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长官嘴上不要,冲喜秒变真香现场》 第一章 穿成了真千金 “江娇,你就是个学人精!静薇割到手,你也跟着摔断腿要打石膏。怎么,装可怜求施舍?” 医院里,黑西装的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凌乱的发顶,说出的话轻蔑伤人。 他旁边的木椅上,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姑娘穿着不合身的黄白格子连衣裙坐在那里,眼神空洞,眼角还带着残存的泪珠。 陈娇脚踝疼,脑袋也疼。 她原本是一个小明星,十八线的,好不容易拿到了一个狗血网剧中的重要配角剧本,结果刚开拍就被头顶的灯架砸死,穿到了自己正拍的剧本中。 这个剧本以1980年的京市为背景,讲的是假千金江静薇作为养女被江家挟恩图报,嫁给一个重伤不治之人冲喜却很快守了寡,但她不但没有自暴自弃,反而靠着自己的双手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而陈娇演的是那个被调换的真千金江娇。 剧本中没提为什么会有孩子调包的事情,只说了真千金被掉包后送到了一个普通百姓的家里,在上山下乡运动风靡的时候,跟着哥哥一起去了东三省插队,半个月前才回来。 刚下火车,江家人就把原主带走,说她是江家流落在外的真千金,立刻给她改名,从陈娇改成了江娇,并迅速把她嫁给了合作伙伴宋家的二公子宋修明。 剧本里的江娇骤然从一个回乡知青成了企业家千金,自卑敏感,哪怕最后被渣男家暴虐待致死,竟然觉得能帮到江家也心甘情愿。 原主是个软糯包子,谁都能掐两下,可穿越过来的陈娇却是个刺头。 不过看了两遍剧本,陈娇就明白江家爸妈根本就不爱这个亲女儿,否则不会接回来后也不闻不问,甚至飞速把她嫁出去,只为了换海外售卖的渠道。 至于江家其他人,弟弟江彦倒是个乖孩子,可惜年纪小没什么话语权。 哥哥江信白嘛,就是个无脑妹控,只不过控的是那位假千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江静薇。 在原主回来的第一天起,他就成了江静薇手里的武器,只要江静薇落一滴泪,江信白就恨不得把原主挂在城楼上鞭尸示众。 不过,无脑好啊……好忽悠! 陈娇拿出了必胜的演技,使劲眨了眨双眼,然后抬头,露出那双雾蒙蒙的双眼,要哭不哭的哽咽道:“对不起,哥,我不知道江家没钱给我打石膏,是我不懂事了。” 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双眼,就那么猝不及防的闯入了江信白的眼肿,也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指责。 好像,她才是自己的妹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江信白无情的按了回去。 这个女人俗不可耐,身上的衣服早是前两年的款式,也就她能看得上。 这市侩狭隘的人,怎么能是自己的妹妹! “你瞎说!江家怎么可能没钱,打个石膏能花多少钱!” 江信白暴跳如雷,可陈娇不语,就用那一双雾蒙蒙的眼看着他,让他也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 这边的乱子终于停下,刚才给陈娇看腿的医生这才有机会站出来指责江信白。 “你这小同志怎么说话呢,骨裂打石膏是治疗需要,看你这一身也不像家里缺钱的,我看你是不愿意吧!” 其实江信白也不是不愿意花钱,就是习惯性的去指责江娇。 被医生这么一说,他的脸上瞬间挂不住,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大团结往陈娇身上一丢,气急败坏的原地乱跳。 “要钱是吧,给给给!” 被钱砸脸,陈娇心里有些暗爽外,还有些遗憾。 怎么是十元面值的,她其实更喜欢多个零啊。不过这年月,十块好像就是最大面值的钞票了,她不能贪。 这边的热闹引了不少人的围观,陈娇索性把戏做全部,捡起钱后可怜巴巴的又开始了道歉。 “对不起,哥,对不起。毕竟我刚找回来,不能跟江静薇比,可我也只是不想自己变成个残废。” “你胡说,谁想把你变成残废!” 周围人的眼神让江信白觉得有口天大的黑锅从头扣到脚,偏偏他还百口莫辩。 毕竟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嚷嚷着不让打石膏的人是他。 可他从没想过让江娇变残废,他就是觉得江娇处处跟静薇争有些让人讨厌,故意磋磨她一下而已。 现在倒好,人没磋磨成,还给自己落一身骚。 “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人,你不但抹黑江家,还想陷害我!” 事关自己,江信白也没那么蠢,气的原地乱跳了一阵后,指着陈娇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她的目的。 “你不就是想仗着受伤让爸妈多心疼你吗,哼,有我在,你想都别想!” 说完,江信白丢下陈娇转身就跑,好像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陈娇拿着钱,看着江信白落荒而逃,得意的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转而又笑脸如花的求助旁边的小护士。 小护士看她变脸这么快,自己也没忍住乐了,帮她跑前跑后交了钱后带着她去打石膏。 等着打石膏的空挡,陈娇也琢磨着自己该干点啥。 江家现在当家的是原主的生身父亲江兴文,有头脑有手段还有胆量。 十年动荡后,哪怕国家已经提出了改革开放,但大部分人都还保持观望态度,只有他一刻没犹豫,已经开始着手把业务往国外扩展。 也是他,在那么敏感的时候能保住家业,让江家在一中老字号里一骑绝尘。 这样的人,为达目的是不择手段的。 从他不知会陈家,直接从车站把陈娇抢回家,就可见一斑。 说起陈家,虽然对原主挺不错的,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也是真的。 原主的养父养母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人,每日围着自己面前的那一亩三分地转。 前两年养父陈根生还得了肺结核,亲戚朋友更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后面陈娇被宋修明虐待死了后,陈家二哥陈建军为了给陈娇伸冤四处上告。 江家为了面子好看,居然暗中把陈建军送到了黑煤窑里做黑工,让他活生生的累死在了矿道里。 为了斩草除根,江兴文还把陈家只有十三岁的小女儿陈笑笑卖到国外做了变态的玩物,连个囫囵尸体都没留下。 好端端的家,就这么被江家弄的家破人亡。 陈娇这会儿庆幸自己看完了整个剧本,知道江家不是什么好地方,可陈娇想走,却没那么简单。 第二章 桥归桥,路归路 腿伤处理好后,陈娇又借了跟拐杖才一步一挪的往医院外走。 医院门口停了好些三轮车,有人力的也有摩托。见陈娇行动不便又一个人,不少车夫都笑呵呵的过来拉生意。 80年的京市,比陈娇想的要发达得多,至少交通上已经挺方便了,不仅有出租车,甚至地铁都已经通了两条线。 陈娇选了一个看上去忠厚老实的,讲好价后上了车就往江家去了。 时值初秋,风一刮,冻的陈娇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胸口的绞痛却减轻了很多。 她已经将原主的记忆消化完全,隐约猜测原主大概是因为急性心梗丧命,给了自己穿来的机会。 三轮车上路,陈娇一边看着完全陌生的京市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 现在已经提出了改革开放,往后的个体经济会越来越繁荣,那可是遍地捡钱的日子。 她陈娇,怎么可能放着满地的钱不捡,去跟别人玩儿宅斗。 八十年代的京市还没有疯狂扩张,陈娇还没想好要在二环囤几个四合院才合适,三轮车就停在了江家的门外了。 江家有钱有势,不但在地铁边上找了个有山有水的地买了个四合院,还买了一辆皇冠牌的小轿车。 陈娇到的时候,那小轿车就大喇喇的停在江家的大门口,遮住了保姆吴婶的半个身子。 见着陈娇回来,吴婶赶紧快走两步从台阶上下来扶人。 “小姐可算回来了,大少爷回来的时候发了好大的脾气,跟吃了枪药一样。” 走得近了,她又看到了陈娇腿伤的石膏,眉头忍不住就皱了起来。 “我才回家一天,小姐怎么就成了这样。” 吴婶话里的责备让陈娇有些心软,就着吴婶的手一边往里跳,一边宽慰她。 “没事儿,意外而已。都新社会了,您别叫我小姐,叫我娇娇就行。” 原主刚回江家的时候,吴婶就格外照顾她,比起旁人,原主更亲近的反而是这个在家里帮佣的阿姨。 江家的门槛有点高,瘸着一条腿的陈娇过的有些费劲,好在吴婶力气大,抱着陈娇的腰就直接跨了过去。 这四合院据说以前是个大地主的,建的精巧别致,主屋和两个厢房都是二层的小楼,后面还有个花园。 正对大门的主屋里,江家二老坐在客厅的红木沙发上,一个在看报,一个正抹着眼泪。 江静薇坐在谭梅身边,手上的绷带微微渗血,也是一副潸然欲泣的模样。 “不是自己养大的就是不亲,出门在外都不知道向着自家人。” 江信白一回来就说了医院的事儿,谭梅一听陈娇说江家没钱就炸了,觉得她丢了江家的脸。 京市老牌家族不少,江家也是说得上名号的,在那么多人面前说江家没钱了,那不是打江家的脸吗。 “妈,你别生气,姐姐大概是看我不顺眼,在气头上才这么说的。” 江静薇穿着现如今港岛传过来最流行的娃娃领连衣裙,眼眶通红,低垂着头坐在那里,肩头散落的发丝好像每一根都在说着委屈。 谭梅看着她这样子,忍不住的心疼上了。 “关你什么事,都是那个搅事精!” 话音刚落,谭梅就看到了门口被吴婶扶着的陈娇,脸上尴尬了一下,“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语。 江兴文报纸一抖,抬眼的功夫也看到了陈娇,见她站在那里不动,忍不住皱起了眉。 “回来了?杵在门口做什么。” “不敢进,万一又出点什么事儿再赖我头上怎么办?” 陈娇靠着大门,看着屋里的母慈子孝冷笑一声,开口就是嘲讽。 这话说的明目张胆,谭梅在江静薇身上哪儿受过这气,立刻柳眉倒竖冲着陈娇训斥了起来。 “真是小门小户人家教出来的,一点规矩教养都没有!你说说,我们哪句话说的不对!” “对,都对!我是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也没什么家教,就不在这碍你们眼了,我现在就收拾东西走人。吴婶,您帮我把东西收拾一下吧。” 陈娇脸上笑容不变,好像说的是“吃饭”而不是“走人”这样的大事。 一听说她要走,谭梅瞬间不干了。 她是看不上陈娇小家子气的样子,可这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儿能放任她在外面受苦。 但要她开口留人,又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江兴文看了一眼脸涨得通红的妻子,又看了看只顾着抹眼泪的养女,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开口。 “娇娇,别说气话。今天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又没有怪你,你何必这么冲动。” 这行李一时半会儿的也收拾不好,她干脆在这把话说明白好了。 “怪我?!害我骨裂的是江信白,要求打石膏的是医生,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要让你们宽宏大量的不怪我?” 陈娇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江静薇的身上。 “你们偏心江静薇我理解,她是你们江家精心养出来的花,你们不会舍得放弃这么好的作品。既然如此,她还是江家的女儿,我还是陈家的女儿,这样谁也不吃亏,不好么?” 不好! 江静薇在与陈娇四目相对的时候,心里就暗暗的给出了答案。 在陈娇回来的第一天晚上,江静薇就做了一个梦,她梦到陈娇回来后,江家心疼亲生女儿,选择把自己这个养女嫁给了傅家那个重伤不治的少爷冲喜,害她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 她不想守着一个牌位过日子,跪在江兴文的脚边苦苦哀求他想回家,换来的居然是一包给傅琸陪葬的毒药。 梦里,江兴文冷漠的告诉她傅家没有离婚先例的冷漠,和毒药发作时的剧痛让江静薇胆寒。 让她忍不住想,如果嫁给傅琸的人是江兴文的亲女儿,他还会舍得吗? 哪怕是为了折磨江家人,江静薇也要想办法把陈娇留下。 第三章 想走?不行! “我是你亲爹,我不许你走。” 就在江静薇绞尽脑汁该怎么留下陈娇的时候,江兴文将手里的报纸放下,不疾不徐的拒绝了陈娇的提议。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看着陈娇的眼神里是满满的压迫感。 陈娇说的没错,他确实不可能把江静薇送还给陈家。 这么多年,江家在江静薇的身上投入了太多的精力和金钱,他是个商人,不可能给陈家送个完美无缺的女儿。 可他也不想放弃陈娇。 这些日子,他观察过了,陈娇虽然皮肤粗糙,做事也畏手畏脚的。但她的五官长得实在是好,只要舍得花钱,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有另一个江静薇。 江家的生意,需要联姻,用来联姻的女儿自然是越多越好。 “江先生,清朝灭亡了。就算你是我的生父,限制我的自由,我也可以报公安,告你非法拘禁。” 陈娇不知道这年代有没有非法拘禁这个罪名,但不妨碍她拿出来吓唬人。 江家那么重面子的人家,就算不怕公安,也怕丢人。 果然,一听要报公安,江兴文的脸瞬间僵了一下,眉头也皱了起来。 “都是亲人,你有必要闹成这样吗。” “这话我还想问问你们呢!” 陈娇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嗓门,众人的视线投了过去,来的是陈娇的养母韩淑慧。 她站在陈娇身后,黝黑的脸上还带着怒色。 “你说你是娇娇的亲爹,可她在我家长了二十多年都没事儿,怎么才来你家几天就断了腿!” 陈娇去下乡后,已经有三年没见过韩淑慧了,如今见她身量又佝偻了几分,头发也变成一片花白,眼睛不由的红了。 除了心疼,还因为韩淑慧实在是太像陈娇早逝的母亲了。 现代的陈娇是个孤儿,从小被四个老人照顾长大,只在一些发黄的照片上见过自己妈妈的样子。 冷不丁见到韩淑慧,陈娇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的妈妈,换了个时空回来看她了。 韩淑慧对着江兴文和谭梅输出了一通,一扭头看到陈娇红了眼眶,心瞬间软了下来。 “娇娇不委屈,妈在!他们江家不稀罕你,妈稀罕!” “妈……” 陈娇深吸一口气,哽咽的喊了一声,立刻又笑了起来。 “我不委屈,等我说清楚,我们就回家。” 自己养了多少年的女儿,韩淑慧怎么能不了解,见她这样就知道她一定是受了大委屈,当即心里也不好受。 “嗯,跟妈走!” 看着这边母女融洽,谭梅有些心里不是味儿。那可是她女儿,怎么能认别人做妈呢。 “你说说清楚,谁是你闺女!当初要不是你们家换了闺女,至于弄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吗!” 谭梅在气头上,说出的话也有些伤人。 听她含血喷人,韩淑慧瞬间不乐意了,叉起腰就拿出了跟村里人吵架的阵仗来。 “什么叫我们家换了闺女,你咋知道不是因为你刻薄,你家保姆看你不顺眼,故意偷换你的孩子膈应你呢!” 陈家家境不好,为了让一家人不被欺负,韩淑慧早就练就了炉火纯青的吵架功夫,一句话堵的谭梅脸色惨白。 眼看着谭梅被欺负,江静薇连忙倒了杯水来给她顺气。 “妈妈别生气,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照顾着谭梅喝下后,江静薇才把目光投向门口站着的陈娇。 “你们别生气,当年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江家已经在查了。但是陈娇,你真的想好要回陈家了吗?” “你在这里,江家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不管是考大学还是给陈师傅找医生,江家都可以帮你。如果你走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江静薇还是那副柔弱小白花的样子,说出口的话却让陈娇的脸瞬间寒了几分。 陈师傅?她都知道那是自己亲爹了,竟然还一口一个陈师傅。 韩淑慧老早就注意到了江静薇,在看到她手上缠着纱布时也忍不住心疼。 可等陈师傅三个字出口,她的眼神也跟着冷了。 “我家老陈的病不用你们江家费心,娇娇跟我们过,至少人是囫囵的。” 韩淑慧冷冷开口,看着江静薇的眼神里带了厌恶。 “你这个小姑娘,说话也别夹枪带棒,今天出了这个门,我们两家桥归桥路归路,您不用怕我们赖上您。” “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江静薇从小到大哪儿听过这么重的话,眼睛一红,差点就要哭出来,又惹出谭梅的一个横眉冷对。 “一群泥腿子,不识好人心!” 说完了这话,谭梅又觉得好像说重了,刚打算描补几句,吴婶偏偏把陈娇收拾好的行李给拿了过来,又给谭梅气的不轻。 “陈姑娘,您的行李收拾好了。” 来的时候,陈娇就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口袋,补丁摞补丁的,但满满当当。 但现在的帆布口袋,却空了一半。 空掉的那些是江家嫌弃的旧衣服,还有陈娇用自己粮票换的一些特产。 韩淑慧从吴婶手中接过那个袋子,也没计较空掉的部分,扶着陈娇转身就要走。 “既然江夫人这么嫌弃我们,那我们也不留下讨嫌,这就走。” “你当江家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江兴文慢慢悠悠的开口,连站都没站起来,但眼神中一片阴霾,压迫感十足。 韩淑慧没来由的腿肚子发软,有些害怕的把陈娇挡在了自己身后。 陈娇明白,这是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了。 江家位置选的好,闹中取静,就算这院子里闹翻了天周围人也不会听到一点动静。而这院子里,不是江家人,就是江家的佣人。 今天,只要江兴文不说放人,韩淑慧母女两人就走不出这江家大门。 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陈娇余光扫到江静薇脸上隐隐的得意时,冷笑了一声却什么都没说。 江静薇的确在得意,她还以为留下陈娇是个多难的事情,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 陈娇也是单纯,竟然以为这江家的门是这么好进出的。 第四章 没有铁证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门房的眼神死死盯住这母女二人的动静。 “难道江先生以为,没人能管得了你?” 陈娇叹了口气,看了看门房,又看了看江兴文,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你什么意思?” 江兴文绞尽脑汁,完全想不出陈娇能有什么法子离开。 就在他一挥手,打算让人先把韩淑慧撵出去的时候,大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江先生在家么,我们是京市小报的,听说江家的真假千金是一场乌龙,所以想来采访一下您。” 这声吆喝瞬间让江信白变了脸色,气急败坏的转头质问陈娇。 “你什么时候联系的报社!” 京市小报不是个正经报纸,但因为总登些猎奇新闻而深受老百姓的喜爱。 江家不怕这样的小报社,可江家怕丢面儿! “在医院的时候,江少甩给我的钱不少,打完石膏后还能打个电话。” 说到这里,陈娇笑眯眯的从兜里掏出剩下的钱交给了吴婶。 “这是剩下的钱,免得你们说我贪便宜,还是还给你们吧。” “江家想留我,是因为我是江家的亲生女儿。可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你们的女儿?” 陈娇明明就是那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她含笑倚在江家红木门窗上,嘴里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江兴文无法反驳。 “你们夫妇都是A型血,确实生不出来B型血的江静薇。可我爸是O型,我妈AB型,却是有可能生出来一个A型血的我。” “你们只能证明江静薇不是你们女儿,却不能证明我是你们女儿,不是吗?” 半年前的意外,让江兴文发现江静薇不是江家的孩子,于是他开始调查亲生女儿的下落,最终把目光投向了当时跟谭梅一个产房的韩淑慧身上。 后来,陈娇返城回来,一下车就被江家带了回来,当着江兴文和谭梅的面做了血型验证。 看到她是A型血,以及跟江家人酷似的长相后,他们立刻确定这就是他们女儿。 可陈娇说出这番话后,江兴文又不能确定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亲生女儿又要失去,谭梅瞬间涌上一股巨大的恐惧,不管不顾的指着陈娇的脸尖声说道:“你长得那么像我们,怎么就不是我们女儿!” “天底下长得像的多了,你们能说我跟我妈长得不像?” 陈娇笑盈盈地说道,圆圆的眼睛里闪出一抹狡诈。 DNA技术还要几年才能传到国内,普及到民用只怕时间更久。江兴文想要把她钉死在江家户口本上,只靠一句长得像可不行。 陈娇把韩淑慧拉了过来,两张有五分相似的脸瞬间让江家人哑口无言。 “如果你们没有其他证据,当着记者的面强行留人的话,江先生可想过后果?” 陈娇的话让江兴文和谭梅瞬间陷入挣扎,一旁的江静薇急的额头一层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她想说陈娇就是江家的真千金,可又发现自己也没更好的证据。 总不能说,是她梦到的吧。 门口的记者敏锐的发现了这边剑拔的弩张,偏偏被门房拦在外面不能硬闯,干脆直接拿起带来的大喇叭开始隔空发问。 “江先生,抱错孩子的事情能展开说说吗,到底是私人恩怨还是医院失误?” “听说小江先生想让陈同志当自己的小老婆,这是不是真的?陈同志受伤,是不愿意屈服的结果吗?” 那些问题一个比一个离谱,江兴文的脸色变了几变,迅速做出了抉择。 “娇娇也太冲动了,就算不是亲父女,这次的事儿也算是缘分。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江叔叔。” 陈娇知道这是江兴文的让步,跟着笑了笑。 “是啊,缘分,但其中细节还请江先生解释一下吧,免得大家误会。” 直到江兴文笑着点头,带着韩淑慧母女一起走到了大门口,大大方方的做出了解释。 “静薇确实不是我江家的孩子,但也没有证据证明陈同志是我的女儿。她受伤,是因为犬子冒失,并不是你们说的什么抗争。” “不想放陈同志走,是因为我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是我女儿的人。但是很抱歉,我忽视了陈家人的心情,造成了误会。” “为了表示歉意,我愿意拿出一千块,用做陈同志的医疗费和营养费。还希望陈同志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江兴文话音一落,记者的话筒连忙怼到了陈娇的脸上,带着镁光灯的相机立刻开始“砰砰砰”的拍起了照。 面对这样的场面,没见过世面的韩淑慧腿肚子都在打颤,反观陈娇则一副见惯了的模样。 “误会说开了就好,我就祝江先生早日找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吧。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 陈娇笑容大方得体,看的一众小报记者心头微动,暗自琢磨哪怕这个新闻不怎么样,就这照片往报纸上一登,再带上江家的名头,销量也不会差。 小报记者们见陈娇这边没什么好说的,转而把话题换到了江静薇的去处和江信白怎么冒失上了。 趁着这个机会,陈娇赶紧拉着韩淑慧走出记者的包围圈。 江兴文被记者堵着,做足了一个痛失爱女的慈父样,可等记者一散,他又立刻冷了脸。 陈娇行动不便,两人一走出胡同,韩淑慧就招手喊了一个三轮车过来,花了一块钱让人把她们送到西郊外。 “你这孩子,怎么想到找记者的?”坐在三轮板车上,韩淑慧的腿肚子还在打转。 对于普通人来说,记者这个职业实在是太高远,韩淑慧活了四十多年也不敢去跟他们打交道。 “江家很注重名声,那最能让人丢脸的,可不就是记者吗。” 成功走出江家,陈娇也松了口气,把头埋在韩淑慧的怀里像个小狗似的蹭了蹭,嘴角忍不住的微微勾起。 韩淑慧低头看着陈娇乌黑的发顶,又看着她身上精致的裙子心里发酸。 “你要真是江家的女儿就好了,我的娇娇,就配得上最好的东西。” “那世上最好的妈妈,不要我了吗?” 陈娇抬起头,瘪着嘴,一脸委屈的看着韩淑慧,看的她一阵无奈。 “就会耍滑头,等会儿回家,看你二哥怎么收拾你!” 第五章 回家 陈娇的二哥陈建军是个刺头,听说妹妹成了江家的女儿,在家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哪怕对着陈根生和韩淑慧,他说话的时候也是阴阳怪气的,气的韩淑慧这两天没少给他吃巴掌。 听韩淑慧提起二哥,陈娇嘿嘿笑了笑不说话,只靠在她的身上贪婪的吸食着属于妈妈的味道。 陈家距离江家很远,三轮车骑了大半个钟头才到。但让陈娇惊讶的是,越往郊外走,竟然越热闹。 “你爸那厂子这两年发展的好,咱们这边虽然是郊区,但也铺上了水泥路。” 看出了陈娇的惊讶,韩淑慧有些难过的摸了摸她的发顶。 “都是爹妈没本事,不然也不会让你们兄妹俩去那么远,那么冷的地方受罪。” 上山下乡确实光荣,可还有不少人不舍得家里孩子去受苦,暗中用尽手段把孩子留在身边。 陈建军和陈娇要去下乡插队的时候,陈根生和韩淑慧也舍不得,偏偏那时候陈根生又病的最严重。 他们手里的钱得用来救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孩子去受苦。 他们去东北的那几年里,通讯不便,韩淑慧只要一听到哪个地方知青出事,都能好几晚都睡不着。 “妈,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诶,咱们家这边竟然还有小公园。” 过去的事情再提没意思,陈娇打量着完全陌生的环境,脸上的喜色让韩淑慧心里多少舒坦了些。 “你爸厂里建的,厂里还说,过两年效益好了还给孩子们弄个电影里才有的游乐场呢。” 母女俩说着话,三轮车也停了下来,韩淑慧先一步下去,然后才扶着陈娇下来。 陈根生出生在钢厂周围的村子里,说是村子,其实更像现代的都市村庄。 早年村里的土地被拿去建了各种工厂,所以这里的村民大多都在附近的厂子上班。 陈家的宅子是陈根生结婚后村里分的三分宅基地,又靠着夫妻俩勤劳肯干,努力了几年盖了两间大瓦房。 当初这两间房子盖起来的时候村里不少人都红了眼,可经过这么多年,那瓦房在一排排的平房里就显得格外破败。 母女俩回来的时间巧,胡同里的邻居都去上工了,陈娇不用顶着大家探究的目光跟人客套。 等到走进自家的院子,韩淑慧又犯了难。 家里一共就两间瓦房,俩孩子在外面插队的时候还好,现在都回来了就有点不够住了。 正屋他们夫妻俩占了一半,另一半小女儿笑笑在住。 小姑娘刚升初三,每天晚上都要学习到很晚,跟陈娇一起睡,一个不能好好学,一个不能好好养伤,两下都得耽误。 剩下一间东厢房,两个儿子住是宽敞,可家里已经开始张罗着给老大陈建国娶媳妇了,到时候新媳妇进门,小两口跟弟妹挤着也不是事儿。 “咳咳咳,娇娇回来了?” 两人刚穿过低矮阴暗的大门厅,正对着大门的正屋就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咳嗽声,接着一声粗哑的男音响起,听得陈娇心里一颤。 是陈根生,多年前他得了肺结核,现在痊愈后也落下了咳嗽的毛病。 村里瞒不住事儿,肺结核又是会传染的病,从陈根生得病那天开始,村里人就自动疏远了陈家。 到现在,就算大家都知道他治好了病,也怕有个万一鲜少跟他们走动。 没人走动是清净,可也绝了陈根生想做些什么贴补家用的路子。 “哎呀,老陈你怎么出来了!天凉了,再吹了风,小心晚上咳得睡不着!” 韩淑慧一看陈根生坐在外面顿时急了,也顾不上陈娇行腿脚不便,三两步走到陈根生旁边,搀着他就要往屋里送。 一个月前陈娇在火车站被人带走,老两口心急如焚的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她是被江家人带走的。 这不,今儿个韩淑慧的被服厂休班,他们两口放心不下闺女,韩淑慧早上安置好男人后,硬生生的走了俩钟头去江家看闺女去了。 韩淑慧走了,陈根生越等越着急,索性出了屋,坐在门槛上等,好在她回来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 “我没事儿,娇娇回来了?!唉,娇娇的腿怎么了?” 陈根生按住韩淑慧的手,有些浑浊的眼球盯着陈娇的腿,眉头微微皱起。 陈娇站在院子里有些尴尬,哪怕她知道陈根生很疼爱陈娇这个女儿,可现代一直没有接触过父爱的她实在装不出来熟络。 不过陈根生作为一个老派人,习惯了和孩子保持距离,也从没想过能跟女儿多么亲近,自然也没发现陈娇的尴尬。 “我问你呢,腿怎么了!” 见两人一直不说话,陈根生有些来了脾气,说着推开韩淑慧就要朝外走。 “都新社会了,江家还想仗着家里有钱欺负我们?我今儿个非得给娇娇讨回公道不可!” “回来回来,误会,误会一场。” 韩淑慧见着陈根生着急,赶紧把人拉了回来,三言两语的解释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医生说,主要还是插队的时候吃得少,骨头脆,要不然也不会给骨头摔断。” 等韩淑慧说完,陈娇也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当然,她把原主急性心梗的事情瞒了下来。现在的医疗条件并不好,就连速效救心丸都没,说了只能徒增烦恼。 “我看也是,娇娇瘦了不少。老陈,你先回去歇着,我去挖点白面出来给娇娇做面条。” 上车饺子下车面,这是北方人的规矩。 韩淑慧撵了陈根生回屋歇着,转身舀了一碗面出来,又忽然想起什么,隔着门问里面的人。 “老二呢,怎么回来这么久没见他?” “前两天我跟村里的木匠赊了点木板,咳咳咳,今儿个队长捎话跟我说到了,咳咳,我就让老二去拉回来。” 陈根生的咳嗽很严重,说几个字就得咳两声。 “两个孩子回来了,我想着给主屋隔开先住着。建军跟我住左边,你跟两个闺女住右边。” 两人是多年夫妻,陈根生一开口,韩淑慧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分开好,给右边隔成两间,笑笑住里面,晚上开着台灯写作业不耽误娇娇睡觉。” 韩淑慧心头的石头落了地,一回头,看着陈娇在那里皱着眉不说话,心忽然又提了起来。 她在江家的时候看到了,娇娇一个人住了一个大屋子,窗明几净的,也不知道回来会不会嫌弃家里的房子破。 第六章 二哥 事实上,陈娇一点嫌弃的意思都没,她只是在想该做点什么去缓解陈根生的不适。 肺结核的传染性控制住并不能算真的治愈,光咳嗽也足以让人痛苦。 现代的陈娇,外公是个中医,她跟在曾学过一点皮毛,这会儿琢磨的是给陈根生熬点秋梨膏,好让他不那么难受。 可现在物资匮乏,她念头刚起就又发愁这原材料从哪儿来。 陈家的院子里就有一颗梨树,梨的问题不大,可其他药材就不一定了。 贝母和一些特定的药材能去药房抓,可罗汉果、蜂蜜在这个时代都是稀罕物。 “娇娇,你要是有什么不痛快了就跟妈说。” 看着陈娇一直不说话,韩淑慧忍不住放下手里的和面盆走了过来,悄悄观察着她的神色。 “不痛快?没有啊,我就是在想熬点秋梨膏给爸。妈,咱家有梨、枣、蜂蜜啥的吗?” 陈娇猛然回神,问韩淑慧要了这几样东西。 果然,这几样很寻常的东西,却是难住了韩淑慧。 “红枣和梨自家就有,蜂蜜想想办法也能弄点,但是贝母之类的药材村里诊所也不全。” 见陈娇操心的是这个,韩淑慧心头的大石头放了下去,又回去和面给她擀面条。 “你爸的病就别操心了,咳嗽两声而已。咱们家这条件你也知道,也治不起了,就这样吧。” 说起这个,韩淑慧就有点心酸,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眼瞅着大儿子陈建国今年都快三十了,这年龄再不娶媳妇,难道要让他打一辈子光棍? 老大安排好了还有老二,儿子成了家也得管管女儿,这一连串的事儿下来,陈根生的病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妈,话不能这么说,爸的病好了,咱这个家才会越来越好。” 可能是因为现代没有家的缘故,陈娇对于家人的执念很深。既然穿越了,又有这么好的家人,她也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 “家里有什么先给我找出来吧,就算效果不好,爸也能甜甜嘴。” 陈娇腿瘸着,主屋那两三个台阶也上不去,在院子里干也没事儿,干脆让韩淑慧先把家里有的东西拿出来先处理着。 韩淑慧拗不过,从灶房旁边的杂物堆里给她找了一筐梨,又抓了两把晒干的红枣,看她喜滋滋的一边洗一边哼歌忍不住自己也笑了。 下乡插队前,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闺女,怕她性子懦,出了门被欺负。现在孩子回来了,不但没被欺负还开朗了不少,她这个做娘的怎么不高兴。 “你别站了,一会儿脚肿了有你哭的。” 她叮嘱了一句,又继续忙起了自己的事儿。 “诶!”陈娇敷衍的应了一声,洗好了梨才挪到院子里的小桌子边给梨擦丝。 正擦着的时候,陈建军回来了,一进院门看到陈娇,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 “哎呦,资本家大小姐回来了。稀奇稀奇,居然还……你脚怎么了!” 从回来没见到陈娇的第一天起,陈建军就想好了等见到她要怎么讽刺她,可看到陈娇的脚后,他立刻黑了脸。 “江家人是不是欺负你!我找他们去!” “回来!” 韩淑慧一听陈建军要去找江家人,那股刚散去的恐惧瞬间涌了上来,连忙吆喝着让他回来。 “二哥,我是自己摔的。” 原主的记忆里,二陈建军就是个有点冲动的小青年。见了真人,陈娇总算知道他到底有多冲动了。 陈家的基因不错,陈娇鸭蛋脸柳叶眉,嘴角总带着三份温柔笑意,像春日里的阳光,明艳又柔和。 而陈建军就跟陈娇不太一样,他帅的张扬跋扈,白衬衫包裹着流畅的肌肉,满是喷薄的力量感。 陈建军这个刺头不但长得好,脑子还好,将来还会成为个难得的科研人才,可太让人嫉妒了! 陈娇心里有点小感慨,嘴上指使起人来倒是不客气。 “插队的时候营养不够,骨头脆,这才会磕一下就骨裂了。你回来的刚好,帮我找个铜锅或者陶锅出来。” 见着儿子回来,韩淑慧也跟着问,“你爸让你去拉的木材拉回来了吗?过了晌午就给屋子隔开吧。” 陈建军本来还想问到底多脆的骨头能摔成这样,被两个女人一差使就忘了,一边回话一边帮陈娇找锅。 “木材拉回来了,就在门口,吃了中午饭我就跟爸给屋子隔开。陈娇,铜锅太小了,我给你拿了个大陶锅!” 说着,陈建军把硕大的一个陶锅给端了出来放在了陈娇的面前。 陈娇沉默的看了看旁边的小小的一筐梨,又看了看那比自己脸还大的陶锅,盯陈建军着不说话。 陈建军也看到了这两个东西的对比,心虚的嘿嘿笑了一下,手脚麻利的去换了铜锅出来。 陈根生隔着窗户看到院子里的热闹,默默笑了笑,压抑着咳嗽了两声,又招呼陈建军把陈娇的行李先收拾一下。 “建军,你妹妹的行李还在地上放着呢,你等下给她拿屋里。” 陈根生这么一说,陈娇也想起了自己的行李袋里,还有从东北背回来的干货。 “哥,你先把我行李拿过来,我看看里面还剩了啥。干货得拿出来放厨房,等周末笑笑回来了咱们炖菜吃。” 插队回来的时候,原主把自己剩下的粮票都给换成了各种物资一路背了回来。 陈娇也想看看现在还剩点啥,缺的得想办法让江家给补回来! “算你有孝心,回来还知道给爸妈带东西。” 陈建军哼哼两声,看着地上空了一半的口袋皱了皱眉,毫不费力的拿过来放到了陈娇手边。 陈娇擦了擦手上的梨汁,伸手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掏出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几分钟后,一家人看着那些东西齐齐陷入了沉默。 第七章 意外收获 几套半新不旧的女式衣服,几包干货,一罐蜂王浆,一罐蜂蜜,还有一大捆足足五六十尺的老粗布就是行李袋中的全部。 行李是吴婶收拾的,东西自然也是她装的,可除了那几包干货,其他全不是陈娇的东西。 半新不旧的衣服就算了,蜂王浆和蜂蜜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就连那些老粗布,陈家得攒两年才能买得起的。 “娇娇,咱还是把这些东西还给他们吧。” 韩淑慧不想占江家便宜,只把陈娇带回来的干货留下,剩下一股脑的塞回了那个布包。 陈娇看上了那罐蜂王浆和蜂蜜,这可是她急需的东西,还回去了让她去哪儿整! “别啊别啊,把蜂蜜留下!大不了江家回来找的时候,咱们用钱买。” 陈娇眼疾手快的先把蜂蜜给抢了过来,死死的护在怀里不肯放。 瞧着她这护食的样子,韩淑慧只当她想吃,耐着性子劝道:“娇娇听话,你想吃,妈下午就去供销社给你赊点,但这江家的东西不能要。” 去江家走了一趟,韩淑慧也知道那不是个好地方,自然也认为他们的东西好拿不好还。 不过陈娇不这么认为,行李是吴婶收拾的,吴婶是江家佣人,江家丢了东西怎么也不能算她头上。 “吴婶给咱们塞这些也是好心,现在送回去了,您让吴婶在江家怎么办?” 陈娇按住了韩淑慧的手,正儿八经的问道:“吴婶要是因为这个被为难,不就显得咱们不识好人心吗。” 果然,韩淑慧被陈娇说的犹豫了,头疼的看了看袋子里的东西又看了看陈娇,一时半会儿也没了主意。 “这还不简单,东西留着,等回头见到那个吴婶后问问情况再说。” 陈建军翻了个白眼,大手一挥就把那装着东西的袋子扛上肩,送到了陈根生的身边。 韩淑慧想说这辈子都不想见江家人了,可又怕陈建军知道上午的事出去闹,只能憋着心思继续回去做饭。 *** 这会儿的江家,红木的大门紧紧关着。 江兴文坐在主座沉默着不说话,谭梅去陈娇住过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后,坐在江兴文旁边默默抹眼泪。 “哭什么哭,她又不是不回来了!” 谭梅本就因为陈娇走的干净利落而生气,被江兴文一训斥,毫不客气的呛了回去:“回来又怎么样,又不是咱闺女!” “这人也是,走的那么利落。就是个猫啊狗的,养了一个月也该养出感情来了。” 江静薇一直站在谭梅身边,见她要动气赶紧温声细语的安慰她。 “妈妈,你也别怨陈同志。虽然她最有可能是您的女儿,可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不是?要是能找到当年换孩子的人,从她嘴里问出当年的孩子到底送到哪里去了就好了。” “陈同志是个好人,虽然在咱家住了一个月,但走的时候一点也没贪图江家的东西。就是可惜了,她还受着伤呢。” 听她说起当年的事儿,江兴文抬了抬眼皮,如无其事的问道:“陈家条件可不好,静薇,如果陈娇真的是我们的女儿,你舍得回到陈家?” “爸爸……如果您和妈妈不想看到我了,我可以离开。” 江静薇的眼睛瞬间红了,嘴角却强行挤出了一丝微笑。 江兴文喜欢乖顺的女儿,自然很满意这个答案,结果旁边的江信白不乐意了。 “爸,静薇可是你养了快二十年的女儿,你就真舍得让她去别人家!”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江兴文一清二楚,也懒得解释,只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转头嘱咐吴婶。 “下午你去给她送钱。也别空着手,带点东西,别给人留下话柄。” 江兴文说完又看了一眼江静薇,刚想让她去缓和一下陈娇和江家的关系。 可转念一想,江静薇说不定真是陈家的女儿,要让她跟自己亲爸妈联系上,搞不好就要起别的心思,干脆压下了这个念头。 “父亲,我想跟吴奶奶一起去看望姐姐。” 就在这时,江彦忽然蹭了过来,肉乎乎的小手扒着江兴文的胳膊,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满的渴望。 江兴文看着幼子这副模样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点头应了。 “好,那你跟吴奶奶一起去。信白,你开车送他们去。” 江信白本就不喜欢陈娇,又听说是要去给她送钱,立刻又要拒绝。 “我不……” “不去也得去!” 他还没说完,江兴文就打断了他的话,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训斥道:“你还有脸回来告状!要不是你先跑回来,江娇怎么可能有机会打电话找记者!” “你要是还想做江家的少爷,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去陈家送人!” 江信白平日里就被江兴文训斥的多了,脸皮早就厚的跟城墙似的,反正他又不会真的给自己撵出门。 偏偏这时候江静薇插了话进来,给江信白炸起的刺全给捋顺了。 “哥,弟弟才六岁,吴婶年纪又大了,你开车送他们,他们才能早点回来吃晚饭呀。” 江信白一听也是,从这到西郊一来一回起码得一个多钟头,大人还好,小江彦恐怕受不了。 他这个做哥哥的,不能让弟弟挨饿。 “行,我现在就去开车。” 江信白心甘情愿的应了,转身出去开车。 等他走后,江兴文又想起了什么,对着江静薇吩咐了一句。 “过两天,宋家的老大要去你们学校参观,你准备一下,别太出挑。” 江静薇在附近的民办小学当老师,那个学校原本在今年的政府规划中要被取缔。 可是这附近小学虽多,条件好的却只有这一个,在家长的呼吁下,最终,政府还派了一个考察团来。 如果考察通过,这个学校可能就留下了。 但江静薇没想到的是,来考察的人竟然是宋家那位大哥宋文山。 第八章 送钱 江静薇还记得,在梦里,江娇嫁的就是宋家的次子宋修明。 宋家是做运输生意的,掌握着十几条国内外的航线。江兴文有心把生意做到国外去,自然是要巴结宋家的。 宋家两位长辈身体不好,早已退居幕后。而宋家老大宋文山大学毕业后进了教育局,为了不让旁人说闲话,对自家的生意持回避态度。 所以,那位文质彬彬的二公子宋修明就掌握了家里的生意,成了京市商界的香饽饽。 宋修明能娶江娇,怎么就不能娶她江静薇! “好的爸爸。” 江静薇一脸乖顺的答应,谁也看不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吴婶收拾好要拿的东西路过西屋门口,看到江静薇这模样心里冷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冲着江彦招了招手,手脚麻利的上车往陈家去。 几人到的时候,陈家人已经吃过中午饭,韩淑慧在帮陈娇熬梨膏,陈根生父子则在院子里切割木板做隔断。 秋天暖融融的太阳下,一家人围在院子里刚生好的柴火灶前面,阳光情暖,给每个人的身上都镀了一层金光。 江信白走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陈娇正对着陈建军笑得灿烂。 一瞬间,他的心里就不是滋味儿起来。那一个月里,陈娇可从没对他这么笑过。 肯定是因为她从没把那里当自己家! 对,她就从没把自己当江家人,所以才会走的那么干脆利索。她都不把自己当江家人,那他江信白凭什么要对她笑脸相迎! 江信白的内心活动本是在替自己开脱,可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越想越气,在距离陈家临门一脚的时候扭头就走。 “你们两个去吧,我回车上等你们!” 他突如其来的脾气并没有人在意,江彦在看到陈娇的时候立刻一边甜甜的叫着“姐姐”,一边乳燕投林一般的扑了过去。 吴婶在后面跟着,听江信白说不想进去也没劝,从他手里接过东西后就自己走了进去。 “陈师傅,韩师傅,我来看看小陈同志。” 陈家人被突如其来的客人吓了一跳,又看到对方大包小裹的,更是一个个的神色莫名。 “你们好,我是江家的佣人,我姓吴,你们叫我吴婶就行。这位是我们家小少爷江彦,听说我要来看小陈同志就跟我一起来了。” 江彦抱着陈娇的膝盖,乖巧礼貌的冲着陈家人问了个好。 “叔叔阿姨哥哥好,我叫江彦,今年六岁啦。” 因为江家一声不吭就把陈娇带走的事儿,陈家人对江家的意见是海了去了。 但再大的火气,也不好对着一个孩子和一个佣人撒。 韩淑慧见状,连忙把人往屋里请,在听到陈根生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后才缓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对不住,该请你们进屋坐的,但这会儿两个屋子都乱的下不去脚,实在是不方便。” “没事儿没事儿,我也是个下人,不讲究。” 吴婶乐呵呵的笑了,把拿来的东西往陈娇身边一放,看那锅里翻滚着的梨汁瞬间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在做秋梨膏吧,刚好我带了些润肺止咳的药材,一会儿直接加里。” 韩淑慧拿了两个小板凳过来,吴婶和江彦一人一个,等人坐定了后眉头紧皱的说道:“吴婶您来的正好,您给娇娇带回来的东西我们看到了,怕给您惹麻烦,也不敢送回江家。您来了,就给带回去吧。” 江彦跟陈娇小声的说着悄悄话,吴婶就跟韩淑慧唠起了家常。 “大妹子你这就见外了,小陈同志来的时候可带了不少好东西,许他江家拿你们的,就不许你们弥补下自己的损失?” “那些东西你们安心拿着吧,我过了明路的,没事儿。” 吴婶说着话,手还在带来的东西里面掏啊掏,最后掏出来了一个纸包递给了陈娇。 “这里面是贝母粉和一些润肺止咳的草药,我来的时候特意带的。” 一听到贝母粉,陈娇瞬间眼前一亮,没等韩淑慧拒绝就一把拿了过来洒进了锅里。 “你这孩子!” 韩淑慧想阻止却扑了个空,急的脑门冒汗,却逗得吴婶哈哈大笑起来。 “韩大妹子,你害怕啥呀!给你们拿来的东西就是你们的。” 怕啊,当然怕,上午还差点从江家出不来呢,这会儿哪儿还敢要他家的东西。 可韩淑慧也不能当着吴婶的面说,只能叹了口气选了个比较委婉的借口。 “我们家穷,您拿来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心里不安。” 上午回来的时候一大兜子,这会儿吴婶又拿了那么多东西,确实已经超过了普通百姓之间走动的规格。 “大妹子放心,这都是老爷夫人让带的。刚在报纸上夸了海口,转脸就抠抠搜搜的,他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吴婶嘴巴一抿,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塞到了韩淑慧手里。 那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信封,却跟带了火星子似的,刚碰到韩淑慧的手就吓得她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太多了太多了,这么多钱是要吓死我们的。” 一千块钱,在这个时候真是巨款了。现在米价也就一毛八,猪肉才七八毛,一千块钱别说养伤,就是买个房都够了。 “东西我们可以留下,钱还是拿回去吧!” 韩淑慧一脸正色的把信封给塞了回去,索性也说了实话。 “这事儿过了就过了,我们小老百姓不敢上江家的大船。你们放心,回头别人问了我们也说是自己摔的,不赖你们。” 听韩淑慧要替陈娇跟江家撇清关系,吴婶默默摇了摇头又把信封给塞了回去。 “这关系撇不清楚,上午小陈同志是唬住了老爷夫人,但我知道她就是江家的大小姐。” 第九章 她是真千金 一石激起千层浪,就连一直叽喳说话的江彦都安静了下来,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吴婶。 “那保姆换孩子那天我看见了,就是换的你家的。” 吴婶收了笑意,陈家人的血液也开始凉了下来,只觉得脖子后面阵阵阴风。 “就算今天老爷夫人不让我来,我回头也得找机会来跟你们说这事儿。” “我其实是老夫人的陪嫁丫头,夫人生孩子那天,老夫人打发我来看看孩子,刚好就看到那奶妈在做手脚。我看的真真的,换的就是你家的姑娘。” “韩大妹子我问你,你能肯定小陈同志耳朵尖上的那个红痣是一直都在的?” 吴婶一说,韩淑慧也想起来了这事儿。 她确实记得在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耳朵尖上是没有红痣的,可又过了半天,孩子的耳朵尖上忽然就多了一颗针尖大小的红痣。 那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现在被吴婶一说才知道那时候孩子就被换了。 “你一直都知道?你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不把孩子换过来!” 一直在旁边锯木头的陈建军忍不住了,丢下手里的锯子三两步走了过来,居高临下,虎视眈眈的冲着吴婶问道。 韩淑慧也生气,但又怕陈建军冲动之下做出傻事赶紧把人给弄到了一边。 “一边儿去,听她说完!” “这事儿是江家对不住你,今天跟你们说明白也不是为了把孩子换回来。” 吴婶眉眼稍垂,叹了口气后,说了些外人不知道的事儿。 “江兴文她娘就不是个好的,生了个他也不是个东西,当年奶妈偷换孩子就是因为他祸害了自己的女儿。” “那会儿谭梅怀孕,知道江兴文睡了一个小保姆后大发雷霆,想了个法子要弄死那丫头。那丫头呢,性子烈的很,临死前撞了谭梅要跟她同归于尽,结果就惊了胎,两人在同一天都生了个女儿。” “那当时老夫人身子已经不好了,知道家里出了事,就让我去医院看看。我当时看到她换孩子,还以为她是把那两个人的孩子换了才没管。” “后来我才知道,那小保姆的女儿生下来就死了,我再想去找你们,结果医院也没你们的地址,就只能将错就错。” 剩下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江家发现女儿不对劲后就开始到处调查,终于找到了在陈家长大的闺女。 而吴婶也通过那个红痣确定了陈娇就是江家的真千金,却一声没吭,任由陈娇离开。 院子里寂静的落针可闻,只有江彦欣喜的抱着陈娇的腿撒娇。 “姐姐,你真的是我姐姐!我喜欢姐姐!” 陈娇被他晃得头晕,一把按住了他的小脑袋郑重其事的警告。 “但这事儿是个秘密,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好!姐姐在家里受伤,所以不想回去。没关系,彦彦可以过来看姐姐!” 出乎意料的,江彦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并且乖巧的用自己的小肉手捏住了自己的小嘴。 众人被他这样子逗得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心尖上的大石头也松动了几分。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们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她以后都是你家的闺女。江家现在没几个好人,娇娇在你们这才是最好的。” 吴婶眼神里的慈爱一点都没作假。 她伸手揉了揉江彦的小脑袋,又看了一眼陈娇,见她没搭理自己也就没再继续。 这个建议很不错,可陈家人心口都跟憋了什么似的。 尤其是陈建军,一想到自己妹妹有可能会被人抢走就忍不住的烦躁。 他没好气的蹲在台阶上,大手在脑袋上胡乱的揉了两下,再抬起头时脸上有明显的愁色。 “现在是能得过且过,可将来呢。将来江家要追着我们要闺女,我们是给还是不给!” “等江家非要不可的时候,那就给。”陈娇冷冷道。 明着要不给,那江家肯定会来暗的,他们胳膊拧不过大腿,还不如把人交出去换一家人平安。 “你是个好孩子,陈家把你教的很好。我身子骨硬朗着呢,我活一天就保你一天平安。” 吴婶也明白了陈娇的意思,当着陈家父母的面做出了保证。 这海口夸的有点大了,别说陈家父母不信,就连陈建军都糊弄不过去。 “你一个佣人能干啥。要是你真有本事,都知道江家没好人了还不换一户人家。” 被陈建军这么刺,吴婶也不恼,乐呵呵的又重新自我介绍了一下。 “忘了说了,我是江老夫人的陪嫁丫头,她的嫁妆一直都是我在打理。” 陈建军哑了火,韩淑慧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陈根生更是除了咳嗽什么也干不了。 陈娇挑了挑眉,一边忙着给灶膛里的柴火挪出来,一边跟吴婶开玩笑。 “吴婶这话我可就当真了,等我不得不回江家的时候,您可得多护着我点。” “我老婆子不说瞎话,要是撒了谎,就让老夫人回来索我的命!” 吴婶用自己的命来发誓,吓得韩淑慧赶紧堵她的嘴,让她不要乱说。 陈娇则拿过一边的细纱布来过滤锅里的梨渣,心里想着这剧情怎么跟剧本不一样了。 原剧本里,是江静薇拿到了江老夫人的遗产,成为了自己的启动资金,才有了后来的富可敌国。 不过稍微思考了一下,陈娇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听吴婶话里的意思,江兴文并不是江老夫人的亲儿子,而是个妾室生的,所以江老夫人才没把自己的遗产交出来。 如果陈娇没穿越,原主那唯命是从的样子,就算把遗产给了原主,最后还是要落到江兴文手里,这就跟江老夫人的意思相悖。 所以吴婶才会把江老夫人的遗产给了叛出江家的江静薇。 现在的陈娇一来就给江兴文气得不轻,江静薇却唯父命是从,所以吴婶自然选择的人选也不一样。 琥珀色的汁水“哗啦啦”的流到小锅里,陈娇看着韩淑慧和吴婶拉扯结束,笑吟吟的招呼她。 “吴婶晚些走,熬好的秋梨膏您带回去些。” 吴婶还没来得及回答,墙头忽然传来江信白极为烦躁的催促声。 “走不走,还磨蹭什么!” 第十章 不高考了 江信白忽然出声吓了所有人一跳,毕竟他看着就不像好人,万一听到了全部,回去告密怎么办。 “江少爷要是着急可以先回去,等会让我哥送吴婶和江彦回去就行。” 陈娇的一句我哥,成功的让江信白炸了。 他乌黑的双眼盯着将陈娇半晌,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做梦!” 说完,他不管不顾的转身走出了巷子,却又没有走远,靠在自家的车旁默默的抽烟。 等到他一整盒的南京抽完,吴婶才笑嘻嘻的拉着江彦走了出来。 灰褐色的包袱里装满了晒干的红枣和金黄的梨,吴婶的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了大半罐琥珀色的黏稠膏体。 就连江彦也没落空,两个腮帮子塞的跟仓鼠似的,上衣的两个口袋里也鼓囊囊的塞满了东西。 “不值钱的东西,拿回去还不够占地方。” 江信白烦躁的嘟囔了一句,然后扔掉烟头,打开车门上了车。 临出发前,他不死心的去江彦的口袋里翻了一下,结果只翻出了几个用油纸包着的糖球。 “什么东西,黑不溜秋的,脏不脏!” 说着,江信白就要把那些东西扔掉,结果又被江彦一把抢了回来。 “不脏不脏,姐姐用梨做的糖,可好吃了!哥,你别扔,我给你吃一个!” 说着,江彦剥掉外面那层油纸,不等江信白拒绝就塞进了他的嘴里。 梨膏糖那种清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江信白想要吐掉的动作顿了一下,忍不住把糖块卷的更靠里了一些。 “怎么样,好吃吧!” 江彦珍而重之的把糖块藏好,笑嘻嘻的凑到江信白面前问他。 江信白没有回答,伸手把他的小脑袋按回后座,冷冷的训他:“坐好,我要开车了!” 韩淑慧把人送到巷子口,看着三人上车离开才惴惴不安的往回走,见到陈娇后忍不住唠叨了两句。 “也不知道江大少爷听没听到咱们说的话,他要是回去告诉江老爷可怎么办呦。” “告诉就告诉呗,你还能堵了他的嘴?妈,晚上吃啥!” 陈娇对这事儿是一点也不在意,收拾好做秋梨膏的那些东西后,翘着脚丫子喊饿。 瞧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就来气,韩淑慧恶狠狠的戳了戳她的额头,唠叨两句后,还是认命的去灶房开火做饭。 “你这心大的能跑火车!才断着腿回来,再回去就不怕把小命搭进去!” “没心肝的小东西,一家人都是在替你担心,你倒好,就惦记着吃啥!” 陈娇被戳了脑门也不怕,笑嘻嘻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屋里正在钉钉子的父子俩被她这吆喝逗的发笑,就连陈根生都有些无奈。 “等这个帘子订上就能把床和柜子挪进来了。我觉着你妹这次回来,开朗了不少。” 陈根生咳了两声,靠在旁边的墙上看着院子里的陈娇笑。 “爸,你就不想江家那个妹妹吗?”陈建军忽然道。 陈根生沉默了一瞬,沉声道:“她不回来也好。她在江家过惯了大小姐的日子,何必回来吃苦。” 陈建军“邦邦”几下订好门帘,扭头看到陈娇晃着自己的脚丫子笑的龇牙咧嘴,哼了一声从椅子上下来收拾东西。 赊来的木料不多,勉强隔了个两米高的墙出来,上面还透着阳光。 要说这边住的都是女人,不用太担心别人看见啥,可一想到陈娇是江家的真千金,陈建军心里总觉得委屈了她。 等到那些杂物挪进来,又因为床不够而用木箱子拼接的时候,他更觉得浑身刺挠。 陈根生帮着把东西归置好后,看着整整齐齐的房间有些欣慰,完全没发现陈建军沉默的有些诡异。 “你俩回来,咱家才算是团圆。一家人,就得在一块才算家。” 陈根生摸着新打的隔断,乐呵呵的跟陈建军说话,却依旧没得到回应。 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那么闷头收拾东西,一直到晚饭的时候才憋了个大的出来。 “我决定先找个工作,高考的事情往后放放。” 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的饭桌前,陈建军夹了一筷子南瓜就着一个杂粮馒头吃的起劲,浑然不在意另外几人被他的话吓得脸色苍白。 “不高考了?不行!” 一听儿子说不高考了,韩淑慧先急了,一巴掌拍向了陈建军的后脑勺,差点没给他嘴里的南瓜拍陈娇脸上。 “你又犯什么浑,复习得好好的,怎么说不考就不考?” 正跟半个窝窝头拼命的陈娇也愣了,惊讶的看着陈建军,试探着开口问道:“哥,你是不是想给家里减轻负担?” 陈家现在的收入就靠着韩淑慧和大哥陈建国的几十块工资,这点钱用来日常生活都算艰难了,更别说还要负担两个人的学费。 有一个壮劳力提前参加工作,家里的负担能减少的不是一星半点。 陈建军没说话,继续嘎吱嘎吱的啃着杂粮窝头,算是默认了陈娇的猜测。 明白陈建军的想法后,韩淑慧的眼里瞬间蓄满泪水,却也没再反对儿子退学。 “都怪我俩没用,拖垮了你。” “说这话干啥!我也不是以后都不考,就是想晚两年再说。” 陈建军呼噜呼噜两口把杂粮粥喝完一抹嘴,正儿八经的掰着手指头给爹妈算账。 “先前咱们欠的钱还没还,大哥马上结婚又得欠一笔。我是想着找个工作先干两年,家里的账还的七七八八,两个妹妹也考上大学,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我再考试。” “妈,我是家里的儿子,得担起该担的事儿。” 陈根生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陈建军,又看了看陈娇,竟然也答应了。 “你是男子汉,以后靠力气也能吃饭。就这样吧,先给你找个工作,等你两个妹妹考上大学后你再考。” “女娃娃家,没点本事以后都不好养活自己。” 两个妹妹?还有自己? 陈娇左看看右看看。 “吴婶今天送来的钱,还不够还债吗?” 第十一章 那是你的钱 原主的记忆里,因为陈根生生病,陈家确实欠了不少外债,可一千块可是巨款,不至于还不上那些窟窿。 陈根生和韩淑慧互相看了一眼,无声的交流了一会儿后,陈根生先开了口。 “你的钱,我们不能动。” 陈根生话音一落,韩淑慧接着也开了口,一脸心疼的看着陈娇解释道。 “对啊,娇娇别觉得妈说的话见外。别说知道你是江家的姑娘,就算不知道你是,爸妈也不会动这个钱。” “这钱是江家给你养伤的,那就算是你自己的钱。这钱你留着,爸妈不会用的。” 原来,陈家父母是想让她拿着这个钱傍身。 可陈娇却觉得这钱拿来改善家里的生活才是应当应分。 “一千块钱用来养伤实在是用不完,你们不愿意用,是觉得我不是你们的女儿了对不对。” “你们要这么想,你们白白给江家养了二十年的女儿,江家给点补偿不是应该的吗?” 两个老人当然不愿意承认他们不把陈娇当女儿,但就这么用了陈娇养伤的钱他们也不愿意。 “不用就是不用,娇娇你就当这是爸妈给你留的嫁妆吧。” 韩淑慧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陈娇的发顶,眼睛里是浓浓的不舍。 “不在意江家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但是在我们心里,你一直都是我们的女儿。” “妈也跟你说句实话,等你新嫂子进了门,很多事儿妈也怕自己说了不算,所以更想在力所能及的时候给你安排好。” 听韩淑慧提起陈建国的媳妇,陈娇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剧本里只说了陈建军和陈笑笑的结局,却没说二老和陈建国的。可是剧本里清楚写过一句话,陈笑笑被卖往国外后,陈家就彻底没人了。 陈建国和陈家二老的结局是什么?难道在江娇之前就死了?为什么会死? 陈娇本想坚持把那一千块钱给韩淑慧,想到这里后立刻改了主意。 “那行,明天二哥帮我把这个钱存起来,回头再说。” 她松了口,改了主意,陈家二老的心也放了回去,说起了陈建军工作的事情。 陈娇嚼着硬邦邦的窝窝头,心里也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今年的高考时间已经过去,就算回学校也得等明年再考,二哥既然现在定不下心念书,出来工作一下也行。 而且她有预感,新嫂子的娘家一定会找事情,如果大哥的婚事出了变故,说不定二哥就改主意了。 想起陈建国,陈娇忽然意识到今天大哥没回来吃晚饭,疑惑的问了一句。 “妈,大哥怎么还没回来?” “哦,前天你大哥的厂里有反动分子使坏,炸了一个车间。你哥他们要帮着抢修,说了这两天要在厂里睡,不回来了。” 韩淑慧看陈娇吃的少,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解释了陈建国的去处。 “爆炸?那大哥他们没事儿吧。” 陈娇有些吃惊,没想到都八十年代了,竟然还有反动分子。 “工人们都没事儿,就是听说抬了好几个当兵的出来,也不知道现在都咋样了。” 当兵的?陈娇记得剧本里写过,江静薇那个早死的老公就是因为一场爆炸才导致的重伤,也不知道跟大哥厂里的事儿有没有关系。 不过他们现在还没什么交集,韩淑慧估计也不知道具体细节,陈娇也就没继续追问。 陈家没什么夜间娱乐项目,等到吃过饭后就各自躺下了。陈娇跟韩淑慧躺在一起,闻着她身上的皂香味儿睡的格外沉。 等到一觉睡醒,天也大亮了,韩淑慧起床去上班,在灶上给爷仨留了早饭。 早饭后,陈建国借了一辆三轮车载着陈娇日用品,顺便还拐杖存钱。 等两人办完所有的事儿回来后,陈家门口破天荒的挤满了人。 有眼尖的看到他们兄妹俩回来,大老远的就吆喝着什么千元户。 “哎呦,千元户回来了,快快快,让路让路。” 一听到“千元户”三个字,陈建军和陈娇的脸色瞬间变了,赶紧拨开院子往家里回。 昨天吴婶来送钱特意挑着大家都上班的时候,院子里根本没什么人,他们是怎么知道陈家多了一千块钱的? 停好三轮车,陈娇扶着陈建军的手进了门,看着主屋里坐着的人后大概明白了几分。 那人本来在跟中午回来做饭的韩淑慧说话,一看到陈娇瞬间谄媚的笑了起来,活像是看到肥肉的野狗。 “哎呦,娇娇回来啦。以前看不出来你这么有本事,往后再有什么好事儿可别忘了婶儿。” 女人一看到陈娇立刻笑着迎了过来,嘴上说着话,手上还要过来扶她。 陈娇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陈建军一把挡开那女人,扶着她坐到韩淑慧让开的椅子上。 等到坐定后,陈娇才装出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样子,一边往韩淑慧身后躲,一边又把话头给还了回去。 “婶子你别架我,我才多大,家里的事儿哪儿能让我做主,我爸妈还在呢。” 韩淑慧也不想那人惦记陈娇,连忙把人藏到了自己身后,嘴上也转移了话题。 “娇娇还是孩子,刘家妹子说她干啥。你今天的来意我们知道了,但先前谈好的事情现在变卦,是不是有点不太地道。” 碎花衬衫的中年妇女叫刘翠花,是这十里八乡的媒婆。先前韩淑慧发愁大儿子的事儿,就请她帮忙说媒,最终定了刘翠花的侄女。 上个月的时候,两家都已经商量好了,陈家准备彩礼二百块,七十二条腿,还有给新娘的五身衣裳。而刘家则给新娘子陪嫁几床被子和一个缝纫机。 今天她来也是为了陈建国的婚事。 见韩淑慧说自己不地道,她那吊梢眼一甩,哼哼了两声又坐到了旁边那槐木的条凳上。 “这算什么变卦,陈建国今年都三十了,娶个二十五的黄花闺女才给二百块钱彩礼才是不地道!” 第十二章 千元户 “以前我哥嫂看你们困难才没多说啥,现在你家都有钱了,那就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 “报纸上都登了,说你家陈娇拿了江家给的一千块钱。那可是一千,怎么养伤都用不完,拿出来给自己哥哥娶媳妇用点也能表表小姑子的心意。” 刘翠花四下打量了一圈陈家的屋子,鼻孔里喷出的气恨不能把面前的人都给吹走。 “那你们想要多少?” 陈建军听说刘家人变了卦,他冷笑一声决定先问清楚再说。 他靠在门框上,阳光透过衬衣,勾勒出他矫健有力的身体。 刘翠花看了看他的身子,又品了品他的脸,想到自家还有一个侄女,瞬间乐开了花。 “哥嫂的意思是,七十二条腿不变,彩礼加到五百,再给小两口添一个电视机。至于陪嫁,刘家也给加了,再加一辆自行车。” “韩嫂子,我说句实在的,我哥嫂给的嫁妆够足了,一个缝纫机还有一辆自行车,你们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嫁闺女给这么多。” 三百块钱加一台电视机,换一辆自行车?这生意可真够划算的! 刘家这是摆明了找准机会来圈钱,陈娇一句话没说,心里却默默盘算着。 江兴文在记者面前说会给陈家一千块就是故意的,他肯定知道这么多钱一定会让陈家变成一个被人盯上的肥羊。 就算陈家人硬气,守住了钱,却也会众叛亲离。 刘家是第一个,却不会是最后一个。 陈建军显然也想到了这些,讥诮一笑后,慢条斯理的顺着刘翠花的话说了下去。 “人家给我们了一千,给大哥五百做彩礼还能给我剩下五百,不偏不向,公平分配是吧?” 刘翠花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冷哼一声撇了一眼陈建军,仗着自己辈分高还训起了他。 “你们哥俩年纪都不小了,不多花点钱,等着一辈子打光棍吧!” “打光棍就打光棍,这么见钱眼开的媳妇我可娶不起。” 话赶话的,陈建军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急的韩淑慧一把把他推回了自己屋子。 这孩子真是没个深浅,没听说过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媒婆吗! 把儿子撵回屋里后,韩淑慧又赶紧回来道歉。 “刘家妹子别生气,这孩子从小二百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刘翠花笑了笑,转头看向了一直不说话的陈娇。 “娇娇是个好闺女,你没事儿也说说你爸妈,别让他们一根筋。” 这是想着陈娇是个软柿子,可以随便捏了。 听了这么一场,陈娇多少猜到剧本里为什么没有陈家二老和大哥的结局了。 “婶子,我年龄小,我什么都不懂,你别难为我。” 陈娇眨了眨眼睛,挤出来了点水花,委委屈屈的问道,“都是要做亲家的,这事儿说出去难道光彩吗?” 墙头上人头攒动,刘翠花这才发觉不对,抿了抿嘴转头盯着韩淑慧威胁了起来。 “嫂子,我说句不该说的,谁家娶媳妇不脱层皮?我侄女才二十五,大把的人要,你们给句准话,要是不想拿钱,我们回去重新给闺女相看。” 两个儿子是韩淑慧的软肋,一想到老大结不成婚老二也得耽搁,最后俩儿子都得打光棍,她就急的后背出了一层汗。 可那一千块钱就是陈娇的,她说了不会动就是不会动。 “这样吧,你先回去,最多两天就我给你们答复。” 没得到明确的答复,刘翠花冷哼一声,起身拍拍屁股走了出去。 一边走,她还不忘大着嗓子吆喝,“想白得一媳妇?你们想都别想!” 周围邻居看刘翠花出来,好奇心作祟,忍不住就追着她问下文。 不多会儿,人群散了个干净,陈建军也从屋里走了出来,闷着头就往外走。 “你去哪儿!” 韩淑慧见他刚回来又准备出去,忍不住追着他问了句。 “我去找大哥!” 陈建军还不算太冲动,知道这事儿还得跟陈建国商量。 “回来!”韩淑慧一把把人拉了回来,黑着脸训斥道:“你哥厂里忙着呢,过两天他回来了再说。” “过两天?过两天你俩准备把啥卖了去给哥凑钱!” 陈建军刚刚听的一肚子火气,气呼呼的看了一眼韩淑慧,又看了一眼陈根生,一屁股坐在主屋前面的台阶上发脾气。 “妈,我爸病成那样你都没舍得卖的银镯子去哪儿了!” 昨天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韩淑慧藏宝贝的饼干盒,好奇心作祟下,没忍住打开看了一眼,于是就看到里面韩淑慧的银镯子不见了。 那银镯子是韩淑慧的陪嫁,陈根生被医生说情况不好的时候,她都没拿出来卖掉。 “那时候卖了不划算,这不是今年的银价涨了嘛。” 韩淑慧一边麻利的做饭,一边随意的解释。 可陈建军和陈娇都不信,尤其是陈建军,气的那叫一个脸红脖子粗。 “才不是!你跟我爸就是想着,死就死了,但得给我们留点东西!” “你俩的东西咋处置我没意见,但是,我不能看着你俩这么被人欺负!” 陈建军活脱一个暴躁小伙,在院子里发了一通脾气后,再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出门去了钢厂。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韩淑慧已经去上班了,只有陈娇一个人在院子里等他。 “大哥怎么说?” 陈娇中午的时候已经劝过韩淑慧,让她先别急,看看大哥什么意思。 毕竟娶媳妇的人是他,如果他要是个拎不清的,那陈娇只能劝二老放弃这门亲事。 “大哥说晚上他就回来,有啥事儿晚上一家人坐一起商量了再说。” 陈建军还是有点不高兴,但这会儿冲动过去,显然也冷静了下来。 他见陈娇欲言又止,瞥了她一眼,啐了一口骂道:“你别给我乱动心思!把你钱给我收好了,敢让我知道你偷偷拿去给刘家,我给你另一条腿也打断!” “嘿!你怎么当哥的!我说什么了没有,你就要把我的腿打断!” 陈娇气笑了,抓起旁边的枣核,一股脑的扔到了陈建军的身上,然后撵他出去追人。 “你闭嘴吧,回来的刚好,赶紧出去找找咱爸,我觉得他势头不对!” 第十三章 卖血 因为生病,陈根生其实很少出门,更不愿意往人多的地方去。但是今天韩淑慧出门上班后,陈根生竟然主动往外走。 陈娇问他去哪儿,他只含混不清的说了句村东头就走了。 他不明说,陈娇肯定担心,好在原主记忆里,村东头没啥危险的地方,她也就没瘸着腿追出去。 “你怎么不早说!” 一听陈根生去了村东头,陈建军瞬间急了,屁股着火似的往外跑。 陈娇不知道村东头有什么,陈建军知道。 一听陈根生去了村东头,他慌的心都快跳了出来,等赶到地方的时候,刚好看到陈根生正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他深蓝色的外套搭在身上,两只胳膊藏在外套里,从外面看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知是太阳晃了眼,还是地上的石子拌了脚,陈根生踉跄一下,身子猛然往前倒去。 陈建军赶紧快走两步,上前扶住,攥着他胳膊的手抖的不像样。 “爸,你去血站了!” 陈建军的声音带了些撕哑。 扶胳膊的那一下,他已经看到了陈根生胳膊上的血点。 意识到自己爹,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去卖血后,陈建军再也忍不住,就那么跪在村道上,“呜呜”哭了起来。 “走走走,回家去!大夫交代了,千万不能跟别人说我来卖过血。” 陈根生被儿子吓了一跳,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才赶紧拽着陈建军回家。 到了家门口,陈根生还有些不放心,叮嘱陈建军保密,别让陈娇知道。 “别让我知道什么?” 也是不凑巧,陈娇艰难的上完厕所出来,就跟父子俩隔了一个墙头,他俩的悄悄话一字不落的进了她的耳朵。 走过这一路,陈根生胳膊上的针眼基本上已经愈合,可他心虚,在看到陈娇的时候下意识的藏了一下胳膊。 就这一下,陈娇瞬间猜到了刚刚发生了啥。 在陈娇的生命里并没有卖血这事儿,可她看过《许三观卖血记》,也知道这段历史中这样的事稀松平常。 可后世里,也因为他们这样的行为,多了很多无妄之灾的倒霉蛋。 陈娇黑了脸,父子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发怵。 这丫头,啥时候这么唬人了。 “爸,你是不是去卖血了!” “没,我就……” 陈根生还想狡辩,但陈娇根本不给他机会。 “你想说你就是去村东头的诊所拿点药是么,药呢!我不是三岁孩子,你说到底还是把我当外人!” 陈娇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一双圆眼瞪的像是要跳出来一样,看的陈根生一个字都不敢说。 有陈娇开头,陈建军也更有底气了,甚至还撸起袖子把胳膊伸到陈根生面前。 “你想卖血去给儿子娶媳妇?大哥娶完还有我呢,就算把你抽干也不够!” “下次要卖再加上我的!我年轻,血好,还能比你多卖点钱!” 从小到大,就算陈家再难也从没委屈过孩子。陈建军这话,跟往陈根生的心口上捅刀子没什么区别。 “不行,你不许去!你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有意外!” 陈根生一把扒拉下陈建军的胳膊,黝黑的脸上是一片严肃。 “爸老了,又废了,能有这点用爸也高兴!建军,娇娇,算爸求你们了,这事儿别告诉你们大哥。” “从说亲到现在,老大没少往刘家跑。爸看得出来,他是真挺喜欢刘家那丫头。” 平时的时候,陈根生一向沉默寡言,可他对孩子的爱从来都分毫不少。 陈建军沉默了,可陈娇的火气却蹭蹭蹭的往上冒。 “我们可以不告诉大哥,可是爸你想过没,你有传染病能去献血,那别人有病的也能去。” “你要是再染上什么病,能瞒的了谁,治病又花不花钱!” 这时候卖血这种事刚开始,各种血液传染病还没爆发,不说陈根生,就是血站的人都没意识到这事儿有多危险。 陈娇不知道那些靠血液传染的病这会儿有没有,只能捡着传染来说。 “你给大哥娶了媳妇,自己丢了命,你让大哥怎么想,后半辈子怎么活!” 陈根生显然没想过这样的事,愣了一下后一拍大腿,急哄哄的指使起陈建军。 “你赶紧去厂里找你妈,跟她说让她别去卖血!万一她染上病,咱家可就天塌了!” 陈娇的天才塌了,她原本以为去卖血的只有陈根生一个,没想到还有韩淑慧! “行,你俩真是好样的!” 陈建军听说他妈也想去,气得话都说不出一句,转身跑了出去。 他去找韩淑慧的时候,陈娇在家里把陈根生从头到尾的审了一边,确认他俩只是偶尔去一次后,心还是放不下来。 这年代的医疗条件有限,很多病查都查不出来,更别说疫苗和治疗了。 这种不正规的卖血行为,真是埋了一颗不定时炸弹在这个家里。 陈娇的眼前一黑又一黑,强压下心里的火气,等到韩淑慧下班回来才一起发作了出来。 “你们两个父母做的可真好,既然不把我当陈家人,我明天就回江家。” 主屋里,陈娇像只炸了毛的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训的并排坐的两个人跟鹌鹑似的。 “说了不花我的钱,结果转头捅我心窝子!爸妈,你们要是再想这种馊主意,信不信我直接把存折给刘家!” 陈娇训完,陈建军跟着在旁边煽风点火,更是让两个老人抬不起头。 “不用把存折给刘家,你俩卖多少我跟着卖!不就是血吗,我不信比你俩的少!” 陈建国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进门的脚步顿了一下,躲在暗处没有直接进去。 三言两语之中,陈建国已经弄明白家里发生了什么事,黝黑的脸上更看不出神色。 “哥,你回来了!” 陈建军眼尖,看到院子里的陈建国后,赶紧捅了捅陈娇,让她别说了。 可惜为时已晚,陈娇回头,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匆匆的转身离开。 第十四章 借钱 “哥,你要去当倒插门吗!” 陈建军喊了一声,陈建国并没有应,脚下的步子却走的更快。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走到了刘家的门口,片刻迟疑也没有,直接伸手砸向了面前的木门。 红漆大门被砸的“咚咚”响,不一会里面就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声。 “来了来了,谁啊!” 刘莉快走几步到了门口,把门打开后见是陈建国,眼睛瞬间亮了。 “建国哥你来了,快,来家里坐。” 陈建国摇了摇头,喘了两口粗气后,终于能说出完整的话。 “刘莉,你还想跟我结婚吗!” 大姑娘被他的话弄的瞬间羞红了脸,捏着衣角扭捏了半天,然后往家里看了一眼后,拉着陈建国去了墙角。 “建国哥,你这话说的啥意思,我咋不想跟你结婚了。” 陈建国是个典型的糙汉,皮肤黝黑,肌肉扎实,单看着就心里踏实。 看着面前花一样的姑娘,陈建国吞了吞口水,艰涩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刘莉,我希望你能劝劝你爸妈。先前咱们说好的我家都能给你,但是多出来的,我们真的办不到。” 刘莉没想到陈建国说的是这个,脸瞬间也耷拉了下来。 “建国哥,我爸妈也是为了我好。都说彩礼能体现婆家对媳妇的重视,你也不想我被你家人看轻吧。” 夕阳下,刘莉的脸一览无余,陈建国看着她的表情,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我可以跟你保证,我家绝对没人会看轻你。” “你保证有啥用,过日子不是不受气就行的。你就说柴米油盐哪个不要钱,我也不是喝西北风长起来的。” 刘莉瘪了瘪嘴,轻轻拽了拽陈建国的衣袖撒娇。 “建国哥,你也体谅体谅我爸妈。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那么轻易的给了人家,谁能舍得。” 是啊,人家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凭啥白给他们家。 陈建国瞬间无言以对,但还是耐着性子跟刘莉讲道理。 “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可我爸为了咱俩的婚事都去卖血了。他的身体你也知道,要是出了啥事,回头结了婚,咱俩都得受累。” 听说陈根生去卖血,刘莉瘪了瘪嘴,手指搅弄着一脚,瓮声瓮气的说道:“可你妹不刚拿了一千块钱吗,都是一家人,拿来先用用怎么了。” 这事儿白天的时候陈建国听工友说了,说到这里,他也彻底明白刘莉的意思。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刘莉,转身又朝着家的方向去了。 等他到家,韩淑慧已经做好了饭正等着他呢。 看他回来,老两口齐齐看着他,一脸希冀的问道:“你去刘家了,刘莉怎么说?” 陈建军那句倒插门就是句玩笑话,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去找刘莉商量彩礼的事儿去了,提着一颗心在家里等消息。 顶着所有人的目光,陈建国没说话,走到陈娇身边坐了下来,试探着跟她开口。 “娇娇,我给你写个欠条,就算大哥借你的,行么。” “行啊,存折在这,你想要就拿去。” 陈娇理解一个大龄男青年想要结婚的心思,毫不吝啬的把存折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 “但是大哥你想清楚了,咱们村里嫁娶可从没这样的先例。” 陈娇这话不虚,下午晒太阳补钙的时候,她已经跟周围邻居打听了一圈,确定陈家原本给的彩礼就不算少。 这年月娶媳妇,七十二条腿,三转一响确实吆喝的多。但不是很富裕的家庭,实际上准备的还是些实用的家具、被褥和衣服。 之前刘家要的就不少,一是儿子也要娶媳妇,二是摆明了看陈家老大急着娶媳妇下了狠口。 陈家确实着急娶媳妇,咬咬牙凑的七七八八。但没想到马上就要办事儿,他们居然又狮子大开口。 陈建国拿存折的手顿了一下,低着头,又沉默了。 “大哥,如果你跟刘莉结婚了,那就跟她搬出去住吧。爸妈因为你俩结婚的事儿都去卖血了,我看见她就膈应。” “天天在一个屋檐下,我怕我跟她吵架。” 陈建军也开了口,更让陈建国明白了,他膈应的不仅是刘莉,还有自己。 卖血的事,陈建国也一阵阵的后怕,他不知道什么血液病,可知道那是血,血流多了人就死了。 如果父母为了给自己娶媳妇而死,他还不如在自家的歪脖子梨树上吊死。 “爸,妈,我再去跟刘莉说说吧。” 沉默片刻后,陈建国又一次起身,踏入了浓厚的夜色中。 可等他到了刘莉家门口,脑子里百转千回的又成了刘莉的那些话。高举的手却怎么都敲不了门,他索性靠在土墙边上发呆。 天黑了,周围安静的一点声音都能传好远。 刘莉一家正在院子里吃饭闲聊,隔着一个墙头,陈建国能清楚的分辨都是谁在说话。 “陈建国那个爹都去卖血了,啧,卖干了才好,省的嫁过去还得伺候他。” “那五百你们至少给我三百当压箱钱,不然我非闹得过不下去,让你们把彩礼都退回去。” 这声音脆生生的,是刘莉。 刘家父母显然不想拿,甚至还撺掇着刘莉,让她想办法把剩下的钱也要过来。 “你傻啊,这五百放娘家早晚都是你的。那陈娇啥性子你不知道,你只要动动脑子就能把剩下的五百诓过来。” “钱到你手里,还不是你想干啥就干啥!到时候你别说搬出来住,就是买个房子都绰绰有余。” 就连刘莉那个弟弟,也想趴在陈家身上咬一口。 “不行,姐,咱俩可说好了,你要把陈娇骗过来,我把生米煮成熟饭。钱都给你了,她还拿啥嫁我!” 陈建国浑身的血都涌向了脑子,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选择。就在他准备伸手拍门的时候,刘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是说好了把陈娇给你睡,可你睡完了后她就成破鞋了,你还要她干啥!” “要我说,等陈建国他爹死了,就把他妈弄给大伯当媳妇。年纪大点没事儿,会伺候人就行。” 到了这个时候,就是神仙也忍不下去了,陈建国直接一脚踹开了刘家的大门,铁青着脸,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第十五章 不结了 “刘莉,这婚,不结了!” 巨大的踹门声吓了刘家人一跳,在看到来人是陈建国的时候,刘莉瞬间慌了。 又听到他说不结婚,刘莉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慌慌张张的就朝他跑了过去。 “建国哥,你……” 陈建国理也不理她,把话甩下后扭头就走。 刘家人眼看着到手的鸭子要飞,哪儿能坐视不理,也赶紧冲过来拦人。 拉扯的混乱声传的很远,等陈家人过来的时候,陈建国正被刘家人按在地上打。 刘家的三个大老爷们,就那么把陈建国围到中间,拳脚如雨点般的落下。他们一边打,嘴里还七嘴八舌的骂。 “真是给你脸了,说不要我家闺女就不要!你想得美!” “便宜都让你占完了说不要了?当我们刘家没人了!” 刘建国被打的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护着重点部位,一声不吭的样子,活像个野狗。 “住手!” 陈建军怒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三两下推开刘家人,把陈建国从地上拉了起来。 刘家人一看陈建军也来了,还想继续动手,却被他挽起袖子露出的肌肉吓了一跳,默默后退了一步。 韩淑慧和陈娇落后一步,等他俩到的时候,兄弟俩正被刘家人围着,七嘴八舌的指责。 “我们家好端端的闺女,你们说不要就不要,凭啥!” “就是,没钱娶什么媳妇!平白祸祸我闺女的名声,我打死你们!” 陈建国老实,刘家人说的腌臜话他学不出来,只能站在那里挨骂。这么一来,陈家人也只以为,他们是因为彩礼的事儿起了冲突。 “你们说为啥不要!喝着我家血嫁闺女,我们要不起!” 陈建军嘴上没顾忌,一对三也没落下风。 “难怪刘莉二十五了还没人要,这么扒着我哥不放,难道是个破鞋?” 周围看热闹的瞬间笑成一团,陈娇咂摸了一下,也加入了声讨。 “二哥,话不能这么说。想跟刘莉姐处对象的人这么多,能看上大哥是他的福气。” 在现代娱乐圈泡了那么久,凭空造谣这事儿陈娇驾轻就熟。 不过这回她也不算造谣,毕竟刘莉前男朋友多在村里不是什么秘密。如果不是因为她男朋友多,也不至于到了二十五还没嫁出去。 这个年月,观念还是有些老旧,觉得女孩子男朋友多就是不检点,好多人家一打听就开始摇头。 陈娇的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也都开始对着刘家指指点点。 “就是,老刘你闺女不小了,这么狮子大开口,以后真没人要你闺女咋整。” “我家闺女跟你嫁闺女差不多大,现在孩子都两个了,别太过分!” 周围你一言我一语,刘家人脸上挂不住,瞪着陈娇的眼神里满是警告。 一直站在一边的刘莉,这会儿终于站了出来,泪流满面的扑向了陈建国,试图再挽回一下。 “建国哥,你别这样,我跟我爸妈说还不行么!你们先回去,我跟我爸妈说!” 看到刘莉扑过来,陈建国往旁边躲了躲,让她扑了个空。 “不用,我说不娶就不娶!” 陈建国冷漠的看了一眼刘家人,拉着陈建军走出了他们的包围圈,站到了韩淑慧身边。 “趁着大家都在,我也把话说明白了。我陈建国就算是一辈子打光棍,也不娶她刘莉!” 这下,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笑不出来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有人想劝两声,也不敢出声。 说完这话,陈建国直接扭头就走,韩淑慧赶紧追上去问到底怎么回事,只有陈建军过来扶住瘸着腿的陈娇。 “二哥,走快点!听听大哥咋说!” 陈娇心急,隐约觉得这事儿不对劲,拍着陈建军的胳膊急急忙忙往前跳。 见她这幅样子,陈建军索性快走两步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陈娇利索的爬上了他的背,指挥他快去追人。 韩淑慧在喋喋不休的追问陈建国:“到底咋回事!你说不结就不结,让人家闺女的名声怎么办!” “说话呀!” 任凭韩淑慧怎么问,陈建国就是一言不发。 一直到了家,看到陈根生沉默的坐在台阶上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三十多的汉子哭成这样,陈家人再也不敢逼他,只能等他哭完了,想开口的时候再说。 等到陈建国哭尽了心里的委屈,才磕磕绊绊的说起了自己听到的话。 “他们家盼着我爸死,还要妈改嫁,还想祸害娇娇!” “我,我没忍住,踹开了他家门跟他们说不结婚了。结果他们上来就打我,尤其是刘莉,还跟她弟说,祸害完娇娇后,娇娇都是破鞋了,不能要。” 话说的颠三倒四,但陈家人还是听懂了。陈建军怒不可遏,当即就要去跟陈家人拼命,被韩淑慧给按了下来。 “你冲动啥!回来!” “建国,你不想娶刘莉妈不逼你。可你都三十了,上哪儿再找个合适的对象呢。” 韩淑慧叹了口气,倚在主屋的墙上发愁。忽然间,她跟想起来啥似的,赶紧又问了一句。 “你跟刘莉,没干过啥过界的事儿吧。” 陈建国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后笃定的说道:“没,就是给她买过几根冰棍,逛过两次厂旁边的小花园。” 听他这么说,韩淑慧松了口气,心放下了一半。 “没有就行,今年抓流氓罪的还挺多,别到时候给你当流氓抓进去了。” 流氓罪? 陈娇乍一听疑惑了一下,在脑子里想了半天才,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记忆。 这年头,流氓罪和投机倒把罪差不多,都是口袋罪。这时候法律制度还不完善,有谁干了坏事又不能明显定性,就往这两个罪名上安。 这两个罪名涵盖的内容广,量刑范围也广,最高能判死刑呢。 “不至于吧,就算不能结婚,大哥跟刘莉也不能正常交往了?” 陈娇觉得不可思议,心里真觉得这不可能。 “咋不可能,刘莉她三叔就在公安局,要真想抓你大哥,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韩淑慧愁的眉头都皱了起来,看了看陈建国,想着要不然这几天他就住厂里得了。 第十六章 流氓罪 可住厂里也不保险,公安要抓人,厂里还能拦着?到时候让厂里人知道了,这份工作也得保不住。 “妈,你放宽心吧,我觉得不会。说白了,刘家是想要钱,把我哥抓进去,咱们就会给他钱了?” 陈娇琢磨了一下,觉得刘家不至于这么没脑子。 他们想要的钱,把陈建国抓了,两家就算彻底交恶,陈家还能捏着鼻子给钱? “就是,早点吃饭睡吧,大哥明天还上班呢。” 陈建军也觉得不可能,催着众人进屋吃饭。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一涌而出去上班,藏蓝色的大军中,两个白色制服的公安分外扎眼。 爱看热闹的天性让忙着上班的人群停下了脚步,默默注视着公安,停在了陈家的门前。 “陈建国在不在!有人告他耍流氓,跟我们走一趟!” 两个公安带着大檐帽,手里的手铐锃光发亮。 准备去上班的陈建国蒙了,紧张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听见动静出来的韩淑慧也蒙了,急急忙忙的跟两个公安解释了起来。 “没有耍流氓,同志,我儿子没耍流氓,他跟刘莉是正常的谈恋爱结婚。” “结婚?你们说是结婚就是结婚?” 来抓人的公安冷笑一声,一把将韩淑慧推到一边,拉过陈建国的手就拷上了。 “我警告你,别妨碍公务!人家刘莉一大早就去局里告你们耍流氓,你们要真是谈婚论嫁,人家告你们干啥!” 说完,那两个公安二话不说就推搡着陈建国往外走。 韩淑慧眼看着儿子被冤枉,在外面呼天抢地的哭,求爷爷告奶奶的请邻居们证明。 可惜谁也不敢得罪公安,她到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建国被带走。 陈娇瘸着腿,蹦跶着出来的时候,只看到韩淑慧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冷笑一声,见着陈建军也气的不行,一把拉住他,给他找了个活。 “你去给妈和大哥请个假,就说家里有事儿,今天去不了了。” 陈建军闷闷的“嗯”了一声,先过去把韩淑慧扶了起来,接着骑上家里那辆破破的自行车去了厂里。 韩淑慧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腿都软了,回来后就坐在正屋里抹眼泪。 “这刘家是想干啥嘛,平白无故的就告你哥!” “想干啥?要钱呗!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陈娇冷笑一声,心里也觉得刘家未免太看不起人。 韩淑慧也知道这是摊上了伥鬼,恨恨的骂了一句后,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刘家这些杀千刀的,忒不要脸!你说说,咱这是招谁惹谁了。” “行了,妈,咱去问问刘翠花咋说。” 开大之前,陈娇决定给对方最后一次机会,喊着韩淑慧出门打听下对方的底线。 “对啊,她可是媒人,她能证明俩孩子是在说亲!” 一听到刘翠花的名字,韩淑慧激动地连拍大腿,还想着她也能作证。“你腿这样还是别跑了,在家等着,妈自己去。” 陈娇想说人家才是一家的,帮你干啥。还没张口,她就看到了大门口正往他家院里走的刘翠花。 “老姐姐你跑这么急干啥。” 看到韩淑慧着急忙慌的往外走,刘翠花笑嘻嘻的伸了条胳膊把人拦住。 韩淑慧一看到刘翠花眼睛都亮了,连把人往屋里让都忘了,拉着她就要重新出去。 “大妹子你来的正好,走走走,咱俩去一趟公安局,跟你三哥说说,俩孩子就是在说亲,没有耍流氓这回事!” “哦,这事儿啊。”刘翠花呵呵笑了两声,反手拉住韩淑慧的胳膊笑道,“你说这事儿弄的,本来两家人结亲就该高高兴兴的。” “你家要是还愿意娶,那我就去跟我三哥说一声。要是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总不能让我侄女白吃哑巴亏吧。” 韩淑慧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回落,终于清楚明白的意识到刘家这是做了多大的一张网。 “行了,我话就说到这。老姐姐你什么时候把彩礼凑齐,你儿子什么时候也就回来了。” 说完,刘翠花笑呵呵的就出了门,留陈家几个人大眼瞪小眼。 韩淑慧被刘家这不要脸的操作气的脸色青白,手指忍不住的发抖,一想到儿子要被这样的一家子纠缠一辈子,身子一软差点摔到地上。 “妈!” 陈建军回来的及时,见韩淑慧要摔倒,连自行车都来不及停赶紧跑过来接住了人。 “妈,你别急,我去告他们去!” 显然陈建军也听到了刘翠花的话,可说完后他自己都愣住了。 大哥是被公安局抓走的,他能上哪儿去告呢。 “淑慧,咱不然还是卖……” 陈根生一直沉默的坐在台阶上,盘算很久后想说卖点东西救儿子,可现在已经家徒四壁,哪有什么可卖的。 眼下来看,只能找陈娇伸手了…… “你们急什么!”陈娇翻了个白眼,在心里盘算了一遍后,已经有了答案。 这年月很看重名声,打官司时间太长,一直背着个流氓名声的陈建国,工作肯定保不住。 就算赢了官司又怎样,哪怕登报告诉全世界陈建国是冤枉的,也不过是给别人提供了闲谈的话题。 砸锅卖铁满足他们条件?那不是陈娇的风格。 “妈,二哥,你们两个去刘家问问,要是他们的事儿见了报,刘莉三叔的差事还保不保得住。” 陈娇的笑里带了几分戾气,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不信刘三一个公职人员能跟着一起担风险! 陈建军的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陈娇的意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对!我得提醒他们一句,流氓罪抓的可不止有男的,还有女的!到时候刘莉那些男朋友们一出来,就算大哥出不来也得搭个刘莉!” “报纸上要是再提一嘴她还有个当警察的三叔,那他三叔也别想干下去了。” 韩淑慧有点怀疑这个法子有没有用,但耐不住陈建军的缠磨,只能跟着一起去了刘家。 太阳一点点的高升,陈根生看了看天,沉默着去做了饭,但父女俩一直等过了中午,也没等到他们回来。 第十七章 钱去人安乐 一直到三四点钟的时候,韩淑慧才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一进门就喜滋滋的冲着父女俩摆手。 跑了那么大一圈,几个人都渴的嗓子冒烟,韩淑慧狠狠灌了几口水才说了离开家之后的事。 “还是娇娇的法子好用,一开始刘家还死咬着拿钱才放人,最后建军说了登报寻找刘莉前男友的时候,刘家才终于松口。” “我怕他们反悔,中午饭都没让他们吃,紧催着去了公安局,这才给你哥接出来。” 去了一趟公安局,陈建国更加沉默了,一回来就坐在院子里,闷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都知道他难受,也都没说什么,只有陈娇趁着大家都在的时候开了口。 “爸妈,我觉得还是把这个钱拿出来花了吧。” 这次的事儿能解决的这么干净利落,陈娇功不可没,但她说把钱花了,陈家父母还是不同意。 “你大哥不是都回来了么,还提那钱干啥!” 韩淑慧接回了儿子正高兴着,忽然就把脸拉了下来,“说了不用就是不用,你别操那么多心!” 陈娇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跟他们讲道理。 “不花就会一直被人惦记,这次的事儿了了,谁说没下次呢。只有这个钱都花光了,别人才不会惦记。” 经历过这事儿,陈家人也都明白了这个道理,可陈根生和韩淑慧过不去心里的坎。 “这是给你的钱,我说了要给你做嫁妆!” 韩淑慧拉着个脸,扭头见陈根生蹲在院子里的梨树下不说话,忍不住就发了火。 “老陈,说句话!” 陈根生抬了抬眼皮,扭头把脸别到一边,还是一声不吭,可给韩淑慧气得不轻。 “爸妈,你们就这么想把我打发出去?你们要是不要我了,我现在就走!” 陈娇是懂得拿捏人心的,韩淑慧一听她现在就要走,赶紧闭了嘴。 可那存折就在桌子上放着,谁也不肯去碰。 陈娇见没人动,直接开始点名。 “妈,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咱家有一千块钱。要是不还账,以前好心借钱给咱们的人,就会觉得咱有钱不还,以后再有难处还怎么跟人家张嘴?” “二哥,等下你就把这个钱给取出来,让妈拿去还账。剩下的,你拿去交学费。要是还有剩,就给大哥报个夜校。” “既然要花钱,那就花刀刃上。二哥学习好,考上大学了才能有好出路。大哥上夜校,技多不压身,说不定还能娶个好姑娘。” “还有小妹,爸都说了,女孩子多读书才能养活自己。” 理是这么个理,可韩淑慧还是不想花这笔钱,索性背过身不理陈娇,也不说话。 “大哥,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俩给娇娇写个欠条,这一千块钱就当是我们借的。” 陈建军把那存折放在手里翻腾了几下,转头跟陈建国商量。 “咱俩是儿子,家里欠下来的债,得咱俩还。你要是不愿意,我自己写这个欠条。” 陈建国一直闷声不吭的,直到被陈建军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来。 “咱俩写,不能让你一个人担。” 陈建国长出一口气,然后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了自己的工作笔记本,唰唰两下写好了欠条,签好名字交给了陈娇。 两个儿子都同意了,韩淑慧也没啥可说的,回头看着陈根生流眼泪。陈根生也是,浑浊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哽咽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行了,养儿防老不就是为了这时候吗。爸妈,就这么决定了。” 陈建军见不得这么煽情的画面,嗦着牙花子从陈娇手里抢过欠条,唰唰两下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重新拿到欠条后,陈娇立刻抖擞了起来,冲着陈建军龇牙咧嘴。 “看见没,以后对我客气点!” “嘿!” 陈建军被陈娇逗笑了,伸手敲了她脑门一下,趁着银行还没下班赶紧取钱去。 等到吃晚饭的光景,韩淑慧带着陈建军大张旗鼓的到处还钱,卯足了劲头让别人知道自家开始大把撒钱。 等到在村里转了一圈,那一千块钱也下去了一半,回到家后韩淑慧松了口气,还有些不真实感。 “这就……还完了?” 看着手里那一大把欠条,韩淑慧忍不住又掐了自己一下,自言自语的问了一句。 陈娇已经摆好了碗筷等着他们吃饭,见状没忍住,掏出自己兜里的那一张在她面前晃了晃。 “没呢没呢,最大的债主住你家啦。” “住吧住吧,这一辈子都住我家别走了!” 韩淑慧乐呵呵的笑了,取过昏黄的煤油灯,一把火将先前的欠条烧了个干净。 火光映得韩淑慧脸上容光焕发,就连旁边的陈根生看上去气色都好了不少。 “还剩下了点吧?二哥,明天你带咱爸再去医院一趟,让医生好好给看看。” “等咱爸的病彻底好了,就给他找点事干,不然净想歪招。” 他们出去还钱的时候,陈娇才想起来忘了给陈根生看病的事儿。 卖血这一遭也给陈娇提了个醒,老年人最怕的不是生老病死,而是无能为力和不被需要。 如果陈根生能有点事儿做,也就不会说出自己没用的话来。 陈娇的提议不错,陈建军立刻跟着附和。 “对,明天我就带着爸去医院。咱爸的病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剩下点咳嗽的毛病,说不定也花不了多少钱。” “不用去,整个京市的大夫我们都看过了,都说你爸的身子也就这样了。我看他这两天咳嗽好了很多,就这么着吧,看不看都一样,别浪费钱了。” 韩淑慧摇了摇头,从兜里掏出来剩下的钱摆在桌子上,“这钱你们还是照娇娇说的,让你们念书去。” 听韩淑慧提起上学,陈建军立刻摇头,“我不去学校,让娇娇去!” “我找个班上,白天工作晚上复习,明年高考的时候一样能考上!” 陈建军不愿意去上学,陈娇也不愿意。刚把心放下的韩淑慧瞬间恼了,抄起旁边的扫帚疙瘩就冲着陈建军而去,家里瞬间就鸡飞狗跳了起来。 *** 陈家的事,一字不落的被传回了江兴文的耳朵里。听说陈家人拿着那一千块钱还完了欠账后,他冷笑了一下。 “我就说那丫头守不住这些钱,看来也不过是一时聪明。” 一起听了一耳朵的谭梅撇了撇嘴没说话。这时,门房忽然来传话,说傅先生来访。 一听来客姓傅,江兴文脸上立刻挂上喜色,连忙起身出去迎客。 第十八章 冲喜 这京市里,提起姓傅的,所有人都只能想起去年从国外回来的那一家。 傅家祖上也在京市,全面抗战前为了避祸举家移民海外。直到后来改革开放,傅成业老爷子又想落叶归根,这才带着所有的家人回到了京市。 近两年海外华侨归国并不稀罕,能让所有人津津乐道的,是傅老爷子带回来的二十多条全球航线,和几十位留洋海外的高级人才。 航线被所有想做外贸生意的人趋之若鹜,而那些高级人才,刚落地就被各个部门瓜分一空。 江兴文一直想跟傅家搭上关系,可惜努力了很久,连对方的一片衣角都没摸到。 “请,快请!” 傅家人的突然来访,让江兴文激动的心脏狂跳,连多等一会儿都做不到,飞速的跑了出来。 庭院里,傅明德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身形挺拔,头发乌黑,丝毫看不出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 “不知道傅先生要来,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看到来人竟然是傅明德,傅家现在的当家人。 江兴文激动的主动跟他握手,伸到一半,他又觉得不妥,据说这位傅先生是出了名的毛病多,最讨厌陌生人的随意触碰。 出乎意料的事,傅明德竟然回应他了,两只手虽然只是短暂的交握了几秒,但还是给了江兴文极大的惊喜。 “是我冒昧来访,还请江先生不要怪罪。” 傅明德谦虚的有些诡异,江兴文被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压根没注意到这些不对。 等到两人在主屋的沙发上坐下,江兴文意识回笼,才想起来问傅明德的来意。 “傅先生大驾光临,可是要谈什么生意?” 傅明德来访,除了谈生意,江兴文也想不出会有别的事。 “不是生意,此事事关犬子,还望江先生不要觉得我鲁莽。” 主屋里灯火通明,江兴文这才注意到他的眉宇间有些疲态。 “傅少爷?他不是在政府供职吗,怎么会跟我们家扯上关系。” 说起傅家那位孙少爷傅琸,江兴文更是惊讶。 听说这位孙少爷就读于国际顶尖的军事院校,毕业后被多国抛出橄榄枝,但毅然决然的跟爷爷一起回了国,现在在政府中做事。 但具体做啥,没人知道。 “是,但是前几日他出了意外,现在昏迷不醒。有高人指点,说若能找到一个八字相合的人陪在他身边,犬子定能化险为夷。” 儿子出意外这件事,给傅明德的打击不小,短短几天,他就失去了大部分的精气神。 他疲惫的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报纸,推到了江兴文面前。 江兴文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昨天的京市小报,上面不但写了江家千金被调换的事情,还写了江家千金的出生年月。 不过江兴文意外的是,傅明德一个在国外长大的人,竟然会相信冲喜这种事儿。 都是人精,傅明德怎么不明白江兴文在想什么,清了清嗓子无奈的解释了一下。 “是家父坚持,不过您可以放心,我们绝对给江小姐所有我们可以给的,包括自由。” 所有? 江兴文的心狠狠地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但没有立刻给出确切答复。 “傅先生,这事儿我们还得商量一下,可否容我三日?大后天早上,不管结果如何,我一定给您一个答复。” 对于这个结果,傅明德显然早有准备,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才起身告辞。 “如果江家答应这门亲事,我希望是基于江小姐也同意的基础上。时间不早,傅某就先告辞了。” “您放心,静薇毕竟是我女儿。” 江兴文一口应下,亲自送傅明德离开。 送走客人,江家的大门就从里面落了锁,江兴文再也压抑不住脸上的兴奋,兴冲冲的走到了西厢房门口,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江静薇正在备课,可手里的笔,很久都没动过一下。 傅明德来的时候,她在房间看到了,也猜到了他的来意。 可除了受制于人,她毫无办法。 那天宋文山去她工作的学校视察时,她用尽了各种办法靠近,却都被同事巧妙的挡开。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在江兴文的监视之下。 傅明德深夜来访,让她更确信,她的那场噩梦,都是真实会发生的事情。 这样的认知,让她如坐针毡,陷入无尽恐慌。 “呼”的一声,西厢房的大门被人推开,江静薇的身子也跟着抖了一下。 “爸爸。”她强笑着打了个招呼,手里的笔无意识的攥紧。 江兴文看着她还没睡,慈爱的招手让她从卧室出来。 “来,爸爸有事跟你商量一下。” 江兴文一开口,江静薇就知道该来的躲不了,抿了抿唇,磨磨蹭蹭的从书桌边站起身走了过来。 “爸爸……” 她这幅小心谨慎的样子取悦了江兴文,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微笑着说了来意。 “静薇,之前总想着你还是个孩子,也没跟你提过你的婚事。谁知一转眼,你已经二十了,爸爸也很欣慰你竟然长得这么好。” “刚刚来的是傅先生,他联姻的诚意很足,你看要不要考虑下?” 在江兴文的心里,江静薇不过是他手下的一枚棋子,来商量一声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可他没想到的是,江静薇竟然头一次违背了他的意思。 “爸爸,你想用联姻换傅家帮我们把货物运到国外是么?可是,我不想嫁给傅琸。” 江静薇深吸一口气,慌乱之下说错了一句话。“我听说傅琸出了意外,活不长了。” “听说?你听谁说的?” 江兴文还在笑,可笑容里的寒意让江静薇觉得凉到了骨头缝里。 第十九章 机会 江兴文从来不会允许任何人忤逆他,包括自己的家人。 江静薇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已经触碰到了江兴文的逆鳞。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江家就是一个囚禁人的牢笼,甚至还有些恨上了自由的陈娇。 如果她没有跑,今天要嫁给傅琸的,说不定就是她! “新闻。”江静薇脸上勾起了得体的笑容,抬眸看向江兴文的时候,眼里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坦荡。 “跟傅家的合作是所有人的梦寐以求,他们家犯不着主动来求别人。” “前段时间的爆炸案闹得沸沸扬扬,傅家少爷又在政府工作。几下一结合,大致就能猜出来傅家发生了什么。” 江兴文头一次发现,这个乖顺的女儿竟然有了自己的想法。 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上下扫视了江静薇一眼,犹如在看一个最完美的物件。 “是吗,那你应该知道,傅家的船不同于别家,航线多,能保证货物耗损最少。江家养你一场,你也要回报江家。” 这年头的海运货物损耗很高,像传统的宋家这样的船商,就算能把东西送到地方,在路上遇到海盗或者政府抽查的时候,为了平安也会舍弃部分货物。 而这些损失,都是由货主自己承担。 可是傅家不一样,他们在海外经营多年,不管是海盗还是政府,都要给他们几分面子,损失的货物自然也会少很多。 这里面的事,江静薇在江家耳濡目染这么多年,多少知道一点。 “回报江家的方式有很多种,爸爸为什么只选这一种呢?” 江静薇抿了抿嘴,从背后拿出几张纸交给了江兴文。 “这是我闲暇时候画的一点东西,爸爸若是不嫌弃就看看。” 一开始,江兴文对这几张纸并没有兴趣。等看过一遍后,他嘴角的笑容再也挂不住,甚至迫不及待的又看了一遍。 这一遍,江兴文看的仔细,甚至连那纸上的一点污渍都没放过。 “这是你画的?” 十分钟后,江兴文难以置信的放下了手里的纸张,抬头死死盯住江静薇问道。 “对,爸爸,江家想要把咱家的东西卖到国外,那就要知道他们喜好什么。这是我看电影的时候触发的一些灵感,随手就画了下来。” 江静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因为说谎而带来的心慌。 这些衣服设计的草稿并不是她画的,而是她整理陈娇曾经住过的房间时无意间发现的。 江静薇也曾看不上这些东西,但梦里被江兴文逼死的恐惧,让她忍不住就把这些东西留了下来。 那画稿上的大胆和创新,让做眼光老辣的江兴文惊艳万分。 他曾经找过很多师傅,想让他们做一些外国人爱穿的款式出来,但他们都表示没有图样爱莫能助。 而江静薇给她的,正是他需要的图样。 又翻了一遍画稿后,江兴文已经不舍得就这么把江静薇嫁出去了。可他又割舍不下,傅家给的巨大利益。 “江家需要一个联姻对象,如果你能解决这个问题,我可以把你留下,也可以让你到江家的铺子里学习。” 沉默片刻后,江兴文松了口,算是给江静薇一个了选择。 江静薇一口气松了一半,又因江兴文的话重新提了起来。 “记着,你只有两天时间了。后天晚上,我要得到你的答案。” 时间紧迫,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江静薇只能咬着牙答应。 “好的爸爸,明天我就和妈妈一起去一趟陈家。” 傅家要的联姻对象需要特定的八字,江静薇符合,那陈娇就也符合。江兴文不愿意做这个恶人,那就只能江静薇来。 见她这么懂事,江兴文笑了笑,冲她摆了摆手回了主屋。 第二天一早,谭梅就迫不及待的跑了过来,“砰砰砰”的拍响了江静薇的房门。 “妈妈,您稍等,我马上好。” 江静薇打开门,露出了一双挂着黑眼圈的双眼。看到是谭梅后,她慌慌张张的开始收拾自己。 “静薇,你有多少把握说动陈娇。” 昨天的事儿谭梅听了一耳朵,恼恨江兴文这么害自己闺女的时候,也有点难以置信。 她不信江静薇有这么大的本事,也不信江兴文会把这么好的机会拱手相让,更不信陈娇会愿意用自己的婚姻来帮助江家。 “看我们拿出来的诚意够不够了。” 江静薇笑了笑,拉着谭梅出门后,并没有直接去陈家,而是用江兴文的名义拜访了好几个医科大学的教授。 等走完一圈,谭梅也明白了江静薇的目的。 “你是想用陈娇她爸的病来跟她谈条件?” 谭梅不明白,花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费这个劲。 “嗯,陈家人都很清高,普通的利益恐怕很难打动他们。可他们也有一个弱点,就是太重感情。” 江静薇曾亲眼看过韩淑慧即使怕得声音都在抖也要维护陈娇,这就是陈家的弱点。 “希望吧,要是陈娇聪明点就能知道我们是为她好,傅家这样的人家,是她几辈子都攀不上的高枝。” 谭梅撇撇嘴,看了一眼身边的江静薇,心里忍不住有些惋惜。 要是傅琸没受伤就好了,以她闺女的样貌才学,就该配一个那样的人中龙凤才对。 母女两个跑了一早上,直到中午的时候才得到了一个确切消息,说一个久不坐诊的教授可以治愈陈根生。 “没事儿,有人名就行,剩下的交给妈!” 她不舍得江静薇嫁给一个残废,自然会拼尽全力,等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对方就给了消息说可以破例看诊。 对方答应下来后,江静薇立刻就要往陈家去,又被谭梅给拦住了。 “你傻不傻,你都说了陈家人重感情,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卖了他们闺女,还不得被打出来!” 第二十章 替嫁 谭梅好笑的看了一眼有些局促的江静薇,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坐下。 “去,打个电话给陈娇,就说找到了能治她爸病的大夫,我就不信她不出来。” 听到谭梅吩咐,保姆立刻就去打了电话,陈家里自然是没装电话的,这通电话打到了他们村口小卖部,过了好一会儿才接到了陈娇的回电。 双方约好了第二天见面的地址后,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了保密,只有在旁边偷听的小江彦暗自窃喜。 他又可以见到姐姐了! 就是可惜,吴婶最近回老宅了,不然还能叫上她。 第二天一早,陈建军得知陈娇要出去,骑车把她送到地方后,自己就去找工作去了。 江静薇选的地方是个咖啡馆,陈娇刚一进门就有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过来迎接,见她行动不便,甚至还绅士的递过胳膊让她借力。 等到落座后,陈娇并没有忙着点单,而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年代,咖啡还是稀罕东西,大多都在高档涉外酒店里。陈娇来的这家也不例外,甚至不远处还坐着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两个外国人用英语交流着新买来的工艺品,为那些古老的技艺和精致的配色惊奇不已。 陈娇听了一耳朵,心里对后面要做什么,也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 这两天在家的时候她观察过了,陈根生手很巧,不管是木雕还是草编都做的栩栩如生。 京市有悠久的历史,这个年代就吸引了不少外国人来旅游。等陈根生的身体好点,可以让他做点手工艺品出来卖。 就在陈娇在心里盘算的差不多时,谭梅和江静薇也来了。 两人一进门,就看到窗边的桌子旁坐着一个少女。藏蓝色的外套洗的发白,却一点都没影响那明艳动人的脸。 “便宜她了!” 谭梅小声嘟囔了一句,皱了皱眉,拉着江静薇走了过去。 等两人走近,看到陈娇面前还摆着一块蛋糕和一杯拿铁的时候,双双脸绿了。 “你还挺会享受!” 谭梅气呼呼的坐到了陈娇的对面,嘴上还不忘挖苦她一句。 “江家这么穷吗,连杯喝的都管不起了?” 陈娇疑惑的眨了眨眼,又给谭梅气的说不出话来。管是当然管的起,就是他们觉得陈娇不配。 其实陈娇也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情况,咖啡上来之后她就喝了两口,蛋糕更是一口没吃。 这年代没有速溶咖啡,现磨的味道大差不差,陈娇也喝不出什么来。 但蛋糕就不一样了,有了后世五花八门的蛋糕作对比,老式植物奶油这种一口下去塑料感满满的东西,她根本吃不下去。 今天她们有求于人,江静薇生怕陈娇翻脸,赶紧在桌子下轻轻捏了捏谭梅的手,又把菜单往陈娇面前推了推。 “没有,没有,你还想要什么吗,我们请客。” 陈娇没接,把菜单推了回去。 “有什么话直说吧,我二哥就在附近,等会儿他看到了不好。” 想到这个剧本原本的剧情,陈娇已经隐约有了一个猜测,但是对方不说,她就当不知道。 谭梅也没想客套,见陈娇开口,冷哼一声后说明了来意。 “我们找到了一个大夫,可以治好陈师傅。” 江静薇抬眸,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点人畜无害的柔光。“我们也可以承担陈师傅所有的医药费。” “条件呢?” 陈娇相信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这二位用这个来引诱陈娇,确实用对了饵,但她也没她们想的那么冲动。 “替静薇嫁人。” 谭梅没说太明白,陈娇却不是傻子。她记得剧本里,江静薇嫁给了傅家少爷,没过多久就守了寡。 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因为自己来了,蝴蝶效应,江静薇要把这个锅甩出来,找她替嫁了。 “江夫人,我们不如开诚布公的谈。” 陈娇喜欢把话说在明面上。 “对方如果是什么好人,你们绝对想不起来我。不如说清楚利弊,我觉得条件合适也不是不能谈。” “但是,如果想着要蒙我,那我就告辞了。” 她说完,对面两人还是吞吞吐吐的,陈娇冷笑着,手撑着桌子就要起身。 “诶,等等!” 江静薇生怕错过这唯一的机会,见着陈娇要走,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他们家的少爷出了意外,需要八字相合的人冲喜。对方家境不错,人品也行,唯一不好的就是你要嫁的人快死了。” 冲喜?陈娇愣了,没想到原来的江静薇是因为这个,才嫁的傅家。 “那你们准备怎么告诉对方,江家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女儿的事情。” 陈娇重新坐了回去,心里还觉得对面俩人傻的可爱。 新社会了,大家闺秀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何况江家真假千金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就连陈娇的名字都上了报纸。 让江兴文自己打脸,他能愿意? “对方在意的只有生辰八字,你同意的话,我可以让爸爸认你为义女。” 江静薇抿了抿嘴,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虽然对方家世显赫,但有江家给你做靠山,你不会有事的。” 冲喜,陈娇没见过,但在后世各种网文小说上见过。有些时候,冲喜并不只是嫁给一个快死的人,还有可能要陪葬。 “但这个看上去,对我并没有好处。” 陈娇摊了摊手,心想江家未免太看轻自己了。 她们现在说的都是对江家的好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别说什么做江家义女,以江家义女的名义嫁过去,好处不还是给江家? 如果对方真让自己陪葬,江家都拿了好处了,还能替她伸张正义? “我爸咳习惯了,好不好的无所谓。你们要不来点真的,那这事儿就算了。” “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句,那家人能找到你们,难道就找不到我?” 陈娇的话让对面两人沉默了下去,谭梅甚至还紧张的看了看外面,生怕傅家人就在暗处盯着他们。 “江家可以给你钱,可以按照嫁女儿的标准给你准备嫁妆。” 谭梅深吸一口气,有些恼恨陈娇的难缠。 提起钱,陈娇的眼睛瞬间亮了。 卖手工艺品确实能改善陈家的生活,但对陈娇来说远远不够。 “聘礼,嫁妆我都要。而且,嫁妆不能低于聘礼。不方便的东西,就折价。” 陈娇没有给一个准确的数字,算是为自己留了一点商谈的余地。 “可以,只要你愿意,钱的事我们都可以谈。” 谭梅点了头,总算松了口气。江家并不缺钱,如果能用钱买到和傅家的合作,江兴文应该不会介意。 陈娇也松了口气,嘴角勾出一抹狡猾的笑。 这笑容还没被对面两人看到,窗边就突然冒出陈建军的一张黑脸,居高临下的看着陈娇。 “就为了点钱,你就把自己卖了?” 第二十一章 炸锅 陈建军在周围转了一圈,越看越不对劲。来的时候没注意,这一转才发现这周围都是高楼大厦,来往的也都是穿着考究的人。 这不是他们这种人会来的地方,娇娇怎么会忽然想来这里? 于是,他忍不住就折返回来找陈娇,刚好把她们的对话听了个全。 “回家再说!” 事情已经说完,陈娇也不想跟这母女两个继续纠缠下去,见陈建军过来也不害怕,笑眯眯的招呼他过来。 “这事儿我答应了,你们去回话吧。” “诶,哥,把那个蛋糕打包回去给爸妈吃。” 陈建军也不想跟陈娇在外人面前吵架,黑着个脸把她扛麻袋似的扛到肩头,脚下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眼看着那价值一张大团结的蛋糕就要被浪费,陈娇气的狠狠锤了陈建军两下。 最后,还是江静薇生怕事情出变故,让谭梅拦住了陈建军,自己亲自动手,把三块都没动过的蛋糕给打包好,挂在了陈建军的车把上。 破破的自行车驶入人群,一路上,陈建军的嘴就没停过。 “贫贱不能移你没学过?为了点钱就把自己卖了!” “那江家是什么好人?你这么轻易的答应下来,也不怕给人卖了!” 陈娇在后座坐着,双手牢牢攥住陈建军的衣角。 “我又不傻,卖不了我!更何况,江家找到了能给咱爸治病的医生呢!” 陈娇算的很清楚,这波能抱上傅家的大腿,还能给陈根生治病,划算死了好么! “行,你主意大了,我管不了你是吧,那回去让爸妈管你!” 陈建军想说江家能有什么好大夫,可又怕这万一是真的,只能愤愤的败下阵来。 兄妹两个吵吵闹闹的回了家,刚好赶上午饭点,韩淑慧不但做了南瓜面条,还给陈娇炖了一个猪蹄。 见两人回来了,韩淑慧乐呵呵的招呼俩孩子赶紧吃饭。 陈建军一看到韩淑慧,立刻把陈娇卖了个干净。 “妈,你闺女要把自己卖了!” 韩淑慧乍一听陈建军这么说,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你妹把你卖了还差不多。” “那你看这是啥!” 陈建军见韩淑慧不信,拿出了从咖啡馆打包的蛋糕出来,吓得韩淑慧的猪蹄差点掉了。 “乖乖,这东西这么贵,你俩从哪儿买的!” 这年头的蛋糕可是稀罕物,三块蛋糕能抵韩淑慧大半个月的工资。 从陈建军手里接过来的时候,韩淑慧的手都是抖的。 “这是你闺女卖自己的利息!” 陈建军没好气的看了陈娇一眼,大概说了江家让陈娇去冲喜的事儿。 “啥?江家咋能这样!” 韩淑慧听完只觉得心口发紧,自从知道陈娇不是自己闺女后,她半夜醒了都要看她是不是在自己身边。 现在听说她要替江静薇嫁人,心里更是难受跟刀绞一样。 陈娇本来没把这事儿当回事,一抬头,看到韩淑慧的眼眶都红了,瞬间急了起来。 “妈,你别哭,你们仔细听我说,我是有别的打算。” “你们想,能让江家大小姐去冲喜的,能是普通人家吗。江家迟早要认回我,与其被他们摆弄,还不如现在找个大树好乘凉。” “顺便,还能借着这个机会狠敲江家一笔。” 陈娇的小算盘打的啪啪的,韩淑慧和陈根生互相看了看,心里更是难受的不行。 “是我们没本事。” 韩淑慧哄着眼眶,吸了吸鼻子,别过身子不想看陈娇。 “跟你们没关系,江家几辈子积累起来的财富和地位,根本不是咱们这种平头老百姓能比的。” 陈娇也感慨,贫富差距这种东西,会一直存在,不会因为社会的改变而有变化。 不过还好,经济已经复苏,等她有了本钱,就可以带着陈家人一起飞。 韩淑慧不懂什么经济复苏,只知道劳动人民最光荣,还有知识改变命运。 “娇娇,听妈一句劝。你想要钱,等你好了去读大学,去工作都行。自己赚来的钱干净,花着也踏实。” “冲喜不是什么好事,你不知道,老辈子的时候,冲喜不成变殉葬的,那可太多了。” 韩淑慧的娘家在更靠近京郊的山上,见过的事儿也比陈娇多得多,冲喜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心知肚明。 见陈娇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韩淑慧真是又急又难受。 这要是自己亲闺女,噼里啪啦打一顿又能怎样。可她又怕,怕真的打了,那点母女情分就散了。 “虽然说冲喜这事儿很糟粕,但新社会了,又在京市,谁敢做出殉葬的事儿来。” 陈娇看过剧本,知道江静薇在傅琸死后,其实一直都是平安的。 甚至如果不是江兴文,她的日子都还算优渥。 “就算你能活着,可万一人家死了,你年纪轻轻就守寡……” 说来说去,韩淑慧还是心疼陈娇。这年头的思想还很保守,对寡妇、二婚的接受度也不高。陈娇要是年纪轻轻就守寡,也不知道后半辈子的日子怎么过。 死了就死了呗,年轻有钱有靠山,还死老公,这日子简直不敢想会有多爽! 陈娇这么想着,强压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来,只能撒娇耍赖蒙混过关。 “真守寡了,那家也不会缺了我的花销。要真是他们不养了,我就回来,让你们养我!” “你这死丫头!我说一句,你就要对嘴一句!” 韩淑慧说不过陈娇,手上是再也忍不住,狠狠的拧向了她的腮帮子。 “你这么大的主意,都是从哪儿学的!” 陈娇被她拧的嘴巴只能“呜呜”叫,两眼都沁出了泪。最后,还是韩淑慧心软,狠狠剜了她一眼,算是放过了她。 陈建军捧着一碗杂粮面条吸的呼噜呼噜,笑的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该!这么大的事儿,不跟家里商量下就敢答应!” “对了,妈,你闺女是真不傻,还知道让江家给我爸治病。” 陈建军话音一落,陈根生的脸瞬间拉了下来,浑浊的眼睛里透着股绝望。 第二十二章 盗窃 陈根生一向老实木讷,所以院子里的人谁也没注意他的异常。 陈建军一边吃着混了南瓜的杂粮面条,一边眉飞色舞的把在咖啡馆听来的话学给韩淑慧听。 韩淑慧听完,意味深长的看了陈娇一眼,默默也给她端了一碗面条出来。 那面条和陈建军的没什么区别,陈娇吃完后,剩了点南瓜,韩淑慧没说什么,收走了碗。 陈建军去帮忙洗碗的时候,看韩淑慧靠在灶台上发呆,忍不住有些奇怪。 “妈,你想啥呢?娇娇虽然是去冲喜,但我觉得是去享福的。能比江家还好的条件得啥样啊,她能飞出去,咱得为她高兴。” “妈知道,妈就是……” 就是什么,韩淑慧却说不出来,就那么看着陈娇碗里剩的南瓜出神。 “几块南瓜有啥好看的,娇娇一直不爱吃南瓜,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建军也看到了那几块南瓜,没想那么多,把剩饭收拢到一起,准备等下去喂鸡。 就算是兜里还有余钱,但节俭惯了的陈家也不舍得浪费一点粮食。 等到灶间的杂活都弄干净,韩淑慧再出来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如往常一般。 *** 江家,谭梅和江静薇一回去,就把陈娇已经答应了的事儿跟江兴文说了。 得知了陈娇的条件后,江兴文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立刻让人去给傅家回话。 “这事儿办的不错,我现在就去给傅家回话。你们也去让陈家准备上,别回头出变故。” 吴婶从老宅回来,刚到主屋门口就听见江兴文说要去陈家,心头瞬间警铃大作。 但她面上没什么变化,背后悄悄找来了几个伺候的人问话。 等她弄明白,这两天江家发生了什么后,后背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傅家的事儿她听说了点,也知道傅家找来是为了冲喜。她倒是不担心陈娇的性命,但不赞成陈娇跟江家关系太近。 就在她发愁着怎么去找陈娇的时候,谭梅立刻递了个机会给她,让她去给陈娇送两身体面的衣服。 “好的太太,我这就去。” 得了命令,吴婶立刻收拾了东西准备出门。她刚从库房里出来,还没走两步,衣摆就被人给抓住。 “吴婶,我也想去找姐姐!” 江彦刚才就看到吴婶回来了,看她在忙就没来烦她。一直等到她出门,他才赶紧凑过来。 江彦的这一嗓子有点大,吓得吴婶赶紧捂住了她的嘴。 “去去去,带你去,但你不能告诉别人!” 小江彦黑葡萄似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乖巧的点了头,趁着没人,赶紧倒腾着小断腿,拉着吴婶往外走。 主仆俩出门就叫了个车,到陈家的时候,陈娇正在阳光下,跟陈根生说让他做两个兔儿爷出来。 兔儿爷是极具京市特色的一个手工艺品,既是中秋节的祭品,也是儿童玩具。 她说的兴致勃勃,陈根生却一如既往的沉默。 陈娇一边说,陈根生一边在木头上比划。 “陈师傅,你在家啊。” 吴婶呼哧带喘的赶到后,隔着院墙看到陈娇在晒太阳,提起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陈根生听到吴婶来了,抬起头时眼睛明显亮了。 “姐姐!”小江彦也开心的不行,拽着吴婶进了院子,就贴在陈娇身边不肯动。 “吴婶来啦,快坐快坐。” 一抬头,看到吴婶急的一脑门汗,陈娇赶紧让陈根生先去泡茶。 吴婶都急的冒火了,哪儿有功夫坐下慢慢喝茶,拉着陈娇急急忙忙的说道:“我听说你要替江静薇嫁到傅家?” 陈娇丝毫不意外吴婶知道替嫁的事儿,平静的点了点头。 “我不是跟你说过,江家没几个好人么!你不想着躲开,怎么还凑上去!” 吴婶真的急了,江兴文一旦发现陈娇的利用价值很高后,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所以对陈娇来说,远离才是最好的选择。 “人外有人,江兴文不是挺怕傅家的吗。我背靠大树好乘凉,我这是给自己找了个靠山啊。” 陈娇笑的随意,又给吴婶气得不轻。 “你想的美,你以江家义女的身份嫁过去,你跟江家有矛盾,傅家还能管你们家务事?” “义女而已,又不是亲闺女,怎么算家务事。”陈娇嗤笑,暗戳戳的背后补刀,“傅家看中的就是个生辰八字而已,至于新娘子是姓江还是姓陈,他们根本不在乎。” “你信不信,傅家知道嫁过去的不是江静薇,怕是要高兴的跳起来。” 这事儿上,傅家毕竟处于被动,江家给的东西越好,他们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多。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吴婶狐疑的上下打量了陈娇一眼,有些不太敢相信,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能有的城府。 利用傅家震慑江家,这无疑是一步好棋。但,这不该是陈娇该有的胆量。 “那也得江静薇先不愿意嫁才行。对了,吴婶知道她到底怎么说服江兴文的吗?” 陈娇一直好奇这个事情,不管是剧本里,还是江兴文都不太可能允许这肥肉落别人碗里。 除非,江静薇给了江兴文一块更好的肉。 “好像是给了老爷几张衣服的图纸。” 说起这个,吴婶把目光投向了陈娇,有些疑惑的问道,“我咋记得你以前也喜欢写写画画的,怎么现在不画了?” 陈娇一时语结,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跟原主的性格和天赋点确实相差很多,原主的天赋,陈娇是真没有…… 好在吴婶也没多纠结这个事情,说起原主的爱好后,一拍大腿也明白了过来。 “坏了!那图纸不会是你画的吧!当初给你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好想真的忘了把你这些东西装进去。” “没事儿,她要是不偷,我不也没机会吗。” 陈娇想得开,但吴婶就未必了,愤愤不平的骂了好久。 “我要回去告诉爸爸!让爸爸惩罚姐姐!” 江彦神来一句,吓得吴婶立刻闭了嘴。 她巴不得让陈娇离江兴文远点呢,怎么能让他知道这事儿的真相。 第二十三章 求证 “保密,保密!” 吴婶如临大敌的封了江彦的口,在得到他的保证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没错!你静薇姐姐平时对你多好,如果你告诉了爸爸,静薇姐姐就要受罚了。” 陈娇也开始打感情牌,成功的让小江彦陷入了纠结。 不过他也没纠结多久,不过一小会儿就做出了选择。 “那我不告诉爸爸,我偷偷去批评静薇姐!” 小家伙煞有其事的模样惹得陈娇忍不住发笑,就在这时,村口的小卖部也来了消息,说有电话。 吴婶一听就猜到是江家的电话,也没劳动陈娇,自己跑去回了。 等回来后,她有些惋惜的看着陈娇。 “傅家同意了,并且明天就来陈家接人。” “这么快?” 陈娇以为这事儿还得折腾几天,没想到傅家这么迫不及待。 “等着冲喜呢,肯定是越快越好。” “唉,事已至此,你放心,不管遇到什么难事儿你都可以来找我。还有,这几套衣服,是江家给你们备的,明天穿上吧,别丢面儿。” 吴婶叹了口气,把带来的包袱递给了陈娇,然后依依不舍的带着江彦离开。 等吴婶走了,陈娇打开包袱看了一眼,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为了陈家看上去不那么磕碜,江家直接给送来了三套中山装和三条旗袍,一眼看上去就是高档货。 陈娇对中山装没兴趣,只把旗袍打开看了一眼。 这是典型的京派旗袍,主打端庄大气。 织锦缎的面料看上去精致华丽,直线型的剪裁和宽大的倒大袖,虽然让身体曲线不那么明显,却也能兼容更多的身材。 研究完江家的服装风格后,陈娇啧啧两声,又把旗袍放了回去,闭上眼睛,躺在院子里放空自己。 韩淑慧下班回来,听说明天傅家就来接人,心里瞬间不是滋味起来。 盼星星盼月亮盼回来的女儿,才回来没几天,这就又要走了…… 但如果不让陈娇去,将来万一有什么事儿,他们也护不住她…… 事已至此,韩淑慧沉默着点了点头,应道:“你爸不爱出门,明天我和你二哥陪你去。” 陈娇应了,盘算了一下自己要带的东西,又翻出了插队时的行李袋。 晚上临睡前,韩淑慧打来了热水,说要给陈娇身上擦擦。 “大姑娘结婚前都得洗澡,你这也洗不成,好歹擦擦,身上也清爽些。” 韩淑慧声音闷闷的,见着陈娇已经自己收拾好了行李,又觉得她没心没肺。 “你个没心肝的东西,就这么巴不得离开!” “哪儿有!妈,你就当我是出去赚大钱了!” 陈娇冤枉,嗷嗷了一声后,勉强给了韩淑慧一个还能接受的理由。 “哼!这样也好,没大操大办就不算结婚。将来要是真有个万一,你也能重新嫁人。” 韩淑慧一边整理着陈娇换下来的衣服,一边强行安慰自己。 陈娇身上也早就黏了,她一边用热毛巾擦着胳膊,一边笑嘻嘻的安慰。 “说不定我明天就回来呢!妈,你多催着点爸雕兔儿爷。我今天跟他说了,等他雕的多了就出去摆摊卖。” “还得跟二哥说,让他用英语写点介绍啥的,省的爸跟那些老外解释不清楚,影响挣钱。” “妈?” 说着说着,屋里就剩下陈娇自己的声音。 她疑惑的叫了一声,一扭头就见韩淑慧在那“啪嗒啪嗒”掉眼泪。 “您这又是怎么了……” 陈娇有些无奈,她在畅想未来,她妈在旁边哭上了。 “没事儿,就是想着你马上要成别家人,心里难受。” 韩淑慧匆匆擦了擦眼泪,又从热水里捞出毛巾给陈娇擦背。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怕啥。”陈娇嘿嘿一笑,用另一条毛巾擦着脖子。 等到一身清爽,陈娇和韩淑慧躺回被窝,她昏昏欲睡的时候,还能感受到韩淑慧一声声的叹着气。 等到第二天一早,陈家人刚收拾停当,傅家派来的车也到了。 两辆军用吉普在巷子口,周围邻居看到陈娇跟韩淑慧一起上了车,忍不住三三两两的凑到一起窃窃私语,甚至有胆子大的还上来打听。 可惜韩淑慧心情不好,什么也没解释,开车的司机更是不会说什么,直接接了人就往回赶。 十分钟后,吉普车开进了一个疗养院,在一个三层楼前停下。 前车的人放了一小串鞭炮,立刻有人推着一把轮椅,从楼里走出来,拉开了陈娇身边的车门请她下车。 看出了陈娇的惊讶,来接她的妇女笑呵呵的解释了一下。 “夫人知道陈同志脚受伤了,特意让我们准备了轮椅。” 傅家人的贴心,让韩淑慧心里好受了点,但也只是一点。 一行人下了车,进了楼,一路被簇拥着进入了一个病房。 病房里,一个穿着小黑裙,脖子上带着珍珠项链的女人正伏身看着病床上的男人,听到外面有动静,她抬头看了过来。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为她渡上一层柔光,也隐去了她有些发红的眼睛。 “是陈家人吧?你们好,我是傅琸的母亲阮芹。” 阮芹的声音温润,再加上那种岁月与学识共同雕琢出的沉静,就跟《不眠日》里的安岚一样,迷得陈娇在心里疯狂尖叫。 姐姐杀我! 陈娇在观察阮芹的时候,阮芹也在观察陈家人。 他们一家都穿着常见的蓝布衫,打扮的干净利落,双眼里有对自家孩子的担忧,却也有对泼天富贵的无动于衷。 尤其是轮椅上的小姑娘,面容姣好,眼神澄澈,坦坦荡荡的打量着四周,没有丝毫的怯懦。 “阮女士你好,我叫陈娇。” 陈娇滑动轮椅靠近,不卑不亢的打了个招呼。 阮芹喜欢陈娇这大大方方的样子,赞许的点了点头,转头跟韩淑慧说话。 “真是失礼,傅琸爸爸也该来的,但他爷爷忽然不舒服,只能让我自己来了。” 韩淑慧也是头一次见这么漂亮温柔的人,局促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没,没事。”韩淑慧看阮芹是个好说话的,壮着胆子跟她商量。 “你家出这样的事儿我们很同情,但娇娇也是我的心尖肉。这事儿,我们能再商量商量吗。” 第二十四章 立字据 阮芹勉强笑了笑,请陈家人在沙发上落座后,才万分恳切的请求道:“如果你们不同意,这事儿可以作废。但是,我想请你们让我把话说完。” “大家都是做母亲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所以,我们不办婚礼不领证。如果傅琸真挺不过来,陈同志的名誉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当然,我们也不会白白浪费陈同志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愿意拿出一万元来弥补你们,同时承担陈同志在这期间的所有花费。” 陈家虽然穷,但也并不是那么在乎钱。 韩淑慧很感激阮芹的体贴,也惊讶傅家这么大手笔,但更想保护自己的女儿。 “我看你儿子是个军人?我是盼着他好的,可是如果他真有什么意外,娇娇可以回家吗。” 阮芹听出了韩淑慧的意思,微笑着点了点头。 “当然,任何时候,陈同志都是自由的。就算傅琸转危为安,我们也不会干涉陈同志的婚恋自由。” “如果有人问陈同志的去向,你们也可以对外解释,说陈同志只是外出养伤。” 口说无凭,韩淑慧变戏法般从口袋里掏出了纸笔,递到了阮芹面前。 “我们不要你们的钱,但你必须给我写个字据。你也不用多写,就写你刚说的那句,我女儿任何时候都是自由的。” 屋里的气氛瞬间凝滞,阮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沉默着不说话。 陈娇的心也坠坠的有些酸胀,总算明白韩淑慧藏掖了一早上的是什么东西。 这会儿,看着她郑重其事的样子,陈娇的心有些酸,甚至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有点自私。 “阮同志,我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我可以跟你们保证,只要娇娇平安,任何人不会见到这张纸条。” 韩淑慧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但如果娇娇出事,我们虽然没本事,但豁出命去也一定会替她讨个公道。” “如果您不同意,我现在就带娇娇回家。” 最后一句话,无疑踩中了阮芹的死穴。 同样是做母亲的,她能理解韩淑慧的顾虑,又一想,他们本身也没打算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于是毫不犹豫的按照韩淑慧的要求写好字条,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字据我写给你们,补偿也一样给。在国内,小姑娘的名誉还是大过天的。万一将来有人拿这事儿说道,也算是我们的一点补偿。” 陈娇挑挑眉,也明白阮芹话里的意思。 她如果单纯做个吉祥物,傅家不在乎她的来历。但如果是做正经儿媳,傅家还是看不上她的。 好在陈娇原本也没打算利用傅家一飞冲天,对这话当然也没什么感受。 反倒是一直没说话的陈建军心里不是滋味,他看陈娇自然是千好万好的,怎么能这么被人嫌弃。 不过他并没有发作,甚至还有点高兴。 这疗养院的环境好,他刚刚偷偷看了,厕所里甚至有抽水马桶,可太方便他妹养伤了! 就让傅家嫌弃去,等她妹养好伤,他想带人走,就不会那么费事了。 “那我的活动范围是只有疗养院吗,还是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看着阮芹把写好的字据交给韩淑慧,陈娇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她还记得自己的赚钱大业,如果不能离开疗养院,她就得想想别的办法了。 “陈同志白天可以去任何地方,只需要晚上在这里留宿。” 阮芹说了陈娇是自由的,也就不会只做表面功夫。 “那张空着的单人床是给陈同志准备的,这里提供一日三餐和时令水果,需要其他东西,可以找李婶去帮你买。如果不方便,你自己买了后,记好账,我来了给你现钱也行。” 傅家给陈娇安排的单人床和傅琸并排,中间用一个白色的纱帘隔开。 纱帘那边,堆满了医疗器械。 而陈娇这边,只有一个干净的床头柜。 泾渭分明。 跟陈家人说定了之后,阮芹又伸手招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给陈娇介绍。 “这位是李婶,照顾傅琸、日常卫生都是她负责。如果有突发事情,可以让她联系我,也可以让疗养院的人联系我。” 陈娇乖巧的跟李婶打了个招呼,就见阮芹已经起身。 “时间不早了,你们自便,我学校还有研究任务,就先回去了。” “啊,好。” 韩淑慧没想到阮芹会先走,一脸愣怔的带着俩孩子给她送出大门。 临走前,阮芹还他们留了一辆车,说等会儿好送韩淑慧他们回家。 但韩淑慧他们一时半会儿不想走,送走了阮芹,帮着把陈娇的东西归置好,又仔细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个疗养院看着很普通,但隔壁就是京市最好的医院,距离市中心不超过三公里,每个出入的门口都有真枪实弹的士兵守着,让人看着就安心。 “这儿对你好,你先留下养好你的腿。” 转了一圈,陈娇大概清楚当下的环境,就连韩淑慧那忐忑的心也放了下来,仔细的叮嘱闺女好好生活。 “妈下午还得上班,等会儿让你哥带你出去买点生活用品。你自己用的东西,还是花自己的钱,别给人留话柄。” 午饭送到了病房,韩淑慧看着饭盒里那金灿灿的鸡蛋,忍不住都夹给了两个孩子。 “行,妈,你放心,二哥肯定能照顾好我。” 陈娇一边把鸡蛋扒拉回去,一边满口应下。 “还有,我看那个李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没事别招惹人家。” 韩淑慧是操碎了心,生怕陈娇一个冲动得罪人,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第二十五章 赚外汇 上午溜达的时候,她们看到阮芹一走,李婶立刻跑出去跟人聊天,对傅琸不闻不问的,连输液管回血都不管。 “好啦,操心多容易老的快!” 陈娇倒不在意,给李婶发工资的人又不是自己,只要李婶不来招惹自己,她才不会主动惹麻烦。 看陈娇如此敷衍,韩淑慧忍不住揪了揪她的耳朵。 “你别吊儿郎当的!她毕竟是傅家的人,要是背后告你状可怎么办!” “知道了,知道了!”陈娇赶紧给韩淑慧夹了好几筷子肉,信誓旦旦的跟她保证:“妈,你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一顿饭吃的千叮咛万嘱咐,最后还是得分开。 韩淑慧一走,陈娇立刻强行给陈建军开机。 “哥,醒醒,咱发财了!咱成万元户了!” 暴力摇晃完陈建军,陈娇喜滋滋的翻看着阮芹留下的存折,对着那上面的一万块傻笑。 “是你发财!”陈建军没好气的瞪了她一样,有些气闷的问道,“娇娇,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因为钱才答应江家的!” “不全是。” 这里没外人,陈娇大大方方的承认,然后掰着手指头跟陈建军算。 “哥,那天在咖啡馆,你知道那俩外国人拿的那两块手帕多少钱吗?二十!咱俩只要卖几块手帕,就能抵得上妈一个月工资了。” “更何况现在已经扶持个体经济了,咱要是不乘这个东风才是真的傻。” 陈娇的想法很美好,但陈建军可不敢这么想。 “你这不是投机倒把吗,小心回头公安把你抓起来!” “我记得六月的时候报纸上都说可以自谋职业了,那还抓啥投机倒把。走,咱去工商局问问去!”陈娇不死心,挪着轮椅就往外走。 俩人都是新瓜蛋子,出了门,一路打听一路走,终于到了工商局门口。 这年头工商局门口的人不多,俩人问了半天,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也就是说,咱们不卖国家计划内的东西,雇佣的人不超过七个就不会被抓!” 工商局外,陈娇因为这个喜讯高兴的小脸都在发光,陈建军更是激动的浑身都在发抖。 “就这么一张纸,咱就能光明正大挣钱了?” 陈建军难以置信的看着刚刚才办出来的营业执照,上面红彤彤的章闪的他脑袋发昏。 “对!哥,你回去打听打听,看看哪儿有批发市场!你就从市场批发点手帕,中国结,兔儿爷啥的出来卖!” “铺子咱先不租,等生意稳定再说。” 陈娇的小嘴也叭叭个不停,给陈建军指使的晕头转向。 “你英语好,卖东西的时候,就卖给外国人,赚他们的钱!” 陈娇摩挲着手上的营业执照,捉摸着要不要先买个三轮车。 “哥,不然你下午去买个三轮车?” 三轮车做生意确实方便,但陈建军却不想上来就投入这么大的成本。 “先骑着家里的自行车,后面赚钱了再换三轮。行了,你出来的时间不短,我先送你回去。” “晚上我回去打听打听,看看能从哪儿进货。” 太阳已经西斜,陈建军着急去打听消息,于是把陈娇放到疗养院门口就撒丫子跑了。 陈娇回去刚好赶上晚饭点,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李婶正喜气洋洋的打包她的晚饭。 看到陈娇回来,李婶尴尬了一下,但冷哼一声,继续往自己的饭盒里装着饭菜。 “我说我不吃了?” 陈娇被她无所畏惧的样子气笑了,直接把轮椅横在病房门口,堵住了她逃走的路。 “你这个点回来,谁知道干啥去了。” 李婶嗤笑一声,又把病房的水果装了干净后,不满的呵斥道:“让开!” “东西是你的吗,放下!” 陈娇寸步不让,冰冷的小脸让李婶有些心虚。但一想到晚饭里那个油汪汪的大鸡腿,李婶的胆子又壮了起来。 “你不过是人家买的冲喜丫头,厉害啥!我就不放,您能把我咋的!” 李婶是傅家找来照顾傅琸的,自认自己靠劳动赚钱,比陈娇要高贵,说话也不客气。 再加上这小丫头 看上去娇娇气气,脸皮薄的跟纸一样,只要自己一说重话,她肯定就识趣的赶紧躲开。 陈娇看了李婶一眼,冷笑了一声,直接扯着嗓子吆喝了起来。 “来人啊,偷东西啦!” 少女的声音脆生生的,只一瞬间就传遍了整个楼层,不少人都探出头来看怎么回事。 值班的护士听见有人偷东西,更是吓了一跳,赶紧打电话叫人。 “你、你瞎掰啥!”李婶吓了一跳,气急败坏的指着陈娇骂了起来,“你个小丫头片子别胡咧咧,我就是不想浪费!” “你一个封建糟粕,竟然还空口白牙的污蔑人!” 陈娇被她的虚张声势逗的发笑,气定神闲的指着李婶鼓囊囊的布兜问她。 “我污蔑你什么了,你兜里的东西哪个是自己的!你一个护工,偷主家东西还有理了!” 这个疗养院里住的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家里再有钱也忌讳这事儿,看着李婶的眼神瞬间变了。 平日里跟她闲聊的,甚至当着她的面就站一起蛐蛐了起来。 李婶大眼一瞧,心里瞬间咯噔一下,知道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工作保不住事小,蹲局子那可事儿大了。 “给给给,不就是点剩饭!眼皮子浅的东西,闹成这样,一点脸面都不要,当心东家饶不了你!” 第二十六章 偷东西 说着,李婶忿忿不平的掏了一个饭盒放在桌子上。瞧着她不但不知错,甚至还想背后告状,陈娇收了脸上的笑,不紧不慢的提醒她。 “李婶,你最好把兜里的东西掏干净,不然明天这病房里丢了什么贵重器械,你可说不清。” 陈娇不是爱挑事的,但她也不想让人当软包子捏,所以才特意闹一闹,算是警告。 “你!” 李婶没想到陈娇这么难缠,又看到两个穿着军装的人往这走,心里一慌,赶紧把布兜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给给给,你看!哪儿有什么贵重宝贝!” 茶几上,三个饭盒撞在一起,盖子被磕开一角,洒了一些菜汤出来。 还有两个梨,因为李婶的抖动“咕噜噜”的滚到了陈娇的脚下。 “你一个买来的小丫头,居然这么张狂,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李婶刻薄的眼睛,在陈娇身上扫了一遍。结果她根本不在意,就那么笑吟吟的看着她,说出的话更气的她五脏发疼。 “你嫉妒?谁让你没投个好胎呢。” 说着,陈娇得意洋洋的做了个鬼脸,扭头看到闻讯而来的保安,顺手给她扣黑锅。 “这位护工偷主家东西,今天是饭菜,明天谁知道会不会变成贵重物品。劳烦两位同志,以后多注意点她。” 两个位小同志一听这话,脸上瞬间严肃起来,上下扫了李婶一眼后,立刻要给傅家打电话。 听他们说要打电话,李婶慌了,赶紧冲过来,一把推开陈娇,冲着两个小同志就跪了下来。 “同志,同志,求求你们饶了我这回吧!” “我那老伴灾荒的时候饿死了,家里就指望着我拿的这点东西回去贴补孩子。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还不行吗。” 这年代的人,对苦难都感同身受,再加上李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两个小同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转头去看陈娇,想问问她的意见。 陈娇被推了一下,因为坐在轮椅上,所以只是滑了出去,并没有摔倒。在看到两个小同志看向自己的时候,她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是苦主。 既然苦主不在,两位小同志也松了口气,转头板起脸,训斥起了李婶。 “这都不是你随便拿人家东西的理由!” “这次饶了你,但以后别让我们看到你这布兜子!不然,疗养院丢什么东西,都算你头上!” 李婶痛哭流涕,不断的冲着两个同志作揖,连声说着不敢。 “是是是,以后我不敢了,真不敢了!” 有了李婶的保证,两个小同志又跟陈娇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 他们走了,李婶也赶紧回来收拾东西,一扭头,看到陈娇因为吃到鸡腿,眼睛都幸福的眯起来时,气的脸都红了。 “你这个肚里蛔虫,怎么不吃死你!” “你都没死,我还早着呢。” 陈娇也不管那些饭菜已经凉透,自顾自的吃了个肚圆,看到李婶气的五官扭曲,还能火上浇油。 至于李婶没受什么惩罚,陈娇倒也不在乎,毕竟偷的又不是她的东西。 让她丢个人,以后不敢再招惹自己,就已经达到了陈娇的目的,至于她会不会跟傅家人告状,陈娇一点也不在意。 吃完饭,陈娇就滑动轮椅到了傅琸的床边,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 剧本里说他很帅,毕业于国外顶尖军事院校,父亲掌握着经济大动脉,母亲是很厉害的科研人才。 这种配置,简直就是出生在罗马。 可惜,现在病床上的男人,一点人生赢家的意气风发都没,甚至还有些狼狈。 他双眼紧闭,脸蛋干净白皙。但被子下,他的皮肤还残留着爆炸带来的焦黑,伤口上的血污混成一团,把不规则翻开的皮肉勉强凝合在一起。 雪白的床单似乎在他躺下后就没换过,黑一道白一道的,还掺杂着些暗红的血迹。 陈娇心情沉重的放下掀被子的手,又转动轮椅去找了医生。 “傅先生是吸入了一些不明毒气,导致了神经的受损。您想给他清洗伤口是没问题的,我这就安排护士帮你。” 白天见到的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原来是个大夫,听陈娇说想给傅琸换洗干净,他立刻用英语回答了陈娇的问题。 回答完,他才忽然想起,陈娇大概并不懂英语,脸上顿时有些尴尬。 “那就多谢了。” 陈娇笑眯眯的用中文道谢,让史蒂夫瞬间双眼瞪圆。 “天,你竟然听懂了!” 他刚刚说不是日常用语,普通翻译都未必能懂他的意思,而面前这个少女竟然听懂了。 “一点点而已,大夫您忙,我先走了。” 陈娇尴尬了,她条件反射地跟医生道谢,结果差点露馅。避免多说多措,赶紧逃回了病房。 护士来之前,陈娇打来了一盆温水,然后对着床上的傅琸陷入沉默。 冲动了不是?她只想着给这位人民英雄一点尊重,让他哪怕在最后的时光也体体面面的。 但是,她居然忘了,面前的人就算不能动,那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她想回头去找护士帮忙,但这会儿护士站忙的热火朝天,她也不好再去添乱。 无奈之下,陈娇只能开始自我暗示。 “这是猪,这是猪,这是猪……” 嘴上暗示就算了,陈娇还在心里默默脑补一个粉粉嫩嫩的猪躺在病床上的画面。 直到暗示的她自己都快信了,才颤颤巍巍的伸出小手,把傅琸的被子掀开一半,露出了他的上半身。 第二十七章 八块腹肌的猪 被子掀开的那一刻,陈娇狠狠的唾弃了自己的装模作样。 这世界上哪儿有八块腹肌的猪啊! 两辈子没吃过细糠的陈娇,狠狠地咽了口口水,瞬间抛弃所有的羞赧,瞪着俩眼珠子开始对傅琸“上下其手”。 傅琸僵直的躺在床上,温热的毛巾在身上一点点的擦过,让感官敏锐的他恨不得立刻去死。 血液混杂着汗液脏污的黏腻感散去,表面清爽了,但内里脏了啊。 前两天阮芹和傅明德商量找人冲喜的时候,他身体不能动,但耳朵听的一清二楚。 他爸妈怎么这么乱来,这是封建糟粕,残害小姑娘。他内心极度抗拒,但又无能为力。 今天他们在病房里所有的交谈,他也听到了,甚至还有一些庆幸。庆幸这个年轻的姑娘不是真的嫁给自己。 下午陈娇离开病房的时候,他甚至因为欣慰,睡了一个难得的,没有任何噩梦的好觉。 这些欣慰、庆幸,只持续到了晚上。 那个在前面温柔腼腆的姑娘,回来后不但跟李婶吵架,还掀他被子,骂他是猪,还对他…… 她手摸哪儿呢!!! 有那么一瞬间,傅琸觉得,自己还不如就死在任务里呢。 陈娇没有读心术,不懂傅琸的抗拒,里里外外给床上的人收拾清爽,护士也拿来了干净的床单被套。 两人一起给傅琸换好,陈娇又笑眯眯的捞出了傅琸结实的小腿。 感受着那双手从小腿逐渐向上,傅琸的汗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 这个女人要干什么! 傅琸在国外见过不少大胆的美女,可没一个上来就摸男人腿的。 这,真是正经姑娘? 陈娇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不正经的姑娘。 病房里只有她和一个昏迷的病号,她一直紧绷的精神渐渐放松了下来,竟然开始了自言自语。 “我给你按按哈,如果不按摩,你会肌肉萎缩的。” “你也算民族英雄,就算是死,也该是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算你小子走运,要不是跟外公学过,你可要受了罪了。” “虽然你可能醒不过来,但万一呢,多给你按按,将来醒了也能早点站起来。” 自从穿越后,陈娇就很忙,忙着脱离江家,忙着帮陈家摆脱麻烦,精神就一直绷得紧紧的。 这会儿好不容易没事了,她的嘴就闲不住了,从现代疼爱她的外公,到踏实勤奋的陈家,又到她赚钱的宏图大业,一直喋喋不休的说到口干舌燥。 等到按摩结束,陈娇也一身的汗,却都抵不过心头压力卸掉的轻松。 第二天一早,陈建军就来找陈娇,要接她回家收东西。 “我昨天打听了一圈,没有地方能批发你要的那些东西。” “不过,妈昨晚上就帮你在村里问了。你要的东西不难,看看谁家愿意卖,让他们晌午拿咱家来。” 陈建军来的路上自行车快蹬得冒火星了,嗓子干的冒烟,抱着桌子上的茶壶咕嘟咕嘟的先喝了个饱。 有些嫌弃的看了眼自家二哥,陈娇又发起了愁。 她没想到这年头还没有批发市场,个体经济还没发展起来,别说京市没有批发市场,就连后世把小商品生意做到全球的世界婺城,现在都还在吃大锅饭呢。 可全靠村里那点供货,她这生意也做不长久啊。 陈娇咂咂嘴,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嗯,还是妈有办法。我要的东西,本来就是村里人打发时间的玩意儿,要是他们愿意卖,也算创收了。” 那些带有民族特色的小东西,好看又精致,国人可能不稀罕,那帮老外看见保准走不动道。 陈建军点了点头,又从随身的书包里,拿出了一个木雕的兔儿爷交给了陈娇。 “咱爸给你雕了个骑牛的兔儿爷,虽然不如泥塑的,但剩在耐摔好看。” “嘿!咱爸手艺真好!” 巴掌大的木雕,已经上好了颜色,线条流畅生动。竖着两只长耳朵的兔儿爷骑在憨厚的老牛身上,憨态可掬里又有威严,看的陈娇爱不释手。 “那是,从小你的玩意儿,哪个不是咱爸给你做的。要我说,咱爸就是偏心。” 陈建军哼哼了一声,忍不住背着陈根生,吐槽他偏心。 “走,回家。你这轮椅慢死了,再晚走到晚上也回不去。” 说着,陈建军推着陈娇走了出去,兄妹俩一边斗嘴一边往家的方向回。 两人到的时候,隔着院墙,陈娇就看到院子里坐着一个穿着碎花的确良衬衫,蓝布裤子的少女。 艳阳下,少女小心翼翼的挖着面前的蛋糕,颤颤巍巍的往嘴里送,生怕掉下来一点碎屑。 这是原主的妹妹陈笑,平时都在学校念书住校,只有周末才回来一天半。 蛋糕已经放了三天,好在天气凉快,并没有变质,小姑娘吃的小心,惹得陈娇都忍不住笑了。 “笑笑,爸呢?” 隔着院墙,陈娇打了声招呼,惹得小姑娘立刻跳了起来,连蛋糕也顾不上了。 “二哥和姐回来了!爸,二哥和姐回来了!” 陈笑喜滋滋的跑回主屋喊人,院墙外的兄妹俩看着她蹦蹦跳跳的回去,又看着她忽然呆在门口,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叫。 “爸!” 这声音一听就不对,陈建军几个大步就冲进了主屋里。 陈娇连轮椅都不要了,一瘸一拐的就往院子里跑。 “爸,你咋这么糊涂!” 陈娇跑到主屋门前的台阶边上时,一不小心被旁边的石头绊了一下,重重的磕在地上,膝盖和手肘火辣辣的疼。 恰好这时,陈建军从里往外扔了个东西,刚好摔在陈娇的面前。 墨绿色的玻璃瓶在她面前四分五裂,刺鼻的味道直往她的鼻子里钻,却都敌不过农药两个字刺的她浑身疼。 第二十八章 自杀 陈娇大脑空白了片刻,连忙手脚并用的往屋里爬,一边爬,一边喊着陈笑准备东西。 “笑笑,快,去弄点肥皂水!” 已经傻了的陈笑,听到陈娇在叫她,恍惚了一下后,慌慌张张的跑到了灶房准备东西。 陈娇勉强上了台阶,正好看到陈建军正奋力的扣着陈根生的嗓子眼。 好不容易挪到陈根生的屋里,看着他“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陈娇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爸,有啥事儿你说话行不?你这是要吓死谁!” 陈娇眼睛通红,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 “娇娇,爸没用,早点死了也是给你们省事儿。” 吐了一回,陈根生的嗓子有点嘶哑,看着三个孩子的眼睛里还带着泪。 “谁说你早点死了是省事儿!” 陈娇气得不轻,看到陈笑把弄好的肥皂水端过来,立刻手脚麻利的给陈根生灌了进去。 “我哥昨天办营业执照还花了我五百呢,你得替他还债!” 陈根生被肥皂水呛了一下,不住的咳嗽,旁边的陈笑却不答应了。 “姐,你啥意思!咱爸都这样了,你咋还找他要钱!” “你把嘴闭上,赶紧出去借个三轮车去!爸还得去医院!” 陈娇是第二次听到陈根生说自己没用,也明白了这个闷声不吭的男人,为了孩子能做出多么极端的事儿来。 看着陈根生又吐了几回,她的心稍稍定了下来,一边抹着泪,一边训陈根生。 “你觉得你没用,你一死了之,可我们怎么办!” “人家会说,是我做了丢人的事儿,逼死了我爹!也会说哥哥们没本事,连自己爹都照顾不好!” “还有妈,你喝药了,让妈后半辈子咋过!” 陈根生显然没想过这么多,长久以来的病痛,折磨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精神。 因为生病,他从家里的顶梁柱,变成了拖累。这么多年,他不止一次想过寻死,可又想看看自己的孩子们。 陈建军刚回来的时候,他确实打消过寻死的念头,可那只是暂时的。尤其是后来建国结婚被难为,陈娇又为了钱去给别人冲喜,更是让他深深的觉得自己没用。 没用的人,不配活着,所以他最后给陈娇刻了一只兔儿爷,亲眼看着从没吃过好东西的陈笑吃到蛋糕,就再也没有遗憾的从容赴死。 “我死了,你们更轻松。孩子啊,爸没用,让爸死了吧。” 看着陈根生浑浊的眼球更加灰败,说出的话没有一点活下去的意思,陈娇决定下一剂猛药。 “你上午给我带过去的兔儿爷,我卖了二十块钱!” “爸,二哥要做生意,又从我这借了钱!你要不好起来给他刻兔儿爷卖,他这辈子都还不清我的钱了!” “就是,爸,你得起来替我还债!” 兄妹俩一唱一和的,弄的陈根生脑子里一片浆糊,根本没注意什么时候就,被他们兄妹俩放到了三轮车上,送进了医院。 医院的走廊上,兄妹三人看着陈根生被送进抢救室,终于能喘口气。 陈建军低着头蹲在墙角,说话的声音也闷声闷气的。 “娇娇,谢谢你。你不说,我都不知道爸心里竟然是这么想的。” 陈娇腿脚不便,就坐在了走廊的木椅子上,听到陈建军道谢,一脸凝重的摇头。 “不,是我没早点发现。咱们平时跟爸说话太少了,要是多说点,说不定就没今天这事儿了。” 陈娇一直以为自己情感淡漠,直到真切感受过后才明白,那不过是自己没体验过,而产生的自我安慰。 陈家父母是真心爱孩子,这几天里,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被爱,似乎忘了回馈他们。 “我去给江家打个电话,也该让他们兑现诺言了。” 陈娇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招手让陈笑扶自己一下,结果小姑娘哼了一声,转过身不理她。 “笑笑,你耍什么脾气呢!” 陈建军见不得她这样,忍不住训了她一句。 没想到小姑娘不但不过来,甚至还冲这两人翻了个白眼。 “你们两个就是一丘之貉,我才不理你们!” 陈根生的事儿更着急,陈娇不打算现在跟小姑娘掰扯,冲着陈建军摇了摇头,伸手让他来扶自己。 电话里,陈娇说让江家兑现诺言时,江家立刻要了陈根生住院的地址,答应下午就送医生过来。 陈娇见事情顺利,也松了口气,让陈建军回家去取一下之前陈根生的病历,顺便把自己的轮椅弄过来。 “嗯,我还得跟妈和大哥说一声。”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是得知会他们一声。 临走前,陈建军还不忘交代陈笑照顾好姐姐。 陈笑显然还在气头上,当即就嚷嚷了起来:“我才不,我没有这么冷血的姐!” “你是觉得我找咱爸要钱冷漠对吗?可如果不让他知道自己被需要,我们能阻止一次,还能阻止两次?” 陈娇好声好气的说,可陈笑正是最叛逆的时候,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 “你就是财迷!葛朗台!爸都为了你出事了,你竟然满嘴是钱!” 原主记忆里的小姑娘明明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怎么到她这就这么犟。 陈娇冷笑一声,堵的陈笑瞬间说不出话来。 “行,那你以后就天天看着咱爸,让他别干傻事。” 她得去上学,哪儿能天天看着陈根生。但陈笑好不容易站在道德制高点,不愿意这么轻易的下来。 “那你让咱爸还钱就是不对!” “那你帮咱爸还,他毕竟也生你养你了。” 治熊孩子这事儿,陈娇驾轻就熟,成功给陈笑气的火冒三丈。 医院离家和厂区不远,韩淑慧母子三人回来的时候,陈根生已经到病房了,陈笑就在他病床前撒泼。 第二十九章 收货 韩淑慧本来就在气头上,看到陈笑在撒泼,更是气得不行,直接脱下脚上的布鞋,拽着陈笑就打了起来。 “我让你耍性子!这是你耍性子的地方吗,今天要是不打你,你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屁股上重重挨了几下,陈笑终于老实了,抽抽搭搭的。 “妈,你也不分好赖人!明明是陈娇的不对,打我干啥!” “打的就是你!” 韩淑慧见陈根生面色红润,反倒是陈笑实在欠揍,于是先放着病号不管,致力于教育闺女。 “你姐够难了,你竟然还在这作死!以后再难为你姐,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陈笑被拧住了耳朵,彻底的屈服在了武力之下,连声说再也不敢。 收拾完不省心的,韩淑慧黑着一张脸走到了陈根生的病床前,没发火,就那么平平静静的跟他掰扯。 “这次你喝药,咱又花了两百!老陈,我嫁你,就因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现在,这钱你得还!” “这钱不还,你就是到了地底下,我也让你睡不踏实!” 来的路上,陈建军已经把事情说了,韩淑慧哪能不清楚这事儿的根在哪。 “等你好了,就开始在家刻木雕,让孩子拿去卖。孩子有心做个体户,你做爹的就不能闲着。你就是死,也得把咱家欠下来的钱还完了才行!” 木雕的事儿,昨天韩淑慧就想跟陈根生说了。 年轻时候的陈根生勤快,跟着木匠学了个好手艺,雕花刻鸟的不在话下。 她看着自己男人一天天的颓丧,有心让他捡起这门手艺,就算不为了生计,起码有点啥事儿能打发时间。 谁能想到,她昨天就因为忙着各家打听,就忘了一会儿,今天就闹出这事儿来! “媳妇,我听你的。我回去就开始,一定早点把帐都还利索了。” 老妻是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没看见人的时候还好,这会儿看见真人了,陈根生就再也不舍得死了,抹了把脸上的泪,乖巧的承认了错误。 见着他想开,韩淑慧也松了口气,扭头跟陈娇说话。 “娇娇,你要的东西,中午就会有人拿着去咱家,你回去看看到底要啥。” “行,妈,你跟我一起回去,回头我不方便回来的时候,这事儿就你来办。” 陈娇实在不相信直男的审美,想来想去还是拉了韩淑慧回去,让陈建国兄弟俩继续在病房里给陈根生做思想工作,彻底杜绝他再犯糊涂的心。 母女俩到家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围在了家门前。 看到陈娇回来,大老远的就有人打招呼。 “哎呀,娇娇可回来了!你快看看你要啥,选好了,婶儿好回家做饭!” 说话的是王秀娥,平时跟韩淑慧走的就近,听说陈娇想要点手工活后,赶紧带着自己做的东西就来了。 “王婶儿你别急,咱们到院子里慢慢说。” 陈娇笑眯眯的打了招呼,转动轮椅回了院子后,才打开了王秀娥带来的包袱。 包袱里,有几块手帕,还有一沓子绣了各种花样的鞋垫子。 鞋垫子需要匹配鞋码,陈娇不想囤太多货,所以就先放到了一边,专注检查那几块手帕。 王秀娥的手工活是真不错,三块手帕的配色和绣工都是一等一的,陈娇都给留了下来,开始跟她商量价钱。 “婶儿,这手帕你打算卖多少钱?” 陈娇笑吟吟的模样让王秀娥心里舒坦,连连冲着陈娇摆手,“几块手帕,都是自己做的,你想要送你就行。我主要是想卖点鞋垫子,这东西你不收?” 大家的反应都差不多,听韩淑慧说陈娇想要点自家做的东西时,都想推销鞋垫。 没办法,鞋垫对当下的人来说还是个必需品,自家做的最多的就是这个。 “婶儿,鞋垫我先不卖,等回头有人要的时候,我头一个找你行不?” 陈娇没把话说死,王秀娥面上有些失落,但心里也高兴,胡乱的把手绢往陈娇手里一塞,转身就要走。 “这三条手绢你拿着吧,回头要鞋垫的时候,想起婶儿就行!” 陈娇不好白收人家的东西,紧拽着人把人拽回来,塞了三块钱给她。 “婶儿别嫌少,你这手绢绣花绣的好,我多给你点。回头有好料子,婶儿再给我绣。” “这也太多了!” 王秀娥看着手里的三块钱,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把钱塞回给韩淑慧,“你闺女傻了,你也傻了?现在一块手绢了不起五毛钱,你闺女竟然给我一块!” 不只是王秀娥,院子里其他人也都傻了。 老陈家这闺女,别真是傻了吧。 “给你你就拿着吧,平时你也没少照顾我们家,就当我们谢你的。” 韩淑慧也不懂陈娇在想什么,但并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而是拽着王秀娥,送她出了院子。 王秀娥一走,旁边等着的人瞬间一拥而上,七嘴八舌的问陈娇能给一块钱是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我现场结账,但你们排好队,不然等会儿少了谁的,离了手,我可不认。” 陈娇笑眯眯的打开刚收的手帕给这些人看,一边展示还一边解释。 “婶子们看清楚,绣的精细是一块,不如这的,就给不到这个价了。” 丑话说前头不丑,围着的人也都理解,互相谦让了一下后,迅速的排好了队。 韩淑慧回来的时候,陈娇正有条不紊的验货给钱。 半个小时后,陈家院子里的客人散去,陈娇面前的石桌上也多了不少鸡零狗碎的东西。 手帕最多,其次就是中国结,里面甚至还有一双小巧精致的虎头鞋。 人都散了,韩淑慧终于凑过来,想跟陈娇说说她定价的事儿。 第三十章 有事找我 “刘奶奶怎么把她孙子没穿完的虎头鞋给你拿来了。” 韩淑慧打扫完主屋的卫生,又开了窗通风,拿着那虎头鞋开了话匣子。 “你别说,刘奶奶的手是真巧,看看做工,咱们这没人能比得上她。你给她了多少钱?” 刘奶奶今年七十多了,几个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就剩下她带着三个孙辈生活。 “五块钱,我看这鞋做着麻烦的很,所以多给了点。妈,是不是给的太多了?” 陈娇抬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的韩淑慧心里软软的。 “是有点,刚刚当着外人的面,我不好驳你。这会儿没人了,妈想跟你说,你收的这东西,不值这个价。” 他们这地方虽然有工厂,但各家也没富裕到有什么好布的地步,就算搭上功夫,也不需要把商店里几毛钱一块的手帕,抬高到一块钱。 陈娇有自己的打算,却不能说,只笑着让韩淑慧安心。 “妈,你放心吧,赔不了。这都十二点了,你做完饭再送医院,大哥下午上班恐怕要迟到。咱出去吃,吃完给他们带点。” 陈娇着急赚钱,催着韩淑慧赶紧出门。韩淑慧也惦记医院的丈夫孩子,给家门落了锁,推着陈娇又去了外面。 厂区里有几家国营饭馆,母女俩在那稍微吃了点,又给医院的四个人带了饭。 医院的四个人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大老远闻到饭香味儿,陈笑头一个坐不住,冲了出来。 “妈,你可来了,饿死我了。” 说着,陈笑就去接韩淑慧手里的饭盒,一打开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饺子后,眼睛都放光了。 “饺子?妈,过年了?!” “吃你的吧!” 韩淑慧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小闺女的头,把饭盒给父子三人分了分。 趁着吃饭的功夫,陈娇打开了带来的东西,跟陈建军他们说话。 “爸的大夫下午要来,妈能医院照应。二哥,我收了点东西,你去神武门那卖着试试。” 其实陈娇想自己去,但她坐着轮椅,去哪儿都不方便,只能作罢。 陈建军刚想点头答应,一旁的陈笑就气哄哄的对着陈娇瞪眼。 “你就会使唤人,咋不自己去。” 这是个中二少女…… “咋,你想去?你要是英语好,你去也行。” 这下,可算是踩到了陈笑的痛脚! 她的学习成绩一向不错,唯独英语在及格线徘徊。其实也不光她,现在会讲英语的人都不多,再早几年学校里教的,还是俄语。 陈娇理解,但陈娇就喜欢欺负小孩子。 “你!” 陈笑气的饭都吃不下去了,可又不舍得那白胖香喷的饺子,索性端着饭盒去外面吃去了。 搅事精不在,陈娇心情大好,把那些东西的定价,一一交代给了陈建军。 “卖给外国人,手绢十块,中国结八块,虎头鞋三十。要是咱们人想要,手绢一块,中国结五毛,虎头鞋五块。” 卖给自己人的价格就是一毛钱不赚,但卖给外国人的价格,竟然这么高? 韩淑慧觉得这有点欺负人,忍不住开口插嘴。 “你咋还坑外国人呢,这不好吧。” “这有啥不好,八国联军从咱们这抢了多少东西,咱们拿点钱回来咋了。再说了,咱交税呢!” 物以稀为贵,陈娇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她这歪理让别人无言以对,韩淑慧能叮嘱陈建军注意安全。 陈建军胡乱的“嗯”了几声,三两口吃完饭盒里的饺子,麻利的骑着那小破自行车出门去了。 医院里不需要那么多人,韩淑慧撵了陈建国回去上班,一扭头又看到两姐妹又斗上了。 她一手一个,一人给了一巴掌,两姐妹才稍微消停一下,一人找了个角落,眯起来睡午觉去。 两点左右,江家请的大夫来了,病房里的陈家人,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 “陈师傅的病只要按疗程服药,最多一两个月就能恢复正常生活。” “我们做医生的,理解你们病久了容易丧失希望。但陈师傅也不必太灰心,你有这么好的家人怕什么呢。” 大夫诊断过后,笑眯眯的多劝了一句,让陈根生更加羞愧。 “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陈根生小心翼翼的保证,又偷眼看着站在门外的江静薇,心里暗想着,这天仙似的人儿,竟然是他的闺女? 今天江兴文和谭梅都有事儿,江静薇就跟江信白一起,陪着这位教授一起来看看陈根生。 “这位是医科大学的教授。他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江静薇眼神坦荡,说出的话也中规中矩,但就是让韩淑慧不舒服。 别的事儿不说,就她偷拿陈娇的东西冒充自己的,还背着陈家人送陈娇去冲喜,就足够韩淑慧记恨她一辈子。 亲闺女又怎样,人的心就是偏的,陈娇是她养大的闺女,她就是疼陈娇。 “这次多谢你们,时间不早了,你们都是大忙人,我送你们出去吧。” 说着,韩淑慧冷着脸就起身送客,江静薇尴尬了一下,连忙礼貌告辞。 因为设计图的事儿,江静薇有点心虚,看到陈娇坐上了轮椅,心里又有点安慰。 没有傅家,陈娇哪儿坐的上轮椅。 两下相抵,她甚至还想跟陈娇聊两句,结果陈娇根本没给她机会,落后几步,竟然跟江信白走了个并排。 江信白是故意走慢,直到医院大门口,他才扭扭捏捏的问道:“你的腿,真伤的这么重?” 闻言,陈娇愣了一下,撩起裙摆看了一眼。 上午兵荒马乱的,她的脚又肿了,这会儿裹在脏兮兮的石膏里,看着是有点狰狞可怖。 “那还有假?不过你放心,我没打算讹你。” 陈娇放下裙摆,抬头坦坦荡荡的看着江信白,“那天的事儿就是个意外,你不过是想维护你妹妹,所以我不怪你。” “我不怪你”,轻飘飘的四个字,却让江信白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看了一眼陈娇的脚,眉头紧皱,半天后匆匆丢下一句“以后有啥事找我”,然后快步走向了江静薇。 第三十一章 发财了 不远处,江静薇看着他们两个说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陈娇说什么自己的坏话。 尤其是回家的路上,江信白咕哝了一句“死丫头也没那么讨厌”,让她听了个真。 但她也不敢问,只能提着心,默不作声的跟在江信白身后。 下午四点,陈娇准备回疗养院的时候,陈建军回来了。少年匆匆忙忙的把自行车停下,带着一身的汗,闯进了病房。 “咋了,咋了?” 看着他这么急匆匆的,韩淑慧愣了一下,还以为是有人追他,赶紧伸头往外面看了看。 “妈,咱发了!” 陈建军的声音发颤,身体也因为激动抖的不停。 听他没头没脑的这么一句,韩淑慧楞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娇娇收的东西都卖完了,一共卖了两百多!” 说着,陈建军从口袋里把今天赚回来的钱掏出来,零零碎碎的摆了一床。 看着那一张张大团结里还夹杂着外币,韩淑慧的眼神都直了。 “这么多!” 这钱堪比巨款,韩淑慧想着今天能卖出去一条手帕都不错了,谁知道陈建军竟然卖的这么干净。 陈娇也惊了,还以为那么多东西,起码得卖个好几天,完全没想到竟然能卖这么快。 她还没稳定货源呢! “嗯,我去的时候,刚好碰上一个外国旅行团出来。别人都不会英语,就我会!所以我卖的就快一点。” 陈建军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自己也觉得好像在做梦。谁敢想啊,才几个小时,就赚了两百多!韩淑慧的工资,一个月才七十。 韩淑慧也不敢相信,把床上的钱一张张的整理好,又数了好几遍,才把钱塞回了陈娇的手里。 “竟然真的有这么多!行,把钱给你妹。” 迎头这么多钱塞过来,陈娇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韩淑慧会把所有的钱都给自己。 “都给我?” “对,都给你!主意你出的,进货的钱也是你出的,你哥就跑个腿而已。” 韩淑慧点点头,又捏了捏陈娇的手,“你在人家家里,手里没点钱,日子难。拿着吧,听话。” 陈娇低头看了看这第一桶金,又摸了摸那凹凸不平的纸钞,爽快的又把钱放回了病床上。 “不能让哥白跑,这生意能做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哥英语好。换个人,这个饭喂到嘴边都吃不下去。” 陈娇长舒一口气,“之前我没说,是怕万一这事儿不成,你们心里不舒坦。” “既然这个生意能做,那咱们就得商量商量分钱的事,不然迟早要伤了一家人的情分。” 韩淑慧没想到陈娇竟然能想的这么长远,愣了一下后,看向了陈建军。 “哥以后上大学也得要钱呢!” 陈娇根本不给他们母子商量的机会,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方案,“像今天这种从外人手里买然后去卖的,那就扣除进货的钱,妈拿一成,剩下我跟哥平分。” “将来爸好了,开始做木雕的时候,咱再说咋给爸分钱。” 她考虑的很全面了,但陈建军摇了摇头,觉得拿这么多钱不安心。 “给我两成就行,我就跑个腿,没出啥力,不好要这么多。” “不能这么算,今天你是运气好,没碰上公安。要是碰上公安,我们都帮不上什么忙,你是担了风险的,所以给你一半很合理。” 陈娇不知道这时候有没有城管,斟酌了一下,换了个名词。 “还有啊,下次卖完早的话,别这么急着回来,你还得多转转,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外国人。咱们不能只盯着一个地方卖,狡兔三窟嘛。” 这么一想,自己要做的事情也不少,陈建军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一半的分红。 “那行,听你的。但是,今天的东西卖完了,明天卖啥?” 陈建军的话,让陈娇沉默了,心口止不住的疼。 对啊,明天卖啥! 手工艺品的制作需要时间,中午收的东西一口气卖了个干净,陈娇也变不出更多的东西出来。 “明天在家好好学习!” 陈娇瞪了他一眼,惹得陈建军嘿嘿一笑,转头去找陈根生告状,“爸,你看看你闺女,才赚多少钱,尾巴就翘起来了!” 陈娇瞪了他一眼,故意凶巴巴的指使韩淑慧和陈根生干活。 “爸也得赶紧好起来干活!” “妈,你那一成也不是白拿的,你回去再打听打听嘛,哪儿还有货源。” “行,妈回去就打听。建军,给你妹送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韩淑慧心里也美的不行,撵了陈建军送陈娇回疗养院后,自己马不停蹄的回村打听去了。 今天回来不算晚,陈娇没看到李婶,估摸着是提前回家了。 经过昨天的事儿,屋里倒是没少东西,陈娇吃完晚饭,又开始给床上的傅琸按摩。 等到她停了手,一回头,看到吴婶竟然站在门口。 “陈同志可算回来了。” 吴婶今天是第二次来了,头一次没见着陈娇,跟李婶说了两句话差点没给自己气死。不过她也没吃亏,三两句气的李婶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今天我回家了一趟,吴婶下次找我,可以晚上来。” “行,我来也没啥事儿,就是看看你在这咋样。” 吴婶乐呵呵的在屋里转了一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傅琸,啧啧两声后感慨。“这后生长得真俊,就是可惜了。” “为国争光,是个大英雄。” 正因为有了傅琸这样的人,才会有后世那些安稳的生活。 “是个好小伙!对了,江家这两天正到处凑钱呢,你放心,有我给你盯着,他们不敢耍赖。” 吴婶看够了帅哥,乐呵呵的跟陈娇闲聊。 “一万块钱,江家那么大的生意,还要凑?” 当初江兴文可是张口给了陈娇两千养伤,难道是打肿脸充胖子? 吴婶呵呵笑了,随手拿起陈娇的衣服理了起来,一边理,一边跟陈娇解释。 “凑的是傅家谢礼。傅家答应帮江家运三批成衣,这货不清白,只给你一万,江兴文怕你闹。给多了,他又不舒坦,且得愁两天呢。” 成衣?陈娇灵光一闪,拉着吴婶的手求帮忙。 “吴婶,你能帮我传个话,让江家卖我一批布料,抵了那谢礼的折价可以吗。” 陈娇以为,这事儿简单,但吴婶直接一口拒绝了。 第三十二章 暗杀 “不行!布料是国家管控的东西,私下买卖可是投机倒把!更何况,江家那批货不清白,甩都来不及,你还想往上凑!” 吴婶瞪了一眼陈娇,恨不得把她脑子掀开看看里面在想什么。 “你大哥的婚事不是吹了吗,你还要那么多布料做什么。” 被拒绝的陈娇有些颓丧。 “我跟二哥最近在卖手帕,但我们不认识什么人,自己做的那点根本不够卖的。” 一听是这用途,吴婶神色松弛下来,“嗨”了一声,又把活给揽了下来。 “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干啥。江家做衣服剩下的布头不在管控范围里,我回头让人给你挑点出来。” “就是绣花这活,你得自己找人干。” 事情忽然迎来转机,陈娇的眼睛瞬间亮了,连连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 “我准备不弄那么多刺绣,先弄点印染和彩绘,这样出货快。” 就一句话,吴婶就听出陈娇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 “现在你们生意才开始,也不知道每天卖多少,我先给你弄一百块原布出来。” “你要是办了营业执照,最好弄个铺子,再把账目做清楚,万一将来还割资本主义尾巴,你不会被乱扣帽子。” 做生意这事儿,吴婶也有经验,忍不住就提点了陈娇两句。 “天冷了,是得有个铺子,现在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心里的大石头落地,陈娇的眼睛笑的跟月牙似的,“吴婶要是方便,可以帮我打听打听合适的铺子。” “成,包在我身上!” 吴婶喜欢被陈娇需要,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看着时间晚了,吴婶起身告辞,临走前还给陈娇塞了一包红糖。 “自己留着喝,我走了,照顾好自己。你做生意的事儿,别让江家知道。” 陈娇送她出门,看着吴婶脚步匆匆的踏入夜色,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剧本里说过,吴婶也是个苦命人,三岁就被卖给江老夫人做丫鬟,俩人一起长大,可以说是情谊深厚。 江老夫人去世的时候,吴婶想过随她去了,但江老夫人提前看破,把挑选遗产继承人的任务交给了她。 这任务,让吴婶凑合活了下来,但对江家的愤怒和恨意却逐渐增长。 陈娇清楚,吴婶有意培养自己对江家的怨恨,但她不想成为仇恨的傀儡。 第二天,陈建军过来找陈娇,带来了一大把红彤彤的剪纸。 “咱妈说,手绢不好收,各家布料都很紧,零星一块做个手绢能用好几年,谁也不会没事儿做这个。” “反倒是红纸,好买也好剪,要是卖的话,咱卖这个最好。” 陈娇没说话,打开陈建军带来的剪纸,琢磨了下后觉得凑合。 “先凑合过,二哥,你到时候买几个相框,选几个样品放进去。有人要就给他们看相框里的东西,确定要了再给他们拿。叫卖的事儿不急,等再攒点货,一起去。” 陈建军内心还是想考大学的,攒点货卖就意味着自己可以有大块的时间学习,当然也没话说。 “我也这么想,刘奶奶还说,你要有别的花样喜欢的,她也能剪。” 听到刘奶奶的名字,陈娇从昨天的记忆里翻出了一个身材有些佝偻,但慈眉善目的小老太太。 “嗯,剪纸也好放,到时候你找本书直接夹进去,要被人追,直接把书一收就跑。” “行!还有事儿没,没事儿我就回去了。” “有有有,哥,你去给我买根毛笔、画册还有墨汁回来。” 陈娇以前学过国画,但多年不动笔了,水平还停留在小学阶段,要真画手绢出去卖,她可得练呢。 “行,我现在去。” 陈建军猜到她要干啥,立刻起身出去买东西,迅速给她送了回来。 陈娇今天起得早,肚子点闷闷的痛,索性缩在病房里对着画册练画画。 半个小时后,陈娇看着面前的鬼画符陷入了沉默。有些事儿,就得找专业的人干,但她上哪儿去找会画画的人啊。 烦躁的推开面前的报纸,陈娇觉得有些尿急,急急忙忙冲向了厕所。 等她从厕所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人在傅琸的房间门口,左顾右盼了一下,脚步匆匆的走了进去。 陈娇对疗养院的人不熟,下意识以为是医生查房。可一抬头,墙上的时间分明已经过了查房的点。 她不敢声张,急忙转动轮椅回去。 等她走到病房门口,刚好看到那个男人,从口袋里掏了一个注射器,高高举起,对准了傅琸的脖颈。 “来人啊,杀人啦!” 陈娇瞳孔皱缩,连忙尖声喊了起来,一边喊,一边还抄起门口的灭火器,熟练的打开,冲着那人就喷了过去。 气压带着白色的粉末迎面扑来,男人顾不得原本的目的,下意识的抬手捂眼。 “Fuck!” 那男人愤怒的骂了一句,放下捂眼的手后,发现袭击他的竟然只是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 “我宰了你!” 男人气势汹汹地朝陈娇冲过来,好在这边动静吸引来的巡逻也到了。 那男人见状不妙,扭头撒腿就跑,直接翻窗跳了出去。 医生、护士和警员冲进病房,病房里一下变得兵荒马乱。 陈娇识时务的挪到一边不挡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病房里的那些仪器,忽然发出尖锐暴鸣。 第三十三章 告状 雪白的纱帘也被利落拉上。 陈娇只能看到帘子那头,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心一点点变得沉甸甸的。 傅琸要死了…… 剧本里说过,傅琸死于一场刺杀。因为没有写明具体时间,陈娇也是凑巧才见证上。 但一条生命在她面前逐渐消失,她觉得有些难过。 李婶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伸头看了一眼里面的动静,对着陈娇嗤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有些人的好日子,到头喽。” 陈娇本来没打算搭理她,但又不想忍这漠视生命,刻薄寡恩的老婆子,索性直接开口怼了回去。 “我的好日子从来不靠别人,但你就不一定了。” 都在同一家打工,老板没了,失业的又不是她自己。更何况,她手里拿的补偿款可比李婶多多了。 “你!”李婶被气了一下,冷哼一声,叉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陈娇,“我已经给傅家打了电话,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冲喜丫鬟把人冲没了,该怎么交代!” 傅家花那么多钱冲喜,结果儿子还是没保住。怎么看,面前这个小丫头都得落一身骚。 且让她神气一会儿,等傅家人来了,有她哭的。 陈娇不想跟这种思想狭隘的老太太说那么多,冷笑一声,沉下心,安安静静的等在走廊里。 里面的情况好像很糟糕,进出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里面的仪器声也一直没停。 “傅琸,傅琸!傅琸怎么样!” 半个小时后,阮芹最先过来,整个人踉踉跄跄的,一看到李婶,立刻拉着她问傅琸的情况。 李婶当然不知道傅琸是什么情况,但不耽误她告状。 “夫人你别急,大夫都在里面呢,公子定会吉人天相,平安无事的。” 李婶拉着阮芹坐下,见她神色紧张,抓紧机会开始给陈娇上眼药。 “夫人,今儿个这情况是真凶险,要不是这病房里没人,那贼东西根本得逞不了。” 一门心思都在儿子身上的阮芹,一听说病房里没人,眉毛瞬间竖了起来。 “病房里为什么没人!” 李婶是会告状的,见阮芹的火气起来,赶紧往里添柴火。 “唉,陈同志年纪小,爱出去玩咱们都能理解,您千万别怪罪她。” 这话里的意思是,因为陈娇出门玩,所以才出现了病房没人守的情况。 可今儿个要不是陈娇没出门,恐怕傅琸死了都不知道。 陈娇头一次见这种恶人先告状的,自己给自己气笑了,不过没等她开口,阮芹就抬手止住了李婶的话头。 “守在傅琸身边是你的工作,你说陈同志做什么。” 走廊里瞬间一片寂静,李婶的脸尴尬的红成猪肝色,逗得陈娇瞬间笑了出来。 “李婶,今天要不是我先发现了有人投毒,傅少爷可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陈娇也长了嘴,该告状的时候当然不会错过机会。只是,她很意外,这种情况下,阮芹竟然还有理智。 “但我想问问,你的上班时间是几点,为什么我今天第一次看见你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这下,李婶想撕了陈娇的心都有了。她以为阮芹年轻,好糊弄,只要她先告状,陈娇就是被冤死也没处说理。 没想到阮芹不好糊弄,陈娇还是个落井下石的。 “李婶,如果你做不好这份工作,我想有人可以。” 阮芹冷冰冰的开口,李婶瞬间慌了,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夫人,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就是昨天太累了,所以今天才来的晚了点。” “我,我也没想到,今天会出这事儿,我以前都都在病房的。” 卖惨这一套,李婶用的驾轻就熟,陈娇暗自琢磨阮芹会不会心软的时候,一个中年人推着一个老人急匆匆的走到了他们跟前。 “琸儿呢,情况怎么样。” 轮椅上的老人头发花白,一双眼睛却眼神锐利,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后,把目光落在了阮芹身上。 阮芹连忙起身,冲着轮椅上的人轻轻躬了一下身子,一五一十的把里面的情况说了。 “医生还没出来,情况不清楚。爸爸,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原来轮椅上的老人是傅琸的爷爷,傅成业。老爷子今年七十三了,深灰色的中山装挺括如甲胄,银发纹丝不乱。一双松弛的眼皮下,透出刀刃般的目光,让任何谎言都无所遁形。 陈娇的眼神在傅成业身上打量了一圈后,又大大方方的看向了他身后的中年人。 傅琸继承了父母的所有优点,所以只一眼,陈娇就能认出这是他父亲傅明德。 传说傅明德温和有礼,但陈娇却觉得他似乎温和的过了头,儿子都那样了,还能不急不躁跟没事儿人一般。 “傅琸是我傅家唯一的嫡孙,他出事,我怎能不来看看。” 傅成业眉头微皱,扫视一圈后,又把目光投向还在地上跪着的李婶。 “这是怎么回事,新社会了,不兴跪着那一套,起来!” 威严的声音让李婶抖了一下,赶紧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刚刚诉苦的话也被塞了回去,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面前的一家人。 阮芹刚想解释,病房里的仪器声忽然停止,大夫和护士一起走了出来。 看他们眉眼轻松,阮芹的脸上也带了点喜色。 “大夫,我儿子是不是没事了。” “幸亏了陈同志,那不明药物进入对傅先生体内的剂量不大。经过我们的检查,傅先生也有好转迹象,家属可以放心。” 史蒂夫没说傅琸被干粉呛到的事情,交代完情况后,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不过我们疑惑的是,陈,你是怎么让他肌肉不萎缩,甚至还有了神经反应的?” 史蒂夫用生硬的汉语做了提问,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到了陈娇的身上。 没等陈娇回答,李婶先一步跳了出来,“跟她有什么关系,是我!” 第三十四章 冒领功劳 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李婶抓的很好。 阮芹愤怒到了顶点的情绪逐渐松缓下来,甚至还有点和颜悦色。 陈娇也意外,但她只是挑了挑眉,开始给李婶下套。 “真的是你?” “陈同志,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可傅少爷真是我时不时给他翻身扣背,一天三顿按摩照顾下来的。” 李婶心虚,但为了那一个月七十块的工资,还是硬着头皮瞎编,反正那个小丫头也不可能真有这么大能耐。 陈娇看她说的滔滔不绝,心里忍不住发笑。 傅琸这次能救回来她很意外,但既然救回来了,那就得好好照顾。她得让李婶自己给自己定KPI,然后自己执行下去。 史蒂夫有些惊讶,刚想开口打断,陈娇立刻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说话。 “真的,傅少爷就得了我的照顾才有了好转!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小孙子被车撞死!” 到最后,李婶为了增加可信度,甚至还拿自己的小孙子赌咒发誓。 KPI订好了,那就得有人在旁边监督。 来疗养院这几天,陈娇也发现了,傅琸父母其实并不怎么关心这个儿子,不然不会连李婶这么明显的怠慢都发现不了,但今天来的这个傅老爷子对孙子倒是不一般的,陈娇想试一试。 李婶发完毒誓之后,陈娇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嘴一张,你说是就是?只需要去门卫登记处看一眼就知道你迟到早退,根本没那么多时间干活。” 这个疗养院的管理相当严格,所有人的进出都得在门口登记,就连陈娇李婶这种经常出入的人都不例外。 “陈同志,你年轻,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有的时候我要替少爷买东西,晚来早走都是常事,你不能只看那个。” 李婶的心慌得都快要跳出来了,生怕傅明德真的要去门口查记录。 傅明德也忽然心虚,似乎是怕傅成业发现自己对儿子的忽视,连忙冲着陈娇呵斥了起来。 “李婶是我们家雇的人,轮不到你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明德!” 傅明德的话音没落,傅成业就包含威胁的喊了他一声,惹得他立刻噤声。 但现场的气氛还是很凝重,史蒂夫挑了挑眉,决定先带走陈娇。 “陈女士,你的脚似乎需要重新拍个片子。” 他这一说,众人才注意到陈娇的脚,又肿的从石膏边缘溢出来了。 “傅老先生,傅先生,阮女士,那我就先去了。” 陈娇礼貌的告辞,然后跟着史蒂夫一起往外走去。等走出大门,史蒂夫才问陈娇为什么不解释。 “你应该告诉他们,这是你做的事情。” 史蒂夫才不信是李婶做的,毕竟在陈娇来之前,傅琸的床单被套都没被换过。再加上,他也曾亲眼看到陈娇给傅琸按摩,那手法和别的护工可完全不一样。 “告诉他们之后,我就不能出去玩了。” 陈娇无所谓的摊摊手,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史蒂夫反问,“我是一个伤患,最重要的事情难道不是养伤吗?” 闻言,史蒂夫忽然笑了,冲着陈娇竖了一个大拇指。 ***** 陈娇去检查了,傅家一家三口也终于可以说点关起门的话。 傅成业双手交叠,搭在一根乌木的龙头拐杖上,一双鹰眼扫过儿子儿媳,冷冷的开了口。 “今天的事情,也是给我们提了个醒,阿琸在这里并不是万无一失的。” “父亲,您别生气,警卫已经把那个下毒的人给按住,已经交给了公安。” “光交给公安有什么用,公安能保证下次不出现这样的事情?” 傅成业扫了一眼儿子,手中的拐杖重重一击,敲的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我这话再说一遍,傅琸是我认定的唯一孙子!他要是出了事儿,傅家的产业我就是上交国家,也不会留到你手里!” 这里没有外人,但傅明德还是觉得受挫。 他嘴唇紧抿,有些不满,但又不敢说。 反倒是阮芹,心情复杂的开了口,却也是替傅明德说话。 “爸爸,阿琸的情况,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明德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可以相信他一下。” 年轻时候,傅明德确实是个花花公子,但随着年龄增长,他也逐渐稳重了下来。 阮芹一路看着他成长,自然也替他委屈。 “阿芹,但傅家的产业,没商量。你和明德过得好,我是欣慰的,但你作为母亲,也该放点心思在自己儿子身上。” 傅成业平静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儿媳,“从今天开始,我就住在阿琸隔壁。以后,有我守着阿琸,我看谁敢再怠慢了他!” 傅明德和阮芹交换了一个眼神,临走前才又心虚的一起看了儿子。 等陈娇检查完回来,发现隔壁病房的人换了傅成业。 “傅老先生,您以后要在这里长住?” 陈娇有些惊讶,她原本是想让傅家长辈多给医院打几个电话就行,没想到竟然留下了一尊大佛。 傅成业年纪这么大了,傅明德和阮芹能放心? “陈同志回来了,医生怎么说?” 傅成业并没有因为陈娇的探究生气,乐呵呵的关心起了后辈的身体。 “医生说养着就行,就是这个石膏得多固定两天。” 不知道是傅老爷子故意的,还是因为两人都坐着轮椅的缘故,陈娇竟然觉得他完全没有先前的威严。 “那就行,我以后就住你们隔壁。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就不在家里惹人烦。搬到这,有同龄人还能下下棋。” 老爷子笑呵呵的,但陈娇的笑逐渐绷不住了。 因为,老爷子竟然拿起了她刚刚的鬼画符在那研究。 第三十五章 收买 “你这是在画兰花?” 傅成业从那一团乌漆嘛黑的墨迹中勉强辨认出了一个轮廓,有些意外的扭头看向陈娇。 “闲着没事儿,胡乱画的。” 陈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慌慌张张的就要上前藏自己的“杰作”。 傅成业看出了小丫头的窘迫,乐呵呵的把东西还给她,顺带嘴的提点了两句。 “画兰花需要心态平和,用笔流畅。你放轻松一点,不要紧张。” 陈娇有些惊讶,没想到老爷子是专业的,立刻抛弃了自己的那点不好意思,重新拿起了毛笔。 半个小时后,陈娇的兰花初具雏形,高兴的她手舞足蹈。 “哇,傅老先生真厉害。” 瞧着她孩子气的样子,傅成业乐呵呵的捋了捋胡须,毫不吝啬的夸奖起了陈娇。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透。” 傅成业着重了聪明两个字,窗边,毫无章法给傅琸按摩的李婶手停了一下,有些心虚的看向了另一边的两人。 陈娇也觉得不对,总觉得傅老爷子话里有话,不过没等她咂摸出味儿来,老爷子又开口了。 “我也算你长辈,别傅老先生的叫,叫爷爷。” 爷爷?这个称呼会不会有点太亲昵了。 陈娇一直称呼傅明德和阮芹是先生女士,就是不想让他们以为自己是那种攀龙附凤的人,没想到傅老爷子竟然会主动让自己叫他爷爷。 不过,爷爷这个称呼,也不太需要血缘,又是人家主动提出来的,叫就叫吧。 陈娇在心里过了一遍利害关系后,立刻甜甜的叫了一声“傅爷爷”。 傅成业乐呵呵的应了,他喜欢这丫头,聪明又不出风头,当个晚辈疼爱有何不可。 有了老爷子监工,李婶那是一点懒都不敢偷,等到晚上离开的时候,两只手都是抖的。 陈娇看了个热闹,心里默默骂了一句活该。 天擦黑的时候,吴婶又来了,身上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袱,看的陈娇提心吊胆。 “您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快快快,快放下。” “哪儿就那么娇贵,我刚从布料厂过来,看着有现成的,就给你送过来了。” 吴婶轻轻松松的放下背上的包袱,然后活动了一下肩膀,跟陈娇说起了这东西的来历。 “江家最近在赶制一批送往国外售卖的成衣,因为头一次做,所以有很多废布。我跟一些老掌柜商量了一下,让他们搭把手,最后成品按五分一块出货。” “这批都是好料,正绢,提花缎都有,虽然贵了点,但你不亏。” 这边吴婶说着话,陈娇那边已经打开了她带来的布包。布包里,是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不仅剪裁的工整,甚至还锁了边,省了陈娇不少事儿。 如吴婶所说,这次都是好料,小小的一块布,但属于真丝的柔软光泽,刚一拿出来,就如月光般倾斜在陈娇的指尖。 因为都是废布,所以布料的花样也不同,有些带了图案的手帕,甚至不需要陈娇动手去改。 “这里面一共多少条?”陈娇只看到鼓囊囊的一包,也懒得自己数,就让吴婶自己报数。 “一共给了那边四十三块,你要是手头钱够,就凑个整,买一个管事的不乱说话。” 吴婶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陈娇的神色,生怕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陈娇明白了,不但明白,还很感激吴婶。 手帕生意,江家也能做,甚至那些管事的,完全可以借口处理垃圾,把这些废布淘换出来,自己找人弄个摊子去卖。 所以,吴婶弄来的不仅仅是手帕,还是人情。 “成,这是一百,您看着安排,我信您。” 陈娇从上锁的抽屉里数出一百块钱,郑重其事的交给了吴婶,“以后这种事儿估计不会少,劳烦您的地方多,您别嫌少。” “哪儿能呢!您信我,就是我的脸面!陈同志你放心,这事儿保证掉不到地上。” 吴婶松了口气,也不推辞,接了钱,又跟陈娇说起了铺子的事儿。 “我帮你打听过了,前门大街那块有个小铺子要出租,面积二十来平,房租二十。现在那铺子空着,等收拾好也得下个月了,你要有意,回头亲自去看看。” 租铺子这种事儿,当然还要亲眼看过才行,吴婶的提议陈娇觉得靠谱,立刻跟她约了时间。 “明天十点左右吧,早上二哥过来找我,我们一起过去。” “成,那我回去跟人家说一声。” 吴婶看陈娇在把那些手绢进行分拣,不过看了两眼就明白她的分拣标准,笑眯眯的一起帮忙。 “你这细致劲儿,真跟小姐一样一样的。” 分拣这活不累嘴,俩人一边干,一边闲聊。 听吴婶主动提起江老夫人,陈娇忍不住有些好奇,那是怎样一个老人,于是就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小姐啊也就吃亏在是个女子,不然家里的产业轮不到她那些哥哥们。她从小心细,十岁就能帮人看方子拿药,要不是嫁给江承岳这个二世祖,也不会早早就没了。” 说到这里,吴婶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江家一门都不是东西,江承岳娶小姐的时候就想妻妾同娶,最后被丁家和江家两边的长辈训斥后才消停。本以为他改了,谁知道成亲三年他都没进过小姐的房间。” “为着这事儿,江家人明里暗里的笑话小姐,再加上那些妾室兴风作浪,最后活生生的气死了她。可怜小姐,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呢。” 陈娇大概推算了一下,江老夫人病逝的时候,大概还没建国。那时候,发生什么事儿都不稀罕,也难怪吴婶这么唏嘘。 “得了,我也是糊涂了,跟你说这些。” 吴婶抹了把脸,勉强笑了笑。 第三十六章 托底 “我该走了,明天过来找你。” 吴婶深吸了口气,抬起头起身告辞。陈娇知道她需要自己消化这份思念,于是什么也没说,安静的送她到了大门口。 第二天吴婶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一直笑呵呵的模样,见傅成业在,还自来熟的跟他打了招呼。 “傅老爷子安康,您这精神头看着可真好。” 傅老爷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面前的人是谁,“是丁家那丫鬟吧,你竟然这么老了。” 这两人竟然认识?陈娇有些惊讶,但没有打断他们说话。 “这丫头是你在提点?我说怎么鬼精鬼精的。” 傅成业的眼神在吴婶和陈娇身上来回了两次,玩味的笑了笑。 “陈同志聪明,哪儿需要我提点。这么多年没见,您还能把我认出来。” 吴婶笑眯眯的恭维了两句,又把话头转到了陈娇身上。 “她想做点小生意,我喜欢她,就帮着干点能干的。真说起指点,还是得老爷子您来,谁不知道您把生意做到了国外呢。” 傅成业被哄的哈哈大笑,直接从怀里掏了一个钥匙样的东西放到了陈娇面前。 “要去租铺子?你拿着这个私章,到百货大楼找一个姓韩的经理,想要什么样的,都能跟他说。” 老爷子这么大方,给陈娇吓得练练摆手,“不敢不敢,哪儿敢劳动您的人呢。” 傅成业吹了吹胡子,斜着眼瞪她,“昨天还喊我爷爷呢,今儿个就把我当外人了?” “哪里哪里,卖手帕这生意太小,这不是杀鸡用牛刀了么。” 陈娇笑呵呵的把那枚私章给推了回去。 “今天我们就是去看看,租不租两说呢。百货大楼太高端了,我们这小生意进去,丢您面儿。您放心,等将来我做别的生意的时候,绝不跟您含糊。” 陈娇顺毛的手段一等一的好,三两句话就哄得傅成业笑的眉眼弯弯。 “有你这话就行,别管生意大小,你有这个脑子就是好事儿。你先去看,等晚上咱们爷俩再商量。” 陈建军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傅成业跟陈娇自称爷俩。他不知道这老头是谁,嘴角抽了抽,但还是礼貌的敲了下门。 “老先生,您好,我是陈娇的二哥,来接她出门。” 少年站在门口,阳光打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朝气精神。 陈娇见傅成业看了陈建军一眼,笑呵呵的回头冲她比划了个大拇指。 “陈家会养孩子,把你们养的都这么好。行了,去吧,晚上回来陪我老头一起吃饭。” “好嘞,我们走啦。” 有人夸自己二哥,陈娇由衷的高兴,跟傅成业道别后,和陈建军一起出了门。 疗养院距离前门大街并不远,三人索性走过去,路上吴婶好奇的问陈娇。 “傅家那百货大楼可是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的,难得老爷子主动开口,你咋还给回了呢。” 陈娇打量着一路上的铺子和行人,认真地回答了吴婶的话。 “我认为,任何人对我的好都是有代价的。代价我能付得起,那我就会接受,如果付不起,那我还是不接比较好。” 陈娇喜欢明码标价的生意,傅老爷子这种大方,她可不敢接。 “你脑子还清醒的。” 陈建军的心放到了肚子里,刚听到陈娇叫人家爷爷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这个妹妹昏头了,没想到只是客气。 “那是!” 没点自知,陈娇怎么敢孤身一人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混。 兄妹俩说着闲话,旁边的吴婶一直沉默着。一直到了前门大街,她才像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开了口。 “陈同志,我还是说实话吧,您也别生气。” “那铺子其实是我的,先前不想让你多想,所以没说明白。既然陈同志喜欢明着说话,那我老婆子也跟你托底。” 吴婶正色的样子,让兄妹俩吓一跳。 “您的铺子又怎么了,房租我们该给多少就给多少,又不少您的。” 陈建军还以为是吴婶怕他们不交房租。 但陈娇不一样,她想到了江家。 大概是刚刚她跟陈建军的话给吴婶提了醒,让她知道自己没那么傻乎乎的给人当枪使,所以她才选择了交底。 “对啊,吴婶,房租我们照付的。您要觉得我们感情好,给我们房租少点也行。” 陈娇狡黠的笑让吴婶放下心来,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笑呵呵的从怀里拿出钥匙开门。 “这不就是怕你觉得房租贵,是我故意坑你吗。” 黄铜大锁“哗啦”一声打开,陈娇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小铺子。 铺子虽小,五脏俱全。在一众京市老字号的簇拥下,这里还多了些闹中取静的安逸。 “这房子民国的时候买下来的,租给别人了一段时间,后来时局不稳就一直关着门。” 吴婶见陈娇满意,也开了话匣子,解释起了这铺子的来历。 “前几年闹起来的时候,这房子还被收走过,去年才回我手里。别看这面积小,但是地段好,在这不管做什么生意,都没赔本的。” 这话没毛病,现在的前门还不是旅游景点,许多老京市人想出来逛逛,选的都是这个地方,不然也滋养不出来那么多老字号。 陈娇的生意不能只靠外国人,旅游淡季的时候,也得做做本地人生意嘛。 “我信您,租金就照您之前说的。” 和吴婶商量好所有的细节后,这铺子就算定了下来。吴婶要会江家,陈建军和陈娇要在周围转转。 直到分开,几人都没注意到,斜对面的角落里,有个少女正面色凝重的看着他们。 他们说笑的越高兴,她的脸色就越差。 第三十七章 亲兄弟明算账 江静薇不是偶然碰到陈娇他们三个的。 昨天晚上,她看到吴婶锤着肩回来就觉得不对。家里的帮佣很多,根本没什么需要她干的活,那她干了什么能累的腰酸背疼? 于是,她一早就跟着吴婶出了门,见她拿钱给铺子里的老管事,又听那老管事说“下批货一定还是这质量”,心里瞬间跟闹耗子似的。 江静薇跟吴婶没仇,要是吴婶自己想做生意她没意见。可她跟着吴婶一路到了前门,才确定了这生意是给陈娇做的。 江静薇怕的浑身发抖,她不知道吴婶什么时候和陈娇勾搭上的,也不懂吴婶为什么这么死心塌地帮陈娇做事。 但她知道,一旦江兴文知道陈娇这么厉害,肯定会放弃自己,到那时候,她又会成为一枚棋子…… 不行,她不能让陈娇的生意做起来,更不能让陈娇跟江家扯上关系。 *** 兄妹俩在周围转了一圈,越发满意这个铺子。 “有个铺子,二哥也就可以一边看书一边卖东西,不会因为东奔西跑浪费时间。” 陈娇怀里抱了满满登登一大包丝线、绣绷和花样子之类的东西,看到陈建军因为推自己上坡累了一脑门汗,赶紧指挥他去旁边的摊子上买汽水。 听见陈娇这么心疼自己,他哼了一声,买了汽水回来,蹲在旁边一边喝一边休息。 “冲你这句话,哥再帮你个忙。等我上学了就给你写一沓英文介绍贴店里,省的你卖东西的时候说不清楚。” 小瞧谁呢!我英语比你可好多了! 陈娇腹诽,但嘴上不敢说。她摩挲着怀里上好的丝线,试探着跟陈建军商量。 “我准备把这个生意给咱妈,你看咋样。” “啥,给咱妈?” 陈建军惊得手里的汽水都不喝了,狐疑的看着陈娇问她,“你脑子进水了?让咱妈卖东西?” “那咋了?咱妈明年就退休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做点小生意多好。” 明年七月陈建军就要高考了,那时候韩淑慧接手铺子,两下都方便,他有啥不愿意的。 “不行不行,做生意毕竟是丢人的事儿。咱妈清白了一辈子,别让她老了反而被人说嘴。” 陈建军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你不懂,现在个体户可被人嫌弃了。咱们丢面儿就丢了,让咱妈丢可不行。” 时代不一样,陈娇忘了这茬,但她觉得这事儿还是得问问韩淑慧的意思。 俩人下午也没事儿,索性叫了个板车给他俩送回家。 陈根生已经出院,这会儿趁着天光好,正在院子里雕木头,见着俩人回来,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干活。 “爸,妈呢。” 陈建军开口问了一句,就见韩淑慧走了出来。 “干啥!哎呀,娇娇咋拿了这么多线,这得用到猴年马月去。” “进屋说。” 陈娇不想生意被人截胡,于是招呼着韩淑慧进屋,几人开始秘密会议。 “我托吴婶从江家倒了一批原布出来,已经裁剪好锁了边,就差绣花。等二哥给东西拿回来,妈找几个手艺好的绣上,咱们又能卖一段时间。” 陈娇本来打算彩绘,奈何手艺不行,只能又把主意打到了绣花上。 “行,这事儿包我身上。” 这事儿韩淑慧熟。 小事儿说完了,陈娇的开始说大事。 “妈,等你明年退休,这卖东西的摊子你接了咋样。” 陈娇话音一落,就看韩淑慧屁股下面长钉子似的弹了起来。 “不行,绝对不行!” 陈建军挑了挑眉,有些得意。陈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妈,你是觉得丢脸?” 韩淑慧不是藏着掖着的性子,直接把话给说明白了。 “丢脸算什么,前些年咱家没钱,多丢脸的事儿我都干过。我是想,这生意是你做起来的,你给我了该咋算?” “你们都大了,得亲兄弟明算账。你们兄妹做起来的生意,你俩经营,怎么分钱别人说不了啥。” “但给了我就不一样了,现在大家千好万好,等将来各自成了家,都是小辈,我给这个不给那个,家里还有安生日子?” 陈娇听完韩淑慧的话,倒觉得她担心的事不是问题。 “这生意原本我就打算给妈,赚钱了您爱给谁给谁。我没意见,谁敢嚼舌头?” 陈娇说得轻松,见韩淑慧还是忧心忡忡的,直接钻到她怀里撒娇耍赖。 “妈妈,我的好妈妈,您就忍心看着咱家这么好的生意没人做?” “去去去!” 韩淑慧哭笑不得的把陈娇从怀里薅出来,戳着她脑门骂道,“懒鬼,不还有你呢!你就不能接了这摊子!” 她带着火气,下手也有点重,陈娇揉了揉额头,嘿嘿笑了。 “我才不,我长这么好看,还有大用处呢!” 韩淑慧不知道陈娇说的啥大用处,但听她自卖自夸,忍不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没羞没臊!铺子的事儿没商量,这是为了你们兄弟姐妹感情好!” 说着,韩淑慧就要起身出去。见她不想再继续话题,陈娇直接抱住了她的腰。 “妈,你就答应吧,你就帮我们到大嫂进门行不?不然明年哥去上学,我要忙别的,这铺子就只能关门了。” 一边说,陈娇还一边可怜巴巴的抬头看着韩淑慧。 她看到韩淑慧原本坚定的神色一点点瓦解。 “行行行!我看你是皮痒了,现在都学会讨价还价了!真是的,等你腿好了,我非揍你一顿不行!” 原主是个乖巧听话的,韩淑慧哪儿见过这缠人功夫,即欣慰又生气。 对于这种威胁,陈娇一向不放在心上,嘿嘿笑了两声后,立刻出门跟陈根生商量铺子装修的事儿。 这边手帕赶着工,那边铺子装修着,不过三五天的时间,陈娇的第一个铺子就这么收拾好了。 选了个好日子,陈娇喜滋滋的去布置铺子,完全没料到这么简单的事儿,还会出意外。 第三十八章 小偷 说是装修,其实也就是重新刷了白墙,让陈根生做了几个墙上摆东西的横板和矮柜。 簇新的矮柜和隔板都还散发着油漆的味道,但陈家四口都迫不及待,所以刚看得过去就直接准备开业。 得知陈娇要来,吴婶也来帮忙了。 先前的原布上已经绣好了花,她随意打开一条看了看,瞬间笑了起来。 “你们都是好眼光,这绣工不比江家养的绣娘差。” “有您这话,我们就放心了。刚开始,婶婶们还怕这手艺不行,落了埋怨呢。” 陈娇跟吃了定心丸似的,想起前两天的画面,还是忍不住发笑。 村里人没见过好东西,一看到那些真丝的原布,吓得手都背到了身后。 好在有王秀娥打头,心直口快的问了很多,加上陈娇保证只要不是故意损坏原布,她不会要求他们赔偿的之后,这活才陆陆续续的发了出去。 “秀娥婶和刘奶奶的活都好,就是有她们在前面做榜样,我才放心呢。” 陈娇一边布置铺子,一边乐呵呵的闲聊。 铺子不大,不到中午的时候就收拾的差不多了。靠里的墙上满满登登的摆满了手绢,有阳光直射的橱窗里,则是不怕晒的兔儿爷和剪纸。 陈娇知道蚕丝这些布料娇弱,为了避免勾丝,还特意把花样做了本册子,方便选手帕的人不翻动手帕就能选到心仪的图案。 “提花缎那些,我还想着你要砸手里。谁知道你就这么折了两下,找了个西装塞进去,竟然挺好看。” 吴婶看到角落架子上的西装外套露出了一角布料,立刻明白陈娇为什么会特意放点看上去没用的东西。 “手帕不但可以擦东西,还能做装饰呢。” 陈娇笑眯眯的又抖开一个丝巾,麻利的挽成花,挂在了架子的边缘。 “男士的西装,女士的脖子、手包还有领口,有这么个小东西,好看又实用,多好。” “你这跟变戏法似的!”吴婶惊奇的走过来,仔细端详着那朵丝巾做得花,忍不住让陈娇再做一朵。 陈娇也不藏私,笑眯眯的拿了一个出来,刻意放慢了动作,把这小窍门交给了吴婶。 这边学的兴致盎然的时候,陈娇眼角的余光主意到有几个公安,正径直朝着他们的铺子走来。 她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虽然脸上很疑惑,但心里并不怎么害怕。 “同志,你们找谁?” 几人在门口站定,有个中年人一脸严肃推开门进来的时候,陈娇适时开口发问。 “陈娇在么,有人报警,说你偷了他们家的布料,请你跟我们到公安局一趟。” 这边来来往往都是人,公安本就引人注目,再加上他们嗓门大,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围了过来。 外面的人约围越多,陈娇皱了皱眉,直接滑动轮椅走到了外面街上。 “我就是陈娇,偷东西?证据呢,总不能别人说我偷,我就偷了吧。” 见陈娇竟然是个坐着轮椅的小姑娘,公安也惊讶了,互相看看,还是由打头的人解释。 “您别生气,我们也只是了解一下情况。有什么话,去局里说。” 公安不想当场办案,但陈娇也不想还没开业就落个小偷的名声。 她直接一摆手拒绝,四平八稳的坐在大门口,不慌不忙的控制局面。 “各位同志,做生意的最讲究名声。你们这么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算我是清白的,去一趟公安局也不清白了。” “既然是了解情况,那就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吧。我没做什么亏心的,不怕问。” 公安脸上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皱眉开始发问。 “有人举报,说亲眼看到你偷了江家的布料,这事儿你怎么解释。” 有人?谁?! 陈娇眼睛转了转,隐隐有了个猜想。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这是我进货的票据,公安同志可以看看。” 陈娇拿出了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 公安狐疑的打开,只见那票据上类目、价格、数量和红章一个不少,瞬间哑火。 “我清清白白进货,跟江家有什么关系?公安同志不如把举报人叫出来,我们当面锣对面鼓的问。” 陈娇冷笑,眼睛扫过面前怒目圆瞪的公安。 “公安同志公事公办,为人民服务,但这没凭没据的事儿,也不好听一面之词。” 场面有些尴尬,公安同志抽了抽嘴角,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吴婶说道:“也不是一面之词,那个人亲眼看到吴秀云背了一个大包从江家送到了你那里,而江家的账本上又没有这笔出货单。” 公安说的这么细,陈娇更加确定举报的人就是江静薇。 “你们也看到了,我腿脚不便,托吴婶帮了个忙,没想到还能惹出这种官司。” 陈娇无奈的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也幸亏各位同志体恤,愿意把话明明白白的说清楚,不然我这小本生意,以后可就砸了。” 世人都有怜贫惜弱的心,看陈娇这么漂亮柔弱,看热闹的人忍不住仗义执言起来。 “这是谁嫉妒了你的生意,使绊子呢!” “就是,谁这么缺德,等人家铺子开起来才开始举报!” 周围七嘴八舌的,但没一个人说陈娇的不是。 “多谢各位慧眼,小铺子今天还没正式开业。等开业会有活动,各位老板到时候可以来看看。” 陈娇安然无恙,还拉了一波客,气的躲在暗处的江静薇忍不住跺脚,她没想到陈娇竟然有进货单。 举报这事还废了她不少功夫,本以为能陈娇吃哑巴亏的模样,没想到竟然给她逃过了。 “那收据一定是假的!”江静薇咬了咬牙,抬脚就要冲出去,结果被人一把拉了回来。 第三十九章 举报人 “妈?” 江静薇有些意外谭梅竟然会出现在这,吓得瞬间手脚冰凉。 “我还以为你鬼鬼祟祟做什么呢,原来是这个。” 谭梅也松了口气,见着江静薇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冷笑一声,伸手戳了戳江静薇的脑门。 “你傻不傻,她能拿出来字据,自然是所有的关窍都打通了。你就是冲出去,那也不过是白丢人。” 说着,谭梅冲着陈娇那里挑了挑下巴,“急啥,看好戏。” 江静薇耐着性子看向了陈娇那边,就见公安直接亮出了白花花的手铐。 “货源没问题,但这房子有问题。吴秀云,你私自出租房屋,跟我们去公安局!” 说着,公安就要给吴婶上铐,急的陈娇一把把人按住。 “同志,这是哪儿的话。这房子是吴婶借我用的,怎么算违法出租。” 陈娇这是钻了个空子,她跟吴婶租下这个房子没有签订任何契约,给钱也是用现金悄悄给的。 就算大家知道这房子不可能免费,但也抓不到证据。 没有证据,那公安就不能随意抓人。 “你们说是借,怎么证明!” 公安显然办过不少类似案件,根本不相信陈娇的说辞。 陈娇急的脸都红了,拉着吴婶不让她走。 “那你们怎么证明,这房子是她租给我的!” 拷人的公安冷笑,一把推开陈娇的手。 “同志,你这就胡搅蛮缠了,这是什么地界,前门大街!这地方的房子说借就借?你俩什么关系!” 眼看着吴婶要被带走,陈娇一狠心,直接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公安乱抓人啦!公安乱抓人啦!” 这一嗓子,给几个公安弄的瞬间站不住了,回头恶狠狠的警告她,“你别惹事,不然连你一起抓!” “没证据就抓人,怎么是我们惹事!你们哪个公安局的,今儿个你们敢把人抓走,明天我就去上访!” 陈娇丝毫不怵,“这里可这么多眼睛看着呢,你们要是有证据就拿出来,没证据就把人放了!” 钱上又没写名字,就算公安当场在吴婶身上搜出房租,又能证明什么。 几个公安面面相觑,瞬间有些下不来台。 “没有?没有就放人!” 陈娇冷着脸,确实挺唬人的,还是领头的人圆滑,清了清嗓子说话。 “我们是掌握了一些线索,今天只是带吴秀云回去调查一下。陈同志放心,只要吴秀云是清白的,我保证她晚饭前就可以回家。” 这意思就是,弄的大家都下不来台不好看,只是带吴婶回去走个过场。 “那我就跟公安的同志去一趟,陈同志放心,没事儿的,咱们又没做什么坏事,怕什么!” 吴婶感动陈娇为自己的拼命,但也知道做生意谁都不好得罪的道理,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主动跟着公安走了。 陈娇一口气憋着,不撒出来怕是今天都过不去。吴婶一走,陈娇立刻锁了铺子的门,找个公共电话,直接打到了江家。 *** 江家,谭梅和江静薇喜笑颜开的往里走。 “妈,你是怎么想到举报他们私自租房的。” 刚刚在角落,江静薇看的一愣一愣的,完全没想到还能这样。 谭梅哼了一声,抬脚跨过门槛,得意洋洋的坐到了沙发上。 “我是你妈!你啊,就是手太软。吴婶那刁婆子,仗着自己是老太太的陪嫁丫鬟,在江家谁都看不过眼,我早想收拾她了。” “她跟姓陈的眉来眼去我知道,特意憋到今天放了个大的。” 江静薇抿嘴笑了笑,“还是妈厉害,我看陈娇这次还怎么翻身。” 两人说着话,旁边的电话铃忽然响了,江静薇随手接了起来,就听那边陈娇阴恻恻的声音传了过来。 “江静薇,举报的人是你吧?” 江静薇没想到陈娇会问到自己脸上,心慌了一下,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 “不是我。” “我都没说什么事,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举报?” 电话那头的陈娇一肚子火气,听见这么苍白无力的狡辩冷笑一声直接开始输出。 “我不管这事儿谁做的,两点,如果吴婶没从公安局出来,那我就把电话打到江兴文的办公室。” “你举报我,不就是怕江兴文发现我会做生意还会画设计图吗?” “那几张设计图我可以送你,但你要是得寸进尺,那就等着继续变成一个美丽的筹码吧!” 陈娇的威胁很到位,江静薇最近正因为设计图而被江兴文看好,特许她跟着江家的几个老师傅学习服装剪裁的事情。 如果这时候让江兴文知道自己那几张图是偷来的,那接下来她一定会被江兴文厌弃。 “你!行,成交!” 江静薇慌了,手抖的电话都拿不住,趁着谭梅回屋换衣服,赶紧一个电话打到公安局。 还不到两点,吴婶就被放了出来。陈娇亲自接的,看到吴婶神清气爽的从里面出来,提起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您在里面没受委屈吧。” 被带走的时候吴婶还没来得及吃午饭,陈娇贴心的带了个饭盒过来。 “没,里面的人客气着呢。” 吴婶也不介意,就那么直接坐在路边吃了起来,“可饿死我了,公安局竟然不管饭!不过,为啥举报人又打电话过来,说自己弄错了。” “如果没有那个电话,我也没这么快出来。” 陈娇哼哼两声,把自己给江静薇打电话的事儿说了。 “她自己心虚,还想害我!呸,做梦!下次再乱伸手,爪子给她剁了!” 陈娇手舞足蹈的样子逗笑了吴婶,她的心跟被熨斗熨平了似的熨帖。 “剩下的事儿交给我吧,我送你回疗养院。” 今天回来得早,陈娇到的时候刚好赶上史蒂夫来给傅琸做评估。 虽然病床上的人每天看上去都差不多,但史蒂夫却能敏锐的发现他的变化。 “病人的神经不但没有恢复,反而倒退。傅先生,我觉得还是问问陈女士吧。” 吴婶和陈娇一进门,就听到史蒂夫把她给卖了个干净。 “您来之前,一直都是陈女士在给您孙子做的按摩,或许她的手法有什么不同。” 第四十章 中医 陈娇把按摩这事儿甩出去,就是为了好好赚钱。现在被戳破,她内心哀嚎一声,甚至想直接溜之大吉。 可傅成业已经看到了陈娇。 “丫头,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傅成业脸上没了笑意,陈娇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站在那里的李婶,哀叹一声,举手投降。 “我是学着乡下老中医的手法来的,手法我可以教给李婶。或者,傅爷爷可以试试中医?” 陈娇不想把自己困在傅琸病床边,只能引导着傅成业往中医上面找。 “中医针灸,自有一套自己的理论,说不定有奇效呢。” 吴婶听了一耳朵,得知傅琸是伤了神经后,也开腔搭话。 “老爷子,您要放心,这事儿交给我?” 傅成业沉默了一下,忽然也觉得自己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一个小丫头身上有点可笑,无奈的笑了一下,敷衍了一句。 “行,若你真找到能治好傅琸的,我一定重谢。” 吴婶也听出了老爷子的敷衍,撇撇嘴,跟陈娇告别后就走了。 陈娇要教李婶按摩,也被傅成业拒绝了。 “这么好的手艺教给她浪费。李婶,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你现在就走吧,这里不用你了。” 傅成业显然在气头上,直接开口,撵走了李婶。 这才十一月初,等于是白得一个月工资。但李婶根本高兴不起来,一顿饱和顿顿饱她还是分得清的。 “傅老先生,我的辛苦您是看在眼里的,您怎么能就这么撵我走呢!您该提防的,是这个小丫头片子。” “您不知道,她明里暗里,可拿了不少东西贴补娘家。” 李婶的演技登峰造极,那眼泪说来就来。这几天她眼看着傅成业和陈娇亲近,就断定是她说自己坏话。 “他二哥每次过来连吃带拿,买东西也瞎报账,您怎么能……” “我乐意!” 不等李婶说完,傅成业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眼睛里迸发出慑人的威压。 “陈娇是我选的孙媳,她愿意怎么补贴娘家关你屁事!” 李婶被这么一吼,吓得再也不敢说什么,拿了钱,哆哆嗦嗦的离开了病房。 她走了,傅成业又转头问陈娇,“你知道你的那手法可以救我孙子吗?” 陈娇诚实的摇头,“不知道,我只是想让傅琸舒肌肉别萎缩了,没想过那么多。” 傅成业长叹一口气,有些惋惜的看着床上的孙子。 “这孩子可怜,从小跟我一起过,也是因为我才回国的。” “本想着有万中之一的机会也得试试,没想到啊……” 陈娇沉默,她理解这种刚有一点希望就破灭的感觉。 傅成业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摇着轮椅回了自己房间。 史蒂夫终于得到机会,拉着陈娇非要她演示那神奇的按摩技术。 陈娇拗不过,现场拿着傅琸开始教学,奈何史蒂夫是个老外,从第三个穴位开始就云里雾里了。 病床上的傅琸一动不动,但陈娇总觉得他和往日有些不同。 甩了甩头,又看到史蒂夫一脸迷茫,她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文化壁垒。 “邦邦邦”三声敲门声,陈娇抬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老头和一个提着药箱的十几岁少年。 陈娇疑惑,那老头先开口说明来意。 “吴秀云给我打电话,说这里有个病人。” ???吴婶没说要介绍医生来啊,而且她才走了半个小时! 陈娇有些惊讶,但还是先请老先生坐下,然后去隔壁请了傅成业过来。 听说来了中医大夫,傅成业也没多积极,磨蹭了很久才过来,显然是不太信中医,打算客套一下就把人打发走。 谁知道那大夫一看傅成业,就直接摸到他的腿,抬起来左转转右转转,接着“咔吧”一声又放下了。 “你这个膝盖就是年轻时候跑的多了,坐轮椅是养膝盖,但对整个下半身不好,时不时还是要起来走走。” 说着,那大夫还在膝盖附近点了三个位置,“没事儿多按按这三个地方,虽然不能让你跟年轻时候一样,但不会一变天就痛的站不起来。” 傅成业震惊这老头的无礼,但还是忍不住站起来走了两步,这才惊觉一直折磨人的膝盖竟然真的不痛了。 他一扫之前的气馁,拉着老头赶紧往傅琸的病床前走。 “大夫,您真神了。快快快,快看看我孙子。” 史蒂夫有些挡路,被那老头嫌弃的扒拉到一边,无奈的撇了撇嘴站到了角落。 病床前,老头给傅琸号了脉,砸了咂嘴,不客气的说道:“老爷子,您孙子这命可真够大的!得了,落我手里,老夫保他一个月内站起来。” 说着,那老头从自己带来的药箱里拿出一包银针,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扎了起来。 十五分钟后,史蒂夫看着面前跟刺猬一样的傅琸,一脸的疑惑。 “这是东方刑具?” “不,这是中国的医疗手段,利用针来刺激神经的反应。” 陈娇悄咪咪的解释了一下,同时好奇这老大夫什么来历。 傅成业没过来的几分钟里,老大夫就给她把了脉,直接告诉她说要是不注意心脏,可能活不到四十。 想到原主就是心梗走的,陈娇瞬间老实。 半个小时后,老大夫取了针,跟傅老爷子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您孙子除了针灸还得推拿,过两天人醒了又得搭配汤药。老爷子,您要是不差钱,我就往好了治。要是差钱,那我就只能保你孙子站起来。” 这叫什么话,能住进这个疗养院的,会是什么差钱的主? 傅成业一听过两天人就能醒,连连保证自己真不差钱。 主家不差钱,大夫也高兴,麻利的收了针,得意洋洋的撇了一眼史蒂夫,吐出一句“洋鬼子,不行!”,然后趾高气昂的离开了疗养院。 陈娇乐了,送了大夫离开后,立刻给吴婶打了电话。 “你说孙大夫啊,他祖上是御医,他爷爷还伺候过慈溪老佛爷呢。” 电话里,吴婶的声音轻快,好像已经顺利解决了江家的事情。 “他这人,脾气臭,但医术不错,你们就放心吧。” 既然是吴婶推荐来的,陈娇的心就放了下来,电话临挂之前,又被吴婶给叫住了。 “铺子的事儿,你放心大胆的开吧,往后江家保准不会找你麻烦!” 第四十一章 开业 “您做了什么?”陈娇好奇,但吴婶不想说,她也就没追问。 挂了电话,陈娇回到病房,看到傅成业正对着傅琸掉眼泪,于是就没进去,而是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门没关,房间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但陈娇能听个大概。 “阿琸,爷爷要是不带你回国,是不是就没这么多事儿了。我老了,奉献就奉献了,可你才二十三!你要是醒不过来,我这糟老头子活着有什么意思。” “那些洋鬼子也不是东西,你都这样了,还要来害你!” 一直到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陈娇才重新走了进去。 “傅爷爷,该吃晚饭了。” 陈娇笑眯眯的把已经微凉的饭菜放到桌子上,一边收拾一边说起了下午那大夫的来历。 听完之后,傅成业沉默了一下,忽然起了感慨。 “当初我请你来冲喜,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竟然你还真是阿琸的福星。” “这事儿我可不敢揽功,治病救人的是史蒂夫和孙大夫,我就是个吉祥物,啥也没干。” 陈娇有些得意,但没有过头。 俩人喜滋滋的吃完饭,傅成业回了自己房间,陈娇临睡前有些好奇的多看了傅琸一会儿。 孙大夫说过两天他就能醒,也不知道醒了之后发现自己多个媳妇,该是什么反应。 听傅成业说,傅琸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婚姻这么大的事儿,稀里糊涂就被安排了,恐怕会不乐意。 不过陈娇无所谓,要是能离婚更好。 他俩本无缘,全靠傅家有钱。 傅琸眼睛没睁开,但脑子早醒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他都听了个遍。这会儿,他听着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也有些五味杂陈。 醒了,就要面对这个给他冲喜的封建糟粕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样,能给人冲喜,一定是因为丑的嫁不出去吧。 他也不是以貌取人,实在是因为这个女人太过分,随便摸他就算了,还说他是猪。 这种轻浮,没见识的女人,一定不能跟自己绑在一起。 陈娇看够了睡美男,终于舍得拉上纱帘,心思也转到了铺子上。 今儿个跟吴婶已经把铺子收拾的差不多,明天就能正式营业。 这次的东西都是好料,陈娇不打算卖的太便宜,那就还得在包装上下功夫,还是得仔细琢磨一下。 这些纷杂的事情在陈娇的脑子里盘旋,不多时就给她绕晕了过去,睡着了。 她清浅的呼吸声在黑夜里很明显,傅琸听着帘子那边的动静,没忍住在脑袋里构思了一个女孩子的形象出来。 第二天一早,陈娇跟傅成业告别后自己划着轮椅到了铺子。她到的时候,韩淑慧和陈建军已经等了一会儿了,看她过来,笑眯眯递了一个木匣子给她。 “你爸专门给你做了个装钱的匣子,你看看,满不满意。” 陈娇打开后一脸惊讶,忍不住为陈根生的巧思点赞。 这木匣并不是简单的做了分隔,而是每个分隔上还放了弹簧和铁片用来压住纸钞,有点像现代收银台的钱匣子。 “爸的手艺真好,妈,你快看我把铺子收拾成什么样了。” 陈娇抱着钱匣子开了门,韩淑慧进去转了一圈,忍不住有些激动。 “天啊,这竟然是咱家的铺子!娇娇真厉害,一个人就给这铺子收拾成了这样。” 昨天两人都有事儿,还怕陈娇一个人弄不好,没想到今天一看,这铺子竟然比他们自己弄的还好。 “行了行了,妈,你可别夸她了。” 陈建军有些不满被忽视,从怀里掏出陈娇要的东西递给她,“你要的硬纸壳信封,我跑了好几家纸壳厂才找到的,每种拿了一个样品,你看看到底要什么样的。” 把店开在这里,陈娇就没打算走平价路线,早早的就想好了基础包装。 昨天没让陈建军过来帮忙,就是让他找包装去了。 接过他递过来的信封一个个看过去,陈娇最终选定了大红色,上面还带了丝带的。 “先用这种凑合吧,哥,你去订货的时候,顺便问问能不能定做款式,多少钱。” 陈娇还是想要飞机盒,她把样式画出来,又把尺寸告诉陈建军,叮嘱他务必打听清楚。 陈建军是个行动派,拿了图纸就往外走,又被韩淑慧一把抓了回来。 “今儿个开业,先给鞭炮放了再出去野!” 陈建军都忘了,赶紧找了根火柴,笑呵呵的点了鞭炮。 噼里啪啦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看到这小店布置的精致,两个年轻人又帅的帅美得美,忍不住就走了进来。 这年头,大白天不用上班能到前门大街闲逛的,都是不差钱的人家。 有人进门,陈娇立刻就进入销售模式,小嘴甜的跟抹蜜一般,哄得刚进门的母女两人一下子就花了二三十块。 “乖乖,就这一会儿你就卖了这么多?” 等人走了,韩淑慧忍不住悄悄跟陈娇咬耳朵。 “咱们定价很合理,小块的手帕三块,方巾五块,大纱巾十块,虽然比别家贵,但料子好,有面子。” 陈娇笑眯眯的解释,“卖东西不要怕价格高,只要你的东西值得,顾客肯定会买单的。” 现在市场上一块手帕卖到两块钱就算是天价了,所以韩淑慧一开始就做好了没生意的准备,没想到现实狠狠给了她一下。 “咱们这东西不管是送礼还是自用都上档次,妈,你就放心吧,这生意赔不了!” 从看到真丝质感的第一眼,陈娇就没打算让它成为擦汗的东西。这年头的感情都还很含蓄,手帕就是最好的载体。 说话间,又来了两个外国人,韩淑慧看到金发碧眼的洋人腿肚子抽筋,这时候陈建军手写的那些英文介绍就排上了用场。 忙忙碌碌一天过去,陈娇看着面前的钱匣子,郑重的要韩淑慧存到银行里去。 “现金容易丢,妈也别觉得麻烦,一天存一次放心。” 韩淑慧嘴上应了,但想着就一晚上,也没当回事。 可就这一晚上,还就出了大事! 第四十二章 丢钱 第一天,铺子忙,陈娇回去的就晚了,等她到疗养院时,傅成业还在等着,问了她第一天营业的情况。 陈娇一一说了,得到了傅成业的肯定。 “你脑瓜子不错,保证货物质量提高卖价,又给货物赋予特殊意义,不怕别人模仿,很好。” 傅成业是老油条,一听陈娇的形容就知道她做的是什么生意,瞬间刮目相看。 一开始,他很想建议陈娇去马路边上卖,这样还能走个量,但又不好打击孩子的自信,于是就没开口。 “嘿嘿,五块十块的,虽然不算少,但老百姓也消费的起。普通人拿来做礼物,有钱人拿来做日常消耗品,既不会拒人千里,又不会显得太廉价。” 赚钱这事儿,陈娇可是认真的。 “可以可以,老头子我小看你啦。” 傅成业满意的哈哈大笑,终于放心的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陈建军先去开了铺子,陈娇则回了陈家。 昨天陈建军谈好的纸箱厂就在家附近,老板对细节有些不懂,陈娇特意跑了一趟。 到了中午,纸箱厂老板已经拿出了样品,陈娇确认后,两人约定好了出货时间。 这边距离陈家很近,陈娇索性回家吃饭,她进门的时候韩淑慧还没下班,陈根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就连院子的大门都落了锁。 不过没多久,韩淑慧就坐着王秀娥的自行车回来了,俩人看到陈娇,都乐呵呵的打了招呼。 “娇娇回来啦,淑慧,快去给你闺女做饭。” “这是我亲闺女,还能饿着她了!” 到了陈家门口,王秀娥停下车,韩淑慧利落的跳了下来,喊着陈娇进屋。 “你爸买木头去了,不过这个点你妹也该回来了啊。” 韩淑慧一说,陈娇才想起来今天周末,陈笑该从学校回来了。 “估计回来看到锁门,去哪儿玩儿了吧。” 两人说这话,陈笑就一蹦一跳的从外面进来,看到陈娇还不满的哼了一声。 陈娇没搭理她,在韩淑慧身边坐着力所能及的事儿。 “笑笑,我给你拿点钱,你去给你爸取药去。”韩淑慧看到她回来,喊了她一声,又急匆匆的进了主屋。 陈娇继续择菜,不过一会儿就听见主屋传来一阵吵闹声。 “我没拿,我说了我没拿!” 这声音是陈笑的,小姑娘好像受了大委屈,嗓音都尖厉了起来。 “难道是你爸?” 韩淑慧的声音也透着疑惑,不过她话音没落地,陈根生就从外面回来了。 “老陈,你拿柜子里的钱了?” 看到陈根生回来,韩淑慧赶紧问了一句,得到的答案当然是否定。 “坏了!咱家遭贼了!快,报公安!” 韩淑慧一拍大腿,连饭都顾不上了,慌慌张张就要往外跑。陈娇一听遭贼,也吓了一跳,赶紧问了怎么回事。 “你妈昨天拿回来的钱丢了。” 陈根生的眉头也狠狠的皱了起来,“笑笑,你今天早上去哪儿了?” 被陈根生问到,陈笑本就炸毛,现在更生气了。 “都问我干啥!我说了不是我,不是我!” 陈娇去屋里看了一眼,见着里面东西整整齐齐的,就连放钱的柜子都只有轻微的翻动痕迹。 出来时,她听见陈笑还在那炸毛,忍不住就咆哮了一声。 “没说是你!爸问你啥,你说啥就行!” 昨天一天卖了三四百再加上平日放的零钱,这一丢,差不多是陈家半年的收入。 被陈娇这么一吼,陈笑瞬间怂了,委委屈屈的看了陈根生一眼,“我就去二叔家了,小娟喊我一起写作业。” 陈笑口中的二叔是陈根生的亲弟弟,他没生病之前,兄弟感情还不错。但生病后,两家就断了来往。 长辈的事情,陈根生夫妇不想牵涉孩子,所以从没阻止过晚辈互相一起玩。 “行了,等公安来了再说吧。” 陈娇看了一眼陈根生,打断了陈笑的话,三人沉默的在院子里坐着。 公安来了,很快就确定了丢钱的时间是陈根生去买木料之后,陈娇回来之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陈笑身上,吓得她瑟瑟发抖。 “我,我就是跟小娟说我姐是在剥削,她给人家一块五分的,自己转手就卖一二十……” 这会儿刚好是中午下班时间,许多人看到公安来了,端着饭碗也要来看热闹。 听到陈笑说,一块手帕转手就卖二十,忍不住齐齐发出一声惊叹。 “天爷!” 齐刷刷的惊呼声让陈娇的心坠到了谷底,瞬间意识到丢钱才是最小的事儿。 不仅仅是丢钱,还有投机倒把这个高帽。 韩淑慧反应快些,一巴掌抽到了陈笑的脸上,厉声骂道:“瞎说啥,一块手帕一二十,谁会买!” 被打了一巴掌,陈笑不但不知道藏着点,反而闹的更大,吆喝的声音更响。 “我亲眼看见的!那天在医院,我哥拿了那么厚一沓子钱回来,你跟我姐当场就分账了!” 这孩子的话让韩淑慧的眼前一黑又一黑,恨不得当场给这死丫头塞回去。 “你!你这个死丫头,听风就是雨!你哥哄你爸高兴的话,你也能当真!” 说着,韩淑慧“噗通”一声就坐在院子里哭了起来。 “老陈命苦啊,病了后就想不开,那天还喝药了!天杀的魔星,俩孩子做了出戏来哄他高兴,结果就遭了贼啊!” “公安同志,你们可一定要把我们的钱给找回来,那可是老陈的救命钱啊!这钱找不回来,我还不如跟老陈一起死了!” 韩淑慧哭天抹泪的,看着跟活不下去了似的,吓得陈笑啥也不敢说,赶紧扑到她身边拽她。 “妈,你别这样!陈娟他哥,一定是陈娟他哥!我们写作业的时候,他从家里偷跑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兜里鼓鼓囊囊的!” 陈笑的话音一落,人群里就迸发出一阵咆哮。 “死丫头,你敢诬陷我孙子,我打死你!” 说着,从人群里就冲出了一个裹脚老太太,生龙活虎舞动着拐杖就朝着陈笑扑了过来。 第四十三章 人赃并获 众人一见这小脚老太赶紧给她让开了路,陈笑也吓得腿肚子抽筋,急哄哄的往韩淑慧身后躲。 陈娇认出这是他们的奶奶常招娣,眉头皱了皱,迅速的伸脚又抽回。 老太太“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惹来哄笑声一片,更是气得不行,举起拐杖就要去敲陈娇。 “你个小娼妇,居然敢拌我,我打不死你!” 常招娣还以为面前的陈娇是原来那个八棍子打不出屁的,没想到她熟练的一扒拉轮椅,整个人迅速的后退,又让她打了个空,直接闪了腰。 “哎呦哎呦,老大家的打我老太太了呦!孙女儿打奶奶啊!天打雷劈啊!” 在一片哄笑声中,常招娣坐在地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嚎。 “你嚎也没用!是不是陈良才,把他抓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陈娇冷眼瞧着,心里有些隐隐的着急。 那可是现金,现在已经闹大,要是陈良才趁着公安还没去他家的时候藏到没人的地方,他们也不能说他就是小偷。 而常招娣显然是知道了什么,故意来胡搅蛮缠的。 两个公安对视了一眼,立刻分出一个人去找陈良才,结果被常招娣一个飞扑抱住小腿。 “不许去,不许冤枉我孙子!” 常招娣和韩淑慧积怨颇深,一想到那是陈根生的治病钱,韩淑慧就啥也顾不得,一个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拽着她的头发往后拽。 “你还想护着那贼偷!自从他回来,四邻八舍的丢了多少东西!今儿个要不给他送进去,我就不姓韩!” 婆媳大战可是最好的下饭剧,四周一片叫好,只有陈娇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冲出去把陈良才抓过来。 没等陈娇自己动手,公安就趁着常招娣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让人意外的是,不过几分钟,那公安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脸色涨红的陈建国。 陈建国中午一般都回家吃饭,今儿个一回来就听说家里丢了钱,二话不说就直接去找了陈良才,把人堵了个正着。 “抓我干啥,抓我干啥!你们有啥证据是我偷的,那钱上又没写名字!” 陈良才张牙舞爪的被押送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吆喝。 “钱上是没写名字,但我昨天为了以防万一,给所有的钱上都做了记号!” 韩淑慧一看陈良才来了,也顾不得跟常招娣撕扯,三两步跑过来直接掏陈良才的兜。 大庭广众之下,韩淑慧把他兜里所有的钱摊开,只见每张钱的同一个位置上都有一道铅笔印。 常招娣和陈良才瞬间哑火,公安把钱收了起来,直接给陈良才上了手铐。 “人赃并获,陈良才,跟我们走!” 银光闪烁的手铐让常招娣慌了,立刻哭天抢地起来,但根本没人理她,一窝蜂的跟着公安走了出去。 韩淑慧和陈笑要去做笔录,午饭的活就落到了陈根生头上,等家里几个人吃完饭,那俩人也回来了。 看到院子里都是人后,韩淑慧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陈笑,赶紧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人,都是之前帮陈娇绣花的,听说陈娇一块手帕卖二十之后都来求证。 “我们可都把你当自家晚辈,娇娇你可不能坑我们!” “就是,你要是这样,可是剥削,我们去工商局举报你去!” 一群人把陈娇围了一圈,七嘴八舌的。 陈娇虽然坐着,比这些人都矮了一截,但气势却一点都不减。她的眼神从面前的一张张脸上扫了过去,一直等所有人都说完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绣花这活我从来没强求你们,觉得少了可以不做,想卖二十你们也可以去,只要你们有这个本事,我绝不眼红。” 一句话落,周围人瞬间闭了嘴,还有不服的直接跟陈娇对上了。 “你怎么说话呢!我们不过是问了一句,你就这个态度!” “我就这个态度!没凭没据的,你都要去工商局告我了,我还得求着你干活?” 陈娇冷笑,看着面前的一圈人说道:“我正正经经的做生意,不怕来查。有证据,尽管去,没有就散了吧。” 从这些人出现的第一眼,陈娇就知道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求证,也不是想报工商。 说白了,就是听说陈笑一条手帕能卖二十,来找自己加工钱的。 但陈娇做不到,市场上缝补绣花这样的活计,别人最多给三毛,陈娇已经给到了五毛。 就这样,这些人还不满足,甚至用工商来威胁她。 这次陈娇服软了,下次她们不得在她头上拉屎。 看陈娇态度强硬,韩淑慧松了口气,直接扒开人群一个个的撵了出去。 “走走走,不愿意干这活拉倒!我们既不拖欠你们工资,也不逼着你们半夜赶工。今天就听见两句孩子说的胡话,竟然就这么欺负我闺女!” “这活儿你们不愿意干拉倒,回头我找有绣花机的人绣!” 过来逼宫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看这阵仗,哪儿还敢多留,赶紧一窝蜂的散了。 等人都走了,韩淑慧把人都叫到主屋,门刚关上,她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条棍子,直接朝着陈笑的屁股上就敲了过去。 “我打死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妈,妈!我又干啥了!咋又打我!” 陈笑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尖叫着朝陈根生的身后躲,这次就连陈根生都没帮她,而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去了别的地方。 “你干啥了?你说你姐剥削!你还跟别人说那手帕一块二十块!你知不知这事儿要是让别人拿住把柄,你姐就再也回不来了!” 韩淑慧想想还是一阵后怕,要是公安二话不说把陈娇抓走,那她该上哪儿去救闺女去! “我说错了?我没说错!我姐明明能赚那么多,结果就分给工人阶级一丁点,这不是剥削是什么!” 陈笑还不知错,但陈娇已经不想跟她讲道理,直接摆手制住了韩淑慧的手。 “既然妹妹觉得是剥削那就是吧,反正现在咱家也没钱了,下周妹妹去学校,就空着手去。” 陈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求助的看向了陈根生和韩淑慧,甚至还想去找陈建国求援。 第四十四章 报应 学校一待就是五六天,虽然吃饭有干粮和咸菜,但上学要坐公交车,上个厕所还要买草纸。 甚至陈笑在学校的时候,从来没吃过咸菜,都是去食堂打菜。 一听说要断了她的生活费,陈根生和韩淑慧也有点不忍心,但一想到她今天招来的祸,又不得不狠下心。 “你也别怪你姐,陈良才拿走了咱家所有的钱,现在是真一分都没了。” 韩淑慧长出一口气,冷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女儿。 “你既然觉得那是剥削,觉得赚钱不应该,那就别用钱!” 这一刻,陈笑才忽然觉得天都塌了。 可学校里教了,贫贱不能移,所以她就算饿死,也要跟资本主义作斗争! “不拿就不拿,我要是再花家里一分钱,我陈字倒过来写!” 撂完狠话,陈笑一跺脚就从家里跑了出去,陈建国想拦,被韩淑慧一个眼神给吓了回来。 “别管她,我看她硬气到什么时候!” “行了,妈,下周陈笑回来你再跟她好好说。” 一天经历了太多事,陈娇已经有些疲惫,但事情还没完,就只能强撑着精神。 “绣手帕的活以后就交给刘奶奶和秀娥婶吧,天往后冷了,来旅游的外国人少了,也就不用那么多人了。” 刚刚她留意了,来闹事的人里没有刘奶奶和王秀娥。不管是什么原因,陈娇都愿意跟她们继续合作。 再加上库存丰富,两个人的工作量就差不多能转的过来。 毕竟店里除了手帕,还有木刻和泥塑。目前手工艺品的生意全市她都是独家,东西不愁卖。 “娇娇,都是邻里邻居的,我觉得你还是别给事儿做的这么绝。” 韩淑慧一想起有人要去工商局举报,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虽说他们有营业执照,但毕竟卖给外国人的价格高的离谱,要是工商真来查,只怕陈娇跑不了。 “让他们查,想抓我投机倒把可没门!就算我卖给外国人贵又咋了,有本事他们去让那些外国人告我去。” 陈娇这些日子跟在傅成业身边也不是白混的,该擦得屁股早就擦干净了,根本不怕举报。至于那些外国人,早就回到自己国家了,根本不会转头来告自己。 见着闺女的尾巴摇起来,韩淑慧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布票呢!你想没想过,现在买东西都要布票,你这凭啥不要?” 韩淑慧的担忧很有道理,现在跟布料相关的都要凭票购买,但陈娇卖手帕不但提价,还不用票,这不是在老虎嘴边拔毛吗。 “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陈娇没说明白,只让韩淑慧放心。一家人匆匆忙忙的吃了饭,该上班的上班,该去铺子的去铺子。 中午到家里闹事的人丢了差事,心里更加不满,没等陈娇到铺子里,工商局的人就先一步到了。 “你们涉嫌投机倒把,事情没查明白之前,店铺暂封。” 工商的人气势汹汹,手上甚至还拿了封条。 陈建军自己卖了一早上,知道这铺子多赚钱。眼看着工商的人要查封,撸起袖子就要跟他们干起来。 还好陈娇来的及时,喊退了陈建军,不慌不忙的拿了各种凭证出来。 “几个月前,国家允许服装厂将部分积压产品以‘议价’形式销售,我是合法购入零售,既没有哄抬物价,又没有跨市销售,所以我这怎么能算投机倒把呢。” “这是我们进货凭证,买卖许可证,营业执照,还有我们昨天的销售账册。” 陈娇不急不忙的把东西拿了出来,看的工商局的人一愣一愣的。 这些都是新规,他们的人也才学习过不久,这小丫头片子是怎么知道,并且准备这么全的? 敢顶风作案,陈娇自然是做了万全准备,别说工商来查,谁来她都不怕。 陈娇笑的温和,手段却滴水不漏。 “既然都合法,那就没问题了。小丫头背后有高人指点啊,一般人可做不来这么全的准备。” 临走前,工商的人忍不住试探了一下。 “背靠大树好乘凉嘛,我跟傅家那位老太爷在一起养伤,他老人家指点我的。” 陈娇大大方方的展示了自己的后台,毕竟三番两次的这么查,她也有点烦。 一听说指点她的,是那个名声大噪的傅家老太爷,工商的人瞬间了然,跟陈娇打了声招呼赶紧回去汇报去了。 这事儿告一段落,陈娇终于松了口气,天擦黑的时候才回了疗养院。 疗养院里,傅琸还是那个样子,傅成业不在,陈娇身上乏的厉害,就先去洗漱了。 路过傅成业病房的时候,里面忽然传来一阵哭声,陈娇忍不住停了下来。 “老爷子,我求求您,救救我孙子吧。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我把从您这拿的工资还回来行么!” 这声音是李婶,听着哭的凄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屋里的傅成业并没搭话,在看到陈娇的轮椅后,甚至还招呼她过来。 “娇娇回来了?来,进来。” 偷听被发现,陈娇大大方方的进了傅成业的病房,一边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一边打量着李婶。 不过一天时间,李婶家好像出了大事。她一身脏污,上身深蓝色的袄子上还带了些暗红的印记,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 “这是怎么了?” 陈娇随口问了一句,李婶却好像见了菩萨,连忙冲着她又跪了下来。 “陈同志你回来了!陈同志对不起,我不该抢你功劳,也不该背后说你坏话。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跟我孙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您是个好人,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孙子吧。” 李婶磕头如捣蒜,看着傅成业的眼神里只有恐惧。 听李婶说到孙子,陈娇想起来了,当初李婶冒领她功劳的时候发过誓,要有半句假话就让她孙子被车撞死…… 嘶……这是真被车撞了?! “我说过了,新社会,不兴随便跪这一套。” 傅成业看李婶的眼神,跟看一堆垃圾没什么区别。 “李婶,从昨天开始我们的雇佣关系就结束了。你孙子的事情我们很惋惜,但此事跟我们无关,我们也不是大夫,自然救不了他。如果你再不走,我就叫警卫了。” 第四十五章 别不要脸 “傅老爷,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孙子是您的心肝宝贝,我孙子也是我的!我求求您,您认识最好的医生,主要能打个招呼,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李婶见傅成业真的生气,只能不情不愿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但还是存着微小的指望。 “您要是不答应,那我就当我孙子的事儿是您做的!我就是告到中央,也得把你拉下马!” 今天来,李婶就存了一定带点什么回去的心。为了孙子,她甚至还敢当着傅成业的面放狠话。 “那你去吧,要是不知道该去哪儿告,我叫人给你带路。” 傅成业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按响铃叫人把李婶拖了出去。 陈娇沉默的看完了全程,大眼珠子在傅成业身上扫来扫去,显然带了怀疑。 傅成业被她看的没脾气,摊摊手表示这事儿真不是他做的。 “傅家不至于跟这种人计较,你别这么看着我。” 陈娇撇了撇嘴,心里想着,傅家没必要直接出手,那么多想卖傅家好的人,自会替他们办了。 但她没说什么,而是诚恳的跟傅成业道了谢。 “之前傅爷爷建议我去工商局额外办个许可证,我当时不明白,今儿个才知道该怎么用。这事儿,谢谢您!等我腿好了,我请您去吃涮羊肉!” 办许可证的事儿,是傅成业后来提醒陈娇的,她当时不懂,觉得废布既然不归国家管,那办不办的没啥区别。 可陈娇有个好处,就是听劝。办个证虽然麻烦,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去了。 “涮羊肉可以等,但明天你回来得给我带稻香村的牛舌饼。” 小辈的道谢,让傅成业很受用,乐呵呵的等着涮羊肉,还不忘要点额外的好处。 “成,明天保证给您带回来!” 这个要求不过分,陈娇当场答应了下来,告辞离开的时候,又听傅成业说傅琸醒了。 “阿琸今天上午醒了一会儿,但很快又昏迷了。孙大夫说这是正常的,你不用担心。” 陈娇的笑容僵了一下,心说非亲非故的,我担心个啥。 但陈娇不敢说出来,只能笑着打个哈哈,赶紧溜去洗漱。 确认傅琸昏迷不醒的时候,陈娇还能一切如常,可一知道他醒了,她浑身刺挠。 帘子那边,傅琸听着同屋之人小心翼翼的动作,嘴角挑了挑又迅速的陷入了昏睡。 一连几天,陈娇都早出晚归,在铺子里也心神不宁的。 就连陈建军,都发现了陈娇的不对劲。 “咋了,傅家人难为你了?” 工商来查的事他回去跟韩淑慧他们说了,这才明白陈娇比他强了多少。 一夜之间,少年褪去了冲动莽撞,开始变得沉稳,就连傅成业在私底下也经常夸他。 “没有,我就是忽然发现,冲喜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陈娇叹气,姣好的面容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原本以为就是拿钱办事,但昨天傅爷爷的口气,我咋想都不对。” 上次李婶污蔑陈娇的时候,傅成业直接说她是傅家孙媳。当时陈娇只觉得那是场面话,但那天傅成业特意告诉她傅琸醒了,这两天又总让陈娇早点回去。 这分明是准备拉郎配! 天老爷,她对老板的忠诚仅限于金钱,可不包括献身!要不是剧本说傅琸活不了,她才不会来冲这个喜! 这剧本怎么一点都不靠谱! “哦,是傅琸快醒了吧。” 陈建军听懂了陈娇话里的意思,伸手敲了一下陈娇的额头,“别做美梦,人家是喝了洋墨水回来的,看不看得上你两说呢!” 在陈建军的意识里,傅家和陈家门不当户不对,就算傅家人眼瞎了也不会要陈家的闺女。 被自家哥哥这么一说,陈娇也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大,但嘴上不能承认。 “你妹我天生丽质,万一他色令智昏呢!” 陈建军疑惑,“你啥时候脸皮这么厚了!” 陈娇语结,不仅原主是个性格内敛的,现在的普罗大众讲究含蓄。 别人可以说你漂亮,但你要说自己漂亮那就是不要脸。 陈娇懒得跟陈建军争论这个。 恰巧两个年轻的姑娘过来买东西,一看到陈建军,脸瞬间红了。 把他撵去招待客人,陈娇暗自琢磨着把陈建军发展成招牌的可能性。 卖手工艺品铺子现在是个稀罕货,过不了几年就会哪儿都是。等到京市的旅游业彻底发展起来,那前门大街这块地方,就会到处都是婺城小商品。 所以这生意给韩淑慧他们可以,对陈娇来说就不合适了。 陈娇真正想做的,还是演员。她的外貌条件不错,再加上之前修炼出来的演技,一定能火遍大江南北。 至于陈建军,以大众的审美来说就是那种阳光型男,这样的长相在当下还是很吃香的。 不然,让他别考大学,当演员去? 陈娇捉摸着,随手翻开了陈建军的课本,发现里面竟然夹着几封信。 一开始,她以为这是陈建军收藏的情书,还有些嫌弃。等她看清楚信封上的名字时,才发现这是寄给她的信。 陈娇生活在现代,对于写信这种事情已经完全没了概念,冷不丁收到自己的信还有些特别的感觉。 等她拆开看了后,更是有些五味杂陈。 前面还想着拍电影,后面就有人给她写信请她拍广告…… 这些都是在《京市小报》上看到她照片,觉得她好看的商家。但考虑到后世的广告法,陈娇默默把那些东西拿远了点。 直到倒数第二封信打开,陈娇惊喜的发现,这竟然是一个出版社,邀请她去拍挂历。 挂历这东西在这个年月还是稀罕物,但胜在不会惹麻烦,陈娇简单考虑了一会儿,就提笔写了回信,并留下了电话号码。 送走客人回来,陈建军看陈娇低头回信,于是转身整理铺子里的东西去了。 韩淑慧来的时候,看到兄妹俩各司其职,脸上的阴云散了不少。 陈娇一抬头,看到韩淑慧上衣口袋都破了,忍不住皱了皱眉。 “妈跟人吵架了?” 第四十六章 道歉 “跟你奶!” 韩淑慧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然后把带来的午饭放在了桌子上。 “今天我歇班,你奶就又来跟我吵架,让我还他孙子。” 上次家里丢钱,陈良才就被直接带走,到现在都没送回来。家里去拘留所给他送了几次东西,看到他瘦的不成人样,越发的记恨起陈根生夫妇来。 尤其是常招娣,时不时的就要到陈家门口哭丧一会儿,让人烦不胜烦。 “咱奶再犯浑,二哥你就去揍二叔家小儿子!背着点人,让那小子回去自己诉苦就行。” 陈娇冷笑,这年头可没监控,老太太看见又能怎么样。到时候陈建军死不承认,没凭没据的公安也不好抓人。 “你怎么这么歪!” 韩淑慧惊了,忍不住戳了戳陈娇额头,警告她老实点,又扭头冲着门外招呼。 “在家怎么说的?还不赶紧进来!” 门外还有人? 陈娇和陈建军都有些疑惑,齐齐伸长了脖子去看,发现是陈笑。 小姑娘显然遭了大罪,不过一星期的时间,整个脸都憔悴了,身上也灰扑扑的,攥着衣角站在门外不知道该迈哪条腿。 “这丫头上周在学校遭罪了,今儿个说要来给你道歉。” 韩淑慧哼哼了一声,让开门口的位置,也不催,就那么看着陈笑。 陈笑岂止遭了罪,简直是颜面扫地。 上周末自己放了狠话说不用陈家一分钱,结果刚到学校就傻眼了。 学校让交粮食,她身无分文自然也没粮食。开始她想着喝水也能度日,结果才喝了两天凉水就头晕眼花。 中间她不是没想过找玩儿的好的朋友蹭饭,可这年月大家都穷,一顿半顿的还好,次数多了,都开始绕着她走。 这都不算啥,让她难堪的是,她来事儿了!在血顺着腿往下流,而自己连草纸钱都没的那一刻,她才知道钱这东西多重要。 最后,要不是刘奶奶的孙女给她了点草纸,她根本挨不到周末。 刚回家的时候,陈笑其实还不知错,找韩淑慧狠狠地闹了一顿,被她一巴掌打脸上才老实。 被韩淑慧打了一巴掌,陈根生又给她讲了道理,陈笑这才知道陈娇背后做了什么,哭哭啼啼的主动要求道歉。 “姐,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做了这么多……” 陈笑的脸颊还红着,两只眼也跟兔子似的,“妈说,咱们是靠着人家给你养伤的钱才还了家里的债,也是靠你给人冲喜才有了现在的营生。”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小丫头哭成这样,陈娇也不好再责怪,伸手拉她过来,拿起一条手帕给她的小脸擦干净。 “姐不怪你,但姐得给你讲讲道理。你小,家里的事儿跟你说的也就少。但你也得知道,你是家里的一分子,只要不违法乱纪,你的心得是向着家里人的。” 陈娇语重心长,陈笑也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连连点头。 “姐,我真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了。” 看着小姑娘听进去话,陈娇又多说了两句。 “你也别觉得我们是故意磋磨你,上周家里钱是真的被陈良才偷了个干净,得等到他判了刑才能还给我们。” “你下个月的生活费,都是这周铺子里卖东西得来的。如果到了学校,同学因为家里做生意难为你,你可以跟他们吵架,但不能觉得家里人赚钱是错的。” “毕竟,你是真的享受到了钱给你带来的好处。如果还不服气,你想想你那些中途退学的同学。” 最后一句话,陈笑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虽然这是京市,但在九年义务还没强制执行的时候,女孩儿中途退学的事儿并不在少数。陈笑念到初三,看着班里的女生一天天的减少,心里不是没害怕过。 “妈,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们别让我辍学!” 陈笑急的哭了出来,攥着韩淑慧衣袖的手都是抖的。看她吓成这样,韩淑慧也不忍心,把她搂在怀里仔细安慰。 “家里人都不会害你,但你也得知道护着家里人。出了门,家里的事儿说坏不说好,毕竟你也不知道谁憋着坏呢。” 陈笑哽咽着点头,陈娇也不知道她能长记性多久,但现在也不好再多说,就从钱匣子里拿出一块钱递给她。 “难得来前门一趟,出去转转,自己想买点啥买点啥吧。” 陈笑接过钱,小心的装好,回头得到韩淑慧同意后才小心翼翼的离开。 铺子小,一下子站三个人有点拥挤。饭后,陈建军拿了几件东西,骑上车,往神武门推销去了。 家里也没啥事儿,韩淑慧不急着回去,在铺子里一边绣花一边跟陈娇闲聊。 说起常招娣的事儿,她气的连手下的针脚都乱了。 “不是你妈不尊老,实在是你奶太过分!你爸刚病,她就跟你二叔一起霸占了土地补偿款,还要把你爸撵出陈家,霸占咱家那两间瓦房。” “要不是我拼着不要脸,拉着你和两个哥哥去村里闹一场,咱们一家脑袋顶上连个遮阴的瓦都没。” “这还不算,你爸病的不能工作,她偷偷跑到厂里,想让陈良才顶了你爸的岗。还好厂里领导通情达理,先跟我了解情况,否则你大哥到现在还没个正式工作呢。” 韩淑慧一边说,一边恶狠狠的戳着面前的绣绷,似乎是把手绢当成了常招娣。 陈娇看的好笑,但又不解,都是儿子,怎么能这么偏心。 “我记得爸对奶奶挺好的,奶奶咋能这么对他呢。” 韩淑慧撇了撇嘴,“不疼就是不疼,哪儿有那么多理由。” 没孩子的时候韩淑慧不懂,等有了四个孩子,韩淑慧哪儿还能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陈娇冷不丁就想起了傅琸,大概阮芹也不爱孩子吧,否则怎么会连李婶那么敷衍的谎言都识破不了。 “哎呦,还真是大嫂!我刚看到陈笑的时候不敢认,直到她来跟我搭话我才知道你们竟然在这开了个铺子。” 母女俩说着闲话,一个打扮时髦的妇女猛的推开木门,惹得韩淑慧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 色令智昏 那妇女穿着大红色羊毛大衣看着价值不菲,为了赶时髦,她还在脖子上系了玫红色的丝巾。只是那丝巾看上去很廉价,瞬间拉低了大衣的档次。 “哎呦,我这不正想买个好看的丝巾配我这大衣,可不赶巧了吗。” 来人是陈根生的二妹陈二丫,自从嫁给一个小书记员后,就没回过娘家,今儿能在这遇见,也是意外。 韩淑慧不待见她,一见她进门就想把人往外面撵,陈娇见了,把她拉了回来,自己笑眯眯的上前招呼。 “二姑想要个什么样的?” 陈娇一开口,陈二丫的眼神瞬间变了,俩眼珠子跟粘在她身上似的,丝毫都挪不开。 “这才几年不见,娇娇也出落成大姑娘了。你这腿,是在插队时候弄的?” 最后一句话带着点打听的意味,陈娇大大方方的解释。 “不,磕了一下,最多一个月就好了。二姑想要什么样的,我可以帮你介绍。” 说着,陈娇就滑动轮椅,从柜台上拿出了画册,递到了陈二丫的面前。 “要是配大衣,还是选素色小块的,折成山茶花,别在领口最好看。” 陈二丫还来不及从陈娇美貌带来的震撼中醒神,就听见她说素色小块,忍不住撇起了嘴。 “什么素色小块,那多不洋气!怎么,看不起你二姑?” “你这大衣就够洋气了,再配个洋气的丝巾,你当心被人拉去做铜锅涮。” 韩淑慧觉得陈二丫看陈娇的眼神恶心,忍不住开口挤兑,气的陈二丫想伸手打人。 但不知为何,她忍住了。 “大嫂说话别这么难听,今儿个不凑巧,就我一个人来的。改天吧,改天我带人来给我参谋参谋。” 陈二丫看了一眼韩淑慧,见她跟个护犊子的老母鸡似的,最后什么都没拿离开了。 临走前,她还自报家门,让陈娇没事儿去家里坐坐。 “呸,别信她!” 她一走,韩淑慧就忍不住啐了一口,重重的把铺子门关上,仔细的叮嘱陈娇。 “虽然她明面上没做啥,但我总觉得她是个笑面虎,你离她远点!” 陈娇没说什么,刚刚陈二丫打量她的眼神,也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待价而沽的货物,浑身不舒服。 “进门是客,不管多不待见她,咱们都得接待。” 母子俩讨论陈二丫的时候,陈二丫也在跟人讨论陈娇。 “真没想到,我那侄女这才几年不见,出落的跟朵花儿似的。” 他身边的男人,显然对这种事儿不感兴趣,直到被陈二丫捣了一下肋骨,才看向橱窗里的陈娇。 这一下,他也挪不开眼了。 “这是你侄女?” 这男人是陈二丫老公,也在钢厂上班,但是个小领导,所以从没跟陈建国打过照面。 “收起你的歪念头,敢让我知道,小心你的工作!” 要不说是睡一个被窝的人呢,陈二丫立刻猜到了贺峰想干啥,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些年贺峰的升迁路全靠陈二丫,闻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往前走。 “那你跟我说什么!” “你傻啊!”陈二丫见老公这么不长进,没好气的拽了他一下,跟他咬耳朵。 “马上年底评先了,你要不走动走动,指望啥往上升?李主任家那个儿子你记得不,这事儿要成了,就算今年不能升,明年也跑不了你的。” 李主任家生了个傻儿子,这事儿不耐打听。陈家要知道跟他们结亲,只怕八百个不乐意。 贺峰眼睛转了转,又觉得不是不行。 他跟李主任家在一栋楼,要是陈娇真嫁到李主任家,那他不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我听说你大哥也是钢厂的?厂里现在有一批福利住房,回头我跟厂里走动走动。” 夫妻俩一拍即合,看到陈娇他们不断往这边看,赶紧走了。 陈娇转脸就把陈二丫的事儿给忘了,在她看来,没什么交集的两个人,并不值得多花心思。 恰巧陈建军带了一波外国人进店,陈娇索性把铺子交给他,自己回疗养院。 她今天没了心理负担,回来的就早,刚到门口就听见一老一少在那谈话。 “冲喜的事儿我已经定了,你要不满意自己跟人家说!” 这是傅成业,显然祖孙俩谈论的对象就是陈娇。 “说就说,等她回来,我一定会请她离开!” 傅琸的声音浑厚,听得陈娇耳朵痒痒的,忍不住就伸头去看他的脸。 纱帘没拉,傅琸一眼就看到门口探出了一双大眼,一双水汪汪,闪烁着灵动的大眼。 他还没说出口的话,就那么咽了下去。 四目相对的时候,陈娇意识到已经被发现,索性大大方方的出来,笑吟吟的问道:“是在说我吗?你醒了的话,是不是就没我什么事了?要不我今天就搬回家?” 轮椅上的少女,穿的是最普通的红毛衣和黑裤子,脚上的布鞋一看就是妈妈做的千层底。 这么普通的打扮,丝毫没让掩住她的美,看她的第一眼,傅琸就想起了西方神话里的珀涅罗珀,一个身在贫困与逆境,但美丽又机智的女神。 爷爷也没跟他说,那个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小姑娘,长这样啊…… 傅成业看着傅琸眼神呆滞,一脸看戏的坐在旁边,只笑不说话。 而傅琸,忽然把目光转向别处,也闭了嘴。 陈娇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把目光落到了傅琸的身上。 病床上的男人刚换完药没穿衣服,在纱布没有遮挡的地方,肌肉线条优美流畅。似乎是躺太久的缘故,他身上的皮肤也是白的,走得近了,还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陈娇回想了一下给他擦身子时候的手感,口水在心里疯狂的流,但脸上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这段时间多谢傅爷爷照顾,您放心,答应好您的铜锅涮,我一定兑现。” 陈娇一直都笑眯眯的,好像能离开是件让人开心的事儿。 见她手脚麻利的收拾自己的东西,傅成业还是没忍住,清了清嗓子提醒傅琸。 “诶,我说你,再不说话人可真走了!” 傅琸背着脸,但那窸窸窣窣的动静一直在折磨着他的鼓膜。 最后,他忍无可忍,终于回头。 “你难道不应该等我彻底好了再走吗?” 第四十八章 你讨厌我吗 傅琸主动挽留,结果就是陈娇一脸懵逼,而傅成业发出雷鸣大笑。 “你小子!一辈子打光棍也活该!” 傅成业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容,侧头看向了陈娇。 “丫头,孙大夫让我给你捎话,明天他要还是看不到你,就找吴婶抓你去了!” 这下,陈娇也走不了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孙大夫就给陈娇说了心脏的事儿。当时陈娇就上了心,也知道好大夫难找,本就打算让孙大夫看看的。 只是后来傅琸醒了,陈娇有点躲着他,这才错过好几天。没想到,孙大夫竟然还记得她。 “行行行,爷爷,我留下还不行吗。” 陈娇瞥了一眼傅琸,见他还在看向窗外,于是迅速的又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看着俩孩子这么上道,傅成业也万分满意,跟陈娇聊了几句后,就把空间让给了他们。 他一走,傅琸和陈娇瞬间尴尬了起来。就在傅琸考虑着,要不睡觉的时候,陈娇忽然开了口。 “那个……针灸疼吗?” 傅琸愣了一下,回头看着陈娇摇头。 他惜字如金,陈娇又尴尬了。 两辈子,她都是头一次看中医,正想找傅琸打听点经验,没想到对方根本不乐意开口。 那,他到底是同不同意冲喜这事儿啊? 陈娇心里暗自琢磨,嘴上又不能直接问,心里跟揣了一百只老鼠似的难受。 说实话,她是挺磕傅琸的颜的。 傅琸单看五官更像是谁家的斯文少爷,但衣服下的身材又好的令人发指。肩膀宽阔笔挺,四肢修长,肌肉线条优美流畅又不夸张。 如果放现代,他光凭借这个长相在娱乐圈里也能红透半边天。 陈娇先前是没打算为了金钱献身,但那纯粹是因为没看到傅琸那双水光潋滟的含情眼。 现在,陈娇觉得,如果是这个颜值的话,她好像也不亏,不对,是赚了。 “我针灸不疼,至于你我就不知道了。” 傅琸也觉得只摇头有些不合适,默默的多解释了一句。 “我伤到了神经,很多感觉都没恢复,所以不能给你准确答案。” 陈娇尴尬了,她倒是忘了这一层。 “啊,对不起,我忘了。” 她的道歉,傅琸回应的只是微微的点头,目光触及她的腿后,又不自然的挪开了目光。 “我可能永远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陈同志,下午的时候,是我冲动了。如果你想离开,可以等明天一早。” 下午他默默看着陈娇和傅成业说话,这才感受到了她的生命有多鲜活。 “比起这个问题,我更想知道——傅先生讨厌我留下吗?” 下午的时候,陈娇其实是在欲拒还迎。 回了陈家还怎么找孙大夫看病,她心里门儿清。 最重要的是,如果回陈家了,她就不能如此近距离的跟傅成业这种商业大拿接触,上哪儿去学做生意的事儿。 有人领路,她可以少摔多少跟头。 这会儿,四下无人,傅琸看上去像是想说话的,陈娇索性也直球出击。 傅琸沉默,陈娇也耐心的等着。很久之后,傅琸才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 “不讨厌。” 陈娇瞬间松了口气,眉眼间浮上了明媚的笑意,“那我就先不走。” 她的笑,让整个病房瞬间亮了。 “陈同志,恕我直言,把一辈子的时间耗在我一个残废身上,可能并不是一个划算的买卖。” 傅琸眼睛如炬,他这么严肃,陈娇一时被他看得有点心虚。 “一辈子?你母亲承诺过我,我可以随时走。暂时留下,是因为我做生意需要傅爷爷指点,我的身体也需要好的医疗条件。” 除了“馋你身子”之外,陈娇都照实说了,她相信,真诚是唯一必杀技。她要是什么都不求,傅琸才会以为她别有所图呢。 她既然没打算留一辈子,傅琸也没什么可说的,点了点头,就让陈娇拉上了纱帘。 陈娇知道他需要休息,拉上帘子后就在书桌边静静的练习绘画。 大概是之前睡得太久,傅琸从醒了之后就很少睡觉,索性隔着纱帘看着那边的一举一动。 这个女人,闹的时候是真闹,静的时候也是真安静。一支笔,几张废报纸,就能在那里消磨掉个好小时。 他就那么默默的看着,不知不觉竟然也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陈娇照旧去了铺子,刚开门就看到陈二丫竟然带着两个人朝着她那铺子走了过来。 “快来快来,给我侄女捧捧场。不是我夸,整个前门都没我侄女眼光好呢。” 陈二丫打扮阔气,跟着她一起来的也都是非富即贵。听她夸的这么卖力,当场就有人开起了玩笑。 “哎呦哎呦,这就卖上了。今儿个要是挑不到咱们满意的,看你的脸往哪儿搁。” “挑不到是您眼光高,不过我们这铺子的东西确实都是独一份。” 陈娇笑眯眯的上前迎客,仔细询问了几个人的需求后,也是先拿出画册给她们选。 陈二丫还是想要一个大红的丝巾,但在脖子上比划了半天,还是总觉得哪儿不对。 陈娇见状,直接拿出一条米色的手帕,三两下折成一朵山茶花,别在了陈二丫的领口。 “二姑别觉得我说话直,你选的是好看,但一身红,更需要别的颜色来映衬。” 那边叽叽喳喳选东西的妇女一回头,看陈二丫气质瞬间好了不少,忍不住就兴奋了起来。 “就是就是,别看这小小一块手帕,这么一夹,显得你瞬间上档次了不少。” “大侄女,别光给你二姑搭了,来给我看看,我适合带个什么样的。” 三人拉着陈娇叽叽喳喳,她不但不慌,反而游刃有余。 不多时,三人都选好了需要的东西准备付钱,就听陈二丫在旁边阻拦。 “付什么钱啊,这是我侄女的店,哪儿能让你们付钱!” “娇娇,记账,全都算我的!回头等你姑父发了工资,我一块给你。” 三人兴致很高,虽然买的不多,但加起来也有三十多块。 以贺峰的工资来说,差不多可以半个月不吃不喝了。 第四十九章 市侩 “都是姑侄,按理说记个账也没啥,毕竟您是长辈,还能赖我这点钱不成?” 陈娇笑容不减,“但二姑估计也知道,前几天家里遭了贼。一家几口人的口粮,都靠着铺子里这点收入呢。更何况还有陈笑,在学校里一点钱都没,那得多难。” 自从结婚后,陈二丫就没回过家,自然是不知道陈根生家遭贼的事儿。 她想问陈娇是不是骗她,可这话一问出口,立刻就显得她刻薄了。 不管遭贼的事儿是真是假,她这时候质疑就是不关心人家。 脸上的笑容消失,陈二丫只能尴尬的从兜里往外掏钱。 “瞧我这记性,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你也是,家里出事儿也不跟二姑张嘴,难怪我记不住。” 陈二丫有意识让人家认为他们姑侄关系好,但陈娇并不想。 “靠着这小铺子还能转开圈,不至于就去麻烦二姑。” 陈二丫彻底笑不下去了,兜里的钱一股脑的掏出来,往陈娇的桌子上一堆就准备出门。 那票子看着不少,但陈娇大眼一看就知道不够,笑眯眯的伸手把人拦住。 “奶奶说了,亲兄弟明算账,不好多占二姑便宜,还是算清楚再走。” 一分钟后,陈娇拿着手里的十几块钱,就对着陈二丫笑,看的她浑身不自在,无可奈何之下,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两张大团结,才算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 一出门,陈二丫立刻拉着两个同伴到了角落。 “就说我这侄女长得俊吧!” 这两个同伴今儿个也不单是为了陪陈二丫逛街,更重要的是替李主任相媳妇。 昨天陈二丫回去后就去了李主任家里,跟他们说了陈娇的事儿,今儿个李主任就托了两个相熟的人过来看看陈娇。 短头发那个,拿着新得的丝巾爱不释手,但嘴上还是很嫌弃。 “长得是不错,就是做什么个体户,有点上不得台面。” “就是,你是她亲姑姑,赊个账咋了,竟然还找借口,小气吧啦的。” 另一个人也有点不赞同,觉得陈娇太市侩。 “她家条件不好嘛,没办法的事儿。” 陈二丫眼看这事儿要悬,赶紧替陈娇找补,“我说句不好听的,李主任家那儿子,门第差不多的姑娘,谁会嫁。我这侄女虽然是个个体户,但你们看她多精,保准能带着李主任家发财。” 另外两个妇女沉默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显然还有别的想法。 “她是不傻,但就怕心总向着娘家。到时候李主任怪罪,咱们可都得跟着落埋怨。” 说着,俩人摆摆手,转身就要走。 陈二丫见状,赶紧拉着人,又嘀嘀咕咕的说了什么,那俩人才喜笑颜开。 陈娇还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只觉得那俩人问的问题有些奇怪。 陈建军来的时候,给她带了做好的飞机盒。陈娇检查没毛病后,提笔写了一张纸条贴在了店铺显眼处。 “小本生意,恕不赊欠,免开尊口,面斥不雅!” 陈建军来的路上看到了陈二丫,立刻想到是她要赊账。 “哼,够不要脸了,昨天提了两兜红薯面去了咱家,今儿个就来赊东西。” 听陈建军这话,陈二丫昨天还去了陈家? “她去家里干啥?不是说她很多年都没回去过了吗。” “谁知道!咱妈说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东西也没留,就给人撵出去了。” 陈建军摇头,陈二丫昨天在家里的时候他还没回去。 陈娇总觉得没好事,但又不知道发生了啥,想到韩淑慧总不会害自己,于是就把这念头丢一边去了。 “我今天要早点回去,吴婶下午估计会来给我们送货,二哥要不急着回去,就等等她。” 铺子里还有不少存货,但吴婶说最近的提花缎多,颜色也全,就算现在不卖,留着将来也不愁销路。 陈娇现在手里还有点余钱,索性又进了一批。 吴婶说的不错,国人含蓄,更爱素色,陈娇铺子里卖给国人的大部分都是素色。反倒是那些老外,看到颜色艳丽的,各个都是一二十条的拿。 “行。” 陈建军一边看书,一边点头应了。 陈娇说着要早回去,真的没等中午就开始往回赶,堪堪在午饭前回了疗养院。 孙大夫刚收拾好东西,看到陈娇着急忙慌的回来,哼哼了两声,让她歇会儿才给她把脉。 傅琸今天看上去好了不少,见陈娇回来,忍不住就把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 “啧,没听过慧极必伤吗!以后少操心,不然有你好受的!” 把完脉,孙大夫啧了一声,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纸笔,龙飞凤舞的写了个方子。 陈娇还以为要针灸,没想到直接吃药,顿时傻脸。 “中药?!” 那还不如给她扎成刺猬! “针灸治不了你,你得养着。” 孙大夫一看她这个脸就知道她是怕苦,琢磨了一下,又在方子上添了两味药,“我改过了,这药是甜的。先吃两天,后天我来的时候给你换成药丸。” 还有这好事儿? 陈娇的小脸瞬间阴转晴,恨不得抱着孙大夫磕一个。 屋里人都被她这活宝样逗笑,就连傅琸的脸上也多了一抹笑意。 等到晚上,熬好的药送过来时,陈娇真以为是甜的,笑眯眯的喝了一大口,脸色瞬间千变万化。 “很苦?” 傅成业放下报纸,一脸疑惑的问道:“孙大夫不是说,这药是甜的吗。” 陈娇被一口药憋得说不出话,乱七八糟的点了头,又长痛不如短痛的一口闷完剩下的汤药。然后慌慌张张的跑去漱口,病房里瞬间只剩下了那爷孙俩。 她一走,傅成业就扭头皱眉看向傅琸。 “听孙大夫的意思,她以后生养上可能很麻烦。” 孙大夫说,陈娇这是娘胎里带的病,不能多用心思,也不能多劳累,否则一定会影响寿数。 可傅家到了傅琸这一代,就只有他这一个男丁了。 “爷爷,五天前,我甚至还连自己的眼皮都控制不了。” 傅琸勉强抬了抬手指,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现在就说以后的事情,未免太早了。” 第五十章 康复训练 傅成业沉默,懊恼自己不该为了这一点惊喜昏了头。 傅琸刚被拉到医院的时候,所有医生都对他判了死刑。孙大夫虽然保证一个月内能让人站起来,但站起来也有很多种。 “能像个正常人我就很满足了,爷爷,你教过我的,不可以太贪心。” 傅琸抬眼,“如果爷爷真的想要一个重孙,我们可以领养一个。这次任务牺牲战友里,我记得有人留了一个孤儿。” 这下,傅成业可以说是真的被气到了。 不是不能领养孩子,但傅琸这话里没有一点生气,就好像日子怎么过都行。 “不是傅家血脉,要了有什么用!行了,你既然喜欢那丫头,那就先过一天算一天!” 傅成业瞥了傅琸一眼,气呼呼的调转轮椅回了自己的房间。 陈娇好不容易去掉嘴里的苦涩味儿,回来的时候,只看到傅琸一个人。 “傅爷爷呢?” “回去睡觉了。” 傅琸没说刚才的事情,眼睛也转向了窗外。 有陈根生自杀的事儿在前,陈娇也有点怕傅琸想不开,看他意志消沉,自己默默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陈娇跟史蒂夫说了自己的担忧,但史蒂夫并不认同她的想法。 “陈女士,你要知道,傅琸是个战士,自杀是懦夫的行为。” 陈娇不赞同的摇头,“正因为他是个战士,曾经那么优秀,才更难接受现在的无能为力。” “就算是最坚强的勇士,在没有目标的时候,也会迷失方向。” 跟史蒂夫聊过后,陈娇才知道,训练康复这种事情,在这个年代竟然才刚萌芽,更别说心理创伤的发现和干预了。 “史蒂夫先生,就算他心理没问题,肢体的恢复也需要训练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算是成功说服了这个外国佬,他最终无奈的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软软的球。 “走吧,我们去教你的心上人该如何驯服自己的四肢。” 两人一起回到病房,得到的是傅琸疑惑的眼神。 得知史蒂夫定制了新的医疗计划,傅琸的眼睛忍不住往陈娇身上落。 史蒂夫这个洋鬼子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当着陈娇的面,一边挤眉弄眼,一边用她听不懂的话跟傅琸交流。 嘿,怎么能加密通话! 陈娇生气,但陈娇不能说。 傅琸听完史蒂夫的话,意味深长的看了陈娇一眼,默默拿起了那个小球,按照史蒂夫的要求做一些简单的动作。 愿意做复健是好事,陈娇喜滋滋的扭头,继续自己的赚钱大业。 她的国画练得已经有板有眼了,这两天已经把战场从报纸转移到了硬纸板上。 她是这么想的,刺绣毕竟费工费时,要是能把印染给弄出来,那得节省多少工时。 之前,陈娇不是没考虑过找厂家合作,但她这铺子销量有限,凑不够一次送往印染厂的订单量,只能放弃。 史蒂夫已经忙别的去了,傅琸一边复健,一边看着陈娇忙忙叨叨。 傍晚的时候,陈娇已经把印染的渐变给弄了出来,心情大好的她正美滋滋的欣赏作品,就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布料的印染工艺已经很成熟了,你这么做,并不能节省多少成本。” 傅成业气消了,又凑到了孙子身边,自然也看明白了陈娇一下午在忙什么。 “更何况,你这手工做出来的……” 陈娇尴尬了,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确实跟预想的差距很大,而她也确实在这上面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可如果找工厂合作,我的订单太小,成本只会更高。” “两条路,从零售改成批发,或者改成手绘,扎染。非要做印染,那就选颜色简单的图案。” 要不说姜是老的辣呢,傅老爷子一句话就给陈娇指明了道路。 零售改批发是不太行了,现在对于布票的管控还在,一旦被查,她是没事儿,可下面的散户就要惹麻烦。 但改一下图案完全可以! 陈娇眼珠子转了转,又重新裁了一块纸板,埋头画了起来。 等到晚饭前,她就已经用蓝墨水重新印了条手绢出来。 “不错不错,你这图案别致,放铺子里一定不愁卖。” 傅成业看了一眼成品,那图案虽然边缘模糊,但线条流畅大方得体,就是放在国外也不愁销路。 “有您这话,我就放心啦!” 陈娇喜滋滋的收了做好的纸板,又听傅成业指点。 “术业有专攻,如果你打算做个模具匠人或者画师,那我没什么说的。但你如果想做老板,还是多出去转转,多接触其他行业的人。” 多接触其他行业? 陈娇顿悟,她的想法还是小作坊的模式,觉得自家销量少,所以就自力更生。 但靠自己毕竟能力有限,想把生意做大,还是要整合所有资源,让他们发挥最大功效。 也不仅仅是她,当下很多人其实都这样。因为担心沉没成本,所以就不敢放手,反而把自己弄的很累。 “爷爷说的是,反正明天也要拆石膏了,拆完我就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师傅。” 陈娇自己不打算做老板,但也不想让韩淑慧太累,自然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 听她说脚上的石膏可以拆了,傅成业也有些意外,“这么快就可以拆石膏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还得再养养吧。” “石膏拆掉不等于康复,爷爷放心吧,我不会抛弃你的!” 陈娇郑重其事的对傅成业发出了邀请,“之前说好了请傅爷爷吃涮羊肉,明天我就带让人送到疗养院来如何?” 其实陈娇本来是想请傅成业出去的,但想到他这样的人物身边安保很重要,大概不方便出现在公共场合,于是果断的把铜锅涮搬到了疗养院。 “那阿琸要遭老罪喽,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吃,只能干看着。” “那简单,多叫一个蜜饯海棠回来,他不能吃,但能嗦两口,尝尝味儿。” 一老一少三言两语就把傅琸安排的明明白白,根本不给他任何插话的机会。 他想说自己不喜欢太甜的,但又没开口。 拆掉石膏,好像拆掉了一个负担。 来到这里以后,陈娇还没正经走过路呢,她新奇的起来走了两步,感觉脚踝还有些刺痛,但并不是不能忍受。 她试着走了几步,能健步如飞后,立刻像个花蝴蝶似的,带着轮椅回了病房。 瞧她屁颠屁颠的,傅成业和傅琸相视一笑,一转头,那花蝴蝶又飞着出去定铜锅涮去了。 在铜锅涮店的门口,陈娇碰到了贺峰和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两人看到她时,眼睛跟黏在陈娇身上似的,撕都撕不下来。 第五十一章 养老 陈娇跟贺峰这个二姑夫不熟,只是皱了皱眉,当不认识就转身走了。 铜锅涮定在晚上,一起来的还有吴婶。 陈娇本来还想叫上陈家的一家人,但韩淑慧说,这事儿叫他们不合适,于是就作罢,等周末陈娇再单独跟陈家人吃饭好了。 现在距离晚上还有好久,陈娇索性又回了铺子,把印染的事儿跟陈建军说了。 “这事儿还是得找吴婶,这种工艺都是保密的,咱们如果不做这行,根本就接触不到。” 陈娇本来是想让陈建军想办法,调整下染料的浓稠度,好让花纹更精致好看。 但陈建军显然不会,也不知道谁会。 这些现代网上一搜就出来的东西,这年月竟然还得拜师学艺? 陈娇哀嚎一声,开始怀念现代的互联网和各种短视频平台。 “咱们欠吴婶的够多了,应该不在乎多这一件。” 陈建军不了解吴婶和江家的关系,只当她是一个热心的婶子。但转念一想,吴婶跟他们非亲非故,这好的确实有点过分了。 “唉,陈娇,你说她为啥对咱们这么好。” 陈建军鬼鬼祟祟的凑了过来,找陈娇打听。 陈娇装模作样的想了想,半真半假的开起了玩笑,“大约吴婶没孩子,看你年轻力壮,想让你给她养老。” “那感情好,多养个老太太能多花多少钱。吴婶帮了咱们这么多,给她养老还是咱们赚了。” 陈建军煞有其事的点头,忽然听见背后传来吴婶的声音。 “那我可把这话当真了。” 陈建军吓得跳了起来,陈娇也探头,只见吴婶正笑眯眯的站在店铺门口。 “吴婶,快进来。你快看,我终于可以自己走路了。” 招呼着吴婶进来,陈娇得意的跟她炫耀了自己去掉石膏的腿。 打了一个月的石膏,陈娇的两条腿有些不太一样,吴婶摸了摸她受伤的那条腿,笑眯眯的吓唬她。 “别高兴的太早,瞧你这腿细的,当心以后都这样。” “才不会,医生说了,只要以后注意锻炼,完全没问题。” 陈娇骄傲的像个小孔雀,惹得吴婶笑的腰都快直不起来。直到笑够了,陈娇才把印染的事儿,又跟吴婶说了一遍。 “这事儿简单,你把想要的图案画出来交给我,我给你找人刻模具,调染料。你这铺子要不了多少东西,自己在家就弄了。” 吴婶不愧是在江家过了大半辈子的,让陈娇抓耳挠腮的事儿,在她这里根本不算什么。。 铺子的事儿说完了,吴婶又拉了脸,盯着陈娇郑重其事的问道:“孙大夫说你身体不好,是娘胎里带的,这事儿你知道吗?” 谭梅怀江信白的时候,夫妻俩感情很好。但到怀陈娇的时候,江兴文早就腻了她,在外面不知道偷了多少腥。 那时候她年轻,脾气大,跟着捉了几次奸,莺莺燕燕少了不少,自己也气得不轻,这才给自己闺女留了病根。 陈娇乖巧点头,一点也不意外吴婶会知道这事儿。 “我也是才知道,不过吴婶放心,我一定好好吃药,不会死你前面的。” 陈娇以为吴婶在意的是没人给她养老,结果就被老太太狠狠的拍了一巴掌在屁股上。 “大白天的,什么死不死的!” 吴婶穿着旧式的鼠灰色棉袄,坐在那,跟陈娇记忆力的外婆一模一样。 “我这一辈子早就活够了,只要小姐的遗愿能完成,我怎么死都无所谓。” 吴婶没好气的瞪了陈娇一眼,“我是怕你!年纪轻轻就这幅身子,傅家现在也知道你不能生养,你以后怎么过!” 这年头,就连老百姓都很在乎子嗣,更何况傅家那样的人家。 这也是为什么约的是晚上,吴婶早早的就先来铺子里找陈娇的原因。 陈建军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直到听到陈娇的身体不好,忍不住就插嘴了一句。 “她身体怎么回事?能治吗?” 吴婶知道这俩人兄妹情深,也就没藏着掖着。 “能治。老孙脾气怪的很,不能治的病他从不浪费药材。既然他给开了药,就保证能把你妹妹治好。” “但是,你妹妹这毕竟是心上的病,就怕将来别人知道她不能生孩子,影响亲事。” 一听陈娇的身体能治好,陈建军立刻放松了神经,无所谓的说了一句,“那咋了,不结婚就一辈子在家里,我养着。” “嘿,你这个也要养,那个也要养,也不怕累死你!” 吴婶被他的大言不惭气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现在能说这话,将来你娶了媳妇,不愿意养个吃白饭的,就等着受夹板气吧!” 陈建军不服气,梗着脖子跟吴婶犟嘴。 “那我就娶个讲理的,这是我妹,又不是闲人!再说了,我妹这么厉害,谁会不喜欢她。” “那个,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眼看着吴婶要被气的不轻,陈娇赶紧举手打断了这两人的斗嘴。 “明天我跟人约好了,去拍挂历!” 先前约陈娇拍挂历的出版社很快就来了电话,也约好了明天的拍照。 毕竟马上就十二月了,如果再不赶紧拍,那可就错过了年底售卖了。 “拍挂历?” 陈建军只觉得有点稀奇,但江家有挂历,吴婶神色又凝重了几分。 “对,之前这家出版社在报纸上看到了我的照片,所以就给我发了邀请。” 陈娇点点头,“其实我真正想做的是拍电影,这不刚拆了石膏,还没来得及去电影厂门口转转嘛。” 一听说她想拍电影,吴婶终于忍不住了。 “拍电影的不就是戏子吗?这抛头露面的事儿,江家不会允许你去的。” 戏子是下九流,普通百姓可能不在乎,但傅家和江家一定不允许家里有人做这个。 “关江家什么事儿?我现在跟江家没关系!” 陈娇倒是忘了江家这一茬,但不觉得这事儿跟他们有关系。 “你忘了,你现在可是江兴文的干闺女。” 吴婶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陈娇,“就算明面上大家不来往,但传出去的名声不好听。江兴文这个人,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人抹黑江家。” 第五十二章 试水 “还有傅家,傅琸已经醒了,他和傅老太爷难道就不会介意?” 吴婶一席话,说的陈娇沉默。 是啊,拍戏就难免要跟男明星搂搂抱抱,现代思想开放的时候,有些人都接受不了,更何况现在这个年代呢。 但是,爱情从来不是陈娇的所有。 “我的爱好也是我的一部分,如果他接受不了,那可以找别人。” 陈娇打定了主意,那自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吴婶见劝不住,索性折中了一下。 “这样,明天你该拍挂历就拍,等东西出来,看看他们两家的反应再说。” 陈娇点头,嘴上说着不在意,但实际也想看看傅家人对这种事情的看法。 吴婶在铺子里一直到天擦黑,才跟陈娇一起回了疗养院,俩人到的时候,定好的铜锅涮已经送过来了,炭刚加好,锅里的水冒着烟,还没开。 “回来的正好,快坐快坐。” 傅成业一看到吴婶,立刻笑眯眯的道谢,“能请来孙大夫,我得谢谢你。就是我也不知道你的喜好,不知道该给你准备什么谢礼。” 吴婶跟江家的恩怨,傅成业知道一些。他是真的想谢吴婶,所以才会开口询问。 “给我干啥,给陈同志吧。要不是她惦记着你孙子的身体,我才不会冒这头。” 吴婶大大咧咧的摆手,扭头看到傅琸坐在床上,忍不住夸了一嘴。 “呦呵,傅少爷长得真俊,可比老爷子您年轻时候气派多了。” 被长辈夸奖,傅琸脸不红心不跳的道了谢,然后看向了陈娇的手。 陈娇手里拿着带回来的蜜饯海棠,见他看向自己,立刻笑嘻嘻的凑了过去,拿出一个放在他的嘴边。 “尝尝?我尝过了,这个不太甜。” 俩人如若无人的态度,惹得傅成业忍不住乐,傅琸看了一眼那纤细白嫩的手指,低头就着她的手吃了一个。 酸甜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傅琸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似是被酸到了。 被他的反应逗笑,陈娇仔细的收起了包蜜饯的油纸,然后放到了他的床头。 “你吃一个尝尝味,剩下的等明天孙大夫来了,他说能吃再给你。” 傅琸并不是一个沉迷口腹之欲的人,但这会儿,舌尖的那点酸甜味儿格外的让人沉沦,忍不住就多咂摸了几下。 看他不舍得吐果核,陈娇也不催,帮着把肉卷什么的摆好,才拿了纸垫在手心里走过来。 “没味儿了吧,来,吐出来。就一晚上的事儿,乖,忍忍。” 那哄孩子的语气,让傅琸猛然睁大眼,吐掉果核,又把头扭到一边。 “不气不气,眼不见心不烦,我把帘子拉上,你看不到说不定就没那么想吃了!” 陈娇还以为他在生气吃不到,自以为贴心的把纱帘拉上了,殊不知纱帘只能隔绝视线,隔绝不了味道。 那涮羊肉的香味儿混杂着她身上甜蜜的香气,直往傅琸的鼻子里钻。 帘子那边,傅成业还在说谢礼的事儿。最终,陈娇得了个便宜,可以让傅成业答应她一件不违背公序良俗和法律的事。 这个承诺很虚,但几人都高兴,也就没在意虚实。 一顿饭吃到深夜,吃到玻璃上都凝出水雾,几人才高高兴兴的散了。 第二天,陈娇到指定地点的时候,早就有人在那里等着了,她以为这次拍挂历的只有她自己,没想到还有一个姑娘也在化妆。 “你好,我叫徐敏。” 那姑娘长得珠圆玉润,气质优雅含蓄,很符合当下的审美,见陈娇过来,大大方方的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文工团退下来的,你呢,以前也是跳舞的?” 难怪这姑娘气质这么好,原来是跳舞的。 陈娇止住了眼睛里的惊叹,笑眯眯的也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陈娇,刚插队回来。” 听陈娇说自己刚插队回来,徐敏有些惊讶,没想到陈娇竟然完全没接触过这一行。 “你长得这么漂亮,竟然不跳舞也不拍戏?” 京市有自己的电影学院和电影厂,徐敏从文工团退下来后就经常去那边碰运气,也是在电影厂门口,被这个出版社的主编邀请来拍挂历。 “我本来是想的,但我刚回来就伤了腿,才好。” 被同性夸奖,陈娇的开心几乎要达到顶峰,大大方方的说了自己的情况。 “啊,这样啊。那没事儿,你要想拍戏,我回头带你去电影厂门口转转。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会被大导演相中的!” 徐敏大大方方的,陈娇忍不住亲近。说起来,来这里之后陈娇还没个同龄人的朋友。 “那就多谢啦,你给我留个电话,我方便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等电话号码交换完,陈娇抬眼,才发现当下的化妆技术又多可怕。 煞白的一张脸,大坨粉色腮红,又配上那通红的血盆大口,看的陈娇差点以为自己是纸扎的。 趁着摄影师不注意,陈娇在脸上狠狠擦了几下,只留下了一张红唇。 挂历一共需要15组照片,一两个小时也就拍完了,陈娇想着这里离家近,索性就回家了一趟。 好几天没回来,家里倒是没多少变化,陈根生见她回来,笑眯眯的给她看最近的劳动成果。 店铺里的木雕销量一般,只有老外来的时候会格外留意,偏偏天一冷,来旅游的老外也少了。 陈娇看着那些精巧的小木雕,有些惋惜的让陈根生最近先歇歇。 “爸的手艺真好,不过天冷了,木雕卖的不好,你就先少干点。” “诶,行。中午了,吃饭没?” 铺子里的生意淡了,陈根生多少知道原委,也不纠结,乐呵呵的应了,张罗着要给陈娇做饭。 “早上吃过了,诶,二姑?” 陈娇随口应了,眼睛的余光瞥见陈二丫正往这边走,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手里还拎着两条比筷子粗点的猪肉。 “呦,娇娇也在。今儿个可真是好日子,大哥,我来给你们报喜了!” “报喜?” 陈根生看着陈二丫,皱了皱眉,但到底因为是自己妹子,而没给她撵出去。 “你能报什么喜?” 韩淑慧跟她前后脚回来,一看她来了,瞬间眉头就皱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 分房子 “哎呀,嫂子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 陈二丫笑眯眯的放下手里的肉,然后拽着陈根生和韩淑慧进了屋。眼见着陈娇进来,她也没阻拦,反而笑的更灿烂。 “厂里春天的时候不就在盖新的职工住房了吗,我前几天走动了一下,给建国弄了一套。今儿个批条下来了,这不特意来跟哥嫂邀功呢吗。” “职工住房?” 一听这话,韩淑慧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钢厂盖家属院的事儿,她早就知道了,如果陈根生还在厂里,家属院的资格也轮得到他们。 但陈建国工龄短,就算占个大龄要结婚,也不至于审批的这么痛快。 “对,建国都快三十了,再不弄个房子,哥嫂准备让他一辈子当光棍?” 陈二丫笑的狡黠,一双杏眼直勾勾的盯着陈娇。 “现在有了房子,那建国的媳妇,不就跟着来了么。” 陈二丫话音落了,整个堂屋瞬间寂静了下去。 厂里的房子都是福利住房,不卖,一个月只需要五块钱的租金,跟白捡的没什么区别。 可陈二丫平时从不跟娘家人来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背后,保不齐憋着什么坏呢。 很久之后,韩淑慧还是狠狠心,拒绝了陈二丫的好意。 “我也不怕你笑话,建国我们是心疼,但租房子的钱,我们是真没有。” 见她拒绝,陈二丫也不恼,笑眯眯的打量起了陈娇。 “钱的事儿都不是事儿,可名额没了,可就真没了。只要嫂子点头,立马有人给你送钱来。” 陈娇接收到了陈二丫眼神里的意思,微微笑了笑,跟着补了一句。 “二姑一来就盯着我,莫非是给我找了门好亲事?” 陈二丫也没想到陈娇这么上道,赶紧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 “你也快二十了,也该找婆家了。厂里的一个主任说了,只要你愿意嫁给他儿子,他愿意出一千块钱的彩礼!” “只要大哥跟嫂子答应,建国连房子带娶媳妇的钱,这不就有了么!要是节省点,还能给建军留点。” 啧,自己还挺值钱。 陈娇笑了一下,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跟韩淑慧举起的扫帚擦肩而过。 陈二丫一撅腚,韩淑慧就知道她没憋好屁,随手抄起扫帚就朝她拍了过去。 “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什么人都敢惦记!我家娇娇再不好,也不至于去嫁个傻子!” 一说厂里主任的儿子,韩淑慧就知道她说的是谁。 陈二丫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身子一歪,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扫帚在她身上打了一下,她才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起来往外跑。 一边跑,她还一边冲着韩淑慧骂。 “你不识好人心!李主任家儿子是傻,但人家有个好爹啊!” 连着摔了几个跟头,陈二丫也摔出了火气,指着陈根生就骂了起来。 “指望我哥,你们这辈子也别想给建国建军娶上媳妇!” 这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韩淑慧气的脸红脖子粗,连骂带打的,把陈二丫一路撵到了村子外面。 出了村,就是大马路,再加上中午下班来往的人多,好歹给韩淑慧拦了回来。 陈二丫刚把气喘匀,就跟等消息的李主任打了个照面。 李主任看到陈二丫这么狼狈,眉头瞬间皱了起来。“陈家这么不识好歹?陈建国还想不想在钢厂干了!” “李主任别生气,我哥嫂就是还没别过劲儿,儿子闺女哪个重要他们分得清。” 陈二丫也当过陈家的闺女,冷笑一声。 “我就不信,这肉都到嘴边了,他们会因为一个丫头片子而丢出去。” “那我就回去等好消息了!” 李主任一听有戏,嘿嘿笑了两声,回想了一下陈娇拿饱满的胸脯和那小腰,某个地方瞬间蠢蠢欲动。 “您放心,要这事儿真有什么变故,您还能把那房子收回来不是。” 陈二丫胸有成竹,觉得这事儿可以算板上订钉。 陈家,陈娇正跟陈根生打听钢厂的事情。陈根生本来还有啥说啥,忽然就闭嘴一句话不说了。 陈娇一回头,韩淑慧已经黑着个脸站在了她的身后,粗糙的手也招呼上了她的耳朵。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哎呦哎呦,妈,你轻点,轻点!” 陈娇确实在动歪心思,被韩淑慧这么一扯,忍不住哀嚎起来。 “你二姑的话,你一个字也别信。她肯定是想用你去给贺峰铺路,你真嫁到李主任家里,绝对没好果子吃!” 韩淑慧虽然不是钢厂的,但这片地方就这么大,李主任家里的事儿她多少都知道点。 李家的傻儿子今年都三十了,之前也娶过一个外地媳妇,但最后被李主任媳妇给打跑了。 据说是李主任扒灰被自己媳妇抓了个正着。 那儿媳妇自从嫁到李家后,天天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家里的脏活累活全是她的。结果出了扒灰的事儿,李主任媳妇不但不管自己老公,还把所有脏水都泼到了这外地媳妇身上。 这外地媳妇本来受不了委屈,也找了妇联什么的,但奈何李主任有本事,最后也不了了之,灰溜溜的回了老家。 这话不好跟陈娇一个黄花闺女说,韩淑慧只能隐晦的警告一下。 “我没打算嫁,我都没见过他,嫁什么。” 陈娇失笑,结果被韩淑慧无情揭老底。 “说的跟你之前见过傅琸一样,还不是一声不吭就给自己卖了!” 说起这事儿,韩淑慧也生气。 让她选,她不会选李主任,但肯定也不会选傅家这样的人家。 在她心里,这些大门大户的,都是有背景的,姑娘嫁过去万一受欺负,她们只能干着急,还不如找个老实巴交的,踏踏实实过顺心日子。 但那时候陈娇先斩后奏,她不同意也不行了。 “额,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妈,我就问你,家里是真的一点钱也拿不出来了?” 陈娇尴尬看天,又很快的把话题转到了房子上面。 第五十四章 放下碗骂娘 陈娇刚跟陈根生打听过,知道钢厂新建的家属院是并不是传统的筒子楼,而是新式的单元房。 这房子刚开始盖的时候,多少人都惦记上了,反倒是陈家,想着陈建国资质擦边,再加上老实巴交不会去管理层走动,所以反而没什么想法。 现在,天大的馅饼砸到了家里,要是不接,那可不是陈娇的风格。 “拿不出来。” 韩淑慧郑重的摇了摇头,掰着手指头跟陈娇算,“你那铺子才开一个月,去掉成本,结余只有一百多。都拿去付房租,下个月日子不过了?” 其实这个月铺子收入不错,现钞收了一千多,但是进货加上飞机盒花了点,都是从铺子的流水中出的,所以到月底的结余,就只剩下了这么点。 “妈,大哥可二十六了,再耽搁下去,你真打算让他打一辈子光棍?” 陈娇暗戳戳的引诱着韩淑慧。 “打一辈子光棍,也比卖自己妹子强!” 韩淑慧刚横了陈娇一眼,就见陈建国喜气洋洋的回来了。 “妈,单位说要给我分房子,就是一口气得交五年房租,这事儿今天早上才通知下来!” 陈建国显然也被这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说话都颠三倒四的。 一听通知都下来了,陈娇的眉梢就挑起来了。 也不怪韩淑慧对陈二丫千防万防,实在是她心眼太多。 这盘棋,她下的可太好了。 用一套房来做诱饵,别说陈家,就连现代人陈娇都开始流口水。 诱饵有了,又告诉陈家想要房子就得拿闺女换。 在这闺女不值钱的年月,换了原主那善解人意的软性子,都不需要陈二丫二次上门,自己就劝爹妈同意了。 但陈二丫做了什么呢,她就动了动嘴皮子,毕竟闺女不是她的,房子也不是她出的,但人情却落在了她身上。 “妈,这名额既然都公布出来了,不要白不要。五年房租三百,凑凑也不是不行。” 这可是京市四环内的房子,虽然是厂里的福利房,但过几年就会让职工掏钱买产权。等再过十几年,可就要十几万一平了。 “钱都是小事,李主任既然打上了你的主意,那绝不会善罢甘休!” 韩淑慧疑惑陈娇什么时候这么贪心了,恨不得给她脑袋拧下来好好在水里涮涮。 “到时候你哥拿了房子,你是嫁还是不嫁?” “不嫁!我哥拿房子那是厂里决定的,跟李主任什么关系?哥正经办的手续,又交了租,总不好没凭没据就给人撵出来吧。” 陈娇知道厂里也算是个小社会,但既然这事儿放在明面上,那她就光明正大的做,有什么好怕的。 “你懂什么,这都是上面一句话的事儿!” 韩淑慧说不过闺女,气的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冲着陈建国说道:“你二姑刚来了,说你要是想要房子,就得让你妹嫁给李主任的傻儿子。” “不行!”陈建国一听这话,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不能牺牲娇娇的幸福,来成全我的!” 要不说陈根生夫妇是会教孩子的,一个个的都教的那么好。 “但现在名单已经出来了,如果哥不要,一样要得罪人。” 陈娇凉凉的提醒了一句,让韩淑慧母子瞬间沉默了下来。 这不是厂里第一次福利分房,之前都分给了拖家带口的老职工。 这次分之前就说了,会优先考虑大龄未婚青年的结婚需求,所以这点上,陈建国是符合条件的。 但是,钢厂几万号员工,谁家没个要娶媳妇的孩子?僧多粥少下,陈建国确实岌岌可危。 现在名单上能有陈建国的名字,一定是上下疏通了不少关系的,陈建国要是不要,就不仅仅是得罪李主任了,以后他在钢厂也没好日子过。 “要我说,就凑钱先把房子定下来。如果二姑再派人来问,你们就含糊过去。等房子的事情定了,她还能强买强卖?” 陈娇冷笑,肚子里的坏水是不断的往上冒。 瞧她这样子,韩淑慧气的牙根痒痒,又揪上了她的耳朵。 “你以为她不敢?到时候她找人把你往李家的床上一绑,黄花大闺女没了清白,你不嫁也得嫁了!” 这年头,还是讲究清白那一套的。 “那就让她绑,妈,我忘了我现在住哪儿啊,她天大的本事,是能去疗养院绑我,还是敢在前门大街绑我?” 陈娇一语惊醒了韩淑慧,惹得她瞬间呆在原地。 她怎么忘了,不管是疗养院还是前门大街,巡逻的警察那是一茬接一茬,再说娇娇现在还顶着傅家儿媳妇的名头呢,就是陈二丫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 “那也不行,回头他们把房子收回了,咱们还是竹篮打水!” 陈建国在厂里多年,多少知道点弯弯绕绕,沉默的摇摇头,又被陈娇戳了一下。 “哥,别告诉我这么多年,你跟厂里的人一点交集都没。那李主任跟贺峰显然屁股不干净,你一边交钱,一边抓他们尾巴啊。” 陈娇还记得在铜锅涮店里见到贺峰的场景,他那熟络的样子,根本就是常客。 可以贺峰的工资,根本支撑不起他这么频繁的去吃铜锅涮。 “你!” 韩淑慧惊了,没想到陈娇还想放下碗骂娘!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敢朝我伸爪子,也别怪我剁了他们爪子。钢厂有成熟的举报制度,姓李的和陈二丫敢过分,我就敢让他们丢饭碗!” 陈娇意气风发,但韩淑慧还是觉得没那么简单。 可当下进退维谷,不管怎么样,她们都要得罪那姓李的。 “妈,那可是七十多平的两居室,你要再犹豫,这到嘴的鸭子,可真就飞了。” 见韩淑慧犹豫不决,陈娇忍不住给她了一点压力。 “大哥马上就三十,你难道让他把媳妇娶到咱家这破瓦房里?” 第五十五章 特殊护工 陈家这两间瓦房还是陈根生结婚前盖的,经过二十多年的风雨,就算日常有修补,也难免有些破烂。 更何况,现在村里都是平房,这样的瓦房早就被淘汰了。 就算现在娶媳妇不需要独立住房,亲家只要一看这家庭条件,大多也会打退堂鼓。 要是推倒重盖,那需要的钱,又是一大笔,远没有厂里的福利分房划算。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韩淑慧的身上,就连陈根生也难得开了口。 “淑慧,我觉得娇娇说的是个法子。要不是我退的早,就我之前加班的工分,早就能分到房子了。” 陈根生是个勤快人,在钢厂上班的时候,积极响应厂里的各种加班政策,从没有过怨言,否则前头常招娣要陈良才顶陈根生岗位的时候,领导也不会特意过问。 “你以为那姓李的是你之前的那个领导!你不知道,他顶不是个东西!” 韩淑慧恨恨的剁了下脚,看了看周围的家人,无奈的转头跟陈娇交代。 “你的主意越来越大了,要是不听你的,回头你肯定会想别的招。唉,现在李家已经惦记上了你,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回去后,一定去哪儿都别一个人,反正你二哥也没事儿,尽管差使他就行。” 陈娇的心这就放了下来,郑重其事的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会单独行动。 这事儿说定,韩淑慧立刻出门借钱,五年的房租一共三百块,等到下午上班时间到了,陈建国就揣着钱去了厂里。 看他去了,陈娇知道这事儿算是成了,一颗心也就放回了肚子里。 下午到铺子里转了一圈,陈娇就直接回了疗养院。 刚到疗养院的时候,护士台就说有电话找她。陈娇回过去一听,就知道对方是徐敏。 “我还以为你给我的是个假电话呢。” 电话那头的徐敏很开心,邀请陈娇第二天一起去电影厂门口试戏。 “好,那明天早上电影厂门口见。” 陈娇也很开心,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有人一起,能少碰多少次壁呢。 约好时间地点后,陈娇开开心心的回了病房。 没想到今天病房里还有别人,她猝不及防的出现,倒是让病房里的人吓了一跳。 “这位是……” 为首的人穿着黄绿色的中山装,头顶半秃,一脸的刚直不阿,看上去像是哪个机关单位的领导。 见陈娇过来,他急忙中断嘴里的话,疑惑的问向床上的傅琸。 “特殊护工。” 陈娇赶在傅琸开口之前,先一步做了自我介绍,说完后,又恨不得给自己的舌头给吞了。 神特么特殊护工,怎么听都不像是正经正经人。 护工? 傅琸皱了皱眉,没解释什么,但眼神示意让她赶紧进来,嘴上继续着刚刚的话题。 “您说之前抓捕的人是西方人?但我听说他明明是东方人的面孔。” 能当领导的都是人精,见傅琸对陈娇的存在没意见,自己也没说什么,继续了刚刚的话题。 “对,虽然所有的档案都证明他是京市人。但实际上,他的真实身份是国外间谍,已经潜伏了十年之久。你之前捣毁了他们的情报基地,这才惹来杀身之祸。” “傅琸同志,我们都等着你康复归队!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求,都可以跟组织提。” 原来是为了之前刺杀的事儿,陈娇了然的点了点头,偷眼去看傅琸的表情。 病床上,傅琸只是冷静的点了点头,努力的抬起手,做出敬礼的动作。 “多谢领导关怀,我一定尽量早日归队!” 走完这些流程,领导们也要离开,陈娇起身相送,回来后忍不住好奇傅琸到底是做什么的。 “你是公安吗?” 听刚刚那领导的意思,傅琸在受伤前做的就是抓捕间谍的工作。而陈娇记得这年月的系统还没分化,所有抓坏人的工作都统称公安。 “你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傅琸想了想,捡着能说的说了,“我在国外学的无线电还有……额……电子计算机。这个国内目前还没有,你可能不知道。” 电子计算机?那不就是电脑吗? 这东西,现代的陈娇可太熟了,但她不能承认,只能尴尬的笑笑,催他继续说下去。 “简单来说,我的工作就是利用无线电来追踪寻找坏人,保证国家正常的国事民生。” 傅琸难得多说了两句,见她回来得早,于是询问起了原因。 这种工作都是涉密的,既然对方不愿意说,陈娇也不纠结,隐去了拍照的事情,说外面没啥事儿,所以就先回来了。 傅琸看了看她发际线上一点粉底的痕迹,没说什么。 “孙大夫今天来给你带了一瓶药丸,一次五十粒,一天三次,温水吞服。” 陈娇顺着傅琸的视线看了过去,一瞬间愣了。 她以为的药丸是古装剧里的那种,小小一粒,药到病除。 没想到,孙大夫送来的药丸比陈娇买的蜜饯海棠还大包,鼓鼓囊囊的用油纸包着,活像个小孩子的枕头。 “多少,五十粒?” 陈娇一边震惊一边拆包装,等她打开后又松了口气。 纸包里的药丸都是小颗粒,五十粒虽然多,但多喝几口水也能顺下去,总比汤药好下咽的多。 就是这一天三顿的,不知道吃完药还能不能吃饭。 陈娇脸上的小表情实在是太丰富,看的傅琸忍不住勾了勾唇。 陈娇还要画做模板用的图案,跟傅琸说了两句话后就在桌子边埋头干活,而傅琸也默默拿起小球开始了今日的复健。 傅成业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两人各做各的,但身上似乎又有丝丝缕缕的线,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纠缠在一起。 他笑了笑,开口打断了屋里的静谧。 “娇娇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傅爷爷回来了,今天还顺利吗?” 傅家的公司今天开年终会议,所以一大早,傅成业就离开了疗养院,直到傍晚才回来。 陈娇一回头,看到傅成业在门口,瞬间笑的眼睛弯弯。 就连傅成业,在看到这样的笑容后也忍不住散去了一天的怒气。 第五十六章 奇迹暖暖 “还行。百货大楼新上了冬衣,我瞧着不错就给你带了两身回来。” 傅家生意上的事情,傅成业当然不会跟陈娇说,乐呵呵的递给她一个布包,撵她去换上看看。 穿过来俩月了,陈娇还穿着原主的衣服。衣柜里最上的了台面的就是来冲喜的时候,江家给她的那条旗袍。 今天出门,她罩棉袄的灰外套,甚至袖口都打着补丁。 陈娇深知三分靠长相,七分靠打拼的道理,本也是要去给自己置办行头的,没想到傅成业先给她带回来了。 “谢谢傅爷爷,我先去换上试试。” 陈娇笑眯眯的接了,在卫生间磨蹭了很久才出来。 公司的股东大会就算重要,也不会至于让傅成业花费一天的时间,所以陈娇猜到大概是傅家有什么问题,但不方便让她知道。 半个小时后,陈娇估摸着傅成业大概说完了,才喜滋滋的从厕所回病房。 人靠衣装马靠鞍,平时她穿的灰扑扑的,大家只觉得她好看,等换上新衣服,连护士台的小护士都忍不住夸了她两句。 “陈同志的新衣服真抬人,衬得你跟电影明星似的。” “谢谢!” 陈娇笑眯眯的在护士台转了一圈,然后一蹦一跳的回了病房。 病房里,爷孙俩也说完了傅家的事情,就见一只粉嘟嘟的兔子蹦跳着进了病房。 傅家商船这次带回来的衣服是国外新款,粉色的大V领羊绒大衣颜色温柔,里面白色的羊绒毛衣更是衬得陈娇玉雪可爱。 傅成业带回来的是一整套,就连脚上那黑色的小牛皮鞋都没落下。 “嗯,是挺好看的。” 也不知道傅琸跟傅成业说了什么,老爷子的心情明显变好,看到陈娇的第一眼,眼睛就亮了。 不止老爷子,就连陈娇都觉得这衣服戳她心巴。 羊绒大衣厚实暖和,剪裁利落挺括修饰身材,就是放到现代也是经典不过时的版型。再加上颜色清新靓丽,在当下一众蓝灰色的冬装里格外吸引人的眼球。 “来,再试试这一套。” 傅成业看够了,又撵了陈娇去换了另一件。 这是一件紫貂大衣,五彩斑斓的黑一看就知道选料上乘,再加上到脚踝的长度更是让陈娇刚上身就有种被暖炉包裹的感觉。 只是这衣服完全不合身,陈娇看上去就像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这老爷子的审美跨度,还挺大…… 陈娇的大眼睛在老爷子身上转了转,立刻引来对方的尴尬咳嗽。 “咳咳,老头子老喽,不会打扮孩子喽……” 这话里有话啊。 陈娇眨了眨眼,脱掉外面的皮草大衣,立刻笑眯眯的开始哄人。 “哪儿的事儿,傅爷爷您才是真高手。这羊绒大衣穿到下雪就透风了,只能明年再穿,还是这皮草厚实暖和。” “就你嘴甜,小陆,你走的时候把这个紫貂大衣带回去,明天送个合适的尺码过来。” 傅成业被哄好了,笑眯眯的让送他回来的助手给陈娇调换尺码。 陈娇听了,赶紧拦了一下。 “傅爷爷,您别吓唬我啦!这羊绒大衣我还能买得起,您这紫貂大衣都够买我了,我可不敢穿。” 貂皮大衣可是稀罕货,别说在现代,就是当下的京市都是一个天文数字般的价格。 原主插队的地方就是紫貂的养殖基地,做一件大衣的皮料,就能要上千块,再加上处理皮料和缝制衣服,等到商场里,这么一件大衣万把块也不稀奇。 别说八零年代的陈娇不舍得,就是现代的陈娇也不舍得。 “这衣服是我送你的,你要是不收,可就是不给我老头子面子。” 傅成业板了脸,看着有些凶。但跟他混了这么久的陈娇,一点也不怕。 “长者赐不可辞,但也有无功不受禄一说。您要是日常送我点小东西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这么贵的衣服,我可怕你被我卖了呢。” 陈娇笑嘻嘻的把那貂皮大衣叠好,然后扬了扬那粉色的羊绒大衣跟傅成业撒娇。 “爷爷要真想送我衣服,就送这套,这套我收着心里踏实。” 傅成业的表情变得玩味了起来,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你确定?” 陈娇忽然不确定了,但又一想,不过是套衣服,那有什么不确定的。 当下羊绒大衣是不便宜,一件就要两百块。陈娇这一身都是好料,算下来虽然也不便宜,但却是她能承受的价格。 “你这身衣服,可是……” 傅成业清了清嗓子,刚想说破,就听一直没说话的傅琸开口撵人。 “爷爷,天色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窗外的天上还有一缕夕阳,疗养院的人甚至都还没送晚饭过来,这就到睡觉的时间了? 这下,陈娇就算是再迟钝也明白了点什么。 “行,我走,我走!” 傅成业哈哈笑了两声,示意小陆拿上那貂皮大衣,自己赶紧滑动轮椅回房间。 他一走,这里就有些尴尬了,陈娇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傅琸。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尺码的。” “目测。” 傅琸的眼睛挪向了窗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好像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就靠眼睛看一眼?” 陈娇震惊,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一句“我得眼睛就是尺”! 并不是一眼,而是在陈娇不知道的时候,傅琸的眼神从没离开过她的身影。 但傅琸没说,陈娇在震惊过后也很快接受了有些人有特异功能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啦。刚刚让傅爷爷送我是开玩笑的,回头你悄悄告诉我多少钱,我把钱给你。” 陈娇不是个爱占人便宜的人,私底下跟傅琸打听起了衣服的价格。 “不用,送你衣服,是因为我愿意。” 傅琸拒绝了,但这次把头扭了回来,看着面前只穿着白色羊绒毛衣和黑色裤子的陈娇说道:“这样的你,很漂亮。” 他愿意?他愿意把自己当换装游戏主角玩儿吗! 陈娇呆了,脑子里开始陷入混沌。 第五十七章 试镜 男生送女生衣服,是一件很暧昧的事情。 陈娇是对傅琸有些非分之想,但自觉在他醒后隐藏的很好。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色令智昏的人,难道傅琸也是? 他要是惦记自己的话,自己要不还是从了他? 毕竟这么一个帅哥放在身边,就算什么都不能做,也能多吃两碗饭。 就在陈娇脑子里盘算着怎么从了傅琸的时候,他又冷淡的把脸扭向了窗边。 这下,陈娇什么话也不敢说了,默默换回自己的旧衣服,继续在桌边画图。 但睡前,陈娇安静下来后,脑子里又忍不住思考起这个问题。 她磕傅琸的颜,也喜欢傅琸的品行。 傅琸刚醒的时候,陈娇有些不自在,总觉得旁边有个陌生男人很奇怪,哪怕对方帅的惨绝人寰。 但时间久了,她就知道傅琸是一个多绅士的男人。 他的目光只在她方便的时候停留在自己身上,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是欣赏,赞美,是那些从不让自己难受的成分。 可他的身体状况,也是横在两人中间的一个鸿沟。 如果他好不了,陈娇就只能柏拉图式恋爱。 如果他好了,还会选择自己吗? 纱帘那边的辗转反侧,傅琸也感受到了,但他什么也没说,一起瞪着眼睛到了半夜。 天亮了之后,他的眼神又忍不住追上了陈娇的身影,好在今天的她跟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如往常一般,陪傅成业吃过早饭后,她还跟傅琸说了晚上见。 其实陈娇并不如表面上的轻松,直到出了疗养院,她才松了口气。 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她脑子里盘旋了一夜,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今天约好了和徐敏一起到电影厂门口碰运气,陈娇特意穿上了昨天的新衣服。 两人到了碰头的地方,徐敏的眼睛忍不住就直了。 “天啊,你换身衣服怎么能好看成这样,我都有点后悔叫你一起来了!” 徐敏穿着早就过时的列宁装,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好像是棉花做的棉衣。 如果不是她的五官比例协调,根本不可能在电影厂门口脱颖而出被出版社的人选中。 陈娇一听对方要反悔,她整个人都扒到了徐敏的身上,像个癞皮狗。 “不管,我都出来了,今天一定要赖着你!” 显然,徐敏很吃这一套,挣扎了两下后就放弃了。 “行了行了,今天有个谍战片的导演要来这里选角,咱们在这等等。” 俩人来的不算晚,但电影厂门口基本上没人,完全不是陈娇预想中那人山人海的样子。 “这里为什么没人?” 陈娇疑惑的问了一句,没想到徐敏比她更疑惑。 “这里为什么会有人?” “额,没人来这里找机会吗?” 在陈娇的意识里,电影厂门口一向是很多人明星梦的开始,但在这个年代好像并非如此。 徐敏疑惑的摇了摇头,纠结了一会儿后,还是跟陈娇说了点实话。 “拍电影毕竟是下九流,主动要做这行的人几乎没有。其次就是,电影厂有自己的演员,基本上不会出来找别人。” 说到这里,徐敏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情绪也低落了下去。 “今天咱俩试镜的是军阀姨太太,要不是别人不愿意演,也轮不到咱们来试镜。” 原来是这样…… 这年月不比现代,一旦一个人的角色火了之后,就会在百姓心中形成刻板印象,也不怪那些人不愿意演一些丑角。 “没事儿,能有机会就很好了。不过你为什么愿意做演员,难道是喜欢?” 徐敏的长相不差,还是文工团退下来的,按理说会有更好的发展才对。 这么想着,陈娇也就多嘴问了一句。 “因为穷呗!本来靠我的本事,留在文工团也不是没机会。但我妈一听说文工团开始裁人,就赶紧找了领导把我领回家。” 没想到,徐敏还挺坦诚,一五一十的就说了自己家的情况,“我家是县里的,靠山吃山,家里孩子又多。我妈想让我早点嫁人换彩礼,我不想,所以就跑了。” “唉,本来想在市里碰碰运气,找个舞蹈队继续跳舞,但文工团刷下来的人太多了,我根本找不到要人的舞蹈队,只能先干点啥饿不死再说。” 说完了自己,徐敏也有些好奇陈娇。 “你这一身看上去可不便宜,有这钱你干点啥不好。” 拍挂历的时候,陈娇一身土布棉衣的,徐敏就以为她是跟自己一样没法子的人。但今天她换了身衣裳,徐敏又不确定了。 “我喜欢拍戏,电视上的大明星多好看啊,我觉得我不比他们差!” 陈娇得意的晃了晃徐敏的胳膊,惹来对方一阵嫌弃。 “不要脸,离我远点!” 徐敏承认陈娇好看,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听上去哪儿哪儿都不对。 两人笑闹着,就见从电影厂里就走了一个人出来。看到陈娇后眼睛一亮,他快速朝她们走了过来。 等走近了,他才看到陈娇旁边的徐敏,有些讪讪的打了个招呼。 “原来是你啊,这就是你说的朋友?” “对对,孙导,我们可以去试戏了吗?” 一看到那人,徐敏立刻卑微的过去打招呼,却惹来对方不耐烦的点头。 “走吧,跟我来。” 这人的态度让陈娇皱了皱眉,但她没说什么,跟着徐敏一起进了电影厂。 电影厂是陈娇念念不忘的地方,她正兴致勃勃的四处乱看,被忽然凑过来的孙导吓了一跳。 “同志怎么称呼,以前演过什么角色?” 问题是正经问题,但他的眼神就不太正经了,不断的在自己身上打量,让陈娇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本以为这年月的娱乐圈干净,没想到啊没想到。 “我姓陈,您叫我陈娇就行。以前……以前没拍过电影,以后就靠孙导您了。” 陈娇嘴唇轻勾,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惹得旁边徐敏一阵紧张,忍不住轻轻扯她袖子。 袖子底下,陈娇捏了捏徐敏的手,嘴上没闲着,一直跟孙导聊天。 等到了试戏的棚子,陈娇也把她们要饰演的角色了解了个大概。 俩人换衣服的路上,徐敏小声跟陈娇嘀咕。 “这个孙导好色,你小心点。上次我来试镜的时候,都被他摸了。” 徐敏对此很不满,但她有求于人,只能私底下悄悄提醒陈娇。 第五十八章 演的太好也是错 “他有所图,我们才有机会啊。” 这种事儿,陈娇在现代见多了,根本不放在心上,趁着这两步路的功夫,跟徐敏解释了一下孙导刚刚透露出来的信息。 徐敏眼睛瞬间瞪大,听陈娇说完后,佩服的五体投地。 等两人换好了衣服到了试镜的地方,孙导旁边又多了一个大胡子,撇了一眼她们后就催着让赶紧开始。 两人的试镜是分开的,剧本内容差不多,都是军阀太太欺负老百姓的戏份。 陈娇大致看了一眼,就把台词记住了,为了避免意外,她先让徐敏去。 二十分钟后,陈娇上场,不过几个眼神和动作,就把一个刻薄的姨太太刻画的入木三分,惹来一众叫好。 导演的“咔”声后,陈娇熟练道谢下场,孙导立刻凑到大胡子身边,“王导,我看陈同志好的很,咱们今天,不如就定下?” 王导看了看陈娇,又看了看徐敏,眉头皱了皱没说话,摆摆手示意他们去换衣服。 俩人一出门,两个导演立刻凑到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我也不瞎,谁演的好能看不出来?” 王导冷笑,撇了一眼自己的搭档,无奈的指了指陈娇的背影,“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演技,保不齐是别的电影厂的人,你别瞎惦记。” 这年头没什么违约和合同的说法,但他们也不想平白无故惹麻烦。 万一这真是别的电影厂来的,扯皮的事儿只会多不会少。 但孙导并不死心,他觉得自己跟陈娇相谈甚欢,要是错过这次机会,那可再见不到这么漂亮的姑娘了。 “可您也看见了,这姑娘演出来的角色是入木三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为着这部戏,俩人面试了得有几十个演员,可都没陈娇演得好。 俩人是老搭档,孙导一句话就让王导沉默了。 良久之后,王导有些不舍的开口,“这样,你去打听打听,看看她到底是哪家电影厂的。” 一听王导这话,孙导立刻喜笑颜开,一转眼看着陈娇和徐敏过来,立刻起身亲自去送。 见他来,陈娇也不扭捏,笑眯眯的打了招呼,跟王导说了再见后才一起出了门。 到了门外,陈娇直接就开口问了,“孙导,是不是我们哪里不够好,所以才没直接定下来?” 孙导本来再聊点陈娇的私生活,闻言愣了一下,尴尬的挠了挠头,又郑重其事的问道。 “陈同志,我得问你个问题,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 陈娇不怕对方问,就怕对方不问,连忙点头。 “您问,我保证不瞒您。” 见陈娇一脸坦诚,孙导的心放了一半,“你以前真没演过戏,也没去过别的电影公司?” 原来是这个…… 在现代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陈娇早就不是新人小白,能被人一眼看出来并不奇怪。 “当然!您在这行里这么多年,我哪敢在这事儿上骗您!” 陈娇无奈的笑了一下,就差指着天发誓。 “那就行,那你们回去等消息吧。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能跟你保证,这个角色绝对是你的!” 孙导跟陈娇下了保票,说话间也到了电影厂门口,三人告别后,陈娇发现徐敏的兴致不高,连忙戳了戳她腰窝。 “你生气了?” 今天这角色本来就是徐敏争取来的,结果因为带上自己而失去了机会。这要是放陈娇身上,她心里也得不自在几天。 徐敏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眼陈娇,又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不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抢了你的机会。” 陈娇也停下脚步。 “不是的,我就是在想,你演的那么好,我该怎么开口请你教我……” 一听陈娇这么想,徐敏顿时急了。 “你能拿到这个角色,我心服口服。但我也知道,这都是自己的不传秘法,我问了你该不高兴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陈娇忽然笑了,伸手捏了捏徐敏的小脸。 “这没什么好生气的,我一部分是看电影学别人的表演,一部分是看周围不同性格人的动作神态,然后私底下对着镜子练。” “表演最重要的就是多揣摩,揣摩多了,自然就会了。” 陈娇大大方方的伸手拽过徐敏,一边往远处走,一边大大方方的解释。 徐敏恍然大悟,兴奋的直蹦。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我,谢谢你愿意教我!” 刚刚的试戏,徐敏也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根本没报希望。但她又不想放弃这条路,这才厚着脸皮求教。 陈娇也高兴,徐敏这性格坦坦荡荡朴实无华,不管是在哪儿都难得的很。 跟这种人做朋友,绝对没有被背刺的风险。 试镜结束还早,陈娇说要请徐敏吃饭,结果被她拒绝了。 “我下午还得去替工,得早点回去。” 先头徐敏说过自己生活拮据,陈娇也不好说什么,留了徐敏的地址后,决定回家一趟。 俩人一个方向,公交车上,两人又聊了好多,直到其中一个下车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今天陈娇又赶到了饭点回来,到村口的时候,几个住得近的正一边端着碗吃饭一边闲聊。 陈娇走近了,刚好听到他们说的正是自己家的事儿。 “要不还是韩淑慧舍得,一个闺女换套房不亏!” “谁家没个闺女,你闺女没长成陈娇那样前凸后翘的怪谁!” 一圈人瞬间哄笑成一片,其中长的最刻薄的一个男人撇了撇嘴,张口就是黄谣。 “那丫头长成那样,结了婚也是个不安分的。我听说啊,她插队的时候就有好几个相好的。” 陈娇偏巧走到这个人旁边,一听这话瞬间笑了。 “高叔,你这话听谁说的?难不成那几个人里,还有你相好的?” 看热闹的人瞬间笑的更大声,被陈娇点名的高升脸色涨红,气呼呼的呵斥陈娇。 “小小年纪别瞎说!长辈们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第五十九章 造谣而已 陈家村是个大村,但往上数数,大多都沾亲带故。 高升觉得自己是长辈,但陈娇不认。 “我瞎说啥了,高叔你能听说,我就不能了?我也听说了,你天天在厂里跟人眉来眼去的,这事儿我婶儿知道吗?” 娱乐圈里,被造黄谣的事儿多了,陈娇还不把这种小手段放在眼里。 心里不生气,她嘴上却不饶人。 “你听谁说的!” 高升气的饭都不吃了,碗一丢黑着脸恶狠狠的瞪着陈娇。 陈娇不但不怕,还龇着一口白牙笑的灿烂。 “你听谁说的,我就听谁说的啊。高叔这么急,难不成是被我说中了?哎呀,别生气嘛,我婶儿不会真不知道这事儿吧。” 原主是个包子,高升没想到她会回嘴,瞬间觉得脸上无光,气的脱下鞋就朝着陈娇扔了过去。 偏偏她跟长了翅膀似的,一个转身就躲过了高升的攻击,一边喊着“高叔偷人啦”,一边在他面前反复横跳。 高升被气的血压飙升,呜呜渣渣的就要起来去打陈娇。 看热闹的这下可看不下去了,连忙拦着高升不让他动手,一边又赶紧去哄陈娇,让她别瞎说。 “行了行了,你高叔知道错了,你快回家吃饭吧!” “我高叔这么厉害,哪儿像是知错。” 陈娇做了个鬼脸,“平白无故泼我脏水,要是我今儿个没听见,指不定就被公安当流氓抓起来了!” 被陈娇这么一闹,不明是非的人脸上瞬间臊红一片。 只有高升还不服,被人拦腰抱住还要伸手去打陈娇。 “冤枉你了?你妈说你在医院养伤,你这伤都好了,还没搬回家,不是跟野男人鬼混是什么!” “还有那江家,你要跟他们没关系,他们凭啥给你那么多钱!” 别的事儿能说造谣,但这两件事,可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高升一出口,陈娇就知道这事儿不能善了,可又不能说冲喜的事儿,可给她气的不轻。 “我跟野男人鬼混的时候,高叔你在床板底下听着?江家让我受伤,赔钱让我治腿也有毛病?” 陈娇抄起地上的泥巴,精准的砸到了高升的脸上,一张小脸也是气的通红。 “你要是眼热,你也让江家给你打断腿,捞一千块钱回来养伤!” 话是这么说,但却没几个人相信。 毕竟那可是一千块,这年代多少人一年都赚不到一千块钱,伤个人就赔这么多,肯定有别的目的。。 还有,不过是伤个腿,大家都是在家歇一段时间就行了,没见谁往医院一住就是几个月的。 “这是我闺女,我爱怎么养怎么养。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乐意让她住医院,你们管得着吗!” 韩淑慧听人说陈娇惹了麻烦,火急火燎的就跑了出来。 一到村口,看到她被人围着的画面,她火气也蹭的一下冒了上来,连着推开好几个人,拦在了陈娇面前。 “我们是管不着,但你闺女小小年纪就敢做个体户,要不是插队时候跟人眉来眼去多了,哪儿有这个胆量!” 这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韩淑慧叫嚣着要去撕了高升的嘴,旁边人也指责起陈娇做了个体户就完全不念情分,一时间,整个村口都乱了起来。 因为取消把绣活分给村里人的事儿,不少村民都对陈娇有意见。 要是一开始没赚到这个钱,大家也许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尝过甜头,再想过苦日子,那就怎么过都不舒坦。 不是滋味的人多了,自然也就忘了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开始一厢情愿的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陈娇身上。 但陈娇也不虚,一张嘴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的所有人都闭了嘴。 “我做个体户咋了,你们嫉妒也自己做!有钱,自己乐意怎么花就怎么花,你们先吃萝卜淡操心!操心我还不如回去多琢磨琢磨自己的米缸!” “嫉妒我长得好?有本事你们也变成我这样!呸,一帮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 小姑娘身量不大,脾气不小,堵的所有人都讪讪的,又说不出什么来。 “行了,咱回家!” 韩淑慧一看这帮人闭了嘴,得意的跟打了胜仗的公鸡似的,又怕陈娇被人记恨,拉着她就往家回。 “高升,再让我知道你造我谣,我就把你往电影厂写的表白信贴满厂里的公告栏!” 临走前,陈娇恶狠狠的冲着高升吼了一嗓子。 俩人没走两步,就听见高升媳妇一个尖叫,抄起扫地的笤帚就朝着高升扑了过来。 这么好看的戏,陈娇不舍得走,抻着个脖子想看热闹。韩淑慧生怕她又惹出麻烦来,死命拽着给她拽回了家。 “你咋知道高升给别人写告白信了?” 回了家,四下没人,韩淑慧没忍住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啊。”陈娇笑眯眯的捧着饭碗,一边吃饭一边随意的解释。 “高叔追我的时候,从口袋里掉出来了一个红色胶皮本,上面印的刚好是个大明星。” “那本子看着像是个工作笔记,但里面又新的很,只有那明星的脸被磨得有些发白,一看就是高叔自己摸出来的。” “其实高叔写没写过告白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知道他写过就行,谁让他造我谣来着!” 铺子的事儿,毕竟是因为别人先起了贪念,所以陈娇不可能让步。 只要这些人一天学不会好好说话,陈娇就一天不会把绣活派发给他们。 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高升得个教训,顺手的事儿。 “你这丫头!” 韩淑慧没想到还能这样,恶狠狠的瞪了陈娇一眼,又忍不住笑了。 高升能有今天也纯属活该,村里的流言蜚语大多都是从他嘴里出来的。尤其是陈娇跟江家人不清不楚的事儿,更是传的有鼻子有眼。 平时韩淑慧也听过,也跟人吵过,但哪儿堵的了别人的嘴。 今儿个被陈娇这么一闹,大家的关注点估计很快会从陈娇转移到告白信上了。 “闹也闹够了,你还是想想以后这些人的嘴该怎么堵才好!” 韩淑慧见陈娇已经把饭吃完,收了她的碗筷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养伤这借口能用一段时间,总不能用一辈子吧。 大姑娘家,老不在家里住,难免会让人误会。 第六十章 波折 “为什么要堵他们的嘴。别人说什么能耽误我吃喝?” 陈娇嗤笑一声,帮韩淑慧一起洗碗。 “你嘴上说的轻巧!你以后还结不结婚?有人想跟你说亲,来这边一打听,全是你坏话,谁还敢娶你!” 韩淑慧恨铁不成钢,忍不住就想再掐一掐闺女的脸蛋。 “不结婚还能枪毙?妈,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就想赚钱,等赚的多多的,再说结婚的事儿!” 陈娇咂咂嘴,脑海里忍不住就浮现出傅琸的那张脸来。 吃过了细糠,再让她回去吃野菜,她真吃不下。 说到结婚上,陈娇忽然想起来房子的事儿,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哥拿到钥匙了吗?” 韩淑慧摇了摇头,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是二姑又来过了吧,你怎么跟她说的?” 陈娇一看韩淑慧的表情就猜到了几分,忍不住有些好奇。 “嗯,陈二丫说,想拿钥匙就得你过门,否则你大哥就算是交了房租,这房子也得退回去。” 韩淑慧看了一眼主屋,忍不住跟陈娇商量。 “这事儿不然还是算了吧,这钥匙还没拿到手,就已经闹成了这样。等房子真下来了,嫉妒的人,还不得给咱们吃了。” 这世道从来都是只能看别人吃苦,不能看别人享福的。 要是真的碍了别人的眼,韩淑慧怕以后在村里活的不安生。 “大哥又不是不符合分房的条件,其他同事就算嫉妒,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就是贺峰和李主任的把柄,大哥搜罗到了多少?” 陈娇淡定的摇了摇头,问起了他们的致胜法宝。 “你大哥没搜罗多少,倒是你爸吓了我们一跳。” “他手里,竟然有个账本,上面记的是厂里几个车间物料进出。别人不好说,反正贺峰贪污的事儿是跑不了。” 韩淑慧说起这个,就连陈娇都震惊了。 她以为最后还得靠她救场,没想到陈根生才是背后大佬。 “你爸说,他就是怕贺峰东窗事发连累自己,这才留了这么个东西。” 韩淑慧有些头疼,“贺峰是跑不了,那李主任呢。官大一级压死人,就连贺峰,也得听他的。” “李主任的事儿,可以去找找之前那个儿媳妇啊。” 陈娇琢磨了一下,“之前的事儿闹得那么难看,那个人善罢甘休可能只是暂时妥协。跟她合作说不定有惊喜。” “还有,年底了,正是各路关系走动的时候,实在不行就做个仙人跳。” 说起这个事儿,陈娇自己也琢磨了很久。 他本来想等人去给李主任送礼的时候报警,让公安把送礼人和李主任堵家里。 但她从傅琸的嘴里得知,这年代的公安出警速度很慢,等公安到了,李主任也早跑了。 所以,最好是能钓鱼执法,反正那姓李的就算进去也不亏。 一扭头,陈娇见韩淑慧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李主任又不傻,哪儿会随意上套。还是先跟你二姑谈吧,她能捅这个篓子,就能擦这个屁股。” 陈娇想想也行,又在心里怀念齐了现代的科技产物。 要是有相机或者手机就好说了,往李主任家门口一蹲,录像为证,对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可这年月,别说手机了,能录像的相机都没有吧。 “没事儿,真抓不到李主任的把柄,他要暗中使坏,我们就去厂门口扯横幅找领导哭。” 长叹一声后,陈娇打算上了掀桌的事儿。 他们先斩后奏不就是想欺负老实人吗,但老实人逼急了,也会咬人。 到时候横幅一扯,事儿闹大,就看谁不要脸。反正陈建国符合条件,房子都批下来了,因为领导惦记人家妹子又要收回,厂里可丢不起这个人。 厨房里的活干完了,陈娇伸了个懒腰,溜溜达达的去了主屋,找陈根生要来了那账本看了一眼。 这账本是陈根生病退之前搞到的,上面确实有不少贺峰的签名,还盖着红章,抵赖不了。 有这个东西,陈娇的心也就放到了肚子里,看着时间不早,又溜溜达达的回了疗养院。 傅成业不在,好像忙着什么事。 看到陈娇回来,傅琸的眼睛又忍不住黏在了她的身上。 在注意到她画图的手几次停下后,傅琸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今天她回来后,显然是有心事,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被扯过的痕迹,不知道在外面受欺负了没。 陈娇回头,见傅琸的视线停留在自己外套上那黑手印上的时候,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笑了。 “没事儿,因为铺子的事儿跟人拌了几句嘴。我琢磨的是……” 陈娇想问问傅琸,有没有什么高科技手段能用来搜集李主任的罪证,但又觉得太小题大做,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总不能说,你冲喜的媳妇被别人惦记上了,你看着办吧。 最终,陈娇撇了撇嘴,没说什么。 “我琢磨的是,该怎么把生意平稳的做下去。” 听她这么说,傅琸的眼睛里透出一抹探究,但也没多问。 但是第二天陈娇一出门,他就打电话给了自己的警卫员,让他盯着点陈娇。 傅琸的职介不低,一直都有自己的警卫员,只是因为他最近一直在疗养院,所以警卫员也跟着放了个假。 一听有活儿,小高瞬间来了精神,又听说是去跟一个姑娘,他下意识的觉得对方是个间谍。 “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便衣侦查是他们的必修课,小高刚想挂电话,又听对面冷冷的吩咐,“保护为主,不得暴露。” 保护?保护一个间谍? 小高刚想多问一句,就听对面已经挂了电话,只能挠挠头先去了指定的地方。 陈娇今天去了铺子,因为跟吴婶说好了要见一面的。 把图纸交给吴婶后,陈娇看老太太有些心事,忍不住就问了一句。 “什么事儿给您难为住了,莫不是江老板想赖账不成?” 陈娇在疗养院都住了快两个月了,江家说好的条件却一直都没兑现,也不怪她会有这么一问。 “你既然猜到了,那我就不瞒你了。” 没想到,陈娇的乌鸦嘴还真灵。 第六十一章 赖账 吴婶本来今天也想跟陈娇商量这事儿,见陈娇开口,自己也没了负担,一五一十的就把事儿说了。 “江家送到海外的那批货卖的不好,江兴文这两天捉襟见肘,手里确实没钱。” “谭梅的意思是,你能攀上高枝全靠他们。就算不给,你又能如何?更何况,只是想拖延些日子而已。” 说到这里,吴婶狠狠啐了一口,“一家子狼心狗肺,活该!” 货没卖出去? 陈娇有些疑惑,“不是说做了几套西方人喜欢的款式吗,怎么会卖不出去。” 吴婶想了想,直接从带来的包袱里掏了一件西装出来。 陈娇翻看了两眼,瞬间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这衣服用的还是原主画的版型,料子也用的好料,不是真丝就是纯棉布。 可问题是,现在的西方在搞女权运动,流行的是夸张的垫肩套装和紧身窄裙。 真丝和棉布虽然对国人来说是好东西,但面料太软,做不出那种权威感,自然也就卖不出去。 再加上江家的目的地现在也是冬天,这种单薄的料子,更难卖出去。 “江兴文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卖东西之前,都不先去实地看看的?” 陈娇毫不客气的吐槽了一句,然后把衣服还给了吴婶。 “衣服原来的版型没问题,问题出在江兴文太保守了。他没看那些外国电影吗,竟然还故意把垫肩改的这么小。但凡他去实地考察过,也绝对不会这么自作主张。” 吴婶拿这个衣服过来,也存了别的心思。 “我是想着,这批货送回来差不多就是明年春天,到时候压在仓库也是压,不然你当个利息讨回来,放在铺子里卖多少算多少。” 吴婶一开口,陈娇就摇头拒绝了。 “再送回来,还不如换个天气热的地方继续卖。真丝这么好的料子,吸汗透气,再加上设计前卫,回本不成问题。” 这话一出,吴婶瞬间笑了,显然方才的话都是考验。 “吴婶,你诓我!” 陈娇无奈,不明白这是哪一出。 “我可没诓你,江家的货卖不出去是真的。我就是想看看你学做生意学的怎么样,没别的意思。看来在傅老爷跟前,你学了不少东西。” 吴婶乐呵呵的解释了一下,最终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江家想赖账,但你不能吃这个闷亏。阳历年的时候,要是他们还不给钱,你就去江家闹,就算闹不出钱来,也得闹点抵押品。” “我建议你要对面那一排房子的房契,那是小姐的遗物,手续简单,江家也不会放在心上。” 吴婶这趁火打劫做的陈娇目瞪口呆,这可是前门大街,半条街的商铺竟然就那么给她做抵押品? 这得有多恨江家啊! “你别手软,他们巴不得用拿不到的东西搪塞你呢。” 吴婶见陈娇迟迟不说话,忍不住的推了推她。 陈娇看了看对面那一排气派的两层小楼,忍不住咋舌,“啊,好,但你确定他们真会给?” 吴婶看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嗤笑一声骂她没出息。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 “江兴文精的很,直到小姐的嫁妆落不到他手里,自然愿意拿来搪塞你。你能拿到房契,又转手不了,他不亏。” 现在的房屋买卖还得去房管所,要是江家找各种理由不去,陈娇还真是拿到几张废纸。 “到时候,你拿到房契后,三个月内他们要是不给你钱,我就帮你把房子换到你名下。” 吴婶看着陈娇默默吐出“牛逼”俩字,气的一巴掌拍她屁股上。 “小姑娘家的,说什么荤话!” 把西装放到一边,吴婶打开包袱递给了陈娇,“这里面是我从厂房里搜罗来的布头,你拿回去给你妈,拼拼补补也做个小褥子冬天铺。” 碎布头做褥子?那得废多少功夫。 陈娇打开装碎布头的包裹看了一眼,有些皱眉。这布头不但方的方长的长,颜色还不一样,要真拼成一大块做成褥子,那真是要拼死个人。 “不用,您之前不是给我们送了一大包土布吗,我妈收着呢,要是需要,她会拿出来用的。” 吴婶倒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什么东西都金贵,哪家没个碎布头拼出来的小褥子。 “将来给你哥哥娶媳妇的时候,那土布只怕都不够用。你们自己用的,不用太好,费劲是费劲了点,但被窝里铺的,有什么好赖。” 陈娇心里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心里却没敢表现出来,随手拿了一块布头在手上比划了一下。 这一比划,她瞬间来了精神。这么好的东西做褥子可惜了,不如做成大肠发圈。 现在的女人还是长发居多,用的却是毛线缠出来的皮筋。毛线虽然五彩斑斓,却属实没有一点美感。 她要是能做点大肠发圈出来卖,那一定能火爆京市。 “吴婶,这碎布要是还有,您就给我留点。” 陈娇喜笑颜开,吴婶就知道她又有了鬼主意,虽然疑惑,但也应了。 两人说完了正事儿都已经快中午了,陈娇请吴婶吃完卤煮火烧,陈建军才姗姗来迟。 一到铺子里,陈建军立刻冲着陈娇挤眉弄眼的说起了家里的事儿。 “陈二丫今天早上又来了,催着咱妈接李家下的定。谁知道咱妈反手就是一个账本甩到了她的脸上,吓得她脸都白了。” 说起这个,陈建军激动的手舞足蹈。 “咱妈还说,要是大哥拿不到新房钥匙,这账本一定能送到厂领导的办公桌上。” “咱妈牛逼!” 陈娇也后悔,竟然没回家,错过了这么大的热闹。 “哼,她当咱们都是软柿子,没想到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陈建军也觉得畅快,长手长脚肆意的伸展,看的外面路过的小姑娘们红了脸。 自己在,好像会影响店里的生意…… 陈娇哼哼两声,干脆回了疗养院。 只是没想到,陈娇刚走没几步,就看到陈二丫脸色阴沉的在马路对面死死的盯着她。 第六十二章 挟持 陈二丫不是一个人来的,在她身后还有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 三人虎视眈眈的盯着陈娇,不远处,甚至有一辆发动起来的吉普车。 陈娇心道不好,拔腿就跑。 回疗养院要坐公交车,平日里图省事儿,她总是抄小路,今天也不例外。 但万万没想到,陈二丫会来这里堵她。 上午韩淑慧拿着账本敲打过陈二丫,按理说她不该狗急跳墙的,怎么会忽然这么冲动。 揣着一肚子疑惑,陈娇跑的跟兔子似的,就听到耳朵边风声呼呼。 “左边,堵住她!” 为了贺峰的事儿,陈二丫早就开始蹲点陈娇,这才能精准的在陈娇的日常线路上,找到最适合掳人的地点。 看到陈娇撒丫子就跑,陈二丫立刻指挥带来的人围追包抄。 他们有三个人,但陈娇跟游鱼似的,总在快被抓到的时候一个猛转弯甩掉对方。 几人追的人仰马翻,陈娇也心急如焚。 跑这一会儿,她的肺像是着了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偏偏周围连个路人都没,她的呼救声更是没有激起一点波澜。 没办法,陈娇有意识的朝着大马路的方向跑,连着转了几个弯,终于看到了点人影,她的心这才稍稍定了一点。 就在陈娇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得救的时候,那辆灰色的吉普车一个急刹,堵在了巷子口。 而陈娇身后,陈二丫和两个壮汉也追了上来。 “跑,你继续跑啊!” 陈二丫跑的气喘吁吁,眼睛里满满的恶毒。 “没想到,差点让你这个小鸡仔给啄了眼!今儿个要是不把你送李家,我们一家都得死!” “二姑也是,有话好好说,干嘛吓我呢,明知道我胆小。” 陈娇也喘的不行,端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来拖延时间。“李家的事儿,我听我妈的,只要我妈答应,我绝对没意见。” 要是韩淑慧答应了,陈二丫至于干这么极端的事吗? 她一句废话也没,直接示意身后的两人过去先把陈娇捆了再说。 “这丫头贼的很,先捆了再说!等入了洞房,韩淑慧她不同意也得同意!” 陈娇手无缚鸡之力,眼看着那两个大汉拿着绳子朝她过来,连忙搬出了傅家。 “二姑既然蹲了我这么多天,难道不知道我已经许了人?我男人可是傅家少爷,要是让傅家知道了,别说你,就是李主任都跑不了!” 陈娇本以为傅家的名头起码能震慑住陈二丫,没想到对方一阵哄笑。 “傅家?你没听过强龙不压地头蛇吗,就算是傅家又怎么样。等你成了破鞋,傅家才不会为了你白费精力!” 陈二丫嗤笑,眼看着陈娇又要跑出包围圈,连忙自己也堵了上去。 陈娇的闪避技能点满,但也根本扛不住四个人的追堵,一个不注意被人擒住了胳膊,又被一个猛拽失去重心摔到了地上。 接着,陈二丫立刻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提了起来,狠狠的掼向了一遍的红砖墙。 “砰”的一声闷响,陈娇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双眼都是乱窜的金星,一身的力气也都消散的一干二净。 意识模糊中,她只能感觉到被两人架了起来,丢麻袋似的丢进了车里。 吉普车门重重的被关上,陈二丫和一个壮汉一左一右的堵在陈娇两边,以防她醒来后逃跑。 开车的人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确定胡同里没人注意到这边才迅速踩下油门。 没走两步,一个军用的墨绿色吉普就如鬼魅一般跟了上来。 那军用吉普车封闭的很好,从侧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司机慌了一下,但还是强压下恐惧,重重的踩下了油门。 车子离弦箭一般冲了出去,但后面的那辆车如幽灵般,一直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 一个拐弯,灰色的吉普似乎压到了路牙,重重的颠簸了一下,甩的后座几个人忍不住咒骂。 也是这一下,对方的车直接堵在了他们前面。 黑漆漆的窗户落下,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兄弟,别多事!” 司机不认识傅琸,从兜里掏出闪着寒光的弹簧刀,恶狠狠的威胁道。 “你抓的,是我的妻子。” 傅琸收回目光,车门打开,两个警卫迅速下车,熟练的擒拿住司机的手腕,接着打开车门,将人给拽了出来。 一切的发生不过在几个呼吸之间,两个大汉和后座的陈二丫对方来势汹汹,又穿着一身军装,连忙推开车门四下乱跑。 另一个警卫员也不追,上前检查了陈娇的伤势后回来汇报。 “傅队,那位女同志受伤昏迷,请指示!” “去医院!” 傅琸眉头皱的死死的,看了一眼陈娇血流满面的脸,挣扎着换了车一起跟到了医院。 陈娇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疗养院了,身边的是坐着轮椅的傅琸。 “你好了?” 傅琸以为,她醒来后会惊恐,会害怕,没想到她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自己的伤势。 “下半身还没什么力气,所以要借助轮椅。下午是怎么回事,那些人为什么要绑架你。” 他无语的解释了一下,同时把陈娇任何逃避的可能都给堵死。 陈娇尴尬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额头的伤处,只摸到了一层纱布。 她的记忆停留在了上车后,现在没有危险,显然是被人救了,还惊动了傅琸。 但这事儿不光彩,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不开口,傅琸也不催,直到太阳一点点的落了下去,屋里只剩下陈娇床头的一盏小灯时,她才艰难的开了口。 “我二姑想用钢厂的房,逼我嫁给厂里一个主任家傻儿子。” “只是这事儿,犯不着当街绑人。” 果然,傅琸没那么好糊弄,一下子就指出陈娇话里的漏洞。 他是在国外长大,但也知道做不成亲家肯定要反目成仇,可也没见谁当街抢人,非要促成婚事的。 事已至此,陈娇也没什么好瞒的,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最后还替自己找补了一句。 “他们算计我在先,也不能全怪我。” 傅琸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出表情,从陈娇这里,只能看到他的手指在膝头轻敲。 屋里安静了下来,陈娇的心一点点提了起来。 第六十三章 我们结婚吧 这个年代对女人的要求还是勤奋善良,她这些惊世骇俗的举动,如果陈娇是个旁观者,也得嗤之以鼻。 但为了努力的活下去,陈娇不得不这么做。 江兴文现在的平静不过是因为陈娇还太嫩,对他构不成威胁,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等到哪天,他有了需要,那陈家一定在劫难逃。 陈娇选择冲喜,就是为了利用傅家对江兴文行成震慑,给自己一个喘息和发展的时间。 如果傅琸选择放弃她,那她就得仔细琢磨,往后的路要怎么走。 “陈娇,我们结婚吧。” 就在陈娇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耳边忽然一声炸雷,惊的她差点魂儿都没了。 不是,靠山直接冲着自己跑过来了? “结婚这事儿,你认真的?” 陈娇是真的震惊。 傅琸平时的存在感太低,让她常常忽视自己和他的关系。 但她很清醒,自己绝不是傅家孙媳妇的最好人选。 傅家这么大的家族,选孙媳妇的标准,绝不是一个只有一副好皮囊的泥腿子。 “你的遭遇,不过是因为别人只把你当一个小人物。可如果你是傅家孙媳,想对你出手的人,自然就得多掂量一二。” 傅琸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声音平稳的好像在说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他说的没错,陈娇比所有人都清楚,穷人家的女孩,要是长得太漂亮是多大的罪过。 她的美丽,不但不会成为一种筹码,反而会是不幸的开始。 “但你的婚姻,你能做主吗?” 陈娇叹了口气,坦坦荡荡的看向了傅琸所在的黑暗。 “你因为我年轻貌美,所以愿意成为我的裙下之臣。” “可是傅琸,你的身后,还有傅爷爷,还有傅家。甚至你结婚,都还要组织同意。” “你可以一时冲动跟我说结婚,但你考虑过后果吗。” 压下心里的悸动,陈娇的脑子迅速清醒,一点点的跟他分析其中的利弊。 “我嫁给你,几乎等同于傅家开启了一场扶贫。陈家还好,不图什么。江家呢,会不会趁机提出要求?” “既然高嫁,我无所谓流言蜚语,但却不会永远伏低做小。毕竟,我是真一个人,不是谁家的摆件。” “最重要的是,没有感情的婚姻,能持续多久?” “不管怎么说,傅琸,谢谢你。” 傅琸的眼睛一直停留在陈娇身上。 他一直知道,这个姑娘看上去软软糯糯的,可做任何事情都条理清楚,就算势必人弱也从不吃亏受气。 可他没想到,在她心里,会考虑和她婚姻持续时间的长短。 “你只要说愿不愿意就可以。” 傅琸滑动轮椅,整个人都出现在了床头昏黄台灯所辐射的范围,“我这边的问题,由我来解决,你不用担心。” 陈娇瞬间哑火,抬眸,傅琸眼中那点隐秘且细碎的欢愉,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撞到了她的心里。 “我们之间可以先办婚礼,领证的事情不着急。” 傅琸声音低沉平稳,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在他的心里过了一遍,权衡过后果。 “婚后,我有自己的独立住房,不用跟我父母一起住。至于爷爷,他很有分寸,你们不会相处的不愉快。” 陈娇挑了挑眉,没想到傅琸连住哪里都想好了。 只是仪式,没有结婚证。 如果将来分开,也能少很多麻烦。 同样,因为没有结婚证,傅家的财产跟她没有关系,来自傅家的阻力也会少很多。 听上去,这是一个可以让她稳赚不赔的选择。 “但结婚对你好像没有好处。” 陈娇盯着傅琸的脸,没有错过他脸上任何一条微小的痕迹。 婚礼过后,陈娇可以扯着傅家的大旗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傅琸呢,他想要的是什么? “我要你。” 傅琸很坦诚,“我这个人,喜欢什么就要得到。” 陈娇愣了,说好的含蓄呢! 傅琸的直接,毫无意外。 这样的天之骄子,拥有自己喜欢的所有东西,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如果陈娇不是个人,他大概连征求对方意见都不需要。 外面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傅琸侧耳听了一下。 “如果你还没考虑好,可以等考虑好了再给我答案。” 他的话音刚落,病房门也被人从外面打开。 “吧嗒”一声,屋里灯光大亮,陈娇的眼睛眯了眯,才看清来人是韩淑慧。 “你可吓死我了!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韩淑慧抚了抚胸口,快走两步到了陈娇的病床前,仔细的看了看她包扎好的脑袋,眼泪瞬间就止不住了。 “下午公安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腿都软了。也是怪我,要不是我贪心,也不至于连累你遭这个罪。” 陈娇昏迷送医院后,傅琸就直接打电话报了公安,并把开车的司机移交了过去。 人证物证都在,公安多废话就把一干相应人员抓到了局里,并通知了陈娇家属。 李主任当然对这事一推二五六,陈二丫被暴怒的韩淑慧直接按在地上锤了一顿。 当街抢人,这事儿很恶劣。 公安一边得拉着韩淑慧不让她打人,还得一边审讯,这才弄到了晚上。 韩淑慧从公安局出来,家都没回,赶紧来疗养院看看陈娇的伤势。 “妈,这事儿怪我,把对方想的太简单了。” 陈娇叹气,往里挪了挪,拍了拍床边的位置,让韩淑慧坐下。 “本来以为拿捏着陈二丫的把柄这事儿就稳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敢用强的。” 都这会儿了,陈娇也想明白为什么陈二丫会狗急跳墙。 因为如果她不跳,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如果她把陈娇送给了李主任,那之前的那点儿事儿,李主任自然会替她摆平。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啊。 “陈二丫怎么说?” 陈娇知道韩淑慧刚从公安局回来,忍不住问了一嘴。 “哼,她还想着那姓李的能帮她把事情摆平,一口认下了。” 韩淑慧撇了撇嘴,眼睛的余光看到傅琸在不远处,尴尬了一下后连忙站起身。 第六十四章 门不当户不对 “瞧我,光顾着你了,忘了傅先生要早点休息。我先走了,明儿一早,我再来看你。” 韩淑慧想着陈娇毕竟是来冲喜的,结果外面又牵涉了别的男人,闹开了怕是要惹得傅家不高兴,这才想走。 陈娇当然不想她走,不知道后面的事情,她今晚觉都睡不好。 她刚想劝两句,对面的傅琸就动了。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轮椅的把手上,轻轻一转就换了个方向。 “不用,爷爷也很担心陈同志,我还得去跟他说这个事情呢。你们聊,我先去爷爷房间。” 说着,傅琸就出门,左拐进了傅成业的房间。 病房里没了外人,韩淑慧终于可以畅所欲言。 “陈二丫说,李主任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而她也只是打算把你跟他的傻儿子关一夜而已。” “一夜过去,不管有没有事情发生,大家都会觉得生米成了熟饭。” “到时候,她既可以逼着我把闺女嫁了,也可以逼着李主任听她的话,给贺峰铺路。” 她这是要把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啊。 “她当公安都是傻子不成?” 陈娇冷笑,“公安肯定会回过头来问您,您怎么说的。” “该怎么说怎么说呗,陈二丫来咱们家的事儿村里人都知道,光靠她一张嘴可不行。” 韩淑慧撇了撇嘴,但心里又着急。 这事儿眼看着闹大了,以后传开,她闺女可还怎么找婆家。 尤其是姓李的,要这事儿不能给他拉下去,以后指不定怎么给他们穿小鞋呢。 “唉,我要是收了李家下的聘礼就好了,这样还能把李主任给拉下水!” 一想到这,韩淑慧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你要是收了李家的东西,这事儿可就是你情我愿了。” 陈娇失笑,问起了那三个抓她的壮汉是什么身份。 这年头会开车可是个了不起的事儿,一百个人里面未必有一个。 再加上另外两个人五大三粗的模样,显然不是一般人。 “那是厂里保卫科的,傅少爷也是神了。那司机就跟傅少爷的人待了一会儿,到公安局就什么都说了。” “贺峰能差使动保卫科的人?” 陈娇疑惑。 她不知道贺峰是个什么职位,但保卫科这么重要的部门,应该不是贺峰能差使动的。 一听她这么问,韩淑慧的眼睛瞬间亮了,立刻要起身往公安局去提供线索。 “肯定是姓李的开了口,不然保卫科的人为啥要给贺峰当打手!我得去告诉公安!” “您先别急,这罪一时半会儿定不下来呢。” 陈娇把韩淑慧拉了回来,忽然欲言又止。 她想问傅琸都做了什么,可似乎问不问的,也没什么区别。 瞧她这幅样子,韩淑慧的心忽然就坠了下去。 “闺女,你跟妈说句实话。你,不会相中了那傅少爷吧。” 上次来的时候,傅琸还昏迷着,整张脸都黑黢黢的看不出个人样。 今儿个韩淑慧虽然草草的看了一眼,但也忍不住暗暗惊叹这后生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韩淑慧也当过姑娘,知道少女怀春有时候只需要一张脸,忍不住就多跟陈娇说了一句。 “你相中也不行,傅少爷什么家世,你又什么家世。真结婚,你只会有受不完的委屈。” 这是韩淑慧做媳妇的经验,自然也不愿意让闺女走了自己的老路。 “听妈的话,收了心,别想自己拿不到的东西。” 陈娇抿了抿嘴,没应。 韩淑慧着急,但也知道这时候不能用强,刚想再说两句,就见陈娇开了口。 “妈,那时候你为什么会答应让我来冲喜。” 一句话,把韩淑慧问的呆在了那里。 为什么,为了陈娇呗。 一想到江家会强行把陈娇带回去,韩淑慧的心就跟刀剜肉似的。 要是江家能善待陈娇还好,可才短短一个月,陈娇就瘸了条腿,这让韩淑慧怎么放心! 能让陈娇来冲喜,一是想着她能有个好条件养伤,二就是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 陈娇在傅家,起码不会被江兴文欺负。 “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儿,娇娇,你别冲动。” 韩淑慧叹了口气,拉着陈娇的手轻声跟她说话,“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怕江家回头找咱们麻烦。” “可除了嫁给傅琸,你还能去外地,躲得远远的不是吗。” 这年头交通不发达,陈娇如果真的躲到外地,江兴文找不到人,自然也拿陈家没办法。 “妈,我做错了什么,要躲一辈子?” 陈娇笑着摇头,“我就是要别人看着,看着我一步步的走到高处,走到别人再也不敢随意摆弄我的高处!” “更何况,傅琸说了,只举办仪式不领证。我俩要真过不下去,我再换个地方也不迟。” 韩淑慧被陈娇的雄心壮志惊了一下,抿了抿嘴,跟陈娇咬起了耳朵。 “你啊!妈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看傅少爷那身体,你俩有长久日子吗!怎么,你打算守一辈子活寡?” 想通之后,陈娇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又恢复了以往嬉皮笑脸的模样。 “他身体好了,能不能看上我还两说呢。” 话是这么说,但韩淑慧还是无语,气的扭头走了。 隔壁,傅成业的房间里,爷孙两个面对面坐着,中间摆着一副棋盘。 傅琸手里的白子已经落下,傅成业却没落黑子,正对着孙子吹胡子瞪眼。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色令智昏的,看人家姑娘长得好看,你就想娶回家。” “可她不能生孩子!将来到了地下,列祖列宗不得把你脊梁骨戳断了!” 上了年纪的,就喜欢儿孙绕膝,就冲陈娇不能生孩子这事儿,傅成业就不能同意。 “列祖列宗不戳您脊梁骨不就得了。” 傅琸表面上镇定,心其实早就乱了。 下午,他忍不住的想要出门,去看看陈娇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一看,才看到了陈二丫带人挟持的事情。 他不敢想,如果他没到,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会遭遇什么。 所以,刚刚在病房,他慌了,慌的失去了理智,忘了要徐徐图之。 第六十五章 你孙子不行 “你个混账!你要娶她,那我就把傅家家产上交国家!” 傅成业气的吹胡子瞪眼,不惜把家产拿出来做威胁。 “爷爷,这家业除了傅明德,还有谁在乎?” 傅琸失笑,给老爷子倒了杯茶。 “孩子的事情不好说,但要是错过了陈娇,您这家业,到最后真得上交国家。” 家族传承是傅成业的心病,他奋斗了一辈子,攒下了这么多家底,偏偏养出了个二世祖。 傅明德看上去一表人才,实际上对生意的事情根本一窍不通。而阮芹,更是一心铺在科研上,对生意是沾都不沾。 他本想把家产交给孙子,但这孙子也不喜欢经商,偏爱往军营里跑。 不牵涉传宗接代这事儿,傅成业其实挺喜欢陈娇的。 小姑娘年纪虽然小,但做生意的事儿一点就透,还很有自己的想法。 放他手里教两年,傅家起码还能繁荣五十年。 “哎呦,为了你的小心肝,你打算的倒是齐全!” 一想到家产,傅成业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哼哼的两声,斜眼瞪自己孙子。 “哪儿的事儿,这媳妇,不还是您给我找的吗。” 气人这块,傅琸驾轻就熟,立刻给傅成业气的直接撵人。 “滚滚滚!我考虑考虑再说!” 没直接拒绝,就是答应的意思。 傅琸笑了,指了指面前的棋盘,“棋还没下完呢,您可不能因为快输了就赖账。” “谁耍赖了,我迟早让你气死!” 傅成业有点怀念先前躺床上安安静静的孙子。 傅琸回病房的时候,韩淑慧已经回去了,陈娇正歪在床上迷迷瞪瞪的养神。 听到傅琸进来,她连忙睁开眼,郑重其事的给了答案。 “傅琸,我们结婚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却让傅琸开心的不行。 “好,这几天你先养伤,婚礼的事情交给我。” 陈娇相信他,再加上今天一天确实太过曲折离奇,精神松了之后,迅速的睡了过去。 等她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一早,得知她受伤,吴婶也带着补药来了,屁股后面还跟着来看诊的孙大夫。 “那些人心黑手狠,多看看咋啦!我还指望这丫头给我养老呢,你要是医不好她,我就住你家养老去!” 吴婶嗓门不小,震的隔壁的傅成业坐不住,拄着拐杖过来了。 “你要去我家,我还能有好日子吗!你把心放肚子里,要是这丫头好不了,你把我招牌摘了!” 孙大夫不胜其烦,一进门就先给陈娇把了脉。 “外伤,养着就行了。上次的药丸吃完了吧,下午我让人给你送新的来。” 一说起药丸,陈娇的脸瞬间垮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大夫,这药我得吃多长时间……” “十年八年吧。” 孙大夫在气头上,故意吓唬陈娇,一抬头见傅成业来了,潦草的点了头,要开始给傅琸针灸。 “孙大夫,您先别忙。我想问问,我还有抱重孙的可能吗。” 傅成业是专门来问这个的,昨天傅琸跟他说结婚,让他辗转反侧了一夜,直到早上才有了结论。 如果傅琸也不能生,那他没什么好说的,俩人能开心过好日子,那比什么都重要。 事关一个男人的尊严,孙大夫有些犹豫,刚想说什么,就看傅琸已经伸出了胳膊,只能认命的搭了上去。 他的脸色百转千回,众人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很久之后,孙大夫收了东西,斟酌了一下用词后,才慢吞吞的开了口。 “傅少爷这身子,能像正常人一样就已经是万幸了,其他的事情,随缘吧。” 孙大夫话音落了,病房里瞬间一片寂静,傅成业更是直接扭头就走了出去。 吴婶捅了一下孙大夫的肋骨,“傅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 孙大夫瞪了吴婶一眼,“唰”的一下拉上了两张床之间的纱帘。 纱帘拉上,陈娇一边跟吴婶闲聊,耳朵却竖的高高的,随时注意着傅琸那边的动静。 半个小时后,纱帘重新拉开,孙大夫收了东西回家,临走前叮嘱陈娇千万别忘记吃药。 陈娇乖巧应了,人一走就蹦跶着下床去看傅琸的伤口。 “疼不疼,疼不疼,我看都出血了。” 傅琸的皮肤很白,针灸后,那红色的小点格外明显,看的陈娇忍不住抖了抖。 “不疼。” 傅琸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腿,“孙大夫的医术很好,我现在虽然不能走路,但已经有感觉了。” 他并不是在安慰陈娇,而是真的好了很多,否则昨天也不会坐着轮椅出门。 “哇,那说不定一个月内,你真能站起来呢。” 陈娇也觉得很神奇,如果傅琸真的能站起来,那她可赚翻了。 吴婶看着小两口说话只觉得牙酸,嫌弃的摇了摇头,说了句告辞就要走。 陈娇送她到外面,吴婶趁机跟她咬耳朵。 “我瞧傅少爷是个拎的清的,你可要抓紧机会哦。” “吴婶,我们昨天晚上商量结婚来着。” 陈娇嘿嘿一笑,终于露出了些小女儿的娇憨。 一听她要结婚,吴婶的眼睛瞬间瞪大,“结婚?傅老先生同意了?” “不知道,傅琸说他解决,我信他。” 陈娇摇了摇头,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先不领证,只办婚礼。” 对于老年人来说,办了婚礼就是结婚,领不领证反而没差别。 “办了婚礼就是结婚,结婚证就是一张纸,有没有的,有什么打紧。” “哎呀,你要是嫁给了傅琸,江家可就再也不敢随便打你主意了。” 吴婶眼睛亮了一下,显然又准备了一肚子坏水。 “我得回去把这事儿告诉江家!” 江家先头还打算把答应好的钱赖掉,现在知道陈娇要嫁给傅琸,还不得砸锅卖铁? 显然,吴婶低估了江兴文的无耻程度。 傅家要娶媳妇的消息刚出,江兴文的心思就动了。 第六十六章 主动勾引 当下想把生意做到国外的人,那是一抓一大把,自然也就格外关注运输行业巨头傅家的动向。 婚讯一出,不少人都开始明里暗里的打听是哪家小姐。 但傅家好像很在意这个孙媳妇,消息捂得紧紧的,任人急的一嘴燎泡也没打听出个所以然来。 陈娇拢共就老实了两天,头不晕之后就开始往公安局跑。 绑架是重罪,尤其是陈二丫他们又是绳子又动刀的,重判没跑,但判绑架还是拐卖,一时间还定不下来。 所以,公安的同志找陈娇了解了好几次情况。 陈娇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也拿出了贺峰不可能差使动保卫科的证据。 这线索果然引起了公安的注意,没几天就听说李主任被带走。 福利房的钥匙,最终落到了陈建国手里,对此不是没人有异议,但李主任都被抓了,反而没人敢说什么。 毕竟,陈建国又不是不符合条件。 没分房子的心思各异,分了房子的高兴的如出一辙。 尤其是陈根生,钥匙一拿到手,就喜滋滋先去转了一圈,量完尺寸后,立刻开始在家里吭哧吭哧的干了起来。 “爸的身子好了不少啊,都不见他咳嗽了。” 陈娇坐在门槛上,一遍啃着烤红薯,一边跟韩淑慧闲聊。 “嗯,大夫开的药对症。你爸不但不咳嗽了,身上也有力气了。” 今儿个韩淑慧不上班,正在缝纫机前忙活,抬眼看到陈根生的正把一张椅子搬到旁边,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为了这个房子,家里生了不少波折,好在现在雨过天晴。 “那就行!妈,你别偷懒,我等着看成品呢!” 陈娇回头,见韩淑慧的手停了下来,赶紧催促。 “就你急!” 被催了,韩淑慧没好气的瞪了陈娇一眼,从缝纫机上取下一块布料,熟练的剪断线头。 陈娇的大肠发圈在被陈二丫耽搁几天后,还是提上了日程。 今儿个没事儿,韩淑慧也不上班,陈娇直接拿着那些碎布来找韩淑慧,让她先做个样品出来。 到底是纺织厂出来的,韩淑慧听了一耳朵,就知道陈娇要的什么,缝纫机转了三两下,大肠发圈就有了雏形。 红底白花的发圈被陈娇拿在手里,三两下重新扎了头发,转头跟韩淑慧显摆。 “好看吗,好看吗!” 红色的发圈,配上她如墨的黑发,瞬间就显得整个人都精神了。 “好看,做这个也不费事,你要多少,我这两天就能给你做出来。” 韩淑慧也喜欢打扮姑娘,看陈娇戴着好看,又迅速的做了个粉色的,说要留给陈笑。 “吴婶拿来的布头都给做了吧,马上阳历年了,我准备在铺子里搞点活动。” 陈娇的眼睛眨了眨,大致盘算了一下成本。 布头不要钱,一块钱的皮筋能做四五十个,加上人工,一个最多成本五分钱。 除了大肠发圈,她还能做点蝴蝶结什么的,虽说现在还没鸭嘴夹,但用黑卡子别在头发上,也是一样的好看。 头一批东西她先不卖,放铺子里当赠品,看看顾客接受程度再说。 “行,我缝着,你往里面串皮筋,最多到晚上这些东西就能做好。” 这活轻巧,再加上家里有缝纫机,确实不算难事儿。 *** 江家,江兴文得知傅家要娶陈娇后开始不当回事,直到所有人都得到了消息,他才悔的捶胸顿足。 他们能娶陈娇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为什么不能娶江家精心养大的女儿? 悔恨过后,江兴文立刻开始补救。 “什么,你想让静薇去主动勾引傅琸?” 谭梅一听这话,瞬间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气势汹汹的就朝着江兴文扑了过去。 “就算静薇不是你亲生的,你也养了她这么多年,你怎么狠得下这个心!” 江兴文刚提出让江静薇主动去疗养院接近陈娇,最好能跟傅琸有什么亲密接触。 没想到,江静薇还没说什么,谭梅第一个跳了起来。 “你这意思,是让江家白养她一场?” 江兴文冷冷的扫过对面的谭梅和江静薇,“我不是没给过她机会,结果海外的这笔单子赔了个底儿掉。” 提起这事儿,江静薇的脑袋低的更狠了,双眼更是噙上了泪水。 但谭梅不想让江静薇受委屈,“你完全可以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正儿八经嫁过去!” “照你说的,就算静薇进了傅家的门,谁还会高看她一眼!” 显然,江兴文并不在意自己女儿的处境。 他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斥责谭梅。 “头发长见识短,傅家那样的人家,能嫁进去,受点委屈算什么。” 俩人过了几十年,谭梅鲜少跟江兴文有什么争执,这次为了江静薇也是豁出去了。 “你想的只有赚钱,只要能赚钱,谁受委屈无所谓!” “但我警告你,我把静薇当女儿,你要是敢打她的主意,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谭梅的威胁很苍白无力,江兴文冷笑一声,把目光锁定到了江静薇的身上。 “静薇,你一直都是爸爸的好女儿,这个选择权,我交给你!” 江静薇的身体瑟缩了一下,看了看江兴文,忍着心里的恐惧开了口。 “爸爸,就算我去了疗养院,傅家也未必会答应婚前换新娘的。” 江兴文的脸沉了下去,没等他开口,江静薇赶紧抢着把话说完。 “我同事的丈夫在公安局工作,他跟我们说,陈娇出事那天,是傅琸亲自救的人,然后移交到了公安局。” “现在,傅家明面上漠不关心,实际上傅琸已经跟无数人提过,自己是陈娇的未婚夫。” “您把我送给傅家很可能会惹怒对方,不如拉拢一下陈同志,让她成为您在傅家的助力。” 听说傅琸自称陈娇的未婚夫,江兴文的脸色变了。 如果傅家要的只是一个生辰八字相合的女人,那他还有一线机会。 但傅琸选了陈娇,以他在傅成业心中的地位,换结婚对象这事儿就难了。 难道,他真要去讨好一个小丫头片子? 第六十七章 干女儿 这毕竟是江家唯一的机会,江兴文不可能被一两句话改变。 沉默片刻后,江兴文吩咐江静薇去换衣服。 “如果她有那么好拉拢,我也不会想要委屈你。” “你,去换身衣服,要乖一点的。” “等下,我跟你一起去疗养院,探探傅老先生的口风。” 从陈娇用媒体来逼江兴文放人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没那么简单。 江静薇的眼睛瞬间红了,匆匆忙忙起身,低着头往自己房间去。 挑衣服的时候,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她想跑,可一想到那漆黑的屋子和带着倒刺的藤条,又认命的在衣柜里翻找起来。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只剩下嘴角一抹得体的微笑,好像挂在墙上的仕女图。 客厅里,只剩下谭梅在那里焦急的来回踱步。 一抬头,看到江静薇打扮好过来,她赶紧悄声叮嘱。 “去疗养院,别太拔尖!这次回来,我会给你找婆家!” 当下,至少谭梅是真的心疼自己,哪怕家里的事情,她从来都说了不算。 江静薇的笑再也装不下去,搂着谭梅的胳膊,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小声哭泣。 等江兴文出来的时候,江静薇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回到沙发上坐着。 他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少女穿着一身月白的蕾丝旗袍,鬓边还带着从港城来的珍珠发夹,脸上的妆容也无可挑剔。 “很好,走吧。” 去疗养院的一路上,江静薇都安静的不说话,只看着外面的道路发呆。 直到进了疗养院,坐在了傅成业病房的沙发上,她才惊觉自己手心竟然是一片冷汗。 傅成业对忽然到访的江兴文显然有些意外,又看了一眼他身后乖顺的女孩后,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两个孩子马上要结婚,我作为陈同志的干爸,想来问问她需不需要什么东西,结果还真不赶巧。” 江兴文脸皮比较厚,找起借口面部红心不跳。 傅成业笑了笑,闲适的靠在沙发上,轻轻解释了陈娇的去处。 “娇娇去铺子里了,这丫头鬼精的很,巴掌大的铺子也捣鼓的风生水起。” 铺子? 江兴文愣了一下,第一次知道陈娇竟然弄了个铺子。 “是么,你这孩子,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江兴文回头,嗔怪的瞪了江静薇一眼,吓得她赶紧低头认错。 “是我不好,爸爸别生气。” 她这逆来顺受的样子,让傅成业皱了皱眉,摆摆手示意无妨。 “一个小铺子,孩子过家家儿呢,想来是入不了江家的眼。” “江先生来的正好,我久不在京市,不懂如今的嫁娶是个什么规矩。如果方便的话,您跟我说说?” 江兴文正发愁没借口留下呢,傅成业主动给他递梯子,自然求之不得。 “当然方便,就是静薇还没结婚,听着不合适,不如让他们年轻人自己玩儿去?” 傅成业笑了笑,让人领着江静薇去见了傅琸。 一瞧有戏,江兴文强压着心里的狂喜,专注跟傅成业说话。 话没说两句,轮椅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傅成业的房间。 “爷爷。” 傅琸的一声招呼,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你这孩子,你过来了,让江小姐怎么办!” 傅成业嘴上在说他不好,但语气里却没一点责备。 “保姆陪着呢。事关我的婚事,我也想听听。” 傅琸面不改色的解释了一句,见江兴文不说话,眼睛疑惑的看向他,似乎在问为什么不说下去。 江兴文脸上的笑兜不住了,如坐针毡的说了一会儿,就赶紧起身告辞。 他一走,傅成业就冷笑出声。 “卖闺女,他可真做的出来!” “听说江同志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傅琸的胳膊搭在轮椅的扶手上,不经意间看到了手腕上的时间,又转动轮椅准备回去。 陈娇快该回来了。 “还早呢,你急什么!” 看着孙子这不成器的样子,傅成业哼哼了两声,故意逗他。 “听说两丫头生辰八字一模一样,虽说现在国内一夫一妻,但你要是喜欢,我觉得江家应该没意见。” “那我不如娶本老黄历。” 傅琸正色,“爷爷,这种玩笑,并不好笑。” **** 江兴文脸色漆黑的带着江静薇走出了疗养院,跟回来的陈娇撞了个正着。 陈娇还惦记着自己没到手的一万块,连忙主动迎了上来。 “江先生忽然来疗养院,是找傅爷爷有事儿?” 她的一声傅爷爷,让江兴文的脸色更难看看了。 “不,干爸是来看看你。听说你要结婚,来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但江兴文什么道行,很快就拿出一副笑脸。 陈娇的眼神在他们父女身上盘旋了一下,了然的点了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江先生反悔,来跟傅爷爷商量换人呢。” 虽然江兴文原本是这意思,但当着别人的面,自然是不能承认。 “哪里的话,现在可不兴包办婚姻。” 陈娇笑了一声,脸上带了点坏意。 “江先生这干爸又是从哪儿论的,我可不记得认过您这个干亲。” 当初为了让陈娇答应冲喜,江家答应认陈娇为干女儿,但一直只是口头上,既没仪式也没信物。 江兴文这冷不丁的一声干爸,恶心的陈娇后脊背发毛。 “陈同志忘了,冲喜前咱们说好的。” 江兴文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结果被陈娇堵了回去。 “对啊,您答应给我嫁妆来着。江先生,您莫非贵人事忙,忘了?” 陈娇等的就是这茬,“说来让您笑话,别的我都不稀罕,就稀罕大团结。” “您要是准备好了,我改日去家里取?” 陈娇明晃晃的趁火打劫,偏偏江兴文除了被劫毫无办法。 嫁妆是他们家承诺的,不兑现,让陈娇挤兑是小事,在傅家面前失信才是大事。 “陈娇,你不要太过分,江家把钱压在最近那笔海外订单上,一时半会儿哪儿拿的出那么多钱。” 傅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端端正正的坐在陈娇身边,好像是要替江兴文说话。 第六十八章 少女怀春 傅琸一出来,江静薇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 陈娇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笑了笑,并没说什么,反而更在意傅琸到底是什么意思。 俩人情分还浅,傅琸要真站在江兴文那边,好聚好散也来得及。 “现钱拿不出来也没关系,但江先生总不能白当一回干爹。” “回头让人知道,岂不谁都想占一占我口头上的便宜?” “嫁妆嘛,结婚前备好就行。但是前门大街那一排铺面,用来做认干亲的礼最合适,江先生以为呢。” 傅琸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安排了江家一排铺子出去,吓得江兴文脚腕子有些发软。 就连陈娇都愣了,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傅琸。 她本以为这位是来替江兴文说话的,谁知道这少爷竟然狮子大开口! 那可是二环内的一排铺面啊,不说在现代是黄金地段,就是在八零年代,那也是一铺难求。 江兴文本以为傅琸年轻,看上去文质彬彬,是个好糊弄的,谁知道对方的心狠手黑完全不亚于他爷爷。 一张口就是一排铺面做认干亲的礼,嫁妆还要另算。 但他还不能不答应,否则有的是人捧着礼来认这个干女儿。 “好说好说,只要陈同志愿意,什么都好说。” 江兴文龇牙咧嘴的应了下来,潦草的说了两句话,赶紧拽着江静薇匆匆忙忙的离开。 目送着他落荒而逃,陈娇喜滋滋的推着傅琸回去。 “我还以为你要替他说话呢。” “我跟他又不熟,为什么要替他说话。” 傅琸笑了,一双眼睛弯成醉人的弧度。 “但这话要你来说,江家会立马想到是吴婶出的主意。” “到时候,给吴婶惹麻烦不说,还要拉扯一段时间。” 这点陈娇也想到了,否则不会琢磨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但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前门大街的铺子的?” 陈娇疑惑,她跟吴婶商量这事儿的时候是在铺子里,傅琸是怎么知道的。 傅琸伸手,行进中的轮椅停了下来,他侧头,仰视着陈娇,有些坏心眼的逗她。 “陈同志,你知道你睡着了,会说梦话吗?” 陈娇那张女娲炫技般的脸上出现了裂痕,小脑瓜飞速回忆,自己是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毛病。 而傅琸,任她在那里头脑风暴,笑眯眯的回了病房。 “我梦话里除了这个,还说了什么?哎呀,你别走那么快!” 见他要走,陈娇急了,两步追了上去,对方却闭口不答,给她急的抓耳挠腮。 一直到晚上睡觉,陈娇都还在辗转反侧,仔细回忆着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到底做过什么梦。 傅琸听着那边睡不着的声音,最终还是大发慈悲。 “回来之前,我们把京市所有的家族都做了调查,其中就包括江家。” 原来如此…… 陈娇“哼”了一声,暗暗鄙夷傅琸的恶趣味,最终却安心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陈娇洗漱回来,江静薇已经在病房里等她了。 傅琸是个很有分寸的,见她来,就自动的避去了别的房间。 江静薇在房间里等了十几分钟,一抬头,先看到了陈娇头发上的红色大肠发圈。 “你这头花真好看,哪儿买的?” “马上阳历年了,我准备在铺子里做个买赠活动,这是赠品。” 陈娇随口解释了一下,见她屋里只有一个人,奇怪的问了一句,“你一个人来的?” “爸爸说让我帮你选一选结婚用的东西,京市的百货大楼和友谊商店很多东西都紧俏,但我可以帮你走后门。” 今天的江静薇是自己主动来的,脸上没了昨天的局促和难堪。 昨天回去之后,江静薇的一颗心就焊在了傅琸的身上,整夜辗转反侧,梦里都是他的脸。 今早醒来,她开始后悔,后悔自己竟然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就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了别人。 爸爸说的没错,她长得不比陈娇差,家世又好,如果一开始陪在傅琸身边的是她,那今天他会选择的人,也是她。 不甘心之下,她选择主动靠近,最好的借口就是同为女人的陈娇。 “百货大楼的常客就是好,但我们婚期还没定,说这些还有点早。” 陈娇不傻,一眼就看出了江静薇的意图,打算借口婚期没定撵人。 但江静薇铁了心,才不在意陈娇的拒绝。 “大家族的婚姻要的都是场面,如果不提前准备,到时候弄的太寒酸,恐怕要丢傅家的面儿。” 江静薇有理有据,陈娇也不是善茬。 “人民都还在水深火热,我们不好太铺张浪费。”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了下来,江静薇偃旗息鼓,又见傅琸避而不见,只能暂时告辞。 这种小插曲,陈娇还不放在心上,直到去了铺子,又见到江静薇,才发觉她的阴魂不散。 “江小姐没工作吗,大白天来逛街。” 陈娇皱眉,一边开门一边随口一问。 “我在的民办小学已经被取消,现在是待岗状态。刚刚看你头花好看,就忍不住想来看看有没有其他款式。” 江静薇也是头一次进陈娇的铺子,好奇的四处打量,看她把普通不过的手帕变着花的卖,心里隐隐有些惊讶。 在她看来,一块手帕能有多大利润,更何况还是废布做的。 但到了陈娇这里,一块手帕居然也能有这么多花样。 刺绣,印染,甚至还能定制图案和签名。 “有,等会儿我二哥就送来了。头花是买八十八送的赠品,要不你先挑想要的东西?” 有生意不做才是傻子,陈娇解释了一下规则,然后拿出先前准备好的花样册子给她。 江静薇也不客气,慢吞吞的挑了两块女士手帕、两条丝巾和一块男士的手帕。 两条丝巾明显是给她和谭梅的,就是不知道那块手帕是给江兴文还是给江信白。 陈娇算好价钱,用飞机盒把东西装好。 期间江静薇一直试图从她嘴里套话,都被陈娇糊弄了过去。 刚好陈建军骑着二八大杠叮咣的过来,这才拯救陈娇于水火。 “头花都在这了,你消费了九十二,可以选一个喜欢的带走。” 陈娇把所有的大肠发圈都展示出来,江静薇似乎有点怕陈建军,匆忙抓了一个粉白带蕾丝的发圈就走。 “客官慢走。您回去别忘了提醒江先生,疗养院人多嘴杂,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可算送走了这大神,陈娇笑眯眯的提醒她带话。 第六十九章 给的太多 江静薇脚下的步子一顿,越发的坚定了想要嫁给傅琸的心。 只有嫁给傅琸,她才能彻底摆脱江兴文带给她的阴影。 “好的,我回去会告诉爸爸的。” 江静薇微笑着点头的样子,看的陈建军后背发毛。 等她走了,陈建军立刻急不可耐的问陈娇。 “你又跟江家做了什么交易,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家人!” 陈娇自作主张去冲喜的时候,陈建军就很有意见。不过是因为爸妈都没说什么,所以才硬憋了下来。 现在一看陈娇又要跟江家做生意,他瞬间就应激了。 “有!这不是正打算跟你说吗!” 见自己二哥炸毛,陈娇连忙乖巧认错。 “昨天晚上回疗养院刚好看到江兴文,我就催了一下他欠我们的钱。” “谁知道这老不要脸的,竟然还想当我干爹。” 一听江家还有这打算,陈建军毫不客气的啐了一口吐沫。 “呸,他想当就当?做梦!” 今天韩淑慧做了菜饼来给两个孩子当午饭,陈娇嘴馋,立刻拆开一个撕了一块放嘴里,烫的她龇牙咧嘴。 “他要用对面一排铺子做认亲礼。” 陈娇一边抽冷气,一边用下巴示意陈建军看向对面。 他们对面那排铺子是统一的二层青砖小楼,外面罩着一层白灰。 房子气派,再加上位置得天独厚,一直都是一铺难求的局面。 “什么?” 陈建军惊的手里的抹布都掉了,飞速冲到窗户前,看着对面那一排气派的两层楼目瞪口呆。 “要真是对面这一排,那你赶紧收拾收拾去江家!” 陈娇往嘴里塞菜饼子的手停下了,难以置信的看向了他哥,痛心疾首的控诉。 “哥,你变了!” “不,是江家给的太多了!那一排房子,给咱们全家卖了都买不起!” 做了一段时间的生意,陈建军多少沾了点市侩,心里已经飞速在打算盘,琢磨对面那排房子光房租能收多少。 其实,陈娇也心动了。 对于现代人的她来说,干爹不是什么好词。 但现在民风淳朴,还附带一排京市二环内双层旺铺,这个干爹也不是不能认! “不对啊,江家为啥忽然想起来认你做干女儿?” 激动劲儿过去,陈建军离职回笼,瞬间就想到了最可怕的可能。 难道,江兴文发现陈娇是自己亲生女儿,不好直接认亲,决定曲线救国? 陈娇猜到他在想什么,一巴掌拍到了陈建军的后脑勺上。 “因为我要嫁给傅琸了。江家想讨好傅家,又没有别的机会,只能扒着我。” “你要嫁给一个残废?” 一会儿功夫,陈建军连着被惊了两次,下巴都快接不上了。 距离上次提结婚已经好几天了,陈娇以为韩淑慧已经告诉过陈建军,没想到他根本不知情。 “哥,傅琸的腿是暂时的!” 别的都好说,但陈娇不能允许别人嫌弃傅琸,自己二哥也不行! 陈建军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能接受妹妹迟早有天要嫁人,但不能接受妹妹嫁给一个残废。 可他有一个清楚的认知,能在疗养院住的人,绝对能保护好陈娇。 所以哪怕再不舍,陈建军也只能祝福。 “你高兴就行,嫁给他,你才能平安。” 所有人都记得,陈娇并不是陈家的闺女,也都对江家提心吊胆。 “嗯,认干亲的事儿,你回去跟妈说一声,让她想好了给我回个话。” 认干亲毕竟是大事儿,陈娇当然要知会一下韩淑慧。 “行,我回去跟咱妈说。” 陈建军点了点头,见铺子里开始上客,也就不再闲聊。 *** 江家,江静薇把陈娇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给了江兴文,又跟他说了铺子里的事情。 “她那个铺子很小,进去人多了就转不开了。东西也杂,但心思巧妙。” “爸爸,您真要认她做干女儿?” 江静薇有些不满,认了陈娇,那就是给她脸上贴金,自己要嫁给傅琸就更难上加难了。 “昨天傅家对她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我们不认,难道让别人认?” 江兴文脸色漆黑,看着江静薇的眼神也阴恻恻的。 “前门大街的铺子,可不止咱们有。你要是成器,我也不用费这个事儿。” 这话是一点脸面也没给她留,窘的江静薇连忙低下了头。 “就是这铺子的地契在吴婶手里,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轻易拿出来。” 用几个铺子换海外经商的便利,江兴文不至于不舍得。 可问题就出在,那铺子的地契在吴婶手里,他压根说了不算。 “给别人她不舍得,但给陈娇,她恐怕巴不得呢。” 谭梅见不得江静薇受委屈,也觉得认陈娇做干闺女一举两得,立刻开了口。 “你不知道吧,吴婶早就跟陈娇勾搭上了。陈娇租的那铺子,就是老东西的棺材本。” 江兴文很不喜欢手下人瞒着自己跟外人勾肩搭背,眉头皱了皱,又是一股无名火。 但吴婶,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什么办法。 “等吴婶回来,让她来找我一下。” 江兴文皱着能夹死苍蝇的眉毛起身准备去书房,结果又被江静薇给叫住。 “爸爸,我觉得可以给江家的铺子设置一个小柜台,专卖手帕,丝巾什么的。” 江静薇的话,留住了江兴文的脚步,他拿起茶几上的两个丝巾看了看,终于询问起这东西的价格。 “你买这两块丝巾花了多少钱?” “手帕是五块,丝巾是十五。买够八十八,还送一个头花。” 说着,江静薇拿出了陈娇的头花放在了桌子上。 “就这几个东西,就花了这么多钱?静薇,你没做过生意,别瞎掺和!” 一听这几块布料就花了这么多钱,江信白脸色瞬间黑了,毫不客气的训斥起了江静薇。 “还有这头花怎么回事,我还没死呢,你就迫不及待的戴孝!” 那头花,只是有一条窄窄白色的蕾丝边在最外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