好事者倒是个懂得其中奥妙的,马上捕捉到了关键讯息:“他竟能让冰心护脉丹出现丹纹蕴灵的迹象?” 一旁的耿直汉子有些困惑地看向他,表情中满是不解:“兄弟,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听不懂啊!” 要知道丹纹蕴灵,本就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现象。 虽说玄阶中品以上的丹药便有可能出现,但也得药性极佳、甚至隐隐吻合天地至理才行,许多寻常丹师是终其一生也见不到的。 因此他虽然听清了“丹纹蕴灵”这几个字,却依旧是一头雾水。 “唉。” 那好事者有些无奈地挠挠脑袋,组织起语言来:“是这样的……” 他大概描述了一下丹纹蕴灵的意义,和几位真人先前讨论的相差无几。 “那照你这么说……” 那耿直汉子这才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睛:“他岂不是硬生生将原本只有玄阶下品的丹药拔高到了中品?” “没错。” 对方缓缓点头:“听青阳真人的意思,楚歌他是直接突破了丹方的限制,使冰心护脉丹超越了应有的品阶。” “虽然我也理解不了其中的原理……”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能获得魁首倒也不足为奇了。” 台下的人群中,开始不断发生类似的对话,不断有人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原来他楚歌整出了这种大活! 那还说啥了,能整出这种大活来,这魁首就该是他啊! 青阳真人微微一笑,对台下众人的反应早有预料。 说白了,以楚歌所作所为的含金量,能得到今日魁首完全是实至名归。 只要让他们知道楚歌做了什么,所有的争议都会自然消匿! 青阳真人有意稍作停顿,让这番定论在场间众人心中沉淀片刻后,才缓缓宣布奖励: “特赐楚歌奖励如下——” “其一,太初蕴灵丹一枚。”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之声。 太初蕴灵丹,这可真是九九成的稀罕物! 和其他的修行用丹药不同,此丹并非直接用于提升修为,而是罕见地用于夯实根基、拓展潜能。 对于炼气期修士而言,服用此丹能极大程度地纯净灵力、拓宽经脉,甚至有一定概率提升自身灵根与天地灵气的亲和度,为日后筑基、乃至更高的境界打下无比坚实的道基。 换句话说,这玩意儿也许能提升灵根资质! 当然概率很小,但……总有个盼头不是? 对于尚在炼气期的楚歌来说,太初蕴灵丹的价值甚至超过许多品阶更高的灵丹。 “其二。” 青阳真人继续着。 他手腕一翻,掌心中便出现了一枚非金非玉、色泽深紫的令牌。 那令牌表面光滑无比,仅中心刻有一个古朴的“藏”字。 “这是一枚百草门内部藏经阁的通行令牌一枚。” 在楚歌好奇的目光中,青阳真人娓娓道来:“持此令牌,你可进入我们百草门的藏经阁中阅览……整整三日。” “这三日是总时长,也就是共计三十六个时辰。” “这三十六个时辰你可以任意拆开、组合,随时来都行。” “在此期间,藏经阁内收藏的所有丹方、前辈心得、杂录,你都可以观看、借阅。” “甚至……除了部分明确不允许外传的典籍,你都可以誊抄、拓印。” 楚歌闻言一愣。 这待遇…… 是不是好的有点夸张? “哼,没见过世面。” 不知为何,见到他这副惊叹的样子,青阳真人心中莫名的有些暗爽。 本来嘛,你一个后辈,就应该如此! 一天到晚云淡风轻的,岂不是整得我们这些老家伙很没面子? 他强行压下想要上翘的嘴角,继续道:“还不止于此呢!” “后续几年里,我们这几个北境的丹道宗门有计划在天剑城成立一个共同的藏经阁,会收录无数前辈高人的丹道传承与感悟。” “届时只要你想,就可以凭借此令牌进入,借阅典籍。” 青阳真人说到这里,便将话锋一按,直直地看着楚歌。 直到看到楚歌面上压抑不住的喜悦,他才满意地移开目光。 和丹药相比,这枚玉牌更是让场中无数丹师眼红心跳。 尤其是百草门中的那些丹师,他们此刻紧紧地看着楚歌,羡慕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要知道百草门中的藏经阁,哪怕是他们门内自己的弟子想要进入,每次也都需要用贡献点进行兑换,还需经过严格审核,并不是什么区域都能进去借阅。 而楚歌,竟然就这样有了随时前往、随意借阅的权限! 虽然只有共计三十六个时辰…… 可是青阳长老刚刚他还说了什么? 楚歌他…… 可以誊抄、可以拓印啊! 这不等于直接将百草门最宝贵的珍藏全都向他敞开吗? 简直是生怕人家不来薅啊! 长老啊,你还是我们百草门的长老吗? 你这胳膊肘,怎么朝外拐啊?! 当然,这些腹诽终究只能停留在腹诽的阶段,这些百草门弟子还是没有那个胆量将心中怨念说出口的。 而且就如青阳真人所言,这枚令牌的价值还远远不止于此…… 后续北境的几个丹道宗门联合起来弄的那个藏经阁,含金量难道又会低上多少吗? 这枚令牌在手,无异于为楚歌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世界的大门,其价值之长远,简直难以估量。 在一旁等待许久的侍从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将盛放着灵丹与令牌的玉盘呈到楚歌面前。 饶是楚歌静气功夫极佳,此刻面上也不免闪过一丝喜意。 他确实马上就要到突破筑基的节点了,也在寻思着找寻新的丹诀。 这两样奖励恰好都正中他下怀,属于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楚歌微微一笑,对着面前的几位真人拱手行礼,声音无比清越:“晚辈楚歌,谢过诸位真人厚赐!” 第137章 平地惊雷 收起奖励后,楚歌并未立刻退下。 场间的议论虽然小了很多,但是依然还是存在的。 那些质疑的目光,也还残存着不少,正紧紧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毕竟还有很多人不知晓丹纹蕴灵之象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其中的含金量。 换而言之,他们都需要一个解释。 他们也都在等待一个解释。 青阳真人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神色已然恢复平静的周毅身上。 看着这位门中的得意弟子,青阳真人缓缓开口,声音传遍四方: “或许诸位心中仍有疑惑,为何品级更高、同为完美无瑕的烈阳破煞丹,会屈居于引发丹纹蕴灵的冰心护脉丹之下。” “这丹纹蕴灵,究竟代表着什么?” 他抬手虚引,指向楚歌方才呈上丹药的玉盘。 他从刚才就一直没有让侍者将玉盘收走,正是为了此刻。 青阳真人轻轻虚点,便有一道灵光涌出,将那几枚冰心护脉丹表面的情形放大到半空中,让全场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们看那冰心护脉丹的表面!” 台下已经有眼尖的人,看清了那丹药表面的冰蓝色云纹。 “那图案果然有蹊跷,它竟然不是静止的!” “缓缓流转间,竟然有种微妙的韵律……” “这究竟是什么丹纹,为什么会让我有一种、一种连功法都运转更流畅的错觉了!” “不是错觉。你再仔细看。” 众人定睛细看,只见伴随着那丹纹的流转,便有一丝丝精纯的寒意不断地被这几枚丹药所吞吐,颇有几分神异。 冥冥之中,竟有几分道韵! “这……这究竟是什么?!” 青阳真人见目的已经达到,便轻轻收起半空中的投影。 不少修士看得正入迷,一时间还有些怅然若失:“诶,我还没看够呐!” 青阳真人微微一笑,继续解释道:“这,便是所谓的丹纹蕴灵了。” “作为修仙百艺之首,丹道亦属于这天地中三千大道之一。 在机缘巧合下,达到完美品相的玄阶中品以上丹药,内部结构便会隐隐契合天地间的道韵而发生蜕变,会引动同源的灵气与之共鸣,这也就是诸位的心神、甚至功法运行会被引动的原因。”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看向楚歌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叹服。 没想到他竟能整出如此大活、如此好活! “等等,不是说达到完美品相的、玄阶中品以上丹药才有可能出现丹纹蕴灵吗?可冰心护脉丹……” “没错。” 青阳真人缓缓颔首:“楚丹师所炼制出的这三枚冰心护脉丹丹,已经远远超过了玄阶下品。” !!! 这几乎违反常识的突破让场中连带着周毅在内的所有丹师都大惊失色。 能够临场突破丹方的品阶上限…… 这楚歌究竟是什么人? “丹道一途,精熟古方、恪守成规,确实是不可或缺的基石。” “就比如周毅你也不过筑基三层,却能将烈阳破煞丹炼至完美无瑕的品相,已是将此丹的标准路径走到了极致,想来平日里也是殊为不易。” 青阳真人先是肯定了周毅,随即话锋一转。 “然而,丹道亦是探索之道。” “楚丹师所作所为,并非简单地照本宣科。” “在炼制过程中,他以其远超同侪的神识掌控、与对药性本质的深刻理解,于细微处优化了丹药的内在灵性结构。” “凭自身之力,为丹药赋予了超越其品级的潜能!” “现在的这几枚冰心护脉丹,不仅具备清心护脉之效,更因为其内蕴的那一丝灵性,还能提升佩戴者神识的恢复速度,此乃原版丹方所不具备之神效,也是品阶跃升的关键。” 青阳真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此举的难度与意义,远胜于将一枚本就品级更高的丹药炼制到完美无瑕!” “我辈丹师若只知循规蹈矩,纵然能将万千丹方炼至完美,也不过是先贤智慧的复现者。” “唯有敢于思考、勇于探索,方能开创新途、走得更远。” “这就是楚丹师这次之所以夺魁的……根本原因。” 他的一番话语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每一位丹师的心头。 台下众人闻言,脸上大多露出恍然与叹服。 先前许多为周毅鸣不平的百草门丹师,此刻也沉默下来,细细品味着青阳真人所言。 周毅站在原地,身体微微一震,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脑海中闪过自己炼丹时每一个严谨却刻板的步骤,再对比楚歌那看似随意、却暗合道法自然的手法,心中最后的一丝不甘也终于烟消云散。 再度睁开眼时,周毅的目光已是前所未有的清澈。 朝着楚歌的方向,他郑重地拱手一礼。 今天,他输得心服口服。 他缺少的,正是楚歌那份不拘一格的灵气。 青阳真人见状,眼中掠过一丝欣慰。 他正欲宣布今日玄阶丹考圆满结束,异变陡生。 一直安坐于旁的紫云真人忽然眉头紧锁,面色变得极为凝重。 他侧耳倾听着什么,显然是收到了某条紧急的传讯。 紫云真人猛地起身,快步走到青阳真人身边,俯身低语了几句。 青阳真人听完,脸上也瞬间浮现出惊愕之色。 他随手一招,便有一道屏障将几位真人隔绝在内。 几位真人交流片刻后,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沉重。 广场上的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茫然,议论声纷纷再起,不绝于耳。 片刻过后,青阳真人解开了屏障。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脸上的异色,运起灵力,声音传遍全场,压下所有嘈杂: “诸位还请稍安勿躁。今日的丹考全程到此结束,大家可以各回各家了。” 待场面稍静,他又宣布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除此之外,刚刚接到紧急通知。” “原定于明日举行的地阶丹考,暂且推迟。” “具体何时重启,我们会尽快通告。” 此话一出,台下更是一片哗然。 “什么,地阶丹考要推迟?那可是重头戏啊!我来天剑城,不就是要看这个的吗?” “这么多年以来,地玄黄三阶丹考都是连续在三日内举办完成的,为什么唯独今年出了例外?” “我看刚刚是紫云真人跟青阳真人说了啥以后,才这样的,莫不是正气盟或者百草门出事了?” 广场上像是炸开了锅,各种猜测、议论纷至沓来。 地阶丹考向来都是北境丹会最重要的环节,可以说是汇聚了北境各个仙城的丹道大师、甚至还有不远万里从内陆仙城赶来的,此刻却突然推迟,绝对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青阳真人却无论如何也不再多言。 在匆匆宣布散场后,几位真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评委席后方。 楚歌也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不过反正他现在也炼不出地阶丹药,地阶丹考本来就和他关系不大。 楚歌将目光转向台下,看到了几位翘首以盼的徒弟。 他面露喜色,连忙将奖励收起,正准备与徒弟们会合,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正是一袭白衣的凌英。 此刻的凌英脸上没有丝毫见证楚歌夺得魁首喜悦,反而眉头紧锁,一反常态的严肃。 “楚歌,你带上三个徒弟,随我一起回正气盟。” 凌英的声音压得很低,极为难得地带上了些不容置疑的意味:“先跟紧我,路上再说。” 楚歌心中一动,联想到刚刚地阶丹考的突然推迟。 凌执事向来是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时表情却如此凝重…… 恐怕真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发生! 他与红袖和璃儿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与不安。 “是,凌前辈。” 楚歌点头应下,示意璃儿照看好还有些懵懂的小七。 几人不再停留,跟在步履匆匆的凌英身后离开了喧嚣未散的广场。 夕阳的余晖洒下,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极长。 第138章 山雨再来 凌英没有带着楚歌师徒走远,只是在天剑广场边缘寻了一处僻静的廊檐下。 她袖袍一挥,便有一道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将内外声音与神识探查尽数隔绝。 “咱们长话短说。” 凌英目光扫过楚歌和他的三位徒弟——神色关切的林红袖、面容清冷的苏璃,以及有些紧张地攥着衣角的小七,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你们多少应该能感受到,赵家这些日子里一直在针对你们。” “所以,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楚歌眉头微皱,看向对方。 凌英略一停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他们的高层里,有人勾结了不该碰的势力。” “根据我们执法堂目前掌握的证据,他们似乎在秘密进行某种功法试验,手段极其阴毒,有违天和。” “功法实验?” 楚歌闻言,眉头立刻紧锁起来:“莫不是……用的活人做实验?” 凌英面露嫌恶,缓缓点头。 苏璃一愣。 她突然想起潜伏在自己体内的、寒渊魔主的神魂曾经说过的,那些另一条世界线的零碎信息。 正气盟高层用低阶修士进行功法实验…… 这不就是那边苏璃和师姐林红袖分道扬镳的节点吗? 但那本该是几十年后才逐渐浮出水面的祸端啊,怎么会现在就…… 两个世界的线索在面前交汇,使她陷入了无言的沉思。 楚歌见她面沉如水,还道是小姑娘乍听到如此消息被吓坏了,一股怜爱涌上心头,不禁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苏璃的肩膀。 苏璃茫然地抬起头来,只见到青年温柔而坚定的眼眸:“璃儿别怕,师父会保护你们的。” “啊…” 银发少女知道自家师父多半是误会了什么,只觉得脸庞有点发烧。 “我没事的,师父……” 话到嘴边,她又突然吞下,声如蚊呐。 “你说什么?” 楚歌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没什么……” 少女低下头去,感受着师父掌心的温热。 突然感觉,偶尔让师父这样担心一下…… 也挺好。 “赵家察觉到了我们在调查,如今已是狗急跳墙。” 凌英没有看师徒几人的反应,继续说道,“他们必然是没胆量、也没那个能耐直接动我的。” “执法堂执事,没那么好当的。” “我之所以能年纪轻轻就在盟中任此要职,除了我的修为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是外来人,在盟中无牵无挂、跟脚清白……” “咱俩其实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楚歌。 她本意是指两人一样都出自寒烟坊,却不知楚歌只是作为穿越者在棚户区呆了几个月,对寒烟坊更是一点归属感也无,完全没有领会她的意思,还道是说二人“一样年纪轻轻”。 凌执事真是的,说事就说事吧,咋还往咱俩年龄上扯呢? 楚歌不明所以,只是一味点头。 凌英还以为他心领神会,便继续道:“因此赵家这些日子里,明里暗里对你所有的动作,大多都是由我而起。” “他们肯定早已把你当成了我的……当成了和我一边的人。” 话说到一半,凌英便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改口。 “其实这些日子里,他们一直都在找机会挟持你们几个,好以此来胁迫我就范,干扰调查。” “不过我也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一直在暗中护着你们周全。” “多谢凌执事了。” 楚歌微微拱手。 “哪里的话……” 凌英的面上难得有些不自然:“说到底,你们还是受了我的牵连。” “不过不管怎么样,赵家不也还是正气盟中的一份子吗,怎么就如此疯狂?” 一旁的林红袖忍不住插话道。 “兔子急了,想咬人呗……” 凌英目光微凛,遥遥看向正气盟的方向:“其实我们只是查到了一个大方向,具体他们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要做这些,我们还是不清楚的。” “但是赵家不知道啊……” “他们惹的事情肯定相当之大,大到他们现在发现有败露的可能,已经完全无法冷静、甚至已经不惜动用极端手段了。” 她又看回楚歌,玉指轻摇:“你不要小看这次事情的严重性。” “紫云师兄方才与青阳真人他们紧急沟通,宣布地阶丹考推迟,原因就在于此。” 她入门比紫云真人晚太多,严格来说是晚辈,但两人毕竟修为相等,都是筑基巅峰,自然可以称对方为师兄。 “接下来,正气盟便要集中力量清理门户、应对对方的反扑了。” “我们这些人,无论是参赛的丹师还是主持事务的紫云师叔,明日都不可能再有精力顾及丹考之事。” “而正气盟这次好歹是丹会的东道主之一……” “因此丹考延迟是理所当然。” “盟中高层这些时日按兵不动,装作浑然不觉,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掌握更确凿的证据,以便将赵家这颗毒瘤连根拔起。” “但现在看来,赵家已经按捺不住了,随时可能动手。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看,他们勾结外敌的可能性很大……” “咱们必须立刻动身,我带你们回正气盟总部,找个地方好生安置,等这阵子风波过了再说。” 凌英言简意赅,将其中利害关系剖析得清清楚楚。 楚歌心中凛然,连忙点头。 他突然想起一事,急忙说道:“凌前辈,我想请你帮我关注一个人。” “执事堂的汪廉。” 迎着对方疑惑的目光,楚歌连忙将汪廉先前冒险向自己示警的事和盘托出。 “赵家……会不会因此盯上他?” 他紧张地盯着凌英。 凌英略一思忖,便摇头道:“最起码在今日我过来之前,并没有听说过盟中有什么恶劣事件。” “以赵家现在的状态,他们若已发现汪廉传递的是假信息,根本不可能隐忍到现在。” “说到底,他们此刻的注意力依然全在如何擒住你们、以要挟我这件事上。” “况且,在你兑换物品后,赵家的人还未与你直接接触、更没有交战过,又如何知道汪廉提供的是假信息呢?” “依我看,汪廉应该是安全的,你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当务之急,还是确保你们万无一失。” 白衣女修素手轻扬,语气坚决:“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要立刻出发。” “眼下对面随时有可能狗急跳墙,你们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切勿擅自行动。” 林红袖下意识地靠近了自家师父一步,小七则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唯有苏璃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眸中似有异样的光华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明白了,凌前辈。” 楚歌沉声应道,“我们这就跟您走。” 凌英不再多言,挥手撤去结界。 她一马当先,带着楚歌师徒四人融进尚未散去的人流,朝着正气盟而去。 第139章 我没有师父 凌英的居所位于正气盟总部一片翠竹掩映的僻静处,是一座独立的青瓦小院。 凌英带着楚歌几人经过自己的小院,却并未走正门,而是绕了一段路,通过一条不起眼的小径,悄无声息地进入其中。 其实对于楚歌来说,这地方倒并不陌生,毕竟大晚上都来过不止一次。 倒是几个徒弟,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间朴素清幽的小院,还有着一股新鲜劲儿。 尤其是好奇宝宝小七。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在外停留,还是她眼中神秘无比的凌姐姐的住所。 院内陈设简洁,仅有几丛修竹,一方石桌,显得清幽异常。 凌英直接将他们带到了主屋里。 “另外两间,一间是练功房,一间是杂物室……” 凌英说到这里,面上竟有些一闪而过的羞赧:“都太乱了,实在是住不了人。” “今晚……就委屈你们在此歇息一夜。” 凌英推开房门,屋内布置简单,但床铺桌椅一应俱全,打扫得纤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类似冷泉的清新气息,与她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 “这间屋子与庭院一体,都受阵法庇护。” 她信手掐了个诀,众人立刻感到一股无形的波动自院落四周升起,隐约可见淡金色的灵光,在屋檐、墙角一闪而逝。 “此乃‘小五行衍光阵’,是盟中赐下的护宅阵法,全力激发之下,等闲结丹修士一时半刻也绝难攻破。” “你们安心在此过夜,外面的事情自有我去处理。” 楚歌闻言心中稍定,再次郑重拱手:“有劳凌前辈费心,此恩楚歌铭记。” 林红袖跟在楚歌身后,目光却不自觉地在屋里转来转去。 空气中隐约传来的清冷气息,无时无刻都不在暗示着这是凌英日常起居的所在。 她忽然意识到,师父今夜,算是住进了凌执事的私密院落,甚至……还要在她的闺房里过夜! 虽然明知这是非常时期的权宜之计,是出于安全第一的考虑,但少女心头仍是控制不住地泛起一丝莫名的酸涩。 “哎呀林红袖,你有病吧,都什么时候了还吃这种无来由的醋!” 她悄悄咬了咬下唇,将这点不合时宜的小情绪强压下去,默默走到房间角落的蒲团上坐下,只是眼神不免有些游离。 苏璃笑嘻嘻地看着自家师姐,但终究还是怕被恼羞成怒的红袖揍一顿,也就没有捅破对方的这点小心思。 小七年纪尚小,没那么多复杂心思。 她虽然也有炼气三层的修为在身,但毕竟还是个九岁不到的小孩儿。 今天东奔西走之下,她本就有些疲惫。 此刻感受到此处的灵气充盈与安全,小七一下子彻底放松下来,只觉困意止不住地上涌,一下子就瘫到了地上。 楚歌大惊失色,放眼望去,红发小团子竟是已经睡着了。 年轻人睡眠质量就是好,倒头就睡! “你这小东西,怎么随地大小睡啊!” 楚歌无奈地将小团子从地上拉起,抱进怀中。 睡眼朦胧的小七睁开眼睛,懵懂地看了他一眼,又安稳地睡去:“西父……晚喃。” 楚歌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红发小团子的最后一句话是“晚安”,更是哭笑不得。 在凌英的示意下,他将小七摆在了屋内的一张竹床之上。 或许是因为床板太硬,小家伙被硌到了,哼哼唧唧了好一阵子,才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了。 看着她安静的侧脸,在场的几人都情不自禁地露出些许笑意。 凌英虽然向来不拘小节、为人洒脱,但毕竟是个女修,心思多少还是有细腻的时候。 她察觉到了林红袖那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只当是小姑娘身处陌生环境的不安,并未多想。 凌英又仔细交代了几句,告知他们屋内备有清水和些许灵果可自行取用,便匆匆离去。 赵家之事千头万绪,她需立刻去与执法堂中人汇合。 苏璃反常地安静下来,在靠窗的一张软榻上坐下,闭目养神。 一头银发显得格外清冷,竟显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 夜色渐深,一轮清冷的月亮挂上中天。 这一整日的奔波、丹考的紧张以及突如其来的危机,让众人都感身心俱疲。 楚歌让徒弟们各自调息休息,自己则守在靠近房门的位置。 他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识始终保持着一丝外放,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约莫子时前后,万籁俱寂。 一直安静闭目的苏璃,呼吸变得愈发绵长均匀,在外人看来,已是沉沉睡去。 然而,在她的识海深处,另一场对话正悄然展开。 “寒姐姐,你这么快就醒啦!” 苏璃惊喜地看着眼前的寒渊魔主,恨不得上去摸两把——考虑到两人都是没有实体的神魂状态,她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你昨天消失之前比个一,我还以为你最起码也得休息一个月呢!” “倒也不用那么久,我原本的意思是一周……” 寒渊魔主微微皱眉,话语中也有些疑惑:“但是今天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一般,我的神魂突然就恢复了不少……” “外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对了,说到这个!” 苏璃眼睛一亮,连忙将今日从凌英那边听到的一切和盘托出。 在她看来,寒渊魔主虽然冷冽肃杀,但毕竟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有着与生俱来的亲切感,自然不用在这些事情上保守秘密。 寒渊魔主静静听完,目中闪过明悟之色。 她伸了个懒腰,有些慵懒地躺倒在空旷的识海空间中,悬浮起来。 自出现以来,寒渊魔主的面上第一次带上了一点笑容。 哪怕是一张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蛋,苏璃还是被这抹笑容震撼到了。 好美。 虽然还是那般冷冽、虽然笑得饱含讥诮,但寒渊魔主的笑容依旧很美,像是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荡开许多层引人注目的涟漪:“看来,你这边的轨迹确实偏移得不是一星半点。” “偏移?” “我不是说过吗?我们两边的世界线是不一样的。” 看着满脸疑惑的苏璃,寒渊魔主有些无奈。 自己以前有这么蠢吗? 不过看着倒也不讨厌。 或许是因为现在再也不需要去做什么,更没有什么人要杀,她变得很有耐心。 很有耐心的寒渊魔主看着一头雾水的苏璃,娓娓道来:“你我之前的经历,是完全相同的。两条世界线的偏移,大抵就是……从你那位好师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开始。” “他不也是你的师父……” 苏璃受不了对方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忍不住怼了一下。 不曾想寒渊魔主瞬间便冷了脸。 哪怕是在自己的识海之中,苏璃也被对方身上猛然升起的肃杀之意所震慑到,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 “你、你干嘛!” “我跟你说最后一遍,苏璃。” 寒渊魔主双目含煞,将“苏璃”二字咬得极重。 “我没有师父……也没有师姐。” 第140章 我真了不得! 苏璃被对方乍一惊吓,本来有些不悦,可她看着寒渊魔主已经开始颤抖的双肩,想到对方在那个世界里孤独的一切,心中不由得一软。 “好啦好啦寒姐姐,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你这么凶做什么?” 两人身高一般无二,苏璃抬起双手,便想往对方肩膀上架。 虽然她俩此时都是神魂状态,并不会真正碰上,寒渊魔主还是有些不自然地闪了过去。 这次,倒是她向后退半步了。 寒渊魔主双手抱肩轻哼一声,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我倒是没想到在你这边,赵家这群蠢货竟然这么早就绷不住露出了马脚。” 苏璃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在寒姐姐你那边,赵家也是这些事情的根源吗?” “根源?” “真要说的话,赵家倒算不上根源。他们家族内的很多人,直到临死前都不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 寒渊魔主轻笑一声道:“在我的那条世界线里,在这件事上执棋藏于幕后的,是正气盟当代的一位实权长老,名为赵礼镜。” “赵礼镜?” 苏璃重复着这个名字。 她在盟中时日尚短,更是完全没把自己当成正气盟的人,对盟中的高层自然知之甚少,这个名字落到耳中也是极为陌生。 “他是赵家的高层吗?” “没错。按辈分,他算是如今赵家家主的叔叔。” 或许是因为想起了那段和师姐分道扬镳的往事,寒渊魔主的表情格外冰冷:“此人心术不正,野心勃勃,他觉得赵家在盟中被日益边缘化,心生不忿。便在暗中与北境边缘万瘴谷中的一个魔道宗门勾结上了。” “对了,你可别误会。” “虽然世人唤我魔主,可我不只看不上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正派,对那些狼心狗肺、屠戮无辜的魔门外道更是不耻。” 寒渊魔主目光微凛,隐隐有一道煞气昂扬:“他们只是单纯……被我杀怕了。” “嘻嘻,果然还是我寒姐姐最威风。” 苏璃笑眯眯着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不然你当时又何必为那些低阶修士出头呢?” “我倒不是替谁出头,只是单纯看不惯赵礼镜、以及白骨殿那些人罢了。” “白骨殿……” 苏璃默念了一遍,嫌恶的皱起眉头:“这名字真是又俗气又难听。” “呵。” 寒渊魔主轻笑出声:“你这倒是跟我想的一样。” “此魔门擅长各种阴毒邪术,尤擅掠夺他人根基,常常将别人活生生吸成一具白骨。所以……他们倒是很喜欢自己这个俗套的名字。” “赵礼镜很是羡慕白骨殿的吸元秘术,但他毕竟已经是金丹中期的修士,此前修行的又都是正气盟中剑典,想要更换主修功法,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因为年轻时候伤到了根本,一辈子都不可能修炼到金丹后期,而当时正气盟的盟主叶倾城——我现在已经不确定和你们这边是不是同一人了,可是金丹九层巅峰的剑道真人,随时都有可能晋升元婴。” “换句话说,无论是走歪门邪道还是正经修炼,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超过叶倾城。” “可他……并不甘心?” 苏璃歪着脑袋道。 “没错,他并不甘心。” “白骨殿向他许诺,有望研究出一种功法,可以直接强行获取他人修为、熔炼于己身,不仅可以突破他自身的亘古限制,也不用改修本命剑典。” “这听着就很扯啊,这也能信吗?” 苏璃瞪大了眼睛:“我以为这种大人物,都应当是很聪明的才对。” “呵,凡有所求,皆是愚昧。” “这世界从来都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许多在你眼中高高在上的人物,也不过是没有露出他们本来的形貌而已。” “就算他是正气盟中的实权长老,是站在天剑城顶峰的人物,在面对可以动摇本心的巨大诱惑时,未必能比你聪明了多少。” “原来如此,寒姐姐说的真有道理!” 苏璃缓缓点头,若有所思。 “不对,我怎么觉得你好像顺带连我也骂了?” 寒渊魔主没有理会她,继续道,“赵礼镜与白骨殿秘密合作,由赵家利用其势力,暗中抓捕散修或者小门派弟子,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试图融合魔门邪法,创出那门能强行攫取他人修为、熔炼于己身的捷径邪功。” “目的,自然是为了获得足以匹敌、甚至超越叶倾城的力量,以此颠覆盟主一系,掌控整个正气盟!” 苏璃眉头紧皱。 即便她天性便有些凉薄,对除了自己与师父师姐几人之外的事情并不关心,在听到这等以无数性命为代价的疯狂计划后,也不由得心生寒意。 “赵礼镜在我那边隐藏地极深,直到近百年后才因一次意外而彻底暴露。” 寒渊魔主的语气带着一丝追忆与嘲弄,“那时他羽翼已丰,骤然发难下,虽最终还是伏诛了,却也引得正气盟内乱良久,元气大伤,更是让北境魔道趁机坐大,生灵涂炭。” “没想到在这边,他竟是如此不小心,在这个节点便提前败露了阴谋。” “说到这个……” 苏璃心中微动:“寒姐姐,在你那边有关于凌执事的痕迹吗?” “此世赵家的提前败露,会不会和凌姐姐有关?” “说实话,虽然跟正气盟也有过一段时间的联系,但是我……完全不认识凌英这个人。” 寒渊魔主眉头微皱,但很快便平复下去:“但这也再正常不过,毕竟她也只是一个筑基巅峰的执事,和师、和林红袖那时的修为差不多罢了,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这边,楚歌他的情况发生了偏差、你们师徒几人在棚户区撑到了正气盟前来调查,你们也不会知道这个人。” “我倒觉得和她没什么关系,可能是世界线波动本身导致的偏差。” 到了寒渊魔主这个境界,已经可以隐约感悟到天地间变幻莫测的法则奥义。 因此这些话,倒也不是她信口胡说。 “啊,凌姐姐在寒姐姐的口中,竟然都不算什么人物!” “寒姐姐虽然很孤单很可怜,但好像真的很了不起呢。” “可……她就是我呀!换句话说,我以后肯定也能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人物!” 苏璃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得意。 寒渊魔主自是不知道她在胡思乱想,自顾自继续道:“如今的赵家之所以要反扑,恐怕受到了来自赵礼镜那边的压力,或者实验本身已到了极为关键的阶段,他们宁愿狗急跳墙,也不想放弃这次机会。线索既然提前扰动,你们就应该早做行动。” “可是……我们有什么证据呢?” 苏璃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第141章 后山 “林红袖她……根本靠不住。” 每次陷入这段回忆时,寒渊魔主的脸色都会变得很难看。 “所以,我后来一直在靠自己调查这件事。” “据我后来零星得知的一些情报推断,正气盟当时的调查方向是绝对错误的。” “他们只知道在盟中赵家的宅邸、又或者城中的那些产业中反复搜查——这有什么用?” “对面都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了,会傻到给你在这些显眼的地方留证据吗?” “正气盟虽然不全是道貌岸然之辈,也有不少真心卫道之人,但……” 寒渊魔主的唇边露出一抹讥诮:“蠢货确实太多了些。” “要知道赵礼镜为人极其谨慎,那些关键的实验记录、与白骨殿往来的密信、那些被劫来的低阶修士……这些人证物证,他绝不会放在赵家明处的宅邸。” “从后来的那些蛛丝马迹来看……这段时间里,那些人和物最大的可能,是被他利用职权,秘密藏匿于正气盟后山的禁地了。” “那里,才是他真正的秘密所在。” “当然,我也不确定这个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寒渊魔主眉头微皱,双眸中闪过一道寒光:“毕竟我很快就厌倦了这种侦探游戏,而是选择了更为有效的办法。” 苏璃眨了眨眼,适时地献上崇拜的目光。 她自然知道对方口中所谓“更为有效”的办法是什么…… 毕竟寒渊魔主之前就说的很清楚,到最后,是她以筑基巅峰之身斩了金丹中期的赵礼镜。 “也就是说,现在正气盟的后山禁地中很可能有线索……” 苏璃记下了这个关键信息。 她虽然对正气盟还不甚了解,但是跟小七一起在盟中跑来跑去接杂活的时候,也听说过后山禁地这个地方。 天剑城的地貌极其特殊。 明明坐落在宽阔的北境平原当中,仙城的后方却耸立着一座极其宏伟的高山。 而这座高山,便是正气盟的后山。 这座广袤北境平原上的孤峰陡峭异常,与周围一望无际的平坦地貌相比,显得无比突兀,仿佛本不该存在于这片天地之间。 远远望去,那山体的轮廓竟真像是一柄巨大无朋的青铜古剑,自九天之上轰然坠下,斜斜地插入大地之中。 山脊便是剑脊,陡峭如削的岩壁便是宽阔的剑身,峰顶那尖锐嶙峋、直指苍穹的怪石,则恰似冰冷的剑尖。 这座山,也就是天剑城名字的由来。 现在想来,正气盟后山范围极广,后山禁地更是禁制重重、人迹罕至,倒确实是隐藏秘密的绝佳之所。 “消息我已带到,要怎么处理,就是你的事了。” 寒渊魔主说着说着,竟是打了个哈欠。 一股慵懒之意涌上来,倒冲淡了不少她身上非人般的冷淡。 “我这次提前苏醒确实有些蹊跷,总觉得还是疲惫得很……总之我现在要接着休息了。” “你自己……看着办……” 寒渊魔主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身影也渐渐淡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寒姐姐怎么这么贪睡啊……” 苏璃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点倒是和勤快的我完全不像呢。” 随着寒渊魔主的离去,苏璃的意念也就回归了本体。 她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苏璃静悄悄地观察着屋内。 楚歌靠在门边闭目调息,眉宇间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一看就是没有完全入定。 而红袖师姐和小七则各自躺在床榻之上,呼吸平稳,似乎都已入睡。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苏璃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看着楚歌沉静的侧脸,苏璃心中的思绪翻涌不止。 寒姐姐说什么让我自己看着办…… 那我究竟应该怎么办呢? 直接将如此骇人听闻、涉及正气盟内顶尖高层的阴谋告诉师父吗? 师父应该是愿意相信我的,但他需要向盟中禀报,就必须说清楚消息来源…… 我该如何解释呢? 其实有另一个我,在另一个世界,她还成了所谓的寒渊魔主? 唉…… 就算我说出来,师父他怎么可能信呢? 又不是话本小说,哪里有这么荒唐的事。 那……我到底要怎么办? 苏璃的目光掠过窗外沉沉的夜色,望向远方、那在月光下呈现出模糊轮廓的巍峨后山。 或许……只能等待或创造一个合适的时机,想办法引导师父、或者那位精明干练的凌姐姐去注意了。 璃儿啊璃儿,快使用你的惊世智慧,想出一个绝顶的办法吧! 她轻轻吸了一口带着冷泉气息的清凉空气,重新闭上双眸,开始沉思。 …… 完全想不出来。 苏璃沮丧地叹了一口气,摆烂似地躺倒在地上,扭动了几下。 片刻过后,她再度爬起来,又重新闭上了双眸。 这一次,是真正地开始运转功法,在修炼的同时调息养神。 既然想不通怎么办,就先抓紧一切时间变强吧…… 能帮上师父一点忙,就帮一点忙。 当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棂、洒进厢房时,凌英带着一身清冷的露水气息回来了。 她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衣角甚至沾染了些许尘土,显然昨夜经历了一番奔波。 “情况有变。” 迎着楚歌惊讶的目光,她甚至没顾得上坐下便直接开口。 或许是一夜未进滴水的缘故,凌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盟中昨夜已决定收网,调集人手于今晨同时控制赵家在盟内的几处重要据点、和主要人员。但……” 她轻轻抚摸着腰间的剑鞘,眉头紧锁:“我们扑空了。” “赵家核心人物居住的那几处院落,竟都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一些不甚重要的旁系和仆役,问什么……都一问三不知。” “甚至那些重要的典籍、财物,但凡是便于携带的,都被收拾一空。” “看痕迹,他们撤离得虽有些匆忙,但绝非临时起意,至少是在昨夜、甚至更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这消息让楚歌几人都是一怔。 “这不对吧?” 林红袖忍不住出声:“凌前辈您昨天还说,他们一副狗急跳墙、要拼死一搏的样子,怎么转头就悄无声息地跑了?” “这正是最蹊跷的地方。” 凌英深吸一口气,“他们之前的种种举动,分明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甚至都想要铤而走险,挟持你们来争取筹码了……” “可现在又突然间放弃所有明面上的基业,直接遁走,这完全不符合情理。” 楚歌沉吟道:“或许是他们察觉到了盟中即将动手,自认无法抗衡,所以果断舍弃了明处的势力,保全核心,以图后计?” “不排除这种可能。” 凌英点了点头:“但如此一来,反而更加危险。” “正气盟还是很大的……而山门却没有哪怕一个赵家人的出入记录。所以,他们一定还潜藏在什么地方,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有将他们揪出来而已。” “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再冒出来,使出什么阴损手段。” 她看向楚歌师徒几人,语气格外严肃:“所以你们更要提高警惕,保护好自己。” “在没有彻底铲除赵家这颗毒瘤之前,绝不可放松大意。我这住处还算安全,你们暂且不要随意走动,等我……” 她话未说完,楚歌和苏璃几乎同时开口。 “凌前辈/凌姐姐……” 第142章 心血来潮 两人对视一眼,楚歌微微抬眼,示意苏璃先说。 他倒也很好奇,璃儿究竟有什么需要跟凌执事说的。 苏璃嘴唇微动,却迟迟说不出话来。 她脑海中回响着寒渊魔主关于后山禁地的提示。 赵家在此刻突兀地全面撤离,是否与后山隐藏的秘密有关? 那里面,是否藏着他们不得不转移,或者必须要去处理的东西? 甚至…… 他们现在是不是全在后山缩着? 苏璃想要提醒凌英,后山或许会有线索。 但话到嘴边,却怎么想怎么别扭。 她一个入门不久、对盟内事务知之甚少的人,甚至连正气盟的弟子都不算,如何能精准地指出连执法堂执事都未必能立刻想到的藏匿地点? 这未免也太引人怀疑了吧! 如果只是怀疑自己还好,可要是牵扯到师父身上…… 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最终,她只是垂下眼帘,低声道:“没……没什么,只是心中有些慌,顺口叫了声凌姐姐。” “还是你先说吧,师父。” 虽然觉得苏璃的样子有些奇怪,但心中那份愈发强烈的不安让楚歌无暇细想。 他转向凌英,语气中带着恳切:“凌前辈,我……我担心汪廉小友。” “赵家突然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汪廉他之前冒险给我们报信,虽说赵家未必知道是他,但万一、万一他们撤离前,顺藤摸瓜查到了什么,或者单纯为了泄愤清算,汪廉就危险了!” “我知道眼下这个点确实不应该再节外生枝……可是我心中实在翻腾的厉害。” “不情之请,晚辈想请您带我们去执事堂看一眼。” “只要能确认他平安无事,就好。” 他之所以说出这番话,实在是因为在听到赵家的情况后,又一次突如其来的“心血来潮”。 这种感觉,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四次经历了。 第一次帮他获取了玄冥真经,第二次让他硬生生抗住了老屠的袭杀。 至于第三次,则是从那神秘的摊位上获取了那枚至今都没有破解的玉简。 因此,他实在是难以忽视此刻悬在心头的这种压抑感,就好像…… 如果现在不去找汪廉的话,一定会发生什么令他后悔终生的事情一样。 凌英闻言,眉头微蹙。 从理性上判断,赵家既然选择全面撤离,在不确定汪廉具体做了什么的情况下,大概率不会节外生枝,特意去动一个执事堂的普通弟子,那样反而容易暴露行踪。 要说泄愤,都还没发现什么呢,又有什么好泄的? 而且此刻盟内因赵家之事必然纷乱,作为执法堂的中流砥柱,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就像楚歌说的,这确实是一个不情之请。 可是…… 看着楚歌那双诚恳坦荡的眼眸,想到汪廉确实是因为向他们示警才卷入此事,凌英的心中便难得一软,理性的权衡也随之动摇了。 罢了,不过是绕路去执事堂看一眼,费不了多少工夫,也能让楚歌安心。 话说,自从见到这师徒几人…… 总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容易软了。 “唉,我也是拿你没什么办法。” 凌英轻叹一声:“那就这样吧……我带你们去一趟执事堂。” “但你们务必要跟紧我。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声张,确认汪廉无事我们便立刻离开。” “多谢凌前辈!” 楚歌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一行人不再耽搁,在凌英的带领下,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小院。 凌英唯恐暗中还有赵家眼线潜伏,刻意避开人多眼杂的主干道,沿着较为僻静的小径,快速赶往执事堂所在的区域。 然而,当他们来到那处熟悉的、略显嘈杂的大堂时,却并未看到汪廉的身影。 楚歌心中那股不安感愈发强烈。 他找到一位面熟的、正低头整理卷宗的执事,上前客气询问道:“这位道友,请问汪廉汪执事今日可在?” 那执事抬起头,认出是楚歌,又看到他身后气质不凡的凌英,不敢怠慢,忙回道:“原来是楚丹师。” “汪师弟啊……他今早倒是来了,不过没多久,就被赵峰师兄叫走了。” “赵峰?” 楚歌眉头紧皱,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 一旁的凌英也是轻吸一口凉气,有些诧异地问道:“是那个剑堂的执事凌英吗?” “是啊,我看他跟汪师弟好像还挺熟的。” 那执事并未察觉异常,随口说道,“赵峰师兄说后山库房那边新到了一批物资,需要人手帮忙清点登记,点名让汪师弟去帮忙。” “汪师弟的记性,在我们这儿可是出了名的好!所以赵峰师兄找他帮忙,我倒不意外。” “这不,汪师弟一早就跟着他往后山方向去了。” 后山!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苏璃的耳边炸响! 银发少女紧张地看了一眼楚歌。 师父的预感还真没错,那个给自己师徒几人通风报信的小白脸,真的要出事了! 但是…… 现在咱们是不是有由头去后山了? 楚歌则是瞬间联想到了赵峰找到汪廉的那晚,话语中暗藏的机锋。 赵家撤离得如此蹊跷,汪廉又在这个节点被本该销声匿迹的赵家人叫去后山…… 一股寒意直冲楚歌的头顶。 凌英的脸色在听到“后山”二字时,也变得无比难看。 作为在门中资历不浅的执事,她自然比楚歌和苏璃更清楚后山的情况。 后山的范围极大,其中确实有存放普通物资的库房,但更深处却有着诸多禁地,等闲弟子根本不允许靠近。 赵家核心刚刚撤离,赵峰就立刻以公务之名将汪廉带往后山,这绝不可能是什么巧合! “他们去了后山哪个库房?走了多久了?” 凌英一步上前,声音急促,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凌冽。 那执事被凌英骤然释出的气势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具体、具体哪个库房真没说,只说是后山那边。” “走了大概……快半个时辰了!” “糟了!” 凌英猛地看向楚歌,两人眼中都充满了同样的惊怒与焦急。 汪廉恐怕真的出事了…… 必须去后山一趟! 而且……赵家撤离的真相,或许就隐藏在后山! 第143章 原形毕露 后山的小径起初还算宽阔,一路上还铺着青石板,但越往里走,道路便越发狭窄崎岖。 到最后,便只剩下一条被杂草和落叶半掩的土路。 两侧的树木也不再是山脚那些整齐的杉树,而是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古木。 这些古木枝桠虬结、遮天蔽日,将原本就熹微的晨光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面上投下大片的阴影。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腐烂的叶子味道,有种莫名的、令人心悸的阴冷。 汪廉跟在赵峰身后半步远的位置,心里的不安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 这里未免也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 他只能听到两人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 因为记性出众,他之前确实来库房帮过忙。 所以在清早收到赵峰的邀请时,汪廉并没有多想。 可现在,不管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了。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后山的库房区域远远没有这般深入。 “赵师兄……” 汪廉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有些突兀。 “我们这到底是去哪个库房?咱们这路……好像越走越深了,是不是走岔了?” 赵峰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声音中带着笑意:“放心吧汪师弟,没错。” “是一个新辟出来、存放特殊材料的库房。因为仓储需要,位置确实偏了些,现在走动的人少,一路上草木难免就有点茂盛。” “再往前走一会儿就到了。” 他的态度太好了,反而让汪廉有些警惕。 汪廉早就感受到,对方虽然面上装得和善,骨子里却是傲气十足,平日里跟执事堂弟子们说话更是像对仆从一般呼来喝去。 他此时的柔声细语,反而像是一根冰冷的针,扎痛了汪廉早已紧绷的神经。 汪廉猛地停下脚步,语气坚定了许多:“这路也太难走了,我昨日恰好运功出了问题,肺腑都有些疼,实在是走不动了。” “要不,我们先回去修整一下,再多叫上几个师兄弟一起如何?” “刚好人多了,还能顺带清扫一下沿路这些挡路的枝芽。多带几个人熟悉下新库房,也方便您日后找他们干活!” “或者……您告诉我具体位置,我现在回执事堂调息休整半晌,下午就自己过去清点登记,绝不耽误您的事!” 走在前面的赵峰终于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来。 他脸上那层伪装的平和终于如劣质涂料般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他上下打量着汪廉,眼神锐利得像一柄锋利的尖刀。 “叫人?汪师弟好细的心思……不过远不用那么麻烦。” 赵峰嗤笑一声向前一步,语气陡然变得阴沉而压迫:“活儿其实不急。” 汪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强撑着笑道:“不急更好,那我这就回去……” “诶,不说这个。” 赵峰摆了摆手,背过身去:“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憋在心里有一阵子了。正好趁现在这地方清净,想问问你。” “什、什么问题?” 汪廉这才稍微喘了口气,有空擦去额头浮现的冷汗:“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峰突然再度转过身来,死死盯着汪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前天、也就是黄阶丹考的那天晚上,我找你问话了以后……” “你是不是给楚歌通风报信了?” 汪廉心中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 最坏的预感还是成真了,赵峰他果然是冲着这个来的! 他强自压下翻涌的心绪,脸上挤出恰到好处的愕然与委屈。 汪廉咬着牙开口,甚至带上了一丝被冤枉的愤懑:“赵师兄,你这是什么话啊!?” “我汪廉行事向来恪守盟规,与楚丹师也没有任何私交,为何要给他报信、又能报什么信呢?” “毕竟师兄你那晚……也没问啥啊?” 他绷起脸,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足够真诚,一颗心脏却在胸腔中动如擂鼓。 “呵,看来我倒是冤枉你了。” 赵峰脸上的冷笑加深,眼神中寒光一闪:“我就说嘛,汪老弟这么守规矩的人。” “不过……” 他话音未落,身形便毫无征兆化作一道残影。 “这些都不重要了!” 再凝实时,已经出现在了汪廉身后! 筑基初期的灵压骤然自后方爆发,将汪廉镇得为之一滞! 赵峰挥出右手,直直按向汪廉的后心。 好在汪廉心中的弦一直绷得紧紧的,从来都没有被对方的话语所迷惑。 在赵峰眼神变化的瞬间,他便读懂了那股毫不掩饰的杀意! 凭着多年谨慎养成的本能,汪廉脚下用力一蹬,身体不顾形象地向前方猛地翻滚出去,极力扭转身形! “嗤啦——!” 强烈的灵压几乎是贴着他的左臂外侧掠过,瞬间割裂了他的衣袖,甚至在他手臂上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温热的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染红了衣衫。 火辣辣的剧痛传来,但汪廉此刻根本顾不上疼痛。 他借势滚出两三丈远,狼狈地半跪在地,脸色煞白如纸,死死盯着赵峰的双手。 “反应倒是不慢嘛。” 赵峰一击落空,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你小子远超同阶的竟然不止记性……” “你这身手,放到剑堂的炼气弟子里,也算得上佼佼者。” “可惜,炼气终究是炼气!” 赵峰面上涌起更浓的兴奋之色:“像你这种喜欢隐藏实力、自诩苟道中人的乌龟壳,踩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汪廉喘着粗气,毫不犹豫地捏碎了袖中一直紧紧扣着的执事令牌。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的生机了。 必须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赵峰!” 他强忍着剧痛和恐惧,厉声喝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现在是在正气盟的后山里,你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试图残害同门!” 在生死间的大恐怖前,汪廉拼命地呼喊着:“你就不怕执法堂的铁律吗?!你现在住手还来得及!” “还有,我早就想问你了……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谋害于我?” “若真是新辟的库房,按照门中规定,近期应该都有路引才对,为何咱们一路走来,却什么都没有?” “执法堂?铁律?哈哈哈哈!” 赵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猖狂扭曲的大笑。 他抽出腰间长剑,一步步逼近。 看着汪廉手臂上不断淌下的鲜血,赵峰的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病态的迷醉:“你以为现在还有人能管得了我们赵家吗?” “执法堂?他们很快就要自身难保了!”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本来嘛,看你小子还算机灵,根骨也勉强过得去,还想留你一条贱命,带你去个好地方,做个素材也算物尽其用,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可惜啊……”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狰狞:“现在看来,还是直接宰了你更痛快!” “放心,看在你这么能躲的份上,我不会让你死得太快的。我要让你好好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话音未落,剑光便起,直直地朝着汪廉而来! 第144章 及时赶到……吗? 赵峰果然不追求一击必杀,而是犹如猫戏老鼠一般,将剑光交织成一片冰冷的死亡之网,笼向汪廉的四肢关节。 他的每一剑都不是冲着要害去…… 而是纯粹为了见血! 他要虐杀,要欣赏猎物在痛苦和绝望中挣扎哀嚎的模样! 汪廉目眦欲裂,将炼气巅峰的灵力运转到极致,拼尽全力躲闪。 但诚如对方所言,炼气就是炼气。 筑基修士的灵力已经彻底液化,无论是在运转速度、还是浑厚程度上,都是碾压级的领先。 体现在战斗中,就是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他都和赵峰都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 哪怕对面为了能够多戏耍他一会儿,已经在尽量放水了,汪廉依旧感觉浑身沉重无比,好像在背负一座山峰。 如果不是求生的本能在拼命地从四肢百骸中榨取灵力,他早就倒下了。 但即便如此,也不过勉强支撑了四五息,汪廉体内的灵力就已彻底枯竭,动作也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就在他一个侧身闪避的瞬间,赵峰眼中凶光一闪、剑指轻摇,悬浮在空中的飞剑便招陡然变向,斩向汪廉右臂! “咔嚓!” “啊——!” 凄厉的剑光闪过。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汪廉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若不是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将身体偏移了寸许,这一下便可以将他的右臂齐肩砍断! 伤口处喷涌出巨大的鲜血喷泉,洒落在二人之间的草丛里。 眼前一黑,剧烈的疼痛瞬间充斥了汪廉的神经。 若不是炼气巅峰的神识支撑着他的意志,怕是会直接昏死过去。 汪廉的身形不受控制地踉跄倒退,瘫倒在一棵古树的树干上。 然而,赵峰还没有停止。 他如同鬼魅般欺近,带着狞笑的脸孔在汪廉的瞳孔中猛然放大。 赵峰趁着汪廉此刻门户大开,抬起右脚,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腹下丹田! “噗——!” 汪廉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对方脚下传来,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这一脚踹得粉碎、移位! 他甚至连惨叫都发不出了,一张口,便喷出一大股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色血团。 汪廉身后的那棵古松极为粗壮,得好几个人才能合抱。 但在赵峰的这一脚之下,竟是直接出现了大量的裂缝,剧烈地颤抖起来。 树上积年的灰尘和枯败的松针簌簌地往下落,如同下了一场灰绿色的雨。 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让邻近的几棵树的枝叶都跟着无风自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汪廉的身体就像是被拍死在墙上的蚊子,在树干上短暂地停滞了一瞬,才软塌塌地滑落下去。 他瘫倒在厚厚的、散发着腐烂气息的落叶之中,耳边不断传来细微的咔嚓声。 究竟是身下压断的枯枝、还是自己全身的骨骼在发出哀嚎? 汪廉已经分不清了。 他的视野迅速变得模糊、黑暗,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骨骼与肌肤都在经受着前所未有的剧痛。 冰冷的死亡气息越来越近。 赵峰提着滴血的长剑,脸上的笑容不再狰狞,反而带着一种病态的满足。 他一步步、慢悠悠地走近汪廉。 看着气息奄奄的对方,赵峰的表情又变了。 甚至连那病态的微笑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象征着喜悦的平和。 就好像一位在苦苦耕种大半年后,终于等到丰收的老农。 只不过他渴望收获的,是名为死亡的果实。 赵峰静静地享受着此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喜欢上了这种掌控他人生死、欣赏对方濒死惨状的感觉。 叔祖说的对,现在的正气盟,果然不适合我啊…… 就在这时,瘫倒在地上的汪廉开口了。 “傻……” “哦?” 赵峰饶有兴致地挥了挥手,用灵力将汪廉提起:“你说什么?” 是要向自己求饶吗? 还是狗急跳墙的诅咒? 他有些期待地看向汪廉那张惨白的脸孔。 出乎他意料的是,汪廉极为艰难地扯动嘴角——竟是笑了。 尽管浑身都在剧痛、尽管从口腔到气管都被血块堵塞、连维持基本的呼吸都困难无比,汪廉还是笑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仰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有些错愕的赵峰,双目中满是嘲讽:“傻狗。” “你找死!” 赵峰恼羞成怒,将汪廉重重地摔回地上。 怒火攻心之下,他甚至都懒得掐诀御剑,而是直接举起剑来,准备带走对方的生命。 “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冰冷彻骨的女声如同九霄惊雷般骤然炸响,震得整个山林都为之颤抖! 一道璀璨夺目、仿佛能撕裂一切阴影的煌煌剑光后发先至,快得超出了肉眼所能捕捉的极限,精准无比地斩向赵峰! “噗嗤——!” 血光迸现! 赵峰只感到右肩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无法形容的剧痛! 他持剑的整条右臂,竟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剑光齐根斩断! 断臂握着那柄染血的长剑,啪嗒一声掉落在沾满血污的枯叶之上。 甚至手指还无意识地抽搐了两下。 “啊——!我的手!我的胳膊!” 赵峰这才反应过来,发出杀猪般凄厉至极的惨嚎。 他捂着如同喷泉般狂涌鲜血的断臂伤口,踉跄着连连后退,先前那变态的狞笑早已被无边的恐惧和痛苦所取代。 凌英手持闪烁着寒光的长剑,面罩寒霜,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凛冽杀意。 她如同降世的杀神,稳稳地挡在了奄奄一息的汪廉身前。 楚歌师徒几人紧随其后,来到战场。 楚歌一眼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汪廉。 他的左右臂膀都被赵峰伤得不成样子、丹田处也一片狼藉,气息更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楚歌的双眼瞬间变得通红,难以言喻的愤怒和痛楚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 “汪兄!” 他的声音颤抖着,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汪廉身边。 楚歌立刻蹲下身,手忙脚乱地从储物袋中掏出现有最好的疗伤丹药,想要塞进汪廉嘴里,却发现对方连吞咽都几乎做不到了。 他的心渐渐下沉。 第145章 劫后余生 “小白脸叔叔……” 一旁的苏璃见汪廉这样,也是心惊肉跳。 红袖则是眉头微皱,捂住了一旁小七的眼睛。 倒不是说不能让小七见一点血,师徒几人这一路坎坷过来,多少都是见过世面的。 实在是赵峰做的太过分,导致现在汪廉身上几乎连一块好肉都没有…… 这种场面对于刚刚九岁的小团子来说,还是太刺激了。 “吃不下药……” “可以外敷啊!” 楚歌方才也是关心则乱,现在稍微冷静下来,便想到了解决方法。 眼见汪廉左右臂膀都是鲜血淋漓、伤口深可见骨,他不敢再有丝毫耽搁,连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 拔开塞子,一股清凉的药香立刻弥漫开来。 “汪兄,忍着点!” 楚歌声音急促,手上动作却异常稳定。 他将瓶中淡绿色的粉末状药物倒出,均匀地洒在汪廉狰狞的伤口上。 药粉触血即凝,原本汩汩外涌的鲜血肉眼可见地减缓,伤口边缘的肌肉也微微收缩。 “老王给的止血生肌散不愧是玄阶的外伤药粉,这疗效……简直是立竿见影!” 楚歌心中微定,随即并指如剑,轻轻点在汪廉肩膀处的几处穴位。 一缕精纯而温和的玄冥真炁缓缓渡入,循着对方的经脉游走,驱逐着堵塞淤血的同时,滋养着受损的组织。 汪廉的四肢这才有了些知觉,轻微地颤抖起来。 楚歌将循环过一周的玄冥真炁兵分两路,一缕小心地护住汪廉的心脉、吊住他那口微弱的气息,另一边则前往他被赵峰重创的丹田,缓慢地流转着。 玄冥真炁特有的冰寒属性在此刻发挥了奇效,不仅镇痛,还抑制了伤势的进一步恶化。 做完这些处理,汪廉虽然依旧面如金纸、气息微弱,但总算止住了血,丹田下腹剧烈的疼痛也缓和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有力气张嘴了。 汪廉涣散的眼神微微聚焦,看清了眼前楚歌焦急的面孔。 “楚…楚兄……” 他嘴唇翕动,声音细若游丝。 “先别说话,省点力气。” 楚歌见他暂时稳住,连忙取出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丹药:“这是护心回元丹,对你的内伤应该有效,快服下。” 这枚丹药,则是陈松在先前丹道交流时赠予楚歌的,乃是玄阶下品的疗伤丹药,专门用于治疗内伤。 楚歌小心翼翼地将丹药送入汪廉口中,助其咽下。 丹药入腹,立刻化作一股温热的暖流,散向四肢百骸,滋养着被赵峰那一脚几乎踹碎的丹田和五脏六腑。 汪廉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血色。 就在楚歌全力救治汪廉的同时,另一边战况却陡然生变。 凌英面罩寒霜,剑势如虹。 只一个照面,赵峰便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狼狈地躲闪、格挡。 在凌英面前,现在的他比方才的汪廉显得更加无力。 转眼间,他的身上又添了数道剑痕。 “别耽误时间了,赶紧束手就擒。你要是乖乖招供的话,执法堂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凌英眼中寒光闪动,信手掐诀,飞剑高高升起,剑尖遥指赵峰咽喉。 看似穷途末路的赵峰面上非但没有绝望,反倒露出一抹极其狰狞的笑容,眼中更是闪过一丝诡异的猩红。 “留我性命?” “哈哈哈哈,凌执事好大的口气!” “你们……都给我乖乖去死!” 他口中发出的咆哮到最后,已经完全不似人声。 赵峰周身的气息变得狂暴无比,一股远超他自身境界的、带着浓烈血腥味的强横灵力,如同火山喷涌般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轰——!” 气浪翻滚,草木摧折。 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竟然冲破了凌英剑势的封锁。 凌英眉头微皱,有些讶异:“这是什么邪道功法?燃血邪术?!” “不对,这多出来的灵力和他本人的完全不兼容,倒像是凭空借来的……” 借着凌英思索的间隙,状若疯魔的赵峰忽然转过身去,将后背丢给了她。 他完全不顾身后的凌英,而是双目赤红,如同离弦之箭般直扑向正全心救治汪廉的楚歌! 这厮竟想要玉石俱焚! “师父小心!” 林红袖惊骇失色,下意识地就要上前阻挡。 苏璃瞳孔微缩,指尖已有灵光隐现。 楚歌的神识在炼气修士中属于绝对的佼佼者,自然也感受到了身后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和无比狂暴的灵力波动。 他猛地回头,只看到赵峰那张扭曲疯狂的脸! 一只凝聚着骇人邪异灵光的左掌,正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他和汪廉狠狠拍来! 这一击的威力,怕是达到了筑基初期的全力,甚至犹有过之! 躲闪已经来不及! 楚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毫不犹豫地催动筋脉中所有的玄冥真炁,全部注入一直贴身携带的那枚符宝磐山灵壁当中! “嗡——!” 低沉的嗡鸣声响起,仿佛黄钟大吕。 一面凝实厚重、散发着沉稳如山岳般气息的土黄色光壁在楚歌身前凭空显现。 光壁上隐约可见山峦虚影流转、地脉气势恢宏,恰好将楚歌、汪廉以及林红袖、苏璃、小七全都护在后面! “砰!!!” 赵峰那蕴含着邪异力量、气势汹汹的一掌,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了磐山灵壁之上! 强烈的撞击之下,巨响震耳欲聋! 土黄色的光壁剧烈地晃动起来,光芒瞬间黯淡了大半,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 楚歌更是如遭重击,脸色一白,闷哼一声,体内灵力被瞬间抽空,经脉传来阵阵刺痛。 但这灌注了他全部灵力的符宝,终究是稳稳地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狂暴的灵力对撞激起漫天烟尘,遮蔽了赵峰的视线。 烟尘散尽之后,他才瞪大了眼睛。 楚歌师徒几人竟然毫发无伤! 赵峰志在必得的全力一击被阻,力量反噬之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眼中的疯狂也被错愕取代。 他无法理解,一个区区炼气期的小子,怎么可能挡住他这搏命的一击? 然而,他已经没有机会去思考了。 烟尘尚未散尽,一道冰冷刺骨的剑意已经如同无形之索,将他牢牢锁定。 “孽障,你找死!” 凌英从未如此愤怒过。 她愤怒于赵峰的狂行,更愤怒于刚刚自己的反应不及时! 若不是楚歌有这等符宝作为底牌…… 凌英几乎不敢想象现在的后果。 怀揣着后怕,她的身影瞬间出现在赵峰身后。 轰然一声巨响。 “呃……” 赵峰双眼猛地凸出,脸上凝固着惊骇与不甘。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软软地瘫倒在地,彻底昏死过去。 “若不是还想留他半条性命盘问一下,我定一剑捅他个透心凉!” 看着惊疑未定的楚歌师徒几人,凌英气得又狠狠踹了赵峰一脚:“真是个好畜生!” 场中一时间只剩下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以及众人粗重的喘息。 楚歌强撑着看向身后。 几个徒弟的面上还带着些后怕,刚刚服下丹药、得到玄冥真炁滋养的汪廉,却恰好在此刻睁开了眼睛。 虽然依旧虚弱,但他的神智清醒了不少。 他看到了挡在前方那逐渐消散的土黄色光壁,看到了瘫倒在地昏迷不醒的赵峰,也看到了脸色苍白、灵力耗尽的楚歌,以及围在周围、面带关切的凌英与红袖等人。 “谢谢你们来救我……”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组织不出语言。 楚歌走到他旁边蹲下身,脸上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轻声说道: “汪兄,这次……是你救了我们。” 汪廉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楚歌的意思。 正是因为自己之前传递了那份不准确的情报,造成了信息差,让赵峰误判了楚歌的防御力,才使得他这搏命一击徒劳无功。 想明白这其中关窍,汪廉苍白的脸上也挤出一丝复杂难言的笑意。 有庆幸,有后怕,也有一丝匪夷所思。 真没想到,竟然会有连在正气盟中都这么惊险的一天…… 赵家到底想干什么? 他虚弱地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力气,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全身心消化着药力。 第146章 我悟了!(祝我生日快乐!) 汪廉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中,那边凌英则是面沉似水、眼中寒光凛冽。 她快步走到昏死过去的赵峰身旁,右手在腰间储物袋一抹,一道银灰色的流光便落入她掌心。 那是一条细若游丝、隐隐泛着咒文光泽的缚灵索。 毕竟是执法堂的老人了,凌英用起这拷具来,也是手法娴熟。 只见她指尖灵力微吐,那银灰色锁链便如同拥有生命般,倏地缠绕上赵峰的四肢与躯干。 这缚灵索并非简单地勒入皮肉,而是如同附骨之疽般、严丝合缝地贴合上去,卡住了他身上的每一处骨节与关窍。 锁链上的咒文亮起,形成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侵入赵峰体内,将他丹田气海与周身经脉中残存的那点灵力彻底禁锢镇压,连一丝一毫都无法调动。 楚歌师徒几人来盟中的时日不多,并不认得凌英此时掏出的器物。 一旁的汪廉看在眼里,却有些莫名的感慨。 执法堂的缚灵索啊…… 向来都是缉拿大奸大恶之人才会用上的。 谁能想到,此刻被五花大绑的赵峰在区区半日之前,还是前途无量的剑堂执事呢? 凌英心里倒没有这些多余的情绪。 要不是看在执法堂规矩、以及需要从对方口中撬出线索的份上,就凭着赵峰竟然对楚歌刀兵相向,她就会一剑将对方捅个透心凉了。 倒不是因为楚歌是什么特殊的人,主要看不惯这种残害同门的行为。 对,就是这样的! 凌英并指如剑,快如闪电地在赵峰脖颈和额头几处大穴轻点了几下。 赵峰身体剧烈一颤,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但很快就感受到了筋脉中的空虚与束缚己身的锁链,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赵峰紧紧盯着凌英,一言不发,似乎在帮谁记住眼前这张脸一般。 “赵峰!” 凌英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不带丝毫温度:“老实交代。” “你们赵家的核心势力,现在究竟藏身何处?盟中甚至还没有展开对你们的全面盘查,你们就畏罪潜逃至此……究竟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以及你刚刚的那股邪力,究竟从何而来?” 赵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用力将自己的嘴角咧开,露出染血的牙齿,看上去疯癫又邪性:“凌、英……咳咳、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字!” “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说到这里时,他的双眼中竟闪过一丝渴望。 似乎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死亡才是最具诱惑力的东西。 “杀你?” 凌英的眼神锐利如刀,恨不得在他的身上剜下几块肉来:“无端残害同门、修炼邪术、或许还勾结外魔……此中桩桩件件,岂容你一死了之?” “你现在不交代也没关系。执法堂的刑狱,会让你想清楚的。” “就凭你们这些迂腐的残渣,还没有资格审判我!” 赵峰仰天长啸,笑声癫狂:“我宁可自我了断,也绝不成全你们!” 话音未落,他脸上猛地涌起一股不正常的血红,双目圆睁。 他周身被禁灵锁链压制的气血竟有逆冲之势,显然是想凭借某种秘法,强行冲击心脉自绝! “冥顽不灵。” 凌英冷哼一声,便如鬼魅一般欺至他的身前! 她并指如剑,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赵峰胸口膻中穴。 一股精纯凌厉的灵力瞬间透入,不仅瞬间截断了刚刚提起的那点气血,更如同重锤般狠狠震荡了他的神魂。 “呃——啊!” 赵峰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刚刚凝聚起来的那点决绝之气瞬间溃散。 他脑袋一歪,再次彻底昏死过去,整个人的气息比之前还要更加萎靡。 “凌前辈……” 一个极其虚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话语中满是急切。 众人看去,只见汪廉被楚歌小心地扶起。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遥遥指向赵峰。 汪廉的脸色依旧惨白、嘴唇依旧干裂,唯独眼神因为他此刻强烈的意志而显得格外清明。 他眉头紧皱,抵抗着脑海中因神魂虚弱带来的剧痛,回忆着赵峰和自己说过的一切。 “他之前要带我走时,说、说本想留我做个‘实验素材’……” 汪廉每说几个字,都要停下来喘息,浑身不住传来的疼痛让他额头渗出涔涔冷汗。 但他还是坚持着将这句关键的话说了出来:“他说…那是物尽其用。” “实验素材?!” 凌英瞳孔骤然收缩,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总觉得有些骇然。 赵峰想用汪廉做实验素材? 赵家在用修士做实验素材? 该死的……他们做的什么实验? 她脑海瞬间回忆起赵峰体内那股突然爆发、充满血腥味的灵力。 如果他是魔门中人,自然有无数掠夺他人根基的手段。 可起码直到刚才,赵峰主修的都依然是惊鸿剑诀,这一点绝骗不过凌英的眼睛。 更何况魔门中人修行掠夺采补之法,也不是说硬生生地将他人的灵力塞进自己的身体,无论如何也会先熔炼一番…… 而赵峰刚刚爆发出的那种灵力,分明与他自身的路数截然不同,格外诡异。 凌英眉头微皱,一个清晰而可怕的推论浮上心头。 赵家,很可能真的在进行某种以活生生的修士为材料的、惨无人道的禁忌试验,而赵峰刚才的表现,就得益于他们目前的研究成果。 我们执法堂还真是吃干饭的,竟然让他们在眼皮子底下整出来了这种大活…… 站在楚歌身侧的苏璃小脸都快憋红了,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闷得慌。 就在后山呀! 就在你们脚下的后山呀! 再往里面走几步呀,赵礼镜和白骨殿的勾当就在后山禁地呀! 这些话在胸膛中滚了又滚,几乎要脱口而出,可话到嘴边,却被她死死咽了回去。 苏璃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了,却依旧浑然未觉。 我怎么说、又凭什么说呢? 一个入门时间不长、修为低微、甚至连正气盟弟子都不算的人,凭什么能如此笃定地说这些? 可自己难道就应该这样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坐视着一切往寒姐姐那世的方向发展吗…… 那她来到此世、告诉我这些的意义又是什么? 苏璃的情绪愈加翻涌,眸子里闪烁着挣扎与无力。 就在这时,一旁凝神思索的楚歌突然猛地抬起头来,若有所悟! 他脑海中,那些来自《九幽劫》原著的、原本有些支离破碎的、关于正气盟内乱支线的记忆碎片,在这一刻终于被串联起来,骤然变得清晰完整! 是了! 小说里后期才被揭露的、导致寒渊魔主坚定地与林红袖分道扬镳、也导致正气盟元气大伤的剧情,原来在这里就埋下了伏笔! 正气盟长老赵礼镜勾结魔门,在后山禁地秘密进行人体试验,试图培养超越常规的邪道力量…… 而现在,自己几人就站在他们的大本营门口! 第147章 一位姓柯的神探 “我悟了!全对上了!” 楚歌猛地抬起头,双眼放光。 凌英从未见过他这般热烈的眼神,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你、你悟什么了?” “唉呀老凌啊,你怎么就不懂呢?” 楚歌激动地一拍大腿,脱口而出:“赵家他们现在肯定就是在后山啊,除了后山,盟里面哪还有那么大地方够他们藏啊?”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畏罪潜逃……肯定也是因为这一茬啊!” “你信我的,他们现在就在后山搞人体实验,而且、而且!” “赵家是不是有个叫赵礼镜的长老?我跟你说,这一切就是他主使的!” “他不甘于赵家在盟中被日益边缘化,但又干不过咱们盟主,所以就跟魔门邪派合作了,试图用抓捕来的低阶修士来试出某种掠夺他人根基、生命的邪功! “赵峰刚才那股突然爆发的力量,大概率就是那种邪功试验的副产品!” 这话如同惊雷一般,在凌英耳边炸了个通透。 她已经顾不上对方话语中莫名其妙的“老凌”了。 凌英猛然转头,锐利的目光紧紧盯住楚歌:“楚丹师,你说的这些……如何能如此肯定?” “正气盟本就极为广阔,几乎占了天剑城的四分之一,细细思索之下,盟中能够躲藏的地方其实并不少……你怎么能断定他们不是化整为零、分批潜藏,而是一起驻扎在后山?” “你口中说的赵礼镜长老倒是确有其人,你又如何得知是他和魔门合作的?” “此事非同小可,若无确凿证据,切不可仅凭推断妄下结论啊!” 说到最后,凌英的话语中已经带上了几分劝诫之意。 其实楚歌的这番话,同她的推测大体上是一样的。 只是他竟然能直接具体到赵礼镜其人,说得更是有如亲眼所见,便难免让凌英有些诧异。 在她的印象中,楚歌向来醉心丹道、无心他顾,又是从何而知此等连自己都不知晓的秘辛呢? 凌英越想越纳闷,只盼着楚歌能尽快给出一个让她心安的回答。 她很想相信楚歌,但此事实在牵连太大…… 必须慎之又慎! 苏璃更是惊得倏然抬头,一双凤眸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家师父。 不是,这真不对吧? 老登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啊?! 而且还如此具体、如此详实! 难道……师父他有窥探天机之能?! 还是说……师父也知晓另一条世界线的轨迹? 这个念头让苏璃的心中剧震。 她突然想起了棚户区时的那场炸炉。 似乎从那时候起,师父就完全不一样了…… 再看向楚歌时,苏璃心头涌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先不论银发少女此刻心中的汹涌澎湃。 楚歌迎上凌英略带审视的目光,顿时心头一跳。 他瞬间从那种剧透般的兴奋状态中冷静下来,背后都沁出一层细汗。 不对,我刚刚这是在干什么…… 自己是穿越者,提前看过剧本这种事,怎么能拿出来说的啊? 我疯掉啦?!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般失态,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蒙了心神一般…… 以后绝不能这样了,绝不! 眼下,还是得先糊弄过凌执事…… 楚歌迅速收敛心神,脸上依旧是一片古井无波。 他尽量使自己的眼神显得清澈一些,迎着凌英的目光开始瞎编、不,是开始解释:“凌前辈,这些倒并非在下妄言,而是综合眼下所有线索,推断出来的。” “在我的家乡,曾经有一位柯神探说过,‘当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你即使再不能相信,那也是真相’。” 凌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的家乡? 咱俩不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吗? 寒烟坊也好、棚户区也罢,什么时候出过一个姓柯的神探? 我也没听说过巡防司有这号人物啊? 趁着她陷入沉思,楚歌连忙继续。 他伸出手,点了点依旧在昏迷的赵峰:“您想想,赵峰为何会以清点库房的名义、将汪兄骗至后山如此深入荒僻之地呢?” “就像凌执事您先前跟我所说的,无论是挟怨报复还是杀人灭口,都不符合现在赵家蜷缩起来、躲避执法堂的本意。” “除非……赵峰掳走汪兄,从一开始就不只是为了这些。” “结合汪兄拼死带回的‘实验素材’一词、以及赵峰体内那股诡异的邪力,都明确指向了某种违背人伦的事情。” “我怀疑赵峰本来也就准备在今日之后,彻底潜藏进后山,而汪兄只是他顺便带回去的猎物。” 楚歌看向虚弱的汪廉,眼神复杂:“想要进行这种试验,必然需要一个绝对隐蔽、不易被察觉且能隔绝动静的场所。” “盟内其他区域,无论是家族驻地、公共区域还是修炼场所,往来人员皆是极为频繁,唯有后山禁地禁制重重、人迹罕至,是最理想、也几乎是唯一可能隐藏这种秘密试验基地的地方!” “而且,就如汪兄告诉我的,后山库房本就是赵家所经营……” “嗯?” 汪廉闻言一愣:“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 “哎呀哎呀,汪兄真是伤得太重了,连自己说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楚歌连忙上前,扶着汪廉躺倒休息:“你就好好休息,先别说话了。” 他说着说着,又狠狠踹了一脚赵峰:“都怪这个狗东西,竟伤我汪兄至此!” “可是……” 楚歌完全不管满头雾水的汪廉,继续找补道:“所以我怀疑,赵家核心人马此番就是化明为暗,潜藏回了他们在后山经营多年的秘密据点之中,伺机而动。”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凌英缓缓点头,但又回过神来:“可你是怎么知道赵礼镜他……” “哎呀,都是汪兄跟我说的啊!” 楚歌猛一巴掌,拍在满脸疑惑的汪廉肩上:“汪兄你最是博闻强记,盟中有谁的心性特征是你不知道的?” “你又忘了吗,当初就是你告诉我,那赵礼镜看上去就野心勃勃、一副不甘屈居人下的样子。” “再加上之前赵家甚至敢在盟中那么针对我、甚至都已经有无所顾忌的趋势……” “那肯定是自上而下都有问题啊,对不对?!” 汪廉重伤未愈,被他这一下拍得咳嗽连连,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 我真的神魂受损至此吗? 为什么楚丹师说的这些对话,我竟完全不记得…… 他向来对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宫殿”极为自信,此时见楚歌言之凿凿,浑然不似在欺骗自己,竟有些颓丧起来:“也不知我好好修养后,能不能把记性捡回来……” 楚歌还不知道自己三言两语间已经将小汪搞得快要道心破碎,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凌英,希望得到对方的信任。 “唉,你这……” 看着青年诚恳的脸庞,凌英的眼神闪烁不定。 她又不傻,哪里听不出来对方话语中的破绽。 只是…… 楚歌他显然没有恶意,眼下找寻赵家踪迹是最要紧的事,我又何必纠结他的消息来源呢? 谁还没有几个秘密了? 凌英侧过头去,心中的天平已然倾斜。 毕竟她自己早就做出了与楚歌高度相似的推断,只是没有那么具体罢了。 “你所言的确有极大可能。” “楚丹师真是……才思敏捷。” 凌英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第148章 我真得跟你谈谈了,真的 “若真如此,赵家必定所谋甚大、罪孽滔天。” “直到现在为止,我并没有感受到神识扫视的痕迹。” “以我的修为和神识强度,除非是到了盟主那种境界,否则就算是金丹期的大修士,也绝不可能让我毫无察觉。” 凌英的话语中满是自信:“那就说明,对方高层此时还没有注意到我们……” “要么此处离他们真正的机密要处还远,要么就是赵峰其实也是临时起意,并没有提前跟赵家中人报备。”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好消息。” “他们在后山盘踞多年,可谓是根深蒂固。” “如今我们人手不足,自然不可贸然深入……咱们先撤,将赵峰押回门中,也让汪廉小友休养一阵子。” 凌英当即拍板:“等我回去,就将这些发现和推断禀报给紫云师兄和叶盟主他们。” “必须由盟中调集足够的力量,才能将赵家这毒瘤连根拔起!” 众人连连点头,一致认同。 其中楚歌点得最为用力。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在银发少女狐疑的目光中,他暗暗松了口气。 楚歌小心翼翼地将虚弱不堪的汪廉背起,凌英则二指一拈,缚灵索便漂浮起来,将昏迷不醒的赵峰吊起,跟在几人身旁。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宗门中走动来往的人自然变多了。 尽管他们依旧走的僻静小路,一路上倒也被撞见过几次。 事实证明,执法堂凌执事的威名还是很有含金量的。 哪怕被吊在一旁的赵峰看上去分外古怪,迎着凌英那张冷若寒霜的脸,却也没有谁敢凑上来问两句。 只是在几人走远后,这些好事者才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喂,你们看到了吗?” “那个被五花大绑吊起来的,是不是剑堂的赵峰啊?” “真没想到,他看上去浓眉大眼的,竟然有这种嗜好……” “你在说什么鬼话,那是执法堂用来囚禁大奸大恶之辈的缚灵索!” “大奸大恶之辈……那他岂不是犯事了?” “何止啊,你没发现,赵家的人好像一夜之间都消失了吗?” 他们的这些话语自然瞒不过凌英的耳朵。 反正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她自然也懒得分心去管。 赵家的事,盟中早晚要都知道的。 众人足下生风,很快便回到了凌英的小院中。 来到熟悉的安全环境,几乎所有人都感到心神一松。 小院中本就只有三间房,除了楚歌和弟子们现在居住的、凌英自己的卧室,便只有一间杂物室和一间练功房。 汪廉好歹是个伤号,无论如何也没有跟一堆破烂挤成一团的道理,便被凌英安排进练功房躺下。 至于赵峰这个俘虏…… 趴院子里差不多得了。 凌英素手轻扬,那枚非金非玉的执事令牌便出现在了她玉掌中央。 她神念微转,便将今日发生的一切都禀报了上去。 从汪廉被诱骗开始,直到赵峰行凶、其体内邪异力量的爆发,再到楚歌关于后山那些事的推断,事无巨细、不掺杂任何的主观臆断。 “这一次,盟主或许要亲自出马了……” 凌英传讯完毕,面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一旁楚歌听到这话,反而有些神往。 要知道在九幽劫原作中,倾城剑仙叶倾城可是相当有人气的角色。 虽然出场时间较早,但哪怕到了故事中后期都有相当的逼格,没有沦为纯粹的垫子。 要不是狗作者为了制造冲突、在那个剧情节点强行将他调离主角们所在的地图,叶倾城要镇压赵礼镜所掀起的乱象,不过是顺手的事儿。 一剑西来,盖世倾城…… 也不知那位站在金丹顶点的绝世剑修,到底是怎样的一番风采? 此间事了,凌英又急匆匆地准备出门了。 她随手一抬,野狗也似趴在院子里的赵峰便再度漂浮起来,跟在她的身后。 凌英不禁眉头微皱。 刚才人多的时候还好。 现在赵峰飘在她一个人身后,总感觉……像个人肉气球。 虽然她从来不拘小节,但以这个姿态在盟中行走,未免太过诡异了些。 没办法,对方毕竟属于极为重要的人证。 要不是储物袋中装不了活物,凌英都恨不得把他剁成肉馅、塞进储物袋里装过去。 牵气球就牵气球吧…… 总不能徒手拎过去。 她嫌脏。 “还是老样子……你们呆在这儿,注意安全。” 交代了楚歌师徒几句,凌英便牵着这个奇怪的气球出门了。 楚歌来到汪廉床前,再次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势。 止血生肌散和玄冥真炁正持续稳定地发挥着作用,汪廉断臂处的伤口没有再恶化。 他的内腑在护心回元丹的滋养下,也在缓慢修复。 楚歌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坐到床边温声道:“汪兄,你且安心在此修养,先别急着回执事堂那边了。” “眼下盟中有乱,这里想必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感受着伤口处清凉的药力,看着楚歌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切,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激交织在一起,让此刻汪廉的眼眶微微发热。 他虚弱地点点头,声音沙哑:“大恩不言谢……楚兄此番恩情汪廉铭记于心,日后必将涌泉相报。” “汪兄言重了。” 楚歌摇了摇头:“若非你当日不顾自身安危向我示警,我们师徒几人还没那么清楚赵家的心思。” “要不是你制造的信息差,赵峰也不会那么蠢得送上来。” “说起来,倒是我们欠你良多。” “你现在好好休息就是,不用多想。” 他又陪着汪廉说了几句话,安抚其情绪,直到对方精力耗尽、沉沉睡去,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细心掩好房门。 来到清幽的小院中,已是黄昏时分。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也给小院洒下一层静谧的金光。 林红袖正带着小七修炼,苏璃则一反常态地坐在石桌旁,无比安静。 银发少女的那双凤眸落在天边的晚霞上,似乎在出神。 说起来,璃儿这小丫头最近总是一个人发呆…… 是不是有什么青春期的少女心事了? 楚歌看着少女清丽的侧脸,莫名的有些担心。 作为一个对青少年心理学颇有研究的教育大师,他深知像苏璃这个年纪的小孩,身心培养有多重要。 有空得好好跟她谈个话了…… 楚歌如是想到。 师父到底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 难道他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老登,而是和我一样、接触到了别的世界线? 回想起寒姐姐跟自己说的那些话,苏璃越发疑惑。 又或者…… 现在的师父,压根就是来自另一条世界线? 有空得好好跟他谈个话了…… 少女紧锁着眉头,如是想到。 第149章 炼气九层! 楚歌独自走到园中那丛苍翠的修竹旁,深深吸了一口带着竹叶清香的空气。 他心中那股莫名的畅快感愈演愈烈,恨不得引吭高歌一曲。 楚歌体内的玄冥真炁也在他的周身经脉中奔涌开来,充盈着四肢百骸。 对他而言,救下汪廉不仅仅是践行了朋友之间的道义,还印证了他内心的准则。 汪廉当初基于自己的良知、冒着风险给他报信,是做了正确的事。 而他今日遵从内心的担忧和直觉,坚持去执事堂、最终救下汪廉,同样是做了正确的事。 种善因,得善果。 这种问心无愧、念头通达的感觉,让他顿觉神魂清明、身心舒泰,仿佛洗净了灵台上所有的尘埃,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喜悦从心底升起。 就在他心神彻底放松、意念通透的瞬间,异变陡生! 先前为了激发磐山灵壁、硬抗赵峰的搏命一击,楚歌几乎抽干了丹田与经脉中的所有玄冥真炁。 而那种被极致压榨后的空虚感,却成了最好的铺垫。 他就好像一块被榨干到极致的海绵,突然开始贪婪地吸纳起周遭的灵气。 小院中、甚至附近更远处的灵气,都仿佛受到了他的吸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他周身汇聚而来! 楚歌心念一动,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就在竹丛旁盘膝坐下。 他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闭上了双眼,全力沉浸在这难得的修炼契机之中。 那被吸引而来的灵气洪流围绕着楚歌周身,形成了一个漩涡。 他附近的灵气实在是太过浓郁,甚至隐隐都有凝结成露的迹象! “红袖姐姐、璃儿姐姐!” 无意中看到自家师父异状的小七瞪大了眼睛,连忙扯住了两位师姐的衣袖:“你们、你们看师父……” 顺着小家伙肉嘟嘟的手指望去,林红袖和苏璃都是一愣。 红袖马上反应过来,对着两位师妹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跟着楚歌这么久,自身的修为也是师姐妹中最精深的,自然看懂了自家师父此时的状态,怕是又顿悟了。 哪怕对师父坚信如她,此刻也不禁有些感慨。 师父又顿悟了。 师父还在顿悟。 师父总是顿悟! 不是说顿悟是一种极为难得的机缘吗,为什么在自家师父身上,就有如喝水吃饭一般? 楚歌自是不知外界情况,只是紧闭双眼,眉心灵光闪烁。 他体内那原本枯竭萎缩的经脉,此刻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大地,贪婪地、大把大把地吸收着周身的天地灵气。 被纳入体内的所有的灵气无需刻意引导,便自行沿着功法路线缓缓运转起来,转化为精纯的玄冥真炁,滋养着干涸的经脉,填充着空旷的丹田。 每运转一个周天,他体内的玄冥真炁便更加凝实、精纯一分…… 一种水到渠成、福至心灵的明悟涌上心头。 楚歌好像听到了玻璃破碎一般的声音。 他知道,那是自己修行道路上的瓶颈被干碎了。 看到师父周身环绕着的灵气漩涡逐渐变淡,而自身的气息却愈发强盛,几个徒弟的脸上都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神色。 哪怕是最为年幼的小七,也已有炼气三层的修为傍身,自然能够明白此刻楚歌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楚歌的整个突破过程顺畅得超乎想象。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周身汇聚的灵气漩涡便骤然一滞,随即如同长鲸吸水般,被他身体彻底吸纳进去,涓滴不剩! 楚歌猛地睁开眼睛,眸中湛然神光一闪而逝。 他的周身气息轰然外放,又迅速内敛,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练浑厚的灵力波动自然而然地散发开来。 炼气,九层! 在救下友人、念头通达的心态加持下,通过极限压榨灵力后的再度吸收,他竟然就此一举冲破关卡,稳稳踏入了炼气境第九层的境界! 这已经是炼气期的最后境界了。 换句话说,楚歌现在…… 已经能够看到筑基期的门槛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绵长的浊气,感受着体内奔腾流淌着的、远比之前充沛精纯的玄冥真炁,脸上不禁浮现出畅快的笑容。 “师父好厉害!” 小七第一时间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自家师父的大腿。 她仰着小脸看向楚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崇拜的光:“虽然说不清楚……但总感觉一下子就更厉害了!” “是不是以后打架,就更不怕那些坏人了,可以把他们打得更狠?” 她挥舞着小拳头,也不知是想起了那场战斗。 “是的,以后可以狠狠地揍那些坏蛋了。” 楚歌笑眯眯地弯下腰,摸了摸红发小团子的头。 自从小七有了修为之后,她便会自己用灵气理顺头发、怎么也摸不乱了,不得不说少了许多乐趣。 “恭喜师父突破。” 林红袖紧跟着走到近前,仔细感知了一下楚歌身上的气息,脸庞上露出由衷的喜悦。 她自然不会不像小七那样会直接扑上来,只是站在一步之外,关切地问道:“师父,你现在感觉如何?” “作为筑基前的最后一个关卡,照理说炼气八层到九层要等很久才对……师父竟然突破得这般迅速。” “不知你现在灵力运转可还顺畅,有没有哪里不适?” 红袖的语气沉稳又温柔,带着她一贯的细致。 楚歌心中微暖,笑着回道:“放心吧红袖,为师好得很。” “我这一路走来根基无比稳固,怎么会有什么不适呢?” 毕竟我的根基,都是面板一点一点打下来的啊,绝对是扎实无比! “师父。” 一个清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苏璃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站在红袖身侧。 她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显然也在为楚歌开心。 但那双清澈的凤眸深处,却藏着一丝往日里从未见过的情绪。 “恭喜师父修为精进。” 苏璃语气轻快,仿佛随口问道,“师父这次突破如此顺利,可是因为心境之上另有所悟?” “比如,师父你是不是对某些事情的看法,与以往不太一样了?” “又或者,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观察角度?” 这话语前面听起来寻常,无非就是弟子对师父修炼心得的请教,但越往后,落在楚歌的耳中便越是怪异。 什么叫,“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观察角度”? 小登你还是个格物高手呢? 不对劲,十分甚至有九分的不对劲。 这些话哪怕是从红袖口中说出,都没有这么违和…… 这丫头难道是在试探我? 她不会知道我是穿越者了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楚歌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汗,面上却不动声色。 过了片刻,他才笑着摇头,用带着点无奈和宠溺的语气说道:“你这丫头,今天问得倒是刁钻。” “心境这东西玄之又玄,哪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个徒弟,语气变得温和而严肃:“若真要说有什么感悟,那就是……”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我辈修士只要能守住本心,做事情不要瞻前顾后,念头自然会通达。” “就像此次,师父没有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自然是心中畅快、灵台清明,突破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他这番话倒不纯是在敷衍,也确实是他的真切感悟。 苏璃体会到了自家师父话语中的循循善诱,不由得有些羞愧。 师父看上去一点问题没有啊…… 说起来,他总是这样认真地教导我,我却在胡思乱想,是不是有点过分? 可是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赵礼镜其人其事的呢? 莫非师父真的是神算子不成? 银发少女的脑袋里装满了疑惑。 一时半会儿想不清楚,她也只得乖巧地点点头:“弟子明白了,多谢师父教诲。” 楚歌见她似乎暂时被糊弄过去,心中稍定。 他连忙转移话题,开始考较小七最近的功课,又指点了几句红袖修炼时遇到的小问题。 院子里很快又充斥起快活的空气。 楚歌迎着夕阳伸了个懒腰,目光缓缓扫过眼前三个性格迥异、却都真心为他高兴的徒弟,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在那颗水蓝色的星球上,他只是个普普通通、无牵无挂的初中教师,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在这光怪陆离的修仙世界立足,还有了这几个真心敬爱自己的弟子? 现在再回想起棚户区的窘迫与困苦,只觉得恍若隔世…… 他看着已经“恢复正常”的苏璃,面上满是欣慰。 然而在对方无人可见的识海深处,寒渊魔主的眼睫却在此刻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一道缝隙。 透过苏璃的视角,她遥遥望见了正含着笑看过来的楚歌。 “竟然看不透他……真是古怪。” 寒渊魔主的目光在楚歌身上停留了片刻,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只觉得那股困意再度上涌。 虽有不甘,也只能沉沉睡去。 第150章 倾城剑仙 凌英面无表情地牵着那个独特的人肉气球,一路穿行在正气盟总部。 所过之处,弟子们无不侧目。 赵峰那诡异的漂浮姿态、配合凌英冷若冰霜的俏脸,形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也就是这个时代确实没有行为艺术的概念,否则凌英仅凭今天的表演,便足以成为盟内继楚歌第二个大艺术家。 好在她平日里向来都是无比高冷,所有的好奇和议论也都只敢在她走远后,才敢低声爆发。 “嘶……那是赵峰师兄?怎么调成这样了?” “缚灵索?那不是犯了重罪才会用的吗?” “你们的消息真不灵通啊~” 有人得意洋洋地开口,一副欠揍的样子:“我可是早半个时辰就知道这事了。” “别卖关子,有屁快放!” “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是早点时候、凌执事他们从外面回来时,赵峰就已经是这个惨样了。” “总之,能让执法堂首席这样亲自押送,赵峰多半是完了。” 这人完全没有自己正在搬弄是非的自觉,兴冲冲地道:“而且,而且!” “我感觉不只是赵峰,连整个赵家都……” “诶,你们去哪儿?” 他说着说着,才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快看凌执事去的方向,果然是执法堂正殿!” “今天怕是有大事发生!” 好事者们一边遥遥地跟在后面,一边交头接耳。 还有人扭过头来,对他嘲讽道:“热闹哪有凑二手的道理?我们自己去看,好过听你在这里卖弄玄虚!” 凌英对身后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径直踏入执法堂庄严肃穆的主殿。 跟在她后面的那些修士到了这里,也只能望而却步。 殿内气氛凝重,已有数道身影端坐其中,一道道强大的气息引而不发,却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 主位此刻空悬,坐在离主位最近的,是一位面容古拙、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 他身着玄黑色长老袍,袍角绣有代表刑罚的交叉锁链与断剑纹饰,周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正是执法堂首席长老铁无极,掌管盟内律法、缉捕、刑讯,以铁面无私、手段强硬著称。 毕竟久居刑律之位,气质冷硬一点是正常的。 但当他看到凌英时,那张无比僵硬的脸上,竟硬生生挤出了一点温和而真挚的笑容来,仿佛铁树开花、冰河解冻:“我们也才刚到一会儿。” 凌英点了点头,随手将赵峰甩至脚边:“是我来迟了,师父。” 没错,这位结丹中期的“铁面无常”铁无极,正是凌英的师父。 而凌英这些年来,一直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其下左右,分别坐着几位气息渊深的长老:左侧首位,是一位身着粗布麻衣,手指关节粗大,浑身带着隐隐火气和金铁铿锵之意的老者。 他是器堂大长老欧焱子,负责盟内所有法器、飞剑的炼制与维护,结丹初期。 紧挨着欧焱子的,是一位气质儒雅、手捧书卷的青衫文士。 他是经阁大长老文载道,掌管典籍功法、传承考校,亦是一名结丹初期的修士。 只是在正气盟中极为难得的,文载道并不是一位剑修。 垂在他腰间的不是飞剑,而是一支狼毫。 右侧首位,则是一位背负长剑,坐姿如松,眉宇间锋芒毕露的中年男子。 他便是剑堂现任代大长老厉千锋。 值得一提的是,剑堂的前任首席长老,便是如今的正气盟盟主叶倾城。 接着是负责弟子招收、任务派发、日常庶务的执事堂首席长老,也就是汪廉他们的大领导。 这是一位看起来慈眉善目、体态微胖的白须老者,名唤田不易。 而丹坊的大长老紫云真人自然也位列其中。 他虽然修为只有筑基巅峰,几乎是场中修为最低的,但毕竟丹道为修仙百艺之首,他作为丹道真人,自然有资格站在这里。 紫云真人身着一身紫色云纹丹袍,面容清癯温润,与这执法殿的肃杀之气倒有些格格不入。 与丹坊并列的,还有药坊。 紧挨着紫云真人的,是一位身着青色丹袍、身材极好的中年美妇。 她将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周身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她便是药坊首席柳清荷,掌管草药的培育。 丹药二坊,主事的都是正气盟从外聘请来的客卿——这是和其他堂口最大的区别,也是硬生生将“丹”、“药”拆分开来的原因。 可以说,正气盟的核心高层几乎齐聚于此。 铁无极冷冽的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赵峰,眉头紧皱,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今日情况,我等已通过传讯令牌知晓大概。此獠便是那可能修炼邪功、残害同门的赵峰?” “正是。” 凌英拱手行礼,声音清晰明亮:“弟子凌英奉命追查赵家叛逆一事,现已擒获从犯之一、前剑堂弟子赵峰,并将其作为人证带回,请诸位长老审议。” 她话音刚落,铁无极正要开口,殿内所有人、包括凌英在内,神色都是猛地一动,齐齐望向殿外的天空。 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气息,正由远及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迫近! 并非充满敌意的威压,而是如同出鞘的神剑一般,煌煌正大、锋锐无匹。 这是一股仿佛能斩破一切虚妄、涤尽世间污浊的凛然剑意!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 存在本身,即是威慑。 这股剑意绝非刻意散发,只是“存在”。 可仅仅是因为它的存在,方圆百里内的云层便都为之崩散、天剑城内的万千长剑都自发嗡鸣。 仿佛在——迎接它们的君王。 整个天剑城在这一刻,都在为了同一个人震动。 几乎所有人都皆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天,心中生出敬畏与仰望之情。 天剑城内男女老少、无论修士还是凡人,口中所念的都是一个名字。 正气盟盟主,叶倾城! 执法堂大殿内的诸位长老脸上非但没有惊惧,反而齐齐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喜悦。 “是盟主!” “盟主回来了!” 若是楚歌在当场,必然也会心生好奇。 能够让这么多老家伙都如此发自内心信服的人物,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众人话音未落,便见一道璀璨夺目的剑光,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般、自极远的天际瞬息而至! 这剑光之盛,竟让殿内的光线都为之黯淡了一瞬! 剑光敛去,一道身影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殿主位之前。 来人站在铁无极身侧,身形挺拔,着一袭简单的月白长袍,容颜俊美近乎无暇,眉宇间却自有睥睨天下的英气,不见丝毫阴柔。 他眸光平静、宛如深潭,偶尔开阖间却有剑芒流转,仿佛能洞彻人心。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成为了这片小天地的中心。 正是正气盟盟主,被誉为“倾城剑仙”,屹立于天剑城、乃至整个北境修界顶点的绝世剑修——叶倾城! 第151章 乐子人带出一堆乐子人 “恭迎盟主!” 以铁无极为首、所有长老连同凌英皆躬身行礼,语气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尊敬。 叶倾城微微摆手,声音清越平和,不带丝毫上位者的傲气:“不必多礼。我这次前往中州,确实耽搁了不少时日,这些日子里,有劳大家操持盟中事务了。” “在接到你们急讯后,我也是有些吃惊。” “好在……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他的目光落下,扫过地上昏迷的赵峰。 叶倾城的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似是有所明悟。 他随即看向凌英,声音平和:“凌执事,还请将你此行的所知所获,跟我们尽数道来。” “不必有任何顾虑,直言无妨。” 在叶倾城那无比平静、却仿佛能映照一切的目光注视下,凌英非但没有压力,反而有一种极为安心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告诉对方一切,没有隐瞒。 这就是站在金丹境顶峰修士的威能——举手投足之间,他们已经能够营造出干扰他人的“磁场”。 修为低于他们的修士,哪怕心志再坚定,也难免受到些许影响。 好在凌英在此事上也根本无需隐瞒,更不用对抗。 她只是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开始有条不紊地汇报。 “启禀盟主,诸位长老。此事源于数日前,执事堂弟子汪廉偶然察觉赵峰行为异常,似欲对客卿楚歌及其弟子不利,遂冒险向楚歌示警……” 女修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 她从汪廉报信开始讲起,到楚歌心生警惕、求助于她,再到赵峰突然在后山边缘发难,想要杀人灭口。 “在此一役中,赵峰实力表现异常。” “明明只是筑基初期,他却在关键时刻爆发出一股远超自身境界、充满血腥味的强横邪力,所幸楚歌客卿有他意料之外的防御型符宝,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说到这里,凌英面上闪过一丝愧色:“是弟子反应不够及时,在这之后才将其制服。” “除此之外,汪廉一度重伤濒死,也多亏有楚歌及时救治,才无性命之忧,眼下正在弟子院中休养。” 有意无意地,她一直在突出楚歌的表现。 凌英顿了顿,继续道:“有件事不得不提……据汪廉所述,赵峰曾言原本欲留其性命,作为‘实验素材’。” “实验素材”四字一出,殿内几位长老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尤其是丹坊的紫云真人,与药坊的柳清荷。 这两人精通药理与人体,此刻俱是眉头紧锁,显然想到了些什么。 凌英接着说道:“在审问赵峰时,他拒不交代赵家核心踪迹,反而试图震断心脉自尽,被弟子阻止。” “随后,楚客卿做出了一个关键推断。” 她抬起头,一字一句地复述了楚歌当时的原话:“赵家的核心人马极可能并未远遁,而是化明为暗,潜藏回了他们在后山经营多年的秘密据点。” “赵家正在那里进行着以活人修士为材料的、惨无人道的实验。而赵峰那突然爆发的邪异力量,很可能便是此种试验的产物。” “而且,在背后给他们撑腰的,极大概率就是之前从盟中长老会请辞的赵礼镜。” 其实除了赵礼镜其人,大部分凌英自己当时也推断出来了。 但是她此刻存心为楚歌请功,自然是毫无保留地往对方身上堆。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虽然之前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猜测,但当这个结论被如此清晰、笃定地抛出时,还是带给了在场长老们巨大的冲击。 叶倾城的眼眸中首次掠过一丝清晰的波动。 他饶有兴致地看向凌英:“此番推断,确定全都出自那位……楚客卿之口吗?” “千真万确。” 凌英肯定道,“弟子认为,楚歌的这些推断虽无直接物证,但逻辑严密、环环相扣,与目前所有线索均能完美契合,极具价值。” 她将楚歌当时的分析逻辑也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 “凌执事所言不虚。” 叶倾城沉默了片刻,看向殿外。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殿宇,直接落在了那如同巨剑般矗立的后山之上。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等待着盟主的决断。 空气越来越沉重。 众人的身上都开始有种莫名的刺痛,仿佛…… 一柄即将出鞘的宝剑,正散发出凛冽的剑意。 叶倾城深邃的目光自殿外收回,那股剑意也缓缓收敛。 众人这才心中一松。 盟主的修为…… 似乎又精进了。 叶倾城看了一圈在场的诸位长老,话语声变得不容置疑:“既已明晰,便不容此等魍魉之辈再污我正气盟净土了。” “明日辰时,你们随我踏平后山便是。”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满是肃杀之意。 “盟主,”执事堂的田不易抚须开口,面带疑虑,“为何要等到明日?既然已知其藏匿之处,何不即刻出发,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迟……则生变啊。” 其余几位长老,包括铁无极和紫云真人在内,也或多或少流露出类似的想法。 兵贵神速,乃是常理。 叶倾城神色平静,负手而立。 他一身月白长袍无风自动,语气淡漠:“原因有二。” “其一,赵家在后山经营多年,必有倚仗。仓促进攻,若混战之中误伤乃至误杀了被掳掠囚禁的无辜者、又或是让赵家中人失控逃窜,波及盟中其他弟子,皆非我所愿。” “明天动手,不意味着今天我们就什么都不干。” “等会儿你们几个堂口便联合起来,先肃清、封锁后山外围区域,划定战场。” “顺带……把门中那些喜欢看热闹的无关弟子们都疏散掉。” 说到这里,这谪仙一般的人物也有些无奈:“也不知道他们哪学的这臭德性。” “除此之外,我会亲自去后山边缘布下隔绝阵法,将可能的损害降至最低。” “至于其二……”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本座既然出马,又知敌巢所在,又何须行那仓促偷袭之事?” “我就是要给赵礼镜一整天的时间。” “我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风浪。” 他的声音依旧平和,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清晰地压进在场每个人的耳中:“我就是要让他好好准备,准备得越详尽越好。” “我要让他将那些手段和底牌,都一一摆出来。” “免得……” 叶倾城微微抬眼,眸中似有一丝期待: “明日我斩起他来,太过无趣。” 此言一出,满堂皆寂。 这是何等的自信,又是何等的霸道! 分明是去剿灭一个谋划已久、底蕴不明、甚至很可能与魔道勾结的叛逆宗族,在他口中,却仿佛只是一场早已预定结局的游戏。 毕竟人只有在面对游戏时,才会嫌弃它的“无趣”。 这…… 便是叶倾城。 在场长老面面相觑,终是再无异议,齐齐躬身:“谨遵盟主指示!” 就在众人领命,准备各自安排事宜之时,凌英的耳中清晰地响起了一道平静的传音。 很显然,这声音唯有她一人能听见:“凌执事。明日行动起来,还麻烦你去邀请那位楚歌小友前来观战。” 凌英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叶倾城,却见对方面色如常,正与铁无极低声交代着什么。 她连忙低头,以神念谨慎回应:“盟主,楚歌他修为尚浅,明日之战,恐怕……” “无妨。” 叶倾城的传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淡然,“你只管告诉他便是。来与不来都随他的意,我只是想见见他。” “但若他来了……” 传音微微一顿,随即带着一种仿佛阐述天地至理般的绝对自信: “只要有本座在,他定然无恙。” 凌英心中凛然,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应下:“是,弟子明白。” 她深知盟主言出必践,既有此承诺,那楚歌的安危便无需担忧。 只是……盟主为何对楚歌另眼相看? 仅仅是因为那个推断吗? 有趣,实在有趣。 看着凌英离去的背影,叶倾城双目中微微发亮。 那位名叫楚歌的客卿,甚至才炼气吧? 竟然能仅凭些许线索,便将赵家的藏身之处与那禁忌实验推断得如此清晰。 此子不仅胆大心细,其见识与逻辑,也绝非寻常散修所能及啊。 剑心通明如叶倾城,自然能感受到楚歌的特异之处。 对于这种近乎“预知”般的精准,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隐隐的,叶倾城甚至有种心血来潮的感觉。 楚歌这个人将会带给自己的惊喜,可能还要远胜于明日一战…… 他突然一愣,反应过来了什么。 正气盟中弟子这普遍八卦的习性…… 不会是跟我学的吧? 这也是一种上行下效? 叶倾城轻轻摇头,哑然失笑。 凌英回到自己的小院后,立马将盟主的决定和邀请转达给了楚歌。 殊不知,楚歌在听到“倾城剑仙亲口邀请观战”时,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强压着内心的激动,表面上还算镇定地表示,需要考虑一下;送走凌英后,却几乎要原地蹦起来! “叶倾城!是活的叶倾城啊!” 楚歌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兴奋地搓着手:“一剑西来,盖世倾城。这可是原著人气最高的角色之一,甚至是很多读者耿耿于怀的遗憾啊!” “明天不仅能亲眼看到他出手,还是他亲自邀请……这必须去啊,刀山火海也得去!” 是夜,月朗星稀。 楚歌正在房中平复心绪,为明日可能见到的大场面做些心理准备,门外却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师父,您睡了吗?” 是苏璃的声音。 楚歌有些意外。 这么晚了,璃儿来找他做什么? 他起身开门,只见苏璃站在月光下,一头银发如瀑、肌肤胜雪,一双凤眸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这么晚了,璃儿有什么事吗?” 楚歌侧过身,让她进来。 苏璃走进房间,却没有坐下,而是转身看着他。 银发少女的眼神无比清澈,带着一点难得的、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执拗:“师父,您之前答应过我的。” “嗯?” 楚歌一愣。 苏璃微微歪头,提示道:“那个故事。” “您说过的,只有我最先听的故事。现在……能讲给我听了吗?” “我突然很想听。” 楚歌恍然。 他看向眼前的少女。 那双眼睛里除了好奇,似乎还藏着些更深的东西。 第152章 要发挥主观能动性!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进室内。 苏璃坐在自家师父对面,一头银发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凤眸微眨,满是期待。 除此之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自己背着师姐和师妹、一个人跑过来找师父听故事,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如果楚歌知道眼前少女心中所想,肯定会轻笑着宽慰对方:“没事的,你师姐也干了。” “在偷听故事这条赛道上,你苏璃才是后来者。” 当然,楚歌还远远没有修炼出读心之术,因此他只是看着眼前的二徒弟微微一笑:“璃儿,今晚师父给你讲一个铸剑师的故事吧。” “诶?” 苏璃有些惊讶地看向楚歌:“怎么不是接着讲孙悟空和威震天了?” 因为上次给你师姐讲过了,我怕你俩对上账…… 自然,这个话是不能直接说的。 “你想想,这个故事以后师父是不是还要给你们三个再讲的?” 楚歌有些心虚地将手背至身后,移开了目光:“如果我现在就给你讲了,你到时候跟着一起听的时候,岂不是很无聊?” “那你表现得太明显,岂不是会被她俩发现了?” “哦……” 苏璃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悟:“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那也行,那师父你就讲这个新的吧。” “好好好,果然是善解人意的璃儿。” 楚歌没有注意到苏璃面上泛起的红晕,自顾自讲了下去:“相传古时有一位技艺通神的铸剑师,同时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剑客。” “他晚年时,欲将毕生所学传于两位弟子。” “大弟子性情刚正、甚至有些刻板;而小弟子的心思则活络许多,但也不是什么坏人。” “铸剑师并未直接传授他们最终的铸剑之法,而是将他们带到了两处地方。” “第一处,是一座香火鼎盛、受万民供奉的千年古刹。” “他指了指庙宇深处,原来那里有一尊受尽人间善念与愿力洗礼的青铜古磬。” “铸剑师言道:‘以此磬为基,融天下五金精华、引朝阳紫气淬火,或可铸就一柄煌煌正剑,承载世间正气。” “大弟子深以为然、连连点头,小弟子却不置可否。” “第二处,则是一处古战场遗址的深处。” “放眼望去,那里怨气凝结、煞气冲天。” “铸剑师指着深埋于地下、一块沾染了无数亡魂戾气,血迹斑斑的断戟道:‘以此残戟为胚,聚九幽地脉寒铁,引玄阴煞气锤炼,或可成就一柄绝世凶刃,锋芒慑人。’” “大弟子马上出声,反驳道:‘此等凶兵,但凡现世,必然会引来腥风血雨,又何必铸它?’” “而那小弟子……却依旧什么也不说。” “铸剑师只是笑而不语,让两位弟子各自去选一种材料,按照自己的想法铸造成剑。” 苏璃虽然听得入神,却也听不出自家师父今天讲的这个故事有什么意思。 这开头……甚至有些俗。 “所以,接下来的展开是不是,大弟子选择了煌煌正剑、小弟子选择了绝世凶兵,结果最后反转的故事?” “最后来一句宝剑无正邪,要看使用的人?” 苏璃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师父,你敷衍我!” “这种正邪之辨的寓言,我耳朵都快听起茧了!” “而且,我从很早以前,就对这种故事里的选择不忿了!凭什么那个小弟子就得后选、然后再想方设法地去逆转呢?” “他就不能先选、或者跟他师兄选一样的吗?” 银发少女瞪大了那双凤眸,话语中似乎意有所指。 “你这小东西……” 楚歌笑眯眯地伸出手来,敲了敲她的额头:“你急什么?” “这个故事,甚至连一半的一半都没讲完呢。” 青年抬起头看向窗外的明月,口中话锋一转:“那两位弟子的选择倒是和你猜的一致,只是……这次是小弟子先选的。” “他自己选择的那柄断戟。” “哦?” 苏璃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随后,他俩谨遵师命、各自闭关铸剑。” “大弟子感念古磬承载的万家灯火与善念愿力,铸剑时心怀苍生,剑成之日霞光万道,剑鸣清越,名为‘承愿’。” “而小弟子面对那煞气滔天的断戟,初时心旌摇曳、几乎被其戾气所控。” “但他最终坚守灵台一点清明,并未被煞气吞噬,反而以绝大毅力,将那股狂暴的戾气与锋芒导入剑中,化为己用。” “剑成之时,天地无色,唯有一道漆黑如墨的剑光冲霄而起,隐带风雷鬼泣之音,名为‘破障’。” “后来呢?” 苏璃忍不住追问道。 她感觉故事的关键要来了。 “后来的展开倒也不怎么新奇……” “无非就是世间大乱、有盖世魔头出世,荼毒生灵。” 楚歌缓缓道,“大弟子手持承愿,想要借佛陀的势、借这天下信仰的势,从而与魔头正面抗衡。” “可虽然他剑光浩然,却难以破开魔头的防御,自身反而被邪气侵染、神剑光华也渐渐晦黯。” “直到这时,他才发觉其中蹊跷……” “原来那座所谓的千年古刹,这么多年来供奉的一直是那魔头化身的伪佛。” “啊?!” 苏璃瞪大了双眼:“所以那青铜古磬……压根没用?” “没错。” 楚歌缓缓点头:“你拿人家天天盘的东西去揍人家,怎么可能有用?” “而小弟子则手持那柄被视为凶刃的破障,孤身潜入魔窟。” “他利用破障剑蕴含的煞气,巧妙地避开了诸多探测,从后方直捣黄龙,潜入了那至暗之地的核心。” “最终他以心中一点不灭的清明、驾驭着滔天煞气,一剑贯穿了魔头的命脉,挽救了苍生。” “这魔头可谓是机关算尽、甚至还在尘世中亲手扶持出一个虚假的信仰,结果最终还是败在了那柄战争之剑下。” 楚歌看着苏璃,目光深邃:“璃儿,你现在觉得,他俩谁的选择是正确的呢?” 苏璃眉头紧皱,若有所思:“那青铜古磬受尽万家香火、光芒万丈,看似是正义的,可它是魔头造出的信仰,根基本来就不对……” “照你这么说,那断戟之刃出自尸山血海、煞气逼人,根基又对了吗?” 苏璃彻底怔住,清冷的眸子中光芒剧烈闪烁。 楚歌轻声道:“铸剑师在两位弟子归来后,只说了八个字。” “材无正邪,心有高下。” “之所以承愿会发挥不出丝毫作用,不只是因为它的材料,而是大弟子自见到那青铜古磬开始,就产生了依赖它的想法。” “而那凝聚了无尽戾气的断戟残骸,若能以坚定心志驾驭,亦可成为斩破虚妄、涤荡妖魔的圣兵。” “事实上,如果大弟子从一开始就只把承愿当做一把剑,而不是什么寄宿佛陀信仰的载体,或许还不会输的那么快。” “真正的选择,也从来不是铸剑的材料,是他们的本心!” “是借势,还是相信自己的力量?” “我要跟你讲的从来不是正邪之辩……” “而是主观能动性!” 楚歌指了指窗外的月色,微微一笑:“这个故事后面其实还有一段,有机会再跟你讲吧。” “现在可太晚了……早点回去睡觉!” 苏璃懵懂着离去,房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银发少女回到自己几人的房间,心中依旧有些迷茫。 “材无正邪,惟心所驭……” 她的识海中突然泛起一阵涟漪。 寒渊魔主冰冷的意念缓缓浮现,话语中带着些认可与怅然:“倒是直指本质。” “你这师父有点意思。” “寒姐姐你说什么?” 苏璃有些诧异地反问。 “没什么……” “你争点气,早点从他嘴里套出这个故事的下半截。” 那张与苏璃极为相似的脸庞微微抬起,带着些难得的好奇:“我想听听。” 第153章 压阵 翌日辰时。 后山外,气氛无比肃杀。 巨大的透明光幕如同倒扣的琉璃巨碗,在朝阳下流转着绮丽的光芒。 这片将整座正气盟后山与外界都彻底隔绝的光幕,正是叶倾城昨日亲手布下的阵法。 既能防止内里的邪气和战斗余波外泄,也省得那些热衷于凑热闹的小子们往里钻。 光幕之外,各堂精锐弟子已然列阵。 除了一袭白衣的凌英,执法堂弟子们都身着黑衣肃立、气息冷峻如铁。 其他堂口也都有高手压阵,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照理来说,今天可是有叶盟主压阵的。 赵家区区百来号人,想来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可一想到这帮孙子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搞了这么一出,在场修士们的心中除了气愤,也难免还有些其他的情绪。 如今赵家虽然日渐式微,远不如当年煊赫,但毕竟他们的老祖也是当年的开派祖师之一。 赵家在盟中盘根错节这么多年下来,无论是哪个堂口,或多或少都有过他们的人。 即便出于避嫌的角度,今天来到这里的修士已经专门筛选过了,但也还是有不少接触过赵家人的。 平日里看上去颇为正经的同袍,私底下竟然在干这种事情…… 他们未免遮掩得太好了! 既然都遮掩得这么好了,会不会还有什么更大的活,是我们还不知道的?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息凝神,目光紧盯着光幕之内的那片山林。 赵家也是不演了,从今早开始,林中煞气愈发浓重,眼下几乎要凝成实质。 楚歌带着几位徒弟,坐到了一处地势稍高的坡地上。 这里是盟中事先划定的安全观战区域。 叶倾城以己度人,也算是体谅了盟中弟子们汹涌的吃瓜情绪,特地下令,允许他们在这里遥遥观望今日的战况。 但无论如何,是不能靠近战场的。 楚歌师徒作为他亲自邀请来的人,甚至还被专门安排了几个最好的座位,放眼望去,一览无余。 林红袖手握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仔细观察着远处的阵型,眼中竟有一丝向往。 一旁的苏璃则罕见得兴致缺缺,清冷的凤眸深处似乎有暗流涌动,似乎仍在消化昨夜的故事。 最为振奋的,自然还是小七。 她紧紧地抓住了楚歌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和振奋:“师父,凌姐姐她们……是不是要去狠狠地打坏蛋啦?” “对的。” 楚歌拍了拍她的头,温声道:“盟主和各位长老都在,他们要狠狠地打坏蛋了。” 他自己心中其实也颇为震撼。 九幽劫原作中,这场战役要向后推迟许久,赵家发育的肯定比现在好很多。 最关键的是……那次叶倾城不在。 而如今,不仅赵家的阴谋被提前拆穿,叶倾城这个中期绝对顶级的战力也是赶到了现场…… 自己是不是改变了世界线? 想到这里,楚歌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真要说改变,从自己穿越过来让苏璃弑师失败、救回小七开始,一切的发展就已经偏离了那本小说中的轨迹了…… “时辰已到。” 执法长老铁无极声如洪钟,打破了场中的死寂:“进!” 命令一下,数道强大的气息率先爆发,如同出鞘利剑,直射光幕之内。 以铁无极、厉千锋为首的数位长老身先士卒,化作流光、瞬间没入那片被邪气笼罩的山林。 紧随其后的,是各堂精锐弟子组成的战阵,如同巨大的楔子,狠狠凿入幽暗之中! 起初,光幕内的推进似乎颇为顺利。 赵家中人确实都有着类似赵峰昨日一样的后手,能突然提升自己的修为一个档次。 但这次前来清缴赵家的都是盟中精锐,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上,本来就是碾压他们的。 更别说,楚歌还早就将这点透过底了。 猛然爆发这种搏命手段,本来就只在有信息差的时候能生效,此时正气盟中众人都有提防,就更难掀起什么浪花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一场平推局。 但是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要有意外的。 一股远比赵家所有人加起来都更恐怖、更令人窒息的气息,猛地从山谷最深处爆发出来! “轰——!” 如同沉睡了万载的凶兽苏醒,一道身影踏着粘稠如血的邪光缓缓升空。 那人身着属于正气盟长老的服饰,却已破损不堪,上面沾满了暗沉的血污。 他的面容依稀还能看出往日的轮廓,此刻却布满了扭曲的黑色纹路,双眼完全被赤红的光芒取代。 此人身形不高,周身散发出的灵压却如同巍峨的山岳般,狠狠压在每一个人心头上! 正是赵礼镜! “赵礼镜!果然是你这叛徒!” 铁无极须发皆张,怒喝道,但声音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 对方此刻散发出的威势,实在是太过骇人了。 铁无极也是结丹中期,可在面对此时的赵礼镜时,气势上竟完全没办法分庭抗礼…… 对方给他的压力,竟然已经超越了普通的结丹后期! 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根基有损,一辈子都突破不了结丹中期吗? 此时缠绕在对方周身的、那狂暴混乱却又磅礴无边的赤红色灵力,就是他实验的产物吗? 赵礼镜一出现,这片天空都暗淡了下来,甚至连叶倾城布下的隔绝光幕都开始剧烈波动。 厉千锋等几位长老同时飞身而起,试图联手压制对方。 “螳臂当车。” 赵礼镜的声音沙哑而扭曲,像是两块生铁在喉中摩擦。 他仅仅是随意一挥手,一张灵力凝成的暗红巨掌便凭空出现,带着摧城拔寨般的恐怖威势,朝着几位长老碾压而去! “联手!” 铁无极的锁链、厉千锋的剑罡以及其他长老的各色法宝光芒同时亮起,汇聚成一道璀璨的洪流,撞向那暗红巨掌。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 几位长老的合力一击,竟然只是让那暗红巨掌停滞了刹那。 洪流随即崩碎,几位长老如遭重击,身形齐齐倒飞而出! “他的功力竟然深厚至此……” 铁无极平复着自己动荡的气息,面色铁青地喃喃道:“这威势……怎么感觉,和叶盟主也差不了太多了?” “哦?是吗?” 一个清越平和、带着些许玩味笑意的声音,如同春风般响在他的耳边。 声音响起的刹那,天地间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仿佛冰雪遇到暖阳,直接消散了大半!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只见赵礼镜的正对面,不知何时,已悄然立着一道月白身影。 叶倾城负手而立,衣袂飘飘,神情依旧那般云淡风轻。 他甚至还有闲暇,朝着远处坡地上观战的楚歌师徒方向投去一瞥。 “终究还是来了。” 叶倾城转过头来,嘴角的那抹笑意更深。 第154章 你不配听道理 既然来了,那就好好看看—— 看看我这一剑! 也未见叶倾城如何作势,甚至没有伸手,其背后那柄古朴无华、剑鞘上铭刻着云纹的长剑便自行出鞘,绽出凛冽的寒光! “锃——!” 剑鸣声起,有如龙吟。 这片天地仿佛都为之失色,只剩下剑光的颜色。 并非灵力凝结的白,也非金属色泽的银,更像是…… 和流浪在这天地间的风一个颜色。 风有颜色吗? 自然是没有的。 但当它掠过苍穹时,云霭为它让出亮银的轨迹。 当它拂过血煞时,邪气在它周围褪成灰白。 它是天地呼吸时吐纳的明澈,是虚空被裁开时透出的天光。 这就是叶倾城的剑。 那柄长剑已经彻底出鞘,悬停在他身前。 那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剑身清亮如秋水,剑尖自然垂下,遥遥指向已经状似疯魔的赵礼镜。 赵礼镜悬浮于滔天邪气之中,霍然抬头,赤红的眼中爆发出积压已久的怨毒。 他并未立刻向叶倾城发起攻击,反而像是要宣泄心中块垒一般叫嚣起来:“叶倾城,你总算来了!” “我就想问你一句,凭什么?!” 他赤红的双目扫过紫云真人和铁无极等人,声音如同夜枭嘶鸣般响彻:“你们这些人,凭什么今日聚在一起审判我?” “就因为我赵家行事激进了些,就因为我们不愿像你们一样、守着所谓的古法正道,眼睁睁看着宗门在北境群狼环伺中温良恭俭让吗?!” “你叶倾城既是盟主,就应该知道我们正气盟这些年来在北境、在外面出了多少力、吃了多少亏!”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愤懑:“自建盟以来,我赵家上下为盟中流过多少血汗、立下过多少功勋?” “可换来的,却是日渐被排挤、被边缘化!资源、权位,哪一样不是被你们这些抱残守缺之徒把持?!” “连我辞去长老之位,你们都无人真心挽留!这正气盟,早已不是能者上、庸者下的正气盟了!” 赵礼镜张开双臂,周身邪力汹涌澎湃,语气变得狂热而偏执:“既然如此,那我赵家便另辟蹊径!我们今日做的事情虽然看上去有悖人伦、惊世骇俗,但只要我们最终能取得成功,就可以在不转修剑诀的情况下,凭空创造出一大批中坚战力,而需要牺牲的,只不过是一些庸才的修为……” “甚至都不要他们的命!” “反正他们本来也没办法在修行一道上走多远,能为正气盟的大业贡献,是他们的荣幸!” “你不是最喜欢说,执剑者要为不能执剑者而战吗?” “我们琢磨这种法子,不就是更好地为了他们这些人而战?!” “只是你们来的太早了……” “若是等我们彻底成功了,如此轻松便能带着整个正气盟向上一大步的法子,你们也不可能不心动!” 赵礼镜眼中光芒闪动,发表着诛心之言:“毕竟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不得不说,世界上最能骗人的谎话就是三分假,七分真。 他这番话语下来,确实带着极大的煽动性,甚至让一些不明真相的围观弟子面露茫然,甚至隐隐间觉得有几分道理。 “虽然说用活人做实验,确实有些太过残忍,但是我听赵家老祖这意思,倒也不全是为了他们自己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最关键的根本就是他们这种魔道行径,你现在直接抛开事实不谈是吧?” 场间开始出现一些争吵的声音。 就在气氛微妙之际,那个清越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定海神针:“哦?你说完了吗?” 叶倾城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欺进赵礼镜跟前数丈,将后者惊出一身冷汗。 他的神色依旧淡然,仿佛对方刚刚那番慷慨激昂的控诉,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噪音。 他并未提高声调,但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地传入了场中所有人的耳中:“赵礼镜,你始终不懂。” “正气盟的立世之基,从来不是你理解的那一套……” “我们的宗旨是除魔卫道,那除魔卫道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为了让那些‘不能执剑者’有个好日子过。” “你刚才那些屁话,意思你们为了提升自己的力量、把人家抓来配合你们做实验,人被你们抽干了一身的修为还得跟你说谢谢?” “你直接就是不让他们过好日子的人了,还有什么好除魔卫道的呢?”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你赵礼镜岂不就是最大的魔道?!”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刚刚不少被赵礼镜一通话绕进去的弟子也跟着反应过来,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而且……” 叶倾城冷笑一声:“你赵礼镜所求的究竟是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不清楚?” “你无非是想要赵家在盟中一家独大,甚至称霸整个北境……为了这个,你都已经不择手段、罔顾人伦了,还扯什么执不执剑?” “你血口喷人!” 赵礼镜连连摇头,不愿承认对方所言:“我赵家自正气盟成立以来,一直忠心耿耿,所做的一切就算有些偏激,也是为了盟中的发展……” “是你们!是你们先排挤我们赵家在先,若不是你们渐渐在各个堂口边缘化我们赵家子弟,我们又何必……” “又来了。” 叶倾城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扫过下方那些或受伤、或疲惫,却依旧坚守阵线的正气盟弟子,面上浮现一抹欣慰。 他将赵礼镜又多晾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总之就是你没错,总之就是我们的错……” “你反正是这个意思呗?” “那我问你……” 叶倾城紧紧盯住对方,双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锋芒:“你真以为你们赵家这么多年做的事情,我们是一点也不清楚吗?” “后山库房里的那些资源,你赵家这么多年来挪用了多少……” “你真以为我没数、真以为盟中其他长老没数?” “我记得我刚刚当上这个盟主的时候,就警告过你了。” “赵礼镜,按理说我还得叫你一声师叔。你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 “日后绝不再犯。” “你口里的那些所谓的、被边缘化的赵家弟子,包括你那个侄子,当代的赵家家主……” “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犯了什么事被从各自位子上请下来的,你当真不清楚?” “要不是师父再三叮嘱,你好歹是从那个时代留下来的老人,让我留几分面子……我早就容不得你们了。” “你告诉我,道既不同,盟中疏远你赵家,又有何不对?” 叶倾城无比俊美的脸庞上,此刻冷若冰霜:“留着你们的那些人,继续给彼此开口子走后门,当盟里的蛀虫吗?” “嗯?” “至于你赵礼镜本人,我更是看不上。” “宗门中人只道你是年轻时为了正气盟的事业被伤的根基,对你多少还有几分同情……” “而我看你是自我催眠太多,连自己也深信不疑了吧?” “你敢不敢在这里告诉盟里的所有人,你赵礼镜的根基,是因为什么损坏的?” 叶倾城此言一出,立刻在场中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除了战场内的长老精锐、场外吃瓜的弟子们,甚至连赵家的弟子们自己,都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怎么回事,叶盟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当他是个悲情角色,原来还另有隐情吗?” 听着场下的议论纷纷,赵礼镜浑身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比起轰轰烈烈的死亡,像他这种人,更害怕身败名裂后的苟延残喘。 “叶倾城小儿……你欺人太甚!” 赵礼镜狂吼一声,周身邪力毫无保留地爆发。 暗红色的光芒如同血海滔天,凝聚成一道足以撕裂苍穹的邪异光束,朝着叶倾城轰去! 这一击,蕴含了他这么多年以来、借助邪功所积累的全部力量,隐隐已经超出了结丹后期的界限! 第155章 大佬请喝茶 面对这足以让山河变色的恐怖一击,叶倾城却只是眼神微凛,多出了一分嫌恶。 “连勾结邪魔外道,都是白骨殿这种不入流的东西…… “就凭你赵礼镜……” 他身前的那柄飞剑自行转动起来,声音也骤然转冷:“也配与我师父争盟主,也配与我论成败?” “锃——!” 剑吟声再起,那凛冽的寒光再次成为了天地间的焦点。 但这一次,剑光并未大范围荡开,而是凝往一处。 仿佛只是一缕微不可查的清风。 它后发先至,轻飘飘地迎向了那道狂暴的暗红邪光。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声势浩大的气浪。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缕看似微弱的剑光在接触到滔天血海的瞬间,便像是烈火投入薪柴,瞬间燃了起来! 赵礼镜那一击所挥出的邪光,被无声无息地迅速消融、湮灭! 叶倾城的剑光势如破竹,沿着邪光逆流而上,速度快得超出了他神识所能捕捉的极限! “不可能,不可能……” “我现在的境界应该差不了你多少才对,怎么会……” 赵礼镜脸上的狰狞与疯狂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恐惧。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在很多年前,他在和叶倾城的师父争夺盟主之位时,就体会过这种感觉。 明明自己已经无所不用其极,甚至用了下毒这种不光彩的手段,但在对方面前,依旧是那么的弱小。 就好像是蝼蚁在仰望高山。 “你不过是他的徒弟,凭什么能……” 赵礼镜想要闪避、想要防御,却发现自己周身空间仿佛都被那缕剑意锁定,动弹不得。 “不——!!“ 凄厉的嘶吼刚刚出口,便戛然而止。 那道凝练的剑光,已然轻描淡写地穿透了他周身凝聚的、足以抵挡数位金丹长老联手攻击的磅礴邪力。 如同穿过一层无物的薄纸,精准无比地点在了他的丹田气海之上。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赵礼镜周身那滔天的邪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溃散。 他眼中的赤红光芒急速黯淡下去,布满黑色纹路的脸庞迅速灰败,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从空中直直坠落,“嘭”地一声砸在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 虽然没有立刻死去,但他一身借助邪功强行提升的修为,已被这一剑彻底废去,再无丝毫威胁。 整个战场再次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 这一次,比之前那一次更加彻底。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坠落下来、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的赵礼镜,又看向空中那个缓缓收剑归鞘的月白身影。 从叶倾城出现,到赵礼镜被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 甚至真打起来,赵礼镜连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撑到——直接被秒了。 铁无极有些汗颜。 他之前的那句“和叶盟主差不多了”,简直是狗吠。 很显然,二者间的差距依旧是天壤之别。 叶倾城依旧是北境修界中的那个天。 他甚至没有去看地上如同死狗般的赵礼镜,只是有些无聊地撇了撇嘴,向对方传音道:“有句话你搞错了。” “说什么,‘我不过是他顾玉衡的徒弟’?” “你应该说的是……” “他是我叶倾城的师父。” “老东西这辈子对正气盟最大的贡献,就是收了我这么个徒弟。” “以及……当年你在比斗中暗算下毒于他、因此受到盟中处罚毁掉根基的事情,这么多年还是他帮你瞒着的。” “从这一点来说,你甚至还比不上顾玉衡。” 最后两句话,叶倾城并没有使用传音入密,而是抬起头来,说得很大声。 大声到场中的所有人都能听见。 正气盟大殿中,一位须发皆白、眉毛极长的老者也听到了叶倾城的这番话。 他轻轻叹了口气,眉毛抖了几下,却依旧没有睁开紧闭着的双眼。 “赵礼镜啊赵礼镜……” “你终究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说来也怪,这赵礼镜虽然这些年暗地里做了不少恶心事,其人却表现得极好脸皮。 在叶倾城将当年的丑事毫不留情地揭穿后,他直接选择了昏死过去,好过直面接下来的煎熬。 叶倾城只是冷笑一声,便不再看他。 在他看来,若不是扯上了些正气盟往事,赵礼镜这人现在还不如路边的一条野狗有意思。 目光扫过下方彻底失去斗志、瘫软一地的赵家子弟,以及那些抬起头来、对着他满脸敬畏的正气盟弟子,叶倾城又开始觉得无聊起来。 叶倾城淡淡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战场:“首恶反正已经伏诛了,剩下的这些人……你们自己做打算。” “……降者不杀,别的随意。” 他的身影逐渐变淡,如同融入虚空般悄然消失,只留下那令人回味无穷的一剑。 坡地之上,楚歌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依旧是震撼难平。 小七拍着手、兴奋地跳跃着,满脸向往:“那个叔叔好厉害呀……小七想跟他一样厉害!” “那样,就可以狠狠地保护师父和师姐们了!” 林红袖一言不发,眼中却也多出了几分向往。 作为身负庚金剑骨这等绝顶资质的剑修,在看到叶倾城那样的倾城一剑后,是不可能不为之动容的。 而在一旁苏璃的识海中,不知何时醒转的寒渊魔主幽幽一叹:“倾城剑仙果然名不虚传。” “这片天地中,这样的人尚在活跃,比我那边倒是有意思了不少。” “寒姐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璃读出了对方话语中的深意:“在你那边,叶倾城他……并不活跃吗?” “嗯。” 寒渊魔主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抹追忆:“不仅是在这件事中不活跃,甚至在之后的很多年里,也是一样。” “啊?这是为什么?” 苏璃有些诧异。 叶倾城绝世倾城的风姿,她是刚刚领略过的。 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究竟是为何……? “似乎是在第一次冲击元婴失败以后,他就开始渐渐销声匿迹了。” “如此英雄人物……倒是可惜了。” “像叶倾城这样的人,冲击元婴也会失败吗?” “冲击元婴确实很难,但是如你所说,像他这样的人……” “应该没有失败的道理才对。” 寒渊魔主轻轻叹了口气,话语中也有些唏嘘:“但现实,很多时候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总之我知道的那次,他是失败了。” 叶倾城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正在被剧透,只是隐去踪迹、平缓地飞行在众人上空。 他向来讨厌麻烦和无趣的事。 若是留在原地,势必要被一大堆人围上来问东问西,那是既麻烦,又无趣。 还不如找点有意思的事情…… 他的余光扫向站在坡地上的楚歌师徒几人,嘴角微微上翘。 小七沉浸在叶倾城那一剑余韵中良久,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仿佛某种桎梏应声而碎,体内原本缓慢流转的灵力骤然加速,变得前所未有的活泼顺畅。 她对周遭天地灵气的感知一下子便清晰了数倍,身体如同干涸的河床汲取水分般,拼命地将四周的灵气聚拢而来,在周身经脉中开始压缩、凝练。 这分明是踏入炼气中期才会有的现象! “师父!我…我好像突破了!我炼气四层了!” 小七反应了一会儿,才惊喜地叫道。 而一旁的林红袖,反应则更为剧烈。 毕竟她主修的,也是正气盟的惊鸿剑诀。 叶倾城方才展现出的那一剑,虽境界上与她天差地别,核心要义上却有共通之处。 此刻,她整个人如同被定身一般,怔怔地望着叶倾城之前悬立的那片虚空,眼中仿佛有无数细碎的剑光在明灭、重组。 她身后那柄玄色佩剑不受控制地发出清吟,周身的气息也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庚金之气自发凝聚,在她的指尖、发梢流转,发出细微的破空声。 林红袖的修为竟也瞬间冲破了关卡,直达炼气六层! 虽然只是炼气期,但两人能几乎同时突破的情况可不多见。 有意思的事情…… 这不就来了? 楚歌还没来得及替两位徒弟开心,便觉眼前一花,一道月白身影就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道身影极为沉静、没有任何突兀之感,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只是师徒几人刚刚才发觉。 来人正是叶倾城。 他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剑似乎未曾耗费他半分力气。 他先是微笑着看向楚歌,目光中满是善意。 随后,他温和地看向林红袖,微微颔首:“惊鸿剑诀、庚金剑骨……资质已然不俗,悟性更是极佳。” “你能在我那一剑中捕捉到一丝神、而非拘泥于形,此路甚正。只要你能持之以恒,日后必是剑道天骄!” 林红袖连忙躬身行礼:“多谢盟主指点,弟子定当努力。” 虽然受到了结丹巅峰的大前辈指点,她倒也没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言语中依旧是不卑不亢。 毕竟在红袖心中,自己的师父一直都只有楚歌一人。 叶倾城倒是很欣赏她这种性子,只笑着将目光转向一旁仍在兴奋中的小七。 片刻过后,他深邃无波的眼底竟掠过一丝讶异。 以他结丹巅峰、甚至早已触摸到元婴门槛的修为与眼力,一眼便能看穿林红袖的庚金剑骨。 但面对小七时,他的神念分明已经扫过,却仿佛陷入一片混沌的虚无之中。 除了红发小团子刚刚突破的、炼气四层的灵力波动外,叶倾城什么也看不清、看不透。 看不清她的灵根资质,看不透她的体质根脚。 叶倾城并未失态,只是静静收回了目光。 毕竟这个世界上有秘密的人太多,他自己也算一个。 他叶倾城,还不至于小气到连一个小孩儿的秘密都包容不了。 直到最后,他的目光才落回楚歌身上。 那眼神中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审视,只是满满的好奇。 “楚歌小友。” “我昨日就从凌英执事那里听说了你对此事的贡献。今天一见,阁下教徒更是有方。” “能有如此客卿,是我们正气盟的幸运。” 叶倾城缓缓开口,声音依旧那般平和:“今日之后,若有闲暇,随时都可来我倚剑峰坐坐。” “想来的话……找凌执事说一声就行了。” 不待楚歌回应,他便对众人微微颔首,身形再次如清风般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心潮澎湃的林红袖、懵懂开心的小七,以及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又因叶倾城最后的邀请而有些头皮发麻的楚歌。 看着叶倾城消失的方向,楚歌的心里嘀咕:“来倚剑峰坐坐?” 倾城剑仙,让我去坐坐? 怎么有种被叫去校长室谈话的感觉…… 第156章 少女情怀总是诗 转眼间又过了一日。 赵家之事引发的波澜在正气盟内部尚未完全平息,但楚歌师徒几人所在的小院,却已经恢复了往日宁静的修行节奏,仿佛一方与世隔绝的净土。 云影过檐慢,风声入定稀。 师徒几人陆续从修行中醒转,便已近黄昏。 夕阳的余晖将小院染上一层暖暖的金色,空气中弥漫着正气盟中特有的清冽气息,混着从丹房里隐约飘出的、令人心安的淡淡药香。 林红袖结束了打坐,正在院中那片特意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演练惊鸿剑诀。 作为炼气中期的最后一个关卡,晋升炼气六层带来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她只觉体内的灵力此刻奔涌如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充沛、顺畅。 手中那柄陪伴她许久的玄色长剑,此刻舞动起来也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如臂使指。 那剑锋破空之声不再刺耳尖锐,反而变得低沉内敛,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感。 尤其让她欣喜的是,昨日叶倾城盟主那惊世一剑的影子,仿佛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此刻演练剑诀,许多以往只是机械遵循的招式变化,竟自然而然地生出了新的感悟。 林红袖不再一味追求剑招的迅疾,而是开始尝试着将那份观摩所得融入自身。 虽然还无法还原叶倾城那轻缈如风的一剑,但她已经能让庚金之气的锐利凝聚于剑锋一寸之间、引而不发,却更添了几分迫人的寒意。 现在的她,要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强! 一套剑法练完,红袖收势而立,气息悠长,只觉得周身灵力圆融活泼,修行的前路在眼中也愈发清晰。 她抬起手来,用袖角擦了擦额边的汗水,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石桌旁那个熟悉的身影,带着几分期待。 楚歌正坐在那里,夕阳勾勒出他专注的侧影。 他手中捧着一卷明显有些年头的丹方古籍,眉头微蹙,似乎遇到了什么难解之处,指尖无意识地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细微的嗒嗒声。 果然还是认真的师父看起来最帅气、最令人安心…… 红袖心头一动,正想迈步上前,将自己突破的喜悦和剑法上的新体会与师父分享,目光却不经意地扫到了坐在二人斜对面的苏璃。 银发少女一反常态,无比安静地坐在石凳上,身姿挺拔,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 不对,这货是璃儿? 红袖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璃儿虽不像小七那样孩子心性、总是动来动去,但或多或少也会有些小动作,从来没见她这么安静过。 不对,璃儿最近一阵子好像都有些不对劲…… 林红袖眉头微皱,看向她这个最熟悉的师妹。 银发凤眸的少女依然静静地坐在原地,在夕阳的映照下,美得仿佛一尊精心雕琢的玉像。 她那双向来如同山涧寒泉般灵动的眸子,此刻却一眨不眨地、极其专注地盯着某一点。 她在看什么? 红袖顺着苏璃的眼神望去,却看到了师父的脸庞。 红袖准备迈出的脚步顿住了。 起初,她以为苏璃只是在看着自家师父手中的书卷。 毕竟璃儿对于丹方药性也算有些悟性,看进去了也属正常。 又或者,璃儿是在思考一些修行上的问题、发起呆来了? 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了异样。 苏璃的眼神太专注了,专注得近乎执着。 之前的璃儿,并不是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师父。 可那些都是弟子对师父应有的、带着孺慕与尊敬的凝视,而现在…… 却多了些林红袖看不明白的意味。 苏璃的目光似乎正细细描摹着楚歌的轮廓。 从他微蹙的眉峰,到他轻敲桌面的指尖,再到他偶尔因为书中内容而微微翕动的鼻翼…… 不对劲,苏璃这小子真不对劲! 你在看什么呐! 我都没这么认真地看过师父! 林红袖的心中仿佛打翻了什么似的,酸的苦的混作一块。 她看看苏璃,又看看楚歌,一瞬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夕阳的金光恰好落到苏璃长长的睫毛上,跳跃着细碎的光点,将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映得近乎透明。 她还没发现我,她还在看…… 红袖有些茫然。 师妹她莫非,真的也对师父…… 这个猜测让她心头瞬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慌乱,握着剑柄的手也猛地一紧。 苏璃她……才多大啊! 虽说修道之人不拘年岁,更看重道行心境,但苏璃毕竟才刚刚十二三岁,心性远未定型,若是在这个年纪就对授业恩师存了那般不该有的心思…… 简直是修行大忌! 极易滋生心魔,毁掉道基! 师父啊师父,你真是造孽! 一股强烈的担忧和作为师姐的责任感涌上红袖的心头。 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要提醒一下苏璃,不能让她误入歧途。 对,我是为了师妹好,绝不能让她误入歧途…… 就是这样的。 绝不是因为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心思…… 绝不! 可是……我该怎么开口呢? 林红袖怔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璃儿呀,你是不是喜欢上师父了?” 这话光是想想,她就觉得脸颊发烫,难以启齿。 哪有跟自己师妹聊这个的? 万一……万一苏璃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完全是自己想多了,观察错了,那岂不是尴尬到了极点? 那自己的这番“告诫”,不仅会吓到苏璃,更会让彼此之间产生难以弥补的隔阂吧…… 自己可是大师姐啊,没有证据,怎么能乱说这种话呢? 想到那种窘迫的场景,红袖便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她站在原地,进退两难,眉头不自觉地紧紧蹙起,连刚刚突破的喜悦,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烦乱冲得七零八落。 就在这时,一个欢快的身影打破了院中略显凝滞的气氛。 小七像只撒欢的小兔子,从屋里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 红发小团子手里还举着半块楚歌之前给她的、印着好看花纹的灵谷甜糕。 她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嘴角还沾着些许碎屑。 她先是跑到红袖身边,仰着头,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面色不太自然的大师姐,又扭头看向看书的师父和发呆的苏璃,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奶声奶气地、用一种宣布重大秘密般的语气感慨道:“师父真好呀!大家都喜欢师父!”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直直劈在红袖本就紧绷的心弦上。 她浑身一僵,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她猛地蹲下身,几乎是有些慌乱地捂住小七的嘴,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羞窘:“小七!你、你胡说什么!谁……谁喜欢师父了?!” 小七被捂住嘴,呜呜了两声,费力地掰开红袖的手,小脸上满是无辜和不解:“就是都喜欢呀!” 她伸出沾着糖屑的小手指,一个个数过去,“红袖师姐你喜欢师父,苏璃师姐也喜欢师父,小七也……最喜欢师父了!” “嗯,还有凌姐姐、王伯伯和陈爷爷……他们也都喜欢师父!” 掰完手指头,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补充道:“啊,还有那个白衣飘飘、笑起来很好看的叶大叔!” “他看着师父的时候,眼睛也在笑呢,肯定也喜欢师父!” 小七前面的那些话,让红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血液仿佛都涌到了脸上。 可听到后半句,特别是“叶大叔”三个字,她先是猛地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小七说的是那位一剑倾城的叶倾城盟主。 少女那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咚地一声落回了原地,紧接着涌起的,是一股强烈的、哭笑不得的荒谬感。 原来小七说的喜欢,是这种啊…… 第157章 时光荏苒 林红袖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 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刚才那番惊涛骇浪般的心理活动,实在是太丢人了! 还好,大伙都不知道…… 她有些懊恼地伸出手来,轻轻点了点小七光洁的额头。 红袖的语气这才恢复了往日里的爽利与镇静:“你这个小丫头,以后说话说全一点,吓死师姐了。叶盟主那是前辈对后辈的欣赏,怎么能一样……” “哦。” 小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注意力很快又被手里剩下的甜糕吸引,继续专心致志地啃了起来,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红袖站起身,再次看向楚歌与苏璃二人时,心境已然完全不同。 摆脱了先入为主的猜测,她再次细细品味起苏璃那专注的眼神。 诶,好像真的不对劲…… 林红袖惊讶地发现,苏璃的眼神虽然不像是寻常徒弟看师父,但……似乎也没有一丁点少女怀春时的羞涩闪躲、或者脉脉柔情。 你要问她是怎么知道少女怀春时神情的…… 那就无可奉告了。 言归正传。 林红袖发现苏璃在看楚歌的时候,神情中带着点严肃、还带着些探究的意味…… 总之,比自己冷静多了。 想到这里,红袖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有些回升。 她彻底红了。 原来有问题的是我! 林红袖忍不住啐了自己一口:“林红袖啊林红袖,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真是……太不应该了!枉你还是大师姐!” “险些就将璃儿冤枉了!” 但是,璃儿究竟是在干什么呢? 她为什么会那样观察师父? 难道……是在琢磨师父的修行习惯? 毕竟师父最近的修为提升实在是太快了,我也有些好奇…… 又或者,是在学习师父阅读丹方时,那种沉浸专注的状态? 毕竟璃儿也有这方面的天赋,产生共鸣是很正常的。 总之,璃儿肯定都是为了正经事,哪里像我…… 林红袖轻轻摇了摇头,面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默默地将步子踱了回去。 楚歌的神识强度已经无限接近筑基期的修士,红袖这边的心绪如同坐了一场飞剑般起伏跌宕,气息更是不停浮动,自是没能瞒过楚歌的感知。 他从晦涩的丹方中抬起头,向对方望去。 楚歌这一抬眼,便看到自己的大徒弟站在那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神闪烁,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楚歌连忙放下书卷,快步走到红袖跟前,无比关切地问道:“红袖,怎么了?” “可是刚才练剑灵力运转出了岔子?还是有什么地方想不通?” 他的目光又温和地扫过旁边安静坐着的苏璃和专心吃糕的小七,带着点调笑的语气:“还是她们两个调皮,惹你烦心了?” “啊,师姐你怎么了?” “师姐你咋啦,是不是不开心了!” 两小只听到楚歌的话后连忙凑上前来,四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关切。 “没有,没有的事!” “我好得很,你们不用担心啦!” 红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连连摆手。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苏璃的目光,声音都比平时高上了几个度:“只是弟子刚刚突破炼气六层不久,有些……有些气血翻腾。” “对,气血翻腾!” 林红袖若有所悟似地握紧了拳头,仿佛抓住了这世间的真理:“一定是需要再稳固一下。弟子再去练会儿剑!” 说完,她便急不可耐地再次提起剑,快步走到院子另一头的角落,背对着众人继续演练起来。 楚歌看着自家大弟子闪转腾挪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 “气血翻腾……吗?” “红袖她根基最是扎实,昨天突破也是水到渠成,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而且她的剑招……” 楚歌看着有些凌乱的红袖,愈发疑惑起来:“怎么感觉还不如之前大气稳重了?” 罢了,谁还没个状态不好的时候。 等这阵子忙过了,找个时间再给红袖单独开导一下吧…… 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背负的太多。 楚歌只当是自家徒弟刚刚突破,心境尚未完全平稳,便也没再多问,只重新将注意力投向了手中的古籍。 苏璃的识海深处,寒渊魔主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的意念悠悠响起:“你这边的林红袖还真有点意思。” “意思?” 苏璃疑惑地在心中回道:“你在说什么呀,寒姐姐?” “什么意思?” 寒渊魔主没有回应她,只是轻笑了一声,将话锋一转:“说起来,你这些日子里天天盯着你这师父,盯出个什么了没?” “完全没有……” 苏璃有些苦恼地顿了顿,视线再次无声地扫过楚歌温和而专注的侧脸:“我看不出师父他有什么奇怪的……除了性格和脾气都好了许多、在丹道上也变得见解非凡、又莫名其妙懂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知识、还成为了修行上的天才之外,倒也没什么不同了。” “啊?” 寒渊魔主在识海中瞪大了眼睛:“你说的这些,不全是不同吗?” “这完完全全是换了一个人吧?” “可是……” 苏璃微微皱起眉头,遥遥地看着楚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就觉得他越来越亲切了。” “寒姐姐你所谓的,‘换了一个人’,对我来说……” “其实没什么的。” 此时夕阳渐沉,最后一丝光芒恋恋不舍地拂过青年英俊的侧脸,仿佛为他镶上了一层金边。 苏璃微微一笑,眉眼弯弯:“总之,现在的师父很好,对我也很好。这……就足够了。” “哼。” 寒渊魔主有些不忿地背过身去:“你这小丫头,早晚也跟你那个师姐一样……” “寒姐姐你说什么?” “我说……” “水落石出,终有时日。静观其变吧,小丫头。” 借着苏璃的眼,寒渊魔主紧紧地盯着楚歌。 不管怎么样,我既然来了这一世,就不会让“自己”再被任何人辜负了。 希望你是真的变好了,楚歌…… 楚歌沉浸在丹道的玄妙世界中,对外界微妙的气氛浑然未觉。 小七终于心满意足地吃完了甜糕,追着一只偶然飞过的、闪烁着磷光的灵蝶跑来跑去。 而红袖依旧在角落努力挥剑,试图用身体的疲惫驱散心头的杂念和那一丝挥之不去的尴尬。 苏璃则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师父和师姐妹们。 小小的院落中,时间就这样缓缓流淌过去,像一条慵懒的河流。 那河流的表面泛着细碎如金鳞般的波光,底下却沉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悄然滋生的水草与暗流。 第158章 余波 在满怀心事的林红袖眼里,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漫长。 是的,她又又又失眠了。 翌日清晨,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小院的门便被人敲响。 红袖顶着新鲜的黑眼圈,打着哈欠走到门前。 拉开门,外面站着的是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的陈松与王平崖。 两人的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疲惫,但眉宇间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毕竟二者作为筑基期的丹师,可谓是盟中的中流砥柱。 从被选进丹会的筹备组开始、这几天给盟中清缴后山做后勤、再到昨日赵礼镜伏诛后,对赵家后续的收尾…… 这些麻烦事是一件都没放过他们。 眼下事情终于都告一段落,哥俩才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寻思着来楚歌这儿转转。 “楚兄,叨扰了。” 对着闻声赶来的楚歌,陈松拱手道。 他的声音都比往日洪亮了几分,看来当下是真的很轻松。 “诶,这是哪儿的话!” 连番大事后看到两张熟面孔,楚歌也是开心得很:“陈兄、王兄,快请进。” 他连忙侧身,将两人迎入院中。 红袖已手脚麻利地搬来了石凳,苏璃则默默地沏来三杯灵茶。 陈松接过苏璃递来的热茶,刚呷了一口,便迫不及待地道:“赵家遗留的那些腌臜事,总算是彻底清理干净了。” 王平崖在一旁连连点头,一副不堪回首的表情:“给我都快累死了,这些狗杂种是真恶心人……” “这一天一夜里,我们跟着执法堂的弟子算是将后山摸了个干净。” “这些狗种,真是不当人子!” 王平崖忍不住又强调了一遍,可见对赵家的意见之大:“你敢想吗,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他们竟然敢做出这种勾当!” “这次解救出来的、被他们掳去做实验的低阶修士,足足有五十余人啊,这是什么概念!” “甚至还有毫无修为的凡人,凡人啊!” 他素来心直口快,此时更是毫不留情:“这些狗种有点修为就来做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只死一遍都算是便宜他们了……” “你不知道,我们打开地库的时候,那些人的样子……” 王平崖的眼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以他筑基期修士对肢体的控制能力,都会出现这样的反应,足以证明那些被拿来做实验的人们看上去有多惨烈。 楚歌闻言,面上也瞬间凝重起来。 他身子不自觉地前倾,追问道:“那这些被解救出来的人,都安然无恙吗?” “没有……出人命吧?” 他这话刚抛出来,院中的气氛便凝滞了一下。 王平崖脸上的振奋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沉重。 他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了几分:“楚兄心怀仁念,这是好事。” “只是……现实总难尽如人意。”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们赶到时,大部分被囚禁者虽身体虚弱、精神受创,但经盟中丹师救治,总算保住了性命。” “再调养些时日,应当就无什么大碍了。” “但还是有七八名修士,因为不堪忍受那些非人的折磨,早已自绝心脉了。”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因为被抽取修为、透支本源太过,已然道基尽毁,油尽灯枯……往后的修行之路,算是彻底断了。” 楚歌脸上的期盼瞬间冻结,慢慢坐直了身体,眉头紧锁。 王平崖的声音更沉,带着一丝不忍:“其中……还有一名凡人少年。” “对了,我刚才就想问……” 楚歌眉头紧皱:“赵家想要研究的,不是不同灵力之间的融合吗?抓凡人过来有什么用?” “这个少年的情况比较特殊。” 见王平崖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一旁的陈松连忙开口接上:“也不知赵家人怎么发现的,又或者是白骨殿那边找到的这孩子……” “总之他虽然自身没有灵根、完全无法修行,却身怀某种稀薄的特殊血脉。这就导致他的血液对不同根源的灵力融合有奇效,是赵家他们实验过程中所需要的催化剂。” “那……他现在怎么样?” 楚歌闻言心中一沉。 一个普通的凡人少年,被那些畜生关在地库中反复抽血…… 他有些不敢想了。 “就和你猜测的一样……” 陈松的面上也满是悲悯之色:“那孩子被赵家单独囚禁,长期定期抽取精血,用以进行他们的血脉嫁接实验。” “我们发现他时,他早已神智错乱,时而癫狂嘶吼、时而痴傻呆笑,与疯子无异。” “盟中擅长医治神魂的前辈看过后,也只连连摇头……” “说到底,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从骨龄上判断,都不到十四岁……又没有一点修为来护住神魂,现在已经完全是回天乏术了。” “虽然盟中给他安排了食宿,也有人照料着……” “但……” 陈松也说不下去了。 但是大家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来说,死了,反倒比现在这样活着更像是一种解脱。 “赵家……” “真该死啊。” 尽管已经在这边呆了许久,楚歌骨子里终究还是个现代人。 像赵家这种行径,他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初升的朝阳将金光洒满,却驱不散众人心头的阴霾。 楚歌半晌无言,只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闷得发慌,恨不得一拳轰爆赵礼镜的狗头。 等等,我没记错的话,九幽劫的原作里,赵礼镜是被寒渊魔主袭杀的吧? 仅凭这一件事,寒渊魔主她…… 就是大好人啊! 不愧是我们的璃儿! 楚歌看向身后正紧紧地抿着唇的银发少女,眼中不自觉地便多出了几分赞赏。 “诶?” 苏璃疑惑地看向他,不知道自家师父这又是抽的什么风。 楚歌深吸一口气,嗓音有些干涩:“那……关于赵家本身的处置呢?盟里是如何决断的?” 如果赵家这都不需要付出应有的代价的话…… 连带着正气盟的招牌,他都要开始怀疑了。 陈松接过话头,语气坚定冷硬:“那自然是除恶务尽。” “首恶赵礼镜冥顽不灵,至死都不愿招认与白骨殿勾结的具体细节。” “又因为他是结丹期修士、神魂稳固无比,咱们盟中无人能强行从他的神魂中读取记忆。”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叶盟主已亲自将他就地正法。” “叶盟主亲自动的手?” 楚歌有些讶异地抬起头。 王平崖点头:“是。盟主说,此事由他疏于管教而起,也当由他终结。” “至于其他参与后山实验的赵家子弟,经执法堂详细审讯核查、证据确凿,且都供认不讳。” “共计三十七人,已于三日前,在盟内刑台全部格杀,一个未留。” 他的话语中罕见地带上了几分铁血气息,让院中空气都冷了几分。 “此事灭绝人伦,影响极其恶劣。若非楚兄你及时发现并传讯,后果不堪设想。” “正气盟必须为此给北境修行界、给那些受害者和他们的亲友一个明确的交代,绝不容情。” 楚歌默然点头,他能理解、并完全支持盟中的决定。 这等触及底线的事情,若不以雷霆手段处置,正气盟立世的根基都将动摇。 他想了想,又问道:“如此说来……赵家上下、但凡是牵扯进此事的都已伏法。那是否还有未曾参与,或是被蒙在鼓里,得以幸存的赵家之人?” 王平崖摇了摇头,语气肯定:“据我们多方查证,但凡是修为达到一定层次、有资格知晓并前往后山参与事务的赵家核心弟子,无一例外。” “换句话说,他们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沾了无辜者的鲜血。” “总之……死有余辜。” “至于盟中其他与赵家平日里有所往来的弟子、仆役等,目前也都在接受执法堂的严密盘查。” “若确系清白,盟中也不会滥杀无辜,但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必要的审查和监控是免不了的。” 言尽于此,关于赵家事件的处置算是基本清晰了。 正气盟给的这份答卷,楚歌还算是能够接受。 只是在这次事件中离去的那些人…… 终究是回不来了。 小院中再次陷入了沉默,众人都沉浸在一种复杂的情绪里。 就在这时,院门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第159章 又来! 一道熟悉的出尘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凌英。 “楚歌小友,陈、王两位师弟,你们都在啊。” 虽然早已习惯修仙界中强者为尊的设定,但当看到明眸皓齿、风姿卓绝的凌英一本正经地称呼陈王两位为师弟、尤其陈松已经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时,楚歌还是觉得有些绷不住。 陈王两位丹师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纷纷颔首,和凌英打过招呼。 凌英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目光直接落在了楚歌身上:“我刚忙完执法堂的善后事宜,想着过来给你报个喜讯。” “喜讯?” 楚歌暂时抛开心头的沉重,起身相迎:“凌执事,你说的这是?” 陈松和王平崖也露出好奇的神色。 凌英轻轻拍了拍楚歌的肩膀,甚至将小臂在上面搭了一会儿,显得十分熟稔:“自然是关于你的大喜事了。” “你此次揭露赵家阴谋,传递关键讯息,于盟中有大功!盟内长老会经过商议,已正式通过决议……” 她之所以这么喜形于色,倒不完全是在为楚歌开心。 要知道楚歌之所以能够获得这些奖赏,一定程度上就是因为她坚持不懈地为其邀功。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到楚歌受盟中重视,凌英就会觉得与有荣焉。 或许是因为,对方是自己亲手从棚户区发掘出的“明珠”吧。 就是因为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凌英才会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将一旁陈松与王平崖两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老陈,我没看错吧? 王平崖对着陈松微微挑眉。 你没看错,那个平日里都跟冰山似的凌执事…… 好像跟楚老弟的关系有点好。 陈松心领神会,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二人在眼神交流了一会儿后,共同做出了将方才看到的这一幕烂在肚中的决定。 他俩倒是达成共识了,可这一切落到一旁林红袖眼里,就和晴天霹雳没什么区别了。 凌执事她…… 竟然上手拍师父的肩膀! 还把手搭在上面! 我的天啊,她俩才认识多久,就如此亲昵…… 再过一阵子,这人会干什么我都不敢想! 可她是凌执事诶,是那个看上去就没有一点世俗欲望的凌执事诶。 照理来说,她是绝对不会对师父有什么歪心思的。 是不是我又想多了? 就在红袖纠结间,凌英很快就将手抽回,整个人也回归了平常的样子。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宣布:“奖励其一……贡献点七千!” 七千贡献点! 陈松和王平崖闻言,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露出惊诧之色。 七千贡献点,听上去不是很多。 毕竟楚歌之前帮忙改良冰心护脉丹的基础奖励,就有足足七千五百点。 而最后获得的整体奖励,更是有一万七千点之多。 可是改良丹坊这种事情,对除了楚歌以外的任何人来说,都是一项极为艰难、极为具体的工作。 尤其是冰心护脉丹这种正气盟中的硬通货…… 完全值得这个价格。 可这次楚歌获得七千贡献点奖励的本质原因,却只是因为说了几句话! 话语值不值钱、重不重要,并不是看话语本身,而是看说话的人。 楚歌几句话能换回七千贡献点,这就足以证明上面那些人的态度了。 最起码在现在,他们很欣赏楚歌,并且丝毫不吝于表达自己的这份欣赏。 不等众人消化这个消息,凌英继续笑道:“其二,鉴于你能力出众,品性端良,盟内决定授予你高级客卿之位。” “当然一般来说,高级客卿是必须拥有筑基期以上的修为的。所以……” “这次算是一个许诺。” “只要你能在盟中晋升筑基期,便可免去考核,直接成为高级客卿!” 高级客卿! 这一次,连楚歌自己都愣住了。 他原以为最多是些资源奖励,没想到盟内竟如此大手笔,直接允诺了他高级客卿的身份! 要知道老王和陈老哥,也是作为筑基中期的丹师、在盟中耕耘了许久,才渐渐晋升为高级客卿的啊! 而他现在…… 直升? 虽然目前还只一个被画出来的大饼,但是这个大饼…… 不得不说确实有点香。 高级客卿的权限,还是比他现在要多上不少的。 而且晋升筑基期…… 对于现在已经站在炼气巅峰、身具熟练度面板的楚歌来说,还真的只是时间问题。 饶是他静气功夫极佳,此刻面上也是遮掩不住的喜色:“楚某在此谢过盟中长辈厚爱。” 红袖、苏璃和小七也都在一旁睁大了眼睛。 小七更是兴奋地扯着楚歌的袖子,摇摆起来:“师父师父,你好厉害呀!” 凌英看着楚歌惊讶的表情,心中甚是满意。 “咳咳,还有呢!” 她将双手缚至背后,看上去竟有些跳脱:“第三个、也是最后的奖励……” 凌英将语调拉得极长,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楚歌只得无奈地笑笑:“还请凌执事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吧。” 还能有什么好事? 总不能是叶倾城要亲自来给我颁个奖吧! 得到了他的回应,凌英这才乐呵呵地开口:“叶盟主亲自吩咐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内,他都随时欢迎你这位新晋的高级客卿,前往倚剑峰与他喝茶论道。” “并且,他还有最后一个奖赏,要当面交给你~” 此言一出,满院皆静。 陈松和王平崖看向楚歌的眼神,已经从羡慕变成了彻底的敬佩。 “楚老弟,你真是个人物啊!” 陈松一反常态,激动地唾沫横飞:“叶盟主亲自邀请你……这是什么待遇啊?!” 一旁的王平崖更是支支吾吾,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能被那个倾城剑仙邀请,这份殊荣在整个正气盟,能有几人? 唉,其实我这已经是被第二次邀请了啊…… 楚歌站在原地,感受着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心中情绪也是极为复杂。 他看着笑容满面的凌英,又想起那日叶倾城月白身影离去时的话语,不由得有些头疼。 大佬请喝茶…… 看来是真的躲不掉了。 第160章 浮萍 更令楚歌匪夷所思的是,叶倾城还特意点名,让楚歌务必带上他那几个小徒弟,一同前来倚剑峰。 听到这个消息,小院里又爆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几位徒弟都在单纯地为师父感到骄傲,唯独楚歌心底不由地泛起几分忐忑。 叶倾城是何等人物? 北境修界公认的顶尖强者、一剑倾城的绝世剑仙,平日里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样的人物,邀请自己前往做客已是天大的殊荣,为什么还要表现得如此热情、甚至还让自己可以带徒弟一起过去? 若不是看过原作,确定对方绝对没什么龙阳之好,楚歌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看上自己了。 但无论如何,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有些不礼貌了。 在凌英期待的眼神中,楚歌只能笑着点头答应。 翌日清晨。 天光微熹,山间薄雾如轻纱般流淌。 楚歌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青色布衫,带着也算是精心收拾过一番的三个徒弟,踏上了倚剑峰。 师徒几人按照凌英之前的指引,一路走到了峰顶。 当代正气盟盟主、倾城剑仙叶倾城的居所,就在这里。 与想象中剑气凌霄、殿宇巍峨的景象不同,叶倾城的居所,竟只是一座两层小阁楼。 楼体掩映在苍翠欲滴的竹林之间,以青竹和原木搭建,看上去十分清雅朴素,带着几分山野闲居的烟火气。 楚歌定了定神,轻轻叩响了那扇虚掩着的门扉。 “门没锁,直接进来便是。” 叶倾城的传音在众人耳畔响起,仿佛早已料到他们的到来。 他的声音依旧清越平和,听不出丝毫盟主的架子。 楚歌缓缓推开木门,师徒几人迈步而入。 阁楼内部的陈设同样简洁到了极致,放眼望去不过几件素色家具,墙上更是空空如也。 唯有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宽大的茶台,想来叶倾城平日就在这里品茗。 然而,众人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被厅中央一样极其突兀、甚至堪称怪异的事物牢牢吸引,挪不开分毫。 那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 由琉璃制成的长方体水箱。 水箱的箱体晶莹剔透,几乎占据了一楼客厅大半的空间,从一楼直接延伸到二楼的楼板。 抬头望去,能透过清澈的箱体和上方的楼板开口,隐约看到二楼的部分景象。 而在这巨大的、宛如前世水族箱一般的容器内,并无斑斓的游鱼或摇曳的水草,只有一株植物—— 一株无比巨大、甚至已经超乎了常理的浮萍。 这株浮萍有许多叶片,一层层地叠在一起,慵懒而又顽强地漂浮在水面上。 它的叶片远非寻常浮萍那般细小,而是宽阔如舟,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青碧色。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根须。 一般来说,浮萍的根呈白色,只有一条,纤细修长。 可这株浮萍的根须虽然也只有一条,却无比粗壮有力,更像是…… 一只白蟒。 叶片之下,那根须垂落下来,深深扎入箱底。 根须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呼吸,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水波。 它就这样以一种近乎贪婪的姿态,疯狂地汲取着养分。 楚歌怔住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箱中那株浮萍,仿佛从中读到了某种生命原始的张力。 这种热烈而张扬的野性,与整个阁楼清雅到近乎寂寥的格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却又无比和谐。 这浮萍虽然看上去极为夸张,本体却感受不到一丝灵力,好像并不是什么灵药仙草。 倒是箱中灵光氤氲,不断散发出精纯的生命气息,显然这箱中之水并非凡物。 这不是金丹喂猪吗…… 话说叶倾城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周章,在自己的住所中养这种东西? “哇——!” 小七的呼喊打断了楚歌的思绪。 红发小团子瞪大了乌溜溜的眼睛,小嘴也张成了圆形 她用力扯了扯楚歌的衣袖,小脸上满是惊奇:“师父师父!” “叶叔叔为什么要在自己家里,放这么个奇怪的大箱子呀?里面还只种了一根、一根好大好大的水草?” “这么大的箱子,却只有它一个……感觉它看起来好孤单呢。” 小七清脆稚嫩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阁楼里显得格外清晰。 “孤单么?也许吧。” 清朗温润的男声在众人耳畔响起。 叶倾城一袭白衣,渐渐地从二楼的阴影中显出身形。 他面色悠然,并未因小七的这些话有丝毫不悦。 “见过叶盟主。” 楚歌带着几位徒弟躬身行礼。 叶倾城带着几人走到茶台跟前,示意他们落座。 只见他轻轻一扬手,众人的面前便各自出现了一杯香茗。 他甚至还为小七额外准备了一杯温热的糖水:“我平日里喝的茶苦,小家伙若是喝不惯,就选这杯甜的。” “小七已经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啦!” 小七可不领这个情:“茶水,我还是喝得的!” 说罢,她也不犹豫,颇为豪气地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茶水刚进口,小团子就瞪大了双眼。 怎么这么苦! 这和直接吃苦瓜有什么区别! 这个叶叔叔是怎么回事! 无奈刚刚的豪言壮语已经放出去了,小七也不好意思再当着对方的面拿起糖水,只能硬撑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不、不过如此!” “一、一点也不苦!” 强撑着说到后面,小团子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甚至脸色都开始发白。 到底是有多苦啊…… 楚歌有些无奈,对着叶倾城苦笑道:“小徒性情顽劣,还请叶盟主不要见怪。” 叶倾城却不见有丝毫恼意,面上满是笑容:“没事,小家伙挺可爱。” “你把糖水喂她喝了吧。这茶对她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才没有!” 小七闻言瞪大了眼睛,继续嘴硬道:“我完全没问题、唔……” 后面是楚歌将糖水举到小团子的眼前后,对方下意识发出的口水吞咽声。 “既然你们都这么想让我喝的话……” 小七一把接过水杯,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神情满是享受。 “我也只能满足你们了~” 小团子长舒一口气,终于活了过来,面上也恢复了红润。 叶倾城看着小七耍宝,不由得轻笑出声。 他又想起了刚才这小家伙口中,浮萍的“孤单”。 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 不,这师徒几人都很有意思。 叶倾城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望向那株巨大的浮萍,俊美无俦的脸上浮现一抹极淡的怅然。 他的声音依旧平和,目光却有些悠远,仿佛透过琉璃箱看到了别处。 “你们看这株浮萍,都觉得很奇怪吧?” “可是每当我看着它时,都会觉得自己与它并无不同。” 在楚歌几人诧异的目光中,叶倾城抬起修长的手指,虚虚点向那巨大的水箱。 “你们看它,是不是无依无靠、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根须,拼命汲取水中养分,方能活下去?” 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深入骨髓的寂寥:“我于此世,也是一样的。” “看似高高在上,实则毫无根基。” “从被顾玉衡捡回来,踏上修行的道路开始……” “我所能做的,不过是拼尽全力伸展自己的根须,去捕捉、去汲取这世间游离的、或许本不属于我的养分与水露,竭尽所能地活下去。” 叶倾城紧闭双眼,更显得那张脸庞无比出尘:“仅此而已。” 第161章 因果? 楚歌师徒几人面面相觑,却是不知该如何回应对方的话语。 这不对吧? 你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站在北境修界顶点的狠人吗? 且不说在正气盟中无比崇高的地位,只要你叶倾城想,怕是连这天剑城城主的位子都是你的…… 你还惆怅孤单上了? 你若是浮萍,那我们算什么,尘埃? 楚歌喉头滚动,却不知从何说起。 仔细品味一番后,他倒没觉得对方是在凡尔赛。 因为他确实从对方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情绪。 但是毕竟满打满算这也才第二面,叶盟主你上来就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是不是有点交浅言深了…… 我该怎么回复你这位,才能既表达我的共情和理解,又不显得我太妄自尊大呢? 楚歌最终只能保持沉默,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听到了。 嗯,你继续。 但是叶倾城好像不想继续了。 对于楚歌的回应,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期待任何人的回应。 叶倾城收回投向浮萍的目光,脸上恢复了那抹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仿佛刚才那瞬间流露的怅然只是众人的错觉。 他一挥手,众人面前杯中的茶杯便再度被装满。 氤氲的茶香袅袅升起,暂时驱散了有些异样的氛围。 叶倾城和几人寒暄几句,便将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此次赵家的事件上。 毕竟他们之间确实也没什么好聊的…… 叶倾城并未吝啬赞誉之词,再次肯定了楚歌的敏锐观察与当机立断。 “若非你及时传讯,赵家的阴谋一旦得逞,后果不堪设想,正气盟必将元气大伤,北境亦将陷入动荡。” “楚歌小友,你是此事绝对的功臣啊!” “我说得夸张一点,整个正气盟、甚至整个天剑城,都得感谢你!” 你这说得确实有点太夸张了,不知道的以为我搓个元气弹给砸过来灭世的陨石干碎了呢…… 楚歌无言以对,只得尬笑着不住点头。 叶倾城的夸奖越热情,楚歌的心里便越是没底。 很显然,对方绝对不是为了夸自己一顿才专门把自己叫过来的…… 所以你到底想干嘛啊,哥? “说起来,” 叶倾城姿态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指尖轻点桌面,目光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楚歌小友,我心中一直存着个疑问。”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闲聊,但楚歌很清楚,这绝对不是在闲聊。 重头戏要来了! “赵礼镜此人虽然在修行上是个废柴,打架更是一塌糊涂……但也算得上是一条心思缜密的老狗。” 叶倾城话里话外,满满都是对赵礼镜的不屑。 不过后者本来就是他的手下败将,甚至嗑强化了都没撑过一招…… 修界强者为尊,赵礼镜表现得如此拉胯,被看不起也很正常。 你看他自己都没意见。 “赵礼镜经营此事绝非一朝一夕,这些年里都遮掩得极好,连盟中诸多与他共事多年的长老都未曾察觉异样。” “你初来乍到,在最近之前,与赵家更是毫无往来。” “你究竟是如何做到那般肯定、甚至可以说是笃定地判断,赵家、或者说赵礼镜本人一定有问题的?” “莫非……” 叶倾城目光微凛,看向楚歌:“你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渠道?” 来了! 楚歌心中猛地一紧。 这个问题他早已料到,也一直在心中盘算该如何应对,却始终没想出一个能完全自圆其说、又不暴露自己相关信息的完美理由。 说到底,自己当初会那样表现,本身就很蹊跷,更像是被什么东西迷了神智…… 如果再来一次,他应该还是会指出赵家在后山,但是绝对不会提及赵礼镜其人。 虽然对方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闲聊,但是楚歌却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多重要。 叶倾城可不是凌英,不可能再把锅甩到汪廉身上去了…… 楚歌纠结了片刻,准备用一个相对模糊的理由搪塞过去。 就算说服不了叶倾城,总不至于把我当成什么魔教卧底就地正法吧? 应该……不会吧? 他嘴唇刚刚翕动,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便被叶倾城抬手拦住。 “嗯???” 楚歌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我还没张嘴呢,他就猜到我要骗他了? 对面的叶倾城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一般,那双原本满是慵懒的深邃眼眸骤然亮了起来。 他甚至将身体微微前倾,越过了茶台。 叶倾城目光灼灼地锁定楚歌,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等等,你先别急着回答!” “让我猜上一猜!” 不是哥们,你能不能别玩我了? 楚歌颇为无奈,奈何形势比人强,他也没有丝毫反抗的角度。 人家是结丹巅峰啊,想玩也只能给他玩了…… 叶倾城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盯着楚歌,仿佛要将他从血肉到灵魂都剖析一遍。 被一个结丹巅峰的大修士这样盯着,楚歌难免有些压力。 “叶、叶盟主,你猜出来了吗?” 叶倾城向后一仰,坐回了椅子上。 楚歌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知从何时开始,叶倾城面上的那抹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热切。 他的语速都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让我猜猜,楚歌小友你是不是修炼了某种早已失传、或者极为冷僻的玄妙法门?” “啊?” “比如佛家的六神通?” “是不是能感知他人心念的他心通?” 叶倾城目光愈发热切。 “啊?” 楚歌陷入了茫然。 不是,哥们你说的是中文吗,我咋听不懂呢? 见他不回应,叶倾城自顾自地继续猜道:“我知道了……” “楚歌小友你修炼的,是更为玄奥莫测、能窥见命运碎片、甚至知晓过去未来的宿命通!” “绝对不会错的!” “啊,我吗?” 楚歌彻底愣住了,甚至连大脑都陷入了一瞬间的空白。 他完全没料到叶倾城会给他整出这种大活来。 他心通? 宿命通? 哥们你说的……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叶倾城却将楚歌的惊愕当成了被说中心事的反应,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 他用力一点头,眼神灼热得几乎要将楚歌烫伤,语气无比笃定:“果然如此!” “若非身负此等窥破虚妄、照见真实的玄妙神通,实在难以解释楚丹师你为何能看到常人所不能见之暗流……” “为何能做到这般料事如神,于无声处听惊雷!” 叶倾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平复内心的激动,但声音却依旧兴奋得有些颤抖。 他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楚歌的心上:“从上次见面时,我便有如此猜测了,楚丹师。” “因为……我从你身上,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叶倾城说到这里,眼中透出一股怀念:“那是关于‘因果’的气息!” 第162章 没有过去的人 “我曾经见过一个人,他与你身上有着极其类似的气息,而他就是修炼了佛门六通的大智慧者。” “他曾经跟我说过一个概念,叫做……” 叶倾城双目中神光乍现,缓缓道:“世界线。” “因果……世界线?” 这几个字对于当下的楚歌而言,已经远远不止是震耳欲聋的程度了。 而是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楚歌的识海深处! 楚歌只觉得头皮发麻,甚至浑身血液都在逆流。 叶倾城……他竟然能感知到这种东西?! 看他的反应,是真的将自己误认成了什么身负佛门神通的存在,并不是在诈我…… 所以,在他们这种大神通者的眼里,自己这个穿越者有那么显眼吗? 巨大的茫然席卷了楚歌。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无比兴奋的叶倾城,大脑一片混乱。 不知不觉间,楚歌的背脊已经被冷汗所浸湿。 这次看似平静的茶会,好像正朝着一个他完全无法预料、甚至无法理解的方向,疾驰而去。 就在楚歌心乱如麻时,叶倾城却忽然收敛了那灼热得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 他轻轻吁了口气,脸上的兴奋之色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平静。 叶倾城将目光转向一旁因这诡异气氛而有些不安的三个徒弟,尤其是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的小七,温和地笑了笑。 “红袖、苏璃、小七……” 他已经记住了她们的名字。 叶倾城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越平和:“我与你们师父有些话要单独谈谈。” “倚剑峰的后山有一片灵果园,此刻正是琉璃朱果成熟的时节。这果子滋味很好,你们可愿去采摘一些尝尝,顺带给你们的师父和我带点回来?” “我会让当值的杂役弟子带你们前去。” 这分明就是支开她们的借口,甚至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 但叶倾城说得偏偏又极为自然,让人生不出拒绝之意。 说到底,像叶倾城这样的人物愿意专门编个借口来糊弄她们,已经是极为尊重了。 林红袖虽然心中好奇,但也知道分寸,立刻躬身应道:“是,盟主。” 她拉了拉还有些不情愿的小七,又对苏璃使了个眼色。 苏璃默默点头,牵着小七起身跟上。 很快,一名等候在外的青衣弟子便走了进来,恭敬地引着三女离开了阁楼。 当阁楼的门被轻轻合上,室内便只剩下楚歌与叶倾城两人,以及那株在琉璃箱中静静舒展的巨型浮萍。 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茶香依旧袅袅,却似乎再也驱不散那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沉重。 叶倾城的面上带上了几分追忆的神色,好像还有些疲惫。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重新执起茶壶,为楚歌和自己续上微凉的茶水。 叶倾城的动作很舒缓,仿佛在借此整理思绪。 半晌他才抬起眼眸,看向依旧有些紧绷的楚歌。 叶倾城的嘴角牵起一抹微笑:“楚歌小友,是否被我方才的话吓到了?” “我知道今天突然跟你说这些,未免显得有些怪异。” “但这,也是无奈之举……” 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目光再次落在那株浮萍上,声音低沉了几分,“其实刚才我说我于此世如同无根浮萍,倒并非虚言,更不是什么故作深沉的感慨。” “我知道。” 楚歌开口道:“我知道的,叶盟主。” 他刚才便已感受到叶倾城那种复杂的情感,知道对方并不是故弄玄虚。 叶倾城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某种决心更盛。 “我,你看到的正气盟盟主叶倾城,其实……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这句话陡然刺入楚歌的耳中,牵扯了他的所有注意力。 楚歌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那张俊美无俦、此刻却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的脸。 叶倾城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语气依旧平静:“在我意识到‘我’是谁,意识到‘叶倾城’这个存在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十六岁的少年了。” “而我十六岁之前的人生……一片空白。” “没有任何记忆,也没有任何痕迹。仿佛我这个人,就是从十六岁那一年,凭空诞生于此世间的。” “我只知道,自己叫叶倾城。”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空洞,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最初的节点。 “我最初的记忆,是寒冷。” “从那仿若无边的黑暗中醒来时,我正独自一人躺在一片苍茫无垠的雪原之上。” “那大概是……比这里更靠北很多的地方。” 叶倾城双目微凛,似是在回忆:“四野望去,唯有天地一色。” “白雪覆盖了一切,也仿佛覆盖了我存在的所有证据。” “我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衣,身体所感受到的冰冷却远远不如心中的寒意。” “彼时的我,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亦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此地,不知自己是什么人……” “甚至……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人’。” 叶倾城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自嘲:“毕竟,怎么会有没有过去的人呢?” “就仿佛是某种存在的造物一般,出现的莫名其妙。” “那……之后呢?” 楚歌有些好奇地问道。 虽然理智告诉他,知晓太多这种大人物的过往于自己并无益处,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燃起了对这段故事的兴趣。 “之后?”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该去哪儿。” “我就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儿,只能在风雪中漫无目的地跋涉。” “不知来路,更不知去处。就在我几乎要被那彻骨的寒冷和茫然吞噬的时候……” 叶倾城停顿了一下。 他的眼神陡然聚焦,仿佛回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画面,语气中也带上了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敬畏与怀念的情绪。 “在漫天的风雪中,我遇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位僧人。” “僧人?” 楚歌开始明白,为什么刚才叶倾城会对自己发出那样的疑问了。 “他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风雪中,没有任何预兆。” “就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只是风雪恰好在这一刻变得稀薄,让我看见了他。”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旧的灰色僧袍,身形瘦削,面容普通,看不出具体年岁,唯有一双眼睛……” 叶倾城怔怔地凝视着前方,仿佛又看到了那双眼睛。 “我再没见过那样的眼睛。” “清澈、深邃,仿佛倒映着整个世界的轨迹。” 第163章 听见你说 “他踏雪无痕,只几步便走到了我的面前,风雪似乎都在主动为他让路。” “他看着狼狈不堪、眼神空洞的我,没有询问,也没有惊讶,只是无比平静,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叶倾城微微闭眼,似乎在努力回忆当时的每一个细节,以及对方口中的每一个字眼。 “他对我说……” 叶倾城模仿着那时僧人的语气。 和他平日里的无谓洒脱不同,这是一种超然物外、仿佛洞悉了一切命运轨迹的平静与笃定:“没有过往的人,从这里往东去吧。” “一直往东!” “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叶倾城眉头紧皱:“和你身上……仿佛同根同源的力量。” “‘你会遇到改变你一生的人,’那僧人是这样说的。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我的躯壳,看到了遥远的未来。‘他会带你,去到你该去的地方,赋予你存在的意义。’” “说完这些,他甚至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离去了。” “当然,他也没有询问我的名字。” “很明显,他一定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的来处……” “可是我那时候根本没有修为,追不上、也拦不下他。” 哪怕隔了这么多年,叶倾城的眼中依然满是遗憾:“我只能看着,只能看着他一步踏出、身影便融入了漫天风雪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或许是这段回忆的后劲太大,连叶倾城都有些缓不过来。 他停了讲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空中凝成一道纯白的气箭。 阁楼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竹叶沙沙声。 “后来呢?” 楚歌忍不住追问,他也不由得沉浸在了那段简短却充满宿命感的相遇当中,暂时忘却了自己的担忧。 “后来?” 叶倾城睁开眼,自嘲地笑了笑,“我又没什么自己的主意,也只能依他所言,一路向东咯。” “说来也怪,我虽然不记得任何关于自己身世的人或事,却记得这世间很多的知识。” “比如,太阳是东升西落的。” “就这样,我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 “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了更加奇怪的事情。” “你……不会饥饿、不会口渴,也不会疲惫?” 楚歌若有所悟。 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推测,毕竟如果按照叶倾城所说,对方是只穿着一身单衣醒来的,并没有携带任何干粮之类。 但对方却能够在一听就是荒原的地方长途跋涉,显然是自身体质特殊。 但落在此时关心则乱的叶倾城耳中,这便又成了楚歌身负六通法门的一个佐证。 竟然连这么久之前的事情都能算出来,你还说你不会宿命通! 叶倾城惊喜地点了点头,补充道:“不过,我倒不是完全不会疲倦,只是天生耐力就强过常人许多。” “我也不记得当时我走了多久,只记得见过了几轮日月。” “就这样,我穿过了茫茫雪原、越过了荒芜山丘,依然没有见到那僧人所说的、能够改变我一生的人——我甚至连一个活人都没见到。” “没见到,就只能接着向前走……” 叶倾城眯起双眼,仿佛也回到了那段有些艰苦的时光。 毕竟在那之后,他就几乎再没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挫折了,自然是印象深刻。 “直到我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才在一片山林外遇到了我的师父——顾玉衡。” “当然,那时老头他还不是我的师父,不过也已是北境有名的剑修。” 叶倾城这话说得极为古怪,仿佛顾玉衡之后的声名主要是因为有了他这个徒弟一般。 楚歌听到这里,不由得想起那日对方的那句“老东西这辈子对正气盟最大的贡献,就是收了我这么个徒弟……”,一时有些忍俊不禁。 当然,他是只敢在脑子里想想,绝不可能真笑出声的。 叶倾城看起来和自己的师父关系不好,但很有可能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自己一个尚未筑基的小辈,要是跟在后面开这种玩笑,未免有点自寻取死之道了。 叶倾城自然不知道楚歌在胡思乱想,只是继续道:“老头刚见到我,只说了一句‘器宇轩昂,根骨不凡,是天生的剑修苗子’。” “不得不说,这是他这辈子说的、为数不多绝对正确的话。” “接着,老头、师父他便将我带回了正气盟,并收为亲传弟子。” “在那之后,他传我剑道、教我修行,虽说并算不上什么绝顶名师,但确实也有不少功劳苦劳。” 说到这里,叶倾城的话语中难得带上了几分敬重:“毕竟如果没有他,也没有后来所谓的倾城剑仙。” “原来叶盟主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楚歌只得干巴巴地献上总结:“真是筚路蓝缕。” “筚路蓝缕那肯定算不上。” 叶倾城果断地摇了摇头:“毕竟我这辈子唯一吃过的苦,也就是走了那几天的路。” “可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骤然低沉下去,“即便我后来修有所成、甚至暂时站到了北境修界的顶端,还是没有找到那些问题的答案。” “我究竟是谁?我从何处来?这些问题始终如同梦魇一般缠绕在我心头。” “不瞒你说……” 说到这里,叶倾城的面上极为难得地露出几分羞赧,似乎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对他来说极为难以启齿:“我甚至还动用过正气盟的力量,只为了我自己这点破事儿……” 你是正气盟的盟主啊,这点事情有啥? 楚歌不由得肃然起敬。 叶倾城的道德底线果然还是太高了。 “我自己也重回了当年那片雪原许多次,耗费过无数心力,想要找到一丝一毫我十六岁之前过往的线索,哪怕只是一个人,或一个地名……” 叶倾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可终究还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段时间里,雪原周边从未有过任何关于少年失踪、或者任何相关事件的记载。” “我叶倾城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以他的心性,这些软弱的情绪不可能停留太久。 叶倾城的眼神很快便再度锐利起来。 他直勾勾地看向楚歌:“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回想起当年那个神秘的僧人。” “我几乎可以肯定,他能找到我、能说出那番话,绝对是有特殊用意的。” “而他身上那种超然物外、仿佛与整个世界脉络相连的神秘气息……” 叶倾城的眼神灼灼,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肯定:“我后来翻阅了无数古籍、推演过各种可能,最终在看过《万舆奇闻录》后,终于确定,那定然是修炼了佛门至高神通——‘六通’所致!” “唯有触及因果、窥见宿命的神通,才能解释他为何能精准地找到我,并为我指明道路!” 又是《万舆奇闻录》! 楚歌眉头一跳。 这是一种巧合吗? “所以,楚歌小友……” 叶倾城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楚歌,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的那点异常彻底揪出来:“当我从你身上嗅到那类似当年的气息时,你告诉我,我该如何能不激动?” “我如何能不怀疑,你是否也身负类似的神通,甚至……你与那位僧人、与我那空白的过去,存在着某种关联呢?” 叶倾城的声音到最后,已是无比急切。 楚歌呆坐在原地,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脏砰砰直跳。 叶倾城的过往如同一幅神秘的画卷在他面前展开,而对方最后的问题,更是如同一座大山般,轰然压在他的心头。 他该如何回答? 第164章 心血来潮,飞剑赠礼 阁楼内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寂,只有那巨大浮萍的根须在水中摇曳的细微声响。 叶倾城那双仿佛能洞穿虚实的眼眸紧紧锁定在楚歌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期待。 楚歌的喉头微微颤动。 说句毫不夸张的,此时的他完全能感觉到对方目光的重量。 重若千钧。 毕竟……那里面承载着几百年的困惑与追寻啊。 楚歌的心跳有些沉重。 隐瞒,还是坦诚? 自己作为穿越者的存在,自然是不能暴露的底线。 但若在这种玄学的方向上完全否认,且不说叶倾城信不信,恐怕立刻就会失去这位盟主的信任与好感,之前的功劳也可能大打折扣。 他深吸一口气,迎着叶倾城灼热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带着足够的诚恳:“实不相瞒叶盟主,晚辈……并未修行过任何关于佛门六通的法门。” “虽然可能会让您失望,但事关重大,晚辈不敢妄言。” 叶倾城眼中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以他的修为和神识强度,自然能清晰地判断出楚歌此刻并未说谎。 “是么……” 叶倾城轻轻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的身躯微微向后。 他重新拾起茶杯,指节因用力而有些发白:“那你究竟是如何那般精准地锁定赵礼镜的?我查过的,你与他甚至未曾照面。” 还有你身上那种独特的、仿佛在与这个世界纠缠的气息,又是什么呢? 后面的这个问题,叶倾城暂时没有抛出来。 他要看楚歌关于眼前这个问题的表现。 楚歌知道这很重要,也没想过糊弄。 他要…… 做到九真一假。 楚歌面上露出些许回忆之色,斟酌着语句道:“此事说来也有些玄乎。晚辈刚刚加入盟中没多久,确实是从汪廉道友口中,才听闻赵礼镜的名字和性格。” 这一段虽然也是胡诌,但和他之前与凌英说的对得上,叶倾城也只是微微颔首。 “但真正让我对他、乃至整个赵家产生坚定怀疑的,并非什么具体证据,而是一种……‘心血来潮’。” “心血来潮?” 叶倾城有些惊诧地挑了挑眉。 这个词对于他而言,自然是毫不陌生。 毕竟从开始修行的那天开始,修士们就踏上了天人交感的道路。 神识强大、灵觉旺盛的修士往往能感应到与自身相关的吉凶预兆,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就连叶倾城自己,也在漫长的岁月中经历过几次。 “是的。” 楚歌连忙点头,语气愈发肯定几分:“当时晚辈只是莫名觉得此名、此人,会带来极大的麻烦。这种不安的感觉来得突兀,却异常清晰。” 他顿了顿,决定抛出一些真实经历来增加可信度:“不瞒盟主……类似的感觉,晚辈并非第一次经历。” 楚歌看向叶倾城,目光坦然:“就在不久前,晚辈也曾有过一次强烈的心血来潮,驱使着晚辈让凌英前辈带着我们前往了后山。” “正是如此,我们才机缘巧合地将他从赵峰的剑下救回。不然的话,恐怕……”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这本身就是一环扣一环的巧合,如果不是“心血来潮”这种难以解释的玄机,确实说不通。 叶倾城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楚歌的这番说辞,他倒是完全可以接受。 虽然心血来潮一般是神魂足够强大的、最起码筑基期以上的修士才能触发,但像楚歌这样的情况…… 虽然罕见,也并非没有先例。 一些灵觉敏锐、或是身负特殊血脉的修士,确实更容易接收到天地间冥冥的示警。 况且楚歌的神识在同阶中一等一的强大,甚至能保证炼制出完美品质的丹药,能拥有超乎常人的灵觉也很合理。 更重要的是,楚歌几人救下汪廉的经历也与盟内调查的结果吻合,这就大大增加了这番话的可信度。 叶倾城看着楚歌,心中的想法出现了转变。 对方身上那种独特的气息,想来就是他能够如此频繁触发心血来潮的关键…… 如果楚老弟所言不虚,那我岂不是赚到了? 佛门六通又如何? 未必有楚老弟今后日益强大的心血来潮好用! 他现在才炼气期,炼气期啊,就已经这么准了。 我要是给他喂到筑基、甚至更高的境界,那又当如何? 我要将他……彻底绑在我正气盟! 叶倾城眼中的热切已经不加掩饰,看得楚歌心里有些发毛。 “叶、叶盟主,可是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了,没了。” 叶倾城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笑得很开心:“心血来潮……原来如此。” “你给了我太多惊喜了, 楚丹师。” “楚老弟身负如此灵觉,实乃天眷,难怪能在丹道上有此非凡建树。” 他话语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似乎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后辈英才的欣赏。 不是,这就叫上老弟了? 楚歌擦了擦额边的冷汗,终于放松地坐好。 就在这时,阁楼外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和小七与两位师姐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是红袖几人回来了。 小七怀里抱着几颗晶莹剔透、如同红宝石般闪烁着诱人光泽的果子,正是琉璃朱果。 “师父,叶叔叔!这果子好甜呀!” 小七献宝似的将果子捧到楚歌面前,小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 红袖和苏璃也各自捧着一些灵果,向叶倾城行礼道谢。 叶倾城看着这三个或活泼、或沉静、或天真的女娃,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些真切的笑意。 他只觉得方才与楚歌谈论身世秘密时的沉郁之气一扫而空,心情莫名地明朗起来。 “不必多礼,喜欢便好。” 他笑着招呼几人:“都坐下吧,这琉璃朱果不仅味道极佳,对稳固灵力也有些许裨益。” “你们刚好都突破没多久……都尝尝。” 师徒几人围坐在一起,分享着清甜多汁的灵果,气氛一时间变得轻松而融洽。 叶倾城甚至还俯下身来,与小七说了几句玩笑话,逗得小丫头咯咯直笑。 享用完灵果,叶倾城目光落到了一直安静侍立在楚歌身侧的红袖身上,在她腰间那柄得自老屠的黑剑上停留了一瞬。 “林红袖……” 他温和开口:“你修炼的既是我们正气盟的惊鸿剑诀,便算得上半个正气盟弟子。” “眼下你已晋升炼气六层,庚金剑骨会愈发突出,再用此等凡铁,已是束缚。” “今日得见你师徒几人亦是缘分,有份小礼,权当是我代你师父送你的。” 说着,叶倾城袖袍轻轻一拂,一道锐利的金芒便骤然闪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金芒收敛,悬浮于红袖面前的是一柄长约三尺二寸的连鞘长剑。 剑鞘呈暗金色,其上铭刻着简约而古老的云纹,隐隐有流光内蕴。 剑格造型如展翅金鹏,线条凌厉。 虽未出鞘,但一股纯粹而锋锐的庚金之气已弥漫开来,与红袖体内的剑骨隐隐产生共鸣,让她周身气血都微微加速。 “此剑名为烁金,乃我早年游历所得。” “它以西方太白精金为主材,辅以数种稀有灵矿,由一位炼器宗师锻造,已臻上品灵器之巅,离极品灵器也不过一步之遥。” 叶倾城娓娓道来:“其性至刚至锐,与你庚金剑骨最为契合。今日便赠予你了。” 红袖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 看着眼前这柄灵气逼人、明显不是凡品的飞剑,她完全不敢伸手,唯恐丢了楚歌的人。 “盟主,这……这太贵重了。晚辈受之有愧!” 红袖连忙摆手,声音都有些发颤。 楚歌也是心中一震,没想到叶倾城出手如此大方。 他看向叶倾城,只见对方笑容温和,眼神中却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宝剑赠英雄,自古以来便是这样的。” 叶倾城笑道,“此剑在我处蒙尘已久,今日遇到合适的人,也是它自己的机缘。” “收下吧,日后好生温养、莫要辜负了它便是。” 楚歌见状,知道再推辞反而矫情,便对红袖点了点头:“既是叶盟主厚赐,红袖你便收下吧。” “日后勤加修炼,不要辜负盟主期望!” 红袖这才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上前一步,恭敬地双手接过悬浮的烁金剑。 长剑入手微沉,那股血脉相连般的庚金之气让她浑身舒泰。 她依照叶倾城所言,当即分出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剑身,开始在其中烙下属于自己的神识印记。 片刻之后,剑身轻微震颤,发出一声清越如凤鸣般的剑吟。 暗金剑鞘上的云纹流转过一道华光,随即敛然不见。 只一瞬间,人与剑之间便已建立起初步的联系。 剩下的,便是日后慢慢温养的水磨工夫。 “多谢叶盟主赐剑!” 红袖抱剑躬身,缓缓回到楚歌身侧。 叶倾城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他站起身,目光重新落回楚歌身上,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楚歌小友,在你来之前,想必凌执事已经告诉过你了……” “我个人还为你准备了一项奖励。” 看着楚歌眼中升起的疑惑,叶倾城微微一笑,有些卖关子地道:“你可好奇,它是什么?” 第165章 终极乐子人 叶倾城带着神秘笑意的反问,瞬间勾起了楚歌全部的好奇心。 能让这位见多识广的叶盟主特意卖关子的奖励,绝不会是寻常之物。 “还请盟主明示,晚辈确实好奇。” 楚歌压下心中的期待,恭敬回道。 饶是如此,他的眼底依旧是遮掩不住的期待。 叶倾城见他这样,顿时心满意足,也就不再吊楚歌的胃口。 他袖袍一拂,一个仅有巴掌大小、通体由温润白玉雕成的方口小瓶便出现在他掌心。 那玉瓶看似朴素,但瓶身却自然氤氲着一层朦胧的灵光,仿佛有液态的月光在其中流淌。 瓶口被一道繁复的银色符箓紧紧封印着,但即便如此,仍有一丝难以形容的、沁人心脾的异香隐隐透出,让人闻之便觉精神一振,体内灵力流转都似乎轻快了几分。 “此物名为‘天露琼浆’。” 叶倾城指尖轻抚过玉瓶,语气带着一丝对往日的怀恋:“这并非人为炼制之物,乃是上古某一处秘境崩塌时,天地灵机交感、凝结虚空精华而生的先天灵液。” “我机缘巧合之下,也只得此一瓶。” “当时里面便只有三滴……这么久下来,如今里面只剩下一滴了。” “但哪怕只有一滴,对此时的你来说,也是足够。” 他将玉瓶递向楚歌,继续解释道:“此浆液功效神异非常,并非强行提升修为,而是能洗涤修士经络,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提升对灵力的吸收效率,并纯化经脉中的灵力,还能滋养神魂,于无声处夯实道基。” “说直白点……你现在是炼气九层,对吧?” 楚歌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么对于你而言,这一滴天露琼浆,便足以扫清你在晋级筑基前的所有壁障,水到渠成地来到炼气巅峰。” 在楚歌震惊的眼神中,叶倾城微微一笑:“不仅毫无风险,更能打下远超同济的雄厚根基。” “如果你接下来好好修炼的话……” “一周,最多一周!” “你就能站到筑基的门槛之前。” 楚歌闻言,心中剧震。 能够夯实道基、纯化灵力的天材地宝,其价值本就远在那些单纯提升修为的丹药之上,更别说这东西还能直接将他送上炼气巅峰…… 要知道虽然他已经晋九层,可想要完成这筑基前的最后一步,将周身经脉中的玄冥真炁全部液化,即便他有面板,少说也得花上一两年的水磨工夫。 可现在,这个时间却硬生生被缩短到了一周! 只要抵达了那个门槛…… 虽然自己只是五灵根,可凭借面板打下的根基和几乎取之不尽的灵枢筑元丹,筑基本就是十拿九稳。 再加上这天露琼浆辅助,不仅能确保万无一失,更能让他的筑基道台达到真正完美无瑕的境地,对未来的修行…… 怕是有不可估量的好处! 叶倾城,你这样我有点害怕啊! “盟主,此物太过珍贵……” 楚歌下意识地便想推辞。 这份礼实在是太重了,常言道无功不受禄,他还没有自恋到认为自己的那几句话有这么大的价值。 叶倾城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和宝剑一样,宝物也得赠予合适之人,方能体现其价值。” “你根基之扎实、神魂之强盛,是我平生仅见。” “仅炼气期便能炼制完美品相的玄阶丹药,同辈之中,又有几人?” “此物予你,正是相得益彰,能助你铸就前所未有的完美道基,是它的服气。” “若给庸人,反而是暴殄天物。” 他看着楚歌,眼神意味深长:“我希望你能在一周之内,凭借它顺利筑基。” “一周之内?” 楚歌先是一愣,随即敏锐地捕捉到了叶倾城话语中的信息。 他从来都不是蠢人,略一思忖,便抬头看向叶倾城:“盟主,您似乎……格外在意晚辈接下来这段时间里的修为进度?” 这不合理。 以叶倾城的身份地位,就算再欣赏一个后辈,也不至于如此关注具体的突破时间。 除非……自己的修为对他有用! 叶倾城见楚歌察觉,也不掩饰。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堪称愉悦的笑容,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味。 “你的悟性确实不错。” 叶倾城坦然承认,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因为一周之后,之前推迟的地阶丹考就会继续举行了。” 地阶丹考! 楚歌心中一动。 自己先前虽然在玄黄二阶的丹考上都夺得魁首,但相较于人才济济的地阶丹考来说,这两者就显得有些小儿科了。 可自己如今的神识强度,根本驾驭不了地阶的丹方…… 等等! 他若有所悟,惊诧地看向叶倾城。 叶倾城点了点头,笑眯眯道:“没错。” “我叶某人对这些虚名,自然是没什么兴趣……” “可这么久以来,几场丹考的名次几乎都被百草门霸占着,多少有些无趣。”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楚歌,面上笑容越发灿烂:“我本来也没什么想法,可没想到楚丹师你这么有出息,竟以区区炼气期,将玄黄两门丹考都拿下了!” “诶,那可就不一样了!” “这次丹考,百草门的成绩并不算理想。” “毕竟目前出现的六个优胜名额里,楚丹师你一人就占了两个!” “想想看,青阳那老家伙看你这么有能耐,本身估计就酸得很。” “眼下地阶丹考延期,这些日子里,他估计都在门内铆足了劲动员,说什么也要确保地阶丹考的三甲能都留在百草门中,才算是挽回颜面。” 叶倾城似乎很了解青阳真人,说到这里时,面上满是促狭:“如果等到地阶丹考,他发现楚丹师你不仅晋升了筑基期、站到了那百炼台上,甚至最终又啃下一个优胜名额……” “那场面一定很有意思。” 楚歌听完,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之前还觉得叶倾城高深莫测,心怀隐秘,令人敬畏。 现在却渐渐发觉,这位威震北境的倾城剑仙,骨子里似乎是个乐子人? 不惜做出金丹喂猪一般的操作,让他能够赶去参加地阶丹考,竟然只是为了看青阳真人的笑话?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盟主……” “地阶丹考能人辈出,晚辈虽于丹道略有心得,但也不敢保证……” 楚歌试图委婉地表示,自己压力很大。 “诶,不必妄自菲薄。” 叶倾城浑不在意地挥挥手:“我对你有信心,你放手施为便是。” “成了就有乐子,就算不成,咱们也没什么损失。” “好好准备,一周后,我看你表现~” 话已至此,楚歌也只能将无语和汗颜压在心底,伸手郑重地接过了那滴沉甸甸的天露琼浆。 “晚辈……定当尽力而为。” “诶,这才对嘛!” 叶倾城轻轻拍了拍手,笑得很是开心。 正事谈毕,奖励也已到手,楚歌便站起身来,准备带着三个徒弟告辞。 红袖爱不释手地抱着新得的烁金剑,小七还在回味琉璃朱果的甜美,苏璃则安静地跟在最后。 叶倾城亲自将他们送到阁楼门口。 就在楚歌拱手作别,转身欲走之时,叶倾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他。 “对了楚老弟……” 怎么又叫上老弟了? 楚歌驻足回身:“盟主还何吩咐?” 叶倾城脸上又浮现出那种令楚歌头皮发麻的笑容:“今晚天剑城主在他的府邸设宴,款待近日里抵达天剑城的各方大丹师,和那些宗门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本来嘛,我是懒得去的……” 他话语一顿,目光在楚歌身上扫了扫,笑道:“不过现在既然有你在,我说什么也得去一趟了。” “跟我一起,让他们长长见识如何?” 叶倾城这语气,活像是得了件稀世珍宝,迫不及待要拿出去炫耀的孩子。 楚歌闻言,顿时感到一阵头大。 他本性就不喜这等应酬场合,更何况还是以“被炫耀的宝贝”这种身份出席。 “盟主,这……” “晚辈身份低微,恐怕不合适吧?” “诶,说什么身份低微……” 叶倾城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说到底你现在离筑基,也不过几天的功夫了。” “换句话说,你马上就是我正气盟的高级客卿。” “那又有什么不能去的?” 说到这里,叶倾城的语气已不容半点置疑:“就这么说定了,今天傍晚时分,我就让凌英去你住处接你,咱们一同前往。” 看着叶倾城那副“我意已决”的表情,楚歌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应下:“是,盟主。”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今晚宴会上,叶倾城将会如何“不经意”地向所有人介绍他,以及届时周遭将会投来的、各种复杂的目光了。 叶盟主哪儿都好,就是这个喜欢找乐子、看乐子的性格…… 难搞啊! 第166章 院中闲谈,琼浆之效 离开了倚剑峰那笼罩着神秘氛围的竹林阁楼,回到自家那熟悉而宁静的小院,楚歌和三个徒弟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院中的老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几只灵雀在枝头跳跃,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自在。 虽然叶倾城确实也没什么架子,但和这样的大人物交流,还是难免有些压力。 “这位叶盟主,当真是……深不可测。” 楚歌琢磨了半天,也只憋出来这么一句。 今天这一面,可以说是太值了。 他敢说,很多盟中高层都没见过的、叶倾城的姿态,都被他见到了。 叶倾城…… 谈及自身过往时的寂寥、猜测他身负佛门神通时的热切、以及最后带着恶趣味安排他去丹考打脸的兴致勃勃,这几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糅合在同一个人身上,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红袖将新得的烁金横于膝上,没有言语,只是用指尖不断拂过暗金色的剑鞘,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她体内庚金剑骨隐隐共鸣的锋锐之气。 一旁的苏璃闻言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未散的兴奋:“师父,我觉得叶盟主人挺好的!虽然有时候感觉有点……嗯,高深莫测,但他送师姐这把剑,肯定是真心实意的!而且他和小七说话的时候也很随和。” “璃儿能感受到,他不是什么坏人。” 小七正在一旁挥舞着门板也似的薪炎,笨拙地比划着红袖教她的那几个剑式。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小团子立刻用力点头:“是呀是呀,叶叔叔还给我讲笑话呢!虽然他讲的笑话没有师父讲的好玩……” “很无聊。” 她皱着小鼻子补充道。 也不知道叶倾城若是听到这个评价,会不会有些失落。 楚歌看着两个徒弟,哑然失笑。 在她们眼中,叶倾城或许只是一位强大、富有且待她们和善的长辈。 这…… 倒也不是坏事。 对方那份深藏于心的孤独与对过往的执着,自己若不是异世来客,也无法完全体会。 苏璃说过一句话后,银白色的睫毛低垂,望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璃儿最近总是突然发呆…… 到底有什么心事呢? 楚歌有些担忧看着自己的二徒弟,却又不忍出声打扰对方。 苏璃确实在想别的事。 她的识海深处,寒渊魔主带着玩味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师父说的心血来潮,或许确有其事。” 苏璃在心中回应,语气无比笃定:“那是当然了, 难道师父还会骗我们不成?” “唉,你这丫头。” 寒渊魔主看着这个眼神清澈的“自己”,只觉得有些头大:“重点不是他骗没骗你……” “你再这样,早晚跟你那个傻师姐一样。” “啊?” 苏璃的眼神依旧清澈。 “重点是……你师父的灵觉确实很强大。” 寒渊魔主与苏璃极其相似的声音中,却带着久经岁月的智慧:“你别忘了,他性情大变,正是在那次炼丹炸炉、险些身死之后。” “照你所说,在此之前,无论是灵觉还是神识的强度,他都与我那边一般无二。” 苏璃心中微动:“你的意思是……” “险死还生,于低阶修士而言是莫大的劫难,但也可能是神魂增强的催化剂。” 寒渊魔主分析道:“部分修士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后,神魂强度会因极限刺激而显著增长,灵觉变得异常敏锐,这完全说得通。至于心性大变……见识过生死边缘的恐怖,勘破世情,从而褪去偏执、变得沉稳果决,也并非不可能。”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笃定:“总比什么‘神魂穿梭世界线’之类的无稽之谈,要合理得多。” “可寒姐姐你不就是……” “这样奇怪的事情,有一次就已经很蹊跷了。” 寒渊魔主眉头紧皱:“绝不可能有第二次!” 苏璃沉默了片刻,没有反驳。 管他呢,只要师父还是好的,就行。 别的都不重要~ 就在这时,坐在不远处的楚歌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有些纳闷地看了看天色:“奇怪,也没起风啊……” 小七立刻丢下树枝跑过来,踮起脚关心地问:“师父,你是不是着凉了?” “没事。” 楚歌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可能是谁在背后念叨为师吧。” 插曲过后,楚歌收敛心神,回到了那间集炼丹和修炼于一体的静室中。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叶倾城所赠的白玉小瓶。 揭开瓶口的银色符箓,一股更加浓郁精纯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 仅仅是闻上一口,便觉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泰,识海一片清明。 他不再犹豫,依照叶倾城的嘱咐,将那滴宛如液态月光一般、散发着濛濛清辉的天露琼浆滴入口中。 琼浆入口即化,并未带来想象中汹涌澎湃的灵力冲击,反而化作一股温润清凉的涓流,迅速渗入四肢百骸,融入经脉之中。楚歌立刻运转《玄冥真炁诀》,引导着这股奇异的力量。 下一刻,他心中便是一惊。 这“天露琼浆”的效果,远超他的预期! 它并非简单粗暴地增加他丹田内玄冥真炁的总量,而是仿佛一位最高明的工匠,开始细致地夯实他原本就已经相当稳固的根基。 经脉的内壁在那温润力量的滋养下,似乎变得更加坚韧、宽阔了,对周遭天地中灵气的吸纳速度,明显要快了不少。 而那些原本在经脉中奔腾的玄冥真炁,也像是被提纯了一般,变得更加凝练,流转之间又多了几分圆融自如。 甚至连他的神识,都仿佛被洗涤过,感知变得更加敏锐清晰。 这堪称一场由内而外的升华! 在这天露琼浆的辅助下,楚歌感觉自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推向炼气期的真正巅峰。 那道横亘在炼气与筑基之间的无形壁垒,似乎也变得清晰可见、甚至触手可及。 “照这个进度下去……” 楚歌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恐怕最多四五日,我便可以尝试冲击筑基了!” 叶倾城希望他一周内筑基,这天露琼浆却让他有望提前完成目标! 此等天地灵物,果然名不虚传。 叶盟主的恩情…… 还不完啊! 他压下心中的喜悦,继续闭目凝神,全力引导、吸收着琼浆的药力,不敢有丝毫浪费。 时间就这样在修炼中悄然流逝。 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 眼看着快到黄昏时分,小院外果然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正在院中督促小七练剑的红袖抬头望去,便见到了凌英的身影。 “楚丹师,”凌英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对着听到动静后、从静室中走出的楚歌拱了拱手,“时辰差不多了。盟主命我前来,接您前往城主府赴宴。” 楚歌看着凌英的笑容,心中那点小小的无奈再次浮现。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 反正已经收了叶倾城这么多好处,帮他找点乐子…… 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缓缓走到铃音跟前。 虽然对那等应酬场合并无太多兴趣,但既然答应了,便也没有退缩的道理。 更何况…… 他也想看看,叶倾城所谓的炫耀,究竟会是个什么场面。 “那就有劳凌执事了。” 楚歌点了点头,神色恢复平静。 他对着院中的三个徒弟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迈开步子,跟着凌英走出了小院。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朝着天剑城中心那最为宏伟的府邸而去。 第167章 晏无疆 跟随着凌英,楚歌穿过天剑城灯火通明的主道,来到了位于城中心的城主府。 这府邸占地极广,高墙深院,门口矗立着两尊威风凛凛的石刻剑狮,透着一股森严之气。 因为今晚城主设宴的缘故,此刻府宅门前可以算得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身着各色服饰、气息强弱不一的修士纷至而来,在仆从的引导下步入其中,一派热闹景象。 凌英显得对此地很是熟悉,与守门卫士略一点头,便带着楚歌径直入内。 “凌执事……” 楚歌跟在对方身后,有些好奇地问道:“这儿你平日里来的多吗?” “谈不上多。” 凌英的话语声还是那样平淡:“正气盟和城主府多少有些往来,我之前跟着师父来过几次。” 二人穿过几重庭院,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大厅。 柔和的光线洒落下来,将建筑中的每一处细节都映照清楚。 厅内虽然也是雕梁画栋、灵灯璀璨,但看上去倒不如何极尽奢华,反倒显得有些雅致。 城主的审美不错,看来并不是什么暴发户。 悠扬的丝竹之声袅袅传来,衣着端庄的侍女们端着盛满灵果与仙酿的玉盘,在众多宾客间穿梭自如。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灵食的香气与修士们身上淡淡的灵力波动,交织成一种独特的气氛。 楚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合。 放眼过去,果然有不少气息渊深、修为显然远在自己之上的身影。 不愧是北境最大仙城天剑城的城主,人脉果然宽广…… 凌英引着楚歌,很快便在大厅一侧相对安静的区域,看到了正与一人交谈的叶倾城。 叶倾城依旧是一身月白色常服,在觥筹交错的场合中显得格外出尘。 与他交谈的那人,则是一位身着深紫色锦袍的中年男子。 此人面容儒雅,双目开阖间隐有精光流转,颌下留着三缕长须,打理得一丝不苟。 他周身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气度,和叶倾城交流时,也不怎么下风。 在今天这个场合,能有这般气度的人,想必只能是天剑城主。 叶倾城眼角的余光瞥见楚歌到来,脸上顿时浮现笑意,朝他招了招手。 “楚老弟,来得正好。” 叶倾城待楚歌走近,便笑着为双方引见,“这位便是天剑城主,晏无疆。” 他特意补充了一句:“‘言笑晏晏’的晏。” “晏城主,这位则是我们正气盟的新晋高级客卿,楚歌楚丹师。” 楚歌心中猛地咯噔一下。 晏? 这个姓氏可不常见。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那个在前往天剑城道路上遇到的、被他们师徒几人救下的少女。 不会这么巧吧? 大户人家,女扮男装…… 晏明难道和天剑城的城主有什么联系不成?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疑惑,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恭敬地抱拳行礼:“晚辈楚歌,见过晏城主。” 晏无疆的涵养显然极好。 他落到楚歌身上的眼神中,并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审视,只有几分恰到好处的好奇。 晏无疆微笑着颔首,向楚歌回礼道:“楚小友不必多礼。” 随即他转向叶倾城,语气中有些疑惑:“叶兄,你方才说楚小友是你正气盟新晋的‘高级客卿’?” “恕晏某眼拙,楚小友这身修为……似乎尚在炼气期吧?”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正气盟中的高级客卿是要在晋升了筑基以后、贡献足够才可以晋升的……” “楚小友竟能得你叶大剑仙青睐、网开一面,究竟是有何特殊之处啊?” 他这话问得并不尖锐,更像是朋友间的调侃,但也确实点出了在场许多人的疑问。 一个炼气期的修士,何德何能被授予高级客卿之位? 叶倾城闻言非但不恼,反而脸上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他瞥了一眼大厅入口方向,悠悠道:“倒是我说岔了。” “楚老弟固然是人中龙凤,但我正气盟的规矩是不会乱的……” “他眼下只是预备役,要等到在我盟中筑基以后,才是真正的高级客卿。” “可这也有些……” 晏无疆还是有些疑惑,却被叶倾城抬手打断:“晏城主,何必着急?” “我们正气盟之所以看重楚老弟,自是有我们的道理。” “个中具体缘由……等会儿青阳那个老家伙来了,你问问他就知道了!” 他话音未落,大厅入口处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叶倾城!我老远就听到你在背后蛐蛐我。这下,被我逮到了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色道袍,面容清癯、精神矍铄的老者,正龙行虎步地走进来,正是百草门的青阳真人。 在场不少修士都在第一时间投去了尊敬的目光。 开玩笑,天剑城第一大丹师啊! 谁不想跟他搞好关系呢? 青阳真人径直走到叶倾城几人面前,先是对着晏无疆拱了拱手:“晏城主,许久不见了。” 然后他才看向叶倾城,吹胡子瞪眼道:“快说,你刚才是不是又在编排老夫?” 叶倾城浑不在意地一笑,指了指身旁的楚歌:“我哪敢编排你呀?我正跟晏城主介绍楚老弟呢。” 青阳真人这才将目光投向楚歌,脸上瞬间露出惊喜之色:“楚歌小友也来了!好好好!” 他连连说了三个好字,显然对楚歌印象极佳。 青阳真人这个反应,不仅让一旁的晏无疆更加好奇,连带着场中那些关注的目光也投向了楚歌。 能和这三位天剑城的风云人物站在一起的炼气期修士,究竟是什么来头? 晏无疆看着青阳真人,话语中有些急切:“青阳道兄,看来你与这位楚小友相熟?” “还不赶紧给我介绍介绍……倾城他尽卖关子!” “嘿,何止是相熟!” 青阳真人立刻来了精神,仿佛在炫耀自家晚辈一般,有些自豪地挺起了胸膛:“晏城主,你有所不知,这位楚歌小友,可是了不得啊!” 他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引得附近一些宾客也侧耳倾听。 “前些时日的玄、黄两场丹考,楚小友可都是力压群雄,连夺两魁啊!而且,他在百炼台上现场炼制出的丹药,皆是完美品相!” “不止于此……” “他甚至还将正气盟传承多年的冰心护脉丹,硬生生地向上拔了一个品阶!” 青阳真人是真正惜才的。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欣赏和推崇已是无以复加:“能以炼气期修为,达成此等壮举,老夫主持丹考多年,也是头一回见到!” “楚歌小友此等丹道天赋,堪称百年难遇!” “哦?” 晏无疆闻言,脸上顿时露出真正的讶色,看向楚歌的目光彻底不同。 能以炼气期炼制出完美品相的玄阶丹药、甚至还能提升丹药的品阶,这已不仅仅是天赋异禀所能形容的了…… 其背后的潜力,怕是足以让天剑城、不,是北境中的任何势力心动! 要知道修仙百艺,丹道为尊! 这般耀眼的丹道天赋,只要能够顺利成长起来,此子日后的成就,何止是丹道真人这么简单! 怪不得叶倾城跟个大宝贝也似地将其带来炫耀…… 晏无疆心中的那点疑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羡慕与遗憾。 羡慕,是羡慕正气盟能有这样的人才。 遗憾,自然是…… 这样的人才,怎么就不是自家的呢! 怎么就被正气盟给糟蹋了呢?!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 晏无疆对着楚歌郑重地拱了拱手,“楚小友竟有如此丹道天赋,难怪叶兄如此看重。” “我收回先前的质疑,别说只是提前纳入预备役,就算正气盟当场破格、直接授予楚小友高级客卿之位,也是理所应当啊!” 叶倾城也适时地拍了拍楚歌的肩膀,一副嘚瑟的模样:“岂止是丹道?” “晏城主,前段时日我盟内清理门户、剿灭掉勾结魔门,心怀不轨的赵家……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晏无疆眉头一跳,眼神中有些错愕:“这……自然是知道。” “你不会告诉我,此事也与楚歌小友有关吧?” “没错!” 叶倾城满脸自豪:“此事其中最关键的一环,便是楚歌凭借其过人的智慧与胆识,提前洞察先机、看破了赵礼镜那老贼的伪装,方才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此等功劳,难道还配不上一个高级客卿吗?” 他自然不会将楚歌特殊的“心血来潮”说出去,这是要留作正气盟日后的底牌的。 但哪怕只是叶倾城说出来的这些,也已经足够让包括晏无疆和青阳真人在内的在场所有人为之变色。 周遭不少人已经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这个看似除了英俊帅气并无其他特质的青年人,竟同时拥有如此惊人的丹道天赋、和这般果决的心性? 更别说在场几位大佬对他这关爱有加的态度…… 此子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说白了,天才最大的问题,往往都是在成长起来之前就夭折掉。 可是今天叶倾城整这么一出,不就明摆着在告诉天剑城的所有人,楚歌是他罩着的吗? 那但凡是在这天剑城、但凡是在这北境…… 又有几个人敢动他楚歌,几个人能动他? 一时间,楚歌便成了场中的焦点。 此时再度向他投射来的眼神,就不仅仅是因为身边的几位大佬了…… 也因为他自己。 楚歌被叶倾城这般毫不吝啬地夸赞,又被众人目光聚焦,难免有些心神激荡。 就在几个月前,自己还窝在那个小小的棚户区,带着几个徒弟在严寒中苦苦支撑,只是为了在诸多包围的恶意中活下去。 只是为了活下去。 而此刻…… 他楚歌却也已经成了会被这么多人注视的人物了! 这是终于要苦尽甘来,从此平步青云了吗? 不对! 眼下种种,不过是因为身边几人对自己的夸赞而来…… 而自己本人的实力,还远远不够在这天剑城站稳脚跟啊! 怎可产生如此懈怠的想法? 楚歌一瞬间清醒过来,不由有些后怕。 他向来奉行的信条,便是“持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进事”。 不仅仅要在面对机遇时,有全力一搏的勇气,更要在关键时刻保持清醒! 不能膨胀,不能自以为是。 楚歌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 再睁开时,他的眉眼中已经恢复了平静:“盟主、青阳前辈、晏城主,你们过誉了。” “晚辈只是侥幸做了些分内之事,当不得如此夸赞。” 见他这般谦逊,叶倾城几人看着更是欢喜。 楚歌正努力应付着几位大佬的攀谈时,一种极其特殊的感觉忽然攫住了他。 这感觉一闪而逝,却异常清晰。 有人在看着他! 楚歌心中微凛,顺着那感觉传来的方向抬头望去。 他的视线越过交谈的众人,投向了大厅侧上方。 那是二楼的雅座区域。 第168章 玄阴绝脉,一线生机 楚歌的目光紧紧锁住二楼那处雅座,试图穿透朦胧的光影与摇曳的珠帘,看清那道模糊身影的真容。 那隐约的轮廓、尤其是那份独特的气质,总让他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方呢? 说来也怪,在卓越神识的加持下,楚歌的五感要远强于同阶的修士,但此时就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仿佛隔着层薄纱一般。 他只感觉对方也一直在回望自己,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楚歌眉头微皱,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楚老弟,你发什么呆呢?是看上了楼上哪家仙子不成?” 叶倾城的声音带着些戏谑,在耳畔响起。 对方拍了拍楚歌的肩膀,将他从那种异样的氛围中拉回现实。 楚歌骤然回神,连忙收回目光解释道:“盟主说笑了。晚辈只是觉得此处布局精妙,多看了两眼。” 叶倾城似笑非笑,也不和他深究,只是招呼道:“走吧,晏城主和青阳老道都等着呢。” 楚歌应了一声,压下心中的异样,跟上叶倾城和凌英的脚步。 在侍者的引导下,三人来到了主席区域,在一张铺设着华贵锦缎的紫檀木圆桌前停下。 楚歌随着两人落座。 桌上早已摆满了珍馐美馔,琉璃盏中也盛好了琥珀色的仙酿,异香扑鼻,灵气氤氲。 或许是晏无疆特意交代过,这一桌并无其他客人。 过了片刻,晏无疆带着青阳真人前来,也坐到了几人跟前。 晏无疆也就罢了,青阳真人竟然不跟百草门中人一起,反而凑过来找叶倾城…… 两人的关系显然比看上去要好上许多。 席间觥筹交错,气氛也算是热烈融洽。 叶倾城带着凌英与青阳真人谈笑风生,偶尔也会与主位的晏无疆举杯对饮。 但楚歌有些诧异地察觉到,晏无疆的状态不太对。 和刚刚几人会面时截然不同,此时这位天剑城主的眉宇间突然笼上了一层难以化开的阴郁。 即便在举杯时,那笑容也显得颇为勉强。 到了他们这等境界的强者,对四肢、五官每一个细微处的操控都已达极致,能表现得如此失态,那必是发生了什么令他无比苦恼的事。 楚歌都能发现的事情,酒桌上的其他人自然也能察觉到。 叶倾城也不绕弯子,直接放下手中的玉箸,看向晏无疆:“晏城主,你我好歹相交多年,有些话我便直说了。” “我看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可是令嫒近来的情况又恶化了?” 此言一出,仿佛触碰到了某个开关。 晏无疆脸上强撑着的笑容瞬间僵住,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端起面前斟满的酒杯,仰着头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时,他的右手已经在微微颤抖。 晏无疆苦笑道:“劳叶兄挂心,还是老样子——不,或许更差了些。” “我方才迟来了一会儿,就是因为她那寒气又发作了。” “上次发作,不过是前天清晨。往年好歹还是一两个月才发作一次……今年实在是有些太频繁了。” 他语气中的沉重,让席上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凝。 楚歌心中好奇更甚。 听他俩这意思,是晏无疆的女儿出了问题。 虽然修为肯定不及叶倾城,但在前来此地的路上,他就已经听凌英说过,晏无疆也是结丹中期的大修。 究竟是什么样的问题,能让一位掌控着偌大天剑城的金丹真人也这般束手无策、甚至有些颓唐呢? 但这明显是别人的隐私与痛处,晏无疆此时神情黯淡,显然不愿再多谈,楚歌作为席中辈分最小的一个,自然也不可能去触对方的眉头。 楚歌识趣地垂下眼眸,专注于面前的杯盏。 就在这时,青阳真人放下茶盏、打破了沉默:“晏城主,关于令嫒的玄阴绝脉,老夫近日闭关准备结丹时,遍览门中残卷,倒是偶有所得,或许可以作为一个探讨的方向。” “玄阴绝脉?” 楚歌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有些唬人的名字,耳朵不由悄悄竖了起来。 下意识地,他瞄了一眼自己左手边的叶倾城。 对方虽然看上去在盯着面前的杯盏,表情却极为集中,显然也是在听着那两人之间的交流。 果然! 怪不得自己最近好像变得八卦了,全都是受叶盟主的影响啊! 听到青阳真人这番话,晏无疆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急切的光芒,身体都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几分:“青阳道兄,快讲!” “我从未见过你无的放矢……此番可是替小女找到了根治之法?” 他这副样子,哪里还像是运筹帷幄的一城之主,分明像是陡然抓到了一根浮木的溺水之人,舍不得放掉眼前的、哪怕一星半点的希望! 楚歌看在眼里,也不禁感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迎着晏无疆满怀期待的眼神,青阳真人抚须沉吟了片刻后,才组织好语言:“玄阴绝脉乃是与生俱来、从胎中带出来的一种病脉。” “一般来说,都只有在母体遭了冰寒之毒、又或者修炼相关的功法走火入魔时,才会影响到胎儿,产生这种情况。” “而像令嫒这种、仅仅因为尊夫人在怀胎时染了风寒,就形成玄阴绝脉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唉,谁说不是呢?” 晏无疆面上闪过一丝无奈:“我也没想到能背运到这个程度。” “当然,这也跟令嫒的生辰有关……” 青阳真人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先天阳气就有缺失,会出问题也是在所难免。” “玄阴绝脉的根源,在于心脉。令嫒的心口一直缠绕着一股至阴至寒的先天之气,会影响心脉。” “此气既然是随血脉而生、与性命交修,自非寻常药石之力能轻易化解。”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凝重:“更棘手的是,随着年岁增长,修士自身生命力越是旺盛,这股玄阴之气反而会得到滋养,逐渐侵蚀心脉本源,消磨生机。” “待到心脉被彻底冰封腐朽之时,便是……唉。” 青阳真人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寻常手段确实难以攻克玄阴绝脉,哪怕是结丹修士在一旁催动本命真火,也难以炼化这股寒气。” “甚至因为灵力不同源,还有可能火上浇油、激得阴寒之气反噬,加速心脉崩坏。” “可谓……进退两难。” 晏无疆的脸色随着青阳真人的话语一点点坍塌下去,最后已是一片灰白。 这些都是他早已知道,却每次听闻都倍感绝望的事实。 楚歌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分外着急。 不是老阳,你怎么净说些难听的,把人说死了咋办? 然而青阳真人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芒:“不过……就好像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世间鲜有绝对的事。” “凡事,皆有一线生机!” 第169章 让我试试! “从药理上来说,世间万般事物都是相生相克的。” “哪怕是此等绝脉,也未必毫无办法。” “说起来,倒也算是无心插柳……” “老夫这次闭关,本想在结丹前最后再稳固一下心境,顺带推演几部上古流传下来的残缺药典,不曾想竟发现其中一味名为‘昊阳化生丹’的偏门古方,恰好就是用来调理阴寒体质的。” “哦?” 晏无疆听得眼神发亮,心头的火焰一下子就被点燃。 “昊阳化生丹的核心药理颇为玄妙,所以才会引起我的注意。” “敢问青阳道友,这……究竟如何玄妙?” 晏无疆急忙追问,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和寻常此类丹药的思路截然不同,此丹并非以霸道的阳性药力强行冲击,而是另辟蹊径、将药力与经脉中的寒力并在一块,从而炼出一股新生的温润灵力。” 青阳真人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虚画:“这种思路本身倒也并不新鲜,堵不如疏的道理谁都会说。” “关键是我看典籍所载,这昊阳化生丹是真的能做到!它的药力就如同春日暖阳,能徐徐浸润心脉,于无声无息间消融那些顽固的寒气,同时滋养受损的心脉本源、调和阴阳,简直和令嫒的病症完美适配!” 晏无疆眼中光芒更盛。 这是一个在绝路上苦苦挣扎许久的人,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希望后的正常反应。 他真的已经等了太久、煎熬了太久,真的太需要这样的消息了。 “青阳道兄,你可能炼制此丹?” “又需要何种材料?便是倾尽我晏府上下、哪怕借一借天剑城的力,晏某也必定为你寻来!” 说到这里,晏无疆面上的表情已经不只是期待,而近乎乞求。 “唉……” 青阳真人却缓缓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晏城主,你最好还是不要太着急……” “非是老夫推诿,此事难处有二。” “其一,这昊阳化生丹的丹方早已残缺不全、被淹没于历史长河之中了。” “饶是老夫在那之后查阅了不少典籍,此方几味关键主药的性状、用量,以及君臣佐使的配伍之理,也都还是一片迷雾。” “这些都势必需要大量的时间去推演补全,哪怕是我……” “最起码也得再花个一年半载。” 他看向面色已经再度灰败的晏无疆,有些沉重地说出了第二个,也是更致命的难点:“其二,依老夫推断,以令嫒身上玄阴绝脉之顽固诡谲,对丹药品质的要求恐怕已达极致。恐怕……” “非完美品相的昊阳化生丹,都难以奏效啊!” “甚至,还不止于此。要知道这种融灵的思路,若是丹药品质有丝毫瑕疵,都有可能导致药力与寒力失衡。” “要是发生了偏差,非但不能融去心脉中的寒气,反而可能引动剧烈的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这毕竟是古方,就算侥幸还原出来,想要达到‘完美’,也得再花不知道多少时间和心思去开炉实验。” “如此一来……起码又得多出二载光阴。” “哪怕我将两个环节都压缩到极限,最起码也得三年。” 青阳真人看着已经面如死灰的晏无疆,有些不忍:“也不知令嫒现在的情况,还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这……” 晏无疆眼中刚刚亮起的光芒瞬间又黯淡了下去,如同被冷水浇灭的火焰。 他整个人都仿佛被抽走了脊梁,微微佝偻着靠在椅背上:“以她眼下昏迷的频率,我哪里敢等三年啊!” 楚歌在一旁听完两人的对话,有点瞠目结舌。 我说青阳老登,你真跟晏无疆没仇吗? 先给人以希望,再让他重回绝望…… 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是冲着送走他来的?! 最终,晏无疆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长叹:“多谢青阳道兄费心了。” “这份情晏某记下了。只是……这条路实在是太险了,我不敢赌。” “小女现在昏迷的愈发频繁、清醒所需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最多半年,她可能就会在某次的昏迷中一睡不醒了。” “而我们的时间,只剩下三个月。” 晏无疆喉头一哽,还是强撑着解释道:“至于为什么又少了一半……” “因为从眼下的情况来看,为了保住小女的一线生机,晏某只能行那饮鸩止渴的下下之策了。”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叶倾城眉头微蹙,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下下之策?晏城主所指的是?” 晏无疆的声音沙哑,眉眼中满是纠结与不舍:“我找通了路子,将她送去冰心阁。” “不是…” 叶倾城闻言瞪大了双眼:“你要把女儿塞给那些老尼姑?” “冰心阁?” 楚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低声重复了一遍。 凌英显然知晓其中关窍,在一旁轻声替他解释道:“冰心阁乃是一处隐世宗门,门规森严,只收女弟子。” “据我了解,她们传承着一门名为《冰心忘情诀》的奇特功法。” “冰心忘情诀……” 这功法的名字还真是简单粗暴。 楚歌好像知道为什么叶倾城会称对方为“那些老尼姑”了。 “据说修炼此法,能逐渐冰封自身七情六欲,从而锁住生机、极大地延缓寿元流逝。” “对于某些因生机流逝或情绪波动引发的顽疾,也有镇压延缓之效。” 凌英眨了眨眼,继续道:“我大概能知晓晏城主的想法……或许是想着凭借其功法特性,暂时镇住玄阴绝脉的恶化,保住女儿的性命。” “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 晏无疆接口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挤出来的:“这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万一没用怎么办?” “而且,相应的代价……” 叶倾城轻轻叹了口气:“你真的想好了吗?” “应该是有用的,毕竟据我所知,冰心阁当代阁主的体质,是跟小女一样的。” “至于代价……” “我自然知道。” 晏无疆无奈地闭上双眼:“修行冰心忘情诀,便是要斩断一切尘缘俗念,断亲断友、绝情绝性。” “从此心中再无悲喜,眼中再无亲疏,心似寒冰。” “以明儿的资质,入门冰心忘情诀最多也就三个月。” “换句话说,三个月后,明儿就将踏上孤寂的忘情道,与过往的一切再无瓜葛。”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这代价确实很难接受,但总好过……” 晏无疆彻底说不下去了,但场中众人也都懂了他的心思。 生离,总好过死别。 怪不得他刚刚说剩下的时间又要少一半…… 楚歌若有所思。 晏无疆说的,是对方还能当自己女儿的时光,只剩三个月。 以及,他刚刚管自己的女儿叫啥来着? 明儿! 晏明果然是他的女儿! 楚歌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如同惊雷炸响! 之前所有的猜测、以及刚刚在二楼那模糊却熟悉的身影,在这一刻都清晰起来。 真的是她! 那个明明自己深陷危机,眼神却依旧清澈明亮,宁死也不愿连累他人的“少年”…… 不,少女! 原来晏明就是天剑城主晏无疆身患绝症的女儿! 楚歌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见到晏明恢复女装时的场景。 那是在丹会上。 彼时她静静立在青阳真人身侧,穿着一袭月白色的流仙长裙。 她身姿窈窕、气质出尘,与周围的热闹喧嚣格格不入。 然而那双本该璀璨如星的眸子里,却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忧郁。 原来…… 是因为这样。 明明是那样鲜活的少女,却非得变成一个断情绝义的人,才能活下去吗…… 楚歌只感觉一股莫名的情绪猛冲上来,梗在心头。 到底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不爽呢? 是因为同情吗? 不完全是。 又或者……是看到美好事物即将被摧残的愤怒? 也不太对。 归根结底,可能还是因为那双清澈的眼睛。 一想到这莫名其妙的命运要带走它,楚歌就很不舒服。 晏无疆话音落下后,席间陷入死寂般的沉重,像快要凝固的泥潭。 楚歌的心脏在这片泥泞中疯狂跳动。 甚至来不及细想这是否冒昧,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青阳真人。 因为急切,他的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几分:“青阳前辈!” “您方才所说的那‘昊阳化生丹’的残缺古方……” “可否借晚辈一观?” 第170章 你什么时候开始炼丹的? 楚歌这突兀的请求,让原本就有些纠结的青阳真人更迷糊了。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错愕,连下意识抚须的动作都停顿了。 青阳真人看了看楚歌,眉头微蹙。 对方的丹道天赋,他是知道的。 可楚歌毕竟还只是一个炼气期的小辈,能有多少阅历呢? 这份连自己都觉得棘手无比的上古残方,楚歌看了又能怎么样? 还是关于老晏女儿这么重要的大事…… 哪怕是他格外看好的楚歌,青阳真人也不免觉得对方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他正想出声拒绝,却被一旁的叶倾城抢先开口:“要我说,确实可以让楚老弟试试。” 迎着青阳真人不解的目光,叶倾城伸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面带微笑:“我们刚刚不还在聊吗……” “别忘了,楚老弟不久前刚刚将我们正气盟传承了一千多年的冰心护脉丹的丹方给改良了?” “那么久的方子啊,这么多年、这么多代盟中丹师都拿它没辙……” “楚老弟说改就改!” “很明显,他就是干这个的料子!” “听我的,那个什么昊阳化生丹……赶紧拿出来给他看看!” 叶倾城见青阳真人一直不回应,便皱着眉头继续道:“反正现在你也没别的办法,难得楚老弟有此心思,何不让他一试?” “依我看,这小子在丹道上的灵性,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说不定,他真能在这残方上看出些你忽略的门道,也说不定的。” 他话语中那种仿佛对自家人的信任与推崇,让青阳真人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说的也是啊,楚歌这小子玄乎得很…… 万一呢? 青阳真人向晏无疆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晏无疆全程听在耳中,此刻的心情无比复杂。 他虽然并不算了解丹道,但是毕竟是金丹真人,多少有些见识,知道古方的补全是何等艰难。 连青阳真人都束手无策,一个炼气期的年轻人又能如何? 再惊才绝艳,他毕竟也才炼气啊…… 年轻人一时的热血上头,难道自己也要跟着发癫吗? 这些年里,晏无疆实在是失望过太多次了。 以至于他的内心深处,已经完全不敢抱任何希望了。 但另一方面…… 他真的很少见到叶倾城这样言之凿凿地替别人说话。 这个叫做楚歌的小辈,一定有他的特殊之处! 罢了,罢了。 病急,不乱投医还能怎地! 再微小的可能性,也不能眼睁睁地放弃啊! 晏无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 他看着青阳真人点了点头。 青阳真人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那枚古朴玉简递了过去:“楚歌小友,这便是老夫目前整理出的所有关于昊阳化生丹的线索了。” “主要时间实在是太遥远了,难免残缺不全,也……有些过于艰深晦涩,你将就看看吧。” 他的语气中并不抱太大期望。 毕竟,这些东西连他自己看着都费劲。 楚歌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玉简。 他道了声谢,随即便将神识沉入其中。 玉简内的信息果然如青阳真人所言,支离破碎。 大量的药材名称模糊不清,药性描述也前后矛盾。 更重要的是,君臣佐使的配伍逻辑也出现了多处断裂,如同打乱的拼图,看得人头晕目眩。 若非青阳真人在旁以自身理解做了大量批注和推演,寻常丹师恐怕连看都看不懂。 然而,就在楚歌将这份残篇信息浏览完毕的瞬间—— 【检测到残缺丹方‘昊阳化生丹’,正在收录词条……】 楚歌眼中一亮。 面板发力了! 【昊阳化生丹(地阶下品)】 【炼制熟练度:未入门(0℅)】 【丹方完成度:57℅】 【综合完成度:28.5℅】 【信息录入中…基于现有数据开始推演,补全方向生成中…】 熟悉的面板提示无声无息地在意识中浮现,大量的信息如同涓涓细流出现在脑海。 面板开始自动梳理分析起那杂乱无章的残篇,替楚歌推演起来。 一个个模糊的药材名称被锁定,矛盾之处被标注出最合理的可能性,断裂的逻辑链条也被一条条清晰的路径连接起来…… 这一系列完整的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但在外界看来,楚歌只是手持着玉简,陷入了沉思。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玉简上轻轻摩挲,眼神专注而深邃。 时间一点点过去,场间的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微妙。 晏无疆坐立难安,目光不时瞟向楚歌,又强自按捺住催促的冲动。 叶倾城则好整以暇地品着酒,但眼神也始终没有离开过楚歌。 楚老弟啊楚老弟,我可是帮你把牛吹满了~ 别给我丢人啊…… 青阳真人的眼中也不由得掠过一丝惊疑。 怎么感觉…… 这小子真的在悟啊? 就在晏无疆几乎要沉不住气,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楚歌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他将玉简轻轻放在桌上,眼神恢复了清明。 楚歌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笃定:“青阳前辈,关于此丹方,晚辈观后确实略有浅见。” 青阳真人闻言顿时瞪大了双眼。 不是,真给你小子悟出来了? 还略有浅见上了! 楚歌伸出两根手指,继续道:“主要有两处,或许可以尝试调整。” “其一,在于烈阳花与地心火莲的君臣之位。” “残篇中记载模糊,乍看下来,好像是要以烈阳花为君、火莲为臣。” “但晚辈推演其整体药性流转,觉得应该反其道而行之才对。” “以地心火莲更为温和醇厚的火灵之力为君、统领全局,烈阳花至阳至烈的药性为臣佐,如此或可避免药力过于霸烈,反伤心脉。”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青阳真人骤然变化的神色,继续道:“其二,在于药引。” “残篇中提及需至阳之物为引,却又语焉不详。” “晚辈思忖一番,既是化解阴寒、调和生机,或许不应一味追求极阳。” “千年温玉髓或旭阳草露此类、性温而蕴生机,能引导药力如春阳融雪的引子,或许更契合此丹的化生之意。” 楚歌的声调不高,声音也不大,但在安静的席间却清晰无比。 晏无疆和叶倾城对丹道了解有限,但看楚歌说得头头是道,条理分明,并不像胡诌,不由得都将目光投向了在场唯一的丹道权威——青阳真人。 然而,他们看到的,却是青阳真人一副如同见了鬼般的表情。 这位见多识广、德高望重的百草门长老,此刻却瞠目结舌、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直勾勾地盯着楚歌。 那双平日温和睿智的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与难以置信。 青阳真人仿佛石化了一般,半晌都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 青阳真人猛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平复激荡的心绪。 他没有去评价楚歌的观点对错,而是用一种仿佛第一次认识楚歌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出了一个看似不相干,却饱含了他此刻全部震撼的问题: “楚歌……” “你、你老实告诉老夫……” “你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接触、研习丹道一途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甚至带上了一点荒诞的意味。 “莫非……你当真打从娘胎里,就开始炼丹了不成?!” 第171章 还有这种人的! 青阳真人这近乎失态的问题,瞬间让席间的气氛更加古怪起来。 哪怕是忧心忡忡的晏无疆,都被勾起了一丝好奇。 “青阳道兄,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叶倾城的嘴角则是噙上了一抹看好戏般的笑意:“还能是什么意思……楚老弟说的全对呗!” “啊?!” 晏无疆不敢置信地望向青阳真人:“青阳道兄,楚歌小兄弟他……” “是的,他说的这两点是对的。” 青阳真人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最起码,和我这段时间里的研究所得完全一致。” “可关键在于……” “我琢磨出这些思路,花了整整两三周的功夫。” “而楚歌小友,却只用了刚刚的这几个呼吸。” “现在,你们明白我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疑问了吧?” 他这么一解释完,场中剩下几人面面相觑,都对楚歌妖孽般的丹道天赋有了新的认知。 面对青阳真人的疑问,楚歌只是谦逊地笑了笑,神色平静,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见解并非出自他口。 他斟酌了一下语句,用一种尽量不引人怀疑的语气解释道:“青阳前辈谬赞了,晚辈实在当不起如此评价。” “只是晚辈早年机缘巧合,曾得到过几卷残缺的古方札记。其中记载的思路,与这昊阳化生丹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今日得见前辈玉简中的推演,两相印证、触类旁通之下,才偶有所得,实在是侥幸,不敢贪功。” 青阳真人瞪大了眼睛,将信将疑。 硬要说的话,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出现与昊阳化生丹相似的残缺古方确有可能。 但这楚歌的悟性和联想能力…… 也未免太过骇人了吧? 再想想自己门中那些“朽木”,青阳真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投向叶倾城的目光也愈发怨念。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好的丹道苗子,偏偏给你们正气盟糟蹋了啊!!! 可叶倾城是什么人? 不仅不觉得有啥,反而喜滋滋地与青阳真人对视,满脸得意:“我说老青阳啊……你们百草门是没有丹道天才吗?” “怎么……总是大惊小怪的?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青阳真人被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只得将头一扭,不再看他。 楚歌眼见对方的疑问好不容易消弭掉,连忙将话锋一转:“对了,晏城主……” 他看向一旁焦急的晏无疆,语气无比诚恳:“晚辈方才所提,终究只是基于丹方本身的推演。正所谓‘对症下药’,若想将这丹方改良到真正适合令嫒的程度,晚辈还需亲自探查一下令嫒如今的具体病状,尤其要感知那玄阴绝脉的寒气特性与侵蚀程度。” “如此一来,在确定最终的药力配比时,方能更有把握。” 他这番话无论在谁听来,都是合情合理。 丹药终归是要给人吃的,不了解病人的具体情况,再好的丹方也可能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晏无疆此时已将楚歌视作了最后的希望之光,哪里还会有半分犹豫? 他猛地站起身,连客套话都来不及多说,只匆匆对着叶倾城和青阳真人一拱手:“叶兄、青阳道兄,在下失陪片刻!” 话音未落,这位平日里威严稳重的天剑城主身形一晃,竟已化作一道流光,急匆匆地朝着大厅侧方的楼梯口掠去,连一秒钟都不想多耽误。 他显然是亲自去找自己的女儿、也就是晏明去了。 “真是……辛苦他了。” 看着晏无疆消失的背影,青阳真人轻轻叹了口气。 他转过头看向楚歌,眉头微蹙:“楚歌小友,你的丹道天赋与见解,老夫如今是绝不敢再有任何怀疑。” “只是……” “补全、改良丹方的过程中,难免需要高频率、高强度的炼制。” “可昊阳化生丹毕竟是地阶丹药,炼制所需的神识强度、灵力操控精细度,都远非玄黄二阶可比。” “楚歌小友你如今终究只是炼气期,灵力本质未变。你的神识虽强,但也只是相较于同阶修士……想要支撑起地阶丹药的完整炼制过程,恐怕仍是力有未逮啊。” “我倒是不介意帮你打下手,可咱俩于丹道上的理解未必完全相合,这种改进丹方的活……” “怕是两个人一起,还不如分开来干得快。” “其实最好的方式,还是楚小友你晋升到筑基期,再专心钻研此事。” “但晏明她,却只剩三个月的时间了……” “等会儿晏城主真将她请来,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青阳真人忧心忡忡地看向楚歌:“三个月的时间,怕是连你晋升筑基都不够啊!” 他这话刚说完,却见楚歌和叶倾城对视一眼,竟同时低笑出声。 叶倾城更是笑得肩膀微抖,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才悠悠然看向一脸莫名其妙的青阳真人:“你这话说的确实在理。不过嘛……”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你怎知楚歌他短期内无法筑基呢?” “什么意思?” 青阳真人一愣:“他现在不才……” 叶倾城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我已将最后那滴天露琼浆赠予他了。” “哦,原来是天露琼浆,怪不得……” 青阳真人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随机马上瞪大眼睛:“不是,天露琼浆?!” 他与叶倾城相交不浅,自然知道这是何物,“你竟然舍得把那东西送人?” “有何不舍?” 叶倾城打断他,语气中理所当然:“我都什么境界了,哪还用得上?” “有道是宝物赠英雄,有琼浆相助,再凭借他自身的根基与丹药……” “最多不过一周,楚老弟便可水到渠成,筑基成功!” 一旁的楚歌也适时开口:“多谢盟主厚赐。” “不过,依晚辈自身感应,或许无需一周那么久……” “大约三、四日,便可尝试冲击瓶颈了。” “三四日?!” 青阳真人这次是真的被震住了。 他那双老眼瞪得铜铃也似,在叶倾城和楚歌脸上不断来回扫视,最后猛地定格在叶倾城身上,面上只剩下匪夷所思这一种表情:“叶倾城!你……你老实交代!” “你这老小子向来抠门,这次怎么这么舍得下血本?!” “楚歌不仅丹道天赋卓绝,这修行速度跟你当年也几乎无二……他不会是你在外面留下的私生子吧?!” “不对,不对。你俩这长相,完全没半点相似之处,灵根属性很显然也不一样。” 青阳真人这番话出口,不仅一旁的凌英没绷住笑出声来,连楚歌本人都有些想笑。 这猜的未免也太过离谱了…… 叶倾城也忍俊不禁,摇头大笑起来:“我说老青阳啊……” “要不,你再猜猜呢?” “不猜,猜不出来。” 青阳真人将头摇得拨浪鼓也似,完全没有一丝高人风度:“你来之前又不可能知道昊阳化生丹的事,怎么可能提前给楚歌小友服下天露琼浆呢?” “以楚歌小友的天资,晋升筑基本就是稳稳当当的事情,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 “不对,这个时候!” 青阳真人脑中念头急转间,忽然被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 他恍然大悟,指着叶倾城,气急败坏中又有些哭笑不得:“你、你这家伙!” “我明白了!你是冲着那地阶丹考来的!” “你想让楚歌筑基之后,就去参加地阶丹考,来打我百草门的脸,是也不是?!” “哈哈哈!” 叶倾城终于畅快地大笑起来,拍了拍青阳真人的肩膀:“然也!老青阳啊老青阳,你总算还没老糊涂!” “怎么样,这份大礼,你可还满意?” “你、你是真无聊啊你……” 青阳真人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想要骂几句,却又不知从何骂起。 毕竟叶倾城这是纯粹的阳谋,而且楚歌的丹道天赋摆在这里,确实也值得投资。 如果换一个刚筑基的丹师,青阳真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对方能获得地阶丹考名次的。 可是他是楚歌啊…… 这个名字,好像就代表着“可能性”。 就在两人略带戏谑的争论间,一道细微的传音同时抵达几人耳中,正是晏无疆的声音。 中年人的声音中满是激动:“叶兄、青阳道兄,还有……楚小友。” “我已携小女在二楼尽头静室等候,几位还请移步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