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小树》 第1章 林清弦你是笨蛋吗? 北城四季一年春绽放秋凋零,而冬会抚平这一年所有的不甘心和不情愿,令人讨厌的汗渍味在北城的夏天也是尤为明显。 现在是言思筝最不喜欢的夏天,而今天也是言思筝在北城的最后一天,她要走了,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一年的地方。 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她留恋,当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不停在失去,婴儿的啼哭没能留下哪个本会护着她长大的妈妈;孩童的叛逆她不曾有过,不会有人将生母的死迁怒她但她的存在也注定不会平坦。 可言思筝的人生鲜少感受到的爱,却是从夏天开始蔓延。 玄关处男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思筝这是你林阿姨,还有你清弦姐姐,你们要好好相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言思筝坐在窗台边手上动作没停,没起身淡淡嗯了一声。 “你这孩子,过来喊人。”直到言晟不满出口,她才起身看着面前有些憔悴的妇女眼神不自觉看着女人身后的女孩,她眼神有些不聚集,但手上却捧着本纪德的《窄门》,但她的眼睛好有灵气,琥珀色的眸子,安安静静就好像一缕抓不住的风。她淡淡道“她是私生女吗?” 言晟快步过去轻拍了她的脑袋“胡说八道思筝,这是你清弦姐姐,你从小到大都一个人,以后有个伴不好吗?” 林芸摆摆手“阿晟,思筝是小孩,开玩笑的话不要放心上。” 言思筝收回放在放在林清弦身上的目光,抬起头看着站在言晟身边的女人“不是私生女那自然最好。” 私下言晟发了条语音,这么多年鲜少的一条六十秒的语音,言思筝拿着画笔没停下,将播放的手机放在一旁“思筝啊,你也知道这些年爸爸没有给你找一个后妈,一是爸爸忙二我也怕不熟悉的人欺负你,林芸阿姨呢她是我的初恋,我们两个人因为一些事情没有继续走下去,后面结婚以后更是没有互相打扰,但她丈夫前年意外离世了,和你清弦姐姐母女两个人生活多多少少有些辛苦,所以我想着就搭伙一起过日子,毕竟也算知根知底,你林阿姨她人品我还是可以保证的,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我也有些愧疚,现在有你清弦姐姐陪你一起上下学我也放心些,如果你们后面相处不来,她马上高考完就会离开家,当然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听到这言思筝倒是无所谓,看着言晟絮絮叨叨还在叮嘱,紧接着另一条三十秒的语音,言思筝没有点开播放,打字回复“我知道我不会随便欺负人。” 对话框输入又停下最后发来了一句:好。 言思筝将手机放在一旁,盯着画布有些出声,嘴里呢喃着林清弦的名字。 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没有说话没有肢体接触,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但言思筝对这个姐姐的印象不好不坏。 不好在言晟难得花费心思来解释这些,不坏在她看起来没有一点脾气。 别说言思筝欺负人了,她根本不会主动去找她说话,两个人一个高一,一个初一上下学的时间点都不一样,两个人平时见面次数少之又少。 这天照常嘴里叼着吐司就往门外跑,拉开车门发现林清弦在里面,有些稀奇她居然没有先走,但只有车门拉开时的匆匆对视的那一眼,林清弦似乎朝车窗贴的更近了些,一路上直到下车,见她朝司机摆了摆手都没同自己说一句话,有这么怕自己吗?第一次见面自己也没有特别凶吧。 中午食堂好友简稚拉着言思筝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最近她在看真假千金文,调笑着打趣她现在最好要抱紧林清弦的大腿,不然说不定有朝一日自己就沦为炮灰女二,我皱着眉没说话只是盯着简稚。“诶对对对就是你这张臭脸,阿筝我和你说,凭我阅文这么多年的经历,你这个姐姐啊得经历那些什么挖心挖肝,然后和她命中注定的男主在一起,而你呢作为恶毒女二下场一般很惨的。” 这段话就这样随着时间过去,自己也没多想,但下晚课背着书包朝校门走,路过教学楼拐角一阵风差点吹走头顶的帽子,风里还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女声,有些意外这个时间的高一生才下课不早回家,聚在一起做什么呢?脑海不自觉不联想到中午简稚说的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几个人面前了,只一眼言思筝就看情况人群围着被欺负的是自己那个便宜姐姐,没办法林清弦那张脸真在人群里特显眼。 很明显对方也注意到,里面披着校服的应该是她们小团体老大,边朝言思筝走边开口“小言妹妹,我们这是在替你收拾这个准备鸠占鹊巢的姐姐。” 言思筝侧身躲开对方伸出的手“你也说了这是我姐姐,需要你管吗?” 言思筝走到她面前把帽子扣在她头顶,拉着林清弦起身走了出去,司机在车上总不自觉往后瞟,毕竟刚刚那一幕一股莫名的可爱?但又想到看着自家小姐刚刚扯着林小姐脸上不算好心情“那个小姐,言总说…” 言思筝莫名来了情绪,把车里的隔离板打开,看着身旁的林清弦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开口的打算,她耐着性子开口“欺负你多久了?怎么不和我说?” 回应自己的只有淡淡的呼吸声,她一直都这样吗?为什么不说话,被欺负了也不说话?言思筝有些烦躁“是不想给我添麻烦?你现在是我姐姐,他让我好好照顾你,你在学校被欺负了到时候…”停顿了两秒撇过头“林清弦你是笨蛋吗?” 言思筝的话如同落在草地上的雪花毫无声息,她重重的叹了口气盯着窗外的“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吗?” 这句话说出口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但手臂被林清弦用力拉了拉,迫使自己看着她,林清弦一脸认真的摇头比划着,言思筝再本也反应过来,原来不是不和她说话啊,是林清弦不会说话。 第2章 你不会给我添麻烦 刹那一股羞愧感涌上心头,言思筝的目光慢慢落在她衣角,许是因为嗓子不能发出声音,老天爷给她的观察能力增加了不少数值,敏锐察觉自己的走神,拉着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手上的动作,但要命的是言思筝根本看不明白。 “你…”言思筝看着林清弦比划的速度好像变快了些,许是她现在有些着急,她下意识拉着林清弦比划的手“等一下,你把想说的话,这次打字告诉我…可以吗?” 林清弦点了点头,把手机递到言思筝面前,她看着备忘录上的字: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言思筝看着这八个字内心有些五味杂陈“你不会给我添麻烦的,你是我姐姐知道吗?” 很快手机再一次递到言思筝面前:我想和你说话,但我没办法说话。 回到家看着林清弦回到房间,言思筝让司机带着她去了书店,老板拿了店里所有的手语书,老板脸上洋溢着笑提醒道“同学你要是只是想了解手语,其实买那本入门就好了。” 老板看着言思筝欲言又止继续说“深入了解的话也没必要买这么多,请个手语老师?” 回到家洗完澡看着短视频的推送,大数据时代就是不一样,这么快就监听自己的生活了,不过推送的这条手语也附和她心里的想法,手语还是蛮简单的啊,看了三遍就学会了,不过就是这手语像在甩脏东西一样,摇了摇头没多想,毕竟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看着书桌上一沓书起身去楼下拿瓶水上来认真看看。 林清弦站在冰箱前,不知道在出神的想着什么,自己的靠近有些惊吓到她,下来的匆忙两个人都没有带手机,言思筝看着她的手势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是饿了想吃东西吗?” 林清弦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又做了一遍吃饭的手势“你是在问我饿不饿吗?”这次猜对了,面前人点点头。 “我不饿的下来只是有些渴,不用担心我。”她朝言思筝扬起一个笑让开了身体,原来她笑起来还有一个小酒窝诶,在左边脸颊好想戳她啊,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言思筝赶忙摇了摇头,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猛灌一口,忽的记起车里林清弦的话。 言思筝的影子洒在林清弦身上,覆盖住一半的她“你会说话的林清弦,只是你的语言我还没有学会,再给我一点时间。”又想到在房间里学的手语,言思筝朝着她比划着,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表情变得似乎有些僵硬,言思筝又比划了一遍,林清弦突然拉住言思筝的手,眼尾似乎有些泛红看着她。 言思筝以为她是被感动到了撇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不是吧难道自己真的是天才吗?才学了三遍成功了?她这么感动的吗?林清弦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想着对方比自己年长三岁是姐姐,于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正经严肃,认真道“这是我的心里话。” 林清弦身子明显一颤,言思筝更紧张了,不会吧莫非自己只需略微出手,这就已经感动的不敢动了吗。 下一秒林清弦就跑开了,准确来说应该是害羞的跑开了吧,其实也不用的啊,言思筝站在浴室镜子前顶着自己这张脸,嗯是美的,虽然平时有点冷脸吧但她还是美的啊,都是女孩子林清弦怎么这么害羞? 打开手语指南会了几个简单的日常词汇以为没多久,一看挂钟十一点半了,再复习一遍她要睡觉,然后明天应该可以打上招呼吧,谁曾想事与愿违接连半个月言思筝和林清弦别说做同一辆车,两个人在家都没怎么见过面,按照之前来说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总有预感她是在躲自己。 “被讨厌了啊,我们的言大小姐,这在千金文里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噢。”简稚的调笑声过于刺耳“学手语半个月人还不愿意和你说话啊。” 言思筝翻着下一页,没怎么理会简稚,忽然看着书上的文字石化住,简稚注意到自己凑了过来“怎么了,哦哟这个手语蛮形象的啊,讨厌就像甩脏东西一样,蛮有意思的啊。” 记忆瞬间重叠,尴尬充斥着大脑“别说了,我知道她为什么最近讨厌我了。”言思筝脑海里自己瞎比划的手势和哪没由来的自信的“这是我的真心话。”我靠一本正经说讨厌别人,还说这是真心话,人家不理自己瞬间人之常情了啊。 简稚有些摸不着头脑“最近讨厌你?难道她之前喜欢你啊?”言思筝用力的拍简稚靠过来的肩膀“说什么呢你。” “你自己说的最近讨厌你,难不成人家之前就不讨厌你了吗?”简稚耸了耸肩膀。 “稚稚你知不知道你这张嘴堪比绝命毒师啊。”言思筝认命般的靠在墙上,抬头看见课表“我们体育课是不是同高一七班一个场地啊?”简稚没说话扬了扬手上的周考卷,一切尽在不言中。 台上絮絮叨叨的讲题声,总感觉前排学生得买护目镜,或者得打伞吧,言思筝没心思听,眯着眼看窗外,只一个身影感觉那个人像是林清弦?心思被打乱了,看的不那么清楚,但上课时间几个人是要去哪,总不会又被欺负?想到这彻底坐不住了,扯了上厕所的谎子就往楼下跑。 林清弦最好是你被欺负了,不然我的课白逃了! 第3章 林清弦你也交到朋友了吗? 言思筝没找到出来时的人影,一口气跑到高中部也没看见林清弦,心里怀揣不安,林清弦那家伙跑哪里去了。 “小言妹妹?”顺着声音言思筝回头,叫出自己名字的人她并不认识。 “噢,还不认识吧,我是江澜,算你姐的朋友。”说着江澜把手递了出去。 言思筝回握住,林清弦她还能交到朋友吗?或许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江学姐,你有看见我姐姐吗?我有事找她蛮急的。” “她在老师办公室,待会就回来了,你是在这儿灯还是待会我让她过去找你?” “她在挨批吗?”言思筝属实没想到林清弦这样的也会进办公室谈话。 “不是,这次月考成绩出来,老师在和她讨论后面学习方向和定好考什么大学吧,毕竟她年级第二。” 年级第二?行,林清弦我撤回刚刚对你成绩的乱想“噢,啊,那挺厉害的。” 江澜眯了眯眼“我记得现在是初中部上课时间吧?难道我记错了?” 言思筝没正面回答,总不能告诉她她是准备上厕所的,然后上到高中部过来看看林清弦?打着马虎眼“啊,那我先走了江学姐,也不用告诉我姐姐我刚刚来找她。” “诶…”言思筝没等江澜说话就迈着步子跑开,拐角处迎面撞上,言思筝吃痛捂着鼻子“你怎么不看路啊你,我的鼻子还好是真的。” 江澜笑着跑来“没事吧,小言妹妹,我刚准备说你姐来了。” 言思筝捂着鼻子抬头跌入哪个关切的眼神,林清弦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打着手语,言思筝只能看出个大概,身旁的江澜开口翻译“你姐姐问你有没有事。” 林清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江澜笑意更深“小言妹妹你这是有事还是没事啊?” 林清弦一脸关切,手上动作没停。 “啊,我没事,没事我要去上课了,马上赶不上了。”言思筝连忙起身朝着初中部跑。 回到班级早下课了,简稚靠过来“小言言你可真行一个厕所上到下课啊,老实交代干什么去了。” 言思筝爬在桌子上“上厕所。” “真的?我怎么看你气喘吁吁的,跑回家上厕所了啊?”简稚半信半疑看着她。 “没有。” “我还以为你逃课了呢,不是下课我都害怕老师让我去厕所喊你呢。” “不会。”言思筝答的干脆她的目光落在摊开的试卷上,红彤彤的两个数字加起来都没过十,林清弦这么聪明的吗?好像来家里都快两个月了,她不怎么了解这个名义上的姐姐。 “也是,我们才初一,老师也没多严。简稚在一旁绘声绘色说着,言思筝又想到刚刚的那一幕,好像鼻子还有一点隐隐作痛。 江澜原来懂手语吗?是家里有需要?还是为了林清弦学的?第二点想出来后立马被自己pass了,林清弦才转学过来,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她手语学的这么好吗? 想到着她从书本将手语书重新翻开,直到自己得学到和林清弦交流上没有问题才可以。 不过林清弦你也交到朋友了吗? 又连着学一个多月言思筝可算能看懂了,正常交流没什么问题,这段学习之旅不仅是言思筝在学习,简稚作为监督员也是有很大作用的。 “诶,刚刚这个什么意思啊,又画圆又拍头的?”简稚看着言思筝比划着。 “嗯,形容你的。”言思筝歪着头认真道。 简稚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对好朋友的了解,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词“好啊,是不是骂我的词啊,小言言。” 言思筝撇过头偷笑“我可没这样说。” “还说没有,你肯定是心虚了,不然为什么不告诉我。”简稚说着就要上手“诶,要上课了,我可不想挨骂。” “呦,学了手语还变成好学生了啊,不过没装上,这节是自习课。”简稚挠她,直到言思筝笑出生理性的眼泪,她才罢休“看你还有没有下次了” 言思筝擦了擦眼眶的泪“不敢了,不闹了。” 上课铃声响起,老师简单说了两句就离开了,写作业的写作业,传纸条的传纸条,言思筝有些无聊,拿出画册专心画着,她画了几个Q版小人,不知怎的想到林清弦,照着脑海里林清弦的脸又补充了几个小人,看着看着不知怎的有些困,临睡前她朝简稚说“放学不用喊我,让我睡一会。” 梦里她在公园荡秋千,言晟坐在石墩上笑着看着她这边,而自己身后是一个气质温婉的女人“开心吗?筝筝。” “开心,再高一点就更开心” “那妈妈会担心的,我让爸爸站在旁边保护你。”说完女人转身朝着言晟走了过去,言思筝立在原地。 妈妈?她伸出手想拉着眼前的女人,但面前就好像充斥着无数雾气,慢慢的女人的身影消失不见,言思筝脚上的束缚消失了,她提起步子朝女人消失的方向跑,不知跑了多远面前出现了一扇门,她抬起手打开。 医院里看着产房门口等待的人,而此刻产房的红灯像块烧红的铁,烫得人眼睛发疼。穿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打开门走出来,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砸在地上“产妇情况危急,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得尽快做决定。” “什么意思,怎么会这样…”言晟抓着医生的衣角。 “家属请冷静,病人大出血现在很危险,孩子大人尽快抉择” 言晟的手猛地攥成拳指节泛白,喉结滚了半天没出声。他盯着紧闭的产房门,又回头看了眼走廊尽头的窗户,脚步在原地挪了挪像被钉住又想挣脱。这时产房里传来妈妈气若游丝却清晰的声音,一遍又一遍撞在门上“阿晟,保孩子…让我的孩子出生…” 爸爸的肩膀狠狠抖了一下,最后闭着眼声音哑得不像话“保…保孩子。” 她焦急站在医生面前“不要,救我妈妈,不要救我,妈妈很重要,不要放弃她。”手指穿过医生的瞬间,发现自己好像一团抓不住的雾,明明张着嘴喊了无数遍“不要,不要让我出生。”可声音连自己的耳朵都碰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言晟的眼泪砸在冰冷的地砖上,碎成一小片湿痕。 直到婴儿的哭声像道突然划破死寂的光,从产房里撞出来时,言晟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几乎要瘫在墙上,手忙脚乱地想去够那扇门。可还没等他笑出来,产房的灯突然开始闪烁,原本隐约的仪器“嘀嘀”声,渐渐拖成了绵长的蜂鸣。 护士抱着裹在粉布包里的婴儿匆匆出来,脸上没半分喜悦,只低声对她说“孩子健康”便快步离开。爸爸接过孩子站在原地浑身发抖,孩子的哭声还在继续,可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手术台,眼泪砸在婴儿柔软的胎发上。 妈妈就这样躺在产床上,脸色白得像纸,胸口的起伏越来越浅,旁边的心跳监护仪上,绿色的线条正一点点拉平,像冬天湖面结冻的冰,缓慢又坚定地朝着尽头滑去。 第4章 可惜没如果 “不要…”言思筝惊醒,伸出的手将画册打翻在地上,林清弦起身将画册捡起来,只匆匆撇了一眼画册上的几个□□小人,随即紧张的看着言思筝。 言思筝大口喘着气,室外天色暗了下来,只有她座位这行亮着灯,自己睡了多久?因为快到妈妈忌日了吗又梦到了。 缓了两分钟才惊觉面前多出来的人“林清弦?” 林清弦从口袋拿出便携本,拿着笔写着“你感觉状态不是很好,做噩梦了吗?” 言思筝摸了下耳垂“没有,你怎么在这?” 林清弦低头接着写,整个教室只有她们两个人,此刻只有书写的刷刷声“下课遇见你同桌简稚,她和我说你在补觉,让我放学前来看一眼,要是你在就一起回家,我来的时候你还是睡觉,我就在一旁写作业。” “噢,这样啊,下次直接把我喊醒就好了。”言思筝有些不好意思撇过脸,林清弦笑了笑低头准备继续写,突然言思筝拉着她要写字的手。 深吸一口气对着她,有些正襟危坐般打着手语:不用写字,我现在学会你的语言了,你可以和我打手语,这样你方便些。 林清弦看着她有些惊讶,似乎有些没缓过神,言思筝试探着问出口“我做错了吗?” 林清弦摇了摇头“你做的还好,我只是有些惊讶,你学东西好快。” 被这么冷不丁的一夸,言思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想到一个月前的糗事“之前对不起,我不是讨厌你的意思,我想说的真心话是…”打到这里言思筝不知道怎么停下手。 林清弦认真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言思筝被这制热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缓缓开口“没什么不重要,不早了我们回家吧,我饿了。” 林清弦也没有抓着不放继续问,就好像言思筝不想说她不会强迫她说出来,也可能是她对言思筝没说出来的话并不感兴趣,所以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或者因为她性格就是这样,像一块璞玉。 天刚蒙蒙亮灰色的云就压得极低,连楼下的桂花树都裹着层湿冷的雾,叶子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言思筝穿戴整齐刚推开房门,就听见隔壁“咔嗒”一声轻响——林清弦正握着门把,米白色的睡衣外披了件薄外套,头发还带着刚睡醒的凌乱。 两个人的目光在走廊昏黄的灯光里撞了个正着,她眼底的惊讶只晃了一下,就轻轻点了点头,言思筝没说话,口袋里的手心握成拳转身往楼梯间走。 下楼时就看见言晟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他没穿常穿的衬衫,反而内搭是那件洗得发软又不合身的深灰毛衣,他提过这是他和妈妈谈恋爱的时候妈妈织的,袖口磨出了细细的毛边。 言思筝不知道他是凌晨赶回来的,还是根本一整晚没睡,只看见他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烟灰缸里却已经堆了好几个烟蒂,烟蒂上的灰就簌簌落在他皮鞋上。 林芸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思筝,阿晟吃过早饭再去吧。” 言晟摆了摆手“你和清弦吃吧,我和思筝不回来吃午饭了。” 言思筝没有说话,但也默认了这些年来,每当这天几乎都是这样度过的。 坐上车一路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有雨刷器偶尔刮过挡风玻璃,发出单调的“唰唰”声。 言晟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紧指节泛着白,偶尔会偏头看一眼副驾驶座上的那束玫瑰,每年言晟都会送不一样玫瑰给她妈妈,亡者送白菊是一种尊重,但他知道自己爱人最喜欢的是玫瑰花,而爱本身就包含尊重。 言晟车开得很慢,路过街角那家妈妈以前常去的早餐店时,他还下意识地踩了踩刹车,直到看见店门紧闭的招牌,才又轻轻踩下油门,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言思筝知道他是想到妈妈了,想到曾经她们在这一起度过的岁月了。 到墓园时雨停了,细密的雨丝落在妈妈的墓碑上,把照片里她的笑容晕得有些模糊。言晟把花放在碑前,花瓣很快被打湿,贴在冰凉的石面上。 又掏出块干净的布,蹲在妈妈的墓碑前,一点一点擦着碑上的照片——照片里妈妈笑着,扎着低马尾,穿的还是和言晟结婚时的红裙子,阳光落在她嘴角,和今天的天气格格不入。他擦得很仔细,连照片边缘的缝隙都没放过,直到布上沾了层薄薄的灰。 言晟又将妈妈爱吃的桂花糕,轻轻放在石台上,他没哭只是声音有点发哑,絮絮叨叨地说“今天降温了,我把你织的毛衣穿上了挺暖和的,就是有点小了……”他说着伸手,指尖在照片里妈妈的脸颊处蹭了蹭又继续说“你也看到吧,现在家里不止有我了,林芸和她女儿也能替我陪着思筝了,不知道你在那边过的好不好啊。” 风从墓园的松柏间吹过带着点凉意,把言晟的话吹得断断续续。他伸手摸了摸碑上的字,指尖在“爱妻”那两个字上停留了很久,似乎指腹触碰的不是冰冷的石碑而是爱人的掌心。 言思筝站在他身后,看见他从外套内侧里拿出个笔记本,这是妈妈生前用的,封面都磨破了,里面记着些妈妈年轻时琐事和爸爸谈恋爱以后的趣事,最后一页还写着“我的孩子言思筝爸爸妈妈会很爱很爱你。”爸爸翻到那一页,手指轻轻抚过字迹,眼泪突然砸在笔记本上,晕开了墨迹,他抬手赶忙擦拭,字迹晕染的模糊不清。 言思筝看着他的肩膀微微晃着,像被雨打弯的草。风裹着雨丝吹过来,带着墓园特有的清冷,只一瞬间她好像听见妈妈的声音混在风里,轻轻说“别难过”可转头望去,只有灰蒙蒙的天,和远处一排排沉默的墓碑。 远处的云又开始聚积,像是又要下雨,爸爸还在低声说着话,声音混着风,飘在湿冷的空气里,像怕惊扰了谁,又像怕这话说完了,就没人再跟妈妈聊天了。 直到言晟起身“思筝和你妈妈说说你的近况吧,爸爸在车里等你。” 言思筝看着就这样盯着妈妈的照片,这些年来算是一直习惯,但她确实对照片上的女人生不出像言晟那么多的情感,她只知道这个人如果在可能会是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她如果在自己或者就能成为别家小孩羡慕的对象,她如果在自己和爸爸之间或许关系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但没有如果,可惜没有如果。 她如从前一样道一声“谢谢您”掐着时间离开了。 第5章 这是我借用的时间,你可以许愿了 从墓园出来言思筝没有直接回家,坐在江边吹风成了她一个下午必做的事情,笔触沙沙作响,画纸上的一家三口牵着手的温馨画面,可人物脸上的表情她留置空白,不进行勾勒不继续绘画。 她将画册摊在长椅上,见年轻的伴侣洋溢幸福的脸,同和谐有爱意的一家三口擦肩而过,看即使行动不便坐在轮椅的老人相互扶持,好像所有人都是成双成对,这个世界依旧有爱,有人相爱,有人付出爱,有人愿意爱,而她却像被隔绝开外。 就这样度过一个下午才回到家,言思筝回到房间她感觉空气都透着冷,就好像墓园里的那一份孤独被带会家里,她爬上床裹着两层被子,却依旧觉得寒气往骨头里钻,额头烫得有些发沉,意识像泡在水里的棉花忽沉忽浮。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敲在玻璃上的声音断断续续,混着床头柜上的钟表声,搅得人昏昏欲睡。 言思筝觉得嗓子好像有些堵,伸手去够桌上的水杯,胳膊却重得抬不起来,折腾了半天才侧躺着,她听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就好像坏掉的排风口。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敲门声,断断续续直到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走廊的灯光漏进来,在地上投出一道细长的光。言思筝长了张嘴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朝自己走来的人影重重叠叠,她也看不清楚。 直到这人蹲在自己床边,她才看清楚她的脸——是林清弦。 林清弦手里抱着个小小的蛋糕盒,塑料包装袋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看见自己半睁着她明显愣了一下,伸手碰了碰言思筝的额头,指尖的凉意让言思筝下意识想紧贴这带来缓解的手。 她拍了拍言思筝的背,把蛋糕盒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就往厨房跑。此刻被发烧折磨的睁不开眼的言思筝,听力似乎无限放大,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她好像还听见水流声和抽屉里翻找东西的轻响。 没多久林清弦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过来,杯壁上贴着张便签,是她一笔一画写的字“喝温水,放了盐”。字写得有些歪却用力,纸角都被笔尖压出了小坑。 林清弦扶着言思筝的后背,把杯子递到她嘴边,温水滑过喉咙带着点咸意,稍微压下了嗓子里的灼痛感。 她把退烧药片放在言思筝手心,又重新递来温水,看着她吞下去才松了口气。然后林清弦拿了条湿毛巾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敷在言思筝额头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 言思筝闭着眼但能感觉到林清弦的指尖偶尔碰到自己的脸颊,凉丝丝的好像立秋第一缕风。 可能吃了药的缘故,言思筝越发觉得眼皮变重了,迷迷糊糊快睡着前,她好像听见林清弦在轻声哼歌。没有歌词只是断断续续的调子,有点跑音却很温柔。 言思筝知道她不会说话,这是她唯一能给的安慰。房间的灯被她关上了,只有床边的感应灯还亮着一点微光,映在她垂下来的发梢上。她就坐在言思筝床边的地板上,偶尔伸手探探她的额头,或者把滑落的毛巾重新敷好,安静又惬意。 不知过了多久,烧渐渐退了意识也清醒了些。言思筝睁开眼,看见林清弦靠在床边睡着了,头枕着自己的胳膊上呼吸很轻。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她的发顶,为她镀上一层浅浅的银。 言思筝扭头不想吵醒她,发觉了床头柜上的蛋糕,蛋糕盒的logo并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牌,甚至是因为淋上写雨水多问题,导致现在烘干后包装盒上还有突兀的水渍。 原来她进来是要给自己过生日吗? 言思筝此刻并未发觉有些事情变了,不一样了,有些东西不需要声音也能够感受到,并不一定需要语言,就这样默默守在自己身边,把对自己的关心,藏在一杯温水、一块蛋糕,和那个亮了一夜的感应灯。 感受到身边有轻轻的动静,言思筝转头,看见林清弦正揉着眼睛起身,睫毛上还沾着点没睡醒的湿意。 而林清弦看见言思筝醒了,先是伸手探了探她额头,指尖碰上来的瞬间,言思筝明显感觉到面前人紧绷的肩膀松了松,随即眼里浮出笑意,像揉碎了的星光。 言思筝就这样看的有些入迷,直到林清弦的手在她面前晃了又晃,言思筝这才迟迟回神,林清弦用手打着手语“要过生日吗?” 言思筝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闹钟,林清弦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时针早过了十二,分针指向五,距离言思筝的生日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 言思筝以为林清弦会就此作罢,她伸出手拿过闹钟,调试了一会重新递到言思筝面前“好了,这是我借用的一个小时,现在可以许愿。” 言思筝被林清弦这番操作弄的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喉咙里突然发紧,她张了张嘴想告诉她没关系不一定要过生日,但话没说出口,却看见林清弦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打火机,“咔嗒”一声打着。 火苗窜起来的瞬间,林清弦抬头看言思筝,眼里满是期待,另一只手比划着“许愿”的动作——双手合十轻轻抬到胸口,像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言思筝在烛火前坐着,双手合十时,看见林清弦就这样安安静静蹲在一旁,盯着跳动的火苗笑。蛋糕上的奶油早就不新鲜了,可烛火映在她眼里,忽然言思筝鼻尖发酸。 她许完愿一口气吹灭蜡烛,林清弦立刻拍手,虽然没有声音,可嘴角弯起的弧度,比任何欢呼都热闹。 林清弦从纸袋子里掏出个小盒子,推到言思筝面前。打开是条红绳编的手链,串着颗带字的银珠子,上面刻着个“安”字。 林清弦拉过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帮言思筝系上,指尖蹭过手腕时,带着点微凉的温度。系好后她还特地晃了晃她的手腕,看着手链在晨光里反光,林清弦笑得更开心了。 挂钟的指针还在走,可零点早已过去的生日,却因为林清弦手里的烛火、腕间的红绳,变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第6章 哑巴姐姐林清弦 第二天不出意外言思筝迟到了,站在班级门外听着班主任陈敏的批评“又不是小学生了,言思筝怎么迟到了,看你的黑眼圈周末跑哪里疯玩了?上次月考有几门课及格啊你?老师不是说你,我们直升高中也是看成绩的,你天天捣鼓你那个画册,哪怕你一会走艺术生文化课也得过关吧,不要嫌老师唠叨啊,还不是为你好…” 言思筝靠在墙上时不时点头时不时应一声嗯,她又不想迟到,还不是林清弦晚上调的闹钟,提前一个小时导致自己还以为才七点半呢,真的是她调完怎么也不给自己调回来。 不过看在她给自己过生日份上,说到生日,言思筝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红绳,噢林清弦好笨噢,有个姐姐好像还不错。 陈敏看她突然笑了一下,火气蹭的涨起来“言思筝啊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你,还笑笑笑,你看看你姐姐人家高中部年级第二呢,人家怎么不迟到。” 言思筝噢了一声,把心里刚刚萌生对林清弦的好印象通通删除!她才不好呢,呸呸呸刚刚都在胡说八道。 另一边的林清弦打了个喷嚏,江澜递了张纸“感冒了吗?已经立过冬了多穿点衣服。” 林清弦接过纸巾回了手势“你也多穿点。” 小雪那天简稚裹着的围巾还没有松下,站在言思筝画架前“哎呀,小言言好不容易周末你就窝在家里画画多没意思啊”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言思筝调色盘的手没停下,专心致志的调着不够用的蓝绿色。 “你就陪我去嘛,你忍心看我一个人去音乐节吗?那么多人诶,万一玩走丢了你不担心我啊,而且你也知道我喜欢楚恒那么久了,他好不容易来我们这边参加音乐节,我又好不容易抢到两张票,你就去嘛~”简稚在一旁嗲嗲道,想伸手拉言思筝的衣角,又怕把干扰到她调色,就只好转着圈撒娇。 毕竟有句话不是叫“撒娇女孩最好命嘛?” 简稚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褪,整个人完全甜美可爱风,配着这个夹起来的声音,她打包票没有人能拒绝自己。 但她也了解言思筝,她受不了自己撒娇,是字面意思上的受不了。 “停停停。”言思筝鸡皮疙瘩起一身“你不想一个人去,让我想一想。” 眼见有戏,简稚加大攻势“哎呀~好言言还想什么啊,我可是特意为你抢的,再说今天小雪,说不定海城会下今年的初雪诶,多浪漫啊。” 林清弦从楼下下来就看见简稚围着言思筝转圈,这一幕有些好笑,她走进厨房洗了些草莓端到两个人面前,盘子上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赫然写着“吃些草莓再做决定吧。” 简稚看着林清弦端着草莓走过来,紧张道“谢谢林姐姐。” 言思筝灵机一动“这样你说得对你一个出去我不放心,而且你有两张票也不能浪费对不对,那么…” 简稚随着言思筝的停顿“那么…” “那就你和林清弦一起去吧。”说着她从草莓盘里挑了一个大草莓塞进嘴里。 简稚也不管言思筝的画,勾着她脖子在她耳边轻声说“言思筝你要死啊,你让我和年级第二去看音乐节,而且我和她熟到这个地步了吗?我掐死你呢信不信?” “那你们一起去,不就熟了?”言思筝火上浇油道,完全不顾简稚的怒火。 林清弦看着两个人打闹又不自觉扬起笑, 轻拍画架使两个目光落在她身上,打着手语“你们去吧,我要去图书馆。” 简稚看不懂林清弦的手语,看着言思筝等她说话,言思筝蹙眉“周末还要学习?不亏是年级第二。” 林清弦手语回应道“临时约的。” 言思筝习惯性问出口“和谁一起啊?” 林清弦思考着怎么做手势言思筝能明白,言思筝忽然想到了“江澜学姐?” 林清弦点了点头“是她。” 言思筝也点头“那你把草莓带一些给江澜学姐,待会司机送你去图书馆吧。” “厨房还有很多的。”林清弦打完看着言思筝。 言思筝起身“她不吃了,别浪费?” “诶,小言言现在去哪啊?”简稚看看林清弦又看了看起身的言思筝。 言思筝言简意赅“换衣服。” 简稚开心的就差蹦起来,但碍于林清弦在场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真的啊,你答应我了啊,我就知道我们小言言怎么舍得拒绝我呢” 路上简稚边滑动手机向言思筝安利着楚恒,说他业务能力很强虽然是选秀出道的,但实力一点不输这些在娱乐圈待了三四年的前辈,说他就需要一个机会之类,说完怕言思筝不感兴趣,找出来他各种各样的出圈帅图。 言思筝看着眼前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忽然在其中一张定下来,从简稚手里拿过手机仔细看这张图。简稚以为她被楚恒的美貌折服“怎么样,我没有夸张吧,是不是超级帅对不对?” 半晌言思筝才开口“这张图的构图蛮好看的,下次画人景我有不一样的灵感了。” “哈?”简稚一脸无语的看着言思筝,合着自己说半天,不如一张图片啊,还不是被美貌吸引的,楚恒那张帅脸放在哪里,言思筝居然只关心构图好看,看了那么多照片,怕不是待会音乐节楚恒出来这家伙还是不认识。 她将手机关掉塞进口袋,出租车正在等红灯,窗外的水果店草莓正上市打着招牌,简稚想到了林清弦说到“小言言啊,你现在手语学的真好诶,刚刚你和你姐姐说话我都看不懂。” “嗯?有吗?你要吗?书在我家我可以便宜卖给你。九五折那种”言思筝一脸认真。 “有啊,你忘记了吗?之前谁朝人家打手语,打一脸认真的我讨厌你啊,现在呢,你就不会出这个丑了。”简稚说着还一脸慈爱的拍了拍言思筝的肩膀。 说实话要不是简稚把这黑历史重新提出来,言思筝早忘记了,当时到底哪里来的自信我,都怪这个抖乐,乱推什么纯误导啊。 “不过,小言言我们俩这个关系你怎么就打九五折?是想让我给你打骨折吗?”简稚似笑非笑的看着言思筝。 言思筝看着简稚这甜美脸露出的诡异笑容不禁打了个冷颤“怎么会,再说你真要?” 简稚摆了摆手“我才不要,我家才不会蹦出来哑巴姐姐,这样我妈可是会杀了我爸的噢。”她说完还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言思筝没接话,只是闭上眼开始假寐。 哑巴姐姐,林清弦。 第7章 我为什么要好奇这件事? 言思筝查过相关资料,一般来说哑巴都是分为先天性和后天性两大类,有涉及生理结构异常、神经系统疾病、听力障碍、心理因素或语言环境缺失。 如果是先天性的,林清弦现在这么聪明排除脑损伤之类的,这段日子可以出来林芸阿姨很健谈,难道是林清弦生父遗传?还是林清弦发音器官有问题?但如果一开始就有问题为什么不干预呢? 只有一个可能林清弦的哑是后天形成的,看着林清弦不像心理有问题的人,是因为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吗?脖子上没有刀疤排除声带手术这类。 言思筝现在的已知条件太少了,她没办法准确无误判断出来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干脆问她就好了,一股脑发了条微信给林清弦,等她反应过来问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这件事,而且这样问人家很不礼貌吧,难不成说:林清弦我想礼貌的问下你为什么会变成哑巴吗? 林清弦要是有点脾气应该会打死她吧,算了这是人家的心理创伤啊说不定,还是不要乱揭人家伤口了。 但信息已经发出去了,她得圆这个谎。 这个时候手机推送今天的节气—小雪。 “你觉得今天会下雪吗?”言思筝怕觉得突兀发完这句话又补充了句称呼—姐姐。 等了两分钟聊天框依旧是这两句没有得到回应的话,她按熄手机把它塞进口袋,也将这段话抛之脑后。 入场时安检口的队伍像条被晒蔫又强行抻直的橡皮筋,前面女生发尾沾着的亮片随她转头的动作落在言思筝手背,触感像颗转瞬即逝的星。此时场外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人山人海。 简稚拿着两张没有褶皱的票,指甲上是前一晚特意做的楚恒应援色的美甲,是伸出手能与此刻的天融为一体的蓝色。 “你看舞台那边啊,小言言!”她扯着言思筝往人群里钻,帆布包上挂着的徽章撞在言思筝胳膊肘发出细碎的叮当声,混着远处传来的贝斯前奏,成了她对这场音乐节的第一印象。 主舞台前的人潮比想象中更汹涌,后排观众举着的应援棒连成流动的灯海,言思筝被挤在中间,后背贴着陌生女生的棉服,身上的薄荷味混着旁边女生的柑橘香水,再加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淀粉肠香味,构成一种格外喧闹的气息。 不过淀粉肠是真的香,言思筝突然有些饿了。而身旁的简稚全程踮着脚,跟着楚恒的声音大声合唱,头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她却浑然不觉,只在间奏时转头冲言思筝笑,眼里亮得像落了满地星光。 言思筝试着跟着人群晃了晃手臂,却总觉得动作僵硬便收回手,舞台上的嘶吼与台下的欢呼像隔着一层透明的膜,热闹是她们的,言思筝只是个隔着膜看风景的人。 言思筝原以为人都聚集在场地,中途去买淀粉肠时,才算真正见识到混乱。售卖点前没有队伍,所有人都举着手机往前挤,言思筝第一次见这个架势,个子一米六不到淹没在人群了,被推的撞到好几次货架,还好穿的够多够厚,不然这个时候得送医院了。 突然旁边有人因为插队吵了起来,声音盖过了不远处的歌声,言思筝攥着两瓶水往回走嘴里叼着好不容易买来的淀粉肠,看见地上散落着揉成团的纸巾、踩扁的饮料罐,还有一只孤零零的银色耳环,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简稚见自己回来,立刻接过水灌了大半瓶,指着眼眶说“刚才楚恒唱那首应援曲的时候我差点哭了!啊言言他今天好帅啊,是不是?” 言思筝点头应着,目光却落在她额角沾着的碎发上,那上面还沾着一点不知从哪蹭来的亮粉,她脸上的红晕不知是激动但还是被风刮红的,言思筝只知道简稚今天很开心。 离场时已经入夜,海城的夜晚有些刺骨的凉,简稚还在兴奋地复盘刚才的演出,说楚恒的吉他solo比录音版更燃,说后排有个女生的应援口号喊得特别响。 言思筝跟在她身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耳机里放着《Sacred Play Secret Place》与身后渐渐远去的喧嚣形成奇妙的对比。走在地铁口时,她突然停下来指着对面的便利店说“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请客庆祝你第一次参加音乐节!” 言思筝刚想摇头说不用,目光却越过她的肩膀,落在了便利店门口。 江澜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大衣,头发扎成低马尾,和之前在学校里碰面时似乎有些不同,她身边站着个小男生。男生穿着白色棉服看起来年纪不大,正昂着脖子跟她说话气鼓鼓的。 她们图书馆学习之旅结束了? “你看什么呢?”简稚顺着言思筝的目光望过去。 许是自己目光过于直白江澜刚好抬头,视线与她撞了个正着。她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抬手冲言思筝挥了挥。 言思筝僵硬地抬起手回应,看着她转身拉着小男生重新进入货架区,她也和简稚进入地铁口,连帽衫的带子在随步子轻轻晃动。 简稚戳了戳言思筝的胳膊“认识啊?” “嗯算吧,林清弦同桌。”言思筝似是想起什么,打开手机点开微信,林清弦的消息是半个小时后回复的,现如今早被顶到最低端,她滑动着屏幕,看林清弦回复的微信,还没点开对面发了一段视频,聊天框又重新被顶到最顶端。 林清弦回的简短,先是引用了言思筝一开始问得“到图书馆了吗”—“没有”,而最新回复的视频则引用在你觉得今天会下雪吗?点开视频只有树叶的沙沙声同着窗户外的路灯光,紧接着一条不会下雪映入眼帘。 林清弦在家,这个角度她在客厅自己画架的位置,忽然想到她没完成的画,林清弦会看自己的画吗? 言思筝摇了摇头,回复删删减减,单发一条我知道了显得很冷漠,但她和林清弦关系好像也没有好到可以说些别的话题,最后想了半天回了条“我也觉得不会下雪。” 简稚坐在地铁上昏昏欲睡靠着言思筝,而言思筝没再看手机盯着地铁玻璃上的自己,从黑暗中看的清晰的自己,抵达到有光处变得透明的自己。 她有些懊恼早知道今天起早些把画画完就好了,现在回家继续画好像也可以,但有些东西就变了。 第8章 你在开我玩笑吗?林清弦 初雪的日子来的毫无征兆,那天是言思筝期末考最后一天的日子,家里的车被送去保修,林芸当天算了两个孩子上学的时间,让林清弦等言思筝考完试一起回家有个照应。 言思筝倒是无所谓,毕竟和谁回家都是回家,但她也有些兴奋,因为今天过去就算开始放寒假了,而家里有人在上学自己却在睡懒觉的日子,光是想想都觉得舒坦。 林清弦没有立刻回答林芸,只偏头看着自己,没有打手语,只是看着,但奇怪的是言思筝好像觉得她在说话,不是用声音也不是用手而是用她的眼睛。 言思筝打破这局面开口“那就麻烦姐姐了。” 林芸笑着眼睛都眯在一起“哎呦,哪里要谢谢的呀,我们现在是一家人,反正清弦今天下课早也没事做的,来热牛奶喝一点。” 两个人抵达学校时,太阳把柏油路晒得泛着浅淡的白光,林清弦站在高中部和初中部的转角处叮嘱“仔细审题,认真写题”言思筝点头回应着。 考场里的时钟滴答转着,窗外的光线却渐渐暗了下来。起初只是云层慢慢聚拢,把原本透亮的蓝天遮得只剩边角,后来连那点蓝也消失了,铅灰色的云絮沉甸甸地压在教学楼顶,风刮过窗外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搅得言思筝写作文的思绪都乱了。 交卷时起身听见后排同学小声嘀咕“是不是要下雨了了”,言思筝望着窗外阴沉的天没多想,临时抱佛脚的打开英语书,趁着时间多记几个单词。 直到所有科目考完,出了考场冷风裹着湿气扑面而来,言思筝紧了紧校服外套的领口,抬头便看见倚靠在墙边的林清弦,看见自己出来,她将手里的保温杯递了过来“喝点热水。” 言思筝接过抿了一口,无滋无味但它是温的,没有刚接的那么烫也没有接了很久那种凉,她是算好时间打的水吗?还是刚刚去兑的? 但她不喜欢喝白开水,学校烧开但水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她可以喝喝开水,但没办法接受白开水。所以抿了一口就重新递给林清弦“我想去买杯奶茶,一起去吗?” 林清弦合上保温杯点了点头,跟着言思筝往校外走。 冬季新品的上新更替的倒是快,前两天路过的招牌上还是薯气腾升,现在就变成了炒黑糖玛奇朵,快到店口前林清弦停下脚步,指着面前这家亮着暖黄色灯牌的奶茶店打着手语“我在这儿等你,省得进去挤。” 言思筝点点头“那我看着买了。”推开玻贴着的“冬季限定”海报的玻璃门,暖气混着焦糖奶茶的甜香涌过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柜台前排队的人不多,言思筝点了两杯双倍浓熔岩榛巧,特意让店员加了芋圆和奶油顶,这个时候的言思筝和大多数的小孩都一样爱吃甜食,但她又不能吃太多甜食,所以最后的倔强就是点的不加糖。 她不知道林清弦喜欢喝什么,所以只好点了份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等餐时言思筝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天越来越暗,香樟树叶被风吹得簌簌响,偶尔有几滴冰凉的雨丝砸在玻璃上,晕开小小的水痕。 拿着两杯奶茶转身时,林清弦可能怕挡住后面的客人,主动退离店面较远的一旁,但她的视线依旧落在这边,林清弦隔着玻璃朝她笑,言思筝快步走出去,将双倍浓熔岩榛巧递到她手里,突然有片轻飘飘的东西落在了手背上。言思筝低头一看,是片极小的雪花,六角形的纹路还清晰着,却在触到体温的瞬间,化成了一滴透明的水。 她有些惊呼出声“下雪了?” 林清弦也抬起头,又有几片雪花慢悠悠地飘下来,起初是零星几点,很快就变成了细密的雪絮,言思筝把没插吸管的奶茶杯揣进外套口袋,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到掌心,刚好抵挡住空气里的寒意。 雪花落在林清弦的发梢,沾在她羽绒服的绒毛上,像撒了把细碎的盐,她却抬手拂了拂言思筝额前的碎发,把奶茶学言思筝的样子塞进口袋,用手快速比划着“下雪了,快回家吧。” 两个人沿着小巷往回走,她总若有若无的嗅到口袋里的奶茶味,似乎奶茶的甜香混着雪的清冽气息飘在鼻尖。她终究没忍住插吸管吸了口奶茶,温热的液体裹着软糯的芋圆滑进喉咙,只有一字形容现在—爽。 林清弦走在言思筝左边,偶尔会伸手把被风吹到我脸上的围巾拢一拢,雪花落在她的肩膀上,又在她走动时轻轻抖落。 抬头望去阴沉的天空下,雪花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落在香樟树上,落在小巷的青石板路上,也落在言思筝的鼻尖上,凉丝丝的,却意外地让人不觉得讨厌,甚至有些喜欢——就像这场从晴天到阴云再到初雪的转折,虽然没按预想的来,甚至天气预报没通知过任何人,但初雪就这样降临了。 言思筝没一会喝掉一半的奶茶,她看了看余温的奶茶又看了看林清弦口袋那瓶奶茶讪讪开口“你不喝吗?回家就凉了,而且林阿姨看见了会唠叨吧?”言思筝又嘟嘟囔囔道“大人应该都这样吧?” 林清弦只看见言思筝嘟嘟囔囔,并没听清楚最后她说的什么,不能怪她,言思筝声音实在太小,而且几个字也黏在一起。 “我不习惯边走路边吃东西,那就像你一样回家前喝完?”林清弦打完手语又朝着言思筝笑。 言思筝有点愣住,刚刚林清弦是在调侃自己吗?是吧是吧,林清弦刚刚就是在调侃自己吧,原来林清弦这样一板一眼的人也会和自己开玩笑吗,许是过于兴奋言思筝问出口“你刚刚是在开我的玩笑吗?林清弦。” 林清弦比划了个“猜猜看。”就从口袋拿出奶茶,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她微微皱眉但只是一瞬,又重新吸了一口。 “诶,林清弦你等等我啊,刚刚就是在调侃我对不对啊,我不猜,你告诉我呗。”言思筝追着林清弦一个劲的问。 林清弦也不回应,言思筝往左她就扭头走右边,言思筝往右,她就扭头朝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