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be剧本里当白月光（快穿）》 1、星际玫瑰（1） 【宿主，已经为您选择好副本。】机械空间内，一团疑似生命体的光团不断闪烁着。 宋卿正在给他在系统空间的小雏菊浇水，听到这个声音，他骤然回头，纯黑色的瞳仁不知看到哪处，隐隐有一些困惑：“这次为什么......是4s级?” 光团核心泛起涟漪：【宿主已完成几次完美攻略，本次副本积分将达历史总和，为了奖励宿主，】电子音微妙停顿，【上级特批了晋升通道。】 见宋卿蹙眉，机械音加快语速道：【宿主，我也是在帮助你尽快的完成愿望，请相信我的判断，4s级的副本任务和之前一致，都是攻略目标获得好感度。】 【唯一区别于前面世界的就是，您会成为替身，】机械音顿了一下，【也不完全是。】 “替身？”宋卿没听懂这个“不完全是”是什么意思，将注意力放在了前半句：“意思是……我要模仿别人的表情动作吗？” 【都不必，您只需维持现有状态。】 “听起来确实很困难。”宋卿抿唇，乖乖地放下手中的喷水壶，细碎的短发垂在额前，看起来很温顺。 “但是，有统统你陪着我，那我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宋卿轻轻笑了笑，眼神柔软：“我们已经经历过那么多次任务了。” “我相信这次也不例外。” 【宿主……】 光团嗫嚅一句，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它对宿主的帮助微乎其微。 所有任务基本都是靠宋卿一个人完成的，它充其量就起到了一个吉祥物的作用。 自己也太不了解自己的宿主了，真是个不称职的系统。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光团心里意外的同时也抽抽地疼。 也罢，之后也不会是它来辅助了，想到这，光团还有点舍不得，但听到自己核心里的警告声，又将告别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宋卿见光团不说话，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想了想，颇有些忐忑地问道，“如果我失败了，可以申请继续之前的世界难度么？” 完成任务似乎对他来说很重要，如果可以，他不想失败。 【宿主不必妄自菲薄，您向来擅长情感共鸣，我将一直跟随您，协助您完成任务。】机械音说道，闪烁的光芒略微黯淡。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宋卿坐下来，指尖轻轻抚过副本卡片，“星际玫瑰”的纹路在指腹中流淌。 【好的，宿主。】光团闪了闪，又恢复了原本的光芒。 “即将为您启动传送程序—— 传送目标副本【星际玫瑰】” 黑暗吞没意识前，宋卿听见最后一句：【记住，你是家政型机器人jx-9a27】 . 星历362年。 宋卿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 “这就是你们给我准备的，号称完美的仿生人恋人?”宋卿听到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还未作出什么反应，就被刺眼的光芒笼罩。 他本能地闭上眼，感觉到一个强有力的臂膀将他抱起来，放在了椅子上。 “看起来除了脸一无是处。”那个声音似乎有些不满，但更多的是冷漠。 “夏将军，”另一道声音从宋卿耳边响起，带着几分谄媚。 “这款家政型服务类机器人融合了多项关键技术，绝对能满足您的各项需求。”声音的主人咬紧了“各项”这两个字，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见男人迟迟没有说话，害怕男人不满意，他又补充道：“这款机器人还开发了情感模块，和以往机器人只会进行预设程序和数据分析不一样，它拥有自我意识。并且，我们还将您的云端数据连接了它的核心芯片，它只会认定您，就算为您去死也心甘情愿。” 男人眉峰凝起，眸色幽深，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 “而且啊，听闻夏将军的过往，上面特意安排了这样式的脸，就等着让您享受呢。” “啪嗒”一声，是物品掉落的声音，空气再一次变得沉默。 正当宋卿感到有些疑惑不安之时，一声喟叹打破了这个窒息的氛围。 “自我意识？心甘情愿？哈！”他将茶杯的碎片捡起，任由锋利的边缘割破他的手指，渗出点点鲜血。 “——告诉他们，我不需要。”男人淡淡的开口。 另一道声音的主人有些不满，又无可奈何，不好把他带回去，只好匆匆丢下一句“您随意处理”便离开。 宋卿呆坐在原地，还没彻底理解状况，察觉到面前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他有些不适，想要开口，却发现无论怎样拉扯声带都无法发出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伴随着这个声音袭来的，是一只冰冷的手，猝不及然的覆盖上宋卿的头顶，手指宛若黏腻的毒蛇般慢慢攀爬到他的后颈，然后猛的按了下去—— 宋卿的身躯不受控的一颤，紧接着他便惊喜的发现，可以开口了。 “我叫宋卿，是您的家政型机器人伴侣，”宋卿按照设定好的记忆一板一眼地说道，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平稳，“需要什么服务么？” 他睁开眼，抬头直视着眼前的“任务对象”。 男人面容硬朗，穿着一件冷白色的高领衬衫，眉眼仿佛被一股郁气缠绕，看向他的眼神和看一个物件没什么区别。 【这便是这次任务的攻略对象——夏资意。】系统冷不丁地插话。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宋卿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家政型机器人？” 夏资意突然嗤笑一声，倾身靠近，指尖重重划过宋卿锁骨处的编号，那是一串每个仿生人都会刻进骨子里的数字。 “连痛觉都没有的废铁，也配用这个名字？” 什么名字？ 宋卿的身体微微后仰，想要避开夏资意的手指，脊椎却窜过一串电流，这是面对主人命令强制进行的服从程序。 不是说他没有痛觉吗？宋卿低着头，指尖却疼的发颤。 视线渐渐模糊，他心想，或许应该试着完成机器人的职责。 "您需要咖啡吗？"宋卿仰起脸，一滴泪恰好悬在下颌，如同珍珠点缀在白玉般的脸上：“65c美式咖啡，不加糖。” 宋卿看到夏资意的眼眸睁大，随后，他猛地掐住宋卿的下巴，拇指按在他的喉结处，“谁允许你读取我的记忆数据？” 力气真大。 密密麻麻的疼意从下巴漫到心底，宋卿“唔”了一声，眼泪啪嗒啪嗒的砸下来，打湿了男人的手。 仿佛被烫到似的，夏资意一把送开他，甩了甩手心。 “您误会了。"宋卿的睫毛快速颤动，抑制住眼泪，说道：“我的数据库包含几百万种饮品配方，刚才的选择只是通过分析室内湿度、气压和您的微表情得出的最优解。” “况且——我也没有权限读取您的记忆数据。” “是吗？” 男人突然靠近，宋卿没有反应过来，额头撞上他的胸膛，又被他一把扼住。 “故障品，”夏资意冷笑，拎着他的后颈扔向墙角，“明天就让你返厂。” 宋卿就这么被夏资意拎小鸡仔一样丢在角落，不知是什么东西磕到了宋卿后颈的感应开关，他的眼前再次变得一片黑暗。 . 夏资意不知道将他丢在了什么地方，黑暗寂静，没有任何声响。宋卿垂着头，有些无措。 他的演技还是有些拙劣了，想要扮演一个机器人并不简单。宋卿咽了口口水，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后颈仿佛还残留着夏资意指尖的热度。 他没有说的是，刚进入这个世界他就有一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感，但这种熟悉感又如此模糊，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显现出来。 “统统，他的好感度现在是多少？”意识空间里的宋卿沉默了片刻，说道。 【夏资意的好感度：-50】系统实时播报。 “一个喜怒无常的攻略对象，”宋卿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而且，他看上去很讨厌我。”他搅紧了手指，微微抿唇，有些挫败。 之前的任务他似乎完成的很轻松，以至于答应系统储存记忆的时候都没有丝毫留恋。早知道他应该留下，这样好歹有一些经验。 【没关系的宿主，这个世界毕竟是4s级，和以往都不太一样，】机械音停顿了一下，又安慰道：【攻略对象看上去有精神病，宿主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而且，您也不需要去扮演一个真正的机器人，我们的任务只是获得好感度，其余的皆可放在一边。】系统委婉的提醒着。 “谢谢你，系统。”宋卿很好哄，但想起任务如今的进展程度，气场又低落起来，忧心忡忡地皱起眉头：“希望他还能想起我。” 不然刚进去就宣告任务失败什么的，实在是太丢人了。 【肯定会的，宿主。】系统平静道。 仿佛是为了证实系统的话，宋卿没等太久，过了几天宋卿就被送进了夏资意的府邸内部。再一次被打开感应机关，宋卿又看到了那张阴郁的脸。 “做饭。”夏资意冷声道。 政府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把他盯得很紧，他的一举一动都受桎梏。既然非要监视，还不如换个看的顺眼的。 他的眼神扫向宋卿，青年乌黑色的头发带着天然卷曲，像是被揉乱过，不合身的衬衫袖口遮住半截手指。被直视时会垂下眼睑，却不是闪躲。 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让人想起合拢了翅膀的蝴蝶，偏头的时候与他记忆里的侧脸竟有八九分像。 的确下了心思，还挺会勾引人。夏资意别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颇有些恼羞成怒。 “正在勾引人”的宋卿听到他这带有命令性的口吻，有一些费力的支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心中还有些意外。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被夏资意忘了，还想着要如何才能曲线救国，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正主。 虽然心中疑惑夏资意为何突然召他前来，但宋卿面上不显，只是乖顺地应了一声，便往厨房的方向行去。 许久没有活动的四肢像是刚触发了开关一般，酸痛感蔓延开来。 作为仿生人，这个身体体能续航程度实在是低于平均值。他明智的没有再说话，而是环顾四周，打量着面前的房子。陈设和摆放都显得十分温馨。 光看样子，没有人能联想到这是夏资意的房子。 “愣着干什么？”男人见他还站在原地不动，凛声道。 他原本就对自己被迫接纳这个仿生人就及其不满，总有一种自己的私人领地被侵犯的感觉。虽然面前的这个仿生人根本不能算是个人。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给他什么好脸色。他冷笑一声，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有些不耐烦。 对上夏资意的眼神，宋卿身体内部的反应突然慢了半拍，随后在他的注视下准确的找到冰箱的位置。 他抿抿唇，拿起一个鸡蛋，敲碎，打入。，夏资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不时落在宋卿忙碌的身影上，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愈发强烈。 宋卿敏锐地察觉到了频频向他望过来的视线，他不太习惯自己的一举一动被人观察，有一些心不在焉，但身为仿生人的身体却运用程序完美的调整好了煎蛋的弧度。 “做完了没？”夏资意倏然开口。 宋卿一愣，边摇头边回应道：“现在只做了一个煎蛋……” 夏资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道：“给你三分钟。” 哦。 宋卿抿抿唇，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三分钟后，一个造型完美，色泽金黄的煎蛋出炉。 “一般，”夏资意面无表情的吃完，看都懒得看宋卿一眼，便站了起来，漫不经心的话语夹杂着几分恶意。“以后你还是专门呆在厨房就好——毕竟是家政型机器人”。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临走时还打理了一下他的高领衬衫。 【夏资意好感度：-55】 宋卿：“......”真是莫名其妙。 【难道是我做饭太难吃了？】宋卿瘪着嘴拿起餐盘，抚去上面残留的碎屑。 他的目光追随着夏资意离去的背影，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夏资意对他的厌恶更多的来源于他的名字，甚至是身份。 但是，为什么？ 【不知好歹。】系统突然发出声音，把他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它应该是指夏资意。 【谢谢你呀，系统。】宋卿虽然不知为何系统帮他说话，但心里还是觉得暖暖的，自从进入这个世界后他生怕任务会失败，一直战战兢兢，可系统没有抱怨他没用，反而一直在安慰他。 虽然这个安慰攻击性满满。 话说，之前执行任务的系统好像除了播报进度根本不说话的呀。宋卿将碗盘放进洗碗机的动作顿了顿。 【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期待，一定会想出解决办法的！】宋卿没有多想，只当是系统护主心切。 系统冷哼一声，没再言语。 他一边整理着餐具，一边在心中思索，脑海闪过无数种猜测。 “按照统统你说的，夏资意应该是心里有一个求而不得的白月光，白月光得不到，就找了个差不多的替代品？”宋卿喃喃道，回想着他的举动，手中碗筷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可他更像是被强制性送来的，夏资意看起来根本不需要一个仿生人来照顾他的生活。 【呵呵。】 【如果真的是替身的话，那他看到我，不会是一脸眼不见心不烦的表情。】 宋卿想着想着，便觉得有些头疼，索性将最后一只碗放进消毒柜里后就回到冷冰冰的角落开始沉睡。 攻略对象看起来不喜欢他，却也没对他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或许只是真的想让我天天给他做饭吧。】 他想到了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至少，他还有个“御用厨师”的身份呢，任务也还算进展顺利。 他安静的躺在角落的沙发上，这是夏资意临走之时为他安排的“休息场所”。虽然不大，但好歹可以容纳他的全部身躯。 他翻了个身，阖上了眼睛。 . 星际的黑夜不如白天，整座城市都陷入了一个被黑暗笼罩的压抑氛围，就连原本活跃于各个街头的机械松鼠都不见踪影。 夏资意推开门，黑暗中，他的眼睛闪过一丝暗光，他没有即刻打开灯，而是放任目光一寸寸的略过房屋，再到沙发上睡的安稳的宋卿。 不像。 夏资意心想。 一点都不像。 就算长得再像，独属于他的一举一动和人格，终究还是不能被人复刻。 说是安装了情感模块的仿生人，能够完美复刻心中的完美恋人。可夏资意清楚的明白，这只不过是联邦政府监视他的新工具罢了，真让仿生人拥有自我意识，他们肯定比谁都急着销毁。 真正的宋卿，早就死在了五年前这般的黑夜。 太阳穴上传来阵阵痛感，夏资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看来，又得去看看了。 他一边想着，目光却近乎贪婪的停留在宋卿身上，恨不得把他吞进肚子里，与其狂热眼神相反的是手腕上的光脑心跳测定仪，依旧是稳定的105，在黑暗里显得诡谲。 宋卿不会成为机器人，更不会如此轻易的流下眼泪，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死了。夏资意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心脏的钝痛却迟迟不消。 他只好把目光移开，那如同被蚁兽啃噬的心脏才渐渐回归平静。 他虽然不是宋卿，但一直在这里晃悠，影响力未免太大。 不行，还是得尽早处理掉。夏资意皱了皱眉头，一时半会没想到什么解决办法。 想要处理掉还真不容易。片刻后，他打开光脑拨打了一个通讯。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对面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刚睡醒，他打了个哈欠：“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不用忙里偷闲了？” 他很久没接到夏资意的来电，这次猝不及防看到熟悉的号码，还以为是看错了。 “少废话，帮个忙，”夏资意看着早上被割破，如今又恢复完好的伤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帮我处理一个仿生人。” 这些年以来，他好像一直在躲在这个房屋里麻痹自己，打造他喜欢的风格，吃他喜欢的东西，就仿佛宋卿还活着，和他一起生活。夏资意的声音一哑，突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这有什么的？直接丢到回收站就好了。”对面漫不经心道，话音突然一转：“特地打电话来麻烦我，不会是什么特殊的东西吧。” 对面又道：“介于你最近的行为，我合理怀疑你要给我扔一个定时炸弹。” 夏资意回过神，冷冷道：“别多想，只是想暂存你那里而已，机器人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我不想被任何东西打乱我的家，也不想吸引注意。”更何况这是一个跟他如此相像的仿生人。 “况且——你不是因为买不起仿生人做不了研究吗？”他的目光扫过蜷缩着的宋卿。 “我看这个就很适合。” “当然，你不需要支付什么额外费用。”夏资意面无表情的补充道。 “你还怪好心的，”对面说话的语气依旧不着调，却明显增添了几分欣喜：“看在你送我东西的份上，我原谅你天天摆着的臭脸了。” 话音刚落，通讯就被蓦然挂断。 夏资意揉了揉发酸的眼角，不愿多做停留，离开时经过窗户，再一次望向了宋卿，这次却不带有一丝温度。 再见。 不，是再也不见。 宋卿早已被说话的声音唤醒，他悄悄地眯起眼睛，希望能听得更仔细些，却看见夏资意眼中不经意间闪过的一丝红光。 那是什么？ 是他看错了吗？宋卿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他要抛弃您。】原本陪着宋卿一直不吭声的系统开了口，冰冷的机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有些失真。 “我知道，我会想想办法——”宋卿蜷缩在沙发上，目光透过窗外落在夏资意的脖颈，看见了他偏头露出后颈的一处胎记，白日看不起眼，但在黑暗中却格外明显。 “想办法让他留下我。” 2、星际玫瑰（2） “让他留下我。” 宋卿在心里默念这句话，脑海里跟着翻滚着一切信息。他好像没有拥有什么值得夏资意留下他，或许...尝试扮演他心里疑似是白月光的人物？ 【风险过高，】系统察觉到他的想法，弹出红色警告，【目标厌恶值已达临界点。】 宋卿抿了抿唇，否决了这个办法。他可根本不了解白月光，以夏资意现在对他的厌恶程度，这样做很可能会弄巧成拙。 他不想被夏资意再一次丢到冰冷的仓库角落。 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就仿佛又一次被抛弃了。 奇怪。宋卿轻轻颤了颤眼睫，为什么他会想到“又一次”？ 他摇摇头，现在不是思索这个的时候，任务进度才是最重要的。 该怎么办呢…… 他的目光划过料理台边缘，仿佛能看到昨日那里残留着被打碎的蛋壳残渣，大脑开始漫游，他努力回想着昨天夏资意的态度和举动，脑海突然灵光一现—— 夏资意讨厌他做的煎蛋......不是因为不合胃口，而是因为它太过“完美”了？ 毕竟......他昨天倒是吃下去了。 也对，宋卿心想。 如果白月光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很难做出一个形状色泽口味都无可挑剔的煎蛋。 想到昨天发生的一切，紧张和焦虑漫过心头，宋卿闭上眼，有了初步的思绪。 . 清晨一缕晨光穿透玻璃，给房屋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宋卿早早起了床，此刻正在厨房，像昨天一样拿起一个鸡蛋，随后轻轻磕破。这个厨房似乎鲜少被主人光临，每一处都崭新如初，他使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灶台上的炉火被他调至最小，蓝色的火焰温柔地舔舐着锅底，似乎也在配合着他的小心思。 【希望不会被丢出去。】 当一切准备完毕，他听到军靴踏过的地板声响，夏资意今天比往常起得更早了。 “早安，夏先生。”他端出焦黑了一角的煎蛋，袖口不知为何沾湿了液体，抿着嘴唇，微微低着头，语气平缓：“今日疑似有暴风雨，建议......” “你们仿生人不是号称‘绝对完美’？”夏资意打断了他，嗤笑一声看向他手中的平底锅，目光又移向宋卿的脸，语气嘲讽：“这是什么东西？行为艺术？” “根据最新研究报告...”宋卿面不改色地将焦黑蛋饼装盘，纯黑色的瞳仁倒映出夏资意冷淡的侧脸，“适当的碳化食物有助于唤醒人类清晨的味觉神经。” 夏资意盯着他的脸，扯了扯嘴角。 “还有——您的咖啡。”宋卿将早已准备好的65度咖啡放进餐盘，小心翼翼地放在餐桌，却没敢抬头看他。 夏资意没有坐下来，而是慢慢走进，带着些许松香气味的气息的呼吸拂过宋卿的鼻尖， “别低头，看着我。” 夏资意注视着眼前的这个人，虽然乖巧听话，但是演技拙劣，还有各种小动作。 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这种毫无存在意义的仿生人，就不应该出现在他家里，碰他的东西。 “你知道我现在最需要什么吗？”夏资意眉峰稍稍压低了，像是在发怒。 宋卿的睫毛颤了颤，抬眸用无辜的眼神看向夏资意。 两人离得太近，宋卿甚至闻得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需要给你报一个仿生人烹饪补习班。” 阳光洒在宋卿僵住的侧脸上，让他看起来像尊被施了石化咒的雕像，但他的内心却仿佛有块石头落了地，嘴角也隐约翘起了细微的笑意。 他赌对了。 只不过…… 夏资意并没有吃下那个煎蛋，而是将咖啡一饮而尽，转头丢给他一串密钥。 “做好你本分内的事。” 他若无其事的补充道：“不该动的都别乱动，尤其是我的卧室，”他顶了顶后槽牙，眼神依旧冷漠。 “如果你不想再一次被丢到冰冷的仓库的话。” 这话威胁意味明显，宋卿轻声说了一句“知道了”，随即僵硬地接过密钥。手指触碰到的那一刻，大脑便自动读取了数据，后颈也跟着微微发烫。 密密麻麻的数据全是关于夏资意吃穿住行的日常偏好，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关于他的行为观察报告。 “不吃切成丝状的土豆，不吃葱，不吃蒜末，肥肉，香菜，干果，芒果过敏，调料也不能多放……”宋卿在心里一字一句的念着，缓缓地蹙起眉头。 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攻略对象真的没有厌食症吗？ 看到末尾，他更是咬紧了这几个字： “不吃完美的煎蛋？” 原来是自己误会他了？不是因为白月光不会做，而是因为他的个人喜好？宋卿觉得有些好笑，又怕暴露，只好用略带探究的目光瞥向夏资意—— 这个规矩多到数不清的男人，此刻正在给机械盆栽浇水。 【攻略对象看上去是一个很有情调的人。】 就是心肠不太软，宋卿想起房屋的陈设和刚刚的威胁，觉得之前对夏资意的评价还有待考究。 系统不知去了哪里没有回话。宋卿只好把煎蛋处理掉，开始打扫房屋。两人心照不宣的保持着互不干扰的距离。一个在客厅，一个在厨房，中间像是隔了一条看不见底的河。 直到门口的自动门禁突然发出尖锐的女声： “夏先生，有访客到来。” 门经过同意后自动打开，外面的那位客人便自来熟的闯了进来。客人一开口，宋卿便认出这就是昨天电话里的那个声音，他攥紧了衣角，不由得有些心跳加快。 “这就是那个要我处理的仿生人？”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 他打量着宋卿，似笑非笑，“长的……真眼熟啊。” 青年清显又仿佛蕴含着忧悒的美貌，放在哪里都赏心悦目。只不过太像了，秦煊皱了皱眉，略微一想就明白了：“那边送来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制作一个与那个宋卿那么像的仿生人送过来，想用来掌控夏资意，不被当场拆卸都算他大发善心。 夏资意不置可否：“没错。” “只是偶尔会出点故障。” “会出故障的仿生人，那我可就感兴趣了。”男人笑盈盈地伸出手，想去捏捏宋卿的脸，总归是假的，他玩玩也没什么。可还没碰到，却被夏资意警告的眼神打断。 “……” 秦煊默默收起手，有些无语。 宋卿低着头，用布料一遍一遍的用力擦拭着早已焕然一新的桌台，生怕男人注意到他。殊不知男人的目光不停的在他和夏资意的身上来回游荡，晦暗不明。 “没事找事干啊？这里都擦了几遍了，”秦煊挑眉，看着青年的动作，又转头看向夏资意，“这就是你说的故障？” 这个仿生人居然会紧张，还有各种小动作，就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 夏资意没说话，而是沉沉地看着宋卿擦拭料理台的身影。 秦煊没等到夏资意的答案，也不在意。他吊儿郎当地环绕了房屋一圈，刚想坐下，便看到放在夏资意面前的机械盆栽，有些惊讶。 “你什么时候开始养花了？我记得你以前还挺讨厌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秦煊吹了声口哨，调侃道：“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用途？” “只是爱好罢了。”夏资意说。 “唉，兄弟。”秦煊拍了拍夏资意的肩膀，他何尝看不出夏资意的异样。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人都已经死了，再怎么睹物思人，都只是徒增烦恼而已。秦煊真情实感地说：“还是趁早走出来吧，记得吃药。” 夏资意的手指在盆栽的叶片上停顿了一瞬，只觉得像是有一根根细针刺入他的神经。 “走出来？”他的喉间挤出一声冷笑。哪有那么容易？ 他恍惚地将目光转向料理台，那因为过去了太久，如同被打散的泡沫一般的身影，又缓缓复现。 那人在厨房里忙活着晃悠的碗勺，低头处理盆栽里的枯枝，此刻和眼前的人渐渐重合。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清晨，甚至同样的气味。 某种钝痛突然沿着指腹往上蹿，夏资意攥着叶片，猛地蜷起手指。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你回去吧，”夏资意将浇水壶重重搁在窗台，只觉得呼吸不畅，“不需要帮忙了。” 秦煊夸张地叹了口气，也放弃了继续劝说，反正这人也不会听。 “既然不给我，那你再给我买一个仿生人吧，”秦煊搓搓手，哀哀地说着：“我真的很想做实验。” 夏资意“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将窗帘拉上后就倒在沙发上，好似睡死了一般。 宋卿秉持着家政机器人——也算是半个管家的职责，将秦煊送出了门。 他侧过脸，瞥见此时的夏资意颓废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尽量不发出什么声响。 宋卿敛眸，在心里轻声道：【看来他真的很喜欢那个白月光。】 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会分道扬镳呢？ 【男人嘛，都这样，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系统的声音依旧冷淡，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宋卿：“……”是错觉吗，他总觉得系统意有所指。 他想上前给夏资意盖个毯子，顺便看看能不能刷一个好感度。刚靠近，夏资意就蓦地睁开了眼，目光阴狠：“你要干什么？” 他眼中血丝如同蛛网般向外蔓延，这一瞬间像极了地狱淬炼爬出的恶鬼，带着森然的戾气。 “我说过了，做好你本分内的事，不要想些有的没的。”夏资意扯过宋卿的手腕，力度大的像是要把他的手骨捏碎。 “是不是以为我把你留下来，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别想了，不会的，我告诉你，不会的……”他语序混乱，像是愤怒到了极点，眼睛却似乎闪烁着一层泪光。 宋卿愣了愣，心里也不知为什么发酸，那块被攥紧的肌肤也在发热，那抓住他手腕的手微微颤抖，夏资意紧闭着眼，身体也如同即将歪倒的茶壶般晃了又晃。 这是怎么了？宋卿眼睫微颤，抬眸看向他，还未开口，夏资意抓着他的手骤然一松，就这么倒在他的怀里。 事情真是发展的越来越诡异了，宋卿缓慢的眨了眨眼，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心情。 当务之急是先把他送去卧室。 . 宋卿把夏资意连拖带拽的送到二楼寝室，待把他放在床上，夏资意的手还紧紧地扯住他的手腕不放。宋卿尝试挣脱无果，只好一根，一根的把他的手指掰开。 “不要走，卿卿......”夏资意喃喃着，伸手又想要抓住宋卿的手，宋卿一侧身，他便抓了个空。 【他是不是疯了......】宋卿看着他还在空中滞住的手，有些讶异，而夏资意脸色似乎非常不满，气场低落，连带着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感觉就快要哭了。 机械音的声音听起来很无所谓：【宿主不用理他，看样子是精神病发作了。】 宋卿：“......”还怪可怜的。 他抿着略微发白的唇，定了定神，随手找了个东西便塞在夏资意的手里，好在昏迷的夏资意并没有意识，就仿佛手中抓着东西真能带给他安全感一样，整个人也渐渐平静起来。 见夏资意终于安静下来，宋卿抬起头，目光扫过他的卧室。 看上去与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掠过房间里的陈设，直到停留在角落。 【虽然他说过不让我进来……】宋卿回想着夏资意说过的话，别扭地想：【但是我就看看，应该没什么吧……】 这样才能继续任务进展对不对？ 他一边在心里给夏资意道了个歉，努力安慰自己，我就是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一边缓缓迈开步子，走近卧室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柜子，虽然样式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但看上去格外的大，以至于放在卧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宋卿的心紧张地跳了跳。 这里面一定是藏着白月光的秘密了。 是信件？还是相片？或者是承载着他对白月光情感的其他东西？ 白月光到底是谁？又为什么死去？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到柜子前，慢吞吞的伸出手拉开柜门，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出现多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他都—— “诶？”宋卿有些意外的捡起掉落在外的芒果罐头，有些沉甸甸的。他往柜子里面看去，有些诧异。 里面装的，竟是满满一柜子的芒果罐头。 “奇怪，我记得他不是芒果过敏吗？”想起密钥里的内容，宋卿不死心的将一只芒果罐头拿在手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罐头的底部，那里有一些凹凸的刻痕，宋卿翻过罐头，眼尖的看到罐头底下有一行小字： 【给阿卿的礼物——夏.9.27】 “九月二十七日......我的编号？”宋卿低下头，看见自己锁骨上的数字。 这是每个被制作出来的仿生人都会有的编号，自己的编号是jx-9a27，他还记得任务开始前系统说的话，只是不知道这个编号所代表的含义。 这跟白月光又有什么关系？ 他皱了皱眉，又把芒果罐头放到鼻子底下，凑近闻了闻，手里的罐头甜中略带一丝酸味，带有芒果特有的热带水果香气。 这确实是非常普通的芒果罐头没错。宋卿垂着头，有些失落，乖乖地把罐头放回柜子里恢复原样。 “至少有点线索。”宋卿安慰自己，系统也嗯嗯啊啊的附和。 说不定这还是夏资意晕倒的原因，思念成疾。 宋卿刚关上柜门，背后躺着的夏资意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他赶忙回头，却看见夏资意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睛睁着，此刻正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的方向。 他看见了？宋卿对上他的眼睛，顿时被吓得一哆嗦。他本能的闭上眼睛，脑海里翻滚着一万种理由和应对方式。 随后，他在心里颤颤巍巍的说： 【统统，你觉得我如果说闻到芒果的香味想要吃一口，你觉得他会信吗？】 系统：【……】 迟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宋卿终于鼓起勇气睁开眼，一点一点的挪了过去。床上的夏资意坐的笔直，虽然睁着眼睛，但是眼神却没有焦距，看样子还在处于未清醒状态。宋卿伸出手指在他的面前晃了晃，他也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宋卿垂眸，放弃了唤醒他的打算。怕他出什么事，他打开光脑，正想呼叫一下医疗人员，却见夏资意突然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他，伏着头，脑袋蹭着他的脖颈，口中喃喃道： “宝宝......你为什么不理我。” 3、星际玫瑰（3） 什，什么？ 宋卿整个人都僵住了，夏资意扭头还想去吻他的唇，被他慌乱间抬手捂住。 “唔……宝”，他还想说话，无奈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字音。 奇怪......ai也会脸红的吗？宋卿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他一边挣脱了夏资意的怀抱，一边匆忙地跑下楼，感到头脑有些发热，宋卿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系统，我认同你的话，他看起来确实是生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宋卿跑到门口，有些担忧，攻略对象看起来有人格分裂，这可怎么攻略啊。 【这是攻略的好时机，宿主，他现在看上去很依赖你，】机械音罕见的鼓励他：【失败了也没事，大不了就换一个。】 宋卿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他认同系统的前半句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正准备回头再看看夏资意的状况，突然听到身后有些细微的响动。 “你在做什么？” 夏资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些沙哑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宋卿转身时，看到他倚在墙壁旁，廊灯将他的轮廓割裂成两半，垂落的发丝在明暗交界处镀着银边，像柄将出鞘的军刀。 以为夏资意已经恢复了正常，宋卿的声线有一点颤抖，喉结随着声线滚动：“我......听到异响......怀疑有入侵者。” “这样吗，那宝宝应该跟我说一声的。” 他走近，宋卿才发现他原本被阴郁气息缠绕的一张脸此刻被委屈替代，“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没有不要你。”宋卿艰涩地开口，握住夏资意朝他伸过来的手，轻轻的捏了捏表示安慰。 这样的攻略对象，看起来真的太诡异了。 是把自己当成白月光了吗？ 他心想，那看来他不需要再扮演仿生人身份了。 一旁的夏资意就像受到了鼓励一般，得寸进尺的拉过他的手，而后忽然卸了力道，毛茸茸的脑袋再一次埋在他的脖颈。 “那宝宝陪我睡觉好不好......外面似乎要打雷了，我有点害怕。” 空间里的系统简直想要翻白眼。 窗外适时滚着闷雷，宋卿的身体早已僵硬的一动也不动，他低下头，看到夏资意的头发，恍惚间他幻视了某种大型犬。他鬼使神差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发丝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柔软，带着夜露的凉。 他情不自禁地又多揉了几下，把夏资意的头发揉成乱糟糟的一团。 【夏资意好感度：20】 宋卿：“！” 他的手指僵在半空，颤巍巍地触碰着夏资意的发丝，没想到摸摸头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如果摸几下能再涨好感度的话—— 宋卿的手有些蠢蠢欲动。 夏资意蹭着他的掌心抬头，似是不满足于现状，当宋卿再次抬手时，他扭过头，不配合了。这让宋卿有些遗憾，不过任务突然有了如此大的进展，已经让他受宠若惊，短时间内也不好奢求太多。 “你……” 才说了一个字，夏资意就将他拦腰抱起，宋卿习惯性的搂住他的脖子，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脸颊烧的通红。 奇怪，我为什么这么熟练，他抿抿唇，有些不自在。 他也不好挣脱，于是夏资意就这么抱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宋卿抬眸，瞥见他素来冷峻的眉眼浸在暖黄的光晕里，直到被放到床上时，宋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等等。 “不行......”宋卿避开夏资意的眼神，有些羞赧，他一把扯过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春卷塞进被窝，只露出两只水雾雾的圆眼。 好在夏资意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好像真的如他所说，只是害怕打雷一样，他关上灯，紧跟着躺在床上，隔着羽绒被贴了上来，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后颈，宋卿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察觉到夏资意的手环住了他的腰。 甚至贴心地为他掖了掖被角。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身旁的人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传开绵长的呼吸。宋卿却迟迟闭不上眼，他悄悄翻过身，凭借仿生人极好的夜视能力，描摹着男人沉睡的轮廓。 无他，只是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需要理一理。 疑似记忆紊乱的夏资意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宋卿不确定这种现状能维持多久，如果夏资意突然清醒，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说不准会恼羞成怒地把他打包丢出去。 宋卿在心中计算着被夏资意丢出去能够毫发无损回来的可能性。 “宝宝……”夏资意呢喃一声，手臂收紧了些。被环住的宋卿腰一僵，心跳也跟着漏跳一拍。 他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进入梦乡。腰间的手却开始不安分的动起来，透过衣物摩挲得阵阵发痒。宋卿低呼一声，扬起睫毛，推了推夏资意的手，试图制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就在宋卿举目的那一瞬，夏资意也紧跟着突然睁开眼，宋卿猝不及防和他的眸子对视，面面相觑，吓得连呼吸都忘了。 “你，你没睡啊……”宋卿结结巴巴地说。 夏资意依旧不说话，只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梦游了吗？还是恢复正常了？宋卿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皮沉重。 好困，先不理他了。 谁知，夏资意蓦地开口：“妈妈。” 宋卿：？ 系统：【。】 “你……我……”宋卿坐起身，有些艰难的开口，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生怕是幻听。 “妈妈。” “妈妈妈妈妈妈……” “好了好了！停！”宋卿被叫得一身鸡皮疙瘩，颇有些恼羞成怒，于是采用了最原始的方法——捏住他的脸颊。 夏资意被打断，安静了一瞬，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看，嘴巴被挤成了鸭子状，发出“呜呜”的声音，显得颇为滑稽，似乎没意识道自己为什么不能说话了。 反应过来后，他的眼睛倏然一红，便开始啪嗒啪嗒的掉眼泪，顷刻之间便打湿了宋卿的手。 宋卿：“……” 他连忙松开手，夏资意吸了一口气，眼泪好像不要钱似的，掉的更厉害了。 【好感度：60，70，35，66……】 此刻宋卿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和夏资意的好感度一样跌宕起伏，可他并没有哄人的经验，只能僵硬生疏地拍拍他的背，轻声道：“别哭了。” “要抱……” 闻言，宋卿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认命的张开双臂。 说是他抱，但却是男人把他紧紧的圈在怀里。宋卿垂眸，手搭上他的肩。 最开始冷淡的男人突然变得黏人，现在又变成了宝宝时候，看起来很委屈，还叫他妈妈……宋卿羞赧的同时，对着夏资意深峻的五官，诡异地感到了一丝反差萌。 宋卿抿抿唇，在脑海里问：【统统，他到底是人格分裂还是记忆出现了问题呀？】 系统：【人格分裂的话，我们会分成多个攻略对象进行好感度统计。】 眼泪打到他的脖颈，钻进他的衣领，宋卿小心翼翼地偏过头，看到夏资意偏头露出后脖颈的胎记，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冷光。 夏资意似乎总是穿着高领衬衫，似乎就是为了遮挡后颈的这个胎记。 太近了。 他情不自禁的贴过去，仿佛收到蛊惑般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刹时，他的体内窜过一阵强烈的数据流，宋卿猛的闭上眼，脑海闪过几帧记忆片段。 医疗舱的蓝光里，年轻的夏资意将神经锁扎进太阳穴，与此同时，鲜红色的血液顺着导管流进一旁的冷冻舱。 冷冻舱内，朦胧白雾中浮现的侧脸让宋卿瞳孔骤缩。 那是—— 数据流很短暂，宋卿还没反应过来，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心有余悸地睁开眼，却发现后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湿，耳边仿佛还响着冷冻舱传来规律的嘀嗒声，像某种倒计时，又像沉睡者的心跳。 他回神，发现自己还在夏资意的怀里。男人凑上前，温热的吐息拂过耳际，将宋卿从片段的泥淖中拽出，思绪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转了几圈后又回到了原地。 他下意识攥紧被角，指节在昏暗中泛起青白，喉间仍残留着窒息感。 “你……恢复了？”宋卿抬起头，顿了顿，发现夏资意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只是脸颊还残留着未干涸的泪痕。 “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夏资意不明所以，见宋卿小脸惨白，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火急火燎地抓着他的手，贴向自己的脸，“你打我好不好？” 他有些懊恼的蹙着眉，表情凝重。记忆似乎被团成毛线，乱糟糟的，只记得宋卿好不容易才跟他在一起。 还有，他为什么哭了？感受到脸上的轻微不适感，夏资意从最开始的疑惑不解再到恍然大悟。 一定是他把宋卿惹生气了在求原谅，夏资意深信不疑，一边想着，一边打开卧室的小灯，温馨的灯光氤氲出一个雾般的光圈，戳破了黑暗。 “没，没事，只是做噩梦了。”他避开夏资意的目光，思忖着。 “梦到什么了？”夏资意的鼻尖轻轻蹭着他发颤的耳垂， 宋卿垂眸，喉结随着声线滚动，轻声道：“梦见我死了。” 什么？！ “呸呸呸，”夏资意迅速捂住他的嘴，心里一阵恐慌，眼皮微抬，语无伦次道：“什么死不死，不，不要死，不吉利……” 他带着些许委屈的语气说：“我还想跟你永远在一起，要死也是一起死。” “为什么想要跟我在一起呢，”宋卿缓慢地眨了眨眼，透过淡黄的光晕，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声音越来越小：“我似乎什么都没有。” “并非因为你拥有什么才吸引我，” 夏资意不赞同的说道：“我喜欢你的全部，这不是一个会间断的动作，我喜欢你浇灌雏菊的温柔，喜欢你煎蛋时的笨拙，喜欢你的人格，喜欢你的率真。” “是你让我看到了世界的另一种颜色，只有在你面前，我才可以做自己，”他轻声补了一句：“这些话，我还以为一辈子说不出来呢。” 像是不好意思，夏资意别扭道：“我排练了好久。” 宋卿微微抿了抿唇，尽管知道这只是夏资意对白月光的赞美，心中五味杂陈，耳尖却还是有些发烫。 机械音在脑海中“嗤”了一声：【油嘴滑舌。】 【你好像很讨厌他，】宋卿重新将被子蒙住脸，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喧嚣与纷扰，他闭上眼睛，试图在温暖的被窝中寻找一丝宁静，【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一旁的夏资意重新关了灯，卧室里安静的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您误会了宿主，我平等的讨厌每一个攻略对象】系统的声线没有任何波动，显得有些冷漠。 【是这样吗?】宋卿呆呆的“哦”了一声，蜷缩在被子里。 他有些不太希望夏资意恢复清醒了。 系统又道：【宿主，别忘记了我们是在做任务，投入过多情感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宋卿的闷闷道：【我知道了。】 他望着窗外被雨打湿的玻璃，水痕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夏资意的手臂还搭在他的腰上，温热的触感让他想起刚才那个拥抱。 他又想起刚才看到的记忆片段，那个躺在冷冻舱里的人......到底是谁？ 【系统，】他在脑海中轻声问，【我是不是......】 【宿主权限不足，】系统打断了他的话，【建议专注于当前任务。】 系统变得冷冰冰的，他不知道它在隐瞒什么，此刻他更在意的是夏资意那句“要死也是一起死”。那句话里藏着某种执念，让他莫名心悸。 今夜注定无眠。 . 当宋卿醒来时，发现原本躺在他身边的夏资意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有些困惑的坐起身来，被窝里似乎还留有他的余温。 “我睡得那么沉吗?”宋卿不解道，但并未深究。他随即打开光脑，里面赫然是夏资意留下的信息： “宝宝，我今天早上有个议会要参加，可能会很晚才回来，不用等我吃午饭了。” 他乖乖地回复了一个“知道了”便下了楼。 夏资意并未交代他什么任务，宋卿坐着沉思片刻，决定去露台为那盆机械盆栽浇水。 “夏先生，有访客到来。”门禁系统突然发出通知，外面隐约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有客人来访,难道说是夏资意突然回来了? 可他才刚收到信息，宋卿垂着头，盘算着要不要去开门。 见无人应答，外面的声音突然静止，似乎离开了。 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外面放着一个大箱子，他正准备蹲下查看，一团阴影却将他笼罩，连忙抬头。 “新到的芒果罐头，”是一个穿着银色制服，长相平平无奇的送货员，他的笑容很僵硬，眼珠滴溜溜的盯着宋卿，胸牌反射着冷光，看上去没有丝毫攻击力，“签收码是jx-9a27。” 宋卿提到嗓子眼的心刚放下来，听到这话顿时瞳孔骤然收缩。 9a27，这不正是他的编号？ 他眼尖地瞥见送货员的袖口处，手腕上半遮半掩的黑色纹身，那是星际监狱死刑犯的标记。 宋卿蓦地站起身，准备随时启动安保系统，但送货员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夏将军最近的睡眠质量如何?”送货员笑了笑，突然按住箱盖，电子眼闪着红光，“医疗中心很关心他的ptsd治疗发展。” 宋卿皱了皱眉，“根据隐私协议第17条……” “告诉夏资意，”对方猛地凑近，机械义眼几乎要贴到他的鼻尖，“这周的议会要是再缺席，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电子门禁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宋卿捂住耳朵，后退半步。当他再抬头时，送货员已经消失，只剩金属箱表面凝结的水珠熠熠生辉。 他将金属箱搬进屋内，正准备把门关上，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戏谑的声音： “不邀请我进去坐坐么？” 4、星际玫瑰（4） 来者正是秦煊。 宋卿抓紧了把手，沉默了片刻，模仿着先前平静的语调：“夏先生从未允许过外人进入。” “怎么，不欢迎我？”秦煊没有理会他的话，他根本不在意他的意见，就这么旁而皇之的挤了进来。 见宋卿把眉头皱得死紧，秦煊轻笑着说道：“他没跟你说么？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好兄弟，你大可不必这么小心我。” 话是这么说。可宋卿对那次通话内容有心理阴影，一看到秦煊的出现，就觉得他是来自己走的。 “有什么事吗？在门口说吧。”宋卿扯起嘴角，看起来不太适应他的存在。 “我就是路过，路过。” “也不是为了什么大事，夏资意这人很无聊吧，不如跟着我怎么样？”他朝宋卿眨了眨眼，笑容暧昧。 他保证不是因为要拿他做研究才这么说的。 “……”宋卿几乎要维持不住平淡的表情。 “我开个玩笑。”眼见宋卿似乎当真，他讪讪道。 “刚刚那个送货员，是你找来的？”宋卿偏过头，颇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可能？”秦煊大呼冤枉，“我怎么知道他最近买了什么东西？” 听见这话，宋卿松了一口气，于是收拢思绪，低头拆开包裹。 尝试提及了几个话题，但宋卿始终没有什么反应。秦煊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观察着他芒果罐头逐一取出的动作，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夏资意为何会变了个样儿吗？” 宋卿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你为什么会知道？” 话一出口，他又有些懊恼，夏资意和秦煊是朋友关系，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不是一次两次，秦煊知道了也不奇怪。 “算了，我不感兴趣。”宋卿抿唇，将手中的芒果罐头垒成金字塔的形状。 “你真的不感兴趣？”秦煊有些惊讶，眼神描摹着他的脸颊，细品着他的神情，恍然大悟道：“那你是不是对他的白月光感兴趣？” “……”宋卿的手一抖，垒起的小金字塔应声倒塌，他转过身，对上秦煊笑意盈盈的脸。 秦煊一边在心里吐槽着，夏资意这小子魅力真大，连随便一个政府派来的仿生人都能对他死心塌地，一边脸色不变地说道：“他的那位心上人，也叫宋卿。” 他凑近宋卿的耳朵，“他暗恋宋卿好几年，想要表白最后他却死了，你猜他会不会疯？” 秦煊眼珠一转，突然笑了：“你的名字不会也叫宋卿吧。” 那个白月光，居然死了？ 宋卿似乎愣住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秦煊凝视着他，缓缓地帮他拾起散落一地的罐头，“我劝你还是不要想着去得到他的爱啊什么的，这一套没用的。” “你是不知道，这几年有多少人送跟他长的像的人过来，”秦煊摇摇头，抬头看向他，“你觉得你会是特殊的那一个吗？ 夏资意最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了，如果不是他，说不准现在正呆在精神病院。 更何况面前这位还是政府送来的仿生人。秦煊眯了眯眼睛，目光审视着他。 “秦先生，”宋卿垂眸道：“我不明白。” “你如果真的很担心我别有所图，为什么不直接让夏资意把我赶走，而是放任我留下来。” 他对上秦煊的眼睛，没有再躲避。 “你也是希望他快点好起来的，对不对？” 秦煊哑然。 宋卿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就这么赤裸裸地剥开。 “你不是普通的仿生人……”秦煊缓慢道，仿生人不可能有如此真实而生动的眼神。 “我也没说过我是。”宋卿接过话。 秦煊低着头，似乎在权衡。良久过后，他长叹一口气，断然说道：“我也不会为难你，只是希望你能帮我观察一下夏资意，如果他出现了什么问题，你随时告诉我。” “你能看出来吧，他的状态很不乐观，”秦煊没有再露出戏谑的表情，“你只用知道，我不会害他就对了。” 宋卿应了一声，秦煊也就当他同意了。 他心里明白，若宋卿真的拥有人类的情感，反而不容易被政府恶意操控。就算没有，一个仿生人又能掀起怎样的风浪呢？ 时间紧迫，秦煊看了看腕间的光脑，迈开了步伐。似是想到了什么，无奈的笑笑，表情不太自然。 想什么呢，仿生人那些所谓情感模块不都只是一个噱头吗。 但这个仿生人，跟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还真不一样，甚至和那个宋卿有很多相似之处，如果是研究迭代出来的仿生人，那也太不可思议了。秦煊思索着，眼神复杂，一步三回头。 宋卿还在研究盆栽里的花，一眼望去清瘦的身影在阳光下，眉眼柔和，像极了一幅温馨的油画。 直至越走越远，秦煊才倏然惊醒。 连他都可以发现，夏资意这个天天念着宋卿的人，肯定也发掘到了更深的秘密。 难怪昨天突然让他走，秦煊一挑眉，加快了脚步。 话说，人真的能通过仿生人技术起死回生吗？秦煊琢磨着离开，打算回去再去研究一下这个最近热门的话题。 - 窗外的风丝丝缕缕，卷起屋内的帘纱。青年靠在角落沉睡着，交叠的臂弯在面颊上压出浅痕，房子里安静的几乎没有一丝声响，只有那游丝般的呼吸声。 夏资意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一幕。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青年，生怕吵醒了他。睡梦中的宋卿虽然闭着眼，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带着几分愁绪，仿佛在梦中也感到困扰。夏资意不禁放慢了脚步，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的眉头，又猛地顿住。 宋卿听到细微的声响，缓缓地睁开了眼，看见熟悉的面孔，有一瞬惊愣，很快恢复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苏醒时的沙哑“你回来啦？”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内容记不真切，但应该是和夏资意有关。猝不及防看见这个面孔，宋卿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这个夏资意，没有喊他宝宝，也不黏人了，难道是恢复正常了？宋卿深吸了一口气，手足无措，正准备开口解释，便听见系统的播报声音。 【好感度：60】 居然没降？ 宋卿顿时抬起头，夏资意看着他亮晶晶，含着笑意的眼睛，嘴角也跟着翘起来：“嗯，我回来了。” 随后又若无其事的问道：“怎么睡着了？” 宋卿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听到这话，他赶忙起身，转头便进了厨房，“你等着，我去做饭。” 【我怎么就睡着了……】宋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幸好夏资意还没恢复，等夏资意彻底恢复记忆变正常了，恐怕真的要把他打包丢出去。 他一定要趁着夏资意恢复正常之前把好感度攒高一点！ 宋卿一边在厨房忙碌，一边偷摸着瞥向夏资意，男人站立着靠在料理台旁，雾化的玻璃隔开两人的距离，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卷轮廓。 今天的夏资意异常安静，不像昨晚那样不停的更换记忆，又变黏人又变小孩子，也不像最开始那样冷漠了。 这倒是让他放松了很多。 他拿起调料，谨记着那份手册内容，只放了一点点。 宋卿小心翼翼地翻炒着菜肴，余光看见门外的夏资意还站在原地没动。以为正在被注视着，手中的动作也更加细致。 殊不知夏资意只是在试图理清思绪。 今早一睁眼，他便看到自己坐在床边，床上躺着的正是宋卿。青年安静的眉眼如初见，喜悦冲昏头脑，以为表白成功梦想成真。结果光脑显示却是在五年后，两人疑似结了婚，屋里的陈设和风格完全是宋卿喜欢的模样。 光屏上甚至还有他起床后发的消息，还叫宝宝呢。 他牙酸似的咬咬牙，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他穿越了，穿越到五年后，还没表白老婆就被抢了，抢人的对象还是未来的自己。 他有些嫉妒，却又止不住的窃喜，嘴角扬起了微不可查的几分弧度，随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 他会好好扮演一个合格的丈夫的，至于之前那位…… 死了就别回来了，夏资意恶劣的想。 . 宋卿还不知道面前的夏资意又更新了，慢吞吞地端着饭菜走了过来。尽管菜色简单，却显得十分温馨。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间，谁也没有先打破沉默。 “我……” 两人同时开口，也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错愕。 如果是未来的他会怎么做？夏资意有些紧张，他还没跟宋卿这么亲密过，宋卿之前一直把他当朋友，从来没有越界的行为，性子也单纯。 反倒是他，图谋不轨。 “你先说吧。”夏资意略显僵硬地夹起饭菜，轻轻放在宋卿的碗里。宋卿怔了一下，没有立刻领会这个动作的含义，带着些许谨慎地回答：“我不是很饿。” 他又道：“你吃吧，有不合胃口的就告诉我。” 不知道记忆紊乱的夏资意口味是否和原来相同，宋卿垂眸，将饭菜往夏资意的方向推了推。 “不行！”夏资意突然站了起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 宋卿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是说，怎么能不吃饭呢。”夏资意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看着很蠢极了，忙不迭地重新坐下，掩饰性地端起碗，“阿卿，吓到你了吗？” 宋卿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也只是摇摇头：“没事。” 他是仿生人，本来就不需要多少食物供给能量，不吃不喝几天也没关系。不过夏资意那么想他吃，那还是吃几口吧。 这边，夏资意已经忍不住开动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吃宋卿做的饭菜，除了味道有些淡挑不出任何毛病，他又往嘴里塞了一口，简直要热泪盈眶。 他望见对面的宋卿，自己都快吃了半碗了，青年也就扒拉了这么几口，看起来很没胃口，而且回来的时候还孤伶伶的坐在角落。 一时间，“强权”，“虐待”，“婚后不合”等词语闪现在脑海。夏资意一惊，后背都渗出了冷汗。 这难道就是他穿越过来的意义吗？ 原来的“他”怎么舍得对宋卿不好，夏资意陷入沉思。 既然如此，换成自己也情有可原。他咳嗽两声，开始变着花样夸着宋卿做的菜，句句不重样，还毫不留情的将原先的夏资意贬低几句，疯狂的夹带私货。 在他的夸奖下，宋卿已然从“御用大厨”的身份晋升至“五星级大厨”。觉得他做饭不好吃的人，夏资意友善的建议：出门左拐口腔科。 宋卿：“……”好怪。 他想起夏资意第一天评价的“一般”，脸色有些不自在。 夏资意还在绞尽脑汁从词库里搜索，还想说些什么。宋卿眼疾手快地将一块鱼肉塞进他的嘴里，“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夏资意有些郁闷的“哦”了一声，可按耐不住自己的蠢蠢欲动，于是又道：“吃完饭要不要出去走走？我还没带你出去过。”说完，好像怕宋卿拒绝似的，连忙低下头，佯装忙碌地给宋卿夹菜，面前的碗渐渐地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是真不记得么，自己的体内的强制服从程序根本拒绝不了他的任何要求。宋卿低着头，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道：“好。” 夏资意却顿了顿，说：“不想去也没关系。”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但在此刻显得有些温柔。 “或者我们吃完就在家看电影？你想看什么都行。”他迫不及待的想和宋卿做一些情侣该做的事。 宋卿轻轻点了点头：“好哦。” 【原来你有偏好。】系统突然出现，有些意味不明：【我看你从来不拒绝任何人的样子，还以为你没有讨厌的东西。】 它想起之前第一次见到宋卿的样子。青年很好脾气的被簇拥着，无论是谁说话都会一句一句地应对，从不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温柔的过分，只有在遇到陌生人时才会套上一层保护壳，可这保护壳也是柔软的。 【怎么可能。】宋卿在脑海里小小的反驳。 只是因为，说出拒绝的话会引起他人不悦罢了，并且空气中也会因为他人的不悦散发着令人感到负罪的因子，他没有能力去应对。 【没必要勉强自己，连体谅你都做不到的人根本不需要维系这段关系。】系统淡道。 【——我看攻略对象倒是挺乐在其中的。】 夏资意确实乐在其中，他巴不得宋卿多说几个字，被拒绝了也无所谓，他兴致冲冲拉着宋卿，走到全息投影旁，挑选了一个宋卿以前爱看的科幻题材的电影，关上了灯。 屋子里瞬间变得黑暗，两人都端正的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夏资意紧张的说不出话，不是因为电影，而是因为他旁边坐着的是宋卿。 宋卿的喜好应该没变吧？他有没有发现自己不是原来的那个夏资意？发现了又该怎么办？夏资意不可抑制地猜测着，不得不承认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宋卿能发现什么端倪。 绝对不是因为他不想当小三。 他忍不住瞥向宋卿，殊不知宋卿的大脑里也在天人交战。 我是不是应该离他更近一点，就算是为了任务。宋卿抿抿唇，悄悄朝他的方向挪动了一点距离。 一旁的夏资意也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未免有些太疏远。 怂什么怂？老婆已经是他的了！ 这样想着，他佯装无事的也挪了过去，两人的距离此刻急剧缩短，手臂甚至贴在了一起，皮肤接触到，能清晰的感受对方的温度。 宋卿：好像又有点太近了。 他别扭地搅紧手指，想要悄无声息的再挪回去，怀里却被塞了一个芒果罐头。 “给你的。”夏资意没有回头，电影投影的微弱蓝光裹住了他，就像一层薄薄的茧。他的语气很轻松，又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 宋卿打开罐头，扑面而来的芒果气息使他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他咬了一口橙黄的芒果，爽脆的口感迸开，舒服地眯起眼睛。 【好好吃！】宋卿心里发出赞叹，忍不住对脑海里的系统说道，【统统，系统空间也有这个吗？】 他怎么从来没吃到过这样的零食，难怪那个白月光那么爱吃呢。 【宿主，罐头哪里都有，不只是他有，】系统的机械音罕见地带了一丝恨铁不成钢，【回去之后我能生成一万个。】 【这么多！】宋卿闻言，放下了心，转头又问道，【对了，夏资意的好感度现在是多少了？】 【你终于问了，】系统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谈上了呢。】 宋卿：……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摇摇头，试图将这个可怕的想法抛之脑后。待他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大脑突然宕了机。 【恭喜宿主，夏资意的好感度已经上升至80，请宿主再接再厉。】 怎，怎么会升那么多？ 宋卿呆住，手中的芒果罐头也有些不稳，一旁的夏资意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问道：“阿卿……你怎么了？是电影不好看么？” “不是……” 宋卿有些心情复杂地望向他。 仅仅一天，好感度就飞蹿到80，那按照这个进度，那是不是代表任务很快就要完成了？他垂眸，不知不觉的有些恍然。 5、星际玫瑰（5） 【并没有那么简单，宿主。】系统冷不丁的在脑海里说。 “这样吗……”宋卿轻轻道，搭在扶手上的指尖颤了颤。 系统说的没错，现在夏资意好感度那么高仅仅是因为他和白月光相像，待他彻底?恢复记忆后，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丢掉的，就像最开始那样。 夏资意见他的情绪突然低落，以为是电影的原因，转头便用光脑更换了一个喜剧片。 投影里的人物嘻嘻哈哈，可两人之间的氛围却变得越来越沉默，连带着原本有些旖旎的气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夏资意的内心已经刮起了龙卷风：老婆不开心，可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真是个不合格的男朋友！ 宋卿抿了抿苍白的唇，他知道自己这样对任务无益，应该是去迎合夏资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干坐着。 憋了一会，他闷闷的开口：“对不起。”这一声，既是告诉系统也是告诉夏资意，他好像把一切都毁了。 自己作为宿主也太不称职，连最基本的情绪控制也做不到。 “你不用向我道歉，”夏资意忍不住道，“你又没做错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什么让你不开心。”他顿了顿，转而拉起宋卿的手，被那冰凉的触感惊了一下，连忙用自己的手包裹住。 夏资意对他的情绪变化真的很敏锐。 宋卿张了张嘴，有点局促，一时半会两人面面相觑。 好不容易想到一个话题，他还没开口，就眼尖地看见夏资意手腕的光脑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 “夏将军，今日议会举办的很成功，诚邀您前来参加今晚的庆功晚宴。”消息被标了红，看样子是政府发来的。 夏资意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不耐烦地打开光脑，正要拒绝，宋卿却拉住了他的手腕。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还没出去过，这个小世界是怎么样的，他还不知道全貌。 “还是去吧，”宋卿软声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去走走吗？正好我看电影也有些累了。” 总觉得气氛过于沉闷了，宋卿心想，没准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会好很多。 夏资意沉默着。 “就当是约会？”他轻轻地扯了扯他的手腕上的袖子，语气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像是在撒娇。 夏资意哪里见过这种架势，佯装很忙的直起身，微微颔首：“行啊，去看看也没什么。” “只是宴会那些人心思都不单纯，你可千万要小心，别被他们骗了。”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对上宋卿水润的眸子后又软了下来。 他不会忘记那些人有多么的趋炎附势，而且，他的潜意识里也不太想宋卿去见他们。可回想起宋卿坐在角落的身影，落寞且安静，他的心也紧跟着漾着疼。 明明他记忆里的宋卿很阳光，尽管有时候不喜欢说话，眉眼也总是含笑的，那时候的他也有让人恨不得把所有东西奉上给他的能力，可不像现在这样让人心疼。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些年宋卿受了多少委屈？ 在心里把“夏资意”扯出来翻来覆去骂了几遍后，他握紧宋卿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们走吧。” 拯救老婆行动，从不拒绝老婆的要求开始！ 宋卿应了一声，心里也不由自主的有些开心，这还是夏资意第一次答应他的要求。 这是不是说明……这离他的任务完成又更近了一步？ 两人乘坐星舰到达晚宴地点，宴会厅的水晶吊灯将整个大厅照得通明，香槟塔堆出璀璨，淫靡的光芒。他们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就这么进入了正厅。 夏资意和宋卿的出现似乎让很多人感到意外，每每穿过一个厅都能获得注目礼。 宋卿紧紧地攥着夏资意的小指，穿梭在衣香鬓影当中。感受到四周投来的目光，或探究，或疑惑，像细小的针刺在皮肤上。 心口不知为何有些发闷，夏资意察觉到他的僵硬，把他拉到人少的餐饮区，“不用害怕，有我在，没有人会伤害你。” 他将鱼子酱涂抹在苏打饼干上递到宋卿的唇边，以为宋卿在害怕。 宋卿乖乖咬了一口，没有辩解，夏资意跟着拭去他嘴角上的饼干碎，像一个忠诚的仆人。 秦煊大老远就朝他们打了招呼，可惜两人都没有听见，他的手里晃着一杯威士忌，有些不满，看到两人交叠的手神情又变得惊诧：“在一起了？” “你们这速度也太快了，夏资意，你前天还再说要把他送走。” 夏资意冷哼一声：“我可没那么说。” 他现在是钮钴禄·夏，之前那个精神病工作狂，跟他才不是一个人呢。 “乖宝宝，你很给力啊。”秦煊似笑非笑地看向宋卿，宋卿的脸染上一层薄薄的红色，忍不住往夏资意的身后靠了靠。 夏资意冷声道：“谁允许你喊这种称呼的？”开玩笑，简直是把他当空气，自己没老婆吗？ 秦煊笑嘻嘻道：“怎么，我喊两声都不行？有了老婆就忘了兄弟？” 夏资意刚想怼回去，就在这时，晚宴的灯突然熄灭。一束追光打在旋转楼梯的顶端，紧接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挺拔的中年男人缓缓步入宴会厅。他的步伐沉稳，权杖敲击台阶的声音嗡鸣，每一步都似乎带着不容忽视的权威。灯光虽暗，却难掩他周身散发的冷冽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侧目。 这是……？ 宋卿原本不太关心，但在看到那张与夏资意有些相似的脸时，骤然偏头，却见夏资意皱着眉，望着台上男人的方向，神色中带着几分凝重与戒备。 “这是我父亲。”他淡淡道。 台上的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子，那张与夏资意五分相似的面容像是被时光腐蚀过，每一道皱纹都刻着上位者的倨傲。当他的目光扫过自己时，宋卿不自觉的有些后颈发凉。 他并没有把目光停留在宋卿身上许久，轻飘飘地扫了一眼众人后便拿起麦克风，声音通过扩音在厅内回荡。 “欢迎大家今晚能抽空参加这场晚宴，我是夏氏集团的董事长，也是这次宴会的操办者之一，夏庭风。” 他继续说道：“今晚，我借这个场合，想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的儿子——夏庭周，将在今晚正式成为夏氏集团继承人。” 周围人群哗然。紧跟着，夏庭风身后探出一个瑟缩的身影，夏庭舟脸色白的像纸糊的人偶，领界歪斜地挂在细瘦的脖颈上，颤颤巍巍地接过了麦克风。 旁边的夏庭风盯着他，扯出一个笑，怎么也看不出开心的样子。 夏庭舟感受到了父亲的不满，脸色更加苍白，紧张得几乎要握不住麦克风，他咽了口唾沫，在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他小心翼翼的下了台。 “我真搞不懂，夏庭风养这么一个废物做什么，没你一半水平。”秦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道，他乐得观赏这种豪门丑事。 宋卿望着那个与夏资意有些相似的脸，气场却完全不同，“他是你的弟弟么。” “是我的私生子弟弟。”夏资意平静道。 他在五年前就知道自己不会老老实实成为夏氏继承人，因此夏庭舟代替他也毫不意外。 看着夏庭舟惶恐不安的脸色，夏资意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么多年过去了，夏庭风让人听话的手段还真是没变过。 宋卿闻言，目光微微一闪，似乎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多问。场上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夏家的密辛，暗地里投来的目光更多了。 秦煊磕瓜子磕的更勤快了，一边磕一边用手肘捅了捅夏资意：“还吃呢，大家都看过来了。” 夏资意正投喂宋卿投喂的不亦乐乎，听到这话也是淡然自若地拉着宋卿去一旁的饮料区旁，用只有宋卿能听见的声音道：“阿卿，这杯芒果特调你想不想喝？” 秦煊：“……”他受够这些臭情侣了。 “我养大的孩子，看到父亲来了连一声招呼都不打么？” 是夏庭风，他原本不想上前，但看到夏资意竟敢如此无视自己，终究是怒气上涌。 夏资意压根懒的理，敷衍了一句：“父亲。” “好，好的很。”夏庭风冷笑一声，“看来你是不想知道你母亲的去向了。” “哈，”夏资意转过头，终于将目光放在这个许久未见的父亲身上，“你想干什么？” 两人对望着，谁都没再开口，气势宛如剑弩拔张。 周围的人群也不知不觉散开来，宋卿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夏资意没有任何表情的侧脸，恍惚间回到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作为交换，我要你回到夏氏集团，继承人的位置依旧可以是你，”夏庭风用手杖“嘟嘟”的敲了下地面，“怎么样？” “不可能。”夏资意拒绝的很干脆。 他好不容易才闯出了地位，逃离了那个家，怎么可能再回去。 至于母亲的下落，他曾问过很多次，都不了了之，与其通过父亲，还不如让他自己去寻找线索。 夏资意闭了闭眼睛，他绝不会给夏庭风再拿他爱的人威胁他的机会。 “敬酒不吃吃罚酒。”夏庭风轻蔑地笑了笑，似是不在意。 他养他那么大，当然知道夏资意的弱点是什么，温言软语劝不来，那就别怪他来硬的了。 夏庭风的视线移到了一旁的宋卿身上，轻笑道：“好孩子，你是叫宋卿吧。” “您……认识我？”宋卿犹豫道，站在原地没动。 “当然，”夏庭风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柔和，可听上去却不禁让人起鸡皮疙瘩，“你可是我创造出来的。” “什么意思！”眼看夏庭风靠得越来越近，夏资意手臂一挡，护住宋卿。 “字面意思，”即使被自己的亲儿子排斥，夏庭风依旧表情淡淡。他后退几步，拍了拍自己的袖子，眼看夏资意的表情越发紧绷，反而惊讶似的勾起嘴角，“你不知道吗？” “你身边的这位，是我亲手创造出来的仿生人啊。” 此话一出，不仅是夏资意，就连远处的人群都引发了小小的轰动。 宋卿一僵，连忙看向夏资意的反应，却只能看见他挡在前方站立不动的身影。 他还记得夏资意对他转变态度的根本原因，记忆紊乱把他当成了白月光。他也将错就错，没有告诉他真相，然而事实就被这么赤裸裸的揭开。 怎么办？宋卿咬着嘴唇，手指颤的厉害。 他知道我在骗他了。 “这么说的话，你还得叫我一声父亲呢。”夏庭风像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故意提高了音量，想要再添一把火。 大脑一瞬间失去了反应能力，宋卿吸了吸鼻子，本能的想去牵夏资意的手，却被他侧身躲开。 夏资意把头低得很低，没有吭声。宋卿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不敢上前，只能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的揪着衣角，心脏砰砰直跳。 原本在台上的夏庭舟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跟前，小声地说：“父亲，我们走吧。” 他的表情木讷：“公司好像出了什么事。” 真可惜。夏庭风还想再看看这出好戏的，不过经过这一遭，夏资意应该就会知道他真正可以信任的人到底是谁。 这个宋卿……夏庭风眯了眯眼睛，虽然脸还是那张脸没变，但是隐隐之中有什么不一样了。 无所谓，总归是他创造出来的东西。用一个死物来达到控制夏资意的手段，比活人要容易太多。夏庭风的脑海里涌现着自己的计划，心里狂热。 他的计划不能够缺了夏资意这一环，为了让夏资意站在他这一边，自己可是做了不少努力，也有的是时间陪他们耗，这样想着，夏庭风转过身，朝夏庭舟不以为意地努努下巴：“走吧。” 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宋卿呆愣地望着，看见背影中的其中一人回头，夏庭舟目光复杂地瞥了他一眼，又蓦地转化成狡黠的笑意。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竟然让宋卿感到了一丝熟悉感，不过现在他无心去想。 他又试着去轻轻拉了拉夏资意的衣领，这次夏资意没有躲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转动了一下，沉沉地抛向他，只不过他依旧站在原地没动，宋卿离得极近，顿时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秦煊眼睁睁地看着那父子两人离去，回头又看见这一对还在原地发愣，忍不住啐了一声：“我真服了。”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夏资意：“不是吧，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的脑子呢？” 好不容易迈出那个家，精神也慢慢好起来了，经过这一遭估计又要打回原形了。秦煊在心里不停地辱骂夏庭风，这个老不死的，一天到晚就知道搞事。 宋卿闭上眼睛，也想要说几句，夏资意猝然说话了，嗓音低哑，如同被砂纸磨过般，一点点的扯开：“你说的对。” “但我想看看。” “看什么……” 秦煊刚松了一口气，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夏资意骤然拉开宋卿的衣领，瞳孔收缩的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没再说话，而是选择了离开，临走时不忘拉着宋卿，就这么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宴厅。 “……”秦煊无奈的摇摇头，原本也想追出去，想了想还是算了，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 夜风拂面而来，夏资意紧握着他的手，不停地向前走，没有回头，宋卿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脑袋也乱乱的。 他要带他去哪？ 夏资意的脚步越走越快，刚刚似乎下了一场大雨，积水坑里倒映着路灯的光晕，被他们踩碎成一片又一片。宋卿被这些水坑小小的绊了一下，溅起的水珠打湿了裤脚，他踉跄几步：“等，等等。” 夏资意停下了。 街角的小店亮着惨白的灯光，玻璃墙将远处华丽喧闹的宴厅切割成被打乱的拼图，碎成细小的光斑投在夏资意的眼眸里。 他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到好像掀不出一点波澜：“受伤了？” “或许？”宋卿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他抬起脚，笨拙的卷起裤子，露出被水珠打湿的脚踝，白皙无暇，显然没有受伤。 他声音一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蔫蔫的放下腿，小声的说：“可以不要生气了吗？” 虽然他知道这不太可能，夏资意看起来像是失望极了，不说话也不看他，一路上他都在心惊胆战，生怕听到好感度下降的声音，可是并没有。 “我不是你的老婆，但是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宋卿抿抿唇，生涩地开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你家，但是你相信我，我绝对不是派来监视你的……” 天哪，他到底在说什么，宋卿心里懊恼，恨不得把舌头咬掉，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用了这么拙劣的谎言。 说了那么多，他还是没敢看向夏资意的眼睛，又呐呐的说了几个字，也没听到任何回应。 眼睛酸疼，宋卿克制着泪意，垂着头，思索着接下来又该如何解释。 “谁说的。” “什么？”骤然听到夏资意开口，宋卿惊得一颤。 紧接着，他意识到有两只手捧起他的脸。 这是要干什么？宋卿茫然地睁着眼，眼里的泪水却让他看不清夏资意的动作。 “谁说你不是我的老婆了？”夏资意像是有些无奈，一个吻轻轻的落在宋卿的鼻尖上，带着秋日温凉的触感。 突如其来的轻吻让宋卿蓦然红了耳根。 6、星际玫瑰（6） “我，我……” 宋卿有些晕乎乎，都有些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些什么，耳尖染着薄红，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雪松混着雨露的气息。夏资意的吻像蝴蝶掠过花瓣，轻轻点在鼻梁，又辗转蹭过唇畔，最终克制地停驻在咫尺之间。 这一定是宋卿，夏资意目光沉沉，他不可能会认错。 一定是夏庭风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把宋卿变成了仿生人。虽然有点说不通，但这是唯一的解释了。夏资意觉得这五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触碰着宋卿柔软的脸颊，第一次对那些消失的记忆感到不安无措。 宋卿还沉浸在被无故亲吻的恍惚中。 怎么没继续了……？ 他悄然睁开眼，想要偷看一下夏资意，却发现他的神情竟有些扭曲。 “怎么了，”宋卿也顾不上亲不亲的问题了，连忙扑进他的怀里，急匆匆地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阿卿，”闻着熟悉的气味，夏资意皱着的眉放松了些许，却还是不能彻底的舒展，“我的头好疼。” 他回想起第一次遇见宋卿的场景，那是一个雨天，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工作室的玻璃窗上，他在公司好不容易完成父亲要求的任务后，准备回到他给自己买的房屋里休息。 他走在街上，有些疲惫，雨却下的越来越大，深夜的街道被雨水冲刷的发亮，霓虹灯在水洼中折射出斑斓的光，他没有看天气预报，因此没有带伞。不想打电话给父亲，只好冒着雨快速跑向街角的便利店。 推开玻璃门的瞬间，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却听到一个声音。 “你这样会生病的。” 他抬头，看见货架旁站着的青年，穿着普通的白衬衫，眼神明亮，笑起来的眼睛像月牙。 “谢谢提醒，“他转头拿了条毛巾，又挑了一罐热咖啡。结账时，他发现青年的衣服有些潮湿，便问道，“你也淋雨了？” “啊，刚刚有只松鼠在店门口，”青年一边拿着一个芒果罐头一边说，有点懊恼：“我来买东西，想顺便把它抱进来避雨，一不小心淋湿了。” 青年看着淋的像落汤鸡一样的他，突然道：“你没带伞吗？要不我的伞给你吧，我家很近，走几步就到了。” 就这样邀请一个陌生人去家里做客？夏资意摇摇头，要不是青年的眼神太过清澈，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盯上了。 他忍不住笑了，感觉一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不用了，谢谢。”他脱下西装外套，“倒是你，穿的这么单薄，会着凉的。” “我没事！”青年吸了吸鼻子，声音提高，“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生过病。”他这么说着，却打了个喷嚏。 真是的，这个喷嚏也太不及时了。青年拧着眉，有点委屈，他真的不常生病的，一定是因为进入小世界身体变差了。 夏资意忍俊不禁，于是把自己的外套递了过去：“先披着吧，等雨停了再说。” 青年愣了一下，“谢谢你！”他接过外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饼干，献宝似的固执地把它塞到他手里，“我做的，送给你。” 饼干的卖相看起来不是很好，边缘甚至有些烤焦了。他轻轻接过，握在手里，忽然觉得冰冷的雨夜都开始温暖起来。 分别时，雨已经停了。青年将西装外套还给他，怕他不够吃，又送了他一块饼干。临走时，他盯着青年的背影，被雨水打湿的衬衫透出单薄肩线，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夏资意心想，青年看起来也不太像军校的学生，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可他还是想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缘分刻下一点痕迹。 青年回头，发丝轻轻晃动，脸颊也跟着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像是盛满了蜜糖。 他听见他说：“我叫宋卿。” …… 思绪回笼，夏资意回过神，有些恍惚，他低下头，却发现宋卿揉了揉眼睛。 “不疼了就好。”他的眼尾被揉得泛红，思来想去还是想问问，“你刚刚是想到了什么吗？” 他原以为夏资意是要恢复记忆了，却听见他说着什么“便利店”，“饼干”“再见”，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语句，知道他可能是陷入了回忆，还极有可能是关于“宋卿”的。 虽然知道自己并不能改变什么，可他还是忍不住倾听着，越听越觉得自己十分无力，只觉得有一座巨大的鸿沟横在两人面前。 他真的能替代夏资意心里那个“宋卿”的位置吗？ “我知道的……”宋卿喃喃道，声音越来越小声，带着一丝委屈，“你刚刚就在想他对不对？” 夏资意：“……” 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是谁？ 他忍不住揉了揉皱紧的眉头，询问道：“我在想谁？”我想的不就是你吗。 “本来就是呀。”宋卿的声音不大，听起来平静，却夹杂着颓然：“你家的风格根本不像你喜欢的款式，你芒果过敏，卧室里却放着整整一大柜子的芒果罐头。” 他知道这些都是给“宋卿”准备的。说完这番话，宋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或许是生病了。 “这些都是你喜欢的啊，宝宝。”夏资意似是无奈，脚步都放慢了下来。 “……” “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买的是芒果罐头，买了好多，我当时就在想你肯定爱吃。” 他嗫嚅着嘴唇：“你说的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人压根不是我……” “我只是个替代品。”宋卿说着说着，说到最后一个字已经彻底没声了。 夏资意:天杀的，之前的自己做了什么？还找了替身？ 不对，一定是夏庭风，不仅将老婆改造成仿生人，还篡改了他的记忆，连他们的初遇都忘了！！ 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宋卿根本不记得他们初遇时的情景。但这个可能性只是略微出现就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十分自信的想，他还吃了老婆两块饼干，还给了外套，多么美好的场景，老婆怎么可能就这么忘了！ 他咬牙切齿：“你才不是什么替代品，是我暗恋你，也是我先图谋不轨。” “我实话告诉你吧，之前的我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五年前的我。”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随后又说道：“我是从五年前穿越过来的，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所以刚刚一时没反应过来。” 解释完这一通后，他像是放下了什么一般，急吼吼的往前走。 这下轮到宋卿呆住了。 系统也在脑海里冷哼一声：【我都说了他有精神病吧？】 两人走在夜路的小道上，像一对闹别扭的恋人，夏资意总想偏头看看宋卿是什么个反应，又生生忍住，怕在他的脸上看到厌恶的情绪。 他刚刚还因为生气没跟老婆说话，想到这夏资意就十分的懊悔，秦煊说的对，自己怎么能被夏庭风寥寥几句话就影响到对老婆的信任。 他想得心浮气躁，不禁有些羡慕五年后的夏资意，虽然是个混蛋，但是比他成熟多了。他想起“夏资意”五年后是上校，心中忐忑。 老婆是不是因为“夏资意”是上校，成熟又稳重才选择和他在一起啊，自己就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小三，不仅行为幼稚，还什么军衔都没有。 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夏资意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期待着宋卿开口。 他又忍不住回头，只见宋卿蹙眉，似是在思索，过了一会终于说话了：“其实我猜测，你应该是有记忆紊乱。” “而现在你的记忆停留在五年前，”宋卿抿抿唇，决定还是要把真相说出口，“并不是如同你说的，你穿越了。” 什么？！ 夏资意的脚步顿住，听闻此话，欣喜的回过头，眼神中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是说，我只是记忆出现了问题？我并没有穿越？” 他的语速加快：“所以说，你也没有被未来的我抢走？我就是我！” 宋卿：“……啊，嗯。”他怎么有点听不懂？ “太好了！”看的出来夏资意确实很激动，他一把抱住宋卿，满是急切与期待：“那我们赶紧去看医生，把记忆恢复，这样就能让我永远和你在一起了！” 他搂得太紧，宋卿有些呼吸不畅，忍不住咳了两声。夏资意见状连忙将他松开，他才得以开口：“问题是，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但是，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宋卿垂眸，心里暗自给这句话打了个叉，他还是更喜欢现在的这个夏资意。 夏资意呼吸一窒，鼻尖蹭过他的耳垂，缓缓道：“那我还真是病得不轻。” 他何德何能，才能让宋卿和他在一起。 而且…… 夏资意想起宋卿最开始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受了很多欺负。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宋卿跟未来的他在一起并不开心。 说不定都没亲过。 想起刚才的那个吻，夏资意忍不住在心里与自己攀比起来，宋卿肯定更喜欢他！都给他亲了！ 虽然只是亲了脸，但这何尝不算一种进步！ “如果你不喜欢之前的我，那我还是不看医生好了，”夏资意讨好般的说，又有些失落，“虽然我很想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如果你不开心的话，不恢复记忆也没关系。” 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家，宋卿听着身边的夏资意碎碎叨叨的说着一些令人脸红的话，有些恍然，这和最开始的夏资意真的是判若两人。 最开始遇见的那个夏资意阴郁，颓废，尽管房间打理的井井有条，但从来没有用过的厨房，被养的奄奄一息的盆栽都可以看出来，夏资意对自己的生活毫不在意，像是被困在自己的世界里。 白月光的死对夏资意的影响很大，这点毋庸置疑。 【统统，还差20的好感度，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似乎所有问题都引刃而解了，他最担心的那件事，也没有投出什么风浪。 可是为什么好感度还是在80呢？难道说，一定要夏资意恢复记忆喜欢他才可以吗？宋卿踩着木质的地板，发出嘎吱的响声。 【宿主，顺其自然，】系统好一会才说道。 【我明白的，统统。】宋卿抿抿唇，只觉得进度那么快，还有许多疑点。 而且，他好像，并不希望让夏资意把他当成白月光。 夏资意的身上像是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魔力，吸引他不由自主地靠近。那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他隐约觉得，自己在很久之前，他和夏资意的灵魂曾有过某种隐秘的交集。他的直觉一向精准，但其实，这很无厘头。 自己怎么可能会来到这个小世界呢？ 宋卿咬住下唇，思索着这份无厘头究竟从何而来，可一时半会也理不出一个答案。 系统：【……】搞半天，原来是吃醋了。 系统气急败坏的下线了，宋卿尝试在心里呼唤了几声，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顺其自然吗？ 他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 7、星际玫瑰（7） 接下来的几周里，两人在这个宅院里闭门不出，就像正常的情侣一般生活着。夏资意的记忆似乎一直停留在五年前，时光仿佛凝滞了，只有窗台那一排开得盛艳的小雏菊摇曳着。 好感度也在这细水长流中上升至90。 夏资意养花的技术实在是令人难以恭维，被放在露台的小雏菊被他养的蔫蔫的。不过自从宋卿接过手，经过这几周的精心抚养，小雏菊又重新绽放出光芒，娇嫩的花瓣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原本小小的花盆似乎不能承受住小雏菊逐渐壮大的身躯了。宋卿从角落里翻出一辆小推车，决定出门去购买一些新鲜的种子和花盆。 政府似乎又出了什么事，连带着夏资意也开始朝五晚九。天色临近黄昏，他还没有回家，宋卿在光脑给夏资意发了一条消息报备了一下便出了门。 夏资意的消息回复的很快：“早点回家，别被别人拐跑了。” 他乖乖地回复了一个“知道了”。 【你这样就像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系统刻薄的评价，实在不爽。 宋卿抿了抿唇，不太开心，“才没有……” 他的任务本来就是围着夏资意转的，更何况他在这个世界是一款服务型的机器人。 【下个世界我一定要申请一个攻略对象精神正常的世界。】不过生理可以允许不正常，系统阴森森地想。 宋卿并没有听见系统有些恶毒的心里话，光脑显示前方五十米有一家花店，他有些路痴，此刻正在纠结走哪条路。 阳光洒在街道上，黄昏为这座城市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青年推着小推车的身影走在街道上格外养眼。终于走到了那家花店，里面正好也在出售着宋卿想要的花盆，他慢悠悠的挑拣着，安静的眉眼和出尘的气质吸引来往的客人纷纷侧目。 正当他挑选完心仪的种子，正准备去结账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卿？” 宋卿回头，有些意外。说话的居然是上次宴会上据说是夏家私生子的弟弟——夏庭舟。 “你好。”他对青年无感，只是礼貌性的回复了一句。 “真的是你……”夏庭舟的神情有些激动，颤颤巍巍的抓住宋卿的手，“我终于再见到你了。” 那晚他在宴会上借助这个身体听到了宋卿的名字，还以为是错觉，特意前来蹲守，没想到真的是他。 宋卿猝然被他抓住手腕，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但夏庭舟抓得很紧，宋卿挣脱无果，眉头轻轻蹙起，眼睫扑扇，目光不解的看向他：“我……好像不认识你。” 这个夏庭舟，让他猛然想起上次宴会上的他离去的那个眼神，像是在说“我找到你了”。 只是当时他一颗心都系在夏资意上，没有细想。 宋卿举目望去，发现夏庭舟目光涣散，呼吸急促，以为他生了什么病，加上又是夏资意的弟弟，有些担忧：“夏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夏庭舟闻言，稍稍一顿，字字珠玑道：“不，我没认错，你就是宋卿，不可能认错！” 他细细描摹着面前人的脸，忽的有种惆怅的情绪。 宋卿……居然长成那么大了。 宋卿被他的眼神盯的有些不安，此刻的夏庭舟看上去神情执拗，带着几分狂热，哪里有在宴会上那个唯唯诺诺的青年的影子。 他有些病态的抓住宋卿的手，将脸颊贴在他温热的手心里，声音喃喃：“我。” 他补充着：“我好想你……” 系统：【看来他们家肯定有遗传的家族精神病史。】 宋卿在心里认同系统，然而现实却还要再面对这个夏庭舟。 【难道他也是有记忆紊乱吗……】宋卿思忖着，睁大了眼睛，眼眸中装满了陌生和疏离。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哥哥会很难受的。”他突然说了句，嗓音有些哑。 【哥哥？】系统的语调骤然变得古怪。 什么哥哥？这具身体还有哥哥吗？宋卿想挣脱开他的手腕，却被抓得更紧。 夏庭舟轻轻地贴近，声音诡谲又带着几分诱惑。 “卿卿，你的任务——是不是快要完成了？” 闻言，宋卿猛地挣开他的手，夏庭舟的身体孱弱，被他猛烈的动作逼退半步。 【统统，怎，怎么回事，夏庭舟也是穿越者吗？】宋卿在脑海里呼唤着系统。 【未知程序入侵……】系统“滴滴”闪烁了几声忙音，随后便彻底没了声音。 统统好像出了什么事，宋卿反应过来后便开始操作光脑，颇有些手忙脚乱。 “别白费力气了，”夏庭舟仿佛知道他在干什么，轻蔑的笑笑，“如果是想叫我大哥的话，我得提醒一下你，他没我厉害。” “怎么办呀，卿卿，我想让你完成任务，但又不想看到夏资意和你在一起。”他可怜兮兮的垂着眼，目光沉如墨色。 宋卿不太喜欢他这种睥睨众生的语气，仿佛任何人都只是他手中的玩具，所说的话也像是在施舍。 这个夏庭舟似乎非常了解他，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却发现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记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甩了甩泛红的手腕，垂着眸，将一旁搁置的小推车重新拉过身前。 既然这个夏庭舟没有攻击行为，那他也不必紧张。 “我不会伤害你，”夏庭舟瞥见他的手腕，“对不起，刚刚只是太激动了。” “相反，我会帮你。”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诚恳。 “不用了，”宋卿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说道：“小世界不允许出现两个任务者，你还是抓紧时间回去吧。” 既然他道歉了，又是主世界认识他的人，想起快穿局和谐友爱的原则，宋卿神色蔫蔫，只想赶紧带着小推车回家。 算了。 “你……”他看着宋卿，似是还要开口，看到他的神情又蓦地顿住，话音一拐。 “这具身体真是麻烦透了，”夏庭舟有些嫌恶的拽着衣角，见他要走，有些遗憾，又露出了一个笑：“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正准备陪宋卿再走一段路，却见门口倏然出现一个身影。 ”夏庭舟？你为什么在这？” 是夏资意，男人的头发略微凌乱，身上还穿着未脱下的军装，想来是匆匆赶来，男人声音冷冽，眼神在碰到宋卿时又顿时软了下来。 “宝宝……” 他回到家后没有看到宋卿，空落落的守着无人的屋子，实在忍不住，便顺着他的消息去寻他没想到他这便宜弟弟也在这。 夏资意很久都没有回过家，自然和夏庭舟没有过什么联系。他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他家周围，很难不去联想他和父亲是否有什么阴谋。 他冷哼一声，目光不满。宋卿朝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发现夏庭舟似乎变了个模样，原本病态泛红的脸颊恢复了苍白，声音也回归了初遇前的细弱，眼神甚至透露着茫然： “大哥？嫂子？” 他似是被惊道，连忙站直了身体，“你们怎么在这？“ 紧接着，他环顾四周，挠了挠头，“我怎么也在这？” 宋卿目睹了这一切，也意识到夏庭舟确实对此事一无所知。他低垂着眼帘，将花盆一个接一个地搬到小推车上，将心中的疑虑抛诸脑后，对夏资意轻声说道：“我们回家吧。” 夏资意本来还想问问夏庭舟为什么要装傻，听到宋卿对自己说回家，连忙帮他把花盆移到小推车上。 便宜弟弟什么的，都不如老婆重要。 夏庭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笨拙的走上前想去帮忙。 “大哥，我来帮你们搬吧。” “不用。”夏资意果断的摆摆手，言简意赅道。 且不说他这个小身板能做什么，就论夏庭舟这样莫名其妙的出现，他不得不防。想跟他抢功劳？想得倒是美。 两人合力将所有花盆搬上去后，天色也暗了下去，夏庭舟望着他们即将离去的身影，口中似乎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又被按了下去。 最终，他也只是浅浅的说了一声再见。 很快便回到了家，饭桌上，夏资意按耐不住地询问道：“夏庭舟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宋卿把饭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不知道呀，可能只是路过吧。” “不过，他好像有什么心事，你还是小心一点好。” 不知道那个穿越者是什么来历，宋卿不想打草惊蛇，只好隐晦地提醒。 他用筷子在热气腾腾的米饭上戳了几个小洞，心里祈祷着系统抓紧回来。 殊不知夏资意听到宋卿这样说早已乐开了花，什么疑虑都被抛在脑后，满脑子都是： 呜呜，老婆在关心他。 “对了，关于你记忆紊乱的病，医生怎么说？”宋卿夹起一道红烧茄子，放进夏资意的碗里，不动声色地问道。 男人侧着头，似是很认真的在回想：“我今天问了我的主治医生，也就是秦煊，他说我的脑频率在这几周都很稳定，没有再出现紊乱的情况，但也没有恢复记忆的征兆。” 宋卿有些惊讶，并不是因为他话里关于记忆的内容，而是—— 秦煊竟然是夏资意的主治医生？！ 脑海中仿佛浮现了那个男人轻佻的话语，宋卿打了个哆嗦，连忙吃了一口饭菜，觉得要重新审视一下秦煊。 秦煊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但专业能力应该没问题，宋卿缓慢地眨了眨眼。夏资意见状，又补充道：“他只是说我的情况很稳定，让我不要担心。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或许失忆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它让你重新认识了我。” 怎么突然煽情起来了…… 宋卿不好意思地将脸藏在米饭下，眼眸闪闪，有些触动。 距离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月有余，他每天和夏资意种草做饭过日子，都险些把任务抛在脑后，这种日子虽然不错，但总让他觉得少了点什么。 好感度九十以上是另一个分水岭，据说需要达到愿为其赴死的那种爱。宋卿抿抿唇，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饭。 夏资意见他吃着吃着又在发呆，唤道：“阿卿。” 他回过神：“怎么了？” “是饭菜不好吃吗？”夏资意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第一次下厨，还是照着光脑给的指示做的，也不知道宋卿喜不喜欢吃。 “不是，好吃的。”宋卿拿着筷子，轻轻道。 到底要不要去见一下秦煊呢。 毕竟他说过自己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去找他。 好感度上到90之后似乎就是另一个分水岭，可这又和夏资意的记忆挂钩。 宋卿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他……好像不太想要夏资意恢复记忆。 8、星际玫瑰（8） 宋卿没有要瞒着夏资意的打算，吃完饭后，他犹豫着说要去见秦煊，夏资意爽快的答应了。 在他看来，这是老婆在乎他的表现，没什么好拒绝的。 就是秦煊那小子看起来对他老婆很感兴趣，夏资意皱了皱眉，在睡觉前特意给他发了一条恐吓信息，警告他别搞小动作惦记他老婆。 半夜以为夏资意有急事被吵醒的秦煊：“……”不是，这人有病吧。 气急败坏的他准备往夏资意的病例上加一条：被害妄想症。 第二天一早，晨雾还未散，宋卿便起了床，夏资意还在睡梦中，他小心翼翼地下楼，留下早饭后便独自一人前往秦煊所在的住所。 他没想到的是，秦煊的家居然这么偏僻，而且周围环境似乎很破旧，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 漫步于错综复杂的小路，每一处看起来都大同小异，宋卿绕了好几圈，依旧没有找到方向，当他再一次经过那个十字路口，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事实摆在那里。 他又迷路了。 他站在原地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应该让秦煊来接他一下的。 这时，身旁传来了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带着几分调笑，宋卿回头，秦煊走过来，朝他的方向招手。 “你是来找我的吧？”秦煊戏谑道，晨风掀起他白大褂的衣角，“迷路了？” 他笑吟吟的说：“仿生人也会迷路吗？？” 宋卿抿抿唇，为自己辩解：“你知道我不是普通的仿生人的。” “我确实没想到你会这么人性化，”他眯了眯眼睛，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我得重新评估你的智能等级了。” “走吧，跟着我。” 秦煊步伐轻松自在，领着宋卿很快便到了他的家，推开门的一瞬间，宋卿简直要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 秦煊的家跟实验室没什么区别，里面密密麻麻摆着各式各样的药剂和实验机器，试管里的溶液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化学试剂味道。整个家和秦煊带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宋卿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碰倒了什么珍贵的实验器材。秦煊则显得游刃有余，他自如地在各种复杂的设备间穿梭，偶尔还会停下来调整某个参数，或是记录下实验数据。 没想到秦煊看起来桀骜不驯，内地里居然是一个研究狂魔，宋卿心想。 他看着机械臂悬停在沸腾的溶液上方，有些出神，突然感到脚底似乎踩到了什么，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不小心踩到了蜿蜒在地面的导管。 “当心点，”秦煊随手抛来一副护目镜，“我可没有夏资意那么有钱，上周刚报废了一台清洁机器人，没钱买了，这地上的东西也懒得收拾了。” “戴上吧，以防你踩到什么东西弄伤了眼睛，我可不想被找麻烦。” 宋卿沉默地戴上护目镜，点了点头，踮起脚尖绕过地面缠绕的管线，却在经过面前的一个专利展柜时猛地刹住脚步。玻璃后的各种微型展品泛着细微的光泽，密密麻麻的证书被藏在最里侧，宋卿眼尖的看到证书镌刻着的【仿生人修复技术】。 “你一直在研究这个么？”宋卿隔着玻璃看着眼前的东西，有些诧异，问道。 秦煊不自在的嗤笑一声：“我哪有钱研究这些东西，这都是以前的事了。” 他朝宋卿眨了眨眼睛，十分有自知之明，“我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替夏资意看病，从他身上能捞到好多钱。” 宋卿透过玻璃反射看到他的眼睛，听到他这带着几分自嘲的话，没有言语。秦煊看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宋卿还是能敏锐的察觉到他话语里的些许不甘和无奈。 他垂下了眼，别开目光。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秦煊说：“行了，你也别在这研究我了，说吧，你想问什么？” 他说的夸张，想让气氛变得轻松起来：“说吧，看在你对我的病人如此关切的份上，今天你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宋卿缓缓呼出一口气，安静片刻道：“夏资意的记忆紊乱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煊想了想：“我见到他的那会，他就有了，我并非一直是他的主治医生，他这情况在此之前都是由政府那边的医疗中心负责的。” “你也知道，他们那的人一直不靠谱，心还黑，夏资意在那待了两年，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还加重了。” 他啧啧感慨：“真是捞的一笔黑心钱。” “加重？”宋卿一怔。 “是啊，说他疯都算好的了，有时候就跟痴呆一样，什么话也不说，就知道发呆，也不应人。” 宋卿抿抿唇，他很难将这几天一起相处的男人和秦煊口中歇斯底里，发疯呐喊的人联系在一起。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夏资意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高大的。 联想到夏资意半夜里睡觉动不动就要搂着他的行为，他在心里补充道，还有些黏人。 秦煊并不知道他在心里想什么，而是从善如流地将面前的试剂擦了又擦，“说真的，看到他现在情况这么稳定，我还有些意外。” “军校快毕业的时候，当时我去另一个星球考察，也就没注意到他到底干什么了。” 他冷哼一声：“结果再一次见面他就半死不活了。” “我也去问过夏资意，以前是不是出过什么事才生病，他也是个犟种，死活不肯告诉我，要不是我心地善良，秉持着救死扶伤的医德，我早把他丢出去了。” 秦煊说着说着，将目光挪向宋卿。 “他不告诉我，我也是有办法的，我联系了他的弟弟，他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宋卿皱起眉头，心中异样：“夏庭舟？” “没错，”秦煊打了个响指，“这小孩倒也没什么坏心思，我一问他什么都告诉我了，我也是知道，原来他之前有个白月光。” 宋卿并没有意外，早在进入这个世界前他便知道了这个讯息。 只是…… 眼睫微微颤动，宋卿的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绪，就好像他终于可以直面这个白月光，去了解他，探索他。 秦煊像是看穿他在想什么，紧接着又说道：“他叫宋卿，是个普通的军校学生，我不知道他这种毫无背景的人是怎么和夏资意认识的，但是，事实就是夏资意爱上他了，甚至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自己夏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 他仰头喝了口水，又递给宋卿一瓶：“总之吧，夏资意不听他的，死老头就天天撺掇着要把宋卿害死，反正也是个没背景的普通人，夏家要他命也是易如反掌。” “你是说，那个宋卿是被夏庭风害死了吗。” 宋卿将干涩的嘴唇碰上瓶口，瞬间变得湿润，他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反正，自从他死了之后，夏资意就不见踪影了，我问了好多人都说不知道。” “再次出现时，就是已经成为上将的他了。”秦煊说的喉咙干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瞥见宋卿怔愣的眉眼，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怎么，傻眼了？” “——你都知道了那么多，好歹也给我一些交换吧。” 宋卿回过神，埋下心中的疑惑，听到“交换”这两个字微微蹙眉，顿了顿，说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秦煊的的声音听起来隐隐有些激动，“比如，为什么你会有自我意识这件事？” 他拿着光脑点了几下，像是在搜寻着什么，然后打开全息投影，朝宋卿晃了晃，“ai仿生机器人有自我意识这一模块，一直是科学院感兴趣的话题，只不过一直没有成功，现在研发出来的说是有情感模块的仿生人都只是个噱头。” 宋卿看向投影，上面赫然是一则新闻，关于研究院研究出新型情感模块机器人的喜讯，下面的评论有欣喜，有激动，也有质疑，认为这不过是又一次的科学噱头，毕竟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但宋卿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评论上，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则新闻配图上——一个仿生人拥有着与人类无异的神情，眼神中流露出的情感生动却带着一丝微妙的不真实。 秦煊见宋卿沉默，以为他是被新闻内容所震撼，继续说道：“你看，即便是科学院最新研发的情感模块，也不过是模拟人类的情感反应，而非真正的自我意识。但你，宋卿，你与那些仿生人不同，你有着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情感，这简直就是奇迹。” “我原本还以为你是技术迭代的仿生人，这么一看……” 他笑了一声：“至少仿生人不会迷路。” 宋卿闷闷的把目光从全息投影上移开，：“你觉得，拥有自我意识对我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秦煊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宋卿会这么问：“这很难说。” “不过，你最好别让其他人知道，上次你在宴会上的表现，已经吸引了部分人的注意，”他看着宋卿小脸绷的紧紧，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只是好奇而已，毕竟我之前也有研究过这个项目。” 宋卿“嗯”了一声，手腕上的光脑闪烁了几下。 他打开一看，是夏资意发来的?信息：【还没回来吗？】 还没等他回复，那边紧接着又发了一条：【我又被那边的人拉去开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信息下面是一个小狗哭哭的表情包。 宋卿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丝弧度，他站起来，对秦煊道了一句谢。看到秦煊的眼神有些哀怨，宋卿咬住下唇，思索了片刻，说道：“等回去我会尽量说服夏资意给你开高工资的。” 秦煊不为所动。 宋卿想了想，说：“或者给你买一个新的清洁机器人？” 果不其然，宋卿的话音刚落，秦煊便喜笑颜开：“也行。” 他将宋卿送到门口，怕他再迷路，还好心的叫了一辆车。 宋卿坐上车后，对着车窗外的秦煊挥了挥手。 . 与此同时，此刻的议会大厅。 “这是最新出的《仿生人监管法案》。”议会员将电子投影板摔到茶几上，全息投影映出的赫然是宋卿的三维解剖图，“夏将军应该清楚，拥有情感模块的机器人，每月必须接受回收筛查。” 夏资意坐在沙发的一端，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目光扫过面前的议会员，眼神冷冽。 对上他的目光，议会员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颤，随即声音又大了些许，像是在欲盖弥彰：“作为公职人员，夏将军应当知道违背法案的后果。” 良久无声的对峙后，夏资意慢悠悠的开口，然而一开口简直要把议会员气死，“那我辞职好了。” “反正你们也不想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我还不如满足了你们的心愿，将这个位置物归原主。” 议会员的嘴唇气得哆嗦，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他要是能让夏资意下台，他那底下的战士和平民不得活活撕了他！ 夏资意悠闲自得的神情在看到推门进来的夏庭风时彻底冷了下来。 议会员悄然离去，屋子里就剩下他和夏庭风两个人。 “你来干什么。”夏资意蹙眉道。 “真不听话，”夏庭风轻飘飘的看着他，“最近跟你的小情人度过了几天安分日子，就以为自己安然无恙了？” “他才不是情人。” “随便你，”夏庭风看他蕴含着怒气的眼神，淡淡说了声：“我今天来可不是跟你说这些无聊话题的。” “上次跟你说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夏资意抬起头，目光与夏庭风交汇：“你再问多少遍，我都是那个答案。” 油盐不进。 这是夏庭风对夏资意的评价。 要不是夏庭舟更是烂泥扶不上墙，他哪里需要夏资意来完善他的计划。想到这，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觉得自己还是过于心慈手软。 夏资意看了看光脑，随即站起身：“恕不奉陪。” “等等。” “你难道不好奇，你失去的记忆吗？” “不。”夏资意言简意赅，他的确好奇，只是不需要夏庭风来告诉他，他现在只想回家，好好和宋卿吃上一顿热乎的晚饭。 “你最近真的越来越不听话，”夏庭风目光沉沉，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摸不着头脑，“看来你的自我意识压不住了。” “那群蠢货，都以为那个宋卿才是实验品。”他说着说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庭风的视线落在夏资意身上，满意的看见他逐渐撕破原来冷漠的表情。 这也是他的乐趣之一，将夏资意打造成一个完美的，听话的实验品，眼睁睁的看着夏资意倏然弓起身子，夏庭风只觉得无比的愉悦，他享受这种掌控他人命运的感觉。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房子里显得诡谲又阴狠：“睡一觉吧。” “我的孩子。” - 宋卿坐在餐桌旁上，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夏资意自从发完上午的那条信息后便没有再回复，他百无聊赖地将脸压在餐桌上，上面是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由于长时间接触在空气中，已经有些变冷。宋卿轻轻地眨了眨眼，餐桌的边缘将他的雪白的脸按出一道红印，看起来格外醒目。 “今天可能是不回来了。”他自言自语喃喃道，有些忍受不了安静无比的房屋。 夜色渐深，外面的世界变得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的灯光在远处闪烁。宋卿趴着趴着，便进入了沉睡。 直到熟悉的机械音突然出现。 【宋卿，醒醒。】 宋卿听到声音，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是系统后，瞬间清醒，欣喜道：“统统！你终于回来啦！” “上次遇到那个不对劲的夏庭舟，你就不见了，”宋卿担忧地问道，“他到底是谁？” 【目前只能确定他的权限高于上一级，】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但是还并没有彻底附身他人的权限，只能间接性的替代原主，看样子有所限制】 它没说的是，它已经知道了夏庭舟的身份。 系统看见宋卿紧锁住的眉头，有些愧疚，连语气都放轻了：【宿主不必担心，我升级了程序，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 “你没事就好。”宋卿抿了抿唇，露出一个笑，随后站起身，将饭菜一一放进冰箱。 “我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青年低垂着眼帘，让人看不透他的眼里藏着什么。 系统心头一窒。 天杀的，它不在的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姓夏的你真的把我的宿主养的很差。系统恶狠狠的咬牙，如果有身体，真的忍不住想把他暴打一顿。 宋卿絮絮叨叨地给它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情，系统安静的当着一个倾听者，直到讲到白月光的时候，它突然出了声，有些微妙： 【你是说，夏资意的白月光也叫宋卿？】 “对呀，”宋卿不知从哪又搜刮出来了一个罐头，边吃边道，眼神透着一股茫然，“怎么了吗？” 系统：【……没什么】主神好像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它正准备继续倾听，门口的机械门却蓦然开启。 宋卿握着勺子的手顿住，他抬头望向门口，夏资意的身影与背后的黑暗融为一体，门口冷白的灯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宋卿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手中的勺子轻轻碰撞着罐头的边缘，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 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他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一丝危险，面前的人缓缓的靠近，脚步声此起彼伏，带着几丝不可捉摸的意味。宋卿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手中的罐头已被他放到了一旁，双手攥紧，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宋卿没明白为什么夏资意没说话。 他眼睁睁地看着夏资意离他越来越近，久违的感到了一丝陌生感。 夏资意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他的目光从宋卿身上又移到了一旁的芒果罐头，眼神冰冷。 “谁让你动我的东西了？“ 9、星际玫瑰（9） 夏资意在说完这一句话后进一步逼近，宋卿只能一点点的往后缩。 直到后背靠上了软物，退无可退，宋卿才微颤着眼帘，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这才发觉距离已经极近。 夏资意面无表情，眼底只有冷淡和漠然，仿佛先前透露的温情和柔软都是一场环境。 现在的夏资意，才是那个真实的夏资意。 ——那个恢复记忆的，不近人情的夏资意。 脸颊上喷洒着对方温热的呼吸，有些痒痒的。宋卿偏过头，试图躲避，不料却被对方捏着下巴强行掰正了脸，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动作很重，宋卿觉得自己的下巴肯定红了。 “这个……是你给我的。”宋卿不能转头，只能用眼神示意一下旁边的罐头。 “哦？” 夏资意居高临下道：“用什么手段，把我骗的团团转？” 他轻笑一声，只不过眼神却逐渐染上阴暗的情绪。 “小骗子。” 他正想再逼问几句，低头一看，青年的眼睛不知为何积蓄了许多泪水，眼眶微微泛红，仿佛随时都会决堤。 睫毛都被浸润得湿漉漉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哭什么？ 尽管如此，夏资意的心还是莫名地软了一下，可紧接着他的大脑突然疼痛，他闭了闭眼睛，缓缓开口。 “为什么哭？怕我？” “我……”就这么说着，青年的眼泪跟随着睫毛的眨动滚落下来，眼睛越睁越大，已经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 他的声音有些哑，鼻音闷闷的，又带着一丝委屈：“我等了你好久……饭都冷了好几次。” 男人愣住，似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他看着青年一头扑进他的怀里，“我好想你……” 青年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尽管隔着衣物，可他还是能感受到残留的余温。 宋卿这样做，属实是病急乱投医了。 心里还存着一点侥幸，宋卿心脏砰砰直跳。 万一呢，万一那个夏资意可以回来呢？ 他没有错过男人眼中那一瞬闪过的柔软。 夏资意被这么“突袭”，愣住了一瞬，大脑一片空白。 曾经的他也是这样和宋卿抱团取暖，不，是他单独贪恋青年身上的阳光和温度。 手臂僵硬，大脑里的另一个声音叫嚣着要亲近。他一时半会居然没有选择推开，青年的呼吸渐渐平稳，似乎是在他怀里找到了安全感，连带着那微微颤抖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他低着头，看向怀里的人，盯着他乌黑头发上小小的发旋，眼神晦涩。 五年前，自从那次便利店初遇之后，他便再也没有遇到过他。虽然知道他家的地址，但公司实在太忙，父亲也不让他和其他人有接触。抱着不想莫名打扰的心态，也没有去制造偶遇。 直到他在路上再次遇到宋卿，青年不知为何喝醉了酒，呆呆地蹲在路灯下，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小猫察觉到陌生人靠近，情不自禁地向后缩了缩，眼神却依旧迷蒙，“你是谁？” 夏资意刚想开口，他就这样摊倒在他的怀里，迷迷糊糊的说要回家。 青年身上的气息淡淡的，趴在他的肩膀上，嘴里呼出的气息伴随着酒味和腻人的水果香气。 是水果酒的味道。 喝醉了就这么蹲在街边吗，夏资意突然担心他一不注意就会被骗走。 确实太容易被骗走了，想到上次青年邀请陌生人去家里的场景，男人皱了皱眉。 他想打开青年的光脑看看有没有家人可以通讯，无奈光脑连接着主人的意识。宋卿现在迷糊混沌的很，根本不知道要干什么。 “你家在哪？” 青年咂巴着嘴，听到问话也没有回应，似乎在回味水果酒的甜味。 他只好换了个问题：“你朋友呢？” 夏资意以为宋卿是和朋友喝酒，回家的路上酒意上头了。 然而青年摇摇头，闷声道：“没有朋友。” “自己一个人喝酒？”夏资意有点诧异。 “嗯……”青年又不说话了，仿佛回答那一个问题已经耗费了所有力气，喃喃着：“回家……” 他说着说着就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可是连直线都走不稳。夏资意哪敢让他这样孤身一人走回去，忙拉住他的手。 “介意我送你吗？” 怕他觉得自己别有用心，夏资意连忙补充道：“我不是坏人，还记得吗，上次遇到你你给了我两个饼干。” 他从光脑调出来一张照片，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回家后对着这个饼干拍了无数张。宋卿愣愣的看着照片，没想明白自己做的饼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了，宋卿低垂着眼，困倦的直接倒在夏资意怀里。 夏资意松了一口气，将青年打横抱起，打算将人载回家。 宋卿虽然醉得不轻，但还是有一点点防范意识。被抱起后，他像是终于意识到什么，用力眨了眨眼。 他一偏头，就看见了夏资意轮廓清晰的侧脸。 “是你呀？”他意识到自己正在麻烦别人，于是轻轻的挣扎着想要下来。却被男人的手桎梏住腰间，动弹不得。 “太晚了，先送你回家吧。”男人说着，又补充道，“就当是上次饼干的钱。” 自知挣脱无望，他便放弃了这样的打算，“好哦，谢谢你。” “麻烦你了。” 途经路上他们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宋卿虽然困得不行，但还是认认真真的回复他的话。夏资意从后视镜反射中看到他困倦的脸，放缓了行驶的速度，尽量平稳，也闭上了嘴。 青年坚持要请他吃饭，他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台服，就这么进入了宋卿的小家。家里不大，但却处处透着主人的生活气息，像童话里的甜品屋一般，甜腻温馨。 他不得不承认，人都是趋光的。 尤其对于被困于黑暗中许久的人来说。 …… 冷风突然灌进了屋内，他骤然回神，发觉思绪已经飘到了天涯海角，又被生生打住。 他的手指摩挲着宋卿锁骨上的编号，视线不自觉的描摹着他的眉眼。 为什么失忆后的自己会觉得这个仿生人就是宋卿呢？ 虽然脸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可那种对生活抱有无限希望，明快幸福的气质仿佛被削弱了一半。 这个仿生人不仅会骗人，而且很容易紧张无措，爱哭还内敛。 蠢货。 他毫不留情地骂了一句，对那个失忆的自己。 宋卿不会是这样的。 那些相似的细节，也一定是根据他的云端数据复刻出来的。 心里在冷笑，可面上依旧柔和。 他听到自己说：“别哭，现在去吃饭。” 听到他的声音，青年才缓缓抬头，露出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瞥见夏资意的衬衣被自己的眼泪濡湿一块小小的痕迹，有些不好意思的抿抿嘴，慢吞吞的从他怀里爬起来。 就在这时，夏资意的手突然触上了他的后颈，宋卿睁大了眼睛，还没察觉到他的意图。便看到夏资意的眼神红光一闪，仿佛被抽了发条的玩具般倒了下去。 宋卿：“……”有点似曾相识的场景。 系统冷冰冰地说：【宿主，他想关闭你的感应开关，我的程序已经升级，现在有保护宿主的功能。】 “连攻略对象也可以击倒吗？”宋卿小声说着，乌溜溜的眸子还有未尽的湿意。 他不可否认自己被夏资意温柔的假象骗了过去，以为他真的要和他一起去吃饭。 想到这，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夏资意，有些失落。 【没错。】 系统看他情绪不太好，又说了一句：【不要伤心。】 它实在是不会安慰人，一边搜索着数据库里的“分手安慰语录”，一边冷冰冰道：【下一个更好。】 “那……他什么时候会醒？”宋卿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不清楚。】系统回答得十分干脆。 “好感度没有变吗？” 系统看了眼后台：“还是90。” 宋卿不太明白。 他的衣服经过刚刚的动作有些凌乱，此刻缓缓站起身，一只手抚上夏资意的胸膛，一只手拽住他的手，想要把他拉起来。放在男人胸膛上的手颤了颤，宋卿一愣，突然发现什么不对劲。 触摸到的男人的心口异常平静，没有任何跳动。 【系，系统……】 不会是系统把他弄死了吧？ 宋卿脸色煞白，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发出“轰隆”的一道响声。 一直紧闭着的防盗门被人用激光强破而入。 宋卿一惊，连忙转身看向门口，一股冷风夹杂着雨水猛地灌了进来，吹得室内的窗帘猎猎作响。 “你好，这里违反了相关规定，请跟我们走一趟。” 进来的是一个身穿制服，面目凶恶的男人，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穿着制服的人，他们表情严肃，目光锐利地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宋卿和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事到如今，宋卿反而冷静下来。 “违反了什么相关规定？“ “我需要了解清楚，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抓人吧？”他说道。 为首的男人闻言嗤笑一声，偏头一指，命令身边的人将人带走，“单是私藏仿生人这一点，就够你们喝一壶了。” 他拿出兜里的证件，上面“星际联盟”的标识极其醒目。 联盟？ 宋卿和夏资意就这样被强行被押送到门外的星舰里。星舰两翼旁的炮筒状的东西还在散发出高热，想必这就是刚刚把他们家门轰开的罪魁祸首。 宋卿看了一眼就偏过头。 这算是他这个世界第一次坐上星舰，和他想象中的场面完全不同，舰内的空气闷得人几乎要窒息，各种金属仪器的嗡鸣声不绝于耳。 外面的雨声似乎小了些，宋卿有些不适，想要打开车窗，察觉到他的动作，副驾驶的人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安分点。” 宋卿只好收回手，不经意间瞥见了他胸前的徽章和手腕上的纹身，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徽章是他之前见过的代表政府的徽章，而纹身——是那个送货员！ 可刚刚的那个男人不是联盟的么，他们为什么会联合起来对付夏资意？ 还有刚刚他们说的私藏仿生人…… 宋卿心中疑惑丛生，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接踵而至。他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夏资意。男人还没彻底醒过来，只要蹙紧的眉头彰显出他的不耐烦和痛苦。 宋卿敛眸，再一次把手放在了他的胸膛，发现心跳已经恢复，顿时松了一口气。 【系统，下一次我们还是不要用这种方法了，】宋卿还有些后怕，【大不了任务就失败吧。】 【不是我。】空间里的系统辩解道，【我也觉得很奇怪。】 它明明就用了商城里的小道具，只会短暂眩晕对方，而不是让人直接休克。 系统冷漠的想，一定是有人在搞他。 宋卿还从没遇见过攻略对象失去心跳的这种情况，倒是听说过攻略对象如果发生意外死亡整个世界的秩序都会陷入混乱。 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宋卿颤抖着眼睫，心中莫名。 好感度居然没有变，可夏资意不是恢复记忆了吗？ 【统统，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在脑海里轻轻的说着。 熟悉的机械音没有回话，转而出现的则是另一个听上去十分漠然的女声打断了他：【你好，我是系统3397，您的系统因违规操作被判黄牌，由我来代理。】 “什么？”宋卿一顿，“为什么会判黄牌？” 黄牌已经算较为严重的惩罚，一般是系统主观意识上做错事导致任务失败才会判下来。 可是夏资意并没有死，好感度也没变。 “我申请复查。” 【这是最高级下达的指令，宿主没有申请复查的权利。】 宋卿抿抿唇，有些无力：【那它什么时候回来？】 女声依旧冷漠：【改过自新之后。】 宋卿于是没再说话，他此时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他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眼眶酸涩，他控制不住情绪。 漆黑的眼睛望向玻璃窗，与夜色融为一体。 心情糟糕的就像一块腐烂的蛋糕。 他的一只手攥着夏资意的衬衫尾边，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一些安全感。 夜晚的风声萧瑟，星舰不知不觉到达目的地。舰门被拉开，宋卿蓦地被戴上一个眼罩，随后被两个人左右架着，一步步往前走。 “另一个呢？”为首的那个男人说。 “上面说要妥善安置。” “这个的话——老地方，不死就行。”语气恶寒。 两人毫不避讳的谈论着他的处境。 进入内部后，他们终于闭上了嘴。周围很安静，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看不见的感觉令宋卿心里涌上一股不安，但宋卿自知不可能挣脱，只能任由他们带着自己前行。 似是到达了一个空旷的房间，宋卿被抓住的手被猛地松开，他踉跄几步，赶紧扶住墙壁，摘下眼罩。 “是你？” 宋卿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夏庭舟，这个夏庭舟明显是之前他在花店遇到的那位，身姿挺拔，从容不迫，眼神也似笑非笑，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我也是被关进来的。” 他虽然这样说着，却没有任何被关押的窘态，甚至悠闲的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还翘起了二郎腿。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联邦研究基地呗。”夏庭舟笑了一声，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颗糖塞进嘴里。 “那你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关进来的？”宋卿站得离他很远，不由放大了点声。 “你想知道啊，”夏庭舟眨了眨眼，“你离我近一点我就告诉你。” 宋卿：“……”看起来不安好心。 见此情景，宋卿也不想把心思多分给他，他试图寻找出口，却发现四周的墙壁光滑无比，没有任何可以攀爬或者躲藏的地方，连个窗户都没有。 “不用想着逃出去了，你现在只能和我呆在一起，除非有人来赎我们。”夏庭州慢悠悠地说道。 “夏资意那家伙居然没在你身边吗？真遗憾。”他“咦”了一声，仿佛是感到可惜，语气却始终愉悦。 宋卿的好脾气也有被消磨的一天，他回头瞪了夏庭舟一眼。 夏庭舟挑了挑眉，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宋卿站得脚都有些发酸，正想找个地方坐坐，门被恰好推开。 进来的是一个白大褂，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他的眼神在夏庭舟和宋卿身上来回扫荡，最终定格在宋卿身上，“你出来一下，有人要见你。” 宋卿听话的跟在他的身后，说要和他见面的不是别人，正是秦煊。宋卿远远就望见他那略带担忧的眉眼，有些意外。 是来赎他们的吗？ 秦煊看见他毫发无伤地站在面前，眼中的忧虑终于散了些许：“你没事就好，夏资意呢？” 宋卿诚实的说：“我没事，但夏资意晕过去了，现在不知道被他们关在哪里。” “不过我听到，他们说要妥善安置，应该没事。” 秦煊点了点头，拧眉道：“他们应该是认错人了。” “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去吗？”宋卿问。 “可能还得过几天，”秦煊摇摇头，“以我的身份，现在并不能把你们赎出来。” 他安慰宋卿：“放心吧，等夏资意他醒了，应该就可以回去了。” “好……”宋卿垂着头，将目光轻轻移到他的手腕上。 秦煊此行只是想看看宋卿有没有出事，毕竟以实验室的尿性，想要丧心病狂拿他做实验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没告诉宋卿，夏资意几个小时前给他发了一条紧急信息，说可能会遇到危险，到时候记得保护宋卿。 可惜他来的不太及时，宋卿和夏资意已经被带走了。 他还没搞明白夏资意怎么为什么会预知到危险，刚转身想要离去，却被宋卿拉住衣角，他回头，青年的眉眼一如既往的安静。 “你还要瞒着我吗？”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失去心跳，对不对？” 10、星际玫瑰（10） 宋卿的眸色很深，望向他的时候恍惚间要将他吞进无尽深渊。秦煊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过，他只知道青年的眼睛很好看，却不知道他的眼神中还能让人下坠，像被蛛丝裹住的萤火虫般坠向永夜。 “什么心跳？”秦煊问道。 他的喉结艰难的滚动着，青年的手还紧紧的攥住他的衣角不放。他突然忆起夏资意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他说，宋卿和他在一起之后，看着很乖，一副软绵绵没有脾气的样子。但遇到某些事情固执的不行。夏资意和他说过，他有一次撒娇耍赖了好几天，甚至要闹绝食，连最喜欢的芒果罐头都不吃了，就是为了让他呆在家里，不去参加星舰游行。 他原本还不信，以为夏资意天天臆想自己男朋友，精神都不正常了，嗤之以鼻地说怎么可能。 宋卿怎么看都是一个听话单纯的乖宝宝，放在学校都是年年三好学生学习标兵，深受老师喜爱的那种。 可现在的他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架势，让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听到的话。 “我不知道，”秦煊眼里是真实的疑惑，又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秦煊看起来不像在撒谎，宋卿有些烦闷，抓着袖口的手也松开。 他明明瞥见秦煊的光脑有夏资意的历史信息，应该是秦煊来的太匆忙忘记关闭。 他也基本确定，夏资意突然失去心跳不是系统的原因。 直觉告诉他这些一定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线索就这么断开。 秦煊见宋卿拧着眉，看起来沮丧极了。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秦煊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一亮。 “夏资意曾经跟我说过，等他记忆彻底恢复好了就什么都告诉我，”秦煊说，“你或许可以去问问他。” “可是，”宋卿想起夏资意陌生又冷漠的神情，有些瑟缩：“他现在不太喜欢我。” “诶，”秦煊无所谓的摆摆手，“不是大事。” 就夏资意对黏着宋卿那样，迟早得变回去。 “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成为这样都是自愿的。”秦煊委婉地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什么自愿？宋卿还想继续追问，无奈远处的白大褂向他们走来，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时间到了”。 回到了那个空旷的房间，夏庭舟依旧坐在那里，看见他回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又很好的隐藏下去，转头轻描淡写地说道：“怎么？他赎不了你？” 宋卿不置可否。 夏庭舟撑着下巴，心里痒痒，又离他近了些许，宋卿没有发觉，夏庭舟就这样看清他的脸，发现宋卿虽然看起来无波无澜，但给人的感觉心不在焉，那双水润润的眼睛此刻仿佛被洒上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缩在角落里，蜷成小小一团，想要将自己融入黑暗，紧抿着嘴唇，呆呆的盯着墙壁上的某一点。 看着挺让人心疼的。 “告诉我，说不定我知道答案呢。”夏庭舟轻声道，似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宋卿变成玻璃一般的模样，然而声音却带着不经意的蛊惑。 “是不是关于夏资意的事？” 宋卿依旧呆呆的，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夏庭舟见他无动于衷，也渐渐的开始有些不耐烦。 “算了，我直接告诉你好了，夏资意他，根、本、不、是、人。” 他咀嚼着几个字，嘴角扯出一个笑，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宋卿的眼神有了波动，却没有太震惊，而是缓慢的眨着眼，又把自己的脸埋在了双膝间。 夏庭舟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他有些不满，自己的精心设计就这样被看破。 他的本意虽然不是故意恶心宋卿，只是单纯的不想他完成任务，但看到宋卿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原本带着炫耀和戏谑的心情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 费劲心思搭建的积木城堡还未来得及炫耀就即将被自己推倒，夏庭舟有些心烦意乱，苍白的脸薄的透明。他开口，正想说些什么，宋卿却出了声。 “我不知道。” “他的好感度不变，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他没有恢复记忆。”宋卿小声道，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清脆的如同水滴落在平静湖面上，“所以，他也是仿生人，对吗？” 之前看似不经意间的种种原来都有迹可循，那晚他触碰到的胎记产生数据流而看到的画面，他虽然没看见冷舱里躺着的人是谁，但却眼尖的看到坐在身旁连接着数据，露出熟悉的白衬衫的一角，神情痛苦。 以及…… 第一夜透过窗外，夏资意眼中闪过的一丝红光。 当时他还以为看错了。宋卿咬住下唇，绞紧了手指，冰凉的指尖被包裹，他任凭指甲掐进的掌肉，留出一道道月牙般的弯钩。 再联想到秦煊说的话，夏资意是自愿的。他自愿成为仿生人，可是为什么呢？ “你干什么？”夏庭舟一把抓住他的手摊开，看见原本细腻的掌心肉被挤压到破了皮，皱眉道“疼不疼？” “……” “你猜的没错，他是仿生人，不过也不完全是，他还拥有着人类意识。”他松开他的手慢悠悠的绕着房间转了一圈，声音忽远忽近。 “仿生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完全拥有人类情感，好感度永远也到不了一百。你永远也完不成这个任务，不如就这样跟我呆在这个世界怎么样？”他笑得疯狂，语气夹杂着几丝恶意。 “……” 宋卿原本还想回骂几句，但在此刻，他的大脑已经没有动力去接收更多的信息，也无力追究，只丢下了一句“你好讨厌”就别过身。 他抿抿唇，比起夏庭舟，他更在意夏资意，他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及怎么做才能让他恢复。这样想着，宋卿的手指便在地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圈，眉头皱的紧紧。 夏庭舟见他这个熟悉的样子，就知道宋卿完全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他“嘁”了一声，也没再上赶着贴着他。 虽然他确实很在意宋卿，但千方百计的寻来也不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淡定地喝了一口桌上的水。 冰凉的液体滋润着干涩的喉，夏庭舟忍不住望向角落他，似是坏掉的顶灯苟延残喘地吐出冷白的光晕，宋卿的影子就像团被风吹散的墨迹，在摇曳的灯光下，时而拉长，时而蜷缩，游移不定。 他忽然不敢出声，眼前的一幕渐渐的和他脑海里的画面重叠。 小时候，主神将宋卿带到他身边时，当时的宋卿还是小小的一团，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牵着主神的手乖乖的躲在他身后，水汪汪的眼睛睁的大大的。 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小孩真讨人喜欢，如果能当他的弟弟就好了。他只有一个和他相看两不厌的大哥，天天和他抢吃的，鼻孔还朝天看人，傲气的不行，他才不要。 眼前的这个糯米团子就满足了他对弟弟的所有幻想。 小小的夏庭舟兴高采烈的抢着去牵宋卿的手，软软的热热的。而宋卿也没有丝毫反抗，也不说话，就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主神特地叫了其余几个神也来见证，同时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简单的介绍了一番后便对着夏庭舟和他的大哥说道：“从今往后，他就是你们的弟弟了。” 宋卿被簇拥着，眼神茫然的看着围在他的一群神，一会被戳戳脸蛋，一会被揉揉头发。每个神祇都对他表现出了极大的喜爱，让宋卿心中的那份茫然渐渐被一种名为“归属感”的情感所取代。 他尝试着回应各位神祇的热情，软软的朝他们笑了笑。夏庭舟看得不爽，明明是自己先牵他的手的！ 他一把推开其余的神祇，喊道：“你们不准碰！” 主神皱眉道：“庭舟，不得无礼。” 那些神祇依旧乐呵呵的，对主神说：“无妨无妨，小孩子嘛。” 主神蹙着的眉头并没有放松，他看向大哥：“隐舟，你也记得多照顾一下弟弟。” 一旁较年长的大哥点了点头，看起来毫无波澜。夏庭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幅样子。 既然如此，那弟弟就是他一个人的了。小夏庭舟决定跟宋卿熟络后，拼命地说大哥的坏话。 他看着乖巧的宋卿，越看越喜欢，不禁问主神这么可爱的弟弟是从哪里来的。 主神沉默片刻道：“小世界捡来的。” 夏庭舟“哦”了声，语气明显不信。什么小世界有这么漂亮这么乖的小孩，肯定是主神从别的神那里拐过来的。 他们一家四人一起生活，时不时就下小世界去游玩，宋卿也逐渐长大，出落的更加钟灵毓秀。 他也不知什么时候，感情什么时候悄悄变了质。 直到某一天，他想带着宋卿出去玩，再走在去找他的路上时却无意见听到主神和大哥的对话。 “庭舟那孩子有些心浮气躁，他恐怕不太适合这个位置，”主神一字一句的说道，语重心长：“卿卿虽然看起来单纯懵懂，但心思细腻，观察入微，也懂得审时度势。” “只是——太过仁慈，也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说着说着，主神便叹了口气，摸了摸大哥的头，缓缓道：“你也是一个不错的孩子，只是太冷漠，管理世界管理神，都需要人情味。” “你们俩啊，倒是很互补。”主神笑了笑，“我不希望你们争来抢去，只愿求你们，永远都是各自最坚强的后盾。” 后面的话夏庭舟根本没怎么听进去，他只看见大哥冷硬的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夏庭舟慌忙躲在一旁的树后，呼吸急促，心脏蓦地痉挛起来，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又揉碎，陌生的钝痛感自胸腔向四肢百骸渗透。 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主神的话，那些话语仿佛裹着倒刺，在脑海里不断循环回放。每一个音节都化作利刃，切割着他原本平静的心湖支离破碎。他从未想过，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和付出，在主神眼中竟是这样的评价。 他明明很努力，而且也在学习怎么管控自己了，一点都不比大哥和弟弟差的。 夏庭舟紧咬着牙关，泪水漫过眼眶，吞没了眼前清晰的轮廓。 他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找宋卿的。 宋卿也察觉到了他的心情不佳，有些担忧地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夏庭舟：“给你吃糖！” 夏庭舟接过，盯着他，很淡很淡的笑了一声：“我不喜欢吃糖，从来都不喜欢。” 他会吃，完完全全是因为宋卿喜欢。 宋卿被盯得有些发愣，许久后才说了一声：“对不起哥哥，我下次给你吃其他的。” 夏庭舟一边“嗯”了声，一边在心里嗤笑，他这弟弟也没有主神说的那么“心思细腻，观察入微”嘛。 他牵着宋卿的手，一如往常一样，笑着带着他出去玩。他们来到海边，夏庭舟便以想要给他捡贝壳为由，哄着他在原地等候。 他松开他的手，任凭温度在他的手心逐渐变冷以致消失。宋卿乖巧的蹲在地上，凝视着他的背影，听话的在原地朝他摆手。 海雾笼罩，潮声寂静。他最后一次看向他的眼睛，宛如装着一片遥远而清明的水域。 而他，永远无法涉足。 11、星际玫瑰（11） 逼仄窄小的房间内，两个青年对角而坐，谁也没有再说话，气氛显得异常沉闷。 “啪嗒”一声，门开了。宋卿抬眸看向门口，是先前遇到的白大褂。只是这次他没有特地专门唤人，而是努努下巴，示意两人都跟随他。 夏庭舟也没再是先前那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而是压着黑沉沉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卿跟着白大褂出了门，夏庭舟紧跟在他身后。 “你……”他原本想说，别怕我可以保护你，但现在的处境尴尬，他别扭的没有开口。 好在宋卿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白大褂的步伐有些快，他不得不把步伐迈大才能勉强赶上。 两人被白大褂被迫分开，夏庭舟被另一个人带到隔壁房间里，而宋卿被带到一处比原来更加窄小的房子里，白大褂指着那个黑黝黝的房子，宛如指着一个会吞噬人的洞口，冷漠道：“进去吧,轮到你了。” 宋卿还想开口问问，无奈白大褂说完之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别无选择，只好走进去。然而，他的前脚刚迈进屋子，后脚就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宋卿的心倏地一沉。 直觉占据了上风，他一刻也没等，转身就要跑，可暗处蛰伏的眼线早已锁死住他的动向。 后撤的鞋跟尚未触地，宋卿就被人从身后猛地拽住，天旋地转间，一股大力将他拉回原地，他单薄的脊背伴着闷响狠狠地撞在门板上。宋卿吃痛“唔”了一声，冷汗如雨，想要挣扎却发现对方力气大得惊人，根本动弹不得。 拽住他的人拖着他一把推到小床上，他睁开眼，这才看清面前的房间其实是一个小型的实验室，而他躺着的床，看样子更像是一个实验台。 他的手被人死死地按住，他不自觉偏过头，却发觉旁边的冷冻舱还躺着一个人，男人紧闭着双眼，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夏资意……”他瞪大瞳孔，有些不可思议。 他原本猜测只是因为自己表现得不太像正常的仿生人才会被关在这里，如果是要拿他做研究，他已经想好了应对方案。至于夏资意，作为上将，应该会被妥善安置。 他已经做好了要独自面对一切的准备。可当看到夏资意也躺在实验台上时，他才明白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们的目标，不单单是他。 这群人究竟要做些什么？ 他的手腕被勒得通红，冰冷坚硬的金属镣铐将他的手腕死死的锁住，又在剧烈的挣扎摩擦中破了皮，甚至渗出点点血迹。面前将他桎梏住的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紧接着，他不知是按到了什么开关，宋卿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他举起宋卿的手臂，看见莹白皮肤上渗透的血液，目光捉摸不透。他的手指重重的擦过他的伤口，将血迹抹成花瓣般的印记。 他说：“像不像一朵玫瑰？” 疯子。 宋卿屏住呼吸，咬着自己的舌尖。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痛觉。 舌尖被牙齿擒住，细细地发着抖。面前的人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他没再折腾他的手腕，而是拿出一个探测仪般的东西，放在了宋卿的太阳穴上。 他的声音似是从远处传来：“你的杏仁核有生物反应，真是有意思……” “可你是仿生人。” “我刚刚替你的主人做了一个小小的检查，你猜我发现什么？你的生物反应居然和他有共鸣。” “告诉我？怎么回事？”他冰冷的手慢慢的扼住了他脆弱的的脖颈，缓缓收拢。青年的蝴蝶骨抵着台子，喉间溢出细碎的呜咽，窒息感渐渐漫过鼻尖，意识朦胧时他以为回到了系统空间。 “不……不知道。”尽管如此，他依旧坚持着这个答案。 束缚脖颈的手掌骤地松开，宋卿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争夺这来之不易的氧气。 透过镜片对方的眼睛折射出冷漠的光，他并没有选择放过他，而是淡淡道：“竟然如此，那就做一个牺牲品吧。” “你的贡献会有人铭记。”他轻柔地说，话语像是在安慰。 不要！ 冰冷的手术刀闪烁着寒光，带着要将他切割成碎片的无情的决绝，刀刃已经要触及皮肤。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无力地闭上双眼，宛如一个等待行刑的死刑犯，毫无还手之力，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沉寂。 任务要失败了吗？ 可是比起这个，他更怕疼。 他恍惚的想着，他小时候似乎就对疼痛很敏感，但□□的伤不算什么，他受了伤甚至会反过来安慰大人，说不疼不疼的，不用担心我啦。但他似乎忘了，无论是□□上还是精神上的疼痛，都会留出一道疤，或浅或深，有的能够痊愈，有的需要一辈子去治愈。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明白为什么习惯了忍受疼痛，不明白为什么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承受，可这并不代表他不害怕。他摔跤了也只会拍拍灰尘，乖乖的往前走，不敢有任何怨言。因为听话的孩子才会被大人喜欢，他一直遵守着这条法则，不再渴望有人朝他伸出援手，尽管他不明白这条法则是从何而来。 可他也只是个普通的小孩，怕疼，也会哭。 直到有一个人告诉他，你不需要这样，你不需要听话，不需要承受你不该承受的这一切。 他说，你可以永远依赖我，无需成为那道虚无缥缈的光。 ……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呢？ 他茫然的想着，他很想哭，但是眼泪仿佛被封印住，只能在鼻腔里打着转。预期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宋卿轻轻地睁开眼，视线在碰到面前的男人时，炸开一朵绚丽的花。 夏资意不知何时靠近了他们，悄声无息的将原本在他面前举着手术刀的人揪着衣领往后用力一扯，那人似乎没料到他会醒，就这么倒在地上，手中的手术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夏资意捡起手术刀，毫不犹豫的就将它送进地上人的心脏，动作干脆利落。 鲜血迸溅，染红了他的手。 他愣在原地，还没有回过神，男人就朝他走来，手里还拿着那把染了血的手术刀。 宋卿的手抖了抖：“不要……”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资意离他越来越近，手术刀上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清晰。 夏资意低着头，宋卿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不要……”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哭了，夏资意的手颤了颤，手术刀顺势割开了他的镣铐。 “又哭了。” 夏资意轻叹一声：“怎么这么爱哭？” 他双臂一张，就把宋卿揽在怀里。青年柔软的身躯还残留着过度紧张的僵硬和冰冷，此时在怀抱里也逐渐回温。 宋卿吸了吸鼻子，不自觉地把脸埋在夏资意的胸膛上，听着那里“噗通、噗通”的心跳，后知后觉地找到了一丝安全感。 宋卿迟迟没有抬起头，他贪恋这一份结实的拥抱，两人的心跳节奏也渐渐趋同，小小的房间里静到只剩下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男人也并没有催促他，手搭在他的腰间，而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宛如安抚小猫一般，连带着他头脑的混乱思绪也紧跟着被抚摸舒展开，炽热的体温穿过衣物，在肌肤上留下灼烧般的触感。 好奇妙的感觉，宋卿心想，伤口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好喜欢。 “不要哭。”男人的碎发垂落额前，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颈窝。 他闷闷地说：“我没哭。” “好好，没有哭。”夏资意从善如流的接过话，侧过脸，对上青年湿漉漉的眼睛。 “阿卿，你不会以为，我要杀你吧。”夏资意说着，一边将手术刀一扔，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宋卿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以为你恢复记忆了。” 夏资意一愣，随即说道：“不会的。” 他喃喃说着：“我先前没认出来……” 夏庭风说完话后，他便被强摁着注射了药剂。他头疼欲裂，想起了宋卿在爆炸中身亡，想起了自己的日复一日的逃避。 还有，与他朝夕相处的仿生人“宋卿”。 意识混沌中他回了家，放任那药剂里的东西控制着他的大脑。 就这样吧，永远不要醒来。 他承认自己的懦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爱人，甚至没有资格陪他一起离去。 他听到联邦的人把他抓走，也没有反抗。 就当是给自己的惩罚。 反正他的身体早已不属于他自己。 头好疼，总觉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大脑迟钝的分析着，直到他听见宋卿的声音和医生说的话，还没有意识到医生话里的含义，身体就不受控的想要夺回控制权。 宋卿在这…… 那不是宋卿。 不对，他就是！脑海里的声音咆哮着。 他不能去赌。 怀里的温热触感是那么真实，失去的记忆也犹如剥开的迷雾，逐渐清晰。 夏资意也终于想起来那件最重要的事。 想到这，他呼吸一窒，眼睛发酸。 他会不会怪自己？怪他没有及时认出来他，怪他没有保护好他，害他变成没有安全感的模样。 为数不多的几次哭泣都是因为自己。 自己还说原来的宋卿根本不爱哭。 夏资意突然就不敢看他了，只是重复着他的名字，音色嘶哑：“阿卿……” “我是蠢货。” 连自己老婆都认不出来的蠢货。 “好啦好啦。” 宋卿坐在他的腿上，笨拙地理了一下夏资意被蹭乱的衣领，带着安抚意味。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白大褂，被那红色刺了一下眼睛：“这样真的没事吗？” 夏资意揉揉他的头发：“不用管他。” 他眸色幽深：“我会好好跟他们算算账的。” 宋卿抿抿唇，正想开口，却忽然听见门被踹开，摇摇欲坠，他的手一哆嗦，应激反射的一抖。 夏庭舟把门踹开后，火急火燎地闯入，生怕宋卿已经被开膛破肚了，“卿卿，我们快离开，他们已经全部都被我弄走了！”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原本进来之后略带有“求夸奖”的得意神情也变得僵硬直至褪色，他瞪着还在拥抱的两人，咬牙切齿：“你们……” 夏资意：“……”怎么又是这个便宜弟弟，好烦。 他依依不舍的松开手，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嘴里无声地说了一句：电灯泡。 夏庭舟尖叫：“你还敢说我！要不是你……” 他猝然瞥见宋卿安静的眉眼，青年微微蹙起眉头，似是觉得吵闹，因受到惊吓，脸显得异常苍白。他喉头一哽，硬生生的把即将喷出口的尖锐话憋了回去。 夏庭舟：好气，还是算了。 好歹也是有过神格的人，他才不跟这种凡人一般见识。 夏资意扶着宋卿往外走。宋卿还有些后怕，刚刚就是被那个那个人大力推至门板上，彻底断绝了逃离的心思。 但是现在…… 他一步三回头，原本坚固的，紧闭着的门已经摇摇欲坠，身后被夏资意劈倒的医生还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周围的人已经不带有任何攻击性，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嘴角久违地挂上一丝笑。 “我们回家。”夏资意轻轻牵起他的手，语调都温柔起来，“晚上会冷的。” 夏庭舟还在一旁傻呆呆地问：“那我呢？”再怎么说，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你没有家吗？”夏资意佯装惊讶道，“我回我们的家，你要来凑什么热闹？” “还是说……你就乐意当那个电灯泡？”他一眼看穿夏庭舟的心思，不加掩饰地嘲讽：“你这癖好还真挺特殊的，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宋卿好不容易忍住笑，急忙扯住夏资意的袖子，示意他住嘴，生怕他再这么和他斗嘴下去，夏庭舟就会当场表演切换人格，到时候可就说不清了。 来时的雨已经停了，街道上到处都是被雨水冲刷过的痕迹，空气里带着雨水的清新，又带着泥土的腥味。 夏庭舟原本还想追着他理论，可夏资意趁他不注意拉着宋卿走得飞快，一会就没了影子。他顷刻间被抛在原地，只好灰溜溜地离去。 空旷的街道唯独剩下两人，宋卿踏着水坑，将两人的影子踏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悄悄地注视着水坑折射的影子，没有再踩上去。 宋卿突然有些不太理解先前的自己，怎么会把任务看得那么重要？就好像不完成就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一样，但其实根本不会，快穿局是一直是个很人道的工作场所。 他自然也可以选择留下或是放弃。 任务没有进展，他也不知道有办法能使夏资意变成人类，系统也被关进小黑屋了。 对于任务进度来说，这一件件事无疑是灾难。可宋卿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放下了。 他走得很快，思索着原因。 “阿卿。”夏资意唤他。 “嗯？” “我恢复记忆了。”他停顿片刻，说道。 宋卿“啊”了一声，脚步放慢，呐呐道：“我看出来了。” 夏资意蓦地抬头，宋卿走在他的前面，他看不见青年的表情。 他囫囵地说：“我还以为……你没发现。” 虽然他很不想，但也不得不承认五年前的夏资意比他更有趣，更讨宋卿喜欢。 细数着自己的“罪行”，每一条都让夏资意觉得心惊胆战。 “阿卿，我可以叫你宝宝吗？” 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亲密称呼！ “这个称呼……”宋卿本来想说这个称呼听起来太肉麻了，可看到夏资意希冀的眼神，败下阵来：“算了，你喜欢就好。” 夏资意有些郁闷：“他可以叫，我不可以。” “他是小孩子，你是吗？”宋卿回头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却瞪的夏资意有些心猿意马。 他屁颠屁颠地凑上前，哄道：“宝宝别气。” “只要你想，我就是他。”夏资意说。 他已经想通了，总归那个“夏资意”就是自己，而且自己还比“夏资意”多了五年记忆，他就不信自己会败给那个五年前毛都没长齐的幼稚鬼。 旁边有一对情侣正在吵架，一个在说“你根本不爱我！”另一个在奋力争辩。宋卿经过他们，有些局促，匆匆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夏资意离他很近，见他脚步蓦地加快，笑着说：“他们在吵架诶。” “你小点声。”宋卿佯装要捂他的嘴，一边偷偷回头看那对情侣，生怕被发现。 “……” “宝宝，你爱我吗。”夏资意突然停了下来，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这是个问句，可夏资意却用的是陈述语气，无端多了一点祈求的意味。 宋卿也停下来了。 他不想撒谎，但又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于是磕磕绊绊地说：“爱……吧。” 夏资意松了口气，抬手揉着他的头发：“没事。” 这个答案他已经很满意了。 “我会让你爱上我的。”夏资意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 “知，知道了。”宋卿眼睫微颤，随后用力点了点头。 “快点回家吧，有点冷……”眼见男人站着不动，宋卿轻轻催促道。 夏资意的视线不知道看去了哪里，依旧站着没动。 宋卿寻着他的视线低头，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看自己锁骨上的编号。 “宝宝。” “嗯？”宋卿见他伸出手指，摩挲着自己的锁骨，有些羞赧。 夏资意盯着那上面的数字，开口问道： “你会梦见电子羊吗？” “啊。” 宋卿惊讶地看着他，没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夏资意的眼神执拗，颇有些不依不挠。 “如果我说会，你信吗？” “阿卿，你怎么还和我玩文字游戏啊？”夏资意无奈地摇摇头。 他像是终于回过神，没在停在原地，而是拉着宋卿的手继续往前走。 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也许是快到家了，两人走在可以挡雨的蓬下，脚步慢了些。 “会的。”宋卿突然说。 “作为交换，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编号究竟代表什么？”宋卿一边说着，一边捏了捏他的手。 他看见夏资意的眼眸中的情绪轰然崩塌，那是宋卿从未见过的神情。 夏资意拥住他，声音混着渐大的雷声消散在雨中。 “357年9月27日……是我弄丢你的第一天。” 12、星际玫瑰（12） 宋卿觉得最近夏资意有点奇怪。 自从他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夏资意经常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包括但不限于在他面前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比如—— 夜深人静的时候，夏资意躺在他身边，转过身来，轻声问道：“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直白一点，”他摆出严肃脸，“我就是好奇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子。” 他困得不行，不明白为什么夏资意这么晚了还不睡，但夏资意喋喋不休，宋卿也只好随着他，把他从头到脚都夸了一遍，夸到最后他双耳通红。夏资意被夸得心花怒放，玩心大起地捏捏他泛红的耳垂，终于在他变得支支吾吾，再也憋不出一个字后，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 再比如，今天他们两个一起去钓鱼，夏资意突然变得异常兴奋，一边甩着鱼竿，一边看着他笑：“这条鱼有点像你，看起来都是呆呆的。” 见宋卿不语，他便改口道：“说错了，其实很可爱。” 他把那条呆呆鱼塞进鱼篓里，偏头想看看宋卿的战况。宋卿正坐在一旁，苦大仇深的看着钓了一下午都没有上钩的鱼竿，夏资意忍不住笑了笑，走到他身边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阿卿……” “宝宝……”见他不理，夏资意又换了个称呼，黏黏糊糊的往他的脖颈上蹭。 “嗯？” “你也给我抓一条好不好？你觉得最像我的。” “不要，”宋卿沮丧地摇摇头，“我钓不到……” “而且这里的鱼都好小，”宋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湖面，侧头用脸颊碰上他的脸，“你太大只了。” 夏资意呼吸一窒，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宋卿的嘴巴，看起来很好亲。 他还没亲过。 “慢慢来，”夏资意缓缓包裹住他握着鱼竿的手，引导着把钩抛得更远一些，“像这样。” 浮标上浮不动，夏资意握住他的手快速向上拉了一下，一条扁扁的小鱼就这么上钩了，鱼儿瞪着大眼睛，被宋卿抓住尾巴的时候还咬着鱼饵，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样？”夏资意喜滋滋地将脸贴过去求夸。 宋卿认真地比划着那一条鱼，缓缓道：“好小哦。” 夏资意：“……” “感觉还不够一个人吃。”宋卿有点嫌弃，看着小鱼可怜地吐着泡泡，同情心又上来，他想把小鱼丢回去，却被夏资意一把抢过鱼篓护在怀里，“不能放回去！” “也不能吃掉，”夏资意敛眸：“这可是我们一起钓的第一条鱼……” 宋卿看向面前与初见时大相径庭的男人，有些忍俊不禁。 夏资意发现他笑了，又可怜兮兮的贴过来，“你怎么一点都不珍惜我们钓的第一条鱼，这明明有那么大的纪念意义！” 恍惚间宋卿好像看见了之前那个失去记忆的夏资意，不由的一愣。 “我们一起养它们好不好？”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着蛊惑，“我给它们买一个鱼缸，这样你以后一看到它们，就会想起我们一起钓鱼的日子。” ……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尽管宋卿在情感方面一直有些迟钝，但还是能感受到，夏资意不太对劲。 单是“你喜欢我哪里？”这个问题，夏资意在短短一周内就问了他几十次，宋卿甚至现在在他说出“喜欢”这个词时就会条件反射的在脑海里蹦出一大段文字。 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吗？ 宋卿轻轻咬着唇，翻看着光脑里的《如何进行一段完美的恋爱》，实在是有些不太明白。 书上说，恋人如果缺乏安全感，就会通过不断确认来肯定。 书上还说，也有可能是另一半给予的反应太平淡，没有对应的情绪反馈。 宋卿皱着眉头，实在想不出自己的情绪反馈哪里给少了。 难道他表现的还不够？ 那怎么样才算够呢？他们还不够像情侣吗？ 宋卿继续浏览着。 “适当的x生活有利于培养感情……”宋卿情不自禁地读了出来，反应出自己念的是什么内容后，脸顿时红了一大片。 “宝宝，在看什么呢。” 夏资意突然凑上前，宋卿手一颤，连忙把光脑藏在身后。 “没什么没什么，”他欲盖弥彰道：“不是说好要去洗澡吗，我们去吧。” 夏资意笑了笑，没有揭穿。 浴室里雾气氤氲，宋卿坐在浴缸里，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浴袍。夏资意在他的身后，用手掌打出绵密的泡沫，均匀地抹在青年的背上。 指尖细腻的触感，再加上热气把宋卿的皮肤蒸得泛粉。夏资意抹着抹着便停了下来。 “怎么了？”宋卿的睫毛被打湿，只能小心翼翼睁开。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 宋卿蹙眉，夏资意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主意，晚上非要跟着他一起洗澡，还说要给他搓背。他对两个人坦诚相见倒也没什么意见，可夏资意硬是要让他穿上浴袍，他都要被热死了。 浴室里慢慢安静下来，只有哗哗的水流声。宋卿的脸有些汗湿，被蒸得犯困，扭头想回头看看夏资意到底在做什么。 夏资意却倏地按住他的肩膀：“别动。” 感受到后背的动作，宋卿便打消了转身的主意。夏资意细致地帮他冲开泡沫，温热的水流漫过后腰，带着细微的痒意，宋卿忍不住挪动了一下。 “你……”夏资意的声音一顿，变得有些不自然。 宋卿后知后觉地意识道什么，倏地僵住。 “都说了叫你别动了。”夏资意的语气无奈，闭着眼睛，将宋卿的身体擦干净。宋卿也安分下来，乖乖地任他摆布。 他有些羞赧，也有些震惊。 难道夏资意大费周章的给他洗澡，就是为了给他搓背？宋卿眼神复杂，看着夏资意认真地帮他系上浴袍的带子。 联想到这些天夏资意异常的举动，宋卿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非常胆大的想法—— 会不会，夏资意其实是在暗示他？ 不断向自己求证着是否爱他，就是因为两人的关系没有更进一步。 宋卿想起快穿局的一位员工，经常登上他们部门的荣誉榜。他的工作是专门收集渣攻们的悔意值，并表示这种任务前期经常通过与任务对象发生关系来增长好感度，他也乐此不疲，曾在“优秀员工经验分享大会”里勇猛发言：“男人是最肤浅的动物，获得他们爱意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做。” 宋卿有幸看过这场大会，当时的他还不太明白“做”和爱意有什么直接关系，却还是认认真真地将这句话记在本子里，希望将来在完成任务的时候可以用到。 前辈的经验肯定没有错，宋卿一直很崇拜快穿局的每位优秀员工，誓要向他们看齐。 可夏资意……看起来不太像是那种肤浅的人。 但他又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 好矛盾哦。 宋卿还没想明白，夏资意就将他裹的严严实实的打开门，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你呢？”宋卿问道。 “我还没洗完。”夏资意咬牙说着，偏过头，不敢看向宋卿。 “好吧。”宋卿点点头，听话的出去。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有些轻微不适。 等到夏资意解决完出来，发现他正坐在洁白的床上，身上还穿着那件浴袍，晃着脚尖发着呆。 “你怎么还没换好衣服？”夏资意瞪大眼睛，声音压抑。 不仅如此，他还悲哀的发现，刚刚洗好的澡似乎又白洗了。 他缓慢走上前，眼见男人的手即将触碰到他的浴袍，宋卿猛地闭上眼，只有颤抖的睫毛彰显着他现在并不太平的心。 是要过来吗？ 男人却只是将他的浴袍整理完好，低声说了句“小心着凉”。 呼吸喷洒在他的脸颊，暖暖的，宋卿眨眨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有些失落。 原来他也是个肤浅的人。 眼见夏资意又要回去，宋卿骤然抓住夏资意的手腕，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睛，声音轻飘飘。 “我们试试吧。”说完，他还不好意思地别过眼睛。 殊不知在夏资意眼里他说的是多么惊骇世俗的话。 换做是五年前，夏资意肯定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并且还会暗自欣喜，高兴的不知所措。 但现在不一样。 他摩挲着浴袍带子，心想。 仿生人对其主人有强制服从程序，甚至做出的反应都可能会提取主人的数据进行预判。 这段日子过得实在太美妙，自己都险些忘记这一点。 看着乖乖坐在床上的宋卿，夏资意一时分不太清。 究竟是他自己下意识的亲近，还是强制程序在作怪？ 毕竟宋卿的性格，好脾气的过分，这让他时常产生一种错觉。 就好像……做什么都可以。 “谁教你那么说的？”夏资意反手圈住他的手，语气严肃。 宋卿低着头，湿发打在额头上，闷声道：“没人教我，我自己想的。” 夏资意滚动了一下喉结，低头看向他。青年即便垂着头，他也能够想象到那双眼睛该有那么清澈，一览无余。他最爱的人此刻懵懂地坐在他的床上，宛若一只圣洁的羔羊，就算落进猎人的陷阱里也不知道逃出去，只会任人宰割。 为什么要这么听话？为什么总是作出这副为他所欲为的样子？ 他知不知道这个世界其实很丑陋，即便他自恃自制力强大，却也还是会忍不住。 忍不住想要贪图更多。 攥着宋卿手腕的手逐渐变得更紧，宋卿吃痛，轻呼一声，夏资意才回过神，松开他的手。 他偏过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淡淡道：“现在这样，就很好。” 宋卿睁大眼睛：“我以为你想要……” 夏资意伸出手指，轻轻的放在他的唇边，“嘘。” “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他缓缓道。 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宋卿诧异地抬起脸，有些局促，不自觉地揪住了身下的被角。 男人的声音平静，却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一急一缓。 许久没等到答案，夏资意扯了扯嘴角，正要离去。宋卿却再一次拽住他，这一次有些大力，直接将男人拽倒在床上，两具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温度隔着衣服依旧灼热，夏资意的手搭在他的跨边，衣服因剧烈的动作被卷至腰间，看起来迷乱又涩-情。 宋卿的头脑还有些发懵，他也不知道自己力气这么大。 男人定定的看着他，蓦地，轻笑了一声，伸出手点了点宋卿的唇。 红润的唇珠软软，此刻被微微抿住，有些发白。 “你愿意吗？”夏资意目光幽深，凑近了宋卿的耳朵，气息若有似无，瞥见他的目光震动又有些闪躲，只留下纯粹的黑。 “我做什么，宝宝都愿意？” 宋卿咬住嘴唇偏过脸，耳朵还是红的，没有回答。 像是在默许。 夏资意却感到有一盆彻骨的冷水浇在他的头顶。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起身，又是怎样出去的。 13、星际玫瑰（13） 凝滞的空气终于流动起来。 夏资意应该是生气了。 宋卿越想越迷糊，明明夏资意已经有了反应，他也答应了，他们像任何一对普通的情侣一般相处着，究竟到底哪里有什么不对？ 是他搞砸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再等待，而是选择追出去，然而在主厅里转了一圈，也并没有发现夏资意的身影。 他走得很快，看样子是出去了。 宋卿低着头，给夏资意拨了一个通讯，原本以为会被挂断，没想到通讯只是短暂的响了一会，就被接通了。 通讯的那一头传来夏资意平缓的呼吸声。 宋卿抓紧了手腕上的光脑，大脑一片空白，胸口很闷，他有点喘不过气了。 “你在哪里？”片刻后，宋卿轻轻问道。 对面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露台，透透气。” 待宋卿来到露台，就看见夏资意靠在栏杆上，夜风挑起他的发丝，手上拿着一支烟，静静地燃出一圈又一圈的烟雾。 古地球烟因损伤身体已经成为被新人类淘汰掉的东西，拥有它的人虽然并不稀少，但大多是用来纪念，很少会被拿来消遣，这无异于慢性死亡。 宋卿顿住，垂着眼帘，脚步靠近。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宋卿搅着手指，是自己惹夏资意生气的，为什么他要道歉？但话一说出口，他觉得胸口闷着的那口气没有那么重了。 夏资意眼波平淡，侧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对不起，我没控制好情绪。” “我也要道歉……”宋卿抿着唇，“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是他自以为是了。他们之间可能确实存在一些问题，但这个问题一直被宛如热恋期的他们忽略了。他们在一起，也好像一直是夏资意照顾着他的情绪，所以他也理所应当的享受着…… “不，不是这个原因。”夏资意想摸摸他的头发，手伸出来又缩了回去，“我喜欢你。” 宋卿呆住，眼眸睁大，突如其来的表白把他砸的一怔，没有明白他的含义。 “所以——” “所以我不愿意在你并不喜欢我的时候对你做那种事。”夏资意喟叹一声，手指抚过宋卿的耳尖，有些无奈。 宋卿微拧着眉，心里乱糟糟的，思绪被搅乱，就好似抓不住鱼线的风筝。 他急急地辩解着：“我没有不喜欢你……” “我知道，”夏资意说，“我能看出来。” 宋卿是喜欢他的。 他为自己也付出了很多，也很关心他。抛开仿生人不谈，宋卿简直是个完美恋人。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宋卿。夏资意将夹着烟的手指靠近脸庞，刺鼻朦胧的烟草气息将他笼罩，轮廓变得模糊。 宋卿变了，现在的他和以前一样温良，但不一样的是，现在的宋卿不仅不懂得拒绝，还更容易妥协，原本他身上那一层用来防御的刺被彻底剥离，只留下柔软的内里。 仿佛是在自救，可他根本不知道原因，也不敢去猜测。 心脏仿佛被攥紧，带着几分生硬的疼。夏资意恍惚的想，他错过了什么呢？ “不准抽——” 宋卿趁他不注意，将烟从他手里夺过，扑面而来的味道让他眉头一皱，手一颤烟就掉在了地上。 烟蒂摔在地上滚了几圈，骤然熄灭。 “我不是故意的，”宋卿有些沮丧，“但是抽烟对身体不好。” “噗嗤。”夏资意忍不住笑了。 他俯身，给了宋卿一个夹杂着烟草和夜露的拥抱，“阿卿……” “你可以推开我。”他喃喃着。 怀里的身躯依旧柔软，夏资意静静的搂着他，轻轻一推就能松开。 不可否认，他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他想让他的爱人永远只看着他，心里也只装着他。但是这样对宋卿并不公平，所以，他会给宋卿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推开他的机会，他淡淡的想。 片刻，宋卿动了。 要推开他了吗？夏资意呼吸一窒，猛地闭上了眼睛，不敢面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莫名的温热的触感贴了上来。 宋卿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重重的吻上他的唇。 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撞上去的。宋卿对接吻一事毫无经验，显得莽撞。他的牙磕上夏资意的下唇，有些用力过猛，夏资意毫无防备，蓦地“嘶”了一声，随后便尝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不能怪他，宋卿快速颤动着眼睫。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和人接吻。 上次在路灯下，夏资意也并没有吻他，而是在即将碰到的时候松了口。 想到这，宋卿不禁有些生气，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总不能质问夏资意——你为什么不亲我？！ 他踮脚踮的更起劲了，心里抱怨着为什么夏资意要长那么高，宋卿正想进一步，却猝不及防的掉入了夏资意琥珀色的眸子，宛如一片湖泊，平静如水，仔细看底下却翻涌着激烈的浪。 下一步应该做什么来着？他眨着眼睛，脑袋短路了一瞬。 不管了。 他顺应着自己的想法，轻轻地舔了一口，软软的，果冻般的触感令他感到有些新奇。 露台外的天空颜色层次感分明，宛如一杯特调鸡尾酒。 夏资意已经彻底愣住了。 他僵硬着一动也没动，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刚谈恋爱的毛头小子的一样，青涩的要命。 宋卿的气味在唇齿间流转，他没有愣太久，短暂的停顿过后随即便热烈的回应。 男人在某些方面总是带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强势的闯入和碰撞带着咸涩的潮气和温柔。所有的声音都坠入咫尺之间，发丝扫过双方的脸颊，再到鼻尖。 呼吸都被一丝不落的掠夺走，口腔里的味道也被悉数品尝个遍。宋卿被亲得气喘吁吁，他觉得接吻真是一个耗费体力的事，眼眶积攒出的泪水再也承受不住，掉落划出一道痕迹。 他居然......被亲哭了。 宋卿简直要羞愤欲死。 “不亲了。”他的手匆忙捂住夏资意的嘴，得以获得休息的时间。 这就是开窍的攻略对象吗？宋卿别过脸，心脏还在“砰砰”的跳。 男人依旧没有放过他，转而意犹未尽地吻他的手心。 两人就这么挪动着从黑暗步入了光明，在亮堂堂的屋子里，宋卿发现夏资意的眼睛也有些泛红。 “我不会再让你走了，宋卿。” 这是第一次，夏资意完完全全地念出他的名字。 宋卿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逐渐地交织在一起。夏资意坐下来，手指抽出一旁的纸巾，抚过宋卿的泪痕，而另一只手却依旧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别哭。” 和前几天同样的话。 却是完全相反的动作。 宋卿任凭他用纸巾擦过脸颊，眼泪止不住的流淌，打湿了纸巾，又打湿了夏资意的手。 眼睛有些睁不开了，他只好闭上眼，心里冷静的呼唤系统：【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你好，代理系统3397为您服务】 【我来过这个世界，对吧。】宋卿没再用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 【宿主如果对任务世界有存在疑问可以上报，本系统不提供除任务发布，进度追踪的任何信息】 宋卿于是不再询问，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自己就是那个无处不在的“白月光”。 难怪夏资意会觉得自己不喜欢他，因为他早已答应系统储存了所有记忆，他的死亡带给夏资意的，绝对不止是痛苦。 还有，他的死究竟是因为任务完成，还是蓄意谋杀？ 如果是前者……宋卿低垂着脸，眼泪流得更凶了。 “是不是饿了？“ 宋卿迟钝的点点头。 此时的宋卿泪水半掉不掉的挂在睫毛上，眼尾还残留着哭过的痕迹。夏资意的心头仿佛被刺了一下，也说不通自己是什么想法，只觉得宋卿看起来有点过于招人心疼了。 “想吃什么，”夏资意站起身，将即将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 “不要说随便，也不要说听我的。” “吃清淡的，”宋卿闭了闭眼睛，“不要吃煎蛋。” “好。” 一套做饭的流程行云流水。 宋卿舀起一勺汤放进嘴里，味道竟然还不错。 “原来你会做饭。” 最开始夏资意把他留下，他还天真的以为是想留他做饭。 那份夏资意生活习惯和吃食偏好，会不会也是试探？宋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没错。” 宋卿一愣，这才发现他无意识的将心中所想的问题问出口。 “遇见你之前，其实我很少记忆紊乱，倒是经常发疯。”夏资意抓了一把凌乱的头发，“浑浑噩噩的，有时候在想，不如直接陪你下去好了。” 他平静地说着，像是在说一句玩笑话。 “可我害怕，如果你回来了，没看见我会怎么办，会不会很难过。” 那家便利店被他买了下来，却没有改变分毫，只是经常会在门外徘徊着，期待着门口的风铃再次想起，期待着青年再一次出现，面带担忧的对他说，“你这样会生病的。” 无数次循环在梦中的场景，如同毒药一般，侵蚀着他的大脑。 “你总是容易对人妥协，所以我在想，你会不会为了我，回来一次。” 好在他的期待成真了。 宋卿抿抿唇，在心里暗自说着。 ——我只对你妥协。 14、星际玫瑰（14） 后台的好感度依旧卡在90没有任何浮动，想必这就是夏资意作为仿生人的身体能够达到的最高好感。 系统还是没有回来，可宋卿的心情没有像之前那么糟糕了。他现在更需要应付的是开窍后黏人的不行的夏资意。 早安要一个吻，中午回来也要，晚安也要晚安吻。 更过分的是就连他吃饭也不放过，夏资意总是在假装喂他的时候突然亲上来，打他个措手不及。 开了窍的夏资意太狂热，都有点让他吃不消。 宋卿想，如果系统能够回来，他一定要向它索要被封锁住的记忆。 他想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邂逅，又是如何分开。他原本还想询问夏资意，可不想让他再去揭开伤疤。 揭开伤疤后的伤口回不去原来的样子。 在真相大白之前，宋卿希望一切都能渐渐好起来。 …… 宋卿在快穿局的排名其实不低。 任务成功会按积分排序，宋卿不记得自己去过了多少世界，之前的他并不在意积分有多少，任务能否成功才是他的目标。 就好像是为了证明一些东西。 他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那些对其他宿主诱惑力极大的“复活”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排名越高的宿主内心则越淡漠，更有甚者可以将任务和现实完全割裂开来。宋卿也不例外，任务做的越多，他能感受到自己对于感情的感知力在逐渐减弱。 宿主每一次完成任务，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没有情感的戏剧，那些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在心中留下的痕迹越来越淡。 所以快穿局才会给宿主储存记忆的选择。 宋卿对爱情的边界意识很模糊，他之前和系统说过，自己之前的任务似乎完成的很轻松，这并不是在撒谎炫耀，而是攻略对象真的会在他什么都没做的时候爱上他。 他瞥向厨房里忙碌的男人。 如果是他的话，好像也不例外…… 宋卿低低敛眸，乌发间的耳朵染出旖丽的红色。 夏资意刚从厨房出来，见宋卿低着头发呆，忍不住就又亲了他耳尖一口。 “你都不会腻的吗……”宋卿捂住耳朵，指尖被烫到，哆嗦了一下。 夏资意说：“这怎么可能会腻？” 开玩笑，他恨不得能天天挂在宋卿身上。 他放下餐盘，不经意的靠近宋卿，把他的头发揉成乱糟糟的一团，柔软的发丝手感极好，他揉着揉着便上了瘾，不满道：“阿卿……难道你腻我了？” 才不是这个意思。 宋卿嘟囔着，乖乖地坐下来。 暴雨天的午后最适合犯懒。夏资意陷在沙发里看战报，宋卿枕着他的大腿刷星际购物网，手指无意识绕着他的睡袍腰带打转。 他最近才发现了这个新的娱乐方式，做饭的工作被夏资意包揽，他只能不分昼夜的刷光脑，为此发现了星际世界很多有趣的东西。 夏资意还调侃他变成了网瘾少年。 宋卿不置可否，阳光洒在沙发上，给两人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这件怎么样？”光屏突然怼到夏资意的眼前，是件印着“全宇宙最帅指挥官”的蠢t恤。 夏资意眼皮都不抬：“买两件，你穿去议会。” “那还是算了……”宋卿伸手戳着他的下巴，“这还是你的粉丝给你设计的呢。” 他混入了夏资意的迷弟迷妹的群，每天都看看有没有新的设计品。有时他会忍不住在群里冒泡，听他们讲夏资意的奋战历史，仿佛找到了新的归属感。 今天的群有点冷清。宋卿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有点犯困。 他正想关闭光脑，却在瞥见最新发布的帖子时的那一刻顿住。 帖子高亮，最新发布，没有配图，只有一段简洁的介绍。 【最新仿生人研究计划已秘密投入，效果甚佳。感谢参与此项计划的志愿者。】 【——你们的贡献将被永远铭记。】 看到最后一句话，宋卿手一抖，有些慌乱的将帖子滑到评论区。 评论区谈论的热火朝天。 【秘密投入？这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之前发过的关于仿生人情感模块的研究吧。】 【不是吧？那意思就是有仿生人被投入到了现实社会里？有点细思极恐。】 这条回复的下面都是一阵恶寒。 【发什么神经，仿生人也算人？没有感情的机器，也不怕被反咬一口。】 【伪人不许和人类混在一起！！！】 【技术进步的那么快吗？我记得上一个版本的仿生人看起来都挺蠢的，这么快就能投入到社会里还不被人察觉到？】 【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怕啥，政府又不会害我们，这种大事上层肯定有考量的。】 【楼上的，你自己赚了几个钱？】 …… 评论都眼花缭乱，褒贬不一，宋卿的目光不断的在这些评论里流连。他继续滑动着光屏，直至一条评论吸引了他的注意。 【其实想想，仿生人如果能拥有情感，也许能成为我们更好的伙伴呢。】这条评论下面，有不少人表示赞同。 【比如那位人气最高的上将，他的伴侣不就是一个仿生人？人家照样生活的好好的，有些人别太杞人忧天。】 宋卿抿抿唇，心绪不宁。 他关闭掉了光脑，转身把脸埋在夏资意的腹肌上，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腰。 夏资意受宠若惊，忍不住捏了捏宋卿的脸。 “怎么突然这么黏人？”夏资意挑起嘴角，“真的很想看我穿那件t恤？” “对伴侣保持适当的探索欲很正常……”宋卿想到先前刷光脑看到的心理学研究，理直气壮。 夏资意转手就捏住他的鼻子，宋卿没有料到，猝不及防的冷哼一声，像是在撒娇。 夏资意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低低地说了声：“不要撒娇……” “——不然待会就很难办了。” 意识到他话里的潜台词，宋卿倏然起身，恼羞成怒，心口微松。 偏偏罪魁祸首还一脸无辜的望着他，“你想什么了？我的意思是待会我们还要一起准备晚餐。” 宋卿还没怎么见识过这么没脸没皮的夏资意，竟无言以对，只能瞪了夏资意一眼，假装别过头去不再理他。 夏资意却不依不饶，凑近宋卿耳边轻声说道，“好啦，开个玩笑而已，不要生气了。你不是一直都想看我穿那件t恤吗？ “我只穿给你看，好不好？” “不要。”宋卿闭了闭眼，“谁要看你穿那件t恤了？” 他以牙还牙：“你想什么了？” 话音刚落，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宋卿的脸颊瞬间染上绯红，心中暗自嘀咕，他一定是被夏资意的毒舌属性给传染了。 想明白后，他抓起旁边的抱枕捂住脸，不吭声了。 夏资意一怔，随即笑出了声。 不得不说，宋卿这种傲娇的模样真的很不一样。他以前怎么没有体会过呢，夏资意摇摇头，有点遗憾。 - 这几日都没有下雨，炽烈的白昼没有被云朵遮挡，像只被焊死的熔炉，将叶子烤成焦脆的螺旋状。 是个吃冰激凌的好天气。 宋卿一早出门，才走了几步，便看到满大街的人顶着烈日在游行。 一群人被太阳晒得大汗淋漓却毫无反应，依旧热血沸腾，呐喊着“取缔”，“销毁”，听得宋卿云里雾里。 他忙攥紧手中的袋子走上前，想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看起来稍微没那么激动的一个青年，青年的手臂有些扭曲，行动有些不便，被毒辣的太阳晒得身体不适，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宋卿连忙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冰激凌拆开递给他：“你要不要吃这个？我有冰激凌。” 青年半压着身子，瞥见递过来的冰激凌，有些惊喜。 他举目望去，一个干净的青年提着一个袋子，长睫扑闪，隐隐约约能看见底下圆润剔透如玻璃的鹿眼，与周围流着汗脸色通红呐喊的人们格格不入。 刚才还不觉得这群人这么吵。 青年感觉他的脸烧得起劲，一边嘟囔着“太阳怎么更大了”一边用完好的那只手，不好意思的接过，一口便咬了一半。 察觉到自己的吃相过于粗鲁，好不容易咽下后，青年解释道：“我平时不这样的，真的。” “没事，你好点了吗？”宋卿摇摇头，又递给他一张纸巾，指了指他的嘴边的冰激凌：“要不要擦擦嘴？” 青年受宠若惊：“谢，谢谢！” 呜呜，他要恋爱了！ 想了想，他开始没话找话：“诶，你也是来游行的吗？” “不，我只是路过。”宋卿说。 “我好久没出来了，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宋卿轻声问道，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人群里。 青年挠挠头，他倒是乐于宣传，只不过有些讶异。 不过看着面前人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青年又觉得这很正常，兴许是家里保护的好呢。 “就最近发生的事啊，之前政府秘密投放的仿生人公布了一部分名单，而且还投放了新的一批，抢了好多人的工作，现在大家都在抗议呢。” “都说要销毁仿生人。”青年补充道。 “销毁仿生人？”宋卿睁大眼睛。 “对啊！”青年忿忿不平：“你不知道他们研究出来的仿生人有多可怕，居然还叫嚣着要取代新人类，我的手就是这么没的！” “我今天照常去上班，结果老板说要把我开了，转头要一个仿生人来顶替我！我抗议，结果那个仿生人力气大的简直恐怖，直接把我手拧断了！”他艰难地伸出自己的手，眉眼扭曲，仿佛还残留着痛感。 宋卿眼睫颤了颤，低声安慰道：“很快会好的，到时候你会找到更好的工作的。” 青年原本气得像河豚，听到这句话后倏然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 “唉，只希望下一个工作仿生人能少点。” 青年低落的说了一句，突然想起来还有正事要干，“我要回队伍了，他们走的好快。” “你要和我一起吗？”他小心翼翼的发出邀请。 “我就去看看，”宋卿笑了笑，拎起了手中的袋子：“待会还要回家，给爱人尝尝这些冰激凌。” 青年一愣，只觉得晴天霹雳：“啊？啊！好......” 呜呜，他失恋了。 控制住心底的波澜，青年刚想说我带你去，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掉了下来。 好吧，根本控制不住。 自己也太倒霉了，先是手断了，然后工作丢了，好不容易芳心荡漾结果人家有伴侣了。 “你怎么了......”宋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有些慌乱，俯下身来拍了拍他的背。 青年哭着哭着就开始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去，甚至盖住了人群的呐喊声。 “谁在那死猪嚎，”有人被声音吸引，不耐烦地转过身，目光掠过宋卿时声音骤然提高了一个八度：“这里怎么有个仿生人！！” “仿生人？！” 这下，那些没被吸引过来的视线也纷纷聚焦到两人身上。 宋卿呆住。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俯下身的时候露出了锁骨上的编号，在这个世界呆了太久，对自己是严格意义上的仿生人这个身份也忘得差不多了。 这几天他都在关注光脑，并没有发现事态已经变得如此严峻，为什么一夜之间仿佛变了天？ 青年闻言，咳嗽顿时止住，眼神也从茫然变成了惊恐。 周围人看见宋卿，藏不住脸上的愤慨，窃窃私语着。更有甚者大声嚷嚷着一些不干不净的话。 人群的中心变了，宋卿退后两步，却被团团围住。 “仿生人人人喊打了居然还敢出现啊。” “你这话说的，仿生人再怎么像人都不会有害怕这种情绪吧。” “长得还怪好看的，不太像普通的仿生人，”说这句话的人恶意满满，嗤笑了一声，话音一拐：“我早就听说有高层私自豢养仿生人，你们猜猜是干什么用的？” 宋卿脸颊的血色如潮水般褪去，他颤抖地捂住耳朵，指甲几乎嵌进皮肉，试图隔绝那些刺耳的话。可那些淬了毒的语句刺进骨缝，逼得他踉跄着后退。 不要听—— “你走吧，”青年像是终于缓过来，眼神变得复杂，“别呆在这里了。” 他边说着，边推搡着人群开辟出一条道路。 “你这个叛徒！”被推的人怒气冲冲超青年喊道。 “滚远点，”青年心情很不好，也回怼了过去，“唾沫星子都喷我脸上了！”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宋卿扔下袋子，就这么冲出了人群。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刚刚的恐怖氛围。 一群人围着他，喋喋不休的说着话，然而他却听不清，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头也不回地跑着，跑得飞快，风声呼啸，衣角翻飞，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碾出支离破碎的倒影。 他下意识害怕着别人对他的评价，更别说这些带有攻击性的话。 宋卿不敢停下半步，生怕那些话能够追上他，因此也没有看路，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道歉，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未消散的颤抖。被撞的人似乎愣了一下，待看清他是谁后，扶起了他。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秦煊挑眉，“不知道外面很危险？” 15、星际玫瑰（15） “我……” 宋卿想告诉他他已经很久没出门了，今天出门只是为了透透气。但是看到秦煊那骤然变冷的面容，又闭上了嘴。 “不用这么意外，”秦煊说，“我就是心情不好。” 宋卿垂眸，还有些心有余悸，没有问为什么。他的脸颊鼓了鼓，又变成了往常那副沉默寡言的乖顺样子。 “一大早上被这群人游行吵醒，心情能好吗？”秦煊说着说着便冷笑一声，将烤脆的落叶踩得咯吱咯吱响。 秦煊像是才看见他这个人，扫视着他汗湿的头发和被咬得血色艳艳的唇，不以为意地问道：“你跑得那么急，怎么？后面有鬼在抓你啊？” “有人发现我是仿生人。”宋卿摇摇头，轻声说道。 差一点，差一点就会被抓到了，宋卿想起刚刚的那个青年，心里没由来的一阵低落。 想了想，他还是把这个问题问出口：“这几天我一直在刷光脑，怎么没有听说有仿生人游行这件事？” “可能是推送机制有问题吧，”秦煊淡定道：“你不感兴趣，就不会刷到这些。” 是这样吗？宋卿虽然觉得这个说法有些站不住脚，但想到自己最近确实逛的都是有关夏资意的内容，便也没有深究。 “你要准备回家吗？”秦煊吐出一口浊气，手掌扇了扇风：“我有热闹要凑，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 “不了，”宋卿刚开口拒绝，就望见远处的游行队伍往开始往这里靠近，吓得他慌乱地往角落方向藏了半边身子，等到看见人群走过之后，他偏头瞥见秦煊戏谑的神情，改口说：“还是去吧。” “我怕回家路上被抓到……”宋卿一抹汗湿的额角，呼吸屏住，脸蛋都憋红了。 秦煊眉尾微微一挑：“这样啊。” 他无所谓的摆摆手：“等着吧，待会你就会发现有人来下场摆平了。” 宋卿紧跟着他，害怕有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于是他绷着小脸，一刻也没有松懈。 原本消失的人群不知为何不断的聚集起来，逐渐壮大。两人就这么被簇拥到人群里，宋卿把头低的很低，秦煊拍拍他的肩，示意他看向眼前。 “不用怕，这不是一批人。” 闻言，宋卿总算放心地抬头，可由于周围人都人高马大，他就算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秦煊正眯着眼睛看向前方，随后便被身旁一点一点的身影吸引了视线，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卿：“……”好笑吗？ 他放弃了去看的想法，郁闷道：“我想回家了。” “先别急嘛，”秦煊努了努下巴，“猜猜我看见了谁？” 谁啊？ 宋卿睫毛轻颤，还没开口询问，就被人群发出的声音打断。 “销毁仿生人！”身旁的人洪亮开口，响彻人群，夹杂着愤怒，瞬间点燃了周围的气氛。 一道接一道的声音盖过原本的呼声，宋卿艰难地滚动着喉结，耳膜被身旁震耳欲聋的声音冲击着，也在冲击着他的心脏。 阳光有些刺眼，他抬起头，仰望着前方。 人太多，他的眼睛被照得生疼，只能看见前方有一个模糊的男人的轮廓，秦煊就站在他旁边，脸色骤变，压着黑沉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诸位稍安勿躁。” 仿佛用了一种神奇的法术，男人的声音不见洪亮，原本吵嚷的人群奇迹般的安静下来。宋卿左瞧右望，终于看清了台上的男人。 夏资意高高的站在小型台阶上，嗓音清冽，俯视着人群时不怒自威，看起来很能唬人。 ——如果宋卿不知道他私底下是怎么养的一个撒娇精，说不准也会感到几分敬畏。 想到这，宋卿的嘴角微微翘起，紧绷的身体也随即放松下来。 他小声询问秦煊：“你刚刚说看见的人，就是夏资意吗？” 等等。 夏资意怎么又一声招呼不打就跑出来了！要是又被人拖走了怎么办？ 宋卿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在百里外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早就将夏资意出门和危险画上了等号。 台上的男人也不知看没看见，声音僵住一瞬而后继续娓娓道来：“对于近日群众对于仿生人的争议，我们理解群众的担忧，但请相信，每一项技术的进步都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人类，仿生人也不例外。“ 这话说的公事公办，不太像是夏资意的作风。宋卿拧着眉，无暇深思，将注意力集中在男人身上。 台下的人群也并不买账：“我们要的是一个解决方案！不要糊弄我们！” 夏资意懒的再说话，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工作人员前来继续接下来的事务。自己则慢悠悠的走下台，直奔宋卿而来。 “走。”秦煊突然用力拉住他的手腕，宋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扯着离开了人群。 “怎么了……”宋卿愣了下，还是乖乖的跟着走了。 秦煊的表情很严峻，前所未有的严肃。宋卿觉得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比如刚刚的人群？ 心里一阵紧张，他跟上秦煊的脚步，没有回头。 可是为什么走得这么快啊！ 渐渐的，宋卿有些吃不消了。秦煊越走越快，到最后甚至可以用跑来形容。宋卿放慢了步子，边喘边道：“停，停一下。” “阿卿。” 宋卿回头，发现是夏资意。 男人步伐轻快的跟上来，仿佛刚刚的一切纷争都与他无关。片刻后便站在他的身前，摸了摸宋卿的脸，轻声道，声音也不复冷冽：“生气了？” “你刚刚走的那么快，我追都追不上你，”夏资意委屈道，转头对上秦煊的眼眸，又很快回到宋卿身上：“你怎么跟他走了，是不是不爱我了？” 宋卿摇摇头，露出困惑的表情：“你怎么会这么想？” 夏资意眼眸闪了闪，从善入流的道歉：“抱歉阿卿，刚刚太阳把我晒懵了，话都不会说了。” “我本来想着一下来就去找你，阿卿，你没看到我吗？” 宋卿沉默了几秒，点头说了声：“看到了，但是那里人太多了，我想着去到外面” “下次你如果要出来跟我说一声吧，我有点怕……”还是商量的语气，宋卿尽管有一点生气，但看到夏资意没事，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抱歉，”夏资意附身帮他理了理外衣上的褶皱：“今天我是被硬拉过来的，就在你出门的一分钟，太突然来了，没来的及跟你说。” 他轻轻蹭了蹭宋卿的手，补充道：“以后不会了。” 宋卿哪里还有抱怨的心思，软声道：“好哦。” “够了吧你们，”秦煊面无表情，“公共场合注意点影响。” 他们走得不算太远，四周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游行的参与者。 夏资意也注意到了四周传来的窥探视线，他一把从秦煊身边扯过宋卿，占有欲极强的护在身边。 力道很重，宋卿吃疼的轻呼一声。夏资意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力气大一样，连声抱歉：“阿卿，对不起，弄疼你了。” 秦煊扯了扯嘴角。 宋卿压下心中的怪异，抿了抿唇，也没说什么。 趁两人不注意，他悄悄挽起袖子。 不出所料，被夏资意扯过的地方从白皙瞬间变成了青紫。 “我们去听听刚刚那个人讲什么吧，好像是关于你的，阿卿。”夏资意见宋卿垂着眼睛，有些蔫蔫，忙找补道。 关于我？这话挑起了宋卿的好奇心。远处站在高台上的的工作人员拿着话筒徐徐开口。 话筒扩音很好，即便离的远也能听见。 “我们最主要想要宣布的事情是，各位不用太焦虑仿生人会霸占人类的工作。” “——因为，仿生人的寿命只有五个月。” 台上的人的嘴唇还在翕动，但所有声音都像被裹紧了真空袋，只剩下耳鸣声在耳道里横冲直撞。 宋卿觉得他的呼吸都要停滞了，忙抬起头看向夏资意，对方看起来并不意外，甚至还饶有兴致的继续听着。 宋卿闭了闭眼，开始计算着剩下的日期，越算越心惊。夏资意被这么一打断，也停下来动作，转而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宋卿。 看到宋卿一脸凝重的表情，夏资意不由得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问道：“怎么了？” 宋卿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仿生人，只有五个月的寿命？” 夏资意点了点头。 宋卿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问道：“那，我们呢？也是五个月吗？” 夏资意微微一愣，似是明白了宋卿的担忧，恍然大悟，笑了笑：“你当然不会，你不是普通的仿生人，你的寿命会跟人类一样。” 他自动忽略了“我”后面的那个字。 那你呢？ 宋卿敛眸，惊觉夏资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仿生人的身份。 他偏头看向依旧站在一旁的秦煊。察觉到他的眼神，秦煊微微侧头，挑眉回应着他。 话即将说出口又被咽了下去，直觉告诉他不要再去询问。可他还是忍不住看向夏资意的眼睛，男人琥珀色的瞳仁中只有他的身影，如同一面镜子。 宋卿低下头，微不可查的挪动了些许。 秦煊也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长寿这种事，一直以来都是人类才享有的特权。” 夏资意的眸子闪了闪。 星际时代的人类寿命早已通过各种手段延伸至两百多岁，更有甚者可以活到三百岁，而为人类服务而生的仿生人，虽然拥有与人类相似的外貌与情感，却受限于制造时的技术设定，寿命远远不及人类。 因此只能随着更新迭代，一批一批的被淘汰。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信誓旦旦的安抚游行民众的原因。 “特权吗……”宋卿低声呢喃。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小世界里开心的日子过了太久，让宋卿总有一种还停留在主世界的感觉，没有争端，没有矛盾。却忘了小世界不会是平静的湖，就算是，里面也会藏着有吃人的野兽。 【宿主，任务对象死亡任务将会自动判定失败。】3397突然窜出来冒泡。 宋卿“哦”了一声，没有听进去。 任务任务，他现在连夏资意为什么会变成仿生人，如何突破这五个月都不知道，又要怎么完成？ 台上的人又颁发了几条福利政策，终于是安抚了民众的情绪，人群渐渐散开，很快便恢复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原地只剩下他和夏资意，秦煊三人。 “走吧阿卿。”夏资意一刻也不想在这破地方呆着了，要不是因为宋卿在这，他连一个好脸色也不想给别人。 宋卿正要答应，还没开口，秦煊却道：“等等。” 他的笑容淡淡，“夏资意，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说什么？”闻言，夏资意回过头，眼里是真实的疑惑，“我有什么好说的。” 秦煊也没有再说话，而是沉默的和他对峙着。 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宋卿也轻轻眨了眨眼，松开了被牵住的手。 “阿卿，”夏资意转而看向他，不可置信，“你为什么要松开我。” “不是说好要永远跟我在一起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声，那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宋卿，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秦煊像是早就料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声好气道：“别装了，露馅了。” 夏资意突然猛地推开他，力道极大，秦煊被他推得踉跄着后退几步，咬牙切齿，“去他的，仿生人力气大这一点真没得说。” 宋卿扶住快要摔倒的秦煊，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夏资意”。 “你们把他藏哪儿去了？” “夏资意”冷笑一声，睨他一眼，“你也配知道？” 说完，他又露出了一个心生神往的表情，“我们的计划，不会失败。” 尽管宋卿知道了他不是真正的夏资意，听到这嗓音说的冷漠的话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秦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以为你没发现呢。” 宋卿摇摇头。 毕竟相处了那么久了，他好歹也能对夏资意会作出的举动有些判断。刚开始是被小小的迷惑了一下，越往下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主要是“夏资意”的力气太大了，这让他联想起青年说过的话。 而另一方面…… 他不好说是因为夏资意没有像在家一样频繁叫他宝宝才确认的，于是顿了顿，说道：“现在怎么办？” “不用怎么办，他自己会死。”秦煊冷笑一声，“夏资意应该没事，他们既然敢放个假的出来还不怕被发现，就代表这只是试探。” 最后一个字眼刚蹦出来，面前笑得诡异的“夏资意”则是蓦地炸开，如同烟花一般的星屑坠落到宋卿的身旁。 烟花很小，几乎没有声音，可宋卿还是被震慑住了。 “唔。” 他的头被震得一阵一阵的疼，脑海里不经意间闪过几道炫光，伴着星屑碎成了万花筒的模样，一圈一圈震荡着神经。 铁锈味在舌尖漫开，他听到远处的脚步声被拉长，膝盖不受控的向前折去，宋卿试图抓住些什么，黑暗却如同涨潮般漫过视线。 最后残存的意识里，他听到一个声音，伴随着失衡所以清晰。 “宋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星际玫瑰（16） 宋卿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浩瀚的星河在他的脚下，璀璨夺目，他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住，缓缓的往前走了两步，这才发觉自己正坐在一座星舰里，而眼前，螺旋状的银河正在燃烧。 不，不是燃烧。 是数以亿万计的恒星在他面前完成一次坍缩和重生。 “喜欢吗？” 夏资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他轻笑着，将光源熄灭，将那些流动的光涡更加清晰，“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你上次说想坐星舰，但是只是坐星舰也太无趣了。” 他的声音蓦地变得模糊：“这是千万年才会有一次的，星际玫瑰。” “可惜我无法采摘送给你，”夏资意垂眸，看向宋卿，玻璃珠似的眼球反射着温柔，“不过能陪你来这一次，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据说，当星际玫瑰凝固时，光会追上光，分离的人会重新相遇，一切都会重新来过。” 他轻叹一声。 “——宋卿，我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画面一转。 旋转，失控的旋转。 骤然倾斜的星舰，引擎的嗡鸣声被拉长，化为一声长啸的哀鸣。 宋卿也被星舰的剧烈动作影响到，后腰重重的磕上了座椅。警报声响起，控制台上迸发出惊人的橙色光辉，某一瞬间他想起来夏资意的眼睛。 座椅逐渐被烧成滚烫。 爆炸比想象中出现的更加温柔。 最先剥离的是视觉，宋卿紧紧闭着眼，每一个毛孔都在沸腾，却没有撕裂感，视线被割裂，其次是喉咙，身体，最后是听觉。 他听到了一声嘶吼，呼唤着他的名字，与晕厥前听到的那一声重合，随后“刺啦刺啦”的转化成电流。 夏资意？ 宋卿在意识中轻轻眨着眼，手掌间不知不觉凝结了一颗温润的泪珠。 周围一片黑暗，就如同他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那样，看不清任何，五感微弱。宋卿呼吸放轻，漫无目的的走在黑暗里。 “有没有人……”宋卿小声的说着，见无人回应，又逐渐扩大声音。 狭小的空间回荡着他的呼喊。 宋卿不自觉的有些害怕，不知走了多久，他唤到喉咙干渴，也没有出现任何回应。 手里还攥着那颗泪珠，给予着他单薄的安全感。宋卿没有再尝试走出去，而是弯曲着双腿，坐在原地。 好黑，好安静。 他要被一辈子困在这里了吗。 还是说，他死了……？ 那夏资意呢？他在哪？ 脑海里不断冒出问题，他不敢停下思考，生怕黑暗侵蚀到大脑，只能乱七八糟的想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模模糊糊地听见几道声音。 ”意识缺失……损伤……” “没有办法吗？” “有……就是你先前用过的方法……神经锁导入。” 另一道声音冷静的说：“可以，开始吧。” “你确定吗？这很危险……” “我确定。” 声音越来越清晰，大脑仿佛也被剥开，身体越来越放松，周围的黑暗如潮水般褪去，直至睫羽能够轻轻颤动。 宋卿睁开了眼。 意识还有些混沌，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一旁的医生按住。 “夏资意去哪里了？” “他去休息了，”医生将被宋卿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在他的身上，“你昏迷了三天，也必须要好好休息。” 宋卿抿抿唇，刚刚踢开被子已经用了他的全部力气，此时的他手脚酸软，虚弱无力。轻薄的被子如今就像山一样压在身上，难以翻开。 可他还是动了动手指，去勾白大褂的衣角，微弱的哀求：“真的不可以吗……我觉得我好很多了。” 医生摇摇头：“不可以哦。” 闻言，宋卿也不好继续给他添麻烦，囫囵应了声嗯就闷闷的把脸埋在枕头里。 神经锁导入是什么，究竟有什么危险？宋卿吸了吸鼻子，内心一团乱麻。 “听说有人刚醒就要找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卿倏然睁开眼，视线追随着声音锁定。 夏资意一身休闲装，脸色比起以往有些灰白，但阳光一照，整个人又显得熠熠生辉。 宋卿举目望去，默默打量着他，发现夏资意除了脸色不太好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盯的时间有些过于久了，夏资意忍不住凑过来，伸出手指拨了拨他的眼睫，梦呓一般的低喃着：“怎么了？” 宋卿不懂他为什么那么喜欢玩他的睫毛，但是被手指阻挡了视线，他有些不满，于是微微偏过头。 “这是什么？”他看见夏资意手臂上的针孔，尽管有袖子遮挡，但是那个针孔显然很新鲜，还在冒着暗红的血粒。 夏资意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见自己手臂上的针孔，他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解释道：“刚刚医生给我抽血检查身体，让我去休息。” 他有些委屈地将下巴搭在宋卿面前的被子上，“阿卿，你不知道，刚刚那个医生抽了我好大一管血……” “夏资意，”宋卿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垂着眸，看不出喜怒，“你知不知道，你对我撒谎的时候眨眼睛的频率会变快。” 夏资意一顿。 他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地笑道：“阿卿，你别这么聪明好不好？” 宋卿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不聪明，是你把我当傻子。” 夏资意见他似乎真的生气了，连忙收起笑容，正色道：“好，我说实话。其实是因为我最近身体出了点问题，医生让我留院观察，但我怕你担心，所以才没告诉你。” “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不告诉我。”宋卿目光闪烁，快速地眨动着眼睛，声音渐渐染上了一层细微的哭音。 “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变成仿生人，又是为什么会记忆紊乱，如果是可以一起解决的事情，我想和你一起承担……”宋卿垂着头，眼泪砸了下来，“可是你好像每次都要瞒着我。”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没什么用，我什么都不会。” “但是我也想为你做一点小事，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仰起头，试图让眼泪收回去，可惜却流得越来越凶。 宋卿从来都是那副温顺的样子，这已经成为了他柔软的保护壳，他很少表露自己的真实情绪，面对他人都是以壳朝外。 唯独面对夏资意，他会哭，会笑，心会疼。 可夏资意呢？ 他真的以为自己能扛住一切，因此可以什么都不告诉他吗？ 明明是夏资意自己说，我们是伴侣关系的。 宋卿越想越是憋不住，无声地落着泪。 夏资意一边隔着被子拍了拍宋卿，一边拿起一旁的湿巾擦干他的眼泪：“乖，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宝宝，你不是没用的，”夏资意笨拙的擦着，恍惚道：“我才是，没了你活不下去的人。” 很多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 宋卿说过他会回来，于是他等啊等，也不敢去死，生怕一躺到不见天日的棺材里，他的宋卿就回来了。 可他却什么都没等到。 直到他那平时根本不见人影的父亲出现，声称他能让宋卿复活，他才从漫无边际的绝望里挣脱，即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要去尝试。 “宝宝……” 宋卿有些喘不过气。 他用力咬着唇，攥着指尖，把那苍白的唇肉咬得血红。 夏资意见这一幕，心脏也如同被攥紧一般生疼，可是没有办法。 这个实验太危险了，宋卿肯定不会同意他继续这么做的。 可如果不继续…… 夏资意的手颤了颤，他承受不住这样的代价。 门突然被打开，是刚刚的医生，他原本是想问问宋卿的身体情况，却没想到直接撞上了这样一幕。 他“啪”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宋卿被医生的突然闯入吓到，眼泪也止住了，夏资意用指腹抹去他脸颊上的泪水，欲言又止。 “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也有点累了。”宋卿说。 他是真的有点累，干涸的眼泪给他的脸颊增添了几分沉重感，他睁眼又闭眼，脑袋昏昏沉沉。 夏资意低低的“嗯”了声。 男人转身，没有撑住喉头一热，生生的挤出一口血。 夏资意垂眸，若无其事地将血抹去，沾染血迹的白色袖口突兀地开了一朵刺眼的玫瑰。 他拉开窗帘，阳光钻过缝隙，照亮了他覆盖着阴霾的脸。夏资意忍不住回过头，目光落在床上的宋卿上，罕见的带上了一丝哀求。 再等等我吧…… 再等等，他们或许就能永远不分开。 - 就这么过了好几天，什么都没有发生。宋卿随手打开手腕上的光脑，上面显示时间已是黄昏。 再过几分钟，应该就会有人来送饭了。 自从上次他和夏资意“吵架”过后，他们便冷战了几天。说是冷战也不太算，夏资意还是经常会来看他，只不过真的是单纯看他有没有出事，不说话也不做任何，他也从最开始的别扭又到习以为常。 两个人心里都好像憋了一口气，一个人在隐瞒，另一个人在揣测。 说实话，宋卿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一个怎么样的答案，夏资意明显没有告诉他的打算。他眉头一蹙，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门恰巧被打开，这次来送饭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夏庭周。 “嫂子，我哥说你喜欢吃芒果，让我特地给你送芒果布丁过来。”夏庭舟穿着一件暖色的毛衣，腼腆的笑了笑。 宋卿道了声谢，随即迫不及待地拆开盒子，甜滋滋的味道充满味蕾，他眯了眯眼睛，久违的感受到了放松。 他又舀一大口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问：“夏资意为什么不自己来送？” 夏庭舟表情一僵，有些不自然：“因为之前游行的事嘛，民众好不容易被安抚好，结果最近又出了几件事，大哥也有被牵连到，忙的脚不沾地的，就没空来了。” “这样。”宋卿闷闷地点头，夏庭舟见状也松了口气，他转告了几句医生的话，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 夏庭舟的脚还没有跨出门就顿住，一边回头一边笑：“还有什么事吗？嫂子？” 宋卿说：“你最近有没有感受到什么不对劲呀？”他把布丁放在一边，像是在很认真的思考。 “比如一睁眼突然到了另一个地方，或者是脑海里突然有另一个人说话这种……” 夏庭舟连忙摇头，头发都被甩出了残影：“没有的事，嫂子，我什么事都没有，今天还吃了两大碗米饭。” “噗，”宋卿笑了笑，脸颊挤出一个小小的酒窝，“那没事啦！你回去吧，麻烦你了。” 他走后，宋卿勾起的嘴角渐渐放平。 居然不是那个“夏庭舟”啊。 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宋卿又吃了一口布丁，他舔了舔嘴唇，突然觉得布丁的味道变淡了。 都怪夏资意，他现在遇到谁都会疑神疑鬼……宋卿躺在床上打开光脑，想要看看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可出乎意料的，他划了又划，里面的内容风平浪静。 甚至最新一条关于政府的帖子还是宋卿之前看过的，内容是关于仿生人志愿者。 怎么会？ 他拧着眉，无法理解。 无论是怎么更换引擎，宋卿依然没有搜索到任何关于最近发生的事的信息。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之前他出门碰见游行的那一天刷到的光脑，也没有任何关于这些事的帖子。 光脑适时弹出来一条信息，宋卿抬眸一看，是夏资意粉丝群里的小姐妹又在聊天了。 这几天实在是太无聊，他闲暇时间就是和她们聊天，已经彻底融入了她们的大家庭，每天一上线就可以看到她们热火朝天的聊着各自发生的八卦，这个群几乎演变成了了一个私人的聊天群。 【姐妹，你最近好点了吗？】有人注意到他，关切的问候一句。 宋卿回复：【好多啦，就是不能随意下地（哭泣）】 【那我就放心了！姐妹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 就在这时，光脑又弹出来一条新闻推送，宋卿下意识地点了进去，却发现是一条无关紧要的娱乐新闻。他抿抿唇，将屏幕切回聊天界面：【肯定会的！】 对面瞬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太好了太好了！姐妹，我看你的ip在主星，那过几天的见面会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什么见面会？】 【就是刚刚推送的消息呀！夏将军会作为代表首次出席呢，这可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官方活动，姐妹你不是最喜欢他了吗？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说不定还能要到签名呢！】 “咔嚓”一声，宋卿的手一颤，光脑瞬间成了黑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星际玫瑰（17） 宋卿俯身捡起光脑，光脑质量很好，除了黑屏以外表面依旧光滑无损。 他垂眸，攥着光脑，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重新打开聊天界面，宋卿不信邪的又发了一条信息：【姐妹，请问可以看看你的光脑主界面么？】 【我的光脑好像坏掉了（哭），看不到推送的新闻。】 对面十分愉快的就发送过来，宋卿将图片放大，没有放过任何一处角落。 事实证明，他的光脑推送的东西真的和其他人的不一样，对方发送的图片里，不仅有最近发生的事件总结汇总，头条上还明晃晃的挂着那条最新发布的，关于后天的参政会的帖子。 【谢谢你！我知道啦！（爱心）】 回复完信息，宋卿脱了力地躺在床上，略微失神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剔透的眸一眨不眨的睁着，宋卿回忆着先前的种种不对劲的地方，终于得出来一个结论。 夏资意根本没有刻意去掩饰，他压根不在意他会不会发现。 ……是这样吗？ 随着黄昏离去，最后一缕光被抽走，房间也跟着陷入了暗夜。 -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三次坐上星舰，第一次是被押送到研究基地的时候，其次就是那个梦。 宋卿屈着手指，压低了头上的帽子。 那个梦，姑且算是第二次吧。 心情不算太美妙，尤其是秦煊坐在一旁，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嚼着糖，声音响亮。 “你吃完了吗？”宋卿问。 秦煊嚼着糖的嘴一僵，被迫咽了下去，“不是吧，你这也要管？” “这可是我的星舰！”他不可思议地嚷嚷着。 宋卿沉默的调整着座椅的角度，望着窗外一言不发，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他蜷蜷手指，强迫自己放松。 行吧。 “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秦煊仰躺着，也没再吃糖，而是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放进嘴里含住。 星舰飞行得很快，窗外的风景仿佛以倍速播放着，气温有些低，秦煊含着那根烟，直到末端微微湿润软化也没有吐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也喜欢抽烟吗？” 话音刚落，宋卿也意识到自己这么说也有点突兀，于是低着头，没什么表情：“想抽就抽吧。” 秦煊把烟掐断，随手便丢了：“夏资意很喜欢抽？” “抽过一次，”宋卿语气慢吞吞，垂着眼：“或许吧，我不确定。” 他没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也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有点意思，他之前被关起来的时候倒是没听说过他会抽烟啊，”秦煊悠悠地说，“人都是会变的。” “会变，”宋卿轻声说：“……吗？” “吵架了？”秦煊微抬下巴，若有所思，“难怪你看起来这么不对劲。” “不。”宋卿言简意赅，应该算是他单方面的冷战吧。 到达目的地之后，宋卿站在主星中心的土地上，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星际世界。 他和夏资意一起住的地方虽然也在主星，但是相对来说更加偏僻且落后，很多方面都保留了古地球人类的生活方式，除了偶尔会看见星舰飞驶，宋卿并没有太多新奇感受。 那原来只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 而眼前的这片土地，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震撼和繁荣。宋卿的心跳得很快，不知为何感到有些闷。 他慢慢的迈出了第一步，秦煊回过头，看见宋卿还站在原地，他大步走到宋卿面前，拉过他的手臂，语速极快：“走了。” “去哪儿？” “当然是找一个能够休息的地方，”秦煊笑了笑，“参政会明天才开始。” 宋卿迷迷糊糊地就被带去一个胜似酒店的地方，里面的服务人员热情洋溢地给他们介绍工具的使用守则，宋卿听着听着就入了神。 “谢谢你。”宋卿被带进房间，回头对工作人员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仔细一看却发现工作人员的锁骨上带着一个与他及其相似的编号。 秦煊也紧跟着进来了，见宋卿盯着工作人员离去的方向看，疑惑的一步三回头：“怎么了？” “那个人，也是仿生人。”宋卿收回视线，看向秦煊。 秦煊挑眉：“有什么奇怪的，这可是政治经济中心，大家都喜欢使用各种高科技，像之前那些群众游行才算不正常。” “原来如此。”宋卿低头，拢拢自己的衣领。 他还是不太习惯让别人知道他仿生人的身份，因此还是穿了能遮住的衣服。 “时间不早了，”秦煊将一张卡片递给他，“明天你带着这个就能进去，我有事就不陪你了。” “早点睡。” 宋卿乖乖接过那张卡片，点点头。秦煊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 秦煊说的没错，这张卡片就是一张通行证，宋卿第二天非常顺利的就进入了要开会的大楼内部，遇到的人都没有阻拦。 只是他千算万算，可还是万万没想到宋卿路痴的属性，无论多么细致的导航，多么简单的路线都会迷乱。 通风口涌出的冷风灌进袖口，转角处左拐的标志挂在天花板上一闪一闪，在宋卿回望的瞬间变成向右的箭头，在脑海中烙下残影，最后烟消云散。 宋卿吸了吸鼻子，稀里糊涂的一通乱走。好在被他这么一绕，还真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是秦煊先生吗？”一个男人看见他，饶有兴致的走过来对他说。宋卿愣了愣，迟钝地点头，攥紧了手中的卡片，明白过来他们只认卡片不认人。 “跟我来，”似是看清了宋卿眼底的迷茫，男人更加热情，“会场就在前面。” 男人将他带入会场，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但并不吵嚷。宋卿寻到一个座位坐下，男人也跟着坐在他旁边，凑近问到：“你不是主星的人吧。” 骤然缩短的距离让宋卿有些不舒服，他微微偏过头，抿抿唇，“不是。” 看见他躲开，男人也不恼怒，而是轻轻笑了笑，话语带着几分调戏和玩味：“你真漂亮。” “主星上的人我都很眼熟，你是哪个星球的？”男人凑得更近了，嗅见宋卿发间的香味，有些心猿意马。 宋卿一边推开他，一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眉头轻蹙：“这不重要。” 不知好歹。 男人本想上演强迫的戏码，却在望见台上人的眼神时瞬间熄了声，只好悻悻地坐了回去。 参政会很是无聊，而且人很多，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根本找不到想见的那个人。宋卿坐了半小时，终究是耐不住了，站起身准备出门。 “你去哪？”男人本想追出去，刚说完，就敏锐地觉察到和刚刚相似的视线若有若无的环绕着他。男人心中一凛，迈出的脚步又缩了回去。 走在路上的宋卿也有这样的感觉。 就仿佛……一直被人盯着。 宋卿顿了顿，随即环顾四周，空旷的走廊里并没有发现任何身影。 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继续走着，盯着自己的脚尖，有些出神。 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夏资意，可找到之后呢？质问他为什么监视他的光脑吗？他应该不会告诉他的吧。 纠结这纠结那的，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宋卿用力闭了闭眼。 总要见到人才好。 - 另一边。 夏资意走下台，对着面前的秦煊道：“他发现了？” 秦煊点点头，点燃一根烟：“都快气死了。”说话都是按字算的。 夏资意目不转睛地盯着光脑上那个正在移动的红点，看着它已经接近了待会游行的地点，说道：“待会我会去找他。” “还有，刚刚那个男的，让他滚出主星。” 说完，他皱着眉头，偏过头，露出厌恶的神情：“别抽烟，味真大。” “哈，”秦煊笑了笑，并未理会，反而从兜里拿出新的一根烟递给他，“你还嫌弃上了，你不也抽，装什么？” “来，给你。” “我早就戒了。”夏资意淡淡地觑他一眼。 “行行行，你还是赶紧想想该怎么哄人吧，”秦煊毫不在意地将烟头摁灭，扯扯嘴角，他为数不多的几根烟都要被这夫夫俩霍霍完了。 他扫了扫身上掉落的烟灰，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作为试验体去参与研究的事，他不知道吧。” 作为唯一一个没有编号的仿生人，秦煊想，他要替夏资意瞒的东西也太多了，结束后夏资意怎么着也得给他安排一套主星的房子，最好还外带一个实验室。 “嗯。”夏资意的声音依旧淡淡，“没告诉他，但是他知道我是仿生人了。” 尽管他每次都会尝试去掩盖，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 “迟早瞒不住的，”秦煊眯了眯眼睛，“昨天我和他一起找地方住的时候，遇到一个仿生人，差点露馅。” “他们这么快就等不住想着投放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你就庆幸他们还愿意加编号吧，还是在主星，不然满大街都是没编号的仿生人……”秦煊想象着那样的场景，抖了抖肩膀，“……挺诡异的。” 夏资意抬起眸，视线透过窗外落在远处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瞒不住，也要瞒。” “我是真的害怕，那种事情会再一次发生。” “但他也有权知道真相，”秦煊走上前，懒洋洋地靠在墙边，“就因为宋卿因为你死过，所以你想为他死一次？” 他夸张地摇摇头：“你俩搁这比赛呢？” “秦煊，”夏资意的声音低沉，温柔到极致，又带着入了骨的偏执。 “我比任何人都想活。” “……更何况，是为他而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