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合欢》 第1章 回国 临州的7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路边的树叶打着卷，连蝉都齐齐歇了吱哇乱叫的心思。 聂嘉仁一打开车门就被热浪扑了个盖脸。一条长腿还没着地又飞速地缩了回去，砰地关上了车门。 掏出手机点开一个人的头像发了条语音过去：“我在机场东出口B2区块322号车位，这天热死了，你自己过来吧昂。” 发完语音又伸手去摁空调键，发现已经是最低温度了，放倒座椅开始巡视朋友圈，时不时地点个赞。 刷到昨天在酒吧加的一个营销，刚想点开头像聊几句，窗户被敲了两下。 聂嘉仁直起身，降下车窗，发现外面站了个人。 那人理了个栗子头，戴着一副墨镜，穿了一件纯白T，外头套了件水蓝色的短袖衬衫，下半身穿了条卡其色及膝工装裤，右手扶着一个黑色行李箱。 “封大少爷来的挺快，您请上车吧。”聂嘉仁开了车锁让封煦上车。 封煦打开后座门把行李箱扔了进去，又绕到副驾驶坐下。 “哎你这行李箱脏不脏。”聂嘉仁扭着身子去翻那黑色的行李箱。 封煦嗤了声：“外面热得要命我还等你开后备箱？一个行李箱能脏到哪里去，一年没见你这洁癖我看是越来越严重了。” 聂嘉仁边插安全带边咕哝着：“我这‘小老婆’可是刚娶的，心疼得很，你这种糙男不会懂。” 封煦不搭理他的胡言狗语，从裤兜里开始掏手机。 刚碰到手机一个电话就进来了，封煦点开：“喂妈妈，我到了，在嘉仁车上呢，叫嘉仁一起吃饭？知道知道，好的等会见。” “吃饭我可不去，今天约了靳新他们去他哥新开的酒吧。”聂嘉仁头也不回地说:“再说了，你爸教训起我没完，我不去！” 聂嘉仁的爸爸聂德佑和封煦的爸爸封兴朝是当兵时一个班的战友，两家人从家属楼起就是邻居。 这种关系延续到了下一代，聂嘉仁和封煦一起长大，俩小子要是闯了祸，封兴朝训起别人的儿子也毫不嘴软。 午后三点，高架上热气蒸腾，阳光照在柏油路上，泛起灼目的光，路面变得扭曲歪斜。白色Cayenne一路畅通无阻，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东湖别墅。 东湖别墅因毗邻东湖而得名，东湖是临市有名的景点之一，饶是焦金流石的七月，也有不少游客在湖边的树下坐着歇脚乘凉。 聂嘉仁把车开进小区，熟门熟路地停在封煦家院子前。 封煦下车刚拎出行李箱，白色Cayenne轰一声就窜出去了，好像封煦家是什么龙潭虎穴、刀山火海。 封煦边按门铃边喊：“张姐！张姐！快开门，我回来啦！” 随即从屋里传来张姐的大嗓门：“哎，来了来了，哎呀小煦回来了，我还以为得傍晚呢，热坏了吧！” 待进了门封煦一把抱住张姐：“张姐我想你~” 张姐笑骂道：“臭小子，蹭张姐一身汗，快坐下。张姐给你准备了绿豆汤，喝一碗再去洗个澡。” “不烫，给你晾好了，温的最解暑了，你爸妈每天下班回来都得吃一碗。” 封煦搅着绿豆往下翻，果然放了好几个红枣，汤里还放了百合和薏仁，是张姐一惯的做法。 封煦几岁时正是封兴朝和妻子唐书云创业最忙的阶段，张姐在那时候到了封家，一待将近二十年年。 封煦从小比同龄人长得壮实，成年后更是人高马大，身高逼近一米九，有张姐一份大大的功劳。 张姐的儿子比封煦还大几岁，前几年结婚，封煦一家还去喝了喜酒。 封兴朝是军人出身，养孩子也按部队艰苦朴素、忆苦思甜那套来。 穿旧了的T恤不许扔，晚上当睡衣穿；吃饭不许剩，不然下顿你碗里还是那口饭。 就这样，封煦小时候是长辈们眼中壮实的小牛犊子，长大了是朋友眼中画风清奇的封大少爷。 作为长江汽车集团董事长封兴朝唯一的儿子，封煦高三毕业就考到英国考文垂大学主修汽车工程专业。 别的富二代租别墅开party，他住在寄宿家庭的阁楼里赶deadline。有女孩子约他去酒吧喝酒，他说我周六一整天都在那酒吧打工，你来我可以给你申请打折。 这样的生活封煦过了四年，期间还拿了奖学金。 到了毕业的时候，封煦没有继续学业，打算先回国去集团上班。 呼噜完两碗绿豆汤，封煦回到三楼的房间，推开门里面的冷气争先恐后往外冒。 封煦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扔，三下五除二就扒了衣服往浴室里钻。 洗完澡吹完头，套上衣柜里的旧T和沙滩大裤衩，窗帘一拉倒在他睡了十几年的两米二大床上，没一会就人事不省了。 一觉睡到金乌西坠，封煦趿拉着拖鞋往楼下走。封兴朝和唐书云已经回来了，张姐招呼他过去吃饭。 “儿子，打算什么时候去公司上班，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跟朋友们好好聚聚？”唐书云给封煦盛了一碗火腿老鸭煲汤。 封煦喝了一口：“不用了妈妈，我下周就可以去上班。” 封兴朝闻言点点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来公司上班也要从基层做起。” “再说你年纪小，经验少，学的地方很多。我们长江集团发展到现在，立足的就是以人为本。技术一年、五年总有学会的时候，人的管理够你学一辈子了。” “我看你还是先去主机厂，了解下我们基层的工人们，你觉得怎么样？” 一碗火腿老鸭煲汤见底，封煦开始扒饭，咽下一口：“听您安排”。”说完夹了一块金银蹄，一年没吃到张姐做的饭了。 虽然在英国，也是自己做饭吃，但是张姐做的就是家的味道。 吃完饭刚走进房间，聂嘉仁的电话就来了：“喂？封煦，吃完饭了吗？我们这可热闹了，你要来吗？我发地址给你。” 听筒里聂嘉仁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有点模糊。封煦怕他听不清也扯着嗓子喊：“不来了！你自己玩的开心点！”说完就挂了电话，躺在床上玩起了手机。 封煦下载了一个叫“智聘”的招聘软件，看看公司在招哪些岗位。 找到集团主页他一点点往下滑，突然他停住了。“人事专员岗，要求本科以上学历，经验不限。” 这个岗位正在招聘啊，封煦好胜心起，火速编辑了一份简历，点击投递。 投完简历心情大好，推门出了房间，三步并两步跑到一楼。 看见封兴朝和唐书云在沙发上聊天，坐在茶几对面：“爸爸，我翻了招聘软件，我们公司主机厂那个人事岗挂着啊，我刚投了简历，你也别跟人家打招呼了，让我自己试试呗。” 封兴朝抖了抖报纸：“嗯？你这想法不错。你既然这么说，那在公司也不能提你是我儿子，我再跟认识你的几个叔叔阿姨交代，不许给你搞特殊。你看怎么样？” 封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长江集团以后总归是要交给他的，封煦虽然年轻，但是有这样的想法，封兴朝也老怀宽慰。 第2章 长江集团 长风路1688号，长江集团主机厂综合管理部。 1点整，姜苗准时从桌子上艰难的抬起头。毯子掉在地上也没察觉，显然是还没清醒。缓缓地站起身，往办公室外走去，游魂似的一路飘到卫生间门口。 姜苗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几捧冷水才勉强清醒了过来。用手一刮脸皮直起了身，旁边冷不丁地站着一个人，扭头才发现是沈部长在洗手。 啊，沈部长，哪怕入职两年了，也还是时不时被他帅到。 姜苗刚到长江汽车主机厂时，第一面见到沈筠，让她脑海中浮现了大学文学鉴赏课上老师写下的一句诗“立如兰芝玉树，笑若朗月入怀。” 沈部长长年留着四六分头，一双丹凤眼，眉毛平而直，见人就噙着三分笑。每次姜苗对上沈筠无框镜片后的漆黑眼珠，小心脏总是要漏跳一拍。 沈筠洗完抽了一张纸巾擦手，转头看见自己的下属姜苗面无表情看着自己。他清咳了声说：“姜苗，等会来我办公室一趟。” 姜苗还在发愣：“啊？”沈筠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姜苗这才反应过来：“好的好的，我等会就来。” 回到办公室姜苗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趴在桌上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 隔壁桌行政科的岑巧看见了问她怎么了。姜苗长叹一声：”哎~午睡没清醒，刚在厕所门口又对着沈部长发楞，丢死人了。”岑巧伸了个懒腰边输电脑密码边说：“嗨呀这有啥，咱们都来了两年了，我估计沈部都习惯了。要怪就怪沈部长得太帅，不能怪你。” 这时候施兰也凑了过来：“我们沈部要颜值有颜值，要身高有身高，在咱们厂呆了10年了。虽然说今年32岁了，一点都看不出来年纪，可招你们这样的小姑娘喜欢了。” “施姐，你来的都比沈部早，沈部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岑巧好奇心起，压低声音问施兰。姜苗也竖起了耳朵听，领导的八卦是下属们最感兴趣的职场话题之一了。 施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沈部很少说起他的私事，以前他刚来的时候还能打趣他，这会他都是部长了，也不好随便开玩笑了。” 姜苗和岑巧都跟着摇了摇头，真是失望啊。 聊完领导的八卦，三人各回各的座位。姜苗收拾了下桌面的抱枕和睡毯，前往隔壁沈筠的办公室。 透过玻璃门，姜苗看见沈筠靠着窗台正在打电话。看见姜苗过来，招招手示意她直接进来。 姜苗推开玻璃门，听见沈筠对着电话说：“好了，我要工作了，你在家好好休息，晚上我早点回来。” 姜苗瞬时睁大了眼睛，内心疯狂OS：我这是听到了什么？是我想的意思对吗？沈部这是有女朋友了吧？听起来甚至还是同居了对吗？ 沈筠挂断电话，看见姜苗站在门口，神色很不自然，试探地叫了她一声：“姜苗，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姜苗立马回答道：“我没有，没有不舒服。” “那你过来坐吧，我跟你说下人事专员招聘的事。”沈筠说完就看见姜苗同手同脚地朝着他走过来，看起来还很僵硬。 直到姜苗坐下，沈筠皱着眉还是问了一句：“姜苗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请假回去休息。” 姜苗神色古怪地说：“谢谢沈部关心，我真的没事。” 其实脑袋中想的是：我怎么可能没事！我真的有事！我心中的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烧，烧得我走不动步，烧得我开不了口，烧得我现在就想回办公室跟施姐和岑巧大八特八三天三夜！ 沈筠看姜苗虽然行动有些古怪，面色却红润，声音也中气十足，不像是生病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 何况这个小姑娘虽然一直都是奇奇怪怪得，好在也没影响过工作。 沈筠打开“智聘”的网站，上周挂上去的人事专员岗位，过了个周末就收到了投递的几十封简历，交代姜苗好好筛选，务必尽快招到新员工入职。 长江汽车在临州创立将近二十年，一直是临市乃至Z省的纳税大户。 董事长封兴朝热心公益，每年还拨出一大笔钱资助贫困学生和孤寡老人。 对待自己的员工更是大方，奖金福利在临市这么多企业中也是一骑绝尘。发展到现在，不算在九号大街的总部，光在主机厂就有2000多名员工。 临州很多年轻人毕业以后的工作首选都是长江汽车，所以一有岗位挂出，投递的人络绎不绝。 长江汽车的主机厂综合管理部为人事科、行政科、财务科和安全科，人事科的科长由沈筠兼任，下属有施兰、姜苗和袁蕊三个专员。 施兰年纪最长，在主机厂工作了十来年，负责厂里的考勤和工资核算，姜苗和袁蕊负责招聘等其他工作。 上周袁蕊家里出了件大事，急辞回老家了，剩下姜苗一个人独木难支。 姜苗回到办公室，急吼吼地开开电脑解锁，点开办公室的四人小群。 喵喵喵喵喵：大新闻！特大新闻！@空谷幽兰@巧乐兹@圆滚滚喵咪震惊.jpg 巧乐兹：什么？什么？快说！ 喵喵喵喵喵：我刚去沈部的办公室，他在打电话。你猜我在门口听到了什么！！！ 空谷幽兰：什么？什么？快说！ 圆滚滚：什么？什么？快说！ 1 喵喵喵喵喵：沈部对着电话说：“你在家好好休息，晚上我早点回来。”你们说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是不是同居了？ 空谷幽兰：不是吧，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可能是沈部的妈妈来看他也有可能啊。【摊手】 巧乐兹：是啊是啊【点头】 喵喵喵喵喵：以我女人的第六感，我觉得肯定不是沈部的妈妈，你们没看到沈部脸上那个笑容，温柔中带了一丝丝的甜蜜，我肯定没看错！ 正当三人聊得火热，姜苗收到了沈筠的微信，顿时汗毛都竖起来了。仔细检查了下微信，应该没把刚才的话发错人，这才赶紧点开。 沈筠：姜苗，下午四点前把简历初筛好，把合适的发我邮箱，我看过以后就约面试。 喵喵喵喵喵：收到！ 下午四点沈筠准时收到了姜苗的邮件，当打开封煦的简历时还是愣了下，考文垂大学的汽车工程专业，投递一个人事岗还是让人惊讶。 不过有名校的学生能主动投递公司的岗位，还是让人很高兴的，他通知了姜苗联系包含封煦在内的五个候选人进行面试。 回复完邮件，沈筠起身去接了杯水，抿了几口，上午泡的茶有点淡了。喝着陆思远给他准备的茶叶，沈筠突然有点想念他，两人从大学在一起也有八年了。 陆思远早些年很少出差，近几年公司对他越来越重视，出差的时间渐渐多了，这次去国外足足呆了一个月。 往日加班如家常便饭的沈筠，这会跟隔壁办公室的姜苗一样，有点期待今天的下班时间早点到来。 晚上六点半，沈筠回到幸福里，站在家门口正准备掏钥匙，门就开了。陆思远穿着围裙，一把抱住了他：“筠筠你下班啦。” 沈筠轻轻推开他，耳根有点红，轻声地说：“门还没关呢，也不怕邻居看见，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陆思远帮沈筠拿出拖鞋，眨了眨眼说：“下午我在门上装了个摄像头。” 沈筠换好拖鞋，陆思远拉着他的手坐在餐桌旁。 沈筠是丽市人，陆思远跟他在一起后特地学了几道丽市菜，这么多年下来也有模有样，一道鲜辣咸香的鱼头能让沈筠就着吃两碗饭。 夜晚两个人窝在床上看电影，空调冷气开的很足。沈筠捏了捏在被子里的另一只手，发现手的主人没有回应，转头一看陆思远已经睡着了。 这几年随着两个人的工作越来越忙，亲密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沈筠不是重欲的人，为数不多的那几次也都是陆思远主动。只是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他了，沈筠有点心动，可能是舟车劳顿太累了吧，沈筠想。 小心翼翼地坐起，越过半个身子帮陆思远关了台灯，把空调设置睡眠模式，然后也躺下了。 迷迷糊糊中陆思远好像靠了上来，微微的热量穿过睡衣抵达沈筠的后背，沈筠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3章 买衣服 封煦接到电话时正在健身房跑步，气喘吁吁的声音让电话那头的女声有点磕巴起来：“封……封先生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封煦关了跑步机，拿起毛巾擦了一把汗说：“你好方便的，我正在跑步。” “你好我是长江汽车集团主机厂的人事姜苗，我们看了您的简历想邀请您周四上午9点过来面试，请问您方便吗？” “方便，我有时间。” “好的，稍后我会把面试的邀请发送至您的预留邮箱，请注意查收。” 挂断电话后，封煦想起自己的衣柜里好像没有合适的衣服，就拨了个电话给聂嘉仁。 直到铃声响完第二遍，话筒里才传来带着一丝烦躁又沙哑的声音：“喂……” 上午十点，对于嗨到凌晨三点的聂少来说，正是好梦留人睡的时间。 当得知封煦打电话来只是让他下午陪着去商场买衣服，聂少更不爽了：“封大少爷，拜托你看看天气，你不知道今天有多热吗，白天出门我会死掉的好吗！” 封煦不留情面地嘲笑他：“你是蝙蝠吗？昼伏夜出，上次看你比小姑娘还白。” 聂嘉仁翻了个身回怼道：“你不懂，现在的小姑娘就爱我这款，花美男你懂不懂？” 封煦拎着洗漱用品进了健身房的浴室听见聂嘉仁的话打了个趔趄：“不跟你说了我要洗澡了，下午三点银隆广场见。” “你又在健身房啊，哎你别练你这块头了，早跟你说了小姑娘不喜欢肌肉男了……”聂嘉仁还在喋喋不休，封煦就把电话摁断了。 温热的水从头顶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缓缓流下，汇流到瘦削的下巴。 虽然在英国那个阴雨连绵的地方呆了几年，也没把封煦的皮肤捂白，反而养成了淡淡的小麦色。 常年健身的封煦身材高大、身体线条分明，肌肉匀称而不夸张，在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年纪，外形十分出色。 在光着身子被要了几次微信之后，封煦可以说是落荒而逃，怎么国内的健身房的gay也这么大胆。 下午三点，封煦和聂嘉仁准时在商场碰头。 聂嘉仁的眼下发青，神情呆滞，显然是没休息好。 封煦往聂嘉仁手里塞了一杯冰美式，然后就拽着他直接往四楼男装走。 工作日的下午，商场里的店员比顾客还多，比外面低了十几度的室温让商场更显得冷清，到了四楼男装更是门可罗雀。 封煦快速逛了一圈然后径直走入一家西服店，售货员看着两个身量高挑的男士走了过来，立马打起了精神迎了上去。 “欢迎光临Grace男装，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你好我打算去面试，请帮我介绍下合适的西裤和衬衫，不用太正式。” 店员上下打量了下封煦，转身拿出来一条浅咖色的休闲西裤和一件白色七分袖棉质衬衫。 聂嘉仁进了店就直奔沙发，猛吸了一口咖啡又开始巡视朋友圈。 封煦在试衣间换完衣服出来，看见一对男女进了店。 似乎是一对情侣，女孩挽着男友的手臂，显得很亲密。 她看见封煦身上的衣服眼前一亮，走到封煦面前说：“帅哥你穿这身很帅气嘛！”转头又跟跟店员说：“这个帅哥身上的一套帮我男朋友拿个合适的码试下。” 旁边的男人听到这话开口道：“悦悦，不可以没有礼貌。”虽然是责备的话，但是语气十分宠溺。 封煦摆摆手表示没关系，走到聂嘉仁面前问他感觉如何。 聂嘉仁正跟人聊得火热，抬头快速瞟了一眼说：“这不像你的风格啊，你不一向T恤外加大裤衩吗？”说完又低下头开始回消息。 封煦走到穿衣镜前转了个身，旁边的女孩在等男友换衣服，这时候又开口说：“帅哥你穿这身真的很不错哎。” 被一个异性连着夸了两次，封煦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大方地回复：“谢谢。”顿了下又加了一句：“你男朋友也很帅。” 这时候女孩的男友走了出来，他的身高和封煦差不多，气质儒雅，身形高大，只是看着年纪比封煦大几岁。 从男人的角度来看，封煦也承认这个男人很帅。 女孩的视线从男友出来以后就一直落到他身上，拉着男友的手说：“思远，就买这套吧，很合适，我爸妈看了肯定喜欢。” 女孩还围绕着男友叽叽喳喳，封煦回了更衣室换下了衣服。 付了钱见聂嘉仁还窝在沙发上，用脚踢了他两下，聂嘉仁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饿吗？找个地方吃饭去？咱俩聊聊。”封煦勾住聂嘉仁的脖子，压着他往电梯走。 “我要吃泰餐”，聂嘉仁想了想说“你请客”。 当封煦说要去长江集团上班时，聂嘉仁刚往嘴里塞了一口芒果糯米饭，噎住了。 敲了半天胸口喝了好几口柠檬水才勉强咽下去。 “你可真想不开，刚回来怎么也不玩个一两年，这么着急继承家业啊？” 聂嘉仁起床没吃东西，这会饿惨了，一边往嘴里塞咖喱牛肉，一边调侃起封煦。 “而且还是隐藏身份从基层做起，咔哧咔哧，你这是演电影啊？咔哧咔哧……” 今天的虾片也很对胃口，但也不妨碍聂嘉仁这个话痨边吃边输出。 封煦听了悠悠地叹了口气，然后说：“我这样的境界，你这种纨绔子弟当然不会懂。” 说完也拿起一片虾片开始咔哧咔哧。 聂嘉仁白了他一眼，只顾埋头吃饭。吃了一会发现对面的人没动筷，好似在发呆。 抬头一看，封煦右手撑着下巴，眼神放空看向远处，脸上还有一丝迷之微笑。 聂嘉仁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咋了这是，看着不太正常。”然后又接了一句：“忘了你本来就不太正常。” 封煦拍开眼前那只乱晃的手问聂嘉仁：“你刚才有注意到男装店里那对情侣？” 聂嘉仁这时候没刚才那么饿了，戳了几条蔬菜沙拉吃：“咋了，没注意，看上人家女朋友了？喜欢了就去追，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挖不倒的墙角。” 封煦听了又悠悠地叹了口气，然后说：“我这样的境界，你这种风流浪子当然不会懂。” 聂嘉仁嘴角抽搐，把刚放嘴里的小番茄咬的格外用力，好像嘴里嚼的不是小番茄，而是封煦的头。 “真美好啊，真令人向往啊。幸福莫过于，你在闹我在笑。” 聂嘉仁听了对面人的自言自语，觉得今天的小番茄真让人酸得牙疼。 是的，二十二岁的封煦从小到大的理想就是做个孝子贤夫。早日承担起责任，替爸妈守好这份家业，早日遇到自己的那个“她”，然后结婚生子，一家子和和美美。 第4章 面试 七月三日，宜出行、宜定盟。 封煦吃了一屉张姐包的小笼包、喝了碗豆浆就拿起车钥匙赶往长江汽车主机厂。 按照指引，他在门卫处做完登记，慢慢踱到综合大楼前。 综合大楼前有一颗合欢树，是当年长江汽车集团创立之初，封兴朝和唐书云一起栽下的，希望儿子封煦年年如意、岁岁合欢，也希望长江集团能成为百年之业。 小学的时候，封煦还为这颗合欢树写过一篇作文，被评为优秀作文贴在了学校的公告栏里。 7月正是合欢花期，小时候明明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树苗，现在已经高达十余米。 封煦站在树下抬起头，阳光透过细密的花叶投射到他脸上，形成点点光斑。 “染得朝霞一缕丹，高标谁共仰头看。花当六月盈盈拂，叶合三更密密攒。你也喜欢这颗合欢树吗？” 封煦扭头看向旁边走来的人，身高应该一米八上下，也是Z省难得一见的身高。 头发乌黑，皮肤有点白，戴了一副无框眼镜，嘴角噙着笑，穿的是长江汽车的工服。 灰白色的工服没有任何裁剪设计，适合绝大部分人穿，但是这个青年把它穿得很好看。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厂里的职工路过这里。 “嗯，喜欢，我觉得合欢很漂亮，像羽毛。《养生论》也说合欢蠲怒，还是一味良药。” 封煦见来人念了首诗，想着自己不能输，还好自己刚好看过有关合欢的一些资料，也装了波逼。 又打量了下旁边的青年，发现这人比自己稍微矮一点，大概到自己的眼睛，气质温温和和的，让人感觉很舒服。 封煦打量着沈筠的同时，沈筠也在打量他。 个子很高，没有穿工服，手上拿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隐约可见最上面的一张是一份简历。 “你不是厂里的员工？” “嗯？是的，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没穿工服，厂里要求员工进入厂区都是要穿工服的。” “啊这样啊。” “嗯。” …… 8点多的阳光已经很热烈，封煦和沈筠在合欢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风吹动合欢树叶沙沙作响，光斑随着树叶的移动在两人身上来回闪烁。 “叮铃铃~”封煦的手机响起，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是姜苗打来的电话，问封煦到哪了，封煦回答到在综合楼前的合欢树下，姜苗让他站在原地别动，出来接他。 封煦想跟旁边的人道个别，转身发现那人已经走远了。 综管部的会议室里，一共来了三位面试的候选人。按照抽签顺序，封煦是最后一个面试。 会议室的空调年纪都快赶上封煦了，是老式的立式空调，外壳都有点泛黄，制冷效果一直倒是不错。 等待的时间有点长，长江集团总部没搬进写字楼前，所有人员都在主机厂办公。封煦的父母也不例外，小时候的封煦还会跟着父母偶尔来厂里玩。 他突然想起什么，站起来在会议室椭圆形的会议桌旁思索一会，径直走到一个西北方的一个座位，蹲下身，伸手在桌板的反面，果然摸到一个“早”字。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小秘密，那天学的是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他不敢把字刻在桌面上，就想到这么一个隐秘的地方。 封煦在会议室里摸摸索索，时间就过得很快。 姜苗来会议室叫他的时候他整了整衣领拿起桌上的文件袋跟了出去。 “封先生，因为天气比较热，所以我们面试就这一次，等会面试官是我和沈部，到了小会议室我再跟您介绍。” 姜苗走在封煦前头，领着往小会议室走。 在小会议室门前站定，姜苗轻轻扣了下门：“沈部，我进来了哦。” “请进。”封煦听着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姜苗拧下门把手，把门推开，封煦与里面的人打了个照面：“啊，是你？” “对，是我。”沈筠抬头看向封煦，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姜苗有点懵，看了眼封煦又把头转过去看沈筠，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你们，认识？” 封煦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是我刚才在合欢树下碰到的聊了几句。” 这时候沈筠站起身，隔着桌子向封煦伸出了右手：“你好封煦，我是沈筠。” 姜苗立马补充道：“沈部是我们综合管理部的部长，兼我们人事科的科长。” 封煦听了这话有点窘迫，但还是落落大方地伸出了手跟沈筠轻轻握了一下。 沈筠的手指又长又细，骨节分明，有点清瘦，封煦不合时宜的想。 姜苗做了个手势请封煦落座，然后走到沈筠身边也坐了下来。 她清了清嗓子说：“封先生您好，我是人事科的姜苗，下面我们的面试就开始了。首先请您简单的介绍一下自己。” “两位面试官上午好，我叫封煦，是本市人。今年22岁，6月份毕业于英国考文垂产品与汽车专业。” 姜苗在表格上写了几个字随后问到：“封先生，我看您是应届毕业生，那之前有没有在哪里实习过呢？主要负责哪些内容？” 封煦思索了下回答：“第三学年的暑假我在大众汽车实习过，当时是实习是8周时间。主要负责协助设计师进行轴承、齿轴、螺栓等相关工作的支持，进行图纸的绘制，发布流程跟进，问题报告整理。” 随后姜苗又问了一些问题，封煦都认真地一一回答。最后姜苗看向沈筠：“沈部，您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沈筠这时候放下笔，平视着封煦说：“封先生，您的专业和实习经历其实更适合一些产品设计岗位，为什么想着来面试车企的人事岗？” “而且据我所知考文垂大学的这个专业在世界都是顶尖的，你为什么不选择一些世界老牌车企比如你实习过的大众或者丰田、宝马等？” 封煦抿了抿嘴心里想为什么来长江还不是因为这是家里的产业。 为什么来面试人事岗，因为你们现在就这个岗位招人啊，但是能这么说吗？当然是不能啦。 封煦吸了口气，缓缓说道：“这可能要从我选择这个专业说起，我从小喜欢汽车，家里的长辈做的工作也是跟汽车行业相关，所以我本科选择了汽车设计。” “我是临市人，长江汽车差不多跟我同龄。” “在临市及周边地区开长江汽车的人很多，但是越往外走我发现国人还是倾向于购买丰田、本田等合资车。” “但我想说国产车虽然跟这些老牌汽车厂商有差距，但是这个差距会不断缩小。” 说到这里封煦顿了顿，看向沈筠。 沈筠停下笔，朝封煦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从1885年第一辆汽车诞生至今，汽车从传统单一的载人工具，转变为先进出行科技集群融合、海量多元数据汇集流动、绿色能源供储一体化的载体性平台，逐渐呈现低碳化、智能化发展趋势，新一轮产业变革正在蓬勃发展。” “长江汽车也不例外，也需要转变，我想为国产车出一份力。” 沈筠听完有些发怔，对面的年轻人才22岁，他有梦想，有抱负。 他对汽车的感情有超乎常人的浓烈，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个年轻人的双眼发亮，面露期盼。 他要替长江汽车抓住这个年轻人。 “好的谢谢封先生的回答，今天的面试到此就结束了，我会让姜苗三个工作日内给你答复。” 沈筠合上笔记本又对姜苗说到：“姜苗，带封先生去现场参观下然后送他出去。” 参观完车间，封煦走出主机厂大门，转身看向门牌，大大地出了口气，成败在此一举，等消息吧。 第5章 KTV 今天是封煦第七次刷新自己的邮箱，也是第七次看到未读邮件为0的提示。 自从前天面试结束以后，封煦的手机不敢静音，连洗澡都要带到卫生间。 封煦感觉有点烦躁，点开聂嘉仁的头像点击语音通话。 “封大少你能不能帮帮忙，不要三天两头上午给我打电话ok？你有什么屁话快说。” 聂嘉仁又一次艰难的睁开眼，把手机调成免提，然后又闭上了眼。 “下午唱歌去吗？”封煦一边刷新着邮箱一边问聂嘉仁。 “唱...唱歌？不是，大白天你唱什么歌啊？” “我在等面试结果，在家我躺着无聊啊，好久没去ktv了。再把靳新和张睿达叫上，下午两点老地方。” “淦！又是下午三点，我讨厌下午出门。淦！” 聂嘉仁挂了电话又睡过去了，等他再醒来开着他的白色Cayenne一路飞驰到KTV，终究还是晚了半小时。 还没打开门，就听到里面封煦在唱歌。 “一时失志不免怨叹，一时落魄不免胆寒。” 他推门进去，看见靳新和张睿达一脸菜色看着他。 “哪怕失去希望，每日醉茫茫，无魂有体亲像稻草人。” 聂嘉仁摊了摊手表示怎么回事，靳新向他勾勾手，三个脑袋就凑在一起了。 “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 “封煦已经这样一个人唱了半个小时了，你也知道他听歌的品味。” 张睿达说这话时有点咬牙切齿，“他怎么回事，以前也没这么霸着话筒不放啊。” 聂嘉仁叹了口气说：“别管他，让他唱吧，咱们点几个果盘吃。” 于是三个人在沙发上坐成一排，一脸菜色地戳水果吃。 “人生的风景，亲像大海的风涌，有时猛，有时平，亲爱朋友你着小心。” “让我们一起摇啊摇让这个世界没有烦恼，让我们一起摇啊摇自由自在才是我们的目标。” “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愿意用几世换我的一份offer，希望可以感动上天~” …… 聂嘉仁忍不住了，一把夺过封煦的麦，对准自己的嘴：“淦！你唱就唱你还改歌词，进自己家公司你怎么这么费劲呢！还offer！欧你大爷！别唱了。” 封煦失去了麦克风的控制权，坐到点歌沙发位上猛灌了一杯水。 手机亮了，在昏暗的包厢里尤其显眼，封煦拿起一看就冲出包厢，门还没来得及合上，人影都没了。 靳新一看封煦出去了，起身长腿一跨，夺取了封煦的“点歌王の宝座”，点几首周杰伦的歌洗洗耳朵。 封煦快步走进厕所，然后进了最靠近门的隔间，锁门，按了接听。 “喂封先生吗，我是长江汽车的姜苗，请问你方便接电话吗？” “方...呼...方便...呼” “方...方便是吗？哈封先生您又在健身呐，哈哈上午也健身，下午也健身。是这样的，恭喜您被我们长江集团录取了，岗位是人事专员。Offer已经发送至您的邮箱，任何问题请随时联系我。那就不打扰您健身了哈。” 姜苗挂了电话，点开四人小群。 喵喵喵喵喵：姐妹们！我们办公室马上要来一个小帅哥了！@所有人挑眉.jpg 巧乐兹：哇噢~ 圆滚滚：哇噢~ 1 空谷幽兰：哇噢 2 巧乐兹：是人事专员招到了吗？ 喵喵喵喵喵：对啊，我刚刚给他发了offer，22岁，英国考文垂大学毕业的。身高我目测得有个185cm。而且酷爱运动哎，我两次打电话过去都在健身。小猫星星眼.jpg 空谷幽兰：哇哦，跟沈部比呢，谁帅？ 喵喵喵喵喵：啊呀兰姐，不一样的感觉，咱们沈部是那种温柔美男子，新来的小帅哥就是那种阳光开朗大男孩啊！不出意外的话下周一就入职了哟吼。 封煦接完电话推开厕所隔间的门，走到洗漱台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握了个拳。 然后大步流星地往包厢走去，靳新正唱到**部分：“谁在用琵琶弹奏一去东门破~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 嗯？怎么音乐没了。嗯？手上的麦克风怎么也被人抢了。 “哎~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 封煦中气十足的声音又在包厢飘荡。 聂嘉仁、张睿达、靳新又一脸菜色并排坐在沙发上，三个脑袋凑在一起：“要不再点几个果盘吧。” “阳光的油彩涂红了今天的日子哟，生活的花朵是我们的笑容~” ktv今天的西瓜挺甜的，张睿达想。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晚上吃什么呢，一定要好好宰封煦一顿，聂嘉仁想。 “明天又是好日子，千金的光阴不能等。” 我连一首《东风破》都没唱完，我来这干嘛呢，靳新想。 晚上吃饭的时候，封煦脸上的嘴角就没下来过，两排大白牙在半空中飘了一晚上。 聂嘉仁他们点了两斤重的东星斑他也乐呵呵地跟着夹，封煦自己不喝酒，吃完饭还贴心的给另外三个叫代驾。 一顿饭透支了他未来一个月的工资，依旧心情很美丽。 回到家洗漱完躺在床上，封煦左翻右翻好似摊煎饼，最后打开网易云音乐，然后点击搜索框，输入“好日子”，选择转发至朋友圈，配文：呲牙笑表情包*8 不到一分钟，聂嘉仁就巡视到这条朋友圈，随后评论：封少，你能尊重下网抑云音乐吗，深夜分享《好日子》，哥你是这个竖大拇指.jpg 第二天封家吃早饭，封煦给唐书云夹了一个小笼包小心翼翼说到：“妈妈，我想上班以后搬出去住。” 唐书云夹起小笼包点了点醋，还没开口。 张姐刚好从厨房出来：“刚回来就要搬出去，在家住着多好，张姐还能照顾你。” “张姐你随他去，这么大的人饿不死。封煦你要搬也行，我和你爸爸都支持你，不过生活费我们就给到你第一个月发工资前，这样行不行？” 唐书云吃完一个小笼包擦了擦嘴说到。 “行行行，当然行，我也是这么想的，湖月山色那套房子反正写的我的名，我就住那。” “既然搬到湖月山色，那到时候我让小胡把那边的水电煤气还有物业费缴纳账号都告诉你，自己打理吧。” 封兴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封煦。 封煦也喜滋滋地应了，唐书云有点欲言又止看了眼丈夫，见丈夫对他轻轻摇摇了头。 上班去的路上，唐书云坐在丈夫身边，有点担心地问：“湖月山色水电煤气再加物业费，每个月可是不小的开销，他那工资付完这些还能吃上饭吗？” 封兴朝闭着眼假寐老神在在地说：“他在国外呆了几年，不了解国内的形式。” “既然他要从基层做起，那他就该有个基层员工的样子，一个20出头的人事住200平的大平层正常吗？是他自己的能力能负担得了的吗？过不下去了他自己自然会想办法，你别瞎操心。” 他睁开眼看了下妻子的脸色又补了一句：“你别偷偷给他打钱。” “哎不管了，随他折腾了，你们父子俩真有意思。” 说完唐书云也靠着车座开始假寐。 第6章 超市 “封煦你有多高？” “我大概赤脚一米八五吧。” “哦哦那你应该穿3XL，你稍等我找一下。” 今天是封煦入职的日子，参加完入职培训，总务岑巧带他来资材室领工服。 临市是南方城市，男性的平均身高都不高，像大码的工装平时根本用不到，上次盘点时岑巧都给塞到最上面的柜子了。 “你得等我下，我去找个凳子，大码衣服我放上面了。”岑巧翻了一遍柜子对封煦说。 “不用麻烦，你跟我说哪个柜子，我应该够得到。”封煦对岑巧露出两行大白牙。 封煦在更衣室换完工装，姜苗就带着他开始串办公室逐一介绍部门人员，最后到了沈筠办公室门口，她轻轻敲了敲门：“沈部，我带封煦过来。” “请进。” 沈筠正在审几个流程，看见两人进来，示意他们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 放下鼠标站起身，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坐在封煦他们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姜苗开口：“封煦，这是沈部，你们面试的时候见过。沈部，这是今天报到的人事专员封煦。” 封煦跟着问了声好，沈筠看了眼封煦说：“封煦你好，欢迎你加入我们长江集团。今天入职还顺利吗？”说着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封煦。 封煦看见对方的动作开始发愣，沈筠看了眼他说：“串了几个办公室热吧，擦擦汗。” 封煦赶忙接过纸巾在额头擦了几下：“入职很顺利，谢谢沈部。” 从沈筠办公室出来，封煦忍不住跟姜苗说：“沈部这么年轻就做了部长，真的很优秀。” 姜苗扭头看着他眨巴着眼说：“你猜猜沈部几岁了？” 封煦犹豫了一下：“最多二十七八吧。” 姜苗这下笑出了声：“哈哈，不对。我们沈部都三十二岁了，今年都是他来长江第十年了。” 封煦听了有些惊讶，沈筠的气质很温和，脸上总是带着笑，身型瘦长又不瘦弱。 第一次见的时候还以为是他哪个办公室的职员，没想到是一个部门的部长。 “那沈部结婚了吗？”封煦问完又有点懊恼。 自己怎么这么八卦，只是他想这么温柔细心的人，应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吧，说不定还有了孩子，沈筠一看就是一个好爸爸。 姜苗摇摇头说：“没有，我们沈部没结婚，可能连女朋友都没有，他很少提起自己家里的情况。” 到了周五傍晚，封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 封煦吃完放下筷子说：“爸爸妈妈、张姐，我打算明后天就搬去湖月山色。” 听了这话，张姐说什么都要跟着去收拾，最后还是封兴朝劝了下来。 周六一大早，封煦就开始收拾东西，新发的两套工装要带上，每天睡觉穿的旧T也带上，最后塞了满满两大箱一个人开着小车走了。 到了湖月山色开了门，封煦就傻眼了，这么大，这卫生嘶……封煦想想就牙疼。 秉承着中国人几大名句之一“来都来了”，封煦走进了门。 先去各个房间转悠了一圈，嗯，还算干净，封兴朝的助理小胡定期让家政公司过来清扫。 再去厨房，嗯，也很干净，就是锅碗瓢盆一概没有。 到了浴室，嗯，洗漱用品也得购买。 一键打开房子里的中央空调，封煦小门一关，去超市大采购了。 华沃超市是市中心的一家老牌超市，虽然年头久了，但是由于位置好，附近几个小区的居民都喜欢来这里买东西，生意一直很红火。 从入口处推了超市车，不到半个小时锅碗瓢盆、洗漱用品都买齐了。 想着第一天住新家，开个火吧，封煦又把车推到了生鲜区。 称了一把芹菜后，封煦打算去买点瘦肉。推着小车，远远看见两个年轻人也推着车在选肉。 其中一个穿着白衬衫，身影颀长，用塑料夹夹起一块瘦肉扭头对旁边的青年说着什么，言笑盈盈的样子。 是沈筠，走近了几步，封煦认出来了，没想到在超市碰到沈筠，封煦打算上去打个招呼。 沈筠把称好的肉放进推车，然后旁边那人很自然的牵起了沈筠的右手。 封煦的小推车紧急刹车，wait！wait！wait！ 他他他，牵了一个男人的手，他是GAY！他怎么会是GAY！他表现得一点都不像GAY啊！ 所以，同性恋该是怎么样的？ 是在国外酒吧打工时，碰到穿着低腰牛仔裤、露着肚脐眼在舞池里与别的男人贴身热舞那样的？ 是在健身房碰到浑身拥有好看肌肉，留着短寸和精致修剪过的小胡子那样的？ 就是没见过沈筠这样的，他看起来是那么的……那么的正常。 封煦有点慌张，躲进调料区的两排货架中间，拿起一瓶双鱼牌米醋开始研究，实际眼神不停地瞟向沈筠。 转了几回头，他觉得沈筠身边的男人有点眼熟，但是又记不起来在哪见过。 这时候沈筠和那人推着车也往调料区走过来。 封煦觉得自己的心跳的飞快，他有种莫名的紧张。 等会碰了面，被下属知道自己的性向，沈筠会不会尴尬，又应该怎么称呼他的男朋友。 正当封煦心如擂鼓的时候，沈筠去了隔壁食用油区。 隔着一排货架，封煦甚至能听见沈筠的声音。 “思远，我家里的油也快见底了，你说买玉米油还是买菜籽油？” “买玉米油吧，菜籽油味道比较大。” 这个应该就是他男朋友的声音。 生活中的沈筠，跟封煦想象中一样，会在周末和爱人一起来超市买菜，小声地讨论食用油的品种和猪肉的新鲜程度。 与预想中有点小差距的是，他身边站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男人。 等等，这个男人……他叫……他叫思远。 沈筠的男朋友的样子和脑海中模糊的样子渐渐重叠，是Grace男装店那对情侣！ 不会记错的，那女孩也给她男朋友挑了一身跟自己一样的衣服。 那女孩也是这么叫她男朋友的，思远。 像一滴水坠入滚烫油锅，封煦的脑海里开始不停爆炸。 当时那女孩好像要跟这个叫思远的男人见家长了，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沈筠知情吗？他是不知道被骗了，还是介入了那对情侣？ 封煦杵在原地拿着米醋动弹不得。 只过了几分钟，隔壁就没了声音，怕结账的时候碰到沈筠。 他放下双鱼米醋，又拿起一瓶海天米醋，然后继续杵着。 调料区的超市员工见他十几分钟了，还在选，走过去说：“这位先生，我比较推荐双鱼的米醋哦，是我们本地产的，口感更好些。” 封煦赶紧拿了一瓶双鱼米醋放进推车，然后磕磕巴巴地向超市员工道谢，推着小车落荒而逃。 回到湖月山色，封煦瘫在沙发上，这事儿咋办啊？ 要问吗，听姜苗的口气沈筠应该是没有出柜，他可能不想让公司的人知道自己的性向。 但是不问吧，他被那个什么思远欺骗了怎么办？ 不过要是问了，他是小……小三岂不是更尴尬。 封煦揉了几把自己的头，连做饭的兴致都没了，搬家的兴奋劲儿也被纠结取代了。 第7章 聚餐 到了周一早上，综合管理部例行开了周会，大家都汇报了这周的工作计划。 结束的时候，同事们鱼贯而出，最后会议室只剩下封煦和沈筠。 沈筠还在整理手头的文件，封煦慢慢挪了过去：“沈部，我...” 该死，接来下该怎么说。 “嗯？怎么了。” 听见封煦的声音，沈筠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整理文件。 “我...我就是...想问...” 因为垂下头，沈筠露出一截纤细洁白的脖颈。 封煦盯着那段工装领口和乌黑头发间白的发亮的脖颈，更难开口了。 “怎么了，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吗？” 听着封煦期期艾艾的声音，沈筠放下手头的文件，直视着封煦。 看着镜片后带着三分笑意的丹凤眼，封煦的喉咙好像被张姐做的糯米汤团黏住了一样。 过了会他张开嘴说：“刚...刚周会上您说的那个校企合作的院校，今年可以让我去联系。” “就这个呀，行，我等会跟姜苗说一声，这个事情就交给你。” 沈筠站起身，另外交代封煦：“你有什么想法都随时可以跟我说，没关系的。” 沈筠走后，封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事儿真的太纠结了。 往后的日子里，封煦偶尔会想起这件事，碍于不知道怎么开口就一直搁置着。 最后他想通了，他只是一个下属，这是上司的**自己不该干涉，那就当不知道吧。 在人事科工作的日子过的飞快，大楼前的合欢花谢了，厂区大道两边的枫树叶也慢慢褪去绿色，染上点点橙黄。 到了九月，行政科在部门大群通知9月22号进行团建聚餐。 因为第三季度的部门经费充足，包厢定在了玉华台。 玉华台是临市有名的饭店，装修豪华不说，掌勺的厨师也是出了名的。 虽然价格比一般饭店略高，但是食客们还是络绎不绝。 到了22号五点半，综合管理部的员工们集体关了电脑，钻进更衣室换衣服。 “好耶，每年一次的玉华台时间到啦，去年在他家吃的鱼丸真是又细腻又鲜美，我在别的饭店就没吃到过这种水平的。” 姜苗套上一件T恤跟旁边的岑巧说。 “嘿嘿，今年经费格外充足，我还给每人点了两只螃蟹，阳澄湖的哦。” 岑巧跟着她们科长一起去点了餐，比较了解菜单。 施兰这时候说：“岑巧你今天坐你科长的车吗？，我和苗苗坐封煦的车。” 说到这里，岑巧四处环视了下，见周清扬已经出去了，压着声音小声地说：“原定是坐周科的车，但是我跟她说我想跟你们一起，让她坐沈部的车。” “你这是给她们俩制造机会啊~” 周清扬是综合管理部行政科的科长，早几年行政科的老科长临近退休，从外头招了周清扬，带了几年，最后在顺理成章地升任科长。 周清扬比姜苗他们大了几岁，烫了一头波浪大卷发，性格外向，走起路来都带风，但也从不摆谱，跟部门几个女孩子私下也聊得来。 周清扬进了长江汽车主机厂以后也一直单身，不是没有追求者，只是她也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 厂里都笑称沈筠和周清扬是主机厂的“金童玉女”，也一直想要撮合他们。 到了停车场，封煦把车开到大门口，施兰、岑巧、姜苗坐了进去。 姜苗边系安全带边说：“封煦，你还开的是长江的车啊。” “是啊，我上班前买的。” “那你可就买亏咯，入职以后买多好，还有员工折扣呢。你买的这款A06打完折能省不少钱。” 封煦支支吾吾地只说当时没想到，心里想的却是董事长的儿子不开自家的车，还指望谁来买呢。 一车人叽叽喳喳聊到包厢，因为人不多，行政科索性包了一个大桌包厢，大家一起吃热闹。 沈筠两边坐了周清扬和安全科的科长穆鸿志。 吃完一只螃蟹，封煦抬头看穆鸿志在给沈筠倒酒，沈筠一开始不肯喝说是等会要开车。 后来还是周清扬说了句什么，沈筠才浅浅抿了几口。 “你们觉得沈部和周科有戏吗？”封煦挨着岑巧她们坐，听到姜苗这么问。 “我觉得有戏，点菜的时候周科特意点了丽市的鱼头，还嘱咐要多放辣。” “而且平时沈部在的场合，周科说话都小声了不少，凭我的第六感周科对沈部绝对有意思。”岑巧塞了一口鱼丸含糊不清的回答道。 “哎，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她俩要是成了那该多好。”施兰也跟着说。 封煦竖起耳朵听了会，瘪了瘪嘴，金什么童玉什么女，沈部是个弯的，你们几个居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正在腹诽中，沈筠起身出去了。 到了包厢门外，沈筠碰到一个正在传菜的服务生，那服务生端的是一盘鸳鸯鸡。 这是临市的传统习俗，这道菜寓意好，有订婚的和结婚的新人，喜宴上必须得有鸳鸯鸡。 “请问，卫生间在哪里？”沈筠问服务生。 “您要去卫生间吗，请跟我走吧，我去的包厢就在卫生间旁边。” 拐了几道弯，看见了卫生间的标志。服务生在尽头的包厢门口站定，轻敲了下门，门从里面打开了。 沈筠往里面快速地撇了眼，就这一眼，让他再也挪不动步。 是他原本应该在日本出差的爱人，陆思远。 他穿了一身正装西服，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样子。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娇俏的女孩，穿了一身齐地的红色晚礼服。 那女孩和陆思远同握着一把刀，正在切蛋糕，桌上坐的几个人有两个他认识，是陆思远的父母，他见过照片。 鸳鸯鸡，原来是送给陆思远的。 沈筠想走，但是他的脚像被钉子钉在原地，让他动弹不得。 门一直开着，陆思远扭头看门口站了一个人，白衬衫黑色西装裤，面无表情。 是沈筠，他怎么在这？！ 手中的刀差点拿不稳，未婚妻感受到陆思远的僵硬，贴心地问他：“思远你怎么了？” 陆思远拍了拍身边人的背说道：“门外看见个朋友，我去去就来。” 随后大步走出包厢，把大门碰上，沈筠任由他拽着手走进了卫生间。 第8章 撞破 封煦看了眼手机，沈筠已经出去十几分钟了还没回来。 刚刚沈筠喝了点酒，封煦不知道他的酒量，就怕在卫生间发生什么意外。 他操起桌上的手机，跟旁边的人落下一句：“我去趟卫生间。”然后就起身出去了。 走到厕所门口，里面仿佛有人在说话。 “筠筠，你听我解释。” “我没有办法，我妈妈得了癌症，医生说只有两三年时间了。她只想最后的日子能抱到孙子，你知道的我们俩不会有孩子。” “我跟那个女人生了孩子以后，我会跟她离婚，一切都会跟以前一样的！” 听到这里，封煦猛吸了一口气边推门边大声说：“沈部，你在里面吗？” 陆思远被突然闯进来的封煦吓了一跳，立马噤声。 沈筠背对着他没有出声，呆呆地站在那里，封煦看到他的双拳握紧在微微颤抖。 “原来是碰到了朋友啊，怎么在厕所聊起来了，沈部咱们走吧，同事们都等着给你敬酒呢。” 封煦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作势去拉沈筠的胳膊，他原以为会费一番力气，没想到一拉沈筠就跟着转过了身。 对上沈筠的眼睛，封煦有点怔忪。 原来那双见人总带着三分笑意的丹凤眼，这会透露出十足的哀伤，也没有了往日的亮光。 眼圈已经红了，不知道是喝了酒的原因，还是其他。 被封煦拉着走到厕所门口，沈筠转头对陆思远说：“抱歉，我的同事们在等我，我们有机会再聊。” 声音有点颤抖，但是沈筠在外人面前，总是那么体面，好像陆思远真的是他偶遇的朋友一般。 回到包厢门口站定，封煦没有开门。 沈筠用手揉了把脸对封煦说：“进去吧。” 沈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扯出一个笑，对着身边的人道了个恼，说是碰到了朋友聊了几句。 穆鸿志给他倒了杯酒，“沈部，我和伟茂、钱丰他们可是喝了好几杯了，来来来你也得补上。” 沈筠低头看了看那杯红酒，端起一饮而尽，同桌的人都鼓起了掌，除了封煦。 开了这个头，沈部长难得赏脸，给沈筠敬酒的人更多了，沈筠都一杯一杯的喝了。 最后他自己倒了杯酒，站起来端着酒杯说：“大家工作辛苦了，马上就要中秋了，祝大家节日快乐，阖家幸福安康。”说完又和大家碰杯。 一顿饭吃到晚上9点多，其他人打算去KTV唱歌。 沈筠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假寐，眼圈泛着红。周清扬低头跟他说了句什么，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 封煦走到沈筠身边，对周清扬说：“周科你跟同事们去KTV吧，我看沈部醉的厉害，我送他回去。” 周清扬看了看沈筠的样子，确实看起来醉的不像样，自己也不方便送他就点了点头，嘱咐封煦路上小心。 封煦把沈筠的一只胳膊放在自己肩上，然后半搂着出了包厢。 进了电梯，外面的喧闹的声音顿时小了很多。 沈筠身上淡淡的酒味，掺杂着洗衣皂液的清香味慢慢散了开来，萦绕在封煦的鼻尖。 隔着衬衫的手贴在沈筠的腰上，体温透过布料传达到封煦的指尖，微微有些发烫。 手下的腰肢很纤细，封煦一只手就握住了沈筠半个腰。 没有想象中那么绵软，有一层薄薄的肌肉，像沈筠本人一样，看似柔弱实际韧劲十足。 到了停车场，封煦把沈筠安置在后座。 忘了问沈筠的家庭住址了，封煦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沈部，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座椅上的人稍稍动了动，声音有点含糊不清。 封煦把上半身探进车厢，双手撑在沈筠的肩膀两侧，低下头俯视着他。 停车场的晚风吹进车厢，感觉有陌生的气息笼罩，沈筠艰难地睁开眼，认出是封煦：“帮我叫个代驾吧，不用送我。” 说着轻轻地把他左肩旁边的手推开，离太近了，这个姿势，让他很不自在。 手臂的主人毫无知觉，“没事沈部，我送你回去吧，你喝多了叫代驾也不安全。” 酒劲又上来了，沈筠开始一阵阵发晕，眼皮也渐渐沉了：“幸福里小区2栋3单元1201。” 说完靠在头枕上闭上了眼睛，连谢谢都来不及说。 恍惚间，那双手臂的主人替他系上了安全带，然后轻轻地关上了车门。 接着车子启动了，车载播放器自动播放，放的是他最喜欢的一首轻音乐《The Last Meal》，然后他就睡了过去。 封煦开着车，临市的晚上很热闹，路边的人行道都是吃完饭出来遛弯的市民。 市政府在梧桐树上挂满了灯带，天一黑，就像群星璀璨。 等红灯的时候，封煦往后视镜看了一眼，沈筠似乎睡着了，偏着头没有动。 车载播放器一直放的是纯音乐，不是封煦的口味，他连上了自己的手机蓝牙。 “我们一起闯码头，马上和你要分手。催人的汽笛淹没了哀愁，止不住的眼泪流~” …… 算了，这歌好像不太合适，关了吧。 到了幸福里地下车库，封煦熄了火到后座去搀沈筠。 车库的灯光幽暗，照在沈筠的脸上显得格外惨白。 沈筠一只脚刚踩到地上，停顿了一下，就把封煦的手大力推开，然后扶着车门弯着腰吐了。 尽管推开了身边的人，封煦的裤子上还是溅到了一点呕吐物。 吐完一次沈筠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胃部的二次抽搐让他双膝不自觉地往下跪。 在他膝盖快要触碰到地上时，有人拽起了他，他颤抖着双唇发出细微的的气声：“脏...” “没事没事，不脏，还想吐吗？” 封煦轻拍着他的背，沈筠摇摇头，晚上没吃多少东西，刚刚已经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完了。 封煦把沈筠扶到副驾驶，抽了几张纸巾要给沈筠擦嘴。 沈筠抓住那只快要到自己嘴边的手说：“我自己来吧。” 虽然把胃吐空了，但是他的酒也醒了点。 “封煦，驾驶室的车门上有矿泉水，麻烦帮我拿一下。” 是了，是陆思远放的，怕他上下班路上口渴，定期会在车上补充矿泉水。 沈筠打开矿泉水，仰着头开始大口吞咽。 封煦从没见过这么狼狈的沈筠，头发凌乱，眼角带着一点因为呕吐而分泌的泪水，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也开了，还沾上了一点呕吐物。 “封煦，我帮你叫个车”，沈筠擦了擦嘴角对封煦说。 “你先回去吧，我可以自己上楼，今天谢谢你。” “沈部，我自己叫车吧。” 封煦对着沈筠因摩擦而显得分外胭红的嘴唇有点失神。 沈筠关上车门，从封煦手里接过车钥匙朝电梯井走去。 看着沈筠摇摇晃晃地背影有点不放心，封煦也跟了上去。 果然，沈筠走到电梯井门口，就捂着肚子慢慢蹲了下去。 封煦快步走到沈筠身边，看见沈筠一头的汗，脸色比刚才更白了。 “是胃痛吗？”封煦把沈筠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沈筠点了点头，疼得说不出话。 进了电梯，很快到了1201门口，沈筠颤抖着开了门。 封煦把人扶进卧室，然后去厨房烧上热水，他蹲在沈筠床头：“沈部，家里有胃药吗？” “在客厅茶几的抽屉里。”沈筠把头埋在枕头里的声音有点闷。 给沈筠喂了药，过了一会就听到沈筠均匀的呼吸声，封煦轻轻带上了房门，然后出了小区，打车回了湖月山色。 第9章 分手 第二天沈筠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常穿的睡衣，床边也放了拖鞋，床头柜上的保温杯里是温度适宜的温水。 沈筠下了床，拉开卧室的窗帘，眼光照着他有点头晕目眩。 打开房门，客厅里弥漫着从厨房飘散出来的香味，阳台的洗衣机在不停地转。 陆思远穿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来，“醒了，洗漱了吗？早饭快好了，稍微等一下。” 沈筠走到卫生间，看着已经被挤好牙膏的牙刷，他木然地放进嘴里。 洗了一把脸，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有点肿，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回到餐桌一侧坐下，陆思远端上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和一份煎鸡蛋。 搭配的小菜是雪菜笋丝和麻油菜心。 “看你昨晚吃了胃药，今天的小菜就不吃红油金针菇了，昨晚聚餐是不是喝了很多酒？” 陆思远给沈筠夹了一筷子笋丝，一切都像过去每个周末的早晨。 沈筠拿起勺子搅了搅面前那碗皮蛋瘦肉粥，里面加了翠绿的香葱，粥很稠，是按他的口味做的。 “思远，我们分手吧。” 沈筠的话打破了这个宁静的早晨。 “煎鸡蛋忘了浇酱油了，我去拿。” 陆思远仿佛没听见沈筠的话，作势要起身。 “陆思远，我说，我们分手吧。” 陆思远转过身，走到沈筠旁边蹲下，掰过沈筠的肩。 “筠筠，你昨天跟你解释过了，我妈妈她...我妈妈她没几年时间了，我需要个孩子，你知道吗？我需要个孩子。” “我知道陆思远，所以我们分手吧，我成全你。”沈 筠嘶哑的声音仿佛滴着血，“你知道我的个性，我不想闹的太难看”。 沈筠的决绝刺激了陆思远，他开始口不择言。 “我们不能分开，我们这么相爱！” “要不这样，等那个女人生了孩子就离婚，这样行不行！” “啪！” 听了陆思远的话，沈筠用尽全身力气抽了陆思远一巴掌。 “陆思远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要被我妈逼疯了！我要被孩子逼疯了！” “就算我疯了你也别想离开我，我那么爱你，我还想问你呢？” “昨晚上那个男人是谁，你知道我看见他搂着你进了家门我气的快要发疯了，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掀开你的被子吗？” 陆思远一把拽起沈筠要往卧室拖，沈筠在挣扎中踢翻了茶几上的相框，玻璃碎裂的声音让陆思远冷静了下来。 这时候门铃响了，随即传来封煦的声音。 “沈部你起了吗？我来看看你。” 客厅的两人停下动作，门铃还在继续响，陆思远掏出手机打开监控，是昨天送沈筠回家的那个男人，他走到玄关打开门。 封煦冷不丁跟陆思远打了个照面。 “陆思远？你怎么在这。” “你认识我？” 陆思远没认出封煦来。 “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我还知道悦悦。” 听到悦悦的名字，陆思远怔了下，封煦趁机挤进门。 看见沈筠脸色苍白的站在餐桌旁，桌椅倒了，地上还有一个碎了的玻璃相框。 “陆思远，你走吧。”沈筠朝着门口的陆思远说。 “筠筠我……”陆思远还想进来拉扯沈筠。 “沈部让你走，你没听见吗？” 封煦脚步一挪挡在沈筠面前，挺起胸膛跟陆思远对视。 对峙了一会，最终陆思远转身离开了。 看到陆思远离开，沈筠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抱歉，让你碰见这样的场面。” 过了一晚，沈筠穿了一套蓝白色的格子家居服，脸色依旧很差，他想对封煦笑但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我听到了，他在玉华台卫生间说的话。我之前见过他，在银隆广场的一家男装店，他和一个女孩子。” 事到如今，封煦也没什么说不出口的，一股脑倒了出来。 说完，径直走进厨房，倒了一杯热水给沈筠。 沈筠啜了一口水，“我和陆思远在一起十年了，我们是大学同学。” 说完这句话，抱着水杯久久地沉默。 最后是封煦打破了这份沉默，“沈部你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带了粥。” 扶起了餐椅，封煦把从一大早熬的鸡丝粥放到桌上。 他坐在沈筠对面，斟酌着开口：“沈部，你别伤心，不值得为那个渣男难过。” 说完他自己先不好意思了，他自己没谈过恋爱。 自己的发小聂嘉仁又是个花花公子，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劝，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 沈筠舀着鸡丝粥，看着对面抓耳挠腮的人说：“我没事。”顿了顿又说：“谢谢你昨天送我回来，也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封煦昨晚回家以后在床上辗转反侧，明明不该闯进卫生间。 沈筠当时应该不想别人知道这样的事，但是当时头脑一热。 封煦觉得，沈筠这么好的人，不该受到那样的对待，他要把沈筠带走。 今天早上起来，想起昨晚沈筠抽搐着呕吐的样子，他又放心不下，跑来沈筠家。 相框也碎了，餐椅也倒了，应该刚吵过架吧。 “沈部，那你和他……”封煦显得有点小心翼翼。 “他要结婚了，我跟他提了分手。”听了沈筠的话，封煦松了口气。 接着他又问：“沈部，以后私下我可以叫你筠哥吗？” “可以”沈筠收拾了餐桌，去厨房洗碗。 这时候封煦才有时间仔细地观察这套房子，这是一个简单两室一厅，面积并不大。 整体做的是日系风格，家具都是原木色，客厅和阳台打通，还做了个抬高的榻榻米，榻榻米上还放着一套茶具。 封煦想起每次进沈筠的办公室，他的玻璃杯里总泡着茶。 阳光从落地窗里照射进来，整个家都显得很温馨。 很快，沈筠从厨房出来，还给封煦拿了一瓶气象牌泡水。 “家里没有饮料，你这个年纪应该也不爱喝茶，家里只有这个。” 封煦从沈筠手里接过，仰头灌了一口，充足的气泡充斥着口腔，酥麻的感觉让他的鼻腔发酸。 “中午我请你出去吃饭吧，就当答谢你昨天送我回来。” 沈筠边收拾茶几下的玻璃碎片边对封煦说。 听了这话封煦腾地站了起来，“不用，筠哥你好好休息，我就来看看你，我还有事要回去了。” 看着像一阵风一样出门的封煦，沈筠在原地站了好大一会。 拆了家门口的监控，打包了陆思远的所有的个人用品，把烘干了的衣服挂进衣柜。 做完这些沈筠躺着床上，看着天花板，不一会又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