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就他有挂》 第1章 第 1 章 周限现在穿着一件两天没洗的黑色短袖,拖着一个凭空多出的、印着70年代红花的土炮行李箱,站在一座破败老旧的高中校园里。 这里的天空阴沉不堪,乌云密布,随时都能来一场倾盆大雨。 前面主干校道空无一人,水泥地面坑洼不平,地面上铺盖着陈年累积的黄沙。 泥路断在后面锈迹斑驳的黑色铁门处,铁门外浓重的迷雾缭绕不散,整个空间都被笼罩在里面,想走都走不了。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甚至根本没见过。 五分钟前他还在京城,刚出研究所大门就被太阳刺到眼睛,等眩晕感过了再睁开眼,他就看到自己站在这鬼地方。 四周寂静无声,比死了还安静。 真是见鬼。 周限啧了声,撒开手,往旁边又土又丑的土炮行李箱上踢了一脚,行李箱站不稳,嘭地往后倒在地上。 立在远处的老旧广播喇叭就在这时候发出一阵“滋滋”的电流声,接着传出一句毫无情感的机械声音。 为了避免周限听不清,还特意立体环绕在周限耳边。 【欢迎返校,请先进入寝室收拾行李。寝室门牌号:0314】 【限时四十分钟。】 话音落下,周限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和滚轮摩擦地面的声音。 他蹙眉转头,看到无数穿着校服的学生拖着行李箱从迷雾中走出来,毫无阻碍地穿过紧闭的铁门,一步步往校道走。 他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活脱脱的NPC样子。 “傻逼。”周限烦躁起来,一刻也不想再把这个鬼地方多待。 他抬头盯着不远处的破旧喇叭:“放我回去。” 没人理他,只有广播再次报数。 【还剩三十八分钟。】 “……” 受不了了。 周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踢了两脚土炮行李箱,下一次报数响起之后,他终于嫌弃地勾起拉杆,跟着NPC往前走。 还没弄清楚这是什么鬼地方,先按要求做事。 这破学校看起来很大,跟着NPC拐过两段长路之后,周限终于看到一栋四层矮楼,楼侧用红色油漆写着“学生公寓”四个大字。 靠近楼梯间,一股潮湿霉味扑面而来。 破广播还在报数。 【还剩十五分钟。】 更烦了。 周限拽着行李箱往楼梯上走,土炮行李箱和台阶不断撞在一起,噪声连绵。 0314,三楼第十四个寝室。 周限臭着脸扫了眼门牌号,对着发霉木门就是一脚。 门被用力踹开,“吱吖”着撞在后面墙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寝室昏暗潮湿,地上围坐着七个穿着黑色短袖的人。 听见声音,他们僵硬整齐地一百八十度扭头。 然后,周限看到了七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 周限眯起眼,冷冽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无语地笑了。 “然后呢?”他问。 然后眼前白光闪过,周遭瞬间变成漫无边际的白色。 只剩下脚边的土炮行李箱和七个他。 【你的室友有一位不该存在,请找到那位室友,砍掉他的头颅,顶替他的位置。】 【注意,你只有一次机会。】 什么玩意。 周限蹙眉环顾四周,半晌,真心发问:“我拿什么砍?” 没人理他。 等到收回视线,地上坐着的七个人已经同时起身,参差不齐地站成一排。 他们空洞地盯着周限,三秒后,站在第一个的“周限”忽然咧开嘴,露出细密尖锐的牙齿,大步冲向周限! 周限蹙眉往右侧躲开,但反应不及,手臂被一号NPC 细长坚硬的指甲划出一道深长的伤口,鲜血顺着手臂淌到手背,又滴在雪白的地上。 痛感很快传达到四肢百骸,血腥味和霉味直冲鼻腔。周限皱起眉,咬牙骂了声脏话,而后反手扔出土炮行李箱往又要扑过来的一号NPC身上砸。 一号NPC被砸得摔倒在地,行李箱不堪重击爆裂开来,各种物品散落一地。 周限听到了铁制品摔落发出的尖锐声音。 他垂眼看过去,看到散落的手电筒旁有一把生锈菜刀。 一号NPC在散落的物品中机械地爬起身,脖子上挂着一条行李箱里爆出来的红花秋裤。周限往后退了一步,正准备迎接它的第二次攻击—— 它却顶着红花秋裤,头也不回地,一步步回到二号周限旁边站好。 “……” 周限扫了一眼他们参差不齐的站位,忽然觉得有点像北斗七星。 来不及细想,二号NPC已经将嘴咧到耳边,张开大口和细密的牙,猛地扑上来想要咬人。 周限快速侧身躲过,同时抬起长腿,猛地踹上它的腰腹。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二号NPC瞬间被踹翻倒地。周限看都懒得看它,直接大步冲向那堆散落物品,俯身捞起那把生锈菜刀。 刀柄冰冷硌手,伤口的血从手臂流到刀刃,又顺着缺口滴下来。 二号NPC扭曲着撑地爬起,周限冷漠地抬眼,目光直直定在五号NPC脖颈。 下一秒,他大步从侧面绕到他们后方,双手紧握刀柄,没有丝毫停顿地,对着五号周限脖颈,猛地挥刀砍过去。 咔嚓—— 北斗七星,第五颗,玉衡最亮。 【选择正确。】 【即将进入主线任务。】 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周限皱眉扔掉刀,非常不爽:“放我回去。” 周遭白色顷刻化成碎片消散,周限抬起眼,又对上了那面紧闭的烂寝室门。 依旧没人理他。 “......” 七个克隆NPC已经不见了,脚边是爆开的行李箱和一把菜刀。手臂伤口血流堪堪止住,周限是真的烦透了,他再次抬脚踹向木门。 昏暗的寝室里,七个床铺都坐着人,现在正被巨响吓得纷纷抬头,正恐惧地盯着周限,有一个身体都还在发抖。 哦,还有一个男人,第八个床铺下铺放着不坐,跑去上铺半躺着。他头抵着墙,一双漆黑的眼眸淡漠地注视着周限,一条长腿屈着,一条伸下来悬在空中,脚下方是和他同款的大红花土炮行李箱。 除了头发有些凌乱,整个人冷静到和其他几人格格不入。 周限站在门口没动,和男人无声对视几秒,他收回目光,问:“你们怎么来的。” 安静数秒,他听到有人叹了口气:“别问了,想办法活命吧。” 周限皱眉,还要说话,里面突然传出一声熟悉的叫喊。 “周限??” 坐在最里面床铺的男人站起来,看清周限的脸后“靠”了一声,立马冲出来:“我操了!真是你!你也特么来这个鬼地方了!!” 男人短袖下摆被撕开一半,脸上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整个人狼狈得要命。 这是周限的发小,李迎。 “不是我来,莫名其妙过来的。”周限皱眉看他,“你怎么来的。” “我也莫名其妙啊,闹鬼一样,爹的睁眼就在这破地方,还给我塞了个大红花行李箱,一打开里面全是我脑袋,让我找哪个是假的,幸好我他妈蒙对了。” 李迎应该真被吓到了,说着说着就要哭,周限打断他:“然后呢,广播说什么。” 李迎更崩溃了,他大喊:“我说我不玩了放我走,他说他爹即将进入主线任务,我同意了吗就任务任务!这么恐怖到底谁要玩!强买强卖有意思吗!!” 坐在靠门的绿毛终于出声:“兄弟小点声,我耳膜要被吵破了。” “哦不好意思。”李迎声音小了点,皱着脸问周限,“你不是科学家吗,有没有办法......” 有人不满道:“都到这破地方了,科学管个屁用。” 话音未落,四周又断断续续响起电流声。 狭小的宿舍瞬间安静下来。电流声过后,那道不男不女的机械音再次出现。 【所有寝室学生已到齐,请在五分钟内来到教学楼大厅。】 【昨日狂风大作、骤雨来袭,各班课表不翼而飞。学校打印机损坏,请帮助学生会重新制作课程表。】 “这什么任务,”有人摸不着头脑,但声音明显放松下来,“怎么这么简单......” “简单吗。”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周限抬眼瞥过去。 那位躺在上铺的男人终于起身,修长的手握住床沿围栏,快速翻身跳了下来。 男人个子很高,身型挺拔,白色短袖胸前晕染了一大片血迹。五官轮廓硬朗,额前的碎发隐隐遮住眉毛,把他的压迫感削弱了几分。 所有人都齐刷刷盯着他,等着他下一句话。 李迎凑到周限耳边小声说:“这个人叫池预,刚才就他愿意理我......” 名叫池预的男人活动了一下手腕,对上周限的目光,继续开口:“我记得这里离教学楼很远,来的时候花了不少时间,你们确定五分钟......” “草!” 池预话音未落,反应过来的人已经跳起来开始往外面冲:“还愣着干嘛!跑啊!!” 寝室楼下已经万马奔腾,周限甚至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人。所有人都拼了命地跑,谁都不知道超过时间的惩罚是什么,谁也不想下一个掉脑袋的是自己。 好在大家差不多都是气血方刚的男人,周限拽着李迎不停超越前面的人,到了写着红漆字的教学楼大厅,倒计时还剩一分钟。 李迎蹲下来大口喘气,周限靠在墙边看着大厅门外。前方不断涌进来更多的人,整个大厅几乎都要被塞满。 李迎被挤得不得不扶墙站起来,途中瞥见周限满是干血的手臂,又吓一跳:“我草你手臂好大一条伤口全是血,你刚才拉我是用这条手臂吧?你有没有事啊我草??” 靠近玻璃门的地方还有很大一块空位,但所有人都在往后面挤,周限的脚刚被前面的人踩了一脚,他不爽地抽出来抵在墙边,嗓音很淡:“没事,不痛了。” 他前面男人光着膀子,看起来已经很多天没有洗了。往后靠过来,一股汗臭味和馊味直冲周限鼻腔。 周限烦躁地偏开头,又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刚才跑的时候,池预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进大厅后周围太混乱,周限没注意到他就站在自己另一侧。 对视两秒,周限皱起眉,问他:“看什么。” 周遭吵闹不堪,因为太烦躁,他的声音也跟着带上一些不耐烦。 池预很淡地笑了一下,反问他:“我也挺熏,这块地就这么大,我还能看哪?” 不等周限回答,他已经坦然移开目光,看向玻璃门外奋力狂跑的一群人。 外面的广播开始震天响地倒数报数,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营造氛围,杂音变得非常重。 周限懒得解释,他撇开目光,视线往下扫。 池预双手松松抱在胸前,和前面的人隔开距离。他左手搭在右手肘弯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很好看的手,食指却戴着一个生了锈的、看不出原本材质的戒指。 第2章 第 2 章 【10、9、8......】 最后的倒数跟催命没区别,周限视线掠过池预手上的戒指,看向前方乌泱泱攒动的人头。 李迎怕得要死,心惊胆战地在倒数声里偷偷拽住周限衣摆。 【.......3、2、1.】 【时间到。】 广播声音落下,大厅的玻璃门也跟着重重关上,把教学楼外和里面的人隔绝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痛苦凄惨的喊声在前面响起,不出几秒,血腥味弥漫开来,混着让人反胃的馊味钻进周限鼻腔。 李迎当场干呕一声,捂着嘴骂:“靠,好特么恶心。” 有人不幸被夹,有人在最后半秒扑进来一半,现在正躺在地上边叫边往里爬。 这是周限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因为现在场面混乱不堪,哭的哭,叫的叫,然后又开始要命地往里挤。 他被迫撇开头,然后再次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 池预倒是从容,他将周限上半身扫视一遍,声音平静:“会不会抱手。” “......” 周限是挺想抱的,但是被抓开的伤口只是暂时止住血,等会要是被压得崩开,会很麻烦。 于是他臭着脸应:“不抱。“ 池预被他的臭脸逗笑了,闻言点点头,准备再次移开目光,就听见周限问他:“你知道这是哪?” 池预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你为什么觉得我知道?” 周限语气不耐烦:“就你躺得最自在。” “那是认命,”池预漫不经心道,“来了出不去,哭死也没用。” 不知道这人几句话是真的,问不出来周限也懒得再说话。他撇开目光,视线没有落点地飘着。 玻璃门外,残躯滚下台阶,有人奋力拍打着玻璃门想要进来,有人站在远处,绝望地看着天边。 天边黑云压城,暴雨倾盆而下。 “外面有人来了!!”有人大叫。 话音落下,又有人疯狂往人群里钻:“草!是怪物!!有个怪物!!有个怪物啊!!” 又是一阵连绵不绝的尖叫,周限左脚又被踩了几脚,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只能咬着后牙槽抬头往外看。 然后他看到倾盆暴雨下,一个西装革履、羊头人身的怪物,现在正举着一把黑伞缓步向前。 在它前面,还有十来个穿着校服,戴着红色袖章的学生。 她们没有打伞,身上却干干净净,没被打湿半点地方。 李迎垫着脚,把周限衣摆抓得更紧:“我擦...什么玩意。” 周限听到倚在旁边的人轻声低估了一句“好像在哪听说过”,他偏头,还没说话,池预率先开口:“不好意思,麻烦帮我看看那几个学生袖章上面写的是不是''学生会''几个字。” 周限:“......” 学他大爷。 大厅已经安静下来,周限重新抬眼,无语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大厅外拍打玻璃门的人已经害怕得踉跄着跑开,学生会们拉开一条红色尼龙绳,封住教学楼入口。 玻璃门自动打开,四五个学生会上台阶进来,走到被夹断的黑色物体旁边。 领头的女生偏头,对旁边的男生说:“哎呀,你去捡起来。” 她明明长得娇小可爱,发出的声音却又尖又奇怪。 男生收到命令,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提起脚边的头发,突然“呀”道:“有东西掉啦。” “......” 到处都是混合着铁锈的腥味。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的动作,最前排的几个人当场吐了出来。 他们没有再管那些东西,四个学生会抬起两具尸体,转身快步离开,消失在雨幕里。 羊头人一步步跨上台阶,收起黑伞,又圆又黑的眼睛平静地转动,扫视大厅内的人。 大家又开始不停后退,可惜后面已经没有一点空位,想挪也挪不了。 池预左手虚握成拳掩住鼻子,有些嫌弃:“一股羊膻味。” 周限皱眉,对李迎说:“这东西叫树饕。” 旁边的李迎已经埋下头,看都不敢看:“他妈的树饕是什么东西啊......” 而站在陈诉另一侧的人则是偏头看他,有些意外:“你知道?” 知道也屁用没有。 这东西周限两个月前去研究院院长办公室送项目资料的时候见过,形象印刷在一张泛黄的纸上,纸被压在会客区茶几下面。 周限捡起来看了两眼,纸张背面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符文,另一面就是羊头人的油画和介绍。 【学名树饕。】 【人羊同体,生活在草原,喜欢穿西装,喜欢吃心脏。】 【它有一把斧头,无坚不摧。】 介绍最后,有一段小字批注。 【逃离方法:夺走它的斧头,砍下它的四肢与头颅,按照顺序绑在树上。】 周限当时以为这是院长人到老年想体验新奇玩意,去玩剧本杀不做好事偷回来的道具,结果院长说:“这是我一老朋友很多年前画的,画了很多张,本来是要出版的,结果那家出版社倒闭了。他送了我本样书,书被我女儿弄不见了,这页应该是她撕了扔这里的。” 院长当时还叹了口气,说:“我那朋友现在得了精神病,可惜了。” 周限现在觉得,得精神病的指不定是谁。 他眯起眼,刚想回答李迎,忽然听到一声诡异的羊叫。 是从树饕嘴里发出来的。 人群之外,树饕漆黑的眼珠停止转动,直勾勾的落在正前方的地上。 那里,趴着被玻璃门夹断双腿的男人。 殷红的血还在从断口处往外淌,男人痛得意识都快模糊起来。他强撑着擦掉眼泪,再抬头,就看见羊头人一步步走过来,弯下腰。 诡异的羊头冲击力实在太大,男人怕得直哆嗦,他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胸口徒然一凉—— 羊头人徒手掏进男人左胸,停顿片刻,再抽出来时,手里多了一颗东西。 男人倒地死去,离它最近的人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有女生没忍住被吓哭。 而周限被挤在墙边,冷静地盯着树饕那只又尖又细的苍白手指。 旁边还有个似笑非笑的声音说出周限心声:“这细手看上去弱不禁风,怎么比铁还硬。” 周限懒得说话,他觉得他可以试试和这位树饕打一架。 人群里,有个大胆的为男人不平:“他都进来了腿也断了,为什么还要杀他?” 树饕直起身,居高临下地扫视一圈。 “学校规则,腿在外面也算超时。”它的声音诡异至极。尖锐的男声,带着羊叫的节奏。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问:“谁还有异议?” 一片死寂。 徒手钻胸,谁还敢有异议??? 剩余的学生会已经相继走进大厅,玻璃门自动关闭。他话音落下,那些长相正常的学生突然将脖子转得“咔咔”作响,原本的人头瞬间蜕变成了羊头。 众人:“......” 其实不必再恐吓。 李迎看着羊头人把心脏塞进嘴里,简直要崩溃,转头看见自己兄弟盯着羊头人一动不动,忍不住问他:“草,你在发呆??” 周限:“没有。” 李迎:“那你看什么?” 周限:“刚才在想,要不要上去和这玩意打一架。” “我靠。”李迎虽然知道自己兄弟练过十几年,但不知道他已经牛逼到连怪物都敢单挑。他哆嗦了一下,问:“......现在呢?” 一头羊还能试试,一群羊......一羊一下能把他抓成臊子。 周限沉默几秒,从那群羊头上收回视线:“打不过,算了。” 他非常懂得知难而退。 李迎差点哭了:“我草,你不是说这是那啥玩意,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别草了,”池预看他,“现在没办法。” “什么叫没办法?”李迎眉头皱得更深了,“为什么?” 池预说:“羊头人有把斧头,用那个才能离开。” 周限一顿,偏头看他:“你也知道?” 池预不慌不忙地挑起眉,笑了一声:“你都知道,我为什么不能知道?这么小气?” 周限:“......” 不太懂这个时候为什么能笑得出来。 天生爱笑也不必这么爱笑。 树饕嚼完食物,羊口再次张开说话。 “恭喜各位顺利完成第二项任务。教学楼外已经被抽干氧气,这是迟到的惩罚。只有遵守学校游戏规则,才能顺利活下去。” 他说得理所当然,根本没羊在乎这群人到底想不想玩。 玻璃门外,暴雷轰鸣,被困在外面的人跑上来疯狂拍打大门。可惜厚重的玻璃只是发出“砰砰”巨响,没有丝毫要碎的迹象。 学生会重新蜕换成人头,领头的女生看着大家,咯咯笑道:“请大家跟我来报告厅,填写课程表。” 李迎怕得脚都有些发抖,在推搡中紧拉着周限的衣服。 周限看他,平静陈述:“想把我衣服拉成裙子你可以继续。” “......”李迎默默松手,欲哭无泪,“可是我怕......” 周限在比逼仄还逼仄的一丁点空间里伸出手,揪住他后背衣服:“我拽你,走。” ......有点像遛狗,但李迎不敢说。 树饕跟在人群最后,边走边舔砥满是血的右手。 周限回头瞥了一眼,原本打算找那位天生爱笑的池预聊聊天,问问关于树饕的事。但是人挤人,他们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进来了两个人。 隔得远,并且一点空隙都没留。 看来天暂时是聊不聊了。 一群人蹑手蹑脚跟着学生会下了一层楼梯,进入大敞着门的报告厅。 李迎仰头,看了一圈这间几乎看不到头的老旧报告厅,忍不住吐槽:“这么大,什么报告厅要搞这么多位置。” 按照常理来说没有,但这破学校就是个玩命的幌子,根本照不了常理。 要命的广播透过雨声从四面八方钻了进来。 【请挑选位置坐下,即将开始下一环节:抽签。】 树饕已经慢条斯理地走上讲台,扫视着台下乌泱泱的人头。 “不是写课表吗?怎么又要抽签??”李迎非常不满。 周限拉住李迎,说:“去后面。” 李迎不管前面后面,他只管死死贴着周限。 每个座位都已经提前摆好了纸和笔,李迎往前走了不知道多久,进过无数张发霉的长桌椅,最后终于得到周限首肯,两个人跨进去坐下。 人流量太大,他们周围很快坐满了人。 远离了那些怪物,四周很快嘈杂起来,还有人和李迎搭了几句话。 李迎敷衍地应了几句,然后发现他兄弟一直半面无表情地盯着前面某处角落。 李迎跟着扫了一圈,想起来什么,说:“我的妈,池预坐哪呢?他是不是也知道这东西?” 周限没理他,反而皱了下眉。 李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周限收回目光:“没看。” 李迎上一句话没控制音量,导致前后左右几个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周限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告诉李迎,池预坐在那个没人的角落。 一分钟前,他亲眼看着池预突然消失在那里。 第3章 第 3 章 池预靠坐在医院一楼大厅等候处的长椅上,视线在虚空里没有着落,心跳也没有平稳下来。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但是白色短袖胸前的大片血迹没有消失。 所以那不是梦。 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孩从他面前经过,小孩好奇地朝靠在椅子上的帅哥哥看了两眼,然后皱起眉,嗲声说:“妈妈,这个哥哥衣服上面全是血,我怕。” 女人下意识顺着小孩视线看过去,然后快速转回目光,拍拍小孩的背,哄他:“宝贝别怕,这是哥哥牙龈出血了滴上去的。” “牙龈可以流这么多血吗?” “是的宝贝,血比较厚是这样的。” 池预:“......” 声音好歹小点吧。 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准备站起身,余光瞥见自己食指还戴着东西。 是枚戒指。戒指表面有些生锈,可能是年代太久远,已经看不出到底是金色还是银色。 这是今天中午来医院的路上,池预捡到的。 这次来是为了见院里的一个部长老友,咨询一些部队药物研究的事情。 上午太阳大,行人少,这东西就闪着一点光,躺在路边角落。 部长在旁边笑说,都烂成这样了,应该是别人扔掉的。 池预就随手捡起来扔进裤子口袋,想着等看到垃圾桶再扔。 结果刚到医院部长就被电话急匆匆地叫上去,让池预在下面等他。 然后池预刚坐上长椅就被不知道哪来的光刺了一下,睁开眼就换了地方。 还碰到了一个,特别的人。 池预眯起眼,盯着戒指打量了几秒。 刚才在报告厅里,他好像是在手指上转了几圈这东西,然后就回来了。 好像比刚捡到的时候更锈了,阳光照上来也泛不起一点光。 来不及细想,口袋里的手机贴着腿震动起来。 部长张路已经打了满屏未接电话,池预接通,另一边人声嘈杂。 “终于接了,“张路松了口气,”池预!你去哪了??打你电话电话怎么说你不在服务区!” 池预目光从戒指掠到手机屏幕上“部长”两个字,沉默几秒:“电话有病。我还在医院,刚才睡着了没听见。” “......那行,部队的车过来了,你直接乘电梯来地下车库。” 大厅的时间已经往后走了两个小时,此时正值下午,医院人又多又吵闹。 挂掉电话后,池预把戒指摘下来放进口袋。他边往电梯口走边点进某搜索软件,刚打完“树饕”两个字,一条新闻弹窗映入眼帘。 【一年来,我国各地区失踪案频发,失踪人数直线上升,凶手却始终没有线索,公安部部长顾海源是否失职......】 失踪案。 池预眉心一跳,点进弹窗。 新闻后半段都在介绍失踪案发生地点,没有关键信息,他飞快往下拉,后面附着很多张图片。 不知道翻了多久,他的指尖和目光在一张照片上停住。 这大概是她失踪前最新的、发布在社交软件上的自拍。照片里的女生长得很可爱,细眉大眼,刘海很薄,黑色的镜框衬得脸更加白净。 很眼熟。 电梯到达一层,池预在“叮”地一声里恍然回神。 他见过的,他在半个小时前见过。 这个女生,和那位带他们去报告厅的学生会......会长。 长得一模一样。 -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抽签,抽签干什么。 树饕就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扫视台下各位,可劲装逼。 逼装不够,话也一句不说。周限懒得看了,他撇开眼,盯着大门口。 四个学生会各端进来一个纸箱站在两边,树饕像是想到什么,激动得笑起来,不停发出“咩咩”怪声。 广播再次响起。 【本报告厅共有358人,请各位按照座位顺序前往学生会面前的纸箱进行抽签,最后会有三十位同学拿到淘汰签,即死签,这与后续制作课表关系重大,请谨慎选择。】 【祝各位好运。】 淘汰的意思很明显,死的意思也很明显。这是摆明了是一点逻辑和理都不讲,纯奔着他们的命来的。 还祝各位好运。 好你大爷。 “真不公平,”李迎往周限身上靠,整个人都在发抖,“......到底谁要玩了,古代帝王都得听民意,这死地方连我的屁都不听。” 周限没说话,他拿起放在桌上的笔,皱了下眉。 塑料笔管,很旧,里面能看见隐隐红色。不知道是为了吓人还是以前就有人用过。 抽签已经开始,第一排的人已经走到纸箱面前。周限听到了抽泣声。很小,但足够在空旷安静的报告厅回荡。 而台上那位好像更兴奋了,又“咩”了两声。 越往后哭声越多,都是抽中淘汰签的,这次应该也是成批解决。 很快就到了周限和李迎。 李迎站在周限前面,双手合十对着四个纸箱虔诚地拜了拜,然后抬头看向端着箱子的学生会。 男生大概是觉得这位腿抖到快站不住的同学想要造反,对视上的一瞬间,他就“咔咔”两下扭转脖子—— “不必,我没那个意思。”李迎连忙打断,伸手在纸箱里捞了一支,然后迅速拉开距离,躲在周限后方。 周限手伸进纸箱待了几秒,拿出来后看都没看就拽着李迎往回走。 回到座位。李迎不敢看,他捂着签左拜拜右拜拜,好几次挪不开手,最后绝望地问周限:“......我不敢看,你的是什么?” 周限倒没什么犹豫。他将签翻转看了两眼,平静地将一面朝上送到李迎面前。 视线落下的瞬间,李迎一口凉气倒抽上来。 棕色的竹签、扭曲的纹路上,刻着两个大字—— 淘汰。 “......” 李迎有点绝望。 - 池预又回来了。 他本来坐在部队的车里睡觉,再睁开眼,又回了这个死地方。 池预坐起身,忍着炸掉这里的冲动扫视一圈。 周围的人都在纸上龙飞凤舞写着字,并且还大声喘着气,像刚被拉出去跑了十圈。 他们拼命地写,谁也没有注意到这里又多了或者少了一个人。 那群羊也没发现。 池预想再看一眼学生会领头,但隔得太远,只能看清几个模糊的轮廓。 很快,他闻到了一股腥臭味。 催命的广播又开始报数。 【距离结束还剩十分钟。】 面前桌上的纸一片空白,池预认命地拿起白纸旁边的塑料钢笔,在纸上划了两下。 没墨,怎么写? 池预偏头,目光落在一旁男人写字的纸上。 深红色的字,像血。 所以他走的时候这群人刚好抢墨水去了。 “......” 池预自觉放下钢笔,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拿出戒指戴上,和上次一样,顺时针转了三圈。 等了很久。 周围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池预:“.............” 他皱起眉,那句悠闲的“再见”哽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怎么不灵了?? 又转了几圈,依旧没有效果。 “......” 很好。 差不多是必死无疑了。 “兄弟。”求生本能让池预决定死马当活马医,他碰了一下左边男人的手肘,“你那笔等会借我用用?” 男人瞥了一眼池预,手没停,说话声音都在颤抖:“......好、好、好——” 池预挑了下眉,死灰复燃。 “好、好兄弟,我能抢到已经已已已已经不容易,只有一点,已经没了。” 他将自己的纸给池预看,最后“英语”两个字到最后几笔已经不出墨了。 池预:“......” 死灰没燃起来。 他眉头轻皱,犯起了难。 刚被送回来就要去死,运气也太背了。 【距离结束还剩五分钟。】 广播再次催命,周围的人已经纷纷起身,交了纸离开报告厅。 空旷的地方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得见脚步声。 池预垂眸,所有不切实际的对策从脑中闪过,然后被一一排除。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瘦长有力的手。 染血的指间,轻握着一只还剩半管墨水的钢笔。 池预倏然回神。他抬起头,撞进来人低沉的目光里。 他看见周限清冷好看的脸上,现在也和那只手一样沾了半边血痕。 他大概是抹过,所以痕迹很淡。 他看见周限松开手,钢笔落在他面前的白纸上,发出“啪”地一声轻响。 “多的。”周限清冷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收回手,补充说,“加上早自习,上午四节,下午四节,晚自习三节。” 池预没再耽搁,拿起笔在纸上飞速写起来:“谢了。” 周限没理他。池预再抬眼看过去,那道高挑的身影已经在报时广播里一步步走下台阶,离开了这里。 交完表的人出了报告厅在外面大厅等候,大半的羊人学生会都在这边站岗,大家只能透过栏杆有意无意地朝里面观望。 等到周限踩着台阶上到走廊,李迎靠在墙边立马拉住他:“你干什么去了?” “送笔,”周限靠上栏杆,“里面的血还剩一些。”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大厅外面。 天黑了,暴雨停了,玻璃门附近已经没了血迹,外面缺氧致死的人也不见了。 “送笔?”李迎客观评价:“靠,你真是个好人。” 池预庆幸自己在部队里有三天写一次报告的任务。 别的不说,字写得是很快的。 不到两分钟他就写完了课表,大步下去非常不客气地扔给羊头人,出了报告厅。 他是最后一个。整个人离开门槛那一刻,一道激光从门框上急速划下来。 【时间到。】 广播发出截止通知,不少人悄悄朝里看,想知道还有没有人没出来。 池预悠闲地抬眼扫了一圈,朝周限走过去。 “谢了。” 池预说得真情实意,原本以为能收获一句“不客气”,结果发现周限好像被谢不开心了。 他冷冷盯着池预。沉默片刻,站直起身,下巴朝旁边一扬:“跟我过来。” 池预挑了下眉,问他:“去哪?” 周限没说话,他手插进口袋,转身就走。 池预不问了,他跟在周限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往长廊尽头走。 刚转过拐角,周限突然转身,压着池预将他猛地按在墙上,右手手肘死死卡住池预喉咙。 池预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撞得闷哼一声,正要说话,余光瞥见周限的左手已经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手里紧握着半截被掰断的木签,尖头正戳着他的颈侧。 周限盯着池预的眼睛,沉声警告他:“别叫,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