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懒人在末世怎么活》
1. 第 1 章
“……病毒已蔓延两百个国家,两千三百座城市,据现有资料统计,被感染人数超三千万……”
“……军方呼吁所有幸存者立刻前往北方安全屋,太空飞船将带你们离开……”
白云挂在晾衣杆上,铁制的晾衣杆伸出阳台,支在半空。
屋里的电视一跳一闪地放新闻,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张牙舞爪地朝她抓,上半身已经扑出阳台,发黑的指甲勾她的手,半张脸烂完了,血和肉淋淋漓漓往下掉,一身腐烂臭味。
白云想不明白,为什么魔王在千里外撕碎虚空,会把她卷进时空隧道?为什么守在她身边的小师弟小师妹没一起卷过来?
这比掉到人间还要惨烈,她的师父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
能不能找到暂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饿了。
她从天上掉下来、挂在这个东西上已经有一个时辰了。
伸手在袖袋里掏了掏,摸到一瓶蜜糖小甜瓜,小师妹做的,用神山的蜜酱熬制而成,裹着甜瓜,腌制两个月,又甜又脆。
扒开瓶塞,浓郁的蜜香和小甜瓜的清香扑腾而出,勾引得人、鬼垂涎三尺。
那个半人半鬼的东西流着腥臭的口水越扑越厉害,把吊着她的晾衣杆扑得哐哐颤抖。
白云两条胳膊挂在杆杆上,跟着抖来抖去,抖得她没办法吃小甜瓜。
生气。
她张嘴咬住瓶口,悄悄舔了口瓶子里的蜜,甜得眯眼,两根指头勾出小弹弓,从神山里摸一颗小石头,夹住,瞄准,嗖——正中眉心——那个长得又肥又丑的鬼被巨大的弹力击退五米远,撞到墙上,深深陷在里面,断气了。
收好弹弓,摸出小师弟用天山银矿雕的小叉子,插起蜜里的小甜瓜,美美吃起来。
一口一咔嚓,脆巴拉响。
蜜甜,甜瓜清,又甜又清凉,好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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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美好,看那些虫一样蠕来蠕去的鬼也漂亮得像跳舞。
一瓶,几口就吃完了,白云恋恋不舍地舔叉子,旁边有一双眼睛,黑隆隆盯着她。
她扭头,隔壁窗口,白窗帘开着一条缝,一个瘦男人站在那里,一双眼睛黑森森望着她的甜瓜瓶。
“喂。”身后传来声音,白云回头,还是一个男人,长得很壮,手里甩着绳索朝她招呼,“你手里的东西分我一瓶,我拉你上来怎么样?”
白云仰头望天,太高了,飞不上去。白云低头看地,太高了,腿软。白云看左边,一双漆黑的眼睛锁定她,想抢她的小甜瓜。白云看右边,一群鬼东西朝她嘶吼咆哮,想抓她。白云看后面,男人手里拿着绳子,要套她。白云看前面,满地血、水、内脏、垃圾、苍蝇,很脏很臭。
怎么办,感觉这个世界好危险,她哪里也不想去。
就想在这里吊二十年,等师父来。
2. 第 2 章
小甜瓜吃完了,瓶里还有很多蜜酱,现在没有小师妹,没人再给她做好多好多的小甜瓜,她得珍惜,不能像以前那样吃一罐丢一罐,瓶里剩下的蜜酱可以泡雨露喝,她珍重地封好瓶口,放回袖袋。
小手指在袖袋里摸来摸去,没摸到武器,全是小零食,真是又开心又难过,没武器怎么跑?
白云踌躇地去看那些人,这个世界的人很奇怪,不知道是修为太高,还是没有修为,她看不透他们的修为等级。
用小弹弓能不能解决他们呢?
背后的绳索甩了过来,绑成圈的一端直往她的脑袋套,与此同时,窗边的男人掷出飞镖,尖利的刀尖直刺她的手,飞镖后面坠着长长的绳子,想一举拿下她。
白云不得不放弃这根比较结实的棍子,松开手,跳了下去。
“操!”
飞镖和绳索落了空,砸在晾衣杆上,打了结,两个人顾不上去看绳子,都低头看跳下去的人,她是一点也不怕死,十三楼的高度,说跳就跳,毫不犹豫。
绣着盛放荷花的粉色衣裙在空中翩跹,像打开翅膀的粉蝴蝶,轻飘飘落在十楼的空调架上。
双手扒着墙壁,回头看了看身后,才受惊地拍拍胸口,长长舒出一口气。
“喂!”壮男人朝她喊。
白云抬头,一双黑眼睛干净纯粹,天上的云倒映在其中,清清亮亮。脸颊白酥酥地透着粉,挽着两个小髻,编着小辫子,戴着珠花,简直就是年报里抠下来的福娃娃本人。
乖得一塌糊涂。
“你小心啊!那是十楼啊,摔下去会死的!”壮男人不放心地吼。
小师妹御剑的时候,她坐过,经常控制不好,就从天上摔下去,她摔过好多次,摔不死,就是疼,后来师父去开道仙君那里要了好多符,可以减速、变小船、变仙鹤载她……
就是没找到,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灰尘落到脸上,痒,她挠挠脸,在空调上面坐下。终于能坐了,好舒服,她长长叹一声,掀开宽宽的袖袍,把袖袋取出来,放腿上,一件件找。
琥珀青梅、糖渍梅子、蜜渍海棠果、小金桔、梨花膏、荷花酥、炒白果、盐杏仁、松子、甜栗子、酸梅汁、冰壶珍、樱桃酿……
好多吃的,越翻越兴奋,她拔开瓶塞,倒一颗青梅吃,脆脆酸酸甜甜,她慢慢吸,慢慢吮,慢慢找。
没有哎,是不是放神山了?
师父教她的,东西要身上带一点、神山放一点,带的用完了,还能从神山拿,百用不尽,因为神山是烙在她身上的,她在哪里,神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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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里。
白云抿着青梅,系好袖袋装进袖子,想要进神山看看。
突然,前面的小窗口出现一张脸,白白青青的,发灰的眼睛无机质地盯着她的嘴巴,她舔一下,他也跟着舔一下,她动一下,他也跟着动一下。
这个世界的人……是人吧,总之和上面的鬼不一样,长得眉清目秀,只是没人的气息,好奇怪。
“想吃?”白云张开嘴,青梅被她吮得只剩下核儿。
那个人忽然扑到窗上,“嗬、嗬嗬”地冲她的嘴巴发出迫切的声音。
“喂!”楼上那个壮男人又在喊,“你别靠近它,它是丧尸,见人就咬,咬你一口,你也会变成它那样!”
不知道是被人骂了,还是太久吃不到,急了,一双灰眼睛瞧着可怜兮兮。
白云拔开瓶塞,倒一颗青梅,喂自己嘴里,“尸,魔物也”,魔物不配吃她的小零食。
“啊……”她让它张嘴,小魔物可乖,学着她张开嘴:“嗬——”
白云把吮完的核儿吐他嘴里。他乖乖接住,“嗬嗬、嗬嗬”地吃起来。
两人对坐在窗口各吃各的,夕阳的光晕洒过来,白云仿佛在他灰蒙蒙的眼睛里看见了满足的笑。
啊,真乖啊,这个世界的小魔物。
3. 第 3 章
白云从小窗口翻进去,小魔物要咬她,被她一巴掌扇飞。
飞出去三米远,摔在地上,掉了一颗牙。
白白的牙齿落在淡黄色的木地板上,分外鲜明,小魔物懵懵地躺在那里,灰眼睛呆呆的。
可怜得不像话。
“没想到你这么弱,得罪,得罪。”白云捡起他的白牙齿,吹吹上面的灰尘,给他镶回去。
镶不上去,一放就掉,她闪进神山,采了两根节节草出来。
小魔物还躺在那里,她握住他的下巴,掰开他的嘴巴,把节节草的汁液涂在牙齿根部和他的牙龈上,黏上去。
等汁液干涸了,她松开手,轻轻摸了摸牙齿。
嗯,黏住了。
小魔物的喉咙发出闷闷的“咕隆咕隆”的咆哮,可能是骂她吧,白云听不懂,吐出嘴里的青梅核儿,放他嘴里,“乖乖,给你吃青梅~”
小魔物就乖了,不吼了,安安静静吃核儿。
白云在房子里东摸摸西碰碰,大部分东西不认识,但她喜欢长长的软软的东西——沙发。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躺上去很舒服。
躺在沙发上,小魔物站在桌子旁边对着她,小嘴巴一动一动的,还在吃核儿。
他的家很干净整洁,没有血、垃圾、臭味,只有他身上散出的腥臭,是他腰上的伤口腐烂了。
白云招招手,“过来。”
小魔物听话地挪过去。白云从神山摘了一朵白莲花,插在他伤口里,清香驱散那股腐烂臭味,小魔物就变得香香的。
小魔物弯腰去嗅,张嘴要吃。
“不准吃。”白云拍拍他的下巴,抬起来,不让他吃。
很轻很轻的动作,结果,松开手,“咔巴”一声,他的下牙齿掉了一颗。
“……”
白云打开他的嘴巴,用节节草的汁液把他的牙齿全部黏一遍。
“就这样的牙齿,还吃青梅儿,不怕全磕掉了?不给你吃了。”
“嗬!”小魔物凶她,张嘴就咬。
“不给吃就咬,比山上的鹅还坏。”白云打他的嘴巴。
节节草的粘性很强,牙齿粘得牢牢靠靠,一巴掌下去,一颗没掉。
白云满意地收回手。小魔物却红了眼睛,龇牙咧嘴,“嗬嗬!”地叫。
“不准叫!”白云扬起手,小魔物闭上嘴。
白云放下手,小魔物又张开嘴。
白云抬起手,小魔物闭上嘴。
白云放下手,小魔物立刻张开嘴。
跟山上的仙鹅一样,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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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它,就不咬人,一转身就咬人屁股,咬住了不放,又痛又气。
小师弟的烤鹅技术一流,可惜小师弟不在。
白云舔舔嘴,想吃烤鹅了。
“你们这儿哪里有烤鹅,我们去吃烤鹅。”白云恋恋不舍地从沙发上起来。
小魔物站着不动。
白云在袖袋里掏啊掏,摸出小甜瓜的瓶子,倒一点蜜酱在勺子里,小魔物已经把嘴巴张开等着了。
好聪明的小魔物。
白云把蜜酱倒他嘴里,自己舔干净勺子,封好瓶口放回袖袋,勺子扔进神山的水缸。
她摸摸小魔物的软头发,一摸,掉一把。
“……小魔,你真的好弱啊,怎么连头发也掉。”她甩掉手上的头发,“我们先去吃烤鹅,吃完了,再帮你接头发。”
她朝大门走,小魔物一条小尾巴似地跟在身后。
门打不开,白云让小魔物来,小魔物站着不动。白云把他的手放在门上,小魔物摸来摸去,摸到门把手,拧开了。
拉开的瞬间,一支飞镖直射而来。
小魔物站在她面前,飞镖正正中中扎进他的左脸,力道大得脸都扎偏了。
十三楼的那个瘦男人从消防楼梯的门后转出来,阴森森地盯着白云。
4. 第 4 章
“嗬——!”
小魔物愤怒咆哮,双眼猩红,饿狼一样扑上去。
那个男人非常灵敏,一闪就躲开了,小魔物扑得很凶,收不住,朝前窜去,再要反身回来时,水果刀掼进后腰,白莲花碎了一地。
男人拔出水果刀,往他后脑勺刺。
“小魔!”白云弹弓在手,“嘭”地一下,石头弹到男人握刀的手腕。
“哐当”,水果刀落在地上,男人的手腕像煮熟的面条般软软弯下去,腕骨断了。
白云和男人都愣住了。
白云没想到他这么弱,她还以为是自己修为不够,看不出他的修为呢。
男人没想到一个小女生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一颗石头就能把他的手腕弹断。
腰上一刀并不能给小魔物造成什么影响,唯一影响就是中了一刀,他爬起来,抱住男人的胳膊就是一大口,恶狠狠的,血淋淋地撕下一大块肉。
“我的师父啊!”白云震惊,赶紧跑上去,“快吐掉快吐掉,你就是这些吃多了才那么弱,别吃别吃,我带你修炼。”
小魔物囫囵地咬了两口,歪歪头,有点不解,仿佛没有想象中的好吃,张开嘴,血和肉流到地上。
“你竟然和丧尸一伙!”男人惊恐地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痛得脸色惨青,脚下快速往楼梯井挪,浑身戒备。
什么一伙不一伙,神、人、魔几十万年来都是共生的,只不过没住一起而已。
“我师父还去人间猜灯谜呢。”白云摁住小魔物的腰,流出来的不是血,是黑乎乎的水,臭臭的。
“嗬!嗬嗬嗬!”小魔物张牙舞爪地嘶吼,张着满嘴的血往白云身上凑,碰过去,又没咬,没咬,又特别想,忍不住,喉咙里发出焦躁沉闷的咆哮,拿脑袋使劲拱她。
“乖,乖。”白云摸摸他的脑袋,喂他吃蜜酱。
吃了两口,他渐渐稳定下来,一只手揪住白云的衣摆,一只手捡地上的碎莲花,把它们往腰上塞。
他的手指僵硬,抓不住东西,那些花瓣在他指缝溜来溜去,急得他又开始咕隆隆吼。
白云想进神山再给他摘一朵,但师父说过,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有神山,神山宝物太多,容易招人抢,她散沙般的武功打不过别人。一向温柔心胸宽阔的师父边给她神山,边叹气。
“乖,我们先去吃烤鹅,吃了烤鹅,再偷偷给你摘一朵。”
白云拉他起来。
那个男人已经跑了,满地的血肉引得楼上楼下的丧尸齐吼。
“你是魔,这么点伤,不会死吧?”白云担心地思考,“要不要找大夫看看?我不会医魔哎。”
小魔物直愣愣往楼下挪,腰间的黑水滴滴答答流了一地,白云不放心地伸手在神山边缘揪了一把止血草,团巴团巴塞他伤口堵住。
止血草的汁液是清香味,小魔物弯着腰往那儿嗅,嗅着嗅着就要吃。
真是和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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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对一切香香的东西都想吃吃看。
她把他的脑袋拿起来,推着他下楼。
师父收徒弟五百年来,白云几乎没有走过路,进山骑仙鹤,下山搭小师妹的剑,窜山头坐飞轿,她还有各种能飞能跑能闪的法器。
才下一层楼,她就不想走了,坐在楼梯上,翻袖子倒荷包地找符。
小魔物傻乎乎地下了好几层楼,一皱鼻子才发现她不见了,哼哧哼哧上来找她,找到她,拿脑袋拱她,张开嘴巴,要吃蜜酱。
白云翻累了,拿出小甜瓜的瓶子,吮着勺子把蜜酱吃完,装山泉水进去,洗洗刷刷倒进他嘴巴。
魔物就是好,洗瓶子的水都能吃得满足。
白云摸摸他的头,他乖乖蹲着,埋着头给她摸。
“哎,你背我吧。”白云拧着他的肩膀转半圈,扑到他背上,“起来,起来。”
小魔物爬起来,白云朝前指,他就一步一步下楼梯,两只手垂在腿边,下一步,摆动一下,就是不扶扶她。白云只好自己夹住他的腰。
对于一只又弱又不聪明的魔物,白云是没有办法的。
这是唯一一只又乖又弱又听话又长得好看的魔物,师父没来之前,她只能和他相依为命。
越往楼下,尸吼声越响亮,空气里的臭味能把人熏死,门外密密麻麻的丧尸,缺胳膊断腿地把门堵死。
小魔物是真不聪明,背着她,继续走,继续走,朝尸堆里走。
5. 第 5 章
白云找个了阴暗的楼梯角落,拉上遮布,偷偷跑进神山,她的寝殿在南山顶,骑仙鹤上山顶,翻箱倒柜地找符。
一大盒,她每样捻两张,揣进荷包,摘一朵白莲花出山。
小魔物找不到她,焦急地在楼梯爬上爬下,一闻到她的味道,直接从楼上扑下来,撞到白云身上。
白云嘻嘻笑,“喏,给你。”把白莲花插他腰上。
“嗬——”他弯着腰又嗅又舔,“嗬嗬嗬。”拿脑袋蹭白云。
白玉推开他,手捏弹弓,对着窗口“嗙当”一弹,密封玻璃碎成一片,哗啦啦掉下去。
袖摆一扬,窗台上的碎玻璃被隔空扫干净,拿出一张御行五十里路的符朝外一抛,化成一只纸鹤,扇着翅膀停在窗口。
“快上,”白云推他,“等会跑了。”
小魔物朝纸鹤扑腾,真是笨笨的,连窗台都爬不上去。白云拎住他的衣领,飞过窗台,坐到纸鹤背上。
纸鹤闪起大翅膀,朝前飞。
楼很高,血、丧尸、蚊虫匍匐在窗上,没有吃的。
她操控纸鹤低空飞行。
堵塞的路,一个个砸扁、撬开嘴巴的“盒子”堆得满满当当,树木倒塌、招牌脱落、丧尸横行。
他们从它们头顶飞过,它们就举起双手,嗬嗬吼吼地咆哮,浑身千疮百孔。
这个世界好古怪,很多她没见过、不认识的东西,魔物长得很丑陋、智力不高的样子,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识字——找不到烤鹅店。
烤鹅烤鹅烤鹅。
天黑了,风送来又腥又臭的腐烂味。
烤鹅烤鹅烤鹅。
难道要她进山里找小僮做烤鹅?不要吧,小僮是木头雕化而成的,它们做的烤鹅和木头一样又柴又难吃,师父雕它们只是为了打理神山,毕竟她这个懒徒弟不会给神花浇水,更不会除草、喂鹅。
烤鹅烤鹅烤鹅。
夜深人静,肚子饿得咕噜噜,白云把脸贴在小魔物的背上,愁眉苦脸。她摸出玫瑰糕,自己一片,小魔物一片。
玫瑰糕很好吃的,以前她一口气能吃一盒,在凉凉夜风和看不懂的异世界,她吃得苦不堪言。
想念师父,想念小师妹,想念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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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想念师叔,想念烤鹅。
风吹过他们,莲花清香会更浓,在这莲花香里,她闻到另一股香味——油辣辣、呛鼻子的香。
白云抬起脸,深深嗅一口,油爆辣椒的香味!
烤鹅!
立刻调转纸鹤,朝香味飞去。
很偏僻的地方,四面田野,一座密不透风的平房。
白云骑着纸鹤在屋顶盘旋一圈,停在屋顶东角。一块透明玻璃,可以看见里面。
她轻飘飘落下来,趴在天窗口往里面看。
一个男人正用菜刀拍大葱。然后切干辣椒,手法熟练,旁边的大锅里咕隆隆冒着红辣辣的泡。
白云深深嗅一口,比风中的味道香一百倍。
吞口水。
她现在不想吃烤鹅了,想吃那锅里的东西。
“嘭”地巨响,小魔物从纸鹤上摔了下来,震得屋顶哐当哐当,切菜的男人猝然抬头,和白云眼对眼。
男人眼里全是惊恐。
白云眼里全是馋光。
“老婆——”男人惊慌大叫,“丧尸爬咱屋顶了!”
6. 第 6 章
屋顶是斜的,小魔物摔下纸鹤,咕噜噜往下滚。
这么弱的小身板,不会摔成几块吧?
白云连忙拉住他,跳到地上,甫一落地,深蓝色的钢板墙上推开一扇窗,一支利箭破风而来,直袭她的额头。
这支箭,准是准,就是缺少了力道和速度,和小师妹的箭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白云屈指轻轻一弹,利箭断成两半掉在地上。
射箭的女人惊了,把搭上弓的箭扔进箭筒,“你是人。”
“我是半人。”白云纠正她,并为她介绍小魔物,“他是魔。”
“傻子吧。”男人凑到女人耳边嘀咕。
“你不要骂人。”白云听见了。
他们之间隔着百米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女人仔细打量她,“你来做什么?”
“吃饭。”白云翻开纸鹤的翅膀,每飞一里路,纸鹤的羽骨就少一根,这是能飞五十里路的纸鹤,有五十根羽骨,“我在二十三里外闻到香味了,你家饭香,想吃你家饭。”
她开始掏荷包。
完了。
没银子。
她抠抠手指头,不好意思地问他们:“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吗,我们可以交换。符、神器、神水,我尽量换给你们,要是太昂贵的话,我要多吃几顿。”
“看吧,”男人用手遮住嘴巴,在他老婆耳边悄悄说,“一定是从哪儿听到我们有食物,找来了。还带丧尸来,她想让丧尸咬死我们,独占我们的房子,还有外面的菜地。”
“他不咬人。”白云拉着小魔物的手,牵到前面来,“你们怕的话,我把他拴在我身上。”
“拴身上还不是想解开就解开。”男人嘟囔。
“走开。”女人推开聒噪的男人,问白云,“你怎么让它听你话的?”
“我有驯魔术。”
女人不信,白云摸出玫瑰糕,还没有开盒盖,小魔物的脑袋就拱过来了,央着要。
白云捏起一片玫瑰糕,举到他头顶,他跟着仰起头,玫瑰糕滴溜溜转一圈,他也跟着转一圈。
白云张嘴吃掉玫瑰糕,小魔物急得“嗬嗬”叫,低低的,压在嗓子里,仿佛委屈得不行。她就留一小块,喂进他嘴里。
两排尖利的牙齿贴着她的指头叼住玫瑰糕,偎在她身边咬起来,明明面无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的快乐。
“你想学吗,做玫瑰糕很简单的,我教你。”白云盖上盒盖,狡黠地对女人笑。
女人一脸凝重。
气氛僵持之间,白云大喝一声:“你锅要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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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掉头就跑,很快就传来“啊啊”的尖叫,然后一阵手脚麻利的翻锅出菜声。
“差一点就糊了!”男人冲他老婆喊,“她鼻子狗做的吗!”
又一阵油浇干辣椒的噼里啪啦,空气里全是油爆辣椒的香味,香得白云直咽口水。
白云急急说:“要是你没有想要的东西,我还可以教你箭术。我箭术没我小师妹好,但比你好。”
她一急,小魔物也跟着急,凶吼吼地冲窗口的女人咆哮。
“行啊。”女人微微一笑,不顾跑过来阻止她的男人,对白云说,“你先消失一个看看。”
白云很听话的,拉着小魔物跳上纸鹤,骑着纸鹤飞远了。
不过眨眼间,就看不见影。
男人惊大了下巴,“这……真的假的?”
“管她真的假的,”女人拍上铁窗,反锁,“说不定是耍杂技的从哪儿听说我们有食物,来骗我们呢。”
“那她咋走了?”
“回去叫人呗。”女人一巴掌落他后背,“赶紧跑。东西收拾好没?”
“早准备着呢,”男人恋恋不舍地要去端他的水煮肉片,“物资早就装车上了,熬了我好几宿呢!”
“快点!找个安全地方再做一锅呗!逃不逃命了!”
7. 第 7 章
“我们要消失多久啊?”白云把脑袋抵在小魔物背上,“好饿啊。”
纸鹤朝前飞,越飞越远,越飞越饿。
“小魔,我们回去好不好?”
小魔物怔怔朝着前面,纸鹤往哪儿飞,他就朝哪个方向,喉咙里时不时“嗬嗬”两声,算是回应她。
白云双手捧住他的头,上下晃两下,“你也点头同意了,我们回去吧!”
她兴奋地掉头。
去敲那扇钢板窗,没人应。她飞上屋顶,从透明天窗往里瞅,那盆出锅的菜摆在桌上,没有人。
空气里有刺鼻的臭味,形容不出来,焦糊的,还有点酸,呛人,想吐。
白云落在地上,到处找她的小魔物立刻扑过来拱她,她摸摸小魔物的脑袋,后知后觉猜出来——人跑了?
为什么跑呀?
想不明白,桌上的菜快凉了,她也不乐意想了,一掌拍在钢板窗上,“嘭咚”巨响,铁窗连接的整片钢铁轰然倒地。
腾起一片灰尘,铺面袭来闷了很久的浑味。
白云皱起鼻子,扔出一张净化符,整个空气登时变得清清爽爽,腾飞的灰尘也散了,小魔物身上的莲花香越来越香,她满意地直奔那锅菜。
上面凉了,下面还有点热。
她找出三角鼎,把盆儿架上去,丢一张火符烧起来,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餐袋,往桌上一抖一铺,银筷子、银碗、银叉、银勺一应俱全,柄端全雕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白莲。
热气烧起来,那种油辣辣的香味又出来了,红红的油汤在盆里翻滚,香得白云舔嘴。
她抓起筷子就要吃,还不忘招呼小魔物,“快去拿碗筷来,一起吃。”
小魔物站在旁边,对美食无动于衷,白云以为他不知道碗筷在哪儿,冲他指指灶台,“那儿。”
小魔物顺着她指的走过去,在灶台前来回晃动,就是不伸手拿。
想起他僵硬的连花都捡不起来的手指,白云大气一挥衣袖,连碗筷带人的卷回桌边,按着小魔物坐在椅子上,夹几筷子肉放他碗里,“吃。”
小魔物愣愣地不动,白云不管他了,自顾自地吃。
那个人的手艺怪好,又麻又辣,吃起来可带劲,就是肉不新鲜。
辣得嘶嘶抽气,她摸出玉桃浆,刚拔开瓶塞,蟠桃的甜香飘出来,一动不动的小魔物立刻转过头对她“嗬嗬”叫,朝瓶子挨过来,张开嘴,等着吃。
好魔物,原来不是不吃,是只看得上神山的东西。
“你比我还挑。”白云才不给他吃呢,咕隆隆全喂自己嘴里,小魔物急得拱她,龇着牙,扑上来,白云推开他,他又扑上来,白云直接一手摁住他的头,把他固定在一臂之外。
边听他焦躁的“嗬嗬”吼,边品味玉桃浆的美味,甜而不腻,还解辣,喝得从脚板心舒服到头发尖儿。
一瓶喝完,往里加水,簌簌瓶子,往小魔物嘴里倒,小魔物张着嘴,乖乖喝。
倒半瓶,她塞住瓶口,“乖,这些东西不多,我也不会做,我们省着吃,等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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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来,有多的了再分给你。”
小魔物吃到嘴就乖了,蹲在她腿边,不闹不叫。
这个魔,虽然挑,但挺好骗。
白云喜滋滋地把一锅水煮肉全吃完了,抹抹嘴,对小魔物说:“还是新鲜肉好吃,这个没那么好吃,我们去找猪吧,你喜欢吃猪还是牛,要不我们去弄头羊,找人烤来吃?”
小魔物没回答,仿佛对猪牛羊都不满意。
“你们这里的魔物怎么这么挑食?”白云琢磨着,琢磨不出来,倒是琢磨出另一件事——
“你们这里的人,我都看不出修为,但是个个好像很厉害,又不那么厉害——哎——我教你修炼吧。”
她推开桌椅,桌椅撞到墙边,原地空了出来,她坐在椅子上指导小魔物:“你先坐好,盘腿。”
小魔物不动。
白云往他肩膀上一摁,小魔物一屁股坐地上,她掰住他两条腿,互相交叠,还没叠明白,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响,他的腿在她手里断了。
“……”
这么弱吗?
白云有点怀疑“魔”这个物种,怎么比凡人还弱不禁风?
魔不是比人厉害吗?不是人人避之不及吗?
边纳闷,边捏着他的膝盖骨,把腿给他接回去,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算了,你没这个缘分。”
“娇气有娇气的活法,你爱干嘛干嘛吧。”
“等我师父来,让他教你。”
“我们先去找猪吧。”
8. 第 8 章
白云把小魔物拴在柱子上,自己回神山的寝殿睡觉。
睡觉前她喜欢在天泉里泡泡,温热的泉水撒几把桂花进去,泡出来人都是甜的,往床上滚一圈,被褥全是桂花清甜的香。
木僮削玉桃给她吃,沾上一点刚采回来的蜜,甜得齁人。
她趴在床上龇着牙直吐气,还是小师妹好,做的玉桃浆是清甜清香的,木僮切的玉桃能把人腻死。
木僮还要喂她,她偏开头不吃了,含一颗清净丹簌了口,窝被窝里睡觉。
一觉睡得不知年月日,醒来骑着仙鹤去溜山,一串野鹅坠在屁股后头“嘎嘎”叫。
引蜂木僮站在树下招了一身的蜜蜂,黑蜜黄蜜裹得它密不透风,采蜜木僮在树上掏蜜巢里的蜜块,装进坛子。
仙杏也熟了,饱满地挂在枝头,木僮一颗一颗往篮子里采。
白云揪一颗吃,特别怀念小师妹们,有个小师妹做的炒仙杏巨好吃。
“哎,我们养猪没?”白云问采仙杏的木僮。
木僮挎着篮子,声音木木沉沉的:“没有。”
“师父为什么不养猪?”
“不知。”
白云走了。
溜山蛮无聊的,她溜了千来年,看来看去都一样,兴致缺缺地跑回寝殿拿上睡觉前没吃完的玉桃,已经被木僮腌瓶子里了。
她拔开塞子,甜得冲人。
拿去喂小魔物,反正他爱吃神山的东西。
然后叮嘱木僮不要再做了,她二十八颗牙齿挑不出一颗想吃的。
从神山出来,绑小魔物的绳子断成了好几节,散在地上,小魔物不见了。
哎?
自己跑了还是被人抓了?
完了,她又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了。
白云皱着脸,闻了闻,空气里嗅不到小魔物的气息,但隐隐约约有几丝几缕的白莲清香。
化出一只引路纸鹤,寻着白莲香追去。
飞过屋外的田地,就有点荒,山上的树干细细,在风里摇摇晃晃,地很秃。
越了两座山,听见丧尸的嘶吼,一阵阵,一群群,夹杂在一起,浑浑噩噩的。
白云辨了两声,没有小魔物的声音,但纸鹤驮着她往那儿飞。
满地的丧尸,五花大绑成一团,断手断脚烂眼睛缺鼻子,腐烂的肉吊着甩来甩去,乳白的蛆在身上慢幽幽蠕,苍蝇嗡嗡飞,比天葬坑还臭,一整个惨不忍睹。
她送小魔物的那朵白莲花掉在它们旁边。
白云捏住鼻子,那股臭味源源不断往鼻子灌,干脆封了嗅感,跳下去。
鞋底刚触到地面,脚下陡然一空,往下陷,她纵身起跃,头顶又砸下来一片渔网,把她严严实实罩住。
一切不过眨眼间。
白云站在网里,懵了一下。
谁要抓她?为什么抓她?想抢她的神山?因为她吃了那盆肉没给钱?
纸鹤盘旋在头顶,白云和它两眼瞪无眼。
半响,杂乱的脚步声混着说话声过来,“又逮到一个,我说得对吧,丧尸也是群居动物,晓得到处找同类,看,这不就来了。”
白云放下想撕碎渔网逃跑的手,他们说又逮到一个,有没有可能是小魔物?
“这只好干净。”说话声就在背后。
白云拧动身体,让渔网带着自己转半圈,去看说话的人。
四个男人,手里拿着钢叉和舀鱼的网子,长长钢柄握在手里,网里网外两拨人面面相觑。
“你是人?”
其中一个男人惊诧。
这个世界的人都喜欢说她是人,那她就是人吧。
白云点点头。
“你被丧尸咬过没?”
白云摇头。
“你跑这儿来干嘛?”
"找小魔。"白云说,“你们抓到一个丧尸?”
“何止一个,”男人哈哈大笑,“不过有个口味挺独特的,身上带朵白莲花,比哪个都凶,废了老半天才摁住。”
男人解开渔网上的绳子,把网拎下来,和人一人抓一头网子,往山下抬,“你咋找这里来了?”
“顺路。”白云找个舒服的姿势躺好,被他们颠簸着下山。
“找哪个?你爸还是你妈?”
“我小弟。”
“你小弟长什么样?”走她旁边的男人低头打量她。
白酥酥的孩子,干净的裙子,还是穿的绣花鞋,鞋头顶着一颗浑圆璀璨的珍珠,阳光从树缝漏下来,他们走一步,珍珠的光泽就闪一下,漂亮极了,一看就不缺吃穿用的富家孩子,这种时候,还给穿汉服,黑亮亮的头发梳得精致无比,簪着珠花。
他们营地里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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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这么贵重的人。
“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男人转动眼珠,打起主意。
倏地,走在另一边的男人叫起来:“这玩意儿怎么一直跟着我们?”
他伸手去拽头顶的纸鹤,纸鹤忽地飘远,“还会飞,不会是装了无人机,在跟踪我们吧?”
四个人立刻停下脚,到处张望,一脸戒备。
“你一个人?”男人问她。
一个纸鹤就让他们这样警惕,如果她骗他们说有好多人,他们是不是就不抬她去找小魔物了?
“一个人。”白云乖巧地说。
她一双黑眼睛,干净漂亮,人瞧着也不大,可可爱爱,回答得又认真,丝毫不让人怀疑。
他们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头顶的纸鹤也不动,趁着纸鹤不动的机会,男人跳起来抓住纸鹤的腿,往下猛拽。
入手是纸的触感,但力量极大,拖得男人飞起来。
另一个男人连忙去追,抱住男人的腿,往下拉,拉着拉着,也跟着飞起来。抬白云的两个男人眼见不对劲,丢下白云去帮忙。
白云发现他们真的没有修为,不是因为修为太高看不穿,而是真真实实的没有一点修为的凡人。
是人就不怕了,也好办了。
食指隔空划了一下,纸鹤化成灰烬落在地上,四个男人随之砸下来,嘭嘭四声,登时哀嚎遍野,扶着腰颤巍巍爬起来,围着那堆灰扒拉,“没有摄像头啊。”
“这到底是啥玩意儿?”
他们看向白云。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它就在了。”白云说。
“真不是你的?”
“我带纸鹤爬山干嘛?”
她说得理直气壮,他们信了她,一头一尾抬起她,穿进一条挂在山壁上的小栈道。
沿着栈道走了两炷香的时间,出现一扇门洞。
热闹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孩子们举着白莲跑来跑去。
“嗬——!”
小魔物的嘶吼!
白云昂头去看,进门就看见小魔物被插在木头柱子上,双手双脚分别钉着木棍子,小孩子拿石头砸他。
他红着眼睛,龇着尖利的牙齿冲抬白云的男人咆哮,疯了一样把手臂从木桩上硬生生拔下来。
手腕拔断了,流着黑水垂在腿边。
9. 第 9 章
“啊——!”
小孩们被吓坏了,尖叫着逃跑。
帐篷里的大人们钻出来,一些人朝白云这边过来,有几个男人拿着钢叉朝小魔物走去,扬起叉子就要插他的脖子。
一群坏人!
白云一个拧身,渔网自身上爆破,她踢飞身边的男人,冲小魔物跃去,手扬弹弓,碎石“嘭嘭”射进那几个拿钢叉的男人的手腕,直接洞穿整个手腕,几个人被巨大的力量震得飞出去十米远。
速度快得人猝不及防,等所有人从惊愕中反应过来,白云已经把小魔物扛在肩上。
“快!拦下他们!”
营地里的人惊慌又有序地抄起武器朝白云逼近,气势汹汹,武器不简单,有些武器白云都没见过。
师父说过,武功再好的人,也经不住车轮战。
白云才不和他们打,转身就跑。
“妹妹!”
声音有点熟悉。
白云偏头,是那个箭术不太好的女人,一脸焦急地望着她,嘴巴张张合合,无声地说什么,白云看不懂,掉头要走,那人小声说了两句话。
——带我们走。
——给你做好吃的。
白云眼睛一亮,她站在帐篷顶端,俯视下面围过来的人,狡猾一笑,从神山里抓一把臭果,冲他们砸下去。
黑乎乎的臭果在他们脸上爆开溅出粘稠的浆,黄溜溜的黏汁,夹杂黑乎乎的颗粒,流得满脸满身都臭。
比粪池还臭,臭味熏天。
他们丢掉武器,抹着脸,捏住鼻子,又呕又吐。
白云封了嗅感都被熏出了眼泪。
她闭着眼睛朝那个女人挑过去,揪住她的衣领,拎小鸡仔一样拎起来。
“还有我男人,他被关在那帐篷里,他做的饭无敌巨好吃,以前是个大厨子,什么都会做!”女人急急说。
白云扔出一只纸鹤,把女人和小魔物丢上去,撕开帐篷拖起那个胖男人挂到纸鹤腿上。
“还有车,车上全是吃的,必须带走!”
“车?”白云不解,“什么?”
女人指着停在帐篷后面的大卡车,车上焊接着铁网,物资装得太多,营地里的人抓了他们后还没来得及卸货。
白云跳下去,女人正要跟着她跳,就见她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麻绳,绳头穿过车顶铁网,随手打个结,拎了拎,直接飞上纸鹤,单手提了起来,把绳子挂到纸鹤另一条腿上。
女人惊恐:“???”
“嘭——”地巨响,子弹破空而来。
速度太快太快,白云听见炸响,只来得及偏头闪开,就看见一颗椭圆形的东西从她眼前飞过,穿透纸鹤肚子,纸鹤立刻扁了下去,在空中摇摇欲坠。
她的眼睛被气流波动震到了,发干。
白云揉揉眼睛,“这什么东西?”
力道大,速度快,穿透力强。
“枪,快走!”女人紧紧揪住纸鹤的翅膀,她男人吓得在下面哇哇大叫,她朝他吼:“闭嘴!”
“你们这里的武器?”
她的问题很奇怪,女人还是回答她:“对,打中脑袋,当场死亡。”
白云顺着枪飞来的方向看回去,长得很壮实的男人,手里托着黑漆漆的枪,枪口正对着她,那双眼睛阴沉沉的可怕。
好凶。
打不过打不过,跑。
她翻上纸鹤,直接用最快的速度逃命。
纸鹤倏地窜出去,快得空中只剩一道残影。
“啊啊啊啊——”吊着的男人被大风掀得飞起来,尖叫被风吹碎成豆子,一颗一颗朝外面吐,人和卡车像荡秋千一样荡来荡去。女人也被风掀得坐不稳,趴在上面,死死揪住翅膀,风呛得呼吸不过来,眼睛都翻白了。
受伤的纸鹤飞不远,才翻过一座山头,就往下坠。
大卡车落下去,砸倒一片树木。
那两个人已经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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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倒地不起。
白云拎着小魔物刚落地,小魔物就急急地用脑袋蹭她,“嗬嗬!嗬嗬!嗬嗬嗬!”
白云听不懂,但知道他肯定是受委屈了。
她摸摸他的头,拿出木僮做的玉桃浆喂他吃。
饿得不轻,吃的又急又快,但是只吃了两片玉桃,又挨过来蹭她,和她咕噜咕噜说话。
白云翻看他的四肢,手腕脚腕都有一个大洞,白骨森森,流着黑乎乎的臭血。
小魔物虽然娇气,但身体强悍,伤这么重都还能说话走路。
令人佩服。
白云揪几把止血草塞他伤口里,把贯穿的洞填补起来。
她记得神山有止血生肉的草药,叫什么来着,忘记了,等她有空回去问问木僮。
她这会儿只想看看车里有什么好东西。
来这个世界好久了,还没有吃过这个世界的东西。
手指头勾着车上的铁网,一用力,铁网碎成几块,虚虚地笼着车。
全封闭的车,她找了老半天,没看见怎么开。
“小魔,让让。”她从腰带里抽出一把软剑。
“叮当”一声,软剑在空中弹了两下,铮亮亮地发着刺目寒光。
她把黏着她的小魔物拉到身后,扬起剑,“一剑破万物”斩下去。
剑影残如雪,大卡车碎得悄无声息,等她收好剑,空气里才响起“咔嚓”的破碎声。
卡车碎成千万块,星星点点飘落在地。
里面的东西暴露出来。
瓶瓶罐罐,箱箱框框。
白云看不懂那些东西,埋头去闻了闻,没有什么很香的食物味,倒是有一股令人想吐的味道。
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水,又好像不是水。
呛鼻子,闻多了脑袋晕。
她扶着脑袋没有晕,树下昏迷的两个人醒过来一看遍地的卡车残渣和物资,翻着眼又晕了。
10. 第 10 章
夏如霜和包鸿朗是晚上醒的。
四个人,隔着一段距离,朦朦胧胧地对视,谁也没说话。
夏如霜和包鸿朗是怕对面的丧尸,白云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说话,于是不说话,小魔物被白云抓手指头玩过后,一直要牵白云,他牵不牢,就把自己手指头塞白云掌心,仿佛塞进去,他们就分不开了。
最后,不知道谁的肚子“咕噜”两声。
夏如霜问白云:“吃饭吗?”
白云猛点头,她想吃饭很久了!
“那我们找个地?现在天黑了,这儿做饭看不见。”夏如霜看那一地的物资,太阳穴疼。
她后悔跑路了,跑出来两天,被别人截了胡,兜兜转转还要靠这个妹妹救他们,现在车没了,物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不见吗?”白云在袖子里摸啊摸,掏出一颗手掌大的夜明珠,往半空一抛。
幽暗的树林登时亮如白日,地上的汽油都反了光。
“我滴娘耶,”包鸿朗惊愕地张大嘴,“这啥灯泡,这么好用。”
“东海夜明珠。”
包鸿朗品味了一下,没品明白,以为是个名字,他只知道这灯泡行,亮得结实,“蓄能多久?充电还是上电池?”
“啊?”白云听不懂。
夏如霜拽住包鸿朗,让他别问了,这妹妹单手拎起她一百五十斤的老公,再徒手提起几吨重的大卡车,可以理解是力气大,但她让纸鹤驮他们飞了一路,这就不单单是力气问题了,这个妹妹不是一般人。
“妹妹想吃什么?”夏如霜问她。
“你们做吧。”白云对这个世界的菜不明白,什么都想吃吃看。
夏如霜就去搬煤炉罐,拎到离汽油远一点的空旷地带,搭桌子架煤气灶,上煤气管。
包鸿朗淘米下锅煮稀饭,再翻出菜来清理,“吃辣子鸡吗,我做的辣子鸡一绝,尝尝?”
“吃!”白云答得响亮亮。
包鸿朗就把鸡肉拿出来解冻,直接搞了十个菜,主要是这一地的东西也带不走,在被别人盯上之前,抓紧时间吃进肚子才是王道。
干辣椒一下锅和鸡丁爆炒出呛人的辣味,白云就坐不住了,走过去,小魔物也跟着过去。
夏如霜警惕地盯着小魔物,白云就拿绳子把小魔物拴自己腰上,让他离不开三步远。
“妹妹哪里人?”夏如霜稍稍松一口气,边洗番茄边和她聊天。
白云抬头看看天。
“北京?”夏如霜惊讶,“听你口音不像啊。”
白云摇头。
“上海?”
摇头。
“江苏?”
摇头。
包鸿朗说:“人家看的天,天府之国,成都!”
还是摇头。
夏如霜冲他翻了个白眼,转头问白云:“妹妹几岁?”
这个世界的人好喜欢问人几岁,白云1320岁,但自己这个修为……不好意思说,就胡乱说一句:“一百二。”
炒菜的手顿住,洗番茄的手也顿住,俩口子错愕地看白云,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
“啊?”白云意识到不对劲,“你们看我像几岁?”
“最多不过十八。”包鸿朗说。
原来如此,自己这么年轻嘛,白云乐呵呵说:“我二十。”
辣子鸡炒得酥脆焦黄,装在不锈钢盆里,白云的眼睛巴巴追着看,夏如霜叫她老公:“拿双筷子,给她先吃。”
白云一点不客气的,直接掏出自己的银筷子——上次用的莲花筷让木僮洗了,今天揣怀里的是孔雀筷。
孔雀木削的筷子,筷尾巴一对栩栩如生的开屏绿孔雀。
“好家伙,出门不带吃的就带筷子啊。”包鸿朗咂舌。
夏如霜问白云:“你父母在哪里?”
“不知道。”白云老实说。
“那你要去找你父母吗?”
“不找。”她撕不开空间,得等师父来找。
“你朋友呢?”
白云拍拍小魔物的肩膀,“这儿。”
“真一个人啊?”包鸿朗诧异。
白云点点头,喂小魔物吃鸡肉,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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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白云就自己吃。
鸡肉不新鲜,但够焦够香,辣味十足,那个花生粒最好吃,又香又脆。
白云嘎嘎吃花生。
包鸿朗有点备受打击:“鸡肉不好吃?”
要知道,他开的餐馆,每天生意爆火,天天长龙,为了不被累死,每个假期,他都关门放假,平时动不动就关门去打牌放松。
“不新鲜。”白云说,“我去你们家吃了那锅菜,味道好吃,肉不新鲜。”
包鸿朗离家出走的自尊心回来了,乐呵道:“你这娃娃嘴巴还挑。”
夏如霜没她老公那么缺心眼儿,只有家里吃得好,不缺吃的,在这种时候才能还这么挑。
“你家住哪里?”夏如霜问,“你不回去,你家里人不担心你吗?”
“太远了,我回不去,我师父会来找我。”
夏如霜给她舀一碗稀饭。
白云没要,从袖袋里摸出玉碗递给她。
玉碗入手光滑冰凉,很润,是真正的好玉,夏如霜的母亲有块祖传的玉佩,都没这玉好。
稀饭盛进去,夏如霜才发觉这玉碗别有巧妙,碗壁缓缓浮现白玉兰花,像沉睡的白玉兰醒了过来,在夜明珠的光晕之下,莹莹舒展泛光。
她洗碗时,碗里碗外一片光滑,没有雕刻的痕迹,说明是白玉内空的雕刻,这种手法,真是前所未闻、未见。
好别致。
“你接下来去哪里?”夏如霜端给她,“我们跟你吧,每天给你做饭。”
“我去找猪,羊也行……”白云眼睛一亮,“你们会做吗?烤鹅也不错。”
包鸿朗一口答应:“会啊,有啥不会的。”
夏如霜连忙推销她老公:“他做菜一绝,不会的也能两三下学会,你想吃什么只管点菜就行!我也知道最近的饲养厂在哪儿。”
“饲养厂?”白云懵懂。
“养猪厂。”夏如霜解释,“李家村有个养殖场,猪、鸡、鸭、鹅都有,山上还养着跑山兔。藤椒兔吃过没,也是他拿手菜。”
白云兴致冲冲,“我们去!”
11. 第 11 章
白云抱着一盆辣子鸡吃得饱饱,其它菜浅尝两口。
包鸿朗的厨艺确实不错,菜不新鲜也能做得合她口味。
小魔物背她去溜山,他们在山峰的另一边,一个夏如霜和包鸿朗看不见也找不过来的地方,白云得教会小魔物她突然不见不是跑了,否则哪天在神山睡久了,出来就找不到他了。
她在找人这方面不厉害。
“小魔,要是我跟你说我回家睡觉了,你就在原地等我,知道吗?”
小魔物当然不知道,两颗褐色眼睛无机质地把她望着,又呆又萌。
白云原地消失。
眨眼间又出来,果然小魔物到处找她,焦急地“嗬嗬”叫,闻到她的味道,立刻掉头过来,抱住她。
白云再消失,出来时,小魔物又在找她。
笨笨的。
直到第五次消失,出山时,小魔物站在原地,巴巴盯着她消失的地方,她一出来,他就拿两只手拽她衣服,拽不住,就把手塞她袖子里勾住,不让她走。
第六次,白云消失得久一点,她去莲花池摘了一朵白莲。
木僮正背着嘉宝果过来,清香飘飘。
白云追着它走,一面走,一面从背篓里拿嘉宝果吃,剥开紫色的皮是乳白色的肉瓤,细腻绵密,清爽里有淡淡的青葡萄和蠎吉柿的甜味。
非常好吃。
白云吃了一路,一直吃到侧殿,木僮放下背篓,把嘉宝果倒进果箱。
每一个果箱都是永恒的芥子空间,储存鲜果最合适,拿出来永远是最新鲜最完美。
侧殿从下往上,无尽延伸的箱子有上千万个,鲜果、草药、仙丹……神山采摘的,师父拿过来的,每一箱都不一样,越往上,越稀有。
白云对那些箱子不感兴趣,她现在很感兴趣木僮的背篓。
半背高的背篓,却可以装无穷无尽的嘉宝果,源源不断往果箱里倒,仿佛倒不完。
“一整棵树全摘了?”白云诧异。
“嘉宝树要化灵了,下一次结果在五百年后,”木僮回答她,“师尊说这次把果实全摘完,等它结灵果。”
木僮装一盒嘉宝果给她。
“背篓也要。”
木僮把背篓给她。
白云欢欢喜喜拎着背篓和嘉宝果出山找小魔物,他还站在原地,但很焦躁,盯着她消失的地方龇开獠牙,喉咙里闷着怒吼声。
“嗬嗬!”他抱住她就蹭。
白云把背篓背他背上,“以后背我。”送他莲花,再喂他吃一颗嘉宝果,小魔物就乖了,不叫不蹭,挨着她,把背篓背得好好的。
背篓里面的空间非常大,她在里面摆桌子吃饭都行。
白云往里面放一张贵妃榻,铺一层云锦被,悠哉悠哉窝里面。
小魔物背她回山上,夏如霜和包鸿朗坐在物资堆前,愁眉苦脸。
“怎么了?”白云扒着背篓边,下巴搁在手背上看他们。
“带不走,”夏如霜叹气,“全是吃的,舍不得。”
包鸿朗打了一个响亮亮的嗝,“我也吃不下了。”
“什么吃的?”白云从背篓里跳出来,这车东西她看过,没什么吃的。
夏如霜撕开一袋薯片,“薯片,没吃过?”
撕开的瞬间,海苔味飘出来,白云从吃过这东西,掏筷子就夹。
一口一脆,海苔香满嘴钻。
“哎,好吃。”白云接过来,独占一包。
夏如霜疑惑:“你平时吃什么?”
再富有的孩子也该偷吃过零食吧,她却觉得她除了米饭之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吃过。
“糕、片、糖、浆、干果、玉桃,可多了,小师妹做什么,我吃什么。”白云拿出木僮做的玉桃浆,分他们一片玉桃。
小魔物在旁边凶狠狠地吼他们,白云赶紧喂他吃一片,“乖,”她小小声说,“大家一起吃,我们以后才有更多饭吃。”
她又分两颗嘉宝果给他们。
夏如霜和包鸿朗被玉桃浆甜得眯起眼睛,嘉宝果吃进嘴里,那些甜陡然化成清爽,嘉宝果爆汁扩散到上颚,是凤梨的香,山竹和青提子的清甜。
整个人像被羽毛梳子从头梳到脚,把疲惫全梳散了,只剩下浑身舒爽。
“媳妇!”包鸿朗震惊,“比咱在云南吃的好吃!妹妹还有没有,一颗不够塞牙。”
“属猪吗你,不怕撑死!”夏如霜给他一巴掌。
包鸿朗缩着肩膀躲。
夏如霜说:“你别给他吃,看他胖得跟坨球似的,丧尸来了都跑不快。”
白云看包鸿朗,他胖,又没那么胖,不好形容,大概就是人有点虚,虚胖。
“妹妹,你喜欢吃什么,你随便吃,”夏如霜说,“反正也带不走,能多吃点是一点。”
“吃不完,我能带走吗?”白云眼睛亮亮。
夏如霜瞄她的背篓,“你想带就带。”
那白云就不客气了,直接问:“哪些是吃的?”
夏如霜给她指,白云把背篓里的云锦被拂到一边,让她装进去。
背篓只有半人高,能装,但装不了多少,夏如霜就挑一些好吃的,牛肉干、兔肉干、薯片、饼干、糖、巧克力……
挑到后面,捧起来往里丢。
地面瞬间空了一大块,而背篓,宛如一个无底洞,丢进去的东西,眨眼就吞没了。
夏如霜装得心惊胆战、欲言又止。
所有零食装完,背篓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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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空,夏如霜终于忍不住了:“妹妹,你异能者?”
“啊?”白云不懂。
包鸿朗凑过来:“怎么变异的?被丧尸咬了,硬扛下来变异的?”
白云双眼迷茫。
包鸿朗手舞足蹈地比划:“就是你在天上飞啊,这样那样。”
“哦,”白云懂了,“跟师父在山上学过武功。”
“哪个门派?武当?少林?峨眉?”
白云揪脸,他说的这些都是人间的,她这属于什么门派?
“就……都学了点,我比较懒,学得杂,什么都会一点,又不太会。”
“嘿!这感情好啊,你教我两招嘛。”包鸿朗兴致高涨,被他老婆一巴掌打散,“去收拾东西,能带的带上,我们得走了。”
在这里呆很久了,很容易被营地里的人找过来。
他们这么一大车物资,营地不会放过他们。
包鸿朗去把锅碗瓢盆叠一叠,用绳子绑起来。
夏如霜终究没忍住,扒着背篓跟白云说:“妹妹,你这个东西,在我们这儿有点特殊,其实不止背篓,你在我们这儿也挺特殊的,我们吧,都是普通人,和你们山上学武功的比不了,什么会飞的纸鹤那些,我们没有,这种背篓也没有,所以妹妹,要是哪天我们走散了,你一个人走外面,小心点,别让别人知道你有这些东西。”
“以前社会安定,还能说世上好人多,现在丧尸横行,大家朝不保夕,已经不能用好和坏来形容人了。说简单点,就是你有吃的,别人会抢,你有武器,别人会抢,你有宝物,还是会抢。”
白云听着,师父也说过类似的话。
夏如霜见她不说话,呆呆的样子,以为她被吓到了,安慰她:“放心,姐姐不抢你的。但是姐姐也是普通人,要是以后别人盯上你,把我抓过去严刑逼问,我也不能保证会不会供出你。”
“你供吧。”白云说,“他们抓我过去,正好救你,不然我找不到你。”
夏如霜:“……”
白云问出一直很迷惑的问题:“你们这儿有武功厉害的人吗?”
“有啊,李小龙,黄飞鸿!”包鸿朗答。
夏如霜:“……”
白云连忙问:“有多厉害?”
夏如霜叹气:“他骗你的,没你这样会飞会跑的。”
这意味着没有比她厉害的!她再也不用害怕被打死了!
兴奋不过五秒,白云想到了枪,“你们的枪厉害。”
“下午那个是手枪,比起你把大卡车剥成渣,威力不算大,有比手枪更厉害的枪,以后咱们躲着点,不去招惹那些人。”夏如霜说,“咱们低调点,吃的东西能藏就藏,别招摇,应该也招不来那些人。”
12. 第 12 章
小魔物背吃的,夏如霜砍两根细树干,把必需品串起来,绑树干两端,和包鸿朗一人挑一堆,连夜下山。
白云摸出小师妹叠的纸灯笼,吹圆了,夜明珠放进去,灯笼插在背篓上,把夜晚的山路照得亮堂堂。
不知道是嘉宝果的能量太强,还是白天晕了两次,包鸿朗和夏如霜不仅不困,还越下越精神,生龙活虎地走到天亮。
白云打了个盹,醒来,打着哈欠把脑袋靠在背篓边边上,夏如霜才笑着说:“醒啦,我们找个地方做早饭,吃过饺子不,饺子肉肯定不新鲜,要不煮点稀饭,做两个凉拌菜先吃着,等找到猪,再在吃大餐?”
山里的人一向很少,丧尸爆发后,路上更是没人,也没丧尸。
他们在路边摆好煤气灶,简单搞个早饭吃,又背起东西上路。
李家村在东边三十公里。
包鸿朗拿着离线导航,绕开主路,翻山越岭走了三天,终于来到李家村的边缘。
他们蹲在村外的山坡上,夏如霜盘点行李,说:“我们得去搞点水,纯净水要喝完了。”
包鸿朗说:“看见什么都搞一点呗,米、油、盐不嫌多。”
这三天时间,白云已经摸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比闹饥荒还恐怖,食物和武器是必需品,要躲着丧尸走。
“你们挑这些东西去找猪吗?”白云问他们。
“放下啊?”包鸿朗不干,“等会出来就被偷了,不行不行,你别看这村子里全是丧尸,活着的人肯定躲着呢,指不定现在就看着我们,在盘算我们的东西呢。这是吃饭的家伙,不能丢。”
“我给你挂树上,再给你加个符,没人偷。”
夏如霜就把东西给她,白云抛到树上,挂在最高的那棵树冠里,贴符锁住。
符是真符,黄纸红字。
包鸿朗看得一愣一愣的:“你师父是道士?”
“不是,我师叔画的,我师父喜欢炼丹。”
“丹药啊?有没有那种吃一口武功暴增的,给我来一颗。”
有是有,但白云怕他吃一口原地暴毙。
夏如霜拽住他:“行了,走吧,找了猪,我们还要找地方歇脚。”
养猪厂在村子的西面,隔着高高的水泥墙,和丧尸在里面“昂昂”叫。
包鸿朗驮着夏如霜爬墙头,这边费力老半天爬上去,白云已经拎着小魔物站在墙上了。
“妹妹……”
夏如霜叫。
白云弯腰把俩人拎上来。
墙高,三人一尸往那儿一站,就是最显眼的把子。
墙里墙外的丧尸全围过来,嘶吼着,刨着墙,一个叠一个地往墙上爬。
“媳妇,有没有发现它们变聪明了,才一个月,都会爬墙了。”包鸿朗说。
夏如霜皱眉。
白云看见猪了,沿着墙头往那边跑。夏如霜和包鸿朗赶紧追,追得磕磕绊绊,没有平衡感,好几次差点摔下去。
“你们会不会养猪?”白云问他们。
包鸿朗猛摇头:“这年头谁还会养猪,我妈在乡下都不养了。”
夏如霜抓抓脸,“可以学,但是你要几头猪?”
“全要。”
夏如霜:“……”
“太招眼了。”
“没关系,反正你说了,没人打得过我。”
“有一种炮,他不用追着你打,只需要对准你,发射,能把一个城市炸成一个坑。”
没关系,她虽然武艺不精,但她一剑也能把方圆十里斩出一个巨坑。
白云说:“我会躲。”
夏如霜:“……”
这孩子是铁了心的要猪,其实她是能理解的,养猪才能有源源不断的肉食,但理智知道养猪很危险,这是流动的食物,他们在哪里,哪里就是危险。
这里的猪之所以还在这里,最简单的原因就是这里面的丧尸太多,村里人肯定眼红猪,但没办法来抓。
丧尸也吃猪的。
地上全是猪的脏腑、干涸的血、啃剩下的骨头。
“媳妇,它们爬上来了!”包鸿朗大喊。
刚才站的墙头,爬上来一只丧尸,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朝他们爬过来。
夏如霜抽出箭,搭弓,瞄准。
包鸿朗立刻蹲下,给他媳妇腾视野。
咻——射到丧尸的脸上。
白云把碍事的包鸿朗提到小魔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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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对上小魔物那双没有情感的眼珠子,包鸿朗吓得腿软,比起面对这个丧尸,他更情愿面对前面的丧尸。
他就觉得白云养的这只丧尸凶得很。
颤颤巍巍往后挪远,结果,后面也有丧尸爬上来,他又不得不朝小魔物靠近。
夏如霜有点紧张,丧尸太多了,一只接一只,源源不断,爬过来,越来越近。
他们无处可避,墙下全是丧尸。
“你手别抖。”白云托着她的手肘,抬高,“拉满一点,再用力,拉满,别松劲。”
明明白云不大,就一个18岁的孩子,夏如霜都28岁了,听着她说话,很莫名的渐渐静下心来,跟着她说的做。
“瞄准,放!”
夏如霜赫然放手,利箭倏地射出去,正中丧尸额心,入骨三分。
丧尸掉下去,不动了,其它丧尸踩着尸体爬上来。
白云摸出弹弓,对准包鸿朗身后的丧尸,“蹭”地破空声,一颗石头飞出气势磅礴,打飞了一串丧尸。
见她这样厉害,夏如霜不急了,牢记刚才那一箭的感觉,一箭接一箭射出去,搭箭时问白云:“咱们怎么抓猪?”
白云拍拍她的肩膀,“射猪旁边的丧尸。”
那个距离有点远,夏如霜却很听话,很荣幸地没射中。
箭筒空了三分之二。
“算了,回去再练练,别浪费箭。”白云弹出一把石头,石头散花一样击飞围在猪群周围的丧尸。
只见她抛出网,网张开,罩住那群猪,蓦地收紧,她拎住网绳,不见她使力,六十多头猪全被拽了过来。
夏如霜都来不及被她的话打击,就被她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墙下的丧尸越围越多,里里外外,无处可下脚。
白云懒得杀了,放出一只纸鹤,把他们丢上去,网子挂在纸鹤腿,还没飞,包鸿朗就叫:“妹妹,慢点飞,慢慢飞,飞快了,呼吸不过来,会死人!”
凡人就是脆。
纸鹤驮着他们慢悠悠回小山坡,远远的,就看见草丛里藏着几个男人,盯着上山的路,守株待他们。
那群人,听见猪叫声,看过来,望见网兜里活生生的猪,眼红了。
13. 第 13 章
“哼哼——桀——”
猪在网里尖叫,一只踩一只,挤来挤去。
“他们有枪吗?”纸鹤停在百米外,白云问。
夏如霜:“不知道。”
白云瞟了瞟她的弓,再瞟瞟自己的手,“借我用用。”
夏如霜不明所以地把弓给她,白云抽一支箭绑上麻绳,两臂张开,弯弓在她手里拉成饱满的星月,“咻”地簌响,利箭破空穿过他们的行囊,勾住了,她一拽,挂在树冠里的东西全飞了过来。
纸鹤立刻掉头往南飞。
夏如霜牢牢记住她射箭的姿势,其实和箭馆里的老师没什么区别,甚至还要轻松,但她的箭气势磅礴,比那些老师给人的压迫感还强。
“你平时练什么?”夏如霜背好弯弓,箭插回箭筒。
“我不练,我喜欢躺着。”白云说。
“那你射这么准?”夏如霜咬牙,天赋怪吗。
“哦,这些啊,我跟小师妹学的,师父收进山来,又不管他们,我就每天陪他们练,剑啊弓啊刀啊都会一点,不过没他们厉害。”白云若有所思,偏头看夏如霜,“反正我还是喜欢躺着。”
夏如霜:“……”
她怎么不懂白云的潜台词——别找我练,我要躺。
“你们师门主要学什么?”夏如霜好奇。
“师父人很好,不管大家学什么,所以我们山上学什么的都有,和山上的草一样,什么都有那么一两棵。”白云老实说。
“大杂烩啊。”包鸿朗兴奋,“那咋进你们师门啊?”
白云也问过小师妹他们怎么来的,就是有点复杂,“十三门的仙姑广招弟子,带修二十……两年,挑出品性最好的,送到山脚,通过师父的考验,就算入师门了,然后被师父送去神君那儿学武功。”
“神君的几个大弟子就是学刀、剑、弓、术法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学,大概机缘到哪就跟谁学什么吧,学个百来……几年,就回山来。”
包鸿朗:“你师父干啥的,咋收了徒弟送给别人教?”
“术业有专攻嘛,神君的武功最好,我师父种的果子最好吃,炼的丹最好,每天山脚下都有人来求丹求药。”
“那你也会炼丹?”
“我会吃丹。”
包鸿朗:“……”
“那你会啥?啥也不会,你师父也收你?”
白云点点头:“我师父运气不好。”
包鸿朗感慨:“真好,我咋没个师父收我,给我吃穿住还送我夜明珠。”
夏如霜翻个白眼:“她要是什么都不会,能当人大师姐,让你叫一声大师姐,你愿不愿意?”
包鸿朗仰头看白云那张脸,稚嫩可爱,画报里抠下来的年娃娃,叫师妹可以,叫师姐还真叫不出口。
这里的人好奇怪,他们情愿相信她是真厉害,也不愿意相信是她师父运气不好。
要知道,她师叔上山看见她那样懒,叹了一口气。
她师叔修什么道来着,忘记了,总之,那一声叹气,让他修为倒退五百年。
回去就闭关,从此之后,她师叔只在神山山脚和师父见面。
她师叔和他师父一样运气不好。
他们找了一户没人的农家,土房子,脏脏破破。
包鸿朗先把地坝扫一遍,再卸东西。白云落在地上,猪网往地坝下面的枯田里一丢,软软的网陡然垂直起来,落地成四四方方的网柱。
挤在一起的猪“哼哼”地散开,在网里跑来跑去。
小魔物巴巴望着白云,想吃东西,白云巴巴望着夏如霜,想吃猪,夏如霜望着包鸿朗,不会杀。
包鸿朗咳一声:“那个……杀猪嘛,挥两下刀也就杀了,但是啊,处理不好会变臭,像血没放干净,内脏割烂了,会有腐烂味……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找个杀猪匠比较稳妥。”
“杀猪匠在哪儿?”白云摸出一根羊角蕉扒皮吃,小魔物贴在她嘴边闻。
“城里吧,菜市场什么的,不过极有可能阵亡了……”包鸿朗吞口口水,这年头有的吃就谢天谢地了,这人还有香蕉吃,皮黄肉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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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鲜得像刚从树上剐下来的。
白云留一口塞小魔物嘴里,皮扔进猪群,一群猪抢得打架,她拍拍手:“我去找。”
包鸿朗赶紧翻地图:“有点远,最近的城市56公里。”
56里,太近了,不带他们,她能日行千里,白云飞上纸鹤,“等等,”夏如霜叫住她,“你带它,可能没人愿意,大家都怕丧尸。”
白云不动。
夏如霜看出她的不愿意,他们也不愿意丧尸留这儿,于是说:“我帮他把伤口包一下,你们出去,别让他出声,能含糊过去。”
说着,她就朝小魔物的腿伸手,小魔物“嗬”的一声,咬她,速度快得夏如霜都傻了,还是白云卡住他的下巴拖回来。
小魔物乖乖收起獠牙,藏在嘴巴里,白云好奇地翻他的嘴巴,“你速度变快了。”
小魔物拿下巴蹭她的手心,轻轻地嗬嗬。
“吃了那么多神果,也没让你走上正道,完了,等师父知道你在魔道越走越远,得让我闭关反思。”白云揪着眉头,“我不喜欢闭关,师父来了,我们离远点,你别说认识我。”
小魔物怒嗬。
白云只当他答应了,抱着他的脑袋一通揉,揉得头发簌簌掉,她赶紧停下手。
夏如霜用破布把他脚腕手腕的伤口包起来,再将伤口周围凝固黑血的布料剪掉,简单缝一下。
“媳妇,杀哪头?”包鸿朗已经在挑猪了,“杀最肥的成不成,先吃肥的,省得瘦了,咱得少吃好几十斤。”
白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麻绳套住一头最肥的猪,把猪翻个面,拴牢四肢,吊在纸鹤下面。
纸鹤流光般从天际窜过,眨眼就到城边,白云找出一串传声铃,挂到背篓上,纸鹤往城里低空慢飞,传声铃随之飘出——
“招杀猪匠——”
“招杀猪匠——”
“招杀猪匠——”
每传一声,猪就撕心裂肺地叫,丧尸追在猪下面张牙舞爪地吼。
一声叠一声,热热闹闹进城。
14. 第 14 章
撞铃声从街这头响到街那头,比尸吼还招人耳。
躲在家里的人悄悄掀开一条窗帘缝,入目就是倒吊的大肥猪,然后才是会飞的纸鹤。
纸鹤飞得很慢很低,有种随时会被丧尸拽下去的脆弱,并没有引人怀疑,前两天还有人用氢气球飞出城,比这飞得高、快。
一头肥猪,一个小姑娘,一个沉默的男人,天光昭昭之下,很快升起无数心思。
有人打开窗,伸出旗帜招啊招。
白云过去,“你会杀猪?”
男人瘦小,手腕子像树枝一样细,怎么看怎么不像。
“会啊,你进来。”男人把窗全打开,“猪塞进来,我帮你摁住。”
“我看看你的杀猪刀。”
没想到她这么狡猾,男人愣了一下,“进来嘛,先进来再说,你看外面全是丧尸,再不进来,就围过来了。”
死骗子,想骗她的猪。她懒,又不是笨。白云掉头就走。
“喂!”男人急切地叫她,白云头也不回。
“妹、妹……”旁边窗户里传来虚弱的声音,一个女人抱着孩子,缩在窗边,“能不能给我们点吃的……孩子快不行了。”
女人流下眼泪来,她怀里的孩子很小,两三岁的样子,安静地窝着,一张脸寡瘦。
白云从背篓里摸几个面包给她。
这一幕被很多人看见了,纷纷打开窗户,朝她要东西,老人、小孩、残废,都有,最过分的,还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装柔弱。
白云:“……”
“你有盐米油吗?”白云问他,“我可以换给你。”
丧尸爆发45天,水电气全停了,盐米油几乎没什么用,房子里开不了火,只有干粮最实在。
那个男人不装柔弱了,粗着嗓音问她:“你有啥?”
白云把饼干面包罐头翻出来,这些东西她尝过,不是很好吃,喂小魔物都不吃。
现在有猪,吃猪肉,盐米油水再多都不够用。
米油盐,最简单了,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男人跑进厨房搬来米油盐,靠在窗边,紧张地一手换一手。
刚抓住米袋,男人忽然用力往回收,白云也加大力气,和他较劲:“你不要撒谎。”
她加一点点力,男人就拽不住了,手指头都抓白了也拖不过她,丧着脸,“还不是怕你跑!你在外面,拿着东西一下子就飞了,我找谁评理去!”
“哦。”白云把罐头面包饼干丢给他,“有没有纯净水?”
男人顿时警惕起来,“现在缺水,谁给你纯净水啊,我说妹妹,你要油米盐,大家都能换给你,水不行哈,缺了水,就是再多吃的也得渴死,况且你看这天越来越热,马上要夏天了,水比干粮还精贵。”
“那你知不知道谁会杀猪?”
男人捡起地上的干粮,想了想,“去找刘大三吧,他家猪肉摊的肉全是自己养的猪杀的,刀工好,平时买肉说要多少就割多少,也不缺斤少两。”
“不过我不保证他还活着哈。”男人给她指了路。
白云把传声铃改成“刘大三”,一路朝指的地方飘。
白纸鹤,白袍子,四脚朝天的猪,回响人名的铃铛,就跟招魂似地飘远了,男人缩缩脖子,窝回屋里,突然,他扒开窗,朝飘远的鬼影子喊:“妹妹!你们去不去北方啊!带我一个呗,我会开车!我给你打下手!不要钱!给饭就吃,不给不吃!”
头都没回一下。
斜对面几双眼睛盯过来,越过他的肩膀盯住桌上的干粮,他刷地关上窗,锁死,拉上窗帘。
“刘大三——”
“刘大三——”
“刘大三——”
刘大三人在家中躺,叫魂声从窗外来。他睁开眼,几乎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但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像从耳朵边灌进来。
这种时候,谁会找他?
躲在窗帘背后,探头朝外看。
其实他家很危险,街坊邻里知道他是卖猪肉的,就觉得他家里猪肉不少,丧尸刚爆发那半个月,前后左右都摸过来朝他要肉,那段时间,他只能躲家里装死。
家有肉,但不多,每天卖一头猪,收摊时基本不剩什么,有的剩,自己家也要吃,有时候还要给餐馆送肉,每天空摊。家里存的猪肉都是过年过节杀来自己吃的,和别人家没两样。
这个月水电停了,那些人也不来找他了,倒安静了大半个月。
每天睁眼吃口东西喝口水,再闭眼睡,偶尔动两下,干粮能省就省。
“刘大三——”
声音从前头飘过来,一只纸鹤驮着两个人、吊着一头大肥猪,停在十米外,坐在纸鹤上的小姑娘大喊:“谁是刘大三!出来,帮忙杀头猪,给你分肉!”
没水没电,新鲜肉不招人稀罕,现在都要能入口的干粮。
刘大三没动,杀猪要放血,会招来成群的丧尸,他不会去冒险。
“是不是死了?”白云问小魔物。
小魔物嗬嗬两声。
听不懂。
白云又喊:“给你面包!给你水!”
比刘大三更快的,楼上楼下的窗帘齐刷刷拉开,都望过来。
“我是刘大三!你真有水?”楼上的男人问。
刘大三望望头顶,望望那个女生,在等。
水,多得很,神山的水能把这座城淹了。
她摸出水葫芦,拨开塞子,举得高高的,让小魔物张开嘴巴。
哗——
清亮的水在阳光下泛了荧光,馋得人咽口水。
小魔物咕噜咕噜喝,看得人跟着张大嘴。
“你过来。”那个男人急匆匆说,“我给你杀。”
刘大三仓皇推开窗,“我才是刘大三!”
楼上的男人低下头,从透明顶篷阴狠地盯着刘大三。
刘大三是有点怕的,当初这人来找自己要肉,把防盗门砸扁了。
但是水在前,面包在前,是人都要挣一挣。
还有人跟着叫,把这水越搅越混。
白云停在低空,无视地上奋力朝猪抓的丧尸,琢磨了一会儿,骑着纸鹤飞上去,围着那群人兜一圈,停在刘大三窗外。
“杀一头猪,你要多少钱?”白云问他。
刘大三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是真的?”
“猪肉味。”白云嫌弃,“你身上味太厚了,难闻。”
刘大三尴尬,停水多久,他就有多久没洗澡,又整天闷在家里……他朝窗后退开一步,离她远一点,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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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很甜的桂花香,让人害怕污染到那种香味。
“你给点吃的就行……”刘大三说,“给我一周的干粮和水吧,”说完又不太满意,皱着眉,“杀猪要放血,不能在我家杀,引来丧尸太危险了。”
“你想在哪儿杀?”
“没丧尸就行,血会引来丧尸,你得确保我安全。”刘大三很诧异自己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让一个小妹妹保护他,“额……不用保护,就是找个安全地就行。”
“山上?”
刘大三说:“这儿没山。”
“城外有。”白云把绳子丢进窗户,“你绑腰上,我带你出城。杀完,送你回来。”
刘大三惊愕得不知道该不该绑,怎么她说出城说得那么轻松?他不敢保证全城人都想出城,但他可以肯定,至少这周围的人都想出城,想去北方,至今没几个真正走远过,下去的大部分人都变成了丧尸,于是都不敢轻举妄动。
要是能出城,还回来做什么啊?
“真能出城?”刘大三惊疑不定。
白云点点头,“我从城外来找你的,有人跟我说你杀猪技术好,把你的杀猪刀带上,杀得好,我多给你吃的。对了,你有没有油米盐,我可以换干粮给你。”
“有有有!你等等,我跟你出城杀了猪,你不用送我回来了。”刘大三跑进屋里,撕开大背包开始装东西。
一套杀猪刀,药、衣服、水……装到食物,他忽然怀疑这个人不会把自己骗去城外抢干粮吧?
只是想一想,随即摇头,他没多少吃的,抢他还不如去抢超市。
那些躲在超市里的人才是真正有吃有喝的人。
很快收拾好,把米油盐交给她,麻绳往自己身上绑了绑,白云拎起麻绳把他提出来。
说实话,刘大三吓得心脏病都要翻了。
他家在三楼,不高,但一出窗,脚下全是嘶吼咆哮的丧尸,三楼变得比三十楼还吓人。
“这……真能行吗?”刘大三战战兢兢地抓住麻绳,死死握住,后悔少缠了几圈。
纸鹤加快速度,刘大三的害怕还没酝酿到极致,一栋栋高楼从眼角掠过,大风刮得脸皮发麻,等他哆哆嗦嗦张开眼睛,人已经在郊外的山上了。
“杀吧。”白云跳下来,小魔物背着背篓跟着她。
刘大三深深呼吸,几次后平静下来,“要血不?”
“啊?”白云眨巴眼睛。
“吃血旺子不?”
要不要血,白云不知道,问她吃不吃什么,那肯定要吃。
“有桶没,袋子也行。”刘大三拉开工具包,往地上铺一层塑料膜,“别找了,我有几个袋子,给你装血。”
装血……白云惊恐后退,她应该带夏如霜来。
刘大三一边往树干上凿钉子,一边对小魔物说:“等会你按着猪,别让猪跑了,”
小魔物一声不吭,刘大三钉完钉子,回头看他,白云赶紧挡前面,“我给你摁。”
“你不行,猪拱起来,等会把你拱翻了。”
他也不行,猪拱起来,等会他能把猪咬死。
白云想了想,直接一棍子敲晕猪解决麻烦:“不用按了。”
山林里安静得风在吼。
刘大三:“……”
15. 第 15 章
刘大三杀猪非常老练。
刺心窝割脖子放血,用袋子接血扎成包。
白云看得津津有味,刘大三突然盯住她,“糟了,忘记烧水了,你带的水多不多?”
“可以多。”
刘大三连忙去劈柴,架起火堆,掏出锅,白云拿出水葫芦,往锅里倒水。
那葫芦只有巴掌大,里面仿佛装了一片海,把他专门为杀猪扛出来的大锅装满了。
他来不及惊讶,赶紧给后腿蹄割开寸余长的口子,用梃条捅进去,直挺到耳根处,抽回一半再挺背部和腹部,沿后裆皮下又挺到下边那条腿。
然后给猪翻个身,将猪的皮下梃活,抽出梃条,张嘴对着猪蹄口子吹气,边吹边用木棒在猪身上敲打。
他吹得脸红脑涨,猪也像气球圆滚肥胖起来,吹到圆得不能再圆了,用麻绳扎紧吹气口,把猪扛进热锅里,迅速翻转,边烫边采下猪鬃和猪毛,再用刮刨刮干净。
挂到钉子上,用清水冲一遍,从□□剖开腹部,割下大小肠,再开胸腔取内脏,冲洗胸腔。
“肠儿要不要?”刘大三一边问一边蹲下去处理肚肠,边撸边盘起来,搁在袋子里,“我简单冲了冲,你拿回去赶紧洗,时间久了洗不干净,不好吃,要不你现在洗。”
白云摆摆手,退开五米远。
他开始剔肉,一条条白里带红的肉大小均匀地放在干净的塑料膜上,“排骨宰不宰?还是你直接扛回去?你做腊肉还是吃新鲜肉?”
问了一连串,身后没回声。
刘大三扭头,就见她站在十米外,皱着鼻子,盯住地上的肚肠,从肚肠翻出来的大便堆在地上,飘着臭味,和她身上干净华丽的衣裳形成天上人间地下炼狱的对比。
刘大三:“……”
他刨土把大便埋了,割几段细绳把肉一条条串起来,“差不多了哈,蹄子我也给你搞干净了,你拿回去,你家大人晓得怎么弄。猪脑袋有点麻烦,要不不要了?猪耳朵和舌头我搞下来给你串上,心肺这些拿回去赶紧处理哈。”
能串的全串起来,绑一起,递给她。
白云指指鹤腿,刘大三给绑上去。
她从背篓里翻出干粮,“可以分你两块肉。”
刘大三忙摇头:“我拿来干啥,荒郊野岭的做饭也不安全,我要干粮就行了。”
随着他说话,树林里起了一阵风,刮在身上阴嗖嗖的,刘大三抱着胳膊搓了搓,天色已经暗了,林子里昏蒙蒙,每一口呼吸都是血腥味,莫名瘆人。
“那个……妹妹,你们是不是去北方?”刘大三忽然意识到出城是第一步,最简单的第一步,出城之后的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尖行走,以前羡慕别人出城,现在出来了,却发现自己一步也走不动。
“去北方干什么?”
“你没听广播啊?北方有安全屋,安全啊!有吃有喝有军队,可以坐飞船离开这里!”
“哦,不知道。”
“妹妹……我能不能跟你回去,和你家大人商量商量?我会杀猪,你要灌香肠熏腊肉还是做啥,我都会,我给你们做,盐焗肝子吃过没,我做的盐焗肝子里里外外都说好,包你吃一口以后都来我家买——不对,以后你都找我做!”
白云思索一番:“会养猪吗?”
“那必须会啊,我就是养猪起家的,没卖猪肉前,我就在乡下养猪。”
白云点点头,“绑上吧。”
刘大三很有眼力见地把自己像一条猪肉一样绑在鹤腿上,这次,他绑了好几圈,严严实实。
包鸿朗在蒸米饭,夏如霜坐在地坝里削木头做箭,天际飞来一只鹤,一条条猪肉和一个……人随着飞行在空中飘扬。
包鸿朗看一眼就知道自己当时在天上也是这样惨烈,他嘶了一口气,起身去接。
刘大三打眼一看包鸿朗,下去就一个夸赞:“兄弟,你家姑娘真可爱啊!”
包鸿朗脸色骤僵,抓住他的肩膀,偷瞄白云一眼,咬牙:“嘿,兄弟,你再说一句,咱们都得下去喂猪。”
“……”刘大三朝白云看,什么肉什么肝,她管也不管,径直走到擦得铮亮亮的摇椅前,一躺,悠哉悠哉摇起来,好像没坐过这种椅子,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翘着脚又摇又荡,绣花鞋头的珍珠比天都干净。
那个一句话没说过的男人背着背篓蹲在椅子边,默默看她玩。
“我说兄弟,你干嘛来?”包鸿朗上下打量他,大包小包,胡子拉碴的逃难相。
“原本是想和你们去北方……”刘大三大概明白这个局势了,“现在,我可能是来养猪、杀猪的……所以你们哪来这么多猪?”
“捡的呗。”包鸿朗松开他,和夏如霜解下猪肉,转头殷勤地问白云:“云妹妹,吃香肠腊肉不,咱们熏点新鲜的吃,这肉太多了,天气也热了,要放坏。”
白云懒洋洋应一声。
包鸿朗就把肠肚丢给刘大三去洗,夏如霜腌肉,包鸿朗翻找调料,“我觉得云妹妹肯定喜欢吃酥肉,我做一锅给她当零嘴儿,媳妇,明早咱擀面皮儿包抄手,正好有新鲜肉,让妹妹见识见识我的技术。”
夏如霜给肉抹好盐巴,就把带回来的油盐米拢到一处收纳,没搭理他。
刚来时,看见两个人,一点没有传说中的那种大组织的繁茂景象,刘大三是失望的,他想去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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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去人多的地方,人多意味着食物多、安全,但现在蹲在这儿洗猪肠,看着昏暗的天,下面枯田里跑来跑去的猪,竟然莫名其妙感到安宁。
尽管荒郊野岭、了无人迹、四面漏风,却比锁在楼房里令人安心、满足。
洗好的肠子放一边,开始洗猪心、猪肺。
“你们怎么不去北方?”他问包鸿朗。
包鸿朗去看白云,白云正吮着嘉宝果,她吃十颗,小魔物吃一颗,来回轮转,见他看,抓了一把给他。包鸿朗乐颠乐颠地跑去喂他媳妇儿,分两颗给刘大三。
刘大三是不想吃,他没有吃水果的习惯,但看包鸿朗的稀罕劲,就吃了一个,入口惊呆了,和所有水果都不一样,吃一口,仿佛吃到了凤梨,吃到了葡萄,吃到了山竹,吃到了芭乐,吃到了释迦……好神奇的味道。
比味道更神奇的是,他在家里躺得懒洋洋浑噩噩的身体像被水从头到脚淋了一遍,舒爽清凉,连脑袋都清明了几分。
“想去啊,”包鸿朗说,“没能力嘛,先混着呗,云妹妹,你想不想去吃烤羊肉串?”
夜明珠挂到背篓上,檐下大亮。
白云问他:“臭不臭?”
“好的羊肉串儿没味,纯香!”包鸿朗喜滋滋跟她说,“还有锅包肉、铁锅炖、红肠、冻梨,多得很呢!”
“你不会做?”
灵魂考验,包鸿朗被噎住,说会做吧,去那里有什么意义,说不会做吧,那拿自己来干啥?
“正宗,”刘大三说,“这都是那边的特色,去当地吃才能吃到最正宗的味,就像你在这吃的,是川味,这的味道才最正。”
“地图。”白云没表现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包鸿朗翻包拿地图给她,给她指,“我们现在在这儿,四川,要横穿整个地图,去这儿,尽头,安全屋也在那儿,等你吃高兴了,咱们就去安全屋。”
“安全屋很好啊?”
“好不好不知道嘛,但是总比在这外面担惊受怕强嘛,”包鸿朗说,“而且那里有飞船,会载我们去安全的星球。”
“星球?”
“就是另一个世界。”
白云亮了眼睛,“哪个世界?”
“不知道,反正是适合人类生活的世界嘛,大概类似于这样的世界,只不过没有丧尸。”
白云有点失望,她以为可以回到师父那里。
手指在地图上画一条直线,横跨整个版块,慢慢摸上面的城市,好多地方,她能吃到好多美食!
“去,”她跟包鸿朗说,“每个好吃的,我都要吃,把你们这儿的食物都吃遍!”
“给你安排!”
16. 第 16 章
包鸿朗炸的酥肉金黄酥脆,一口下去“咔嚓”香酥不烂,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控去多余的油脂,越嚼越香。
菜还没有做好,白云抱着酥肉已经吃完一碗饭,再喝一碗番茄肉丸汤,好吃得脚趾头都舒展了。
果然要有新鲜肉才香,连番茄汤都变得更好吃了。
包鸿朗再炒回锅肉,白云已经瞧不上了,夹两筷子尝尝味,抱着酥肉盆不撒手。
“我手艺还不错吧?”包鸿朗问得谦虚,脸上却笑开花儿。
白云一点头,那点子嘚瑟劲更是藏不住。
三个人蹲在地上围着吃,刘大三狼吞虎咽,包鸿朗不敢嘲笑他,他自己做的饭,他自己都有点狼吞虎咽——太久没吃上热乎、新鲜的,吃得人想流泪。
刘大三觉得自己来对了,虽然风餐露宿,却比在城里更令人有幸福感,仿佛人生有了方向目标,他都不知道一顿猪肉能有这么好吃,好像以前的猪肉都白吃了。
直吃到犯恶心想吐才停下来。
吃完饭,三人分工。包鸿朗切肉调馅,熬猪油,夏如霜灌香肠,刘大三做盐焗猪肝。
等他们快乐并着累地结束一天,往摇摇椅看时,人已经不在了。
刘大三想去找,包鸿朗拉住他,“睡吧,云妹妹一向飘忽不定,别等会你在山上走迷路,还要妹妹去找你。”
尽管是深山野外,三个人还是留了心眼儿,刘大三守上半夜,包鸿朗守下半夜,顺便擀面皮包抄手。
他们没进屋,就屋檐下支个小帐篷睡。
白云和小魔物溜到深山老林里,抓一把嘉宝果给小魔物自个儿吃,她跑进神山药草给他生肉。
水晶兰有起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但百年生四天,其余时间藏在地之底,现在还不到时候。
接骨草遇骨生肉,开得正好,茎秆膨大如竹节,她摘了四株,出神山时,小魔物蹲在那儿用牙齿磨嘉宝果的籽,一颗一颗磨得嘎嘎响,一双眼睛直盯着她消失的地方。
白云拨开他的衣袖、裤脚,手腕脚腕黑洞洞的,透过那个洞,能从上面看清地面,她揉碎接骨草,塞进去。
接骨草的味道不好闻,苦辛臭涩,他不喜欢,手指头扒出来。白云拍他的手,“弱成这样还嫌弃,等哪天你变厉害了,再和我扒拉。”
“嗬嗬。”小魔物缩着指头,不动了,但把脸偏得远远的,白云坐在背篓边边,看他一脸臭臭地背着背篓四处溜达。
他们在这里呆了五天,把香肠腊肉晾干熏出来,为了烟熏腊肉,白云还贡献了两颗神山的青柚。
一把米两团袖子皮,熏出来的腊肉香得人流口水。
白云觉得,如果这猪是神山养的,从小吃仙草长大,熏出来的肉肯定更香。
熏肉晾干,刘大三从破房子里找出四个背篓,老背篓,发黑发黄,绳子都毛边了。
他洗涮干净,和包鸿朗、夏如霜一人一个。
干粮一人分一点,以防走散了有的吃,包鸿朗打井水烧开放凉,一人装一桶,
背篓里装吃的,上面盖一些没那么珍贵的日用品,锅碗瓢盆挂夏如霜背篓边,煤气罐挂包鸿朗背篓边,刘大三背桌子和白云喜欢的摇摇椅,手里牵猪网,挥着藤条驱赶猪。
小魔物背白云和零食。
四人一尸六十头猪再次上路。
没走几步路,刘大三就开始喘,他在家躺了一个多月,省吃俭用,能不动就不动,浑身的蛮力早荒废了,现在整个人就是虚。
猪墩墩跑,都不是他赶猪,是猪赶他。
他们在山里走了十天,手机和ipad都没电了,看不了地图,不得不往主路走。
“前面去吃什么?”白云扒着背篓边边,一团荷叶撑在头顶遮阳,黑眼睛葡萄一样圆圆亮亮,可爱得不行。
夏如霜看得心都化了,“去吃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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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鸭,那里小吃多,我们去全吃一遍。”
白云眼睛亮了又亮,跟从井水里提起来的黑葡萄串一样。
包鸿朗说:“马上到了,还有10公里。”
10公里……正常翻山都要走一天,现在全是丧尸,至少要走个两天,马上……马上到主路还差不多,刘大三擦着额头的汗,吁吁喘气。
站在山坡上,他已经看见高速路上堆积成垃圾堆的汽车,撞得惨不忍睹,一辆叠一辆,堆的时间太久了,积满灰和落叶。
他们顺着高速路旁的山峦,一座一座朝路牌指示的方向翻越。
高速路口的车和丧尸多得装不下,鬼一样四处游荡。
他们一靠近,昂昂叫的猪立刻引得丧尸扑过来。
三个人拔腿就往旁边的山坳跑,小魔物顿了顿,掉头,跟着他们走。
身后在丧尸越扑越近,腐烂的臭味熏得白云受不了,“小魔,你也跑啊。”
大概没听懂,小魔物还是走。
白云连背篓带魔地拎起他,飞到另一座山头。
她翻开小魔物的袖子,看他的伤口。这几天都有给他敷接骨草,贯穿的洞已经长出新肉,浅粉青白的,边缘微微褶皱,再长长就能好完全。
她坐在背篓上剥丹若,皮掰开,红宝石一样的果肉一粒一粒挨着坐,她一颗一颗剥来吃,她吃果肉,小魔物吃籽。
一人一尸分工均匀又明确,吃得其乐融融。
一颗丹若吃完,天色暗下来,包鸿朗三人才喘着气爬上来,手脚并用的,抓着草根和石头爬,呼哧呼哧。
“云妹妹……”包鸿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气,“不行了,实在不行了,今晚咱们在这儿歇一夜,商量一下,明天再进城,猪实在太多了,咱带不进去,得找个安全的山头,放在那儿,留人守着。”
夏如霜喝一口水,“你俩留下来守猪吧,我和妹妹进城。”
17. 第 17 章
天刚亮,城里响起一串铃声,叮铃铃过后就是幽幽的——
“收甜皮鸭勒,收新鲜甜皮鸭勒,一桶水一只,一桶水一只。”
这是他们头一晚商量的结果,有甜皮鸭的人,大概率不愁吃的,除去干粮,人最缺的就是水,特别是躲在城里跑不出去的人。
没叫过两条街,就有不少人打开窗户看过来。
再过一条街,就有人向她们招手:“我这儿有,你们有多少水,要怎么换?”
夏如霜问他:“你会做?”
男人迟疑:“我家开甜皮鸭店的,家里有货。”
“存货,放四十多天了,不好吃,”夏如霜小声跟白云说,“我们不要,再找找看。”
纸鹤又过一条街,有人直接拎着甜皮鸭对她们晃,“快来快来,你们一桶水多大,给我瞅瞅。”
“一升。”夏如霜拍拍水桶,1L的塑料瓶,他们每过一家农户,只要有水井的,都会停下来打水烧开灌瓶里带上路。
“你会做甜皮鸭?”
男人推推黑框眼镜,“会,但现在这条件你也知道,没法做。”
“有办法让你做。”夏如霜说,“是你做?”
“对,”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跟你们去做的话,我得面临很多危险,2L一只,你得先把水给我,万一我去了回不来是吧,我得先让我家人喝上水啊。”
透过他的阳台窗户,能看见屋里有老人小孩。
夏如霜仔细看了看他的手,“甜皮鸭需要什么材料?我算算材料够做几只,把水分给你。”
男人拿桶的手顿住,他没想到这人这么狡诈,现在别说甜皮鸭了,活鸭子都没几只,结果这人还真要做甜皮鸭。
“你们真有鸭子?”
夏如霜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让白云继续朝前走。
铃声继续叫。
白云扭头问她:“我们去哪儿抓鸭子?”
“我之前来这边玩过,过桥的山上有个农家乐山庄,鸡鸭鹅兔子都养得有,放山上散养的,土味,等我们找到人,就去山庄抓。”
“喂!”那个男人焦急地叫,“我跟你们说谁做得最好吃,给你们指条路,你们分我点水行不行?我真的要渴死了!看在家里还有老人小孩的份上,求求你们了!分点水吧!”
小孩在屋里哭,哇呜哇呜地越嚎越大声。
夏如霜握了握背上的弯弓,很踌躇犹豫。
白云调转纸鹤回去,男人立刻露出惊喜:“真给你们指路,不骗你们,我们本地人爱吃的,你就去桥这边的菜市场,有个专门做甜皮鸭的,她家每天只做50只,卖完就收摊,她家的鸭脑壳鸡翅也卤得好吃。”
白云点点头,让他拿盆来,夏如霜只好拧开瓶盖,给他倒,“给多少?”
白云问男人:“你家有没有盐米油,可以换。”
男人老婆连忙抱出米来,是那种农村里的老麻袋,满满一大袋子,她说:“这是我们乡下自己种的,香米,很好吃,又软又糯又香,菜籽油也是我们在乡下割新鲜菜籽榨的,都给你们,你们能不能再给我们一点吃的?”
盐巴有十五包,鸡精三包,味精两包,干辣椒,干花椒。
夏如霜抓一把花椒闻了闻,很麻,味道好,于是全收了。
“辣椒花椒都是乡下我们自己种的,本来自己吃的,现在……”她扯扯嘴角,不说了。
“给三桶。”白云往背篓里掏了掏,干粮罐头没多少了,之前她去找杀猪匠时和人换了很多,剩下都是零食,她把仅有的三个罐头鱼、两包午餐肉和两盒自热米饭给她。
巧克力很好吃,留着。
夏如霜看她拿出去那么多东西,心疼得在滴血,连忙问女人:“有没有面粉?”
“没有,我们家不爱吃面食。”女人说,“你们去找李桂珍,不高,胖胖的,圆脸,说话喜欢笑,手背上有颗痣,四十多岁,很好认。”
夏如霜把换来的东西装进背包。
在菜市场的老巷子找到李桂珍,她很惊讶地推开老房子的窗,瞅瞅左右,瞅瞅下面,成堆的丧尸让她的嗓门压低了很多,拉拢窗,透着一条缝隙,小声问她们:“找我干啥?”
“做甜皮鸭。”夏如霜说,“都说你做的甜皮鸭好吃。”
“不做不做,都啥子时候了还做甜皮鸭,嘴巴有那么好吃蛮?”李桂珍摆摆手,就要关窗。
夏如霜:“……”
“给你水,一只鸭子1L升。”
李桂珍停下关窗的手,将信将疑地盯着他们,笑呵呵:“你们有鸭子?我没鸭子哈,香料我有,卤水我来熬,但没得电没气嘛。”
“你想出城不?”夏如霜问她,“想出城,我们就带你出去,烧柴火,不想出去,我们就拿煤气罐过来,你在哪儿做?”
“你们从哪儿找过来的?”
“城外。”
“等我问问我家老头子。”李桂珍关了窗。
没一会儿,窗户打开,李桂珍问:“出城的话,我家老头子要一起哈,做完甜皮鸭,你们是送我们回来,还是咋个办?”
“你想回来,就送你回来,你不回来,就各走各的。”
“那你们把鸭子拿过来嘛,就在我屋头弄,你喊我们各走各的,我们也不晓得去哪儿,外头全是丧尸,能走哪儿去嘛。”李桂珍说,“鸭子弄好了,能不能分我们一只,我们也好久没吃了,想得慌。”
“管杀不?”
“肯定杀撒,你们又杀不来。”
白云连忙调转纸鹤,夏如霜赶紧给她指路。
那是一座远在郊区之外的山上的农家乐,开车都要翻几座山,远离城市,人烟稀少,一路飞过去,山上没有丧尸。
只有在农家乐里看见二十几只游荡的丧尸,是来吃饭没跑得掉的顾客。
跑山鸡养在农家乐对面一座山头,绿色的铁网把整座山包围起来,种着柑子树、梨树和桃树,鸡散养在里面,旁边一座山是鸭,再旁边一座山是兔子,山脚的水库里还有鹅。
丧尸爆发五十多天,没人看管,这些鸡鸭鹅兔子也长得很好,自顾自地在地里找吃的,一只比一只矫健肥硕。
是纯粹的土货。
“抓几只?”夏如霜问。
白云嘿声,夏如霜顿时知道自己白问了,难得来一趟,怎么可能抓几只,当然是全要。
果然,就见白云撒网一兜,那些网像长了眼睛,追着鸡满山兜,鸡跑得快,网罩得更快。
“咯咯咯咯!咯咯咯!”
夏如霜不用懂鸡语,都知道一定是在骂人。
鸡鸭鹅兔子,一只不漏,全给网了,还往水库里撒网,兜满满一网子鱼,少说都有几千条。
“鱼没法养……”夏如霜吞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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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条就够了。”
“到处都有鱼吗?”白云问。
夏如霜老实摇头,还真不是。
“来都来了,一网打尽,鱼我养,别的你们养。”
夏如霜晓得她有与众不同的养法,仍旧忍不住叮嘱:“……你想吃鱼的时候,悄悄拿出来,别当着别人面一下子掏出来,容易引人眼红。”
“嗯嗯。”
她们往山头回,鸡鸭鹅兔子在网里张牙舞爪地叫,仿佛在比谁的嗓门更响亮。
咯咯,嘎嘎,吱吱吵了一路。
等接近山头,猪叫声传来,几种声音夹杂一起,绝了。
夏如霜扶着额头,“也许我们该有辆车。”
“车?”
“跑的,就像你的纸鹤,只不过你的在天上飞,车在地上跑。”夏如霜说,“找一辆大货车,东西堆里面,我们可以坐,比走山路快,这些鸡鸭鹅也能堆在车顶或者车尾,这些鸡太多了,我们看管不过来。”
白云挺好奇的,她没坐过车,可以试试,“那你们找。”
她在山脚放下夏如霜,夏如霜牵着几网子牲畜往山顶走,白云进神山,让木僮在山后辟一块水池养鱼。
她觉得这鱼在神山养养,呼吸神山的天地灵气,肯定更美味。
夏如霜把鸡鸭鹅兔子交给包鸿朗和刘大三,拴了五只鸭子和白云进城。
李桂珍抓住鸭子,在手里拎两圈,就笑着夸:“你们这鸭子真不错,哪儿来的?”
“自己养的。”
“诶!你们住哪儿?没丧尸啊?”
“有,躲着走。”夏如霜移开话题,“要做多久?”
“明天嘛,你们明天来拿。要重新熬卤水,得熬一晚。水你们带了嘛,我忘跟你们说了,水要得多。熬卤水、杀鸭子都要。”
夏如霜装好煤气罐,拎起水桶,“倒哪?”
李桂珍指指不锈钢桶,比半个人还高的大桶,那不是能用几升来形容的,夏如霜僵了脸,“要多少?”
“一桶嘛,我省着用。”
夏如霜的脸色简直不能看,他们全部的水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
白云掏出水葫芦,拨开塞口,夏如霜反应极快地拉着李桂珍出厨房,“水,我们给你,你给我讲讲怎么弄……”
李桂珍没有疑心,一面出去,一面麻利地扯根绳子把鸭子绑起来,丢地上,对卧室里叫:“老头儿,烧火把毛拔了。”
屋里出来个穿白背心的老头儿,佝着背,蹲在地上,就开始杀鸭。
夏如霜拉着人聊东聊西,直到白云和小魔物出来,她才松口气,放开人。李桂珍进去烧水,看满满一大桶水,惊疑不定:“你们那边有水?”
“有水井。”夏如霜说。
“诶,真不错啊,是不是还种了菜?”李桂珍有点心动,“山里丧尸多不多?”
“丧尸都是人,越偏僻的地方越没人。”
“行,那你们明天来拿哈,保证给你们弄得巴巴适适。”见白云一直盯着鸭子,李桂珍嘿声笑,“放心吧,跑不了,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儿女都在北京,没地方去,就算想出城,你看楼下那么多丧尸,下个楼都难。”
确实下楼难,她住五楼,上面是楼顶,用来做甜皮鸭,这两层都是她家自用,是安全的,下面就不安全了,二楼楼梯口就徘徊着一只丧尸,鬼打墙一样在那儿荡悠。
18. 第 18 章
白云这一晚都睡不香,满脑子想着她的鸭子。
干脆爬起来。
这会儿是包鸿朗守夜,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黑夜,一盹一盹的。
“烤个鹅吧。”
包鸿朗的瞌睡全醒了,看看手表,半夜一点。
“真烤啊?”
“吃不吃?”
“吃吃吃!”包鸿朗冲去抓鹅。
鹅晚上也要睡觉的,等他冲过去揪住一双翅膀拎起来,一群鹅惊着翅膀狂扇,到处飞,嘎嘎叫。
不等鹅啄他屁股,他赶紧跑出来,夏如霜和刘大三也醒了。
“你干啥?”刘大三打着哈欠问。
包鸿朗兴奋的:“给妹妹烤只鹅吃吃,你睡不着是不是,赶紧来杀。”
刘大三:“……”
他是睡不着吗,他是不够睡,但烤鹅啊,想想都流口水,顿时爬起来杀鹅。夏如霜烧水,包鸿朗配调料。
嘎脖子、放血、烫鹅、拔毛、烧小绒毛、切腹取内脏,一气呵成。
盐、白砂糖、鸡精、胡椒粉、甘草粉、沙姜粉、八角粉、五香粉混合成淮盐。
糖、海鲜酱、芝麻酱、面豉酱、耗油、生抽混合抹在鹅肚子里外,腌制十分钟后洒上调配好的淮盐,按摩入味。
清水、红醋、麦芽糖做成脆皮水,把鹅挂在树上,刷上脆皮水,风干三小时。
等待风干的过程很漫长,但没有一个人睡,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树上的烤鹅,油光水亮的,准备被烤。
“其实在这种时候能把日子过成这样,”不晓得是不是给鹅灌酒的时候醉到了自己嘴巴,刘大三有点感慨,“就算哪天死了,也是值得了。”
这话说得包鸿朗有点悲伤,结果白云说:“吃一个烤鹅就值得?”
听起来很瞧不起人似的,但她表情非常懵懂不解。
刘大三:“……这种世道,就是这样……”
“完了,你们比我还懒。”
刘大三:“??”
“不是,妹妹,我们哪里懒了?”包鸿朗第一个不服。
“思想懒。”
包鸿朗:“……”
“吃了鹅,更应该努力拼搏,吃了鹅就死了,鹅白死了,给你们白吃了。”
刘大三:“……”
“她最勤快。”白云指着夏如霜。
等待的时间里,夏如霜把扒下来的鹅毛吊在树上练箭。
“我觉得她说得对,还没出省就开始消沉了,这不行,得出事。”包鸿朗开始挖坑,“兄弟,振作起来,去砍两根树搭架子。”
刘大三:“……”
坑挖出来,架子搭起来,枯柴成堆,开始烧火。
空气热起来,把鹅挂在架子上烘烤。
热度足够,火足够,没烤一会儿,鹅皮就开始发油光,滋滋冒油,油珠子滴进火里,噼啪脆响,烧得更凶猛,油香也扑面而来。
夏如霜收了箭,擦把汗水,坐在火堆旁闻。
刚练完,正饿,一闻这味道,肚子控制不住地叫起来。
白云递给她一弯羊角蕉。
夏如霜有点受宠若惊,包鸿朗和刘大三是羡慕,他们都知道这算是一种奖励,对勤奋的嘉奖。
羊角蕉非常新鲜,连果梗都是水润的,夏如霜舍不得吃,想放在那里以后吃,但水果这种东西很精贵,尤其是香蕉,熟透之后放不了多久。
她剥开皮,除了烤鹅滋油的声音,她几乎能听见包鸿朗和刘大三吞咽的声音。
丧尸爆发近两个月,水果是稀有品了,比干粮和水还稀有,干粮可以找,国内遍地超市、食品厂,囤货非常足,就连他们这种开饭店的,囤货都很丰富。
水有水井、山泉,只要找到,就是源源不断的水源。
唯独水果,再多,放到现在都坏完了。
夏如霜分一点给刘大三,再和包鸿朗对半分,这么大方是因为她一向不怎么吃香蕉,她更喜欢吃芭蕉。
一入口,那种撕开皮的蕉香直接盖过烤鹅,从上颚传递鼻腔,比熟透的香蕉稍微硬一些,却很糯,香甜细腻,口感非常柔软,慢慢抿,回口还有兰花香。
不仅味道不一样,夏如霜还感觉整个人特别清爽,练箭后的疲倦乏力一扫而空,尤其是酸软的手臂,僵硬的肌肉舒缓下去,浑身充满劲,又舒畅。
夏如霜火热热地盯着刘大三,后悔分给他了。
刘大三把身体一转,背对她,快速吃掉,人年纪大了,经不住熬夜,半夜醒来,刚开始杀鹅的时候很刺激,后来渐渐的,心脏就开始不舒服,喘气沉沉的,夏如霜剥开皮时,他一闻到那种甜香,毫不夸张地说,整个灵魂都仿佛受到洗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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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舒服,心跳都变得干净轻快了。
吃进肚子,不仅喘气不沉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再杀十头猪都能行。
“妹妹,你这是啥香蕉,咋这么好吃?”刘大三问,“比我买的精品香蕉都好吃。”
“我师父种的。”
“哎,自己种的就是好,等以后稳定了,我也去包个山来种菜。”
包鸿朗吃了一口,往他媳妇嘴边递,“你多吃点。”
夏如霜挺想吃的,没吃,还是让他吃。
两人推来推去。
白云拿枯枝戳他,“糊了。”
包鸿朗嘴巴一张,一口吃进嘴里,赶紧去翻烤鹅,鹅的翅膀和腿,皮薄肉薄,很快就烤熟了,他用锡纸裹上,隔着热,再烤。
油脂香越来越浓,表皮烤得金黄油亮,白云听见火舌舔舐油皮的“滋滋”声,她等等等,终于等到包鸿朗抓住铁钩把烤鹅拎起来。
“嘿,真香!”包鸿朗猛嗅一口,给予自己很高的评价。
他撕下鹅腿,皮肉撕扯开时,焦脆的皮“咔嚓”一响,露出粉嫩的腿肉。
两条腿,一只给白云,一只给夏如霜,夏如霜递给白云,白云吃了一口,油脂全烤出来了,却不腻,皮烤得焦脆咸香,火候把握得非常好,骨髓香都烤出来了,肉却依旧软嫩,入味可口。
白云毫不客气地接过夏如霜那只鹅腿,欢乐地吃起来。
见她这样喜欢吃,真是比任何一句赞美都让包鸿朗得意,他把勉强算是腿的鹅翅膀撕给夏如霜,和刘大三撕肉厚的部位吃。
“兄弟,你这手艺不错,”刘大三大口嚼,大口赞,“是我吃过的里面数一数二了,我不说我吃过多少吃的,真的,天南地北我都吃过,你手艺,是这个。”他比出大拇指,上面还挂着油。
油亮亮的。
“我做的比这好吃的多着呢,”包鸿朗吸着骨髓里的油脂,“以后勤快点,鸡鸭鹅兔子你一块养了,要吃啥,兄弟做给你吃。”
刘大三:“……”
这算盘打的,他算是懂了。
猪都养了,鸡鸭鹅兔子一块养了,好像没毛病,但他一个人要怎么在养60头猪的情况下,还要养580只鸡、397只鸭、166只鹅、139只兔子?
赶路已经是猪在赶他了,以后鸡鸭鹅兔子也要赶他走吗?
19. 第 19 章
纸鹤还没飞到菜市场,白云就闻到甜味,热腾腾混着肉香的甜香味。
不腻,甚至让人嘴巴蠢蠢欲动。
加快速度冲去。
纸鹤停在顶楼,果然是甜皮鸭的香味。
她直勾勾盯着锅。
李桂珍大清早就坐在窗边等她们,一看见人立刻上楼来。
“乖乖,香不香?”她用铁钩子插一只甜皮鸭放案板上,菜刀剁开,一宰一切,劈下两条腿递给白云和夏如霜,“尝尝味,我不敢说我的甜皮鸭最好吃,但一定不差。”
“我也不晓得你们喜欢吃哪种口味,两种口感都各做了两只哈,这两只湿一点,吃起来甜一点,这两只干一点,吃起来香一点。”
夏如霜没吃,拿过案板旁边的透明盒,将鸭腿装在里面,给白云拿着。
白云咬了一口,是和烤鹅完全相反的味道。
甜,但甜得不腻人,也不油,像吃小师妹做的蜜糖一样,甜得恰到好处,只剩下香,肉吸满卤汁,鲜嫩咸香,每一口都是咸、甜、香交融,好令人惊喜。
她张了张眼睛,“尝尝干的那个。”
李桂珍连忙插一只干的过来,切一只腿给她。
干的口感又不一样,是咸、甜和酥香的结合,鸭皮又酥又脆,满嘴的香喷喷,丝毫没有鸭子原本的干涩和柴硬,
“配方,你开个价。”
李桂珍没料到事情是这个走向,顿时有点懵。
“这样,我把配方给你们,你们想办法把我跟我家老头子送去山里,随便找个没人的农家,放我们在那儿成不成?”李桂珍说,“反正我们都一把年纪了,成天在这楼里窝着,不如去山下,挖块地,种点菜,还有的吃,能活多久全靠天意了,也不多强求。配方交给你们,以后世界恢复了,不至于失传,对不?”
夏如霜看白云,白云点点头,夏如霜就说:“行,你去收拾东西吧,现在走。”
李桂珍拉开楼梯的门,冲下面叫:“老头儿,收拾东西!”
回头问夏如霜:“卤水要不要,昨晚刚熬的,你们拿去卤菜卤肉都好吃。”
不等夏如霜回答,她就已经拿盖子给锅盖上了,“我这盖子专门做的,放心吧,盖得严,不洒。”
转念想到什么,又问:“你们吃钵钵鸡不?我有一姐妹,钵钵鸡做得可好了,以前还做生意的时候,那可是排着队买,去晚了就没有。”
不用去看白云,夏如霜就问了地点和名字。
“东大街46号,叫陈慧,就那家钵钵鸡店,她住三楼,那一栋都是她的,你去找她,就是不晓得现在怎么样了……”李桂珍叹口气,“要是找得到,顺便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们去乡下嘛。”
白云带着小魔物和夏如霜离开顶楼,“钵钵鸡是什么?”
“凉串串,一串一串的,多好吃的,你肯定也喜欢。”
于是,白云飞得快了。
响铃一遍一遍叫着“陈慧”的名字,朝东大街飘去。
钵钵鸡店很大,很好找。
店面开着门,里面徘徊着几十只丧尸,纸鹤飞过去,那些丧尸闻着味地冲出来,嘶吼咆哮。
楼上的窗户推开,一个年轻的男人探出头来,纸鹤飞上去,面对面,男人怔了一下:“找我妈干啥?”
“我们想请你妈做点钵钵鸡。”夏如霜说。
“……”男人看神经病似地看他们,想骂人,但没骂得出口,“这种时候……”
反过来一想,不这种时候,人家直接上店里吃了。
“不是……你们这么好吃吗?”
“还没吃呢,怎么好吃?”白云疑惑不解。
男人:“……”
“不做哈。”
“给你水。”
已经关上的窗户轰地推开,他急急问:“多少?”
“看好不好吃。”白云说。
“我家钵钵鸡要是不好吃,那绝对是你吃不来钵钵鸡。”他无比自豪,“我给你们一包调料,你们拿回去尝尝就知道了。”
“什么是调料?”白云问。
“就是调料啊,你拿回去,自己吃什么菜放什么菜进去啊。”
白云朝夏如霜看,夏如霜挠挠下巴,“吃过火锅吗?”
白云摇头。
“算了,”夏如霜对男人说,“要吃现做的,不要调料包。”
“太麻烦了,又是熬高汤又是熬油的,一没气,二没水,三没活鸡。这种时候,你就是找天王老子也没人给你做。”
夏如霜没跟他理论,直接说:“李桂珍问你们愿不愿意出城找个偏僻安静的地方种菜养老。”
“当然愿意啊!要是能出城,别说养老,养祖宗都成!”男人忽然反应过来,“李桂珍?菜市场卖甜皮鸭那个?”
夏如霜点头。
“她,我表姨,你们认识啊?”
“在她那儿做了几只甜皮鸭,她说你们做的钵钵鸡好吃。”
夏如霜刚说完,白云突然狐疑地打量男人,“你真做的好吃?”
夏如霜秒懂她的意思,“你确定不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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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亲戚关系才推荐你们?”
“你们这样就没意思了哈,”他的手伸出窗户,指楼下,“二十年老招牌看见了吗,没点真本事,能开这么久?我们最开始也是做卤肉的,后来合计,一大家子都做卤肉没啥意思,就改行做钵钵鸡,从做的第一天开始,生意就没差过,你们去打听打听,谁不爱吃我家钵钵鸡?”
“那做一个?”
“激将法?不是不给你们做哈,是真的没菜,这种时候哪儿去找新鲜菜啊,不是——我姨她哪来的气和水给你们做?”
“我们提供,你要做,就马上进去收拾东西,我们送你们出城,要是不做,我们找下一家。”夏如霜说,“十分钟,考虑考虑。”
啪!
窗户关上,男人飞跑进去,紧接着,一家五口——爸爸妈妈爷爷妹妹围坐在客厅,七嘴八舌讨论一阵子,两分钟后,一哄而散,他飞跑出来,朝夏如霜喊:“去!等我们!”
屋里噼里哐当,拉行李箱的,拖蛇皮口袋的,抱箱子的,夏如霜就见他们疯了一样塞东西,像搬家那样疯狂——被子、衣服、卫生纸、水盆水桶、沐浴露、书,连洋娃娃都没有放过。
一边收拾,一边问夏如霜:“怎么走?你们的车在哪里?直接开过来还是我们扛下去?”他把洋娃娃丢出箱子,朝他妹妹喊,“我说你不用的东西别带,都装不下了!”
“我是去乡下住,又不是逃难去北方,为什么不能带!”他妹妹又捡回来,“说不定要住上一辈子,没有它们,我不行。”
男人忽然转头看夏如霜:“你们去不去北方?”
“不去。”夏如霜答得十分干脆。
白云奇怪地眨眨眼,夏如霜也朝她眨眨眼。
一家五口人,七大包十小包,外加四个行李箱。
比夏如霜几个人背的行李都多:“……”
“我们拉不了你们这么……”夏如霜的话还没有说完,白云一兜手,直接把窗框拆了,用网子兜住他们,连人带包的罩成一团,吊起来往李桂珍家飞。
李桂珍两口子已经收拾好等在窗边了,看见回来的纸鹤,连忙打开窗,“你们……”
话没出口,一网子盖下来,把他们两个人连同脚边的行李卷起来,一拖一拽一荡,人还没回过神,风便吹得睁不开眼,等脸被风刮得不疼了,纸鹤已经停在山顶。
他们像一团垃圾被丢在地上,网的束缚松开,就是打翻的垃圾桶,簌簌滚。
周围全是猪、鸡、鸭、鹅、兔子的叫声。
“……”
20. 第 20 章
李桂芬和陈慧拉着手坐在山坡上絮絮叨叨说话,突逢巨变,又是亲近的两姐妹,说起话来就停不住。
俩人的老头子坐在另一边说话,陈慧的儿女站在山坡上,惊奇地看满山跑的鸡鸭鹅兔子猪。
陈慧的儿子陈力凫震惊问:“你们哪儿来这么多?就住这儿?”
荒野,树林茂盛,视野绿色,空气新鲜,偏偏没有房子,没有田地,没有井水。
这怎么住?以地为床以天为被?
“走哪儿住哪儿嘛,”包鸿朗笑,“小兄弟不要那么在意。”
见包鸿朗这么亲人,陈力凫挨近他,悄声问:“你们那个会飞的纸鹤是什么原理?里面充的什么?”
这真是问错人了,包鸿朗嘿嘿一笑:“秘密。”
“能飞多久?时速多少?”
“你猜。”
好吧,再亲人也不可能把救命武器分享给外人听,陈力凫换个问题:“你们这样去北方得走多久啊?”
“两三年吧。”包鸿朗说完,觉得有哪儿不对劲,没回味过来,狐疑地打量他,“你来干啥的?”
“做钵钵鸡啊,不是要吃钵钵鸡?”陈力凫朝他笑,“先杀只鸡熬个高汤吧,再炒个油,你们有什么菜?一般来说,素材最好卖的是土豆片、凤尾和藕片,腐竹、木耳、豆腐、西兰花容易入味,爱吃的人也多,笋尖鲜嫩,也好吃,海带和贡菜也不错,茼蒿吧,爱吃的吃起来比吃土豆片还吃得多,吃不来那个味道的基本上就不吃了。”
“荤菜的话,牛肉、肥牛卷、无骨鸡爪、猪皮、鹌鹑蛋、毛肚、小肋排、黄喉是我家最畅销的,卖不到晚上就空盆,”
“哇……”白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过来,发出小小的惊艳,小魔尾巴似地坠在她身后。
“一次能吃到这么多……”
陈力凫有点骄傲:“这些都是基础菜呢,要配全,那至少得有一百种菜。”
白云亮晶晶地看着包鸿朗,包鸿朗以为她要说她想吃,谁想,她说:“我们没牛。”
潜台词是:我们去抓牛。
包鸿朗惊恐大喊:“媳妇!”
鸡鸭鹅兔子猪已经够多了,这两天她们进城,包鸿朗和刘大三养着,虽然它们会在土里刨虫吃,但那叫声真够折磨人,养这些,属于十分快乐,又有几分痛苦,如果再来一群牛,那牛一叫……包鸿朗头都大了。
真养不下了,养不下了……
夏如霜一过来,白云问:“哪里有牛?”
夏如霜对上包鸿朗的眼神,什么都懂了,她把白云拉到一边,小声说:“人太多了,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去。”
现在就去抓牛回来,指不定这群人能变成黏屁精,赶不走。
“马县的黄牛最香,猪也是香猪,比你们养的猪质量好得多,我们家都是在那边拿的肉。”陈力凫说,“蔬菜嘛,西郊场有个蔬菜基地,专供超货,品质还不错,不过现在嘛,不好说。”
丧尸爆发两个月,先不说蔬菜基地的人还活着没,就算活着,也没心思管理那么庞大的基地。
包鸿朗听得心动,他们现在肉食多,每天肉来肉去,有那么点蔬菜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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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抽真空存下来的,再怎么存,六十多天了,味道也变得干巴巴了。
白云只吃烤鹅、酥肉、抄手这种新鲜的菜,但凡往里加点蔬菜,碰都不碰,搞得包鸿朗很伤信心,最主要是,他也馋蔬菜了。
肉吃多了,就想来口清汤寡水。
“媳妇……”包鸿朗黏糊糊地叫。
夏如霜指着他,“去把甜皮鸭学了。”
包鸿朗屁颠屁颠去找李桂珍学甜皮鸭的技术。
“我姨把技术传给你们了?”陈力凫震惊。
不等她们回答,陈力凫自己懂了——不传技术,怎么可能把他们平安带出城?城里会甜皮鸭、钵钵鸡的人那么多,不缺他们这两家。
陈力凫自告奋勇:“我可以带你们去蔬菜基地!”
“哥……”他的妹妹陈珠担忧地叫。
“没事,放心。”陈力凫把她推到他们爷爷那边去。
纸鹤飞过来,陈力凫抬头,仔细研究这个东西,没研究得明白,纸鹤是真纸鹤,纸做的,但关节与关节之间,衔接得非常缜密,几乎找不到折叠的痕迹,更窥不见内部真相。
麻绳丢到面前,陈力凫愣住,刘大三在旁边给他比划了一下腰,陈力凫后知后觉地把麻绳缠到腰上。
他这边刚缠好,那边的绳头已经挂到鹤腿。
纸鹤起飞,他像一颗被击飞的高尔夫球,呈弧形抛出去。
“啊——!!!”陈力凫失声尖叫。
“哥!”陈珠追着跑。
过来人刘大三非常淡定,去抓鸡宰杀,熬高汤。
21. 第 21 章
西郊场的蔬菜基地足有百万亩,四月正是播种的时候,露天地里全是播种的农人,戴着草帽,这会儿已经变成干巴巴的丧尸,草帽倒挂在脖子上,浑身苍蝇,乳白色的蛆在腐烂的伤口缓慢蠕动。
大棚种的是反季蔬菜,丧尸爆发时,棚里没几个人,以至于二个月过去,棚里空荡荡得只有成熟到老死的蔬菜,和正当成熟的蔬菜。
他们在黄瓜棚下纸鹤,夏如霜惊喜地扑到藤叶之间,那里悬着深青的黄瓜,一条条,有些因为缺水干扁了,有些还很饱满。
夏如霜上手摘一根品相完美的黄瓜,递给白云:“你尝尝,这东西生吃也好吃。”
“青瓜?”白云熟练地掰成两段,黄瓜汁蹦出来,没闻,直接塞小魔物嘴里。
小魔物咬一口就吐了。
“啊?”夏如霜疑惑地掰一根自己吃,“不好吃?”
“没我的好吃,这个,我有。”和神山里的青瓜长得很像,但是神山里的青瓜又脆又清甜,汁水特别足,连里面的青瓜籽儿都是软软的,一吸就可以吃进肚子。
小师弟喜欢拍烂给她吃,小师妹喜欢做糖渍和甜水。
每回陪小师妹们练完武功,喝一碗青瓜水,就爽爽的。
夏如霜咬了一口,脆,清爽,挺好吃啊,但和她的羊角蕉比起来,这黄瓜确实不好吃。
好不好都得摘,白云不吃,她和包鸿朗还是要吃蔬菜的。
黄瓜、西红柿、豇豆、丝瓜、苦瓜、辣椒、空心菜、莴笋、生菜、小白菜、油麦菜……
夏如霜摘得上瘾,怎么摘都摘不够,尤其是瓜类,能长时间存放,更是摘得停不下来。
“啊——!”
陈力凫的尖叫传来,夏如霜抓住弓箭,和白云一起冲过去。
南瓜棚的外面有一间简陋的水泥平房,就在那门口,陈力凫被一个挺着肥硕大肚子的丧尸扑在地上,丧尸奋力朝他咬,嘴里流出的黑水滴在脸上。
陈力凫一面用扫把横在它脖子那里抵开它,一面偏开脸嚎嚎叫。
夏如霜抓起来箭要帮忙,白云抬手拦下她,她走上去,丧尸只是扭头朝她威胁地嘶吼一声,依旧没爬起来,还是想吃陈力凫。
白云在旁边看,小魔物也站在旁边看。
这个丧尸的脸被斧子劈过,斜着烂了一条沟壑,虫子苍蝇全扒在上面,嗡嗡叫。
好恶心。
她抓起小魔物的手放在丧尸的衣领上,教他:“拎起来,这样。”她握住小魔物的手,一起使力,丧尸被提了起来,陈力凫刚松口气,就要松开扫把爬起来,结果“啪”的一下,白云松手了,丧尸再次砸下去,砸得陈力凫几近窒息。
“嗷——”他痛苦地扭曲脸。
这一砸,丧尸脸上的虫子都被抖了下来,簌簌落了陈力凫满脸。
“呕——”夏如霜都受不了地撇开脸,陈力凫还硬挺着,但那眼睛翻白的模样,感觉下一秒就要晕厥。
“就是刚才那样,拎,拎起来。”白云对小魔物说。
小魔物的手指僵硬,没了白云,就抓不住丧尸的衣领,指头勾在里面,面无表情地“嗬”了一声。
陈力凫身上的丧尸忽然回头冲小魔物“嗬嗬”两声,小魔物再“嗬嗬”两声。
俩竟然聊了起来。
丧尸丢开陈力凫,爬起来,对白云吸溜着口水,黑色的腥臭的水源源不断从嘴巴往下淌。
小魔物登时爆嗬一声,扑过去,凶狠地把它撕成两半。
速度太快太快,快得只有一抹残影,夏如霜都没看清,那只肥硕的丧尸就变成了左右两半,内脏混着黑血像爆浆的糯叽叽,噗嗤一下淌得遍地都是,一身皮肉在半空软绵绵地颤抖。
他丢开它,走回白云身边,低着脑袋蹭她的肩膀,撒娇一样,喉咙里轻轻的嗬嗬声,背后的背篓随着他蹭的动作晃来晃去,小尾巴似的。
白云张了张嘴,最后沉默地摸出水葫芦,把他的手扯过来洗干净。
他很乖,不动也不叫,等洗完手,就把嘴巴放到水葫芦口,想吃。
白云不给他吃,收回袖子里,他就围着她转,又拉又哼。
陈力凫看看白云,看看小魔物,怨是不敢怨的,反而非常识趣地闭上嘴巴走到夏如霜身边,“她……他们……?”
夏如霜问他:“你在这里干嘛?”
“不是……我们不是要去乡下吗,来拿点种子啊。”
“种子?”白云举着衣袖逗小魔物,对夏如霜说,“我们也要。”
夏如霜和陈力凫把货架上的种子、肥料全部扫荡完。
再回大棚摘一轮,割一把豌豆藤,一网兜住,全部带回去。
远远的,香浓浓的鸡汤味飘来。
白云吸了吸鼻子,眼睛发亮。
陈力凫嗅着鼻子:“我妈熬的,我家专属高汤,香吧,有秘方。”
纸鹤还没停稳,白云跳下去,直奔锅边,小魔物栽下来,“啪”一声摔地上,爬起来,追她。
高汤要熬八小时,还不能喝。
白云失落地坐在摇摇椅上,小魔物蹲过去,扒拉她的衣袖,“嗬嗬。”
白云推开他,“你不能再喝了,再吃,变得比我厉害怎么办?”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反正不能给你吃,养魔已经够奇怪了,养得比我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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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会……”
“嗬!”
“你还凶。”
“嗬……”
夏如霜在整理菜,割的豌豆藤藤交给刘大三剥豆子,番茄得先吃,莴笋土豆那些拣一些出来做钵钵鸡。
白云在那儿看,她发现有些菜,神山也有,只是名字不同。
番茄叫红柿果,苦瓜叫清瓜,韭菜是起阳草,小葱叫葱花,香菜叫香草。
菜分完,夏如霜和陈力凫分了种子和肥料,白云只要种子,夏如霜就把肥料全部给陈力凫,这种东西他们带不上路,拿着没用。
陈力凫炒辣子油的时候,白云坐着背篓去溜山。
溜到半山腰,进神山,把种子交给木僮,在鱼池边开一块地种。
木僮装了一袋仙果给她,她咬着红苹果出去,小魔物蹲在原地,背着背篓,瞧着可怜兮兮。
尤其是他的嘴唇,干得裂开了。
哎……
她掉到人间,师父都找了她两年才找到,现在掉到异世界,应该会找个两百年吧。
算了,先给他少吃点,在师父来之前,和他分得远远的,师父就不知道了。
白云拨开水葫芦,倒水给他喝。
他仰着头,水灌进身体,他的嘴巴就不干了,变得水嫩嫩的。白云收回水葫芦,他把脑袋贴在她手上小狗一样蹭。
白云摸摸他的头,红苹果啃一半,留三分之一给他吃,他咬不动,张开嘴想要囫囵吞,白云摸出玲珑刀,刷拉两刀切成碎块,塞他嘴里,最后一整个核儿全丢进去。
小魔物吃掉核儿,伸舌头舔她的手指头。
拿苹果的那只手,每根指头都被他舔得亮晶晶。
有点刮手。
她掰开他的嘴巴,上下牙齿错开长了四颗獠牙,尖利利地支着。
拿树叶往獠牙上划拉一下,比刀还好用,割得光滑平整,叶茎都没拉个丝。
喉咙和人的一样,但他却可以发出魔语。
这个品种好神奇。
再检查他的伤口,全好完了,崭新的肉白生生的,他的脸也没以前那么青惨惨了,瞧着更英俊。
但是他的指甲,不知道是不是撕丧尸时太用力,有几颗指甲壳劈飞了,是半白半黑的肉。
白云揉碎接骨草覆上去。
这么久了,他还是不能接受接骨草的臭味,翻着手就要甩掉。
白云托住他的手,掌心朝下手背朝天地平放,警告他:“敢丢,断食半个月,听说你们这种不吃饭也能活个好几年。”
也许是听懂了,也许托他手的手曾经打过他,他乖乖地抬着手,像个不会跳的僵尸那样,背着白云回山顶。
22. 第 22 章
包鸿朗学了一下午的甜皮鸭,卤水熬好,糖浆烧好,不用抹上鸭子,李桂珍就说:“不行不行不行,小伙子,你还得学学,这个糖色一看就不行,甜皮鸭最重要的就是卤水,比卤水更重要的是糖浆,你还有得学哦。”
包鸿朗做的糖醋排骨非常好卖,吃过的都说好吃,炒糖浆可以说是非常拿手了,却还是被甜皮鸭的糖浆给绊了一跤。
“算了,休息一哈,搞了一下午了。”李桂珍说。
包鸿朗甩甩手臂,卤水好弄,搞好配料比例和水的比例就行了,这个糖色,炒一下午,他随便弄个糖醋排骨都好卖——糖醋排骨。
两扇猪排,熏了一扇,还有一扇新鲜的。
他劈了两根排骨剁成段,炒了个糖醋排骨,献宝似地献给白云:“妹妹,尝尝,糖醋排骨。”
黑红油亮,闻一闻,油味混着糖味,糖色裹得漂亮,白云赏脸吃了一块,皱眉推开,不要了,“甜。”
有这么甜吗?包鸿朗自己夹一块吃,咂巴两嘴,“还行啊。”比自己以前炒的都好吃。
这技术也是锻炼出来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吃太甜?”包鸿朗端去给夏如霜,夏如霜像往常那样吃得津津有味。
包鸿朗瞅着他媳妇,忽然回头问白云:“甜皮鸭甜不甜?”
“甜,但不腻。”
“糖醋排骨甜得腻?”
白云点头。
包鸿朗嘿笑一声:“我懂了。”
顾不上手酸,他重新开锅炒了一锅糖色。
李桂珍在帮忙做钵钵鸡,闻着糖味,朝这边瞟了一眼。
“你真把手艺交给他啊?”陈慧问。
“现在不是靠手艺就能活的年代了,给他嘛,甜皮鸭的技术总不能断在这里嘛,小伙子又肯学,不像我家那两个,死活不愿意回来干,说啥子卖鸭子没出息,哎……”李桂珍叹口气,“其实我还蛮想去北京看看我那俩孩子,要是我再年轻十岁,手脚麻利点,说不定还能闯一闯就过去了。还是你好,儿女都在身边。”
“好啥,天天的,气死个人。”
空气里纯甜的糖色味变了调,融着油香味,但又没那么油,闻起来只觉得香。
李桂珍放下手里的土豆,走过去。
锅里的糖色呈淡淡的浅褐色,越炒,颜色翻得越浓,铲子勾起来,撕开透明的蜜色银丝。
“这糖炒得不错。”
这一锅不用加水,李桂珍便知道成了。
锅里加开水,糖浆被冲散搅匀,小火熬煮,渐渐变成金黄黏稠,浓浓地冒咕噜。
包鸿朗看着这锅糖,忽然发觉以前的糖醋排骨全做废了,人人都说好吃,是因为还没吃到更好吃的,在一众低劣技术里拔了高,但和这锅比起来,简直是完美的失败品。
他又劈了一根排骨,拿这锅糖做了一盘糖醋排骨,盛进盘子里,每一块骨头都裹满了绣红色糖汁,盘底汪着一层糖油,单单看着,都比前一盘透亮。
“妹妹……”他期待地端到白云面前。
瞧着漂亮,白云却不想吃。
“这盘重新做的,没那么甜,你尝尝。”
白云蹙眉,她感觉自己被当成了试药人。
“真的,你尝尝嘛,不好吃吐掉,我保证,绝对比上盘好吃很多!你看,它是不是比上盘漂亮?”
白云摸出白玉牡丹筷,夹一块,糖汁在盘里拉了丝,丝丝分明。
入口酸酸甜甜,肉软,轻轻一咬就脱骨,吸满了酱汁与骨髓香。
这回真的不腻,怪好吃的。
白云冲他点点头,“好吃!”
这个评价,让包鸿朗笑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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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成缝,顿时感觉手臂没那么酸了,他乐颠颠地夹几块去喂夏如霜。
陈力凫在那面炒红油辣子,香得人发呛,呛得人流口水。
在辣椒面前,甜的得往后站。
她放开糖醋排骨,兴致勃勃地望着红彤彤的大锅。
“嗬嗬嗬。”小魔物抬着双手挡在她面前,白云推开他,他又挡过来,白云又推。
来回几次。
“怎么了?”白云问他。
“嗬嗬嗬嗬嗬嗬。”他说。
白云听得两眼懵,伸手到袖子里摸,摸了半天,拿出一颗圆球,透明的,在夜明珠的灯光之下,隐隐泛着绿光,转一面又泛紫光,再转一面,好像又是幽蓝的光。
球里有无数的银针,细如发丝,针尖相对,互相扎成一朵饱满的立体雪花。
“你再说一遍。”
“嗬嗬嗬嗬嗬嗬。”
随着他开口说话,雪花幽幽转动。
白云静等一会儿。
“好的,我听不懂。”她把圆球给他看,“这是我师父找人炼的雪花球,能把魔语换个意思传递给我,我们那儿,魔物说话叽里呱啦,我也听不懂,但你说话,连这东西都听不懂。”
“我们没办法交谈,”白云收回雪花球,摸摸他的头,“小魔,你这么聪明,学学人类的话吧。”
蹲在对面的陈珠爆笑出声。
小魔物扭头向着她。
陈珠的笑声戛然而止,害怕地跑远了。
“嗬嗬。”小魔物跟白云说。
“嗯嗯,我知道啦,你去学吧。”
“嗬嗬。”
“好。”
“嗬嗬。”
“嗯。”
“嗬嗬。”
“嗯……”
“嗬嗬。”
“。”
23. 第 23 章
肉煮熟,晾干,切片,蔬菜焯水,过凉水,往加了高汤的红辣子汤底里一放,颜色肉眼可见地一点点浸上来。
雪白、生青的菜顿时变得鲜艳可口。
高汤做鸡汤饭,鸡肉撕碎了做红辣子鸡肉酱,甜皮鸭宰开,白糖西红柿,青椒凉拌黄瓜,莴笋烩肉,油泼茄子,清炒丝瓜、空心菜。
八道菜上桌,陈珠扶着她爷爷就要坐,李桂芬和陈慧急急从行李里掏碗筷,两家人围过来。
包鸿朗都来不及解擦擦手上的油,和刘大三赶紧拦住他们,“等一会儿。”
夏如霜摆上白云的碗碟。
今天用的是白玉牡丹碗碟,勺叉,一整套全是昆仑山上等白玉雕磨,做牡丹样式,瓣瓣花瓣直接璀璨着细闪,熠熠生香。
每样菜盛一些在碟里,连菜色都变得更诱人几分。
“尝尝哪样最喜欢吃,咱们以后经常做。”夏如霜递给她筷子。
白云挨个尝。
西红柿有点绵,不如神山的清甜,不好吃。莴笋不够嫩,不好吃。茄子软软糯糯,吸满了肉汁,每一口都像在吃肉,挺好吃。
丝瓜爽口,空心菜怪怪的。
白云把茄子指给夏如霜,然后朝她最期待的钵钵鸡伸出手。
现炒的辣子油洒上几把芝麻,香得吞人。
他们看着她吃,更是馋得不行,接二连三的咽口水。
他们活这么久,从没觉得饭菜这么香过,每飘来的一点香味,都是勾引人的迷药。
在家里躲着的这两个月,有吃有喝有睡,但都不及面前这一桌热饭热菜。
等白云慢悠悠放下筷子,他们扑到桌边,热腾腾的饭菜入口,忽然觉得在野外也不是不好,可以说是太好了!
这是他们三十多天来,吃上的唯一一顿热饭热菜!
李桂珍和陈慧两家人照着肉使劲吃,包鸿朗三人每天吃肉吃够了,夹几筷子就转战蔬菜,把蔬菜吃得精光。
“妹妹,这儿好吃多得很,”包鸿朗喝着鸡汤,舒服地喟叹,“还有豆腐脑、泡爪、豆腐干、狼牙土豆、蛋烘糕、冰粉、糍粑……太多了,一时半会我都说不过来,咱能在这儿吃一个月不带重样的。”
“跷脚牛肉。”陈力凫抽空加了一嘴。
“麻辣烫,油炸。”陈珠说,“河对面的烧烤超好吃,我朋友来,每次都带他们去吃。”
“烧麦吃过没?”李桂珍问,“这个出了这儿,就找不到更好吃的了。别的啥子跳水兔、椒麻鸡、豆腐、蒸笼牛肉、白宰鸡、鱼火锅、鳝丝、排骨面那些你到外头找找还是能找到好吃了,但这个烧麦,你绝对要尝哈。”
白云看向夏如霜,夏如霜笑着点头:“记下了,等把他们送进山里,咱们就进城找。”
“送什么送啊,你要找,我带你去啊。”陈力凫说。
“又是亲戚?”白云问。
“我有那么多亲戚吗……”陈力凫哽咽,“做吃的,都算个同行嘛,可能每个人口味不一样,喜欢吃的不一样,但哪家用料扎实,大家心里头都有底,你说一个连用料都不扎实的人,能做得多好吃?”
“放心,就算不好吃,也差不到哪儿去,不吃亏。”
一大桌菜,吃得盘子都干净了,滴油不剩。
李桂珍和陈慧两家人洗碗筷,包鸿朗不让人碰他的锅铲,自个儿洗,夏如霜洗干净玉碗,单独放到一旁。
陈力凫和陈珠计划路线。
刘大三去林子里割草喂猪和兔子。
第二天天刚亮,陈力凫就把自己绑好了,按照昨晚规划好的路线指路。
这一天的城市有点奇怪,好多人开着窗,有人站在窗边对他们招手,有些窗上写了字——我们有米,想换水。
隔一条街,还有插在窗边的纸板,写着——我们有油米盐肉汤圆饺子,换水。
白云好奇,驱着纸鹤过去。
“我们没多少水了。”夏如霜拉住她。
这两天住山上,没有水井,吃用全靠之前储存的水,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泡爪在上面。”
夏如霜抬头,楼上有人在招手,支出的纸板上写着硕大的“泡爪”两个字。
“陈力凫?!”抓着纸板的男人震惊。
陈力凫顺着麻绳爬上来,扒在窗台,直切主题:“做泡爪做不?条件是送你出城。”
这人速战速决,一口答应,转身去收拾东西。
“诶,你们这怎么回事?”陈力凫也好奇,下巴冲窗户上昂了昂。
那人往口袋塞各种东西,“不晓得,看见别人写了,自己也写个嘛,说不定真有人来送水呢。”
米油盐换水,白云的标配。
肯定是有人看见白云这样换东西,被人学了去,然后一个一个有样学样。
东西收拾得很快,一行人顺着路去下一家。
泡爪、烧麦、冰粉、狼牙土豆……一堆人像猪一样,被一兜网吊回去。
锅碗瓢盆桌椅菜刀摆满一座山头。
大菜做起来,配料就像泼出去的水,包鸿朗的存货,肉眼可见地缩减下去。他去找夏如霜说,夏如霜去找白云。
于是,白云又带着夏如霜直奔菜市场。
菜市场的丧尸像打翻的菜摊子一样多,密密麻麻,宛如一个大型垃圾场。
“真的能行吗?”夏如霜看着那些攒动的头颅,手心捏了一把汗。
“行。”白云带着小魔物跳下去,落地的瞬间,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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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背篓里。
丧尸闻着味儿扑过来,临近了,嗬着声到处找,有手扒上背篓,小魔物猛地一转身,抓住它的手,“刹”地扯断了。
随着他发出怒嗬,那些丧尸调转方向用前所未有的敏捷四处逃散。
白云扒开背篓的竹条,从竹条与竹条的缝隙朝外面看,丧尸一散开,四周只余遍地垃圾,和坍塌的摊铺。
西角落搭毡篷的三个门市是大干货店。
小魔物走进去,徘徊在里面的一老一小丧尸笨拙地跛着腿离开。
香叶八角陈皮花椒各种气味夹杂在一起,有点奇怪。
白云分不清那些东西,直接劈开头顶的木板,储放在阁楼的大箱小箱全部掉下来,撒网一兜,收紧,挂到背篓上。
没急着回去,顺着菜市场兜圈。
“喂!”卷帘门拉起一条缝,有人叫。
小魔物没搭理,直直往前走。
那人胆大地钻出一颗头,左右看看,回头对里面说:“没丧尸,可以出来了。”
他把门悄悄轻轻地提起来,钻出来。
刚站好不到一分钟,空旷的四周忽然就被水淹没那样挤满丧尸,扑着栽着撞过来,把他摁倒在地。
只是一秒钟,血溅在卷帘门上,肚子被挖空。
门里的人非常迅速地踩下门,退进去。
白云看得张大眼,这些丧尸太残暴了,游动能力不强,啃食能力绝佳,比她那个世界的魔物还残暴。
魔物是一杆笔,还懂得斡旋,丧尸是一支箭,利落杀人。
她召来纸鹤,带着小魔物回山上。
老远就听见猪撕心裂肺的惨叫,鸡鸭受惊的嘎嘎,还有人吆喝的声音。
定睛一看,不知道哪儿来的人潮水一样席卷山头,拉着网,把她的鸡鸭鹅兔子,通通赶上大卡车。
把满山的东西扛到肩上,堆进车里。
卡车很大,坚固,密不透风,外面固定一圈坚硬的绿色铁网。
她从城里带回来做饭的人,被枪怼着,押上车。
“遇到土匪了。”白云跟夏如霜说。
距离太远,夏如霜看不清,急急问:“包鸿朗呢?”
”被抓了。”白云说。
“物资呢?”
“被抢了。”
“他们呢?”
“被抓了。”
“……”
夏如霜看着白云。白云看着夏如霜。
沉默片刻。
夏如霜问:“我们……怎么办?”
两个人,肯定是打不过的。
“他们有枪,我打不过,不过……”
白云笑眯眯地说。
“我们也可以去偷他们的家。”
24. 第 24 章
引路蝴蝶围着卡车循两圈,在前头带路。
纸鹤跟上。
出了山路,下到高速,有一段高速的围栏锯断了,填石头搭木板,这一段高速路延绵几十公里都没有车辆和丧尸。
在五十公里外,又有一处人工打造的简陋高速出口,顺着崎岖的山路盘旋深入,在一处晒谷子的场坝,扎着三层木刺,尖利的刺倾斜朝外。
每根木刺缠着丝线,延绵到营地里面,末端坠一颗大铃铛。
风吹不响,一旦丧尸扑到线上,重力能坠得铃铛铛铛响。
好巧妙的心思。
场坝很大,靠田那边扎了一个“回”字型的营地。
人很多,在场坝和田地之间穿梭。
几个女人和小孩抱着菜框走进靠山的大房子,没一会儿,伸展进山林的烟囱冒出青烟。
做午饭。
“我们两个人,怎么捉鳖?”夏如霜怀疑这不是捉鳖,是捉自己。
“蝴蝶!”
两只彩蝶飞进营地,被小孩看见,立刻引一群小孩来看,拿舀子追着扑。
“蝴蝶,吉兆,说不定军子那边成了。”坐在屋檐下磨刀的老头儿说。
有他这么一句话,营地里的气氛瞬间快乐一些,来往的人脸上都挂了笑,聊了上来:“军子他们这次能搞多少?”
旁边的人说:“要搞就全搞完啊,那么远一趟。”
大家哈哈大笑。
白云点点头,要搞全搞完。
她悄无声息潜到烟囱那里,徒手一折,不锈钢烟囱被折出弯,烟口往下朝向“回”字形里,青烟登时漫进营地。
越漫越多,帐篷顶端浓烟滚滚。
白云拿芭蕉扇一扇,浓烟往下扑,吞噬地面帐篷。
整个营地陷入浓烟之中。
“六婆,烟囱倒了,别烧了别烧了!”
“诶?咋就倒了?”
营地里的人,捂着鼻子,呛着咳着,往田地跑。
白云又扇两扇子,让烟更浓更多,趁机钻进去,和夏如霜分头找他们的物资。
小魔物坠在她身后,不声不吭的。
撕开第三个帐篷时,迎面撞上个男人,白云眼疾手快朝他扇一扇子烟雾过去,糊他眼睛。
“咳咳咳——”男人被呛得弯下腰,一边咳嗽,一遍朝外面跑。
男人跑两步,扭头叫她,烟熏得眼睛睁不开,人又站在雾里,眯着眼都看不清是谁,喊不出名字,就叫一声:“你上哪?赶紧去田里!”
“好。”白云咕哝应一声,跟着他跑。
跑得慢,没两步就看见不身前身后了,她脚下一拐,朝别的帐篷摸去。
住的,住的,住的……全是住的。
她往夏如霜那边过去,夏如霜也摇摇头,脸上蒙着一块湿布,还是呛得不行,眼泪哗哗的。
“也……他们、有、地窖。”夏如霜瓮声瓮气地说。
白云放出金蜂,金锋直往后面山头飞。
俩人快速跟上。
追出浓雾,外面一片清晰。
田地里聚满了人,朝着营地眺望,年壮的男人在点人数。
“人都在这儿,我和张子去看看情况。”白云听见有个男人这样说。
然后就有两个男人朝营地过来。
“二叔,那里有人!”眼尖的小孩儿发现白云他们。
不等他们反应,白云极快的,一张大网丢过去,落地成牢,圈住他们。
网柔韧,任他们又踢又拽又扑,用刀割都割不断。
“二叔,她们去地窖了!”
小孩子指着白云叫。
大人想捂嘴,已经迟了。
白云带着小魔物直冲地窖——枯枝枯草堆砌的地方。
拂开木柴枯草,是两层防潮塑料膜,下面一块木板,铁锁锁着。
白云抓住一拽,直接连锁带木板提起来。
很简陋的木梯子,踩上去嘎嘎响。
白云在前,小魔物跟在后面,下去一脚就踩空,从木板和木板之间漏下去,卡住了。
白云回头,他懵懵地看着白云。
地窖口昏暗,他的眼睛很亮,像两颗漂亮的黑宝石。
不知道这种魔物,拿去卖能换到什么。
白云把他拎起来,夜明珠插到背篓上,照亮这个椭圆形的地窖。
有点大,堆满了。
米、面粉、黄豆、粉条、腌菜、土豆、红薯、冬瓜、香肠、腊排骨……各种能存放很久的食物。
零食罐头那些,反而没有。
“他们应该是附近村庄逃过来的,这可能是他们村的大地窖。”夏如霜说。
村里老人走过粮食关,社会再富裕,都有囤粮的习惯。
老一辈囤,小一辈说不得,囤着囤着,家家户户凑一起,倒有不少粮食。
“赚了。”白云笑。
晃悠一圈,出地窖,在地窖口贴个巨大的封条,盖上枯草。
营地里的烟雾散了,她把烟囱掰回原状,拎着网将那些人塞进最大的帐篷。
在帐篷上贴一张消音符,任他们在里面叫破嗓子,都传不出声来。
她和小魔物、夏如霜坐在灶房里等。
等的间隙,夏如霜翻了翻锅,他们正在煮午饭,米还在锅里烧着,看样子是打算用蒸屉蒸米饭。
她直接上手接着做起来,先往灶肚塞两把火烧燃,用铲子铲铲糊锅的米,等米熟了,沥水上蒸屉,盖着慢慢蒸。
水白菜都洗好了,红薯也削过皮,粉条也泡上了。
油辣子、花椒、干辣椒、盐、豆瓣酱、酱油……样样齐全,这末世似乎没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可能还让有些人过得比之前好。
夏如霜闻了闻酱油,手工酿造的,很香。
“你说对了,”她对白云笑,“我们赚了。”
“嘘。”白云竖起食指。
夏如霜登时摸上弓箭,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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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手里。
她很紧张,那些人回来,不仅仅是鸡鸭鹅兔子猪,还有她男人包鸿朗。
大卡车由远到近,轰轰的引擎声传来。
越来越近了,大卡车减了速。
头辆车的司机嘿声笑:“他们在做饭了,等会干完饭咱们就宰头猪好好庆祝庆祝!”
坐旁边的男人说:“小蕊那群孩子咋没见出来,往常不是看见车就跑来嘛。”
再旁边一个人剔着牙:“指不定山上跑去了,早上不是说要去掏鸟窝嘛,晓得掏得到鸟蛋不。”
一只大手从后面掰开他的脑袋,军子掏出望远镜,循一圈,“有点不对劲,太安静了,没人,一个都没。”
“那不是?”剔牙的男人探出窗,朝营地那边喊:“张二哥,我们回来了!”
帐篷边缘走出来个人,正是张家老二,远远冲他们扬了一下手,大声喊:“回来了!”
距离太远,喊声没飘多远就散了。
卡车这边的人也不太听得清。
军子放下望远镜,卡车停下来,前头俩人跑下去捞开栅栏,卡车再次启程,穿过场坝中央,逼近帐篷,在二十米远的地方停下。
一辆挨一辆。
统共四辆卡车。
车一停,车上的人陆续跳下来,边朝帐篷那面喊人边朝卡车尾巴走,准备卸货,“今天中午杀只鸡吃!”
“杀鹅!弄个烧鹅!”
“鸭子也不错啊!”
一些人忙着卸货,一些人拿枪怼着俘虏,“下来!赶紧的!”
鸡鸭鹅都放了下来,活蹦乱跳,军子瞧着,脸上也挂了笑,旁边的人问他养哪儿,他指指田地,“先圈过去。”说着,朝帐篷走。
走了两步,脸上笑意落下去,心里那股不安感愈发强烈。
帐篷里还是太安静了,场坝却十分热闹,两相对比,更显得古怪。
尤其是张二站在那里,像电视剧里的提线木偶,只将眼珠朝他瞪着,猩红。
他朝旁边正往帐篷走的几个人打个手势,一行人沉着脚往后退,边退,手摸上枪,子弹上膛。
“他们好聪明。”白云扭头问夏如霜:“枪能穿透鼎吗?”
夏如霜思考的时间有点久。
“算了,听天由命吧。”白云让她躲开。
她朝外面走,小魔物跟,她回头让他留下,他还跟。
算了,他也听天由命吧。
白云闪电般窜出去,速度快得风声在身后呼啸,展袖高扬,一口大鼎在手。
“嘭!”
子弹与大鼎齐发。
“当——”声闷响,子弹撞击大鼎,滑落地上,与此同时,大鼎铺天盖地砸下,连卡车带人全部罩死。
密不透风。
惨叫都传不出来——她拿的最厚的炼丹炉。
她炼丹技术不怎么样,但玩炉子的花样还是挺多。
起鼎丢迷香。
熏死他们!
25. 第 25 章
炉鼎掀开,里面的人像死鱼一样躺了一地。
枪,子弹,刀,全部没收,把人捆起来,营地里的人拖到一堆,包鸿朗一行人拖去另一堆,夏如霜抱来枯柴,闷着烧,青烟浓浓,直熏人。
熏了二十分钟,地上的人陆续醒了,醒来就疯狂咳。
夏如霜熄了火,拿扇子扇扇,退到一边,包鸿朗连扑带爬地过来,虚弱地叫:“媳妇……”
陈力凫一行人捂着鼻子,扑到白云那里。
军子打眼全明白了——被人反抄家了。
“你们怎么找过来的?”他只问这么一句。
凭借车轮痕迹最多只能找到高速路口,上了高速路往前往后,他们不可能知道,更何况58公里的路,他们没车,怎么过来?
没人解答他的疑惑。
那些人压根儿就不看他们,一个个朝帐篷跑,要么搬桌椅出来,要么将卡车上的大锅大盆卸下来。
原地做饭。
说是做饭,又不太像,有人抬了打豆浆的机器出来,黄豆泡上,开始剪干辣椒段下锅炒,有人抖出面粉擀面皮儿,一张张面皮儿薄如蝉翼,透明得仿佛风一吹就能破,有人剁肉馅,还有人,直接在田地里杀猪。
军子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什么叫什么骂全没了,呆呆看着他们忙。
那忙碌的场景,比他们村里过年节还热闹。
但是忙了一下午,他们只炖了一锅猪蹄花、一锅连锅汤吃。
军子看沉默了,没看懂他们在做什么,但猪蹄花的鲜汤味飘出来,香得一个个肚子叫。
“二叔,饿……”小孩儿舔嘴巴,眼睛直勾勾把白云盯着。
他们做好了,却没人吃,只见夏如霜把连锅汤盛一些在玲珑小金锅里,拌一碟蘸料,再用筷子把奶白莹亮的猪蹄肉剔进小金碗里,放在白云面前。
连锅汤是一锅煮,现炸的酥肉,炒得很香的五花肉,配上蔬菜和嫩豆腐,蘸一蘸调配好的佐料,每一口都又香又有味,吃得食欲大开。
米饭是香米,很糯,却不黏口,只是香香的。
猪蹄炖得软而烂,胶质感十足,又不肥腻,每一口都软软的,汤撇去油珠,香得连喝了两碗。
包鸿朗说:“还有一个猪蹄,想不想吃辣卤猪蹄,也超级好吃。”
白云看向田地,猪有59头,如果每天吃一根猪蹄,只能吃半年,去掉有时候要吃卤的、蒸的、熏的、炒的,只能吃一个月。
她叫陈力凫:“香猪在哪儿?”
这妹妹还惦记着陈力凫上回说的马县香猪,夏如霜赶紧拉她。
陈力凫说:“马县。”
“多远?”
“一百多公里。”
白云抬手一指场坝里的四辆大卡车,双眼明亮看夏如霜:“你们有车了。”
意思是,可以开去马县拉香猪了。
夏如霜:“……”
陈力凫是个机灵人,立刻说:“我会开车,还找得到路,我带你们去。”
白云和夏如霜看他。
陈力凫一点不怯,回头看了看一门心思只知道干猪蹄的那些人,压低声音:“想跟你们去北方,顺个路嘛,放心,不惹麻烦,就能走多远走多远。”
“你们养这么多家禽,也需要看管不是,去了马县,香猪黄牛也要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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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对不,以后还有耗牛、乌珠穆沁羊、阿勒泰羯羊、苏尼特羊、乳羊。”
白云听到这么多品种,眼睛都张大了,一脸好奇。
夏如霜没眼看,这人简直是画饼大师,这里到新疆、内蒙古有两千多公里,能走上一两年,他现在就开始画羊了。
但夏如霜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一下午都是陈力凫和他妹妹打水烧水,他家人也不懒,帮着按猪杀猪洗肠洗菜。
白云转向夏如霜,夏如霜点头:“确实有这么多羊,但很远,要很久以后才能养上。”
“养羊不在一时啊,除了养羊,我还能干别的,想吃钵钵鸡,我随时能做,小包忙得没时间做饭,我还能做饭不是,”陈力凫说,“我做饭也很行的。”
白云吃不下了,不想吃了。
她说:“思忖思忖。”
这一夜,包鸿朗一行人占领帐篷,睡得舒舒服服。
军子一群人闻着空气里残留的肉香,顶着六月夜晚的寒风,在场坝里饿了一整晚。
比饿一整夜更恐怖的是,他们发现他们头一天忙碌的那些,是为了第二天做更好吃更美味的美食!
早上的豆腐脑,中午的烧麦配海带鸡汤,晚上的油炸,冰粉做饮品,狼牙土豆做小吃,泡爪当零食……
一样一样,不带重叠。
白云手指头点点“泡爪”,这个很好吃,想要吃一路,烧麦也要。
包鸿朗和陈力凫分别去谈配方买卖。
她啃着泡爪——去骨头的,杀了六只鸡,有12个爪子,分别做了泡椒、麻辣口味。
这边啃得十分满足,那边小孩子饿得哇哇大哭。
26. 第 26 章
天一亮,从城里出来的那些人装足水,结伴离开营地,朝北方安全屋出发。
做泡爪的男人留了下来,他用泡爪秘方换一辆卡车和干粮,他要先回乡下找爸妈,再决定去不去北方。
泡爪比甜皮鸭还难做,用料稍微有点偏差,口感就没那么好吃,包鸿朗跟着学了两天才学好。
鸡杀了二十只,天天吃,爆炒、烧烤、咖喱……吃了三回,就吃够了,剩余的鸡腌上料,做成烟熏鸡,存着以后吃。
军子等人已经饿得发晕,躺着地上,视野阵阵发昏发黑,舔着嘴,想吃东西,什么东西都好,只要吃一点点就行。
如果放一只丧尸过去,比不定谁比谁更饿。
夜晚没人守,一群人尝试互相解绳子,手腕的麻绳像铁链,门牙啃缺了、指甲掐劈了都弄不开。
最后全瘫地上,不挣扎了。
他们在营地里修整两天。
水备充足,地窖里的存粮装车上,包鸿朗开一辆卡车拉粮食,陈力凫开一辆卡车拉人和物品,刘大三开一辆卡车栽鸡鸭鹅猪兔子,夏如霜开越野搭白云和小魔物。
陈力凫开路,越野走中间,后面跟粮食,再后面是鸡鸭鹅猪的尖叫。
一路走得潇潇洒洒,独留军子等人虚弱地爬起来,环视空旷无一物的场坝——帐篷都被他们拆走了最好的五顶。
高速路非常通畅,前无车后无人,丝滑得像在漂,可惜没丝滑多久,越野靠边停下——白云晕车了。
推门、下车、吐,一气呵成。
早上吃的全吐出来。
酸水也吐出来了。
手伸进袖子掏手帕,还没摸着,嘴角被舔了一口,小魔物伸着舌头,有点没吃明白,再舔一口,又舔一口。
白云以为她那个世界的魔物吃心肺吃人皮已经够恐怖了,没想到这个世界的魔物的口味还要更独特些。
她推开他的脸,拿手帕擦干净嘴角,丢一颗清净丹簌口,再丢一颗到小魔物嘴里。
“我不坐了,你们先走吧。”白云奄奄地靠在小魔物身上。
夏如霜听话地上车,她留这儿,也挺尴尬的,干脆去前面汇合。
车队再次启程。
白云想坐背篓边边,掰过小魔物的背一看,空空荡荡——背篓在车上。
那车好是好,快也快,就是窄、闷、味道不好闻。
坐不舒服,闻不舒服,哪儿都不舒服。
她慢悠悠朝前走,小魔物跟在她身边。
两人悠悠晃了五十米远,白云停下来,看看一如往常面无表情不知疲倦的小魔物,在袖子里掏了掏,掏不到,蹲下来,把袖袋、荷包全部解开,一样一样翻找。
找到一件仙器,朝空中一抛,变成一艘精致的画舫仙舟。
蚕丝织就的薄纱轻拂,朱窗仙木,寝台、茶室,一应俱全。
她携着小魔物飞上去,往船头的贵妃榻上一卧,喝一口桂花浆,吃一块蜜桃,仙舟追上车队,清风徐徐,满船桂花甜浆的清香,真是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了。
夏如霜无意识朝后视镜一瞥,被飞在空中的船吓得脚下急刹,把车拐向另一条道,挥手示意后面的包鸿朗先走。
包鸿朗和刘大三的卡车追上前面的陈力凫,等拉开一段距离后,夏如霜停下车,推开车门,仰头问:“妹妹,能不能换个含蓄点的?这太张扬了。”
画舫悬浮在头顶,白云歪头,“不换。”
她刚舒服上呢。
“这太夸张了,我们这儿没你这种东西,要是被人看见,会招来坏人,说不定还会抓你去做研究实验。”
“你们这儿有没有很厉害,一招就能打败我的人?”白云吃着帝台枣,枣肉吃完了,枣核儿喂小魔物。
小魔物很乖,站在一边,给什么吃什么。
不闹不叫。
“没有。”夏如霜可以十分肯定。
“那我不怕。”如果有人需要两招才能打败她,那一招之后,她可以躲进神山等师父来。
她打不过,但她会躲。
白云拿羊角蕉给她吃。
羊角蕉是真香,夏如霜很没骨气地被收买了。
最后,画舫坐在越野车车顶,汇入车流。
中午,车队停下来做饭。
大家一下车,看见最后面的越野车顶的画舫,齐齐傻掉了。
“这是什么?”陈珠跑过来,踮脚想摸,太高了,摸不到,就站在下面好奇地仰头望。
夏如霜咳嗽一声:“路上捡的。”
“陈珠,”陈力凫叫她,“过来帮忙。”
“真好看,”陈珠恋恋不舍地再看两眼,跑过去堆柴烧饭。
白云在睡觉,没起来吃饭。
后面的晚饭,他们就没再做了,随便吃点干粮,继续赶路,把沿路加油站的油都抽出来,装了一百多桶汽油。
马县很偏僻,四周是海拔两千多米的高山,延绵起伏到天际,高速路口离县城有十公里远,大概县城人口少,或者离高速路太远的缘故,高速路口不怎么拥堵,尤其是出高速路的那条路,没有一辆车。
他们利用加固在卡车前头的钢铁,冲过收费站的栏杆。
沿着大渡河蜿蜒的单向山路朝县城开,进县城的三岔路口有座横跨大渡河的大桥。
过桥,进老城区,低矮的红砖房,宽敞的独道,倒塌的大树,枯枝干涸了,卡车碾过去,嘎吱响。
“怎么没人?”陈珠趴在窗口看,“也没丧尸。”
李桂珍说:“这边是老城区,人少嘛,现在的年轻人都朝城里走了,县城人本来就少,老城区更没人咯,你看那些房子,都是空的,早废弃了。”
“不是啊,去年我和我哥来这边的大峡谷看过雪,人不少啊。”陈珠翻出望远镜,看河对面的新城区。
三岔路口进去就是一排排六层楼的新楼房,排得整齐,街道很宽,门市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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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的,楼上的房子有些开着窗有些关着。
街上汽车堆叠,仍旧没有丧尸。
“奇怪。”
车队驶过学校,刚入夜的学校昏暗暗的,大铁门栓着大铁锁。
新城区看不见了,河对面是高山连绵。
过了火车站,就开始往山上盘绕。
狭窄的路蜿蜒,树林遮天蔽日,一眼过去阴森森的幽暗,风吹到身上阴嗖嗖的。
陈珠搓搓手臂,摇上车窗,旁边是亲哥哥,后面是亲妈妈亲爸爸亲爷爷,还有表姨和表叔,亲人全在身边,心里头的害怕顿时烟消云散。
她问她哥:“我们直接去养猪厂啊?”
“嗯,”陈力凫揉揉眼睛,开了一天的车,又是盘山路,眼睛有点累,“还有两个小时,你们睡一会儿,到了叫——”
“哥!”陈珠失声尖叫,“前面有人!”
“刹——”大卡车猛然停下,轮胎在地面划起黑烟,仍旧迟了,重型卡车前面装了钢铁探头,卸了撞击感,但陈力凫仍旧看见有个人被撞得飞了出去。
心脏猛跳,他忽然反应过来:“人还是丧尸?”
“丧、丧尸吧……”陈珠不太确定,“谁大半夜在这山上走啊……”
陈力凫推开车门,朝外面探头,“我去看看,你们把门锁好。”
他拿了把切西瓜的长砍刀跳下去,他爸不放心,拿上营地搜刮来的钢叉一起过去。
两个人小心翼翼朝前探,卡车的大灯从身后照过来,把他们的影子投映在地上,混耳边是树林的沙沙声,瘆得慌。
是个老头儿,蜷在地上,一动不动,脑袋下一滩鲜血。
陈力凫心都死了,撞了个大活人。
他爸上去探鼻息,微弱的,“还活着。”
包鸿朗走上来,“咋了?”
陈力凫问他:“那个妹妹会不会救人?”
“额……”包鸿朗回头看看,“睡着呢,这会都没叫饿,应该起不来。”
“啊!”陈力凫他爸突然叫了一声。
地上的老头儿诈了尸,拽住他爸的手,想爬起来,却动不了,艰难地用另一只手朝路的前头指。
黑黝黝的山路,前头望不见头,后面看不见尾,就只有这片昏暗暗的车灯。
那老头儿含含糊糊说了什么,咕噜咕噜的全是血泡翻涌的声音,紧接着,手松开,彻底断了气。
“妈,你眼睛好,你看看那边,那儿,那棵树,旁边草笼笼的那棵,那儿是不是有个人?”陈珠眯着眼睛,仔细辨了辨,看不清。
陈慧摇下窗,草笼晃了晃,好像是人,又好像是树冠投下来的斑驳影子,在风里晃。
倏地,无数灯光打过来,一群人打着手电筒从树林里围过来,惨白的电筒光照亮四周。
那风里晃的,不是树影子,也不是草,是人,麻绳拴着脖子,挂在树梢上,双眼圆瞪,舌头掉出来,像是才死,还在晃动。
27. 第 27 章
人像雨后春笋,一簇一簇从树林里冒出来,手电筒的光刺得他们睁不开眼。
陈力凫抬手挡住眼睛,从手指缝隙眯眼看那些人。
全是粗壮高大的男人,足足有四十多个,团团把他们围住。
倏地,人墙撕开一道口,一个老婆婆蹒跚着冲过来,扑到死去的老头儿身上就是一阵大哭大叫,哭着哭着指着陈力凫骂。
骂的方言,听不懂,但可以感受到她骂得不轻,陈力凫理亏,默默听着。
“孃婆,”站在人墙中央的男人穿着黑衣裳,黑长发盘在脑后,腰上挎着弯刀,用一口略显奇怪的口音,“回去。”
立刻有人来把孃婆扶走了。
男人问:“你们要到哪里去?”
去抓猪,但包鸿朗怀疑猪都在他们手里,抓不到猪了。
“路过。”包鸿朗说。
“外面不安全不是,想进山来躲躲。”陈力凫接上,“大峡谷那种深山老林,多安全啊。”
“不去北方?”男人问。
陈力凫哀叹:“家里老人多,走不了那么远。”
男人点头,“阿叔的事,你们得负责,”他指着卡车,“车你们开一辆走,畜牲留下,食物留一半。”视线巡到夹在中央的越野,被手电筒照得惨亮的黑夜里,画舫上的轻纱发着珍珠般的白光,随风飘,随风摇,像一面招魂幡,索命来的。
这种瘆人的、不实用的东西,没要,“这辆车,你们也开走。”
明晃晃的抢劫,被他说得像在施舍。
包鸿朗说:“我不接受,撞人是咱不对,社会好的时候,咱们走保险,该怎么赔偿就怎么赔,现在也赔,但粮食比天大,你拿走我们全部的粮食,还要不要我们活了?”
“五十斤米,五十斤油,二十桶泡面。”这是他能做主的。
“两百块钱就把人打发了?”男人身边的剃了光头的小年轻第一个不服,“人命这么不值钱?你来躺着,我撞你一个试试!”
“都末世了,还按以前的价格算啊?黄金都不值钱了,你看你们街上的黄金店敞着都没人进去拿,”包鸿朗伸出一根手指,“一百斤米,五十斤油,二十桶泡面,就这个数,再多,咱们不谈。”
领头的男人嗤笑一声,抬抬手,四周的草笼里架起排枪,成排的子弹在地上拖出蜿蜒的轨迹。
包鸿朗:“……”
“操了,全世界都有枪,就咱没有。”他压低声音骂。
陈力凫压低声音回:“枪在车上呢。”
“你觉得我们有没有机会杀他们个回马枪?”包鸿朗闷着声问。
陈力凫闷着声回:“我觉得……”
“我觉得我们先保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包鸿朗举手投降,“你们拿去吧。”
男人打个手势,围着他们的人墙没有一丝松动,而是草笼被拨开,钻出来一群群男的,瞧着年纪不大,十几二十岁。
撬开大卡车的车厢门,检查上面的东西。
“主家,这车是粮食。”
“这车是货。”
那被叫主家的男人点点头。
他们就把头一辆车的大锅大盆搬一些下来,再从粮食车上搬来他们瞧不起的泡面丢上去,然后拍拍车厢,对包鸿朗说:“你们把这辆车开走,我们不要。”
又拉开越野车的车门朝里看,打开后车厢看,空的,他们让夏如霜走,径直霸占后面装粮食和猪的大卡车,粮食车里还有枪和手榴弹,也给没收了。
包鸿朗开着卡车,在几百支枪口的注视下,沿着漆黑的路,往深山前行。
“前面转弯那儿,你刹一脚,把我放下。”陈力凫说。
“干嘛?”包鸿朗问。
陈力凫说:“找个机会,跟踪他们。”
“不要命了你!”陈慧厉声,“要是被抓到了咋办!”
包鸿朗直接拐过弯,没停,“他们那些人打小在山里长大,对山的熟悉我们没法比,刚才要是他们不出来,我都不知道草里藏了那么多人。你先别急,那么多粮食,他们不可能一晚上干完,等妹妹醒了再说。不是我看不起你们、也不是看不起我自己哈,我感觉我们的智商解决不了这个事。”
全车人沉默了。
“不过,我可以开慢点,听一下他们朝哪儿开的。”
“你听不到,”陈力凫说,“这是一条独路,一直通到大峡谷,到大峡谷就没路了,中间只有两个地方能调头,一个是他们的村委会,就在前面,另一个是养猪厂,还在更里面。”
“养那么偏,难怪叫香猪呢,天天不是呼吸新鲜空气就是看雪,吃的绿色新鲜。”包鸿朗讲了个冷笑话。
没人笑。
“那个……”陈珠从后面凑上来,“那个妹妹她多大?哪一年的?哪儿人?”
真是问到点子上了,包鸿朗也不知道,“天下哪座山上的武功最厉害,她就是哪座山上的人。”
陈珠:“……”
“诶,他们哪来那么多枪?”包鸿朗更在意这个,“怎么末世一来,感觉人人有枪,就咱没有,枪有那么好弄?”
“这里以前是军事基地,前头过了村委会,再开一段路,山壁上的洞穴里全是军资。”陈力凫说。
“战争都过去几十年了,还没转移?”
“还用着。”
卡车缓慢地滑过村委会,说是村委会,其实就是路边开个岔口,水泥路延伸十米到一座大铁门前,里面修着三栋两层小楼,红砖的,水泥都没糊,从路上看过去,就像个“冂”字,铁门洞开。
破烂,死沉沉的没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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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车滑过去,开了大概半个小时,陈力凫说的那些洞穴到了,一个个洞穴在夜里张着吃人的嘴,铁栅栏被拆掉了,石门被炸开了,满地碎石。
里面被搬空了。
他们继续朝前,开了两个小时,主路岔出去一条刚好能通卡车的小路,再开十分钟,到了养猪厂。
养猪厂的大铁门敞着,里面空无一物,别说猪,就是饲料都没剩一包。
“狗日的,这群劫匪!”陈力凫他爸骂。
“不行了,”包鸿朗打个哈欠,“先在这儿睡一晚吧,再干就干到大峡谷了,要是他们不让我们在这儿,就来撵,要是不来,我就在这儿呆着,看他们来不来。”
养猪厂里有猪粪味,他们在门口的位置扎帐篷,一行人实在没精力,只扎三顶帐篷,挤挤睡了。
睡前,包鸿朗特意看了眼手表,凌晨四点,一个鬼都准备收拾回地府的时间,肯定没人来,他叫陈力凫:“别守了,睡吧。”
陈力凫摇摇头:“不怕人,万一来个丧尸呢,你们睡。”
包鸿朗懒得劝,倒头就呼噜震天响。
“哥,”陈珠摸到她哥身边,“你去睡吧,开了一天车,累死了,我坐一天,睡了不少,还不困,我和妈守着,妈眼神好,有人我们就叫你,没事儿。”
陈力凫还是摇头。
“哎,哥,真没事儿,你说又不是你故意要撞人对不对?谁知道这种时候,一个老头儿孤零零走路上啊,穿的又是黑衣服,还不打灯,”陈珠撇了下嘴,“说不好听点,我们那么多东西,就是个移动的大型粮食仓,走哪儿不被人抢啊?和你又没关系。”
她抠抠蚊子咬出来的包,横竖掐两下,“其实蛮奇怪的,他们咋来这么快?我们刚撞了人,二十分钟都没有,就来了,又是枪又是弹的,走过来还没声音,我怀疑他们提前就埋伏好了,”她一下子睁圆眼睛,“不会是我们一进山就被盯上了,故意让那老头儿来碰瓷吧?”
“别说了。”陈慧突然拉住她的手。
陈珠不明所以。
陈慧用很小声很小声的声音说:“那边有人。”
衣服掩着,她朝养猪厂里面指了指。
陈珠和陈力凫回头。
养猪厂大门进去就是一栋红砖砌的房子,那红砖经过风吹雨打,又旧又陈,在黑夜里浸着铁锈般的阴森血色。
二楼和三楼的走廊上空无一人,每个房间的木头门半敞着,黑洞洞地对着他们。
“没人啊……”陈珠手心出了汗,紧紧拽住她妈。
“走廊尽头那间。”她妈小声说。
尽头那间的门只开着一条缝,仔细看,还能看见那门在轻轻地动,屏息听,包鸿朗没打呼噜的间隙,甚至能听见门轴转动的嘎吱声,在三更半夜尤为惊耳。
28. 第 28 章
“别去,”陈慧拉住起身的陈力凫,“万一是丧尸……万一是那些人……”
“我不去,”陈力凫安慰他妈,“先告诉他们一声,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他钻进帐篷,摇醒包鸿朗,听他睡得死猪似的,却是摇两下就醒了,翻身坐起来。
陈力凫跟他说完,两人分别去叫其他几人。
后半夜,都醒着,暗自和红砖楼里看不见的人较着劲。
天一亮,两边都悄悄松了口气,光天化日之下,是人是鬼都清楚了,就没那么怕了。
包鸿朗压低声音问大家:“要进去瞅瞅不?”
“瞅啥,”夏如霜说,“要是抢劫的,昨晚就抢了,不是抢劫的,我们瞅人家干嘛?盐吃多了,闲得慌?”
“万一是丧尸呢……”
“瞅丧尸干嘛?”夏如霜看二傻子似地瞥他一眼,包鸿朗就不吭声了。
粮食被劫,卡车被劫,武器被劫,香猪也没了,谁都不敢提吃早饭的事,都装着没饿。
一群人沉默地互相看着坐了一会儿。
陈力凫打破这奇怪的氛围:“往前走就是大峡谷,没路了,我们返回县城里?顺道打探一下他们的消息,看看我们的车在哪儿,看见车,估计离他们的根据地也不远了,好商量个万全之策。”
包鸿朗嘴皮子快:“不是我打击士气哈,就我们这几个,把脑袋凑一块儿,百全之策都凑不出来,更别提万全——哎!我错了错了!”
夏如霜狠狠拧了一把他的腰:“我赞成返回去,先看下什么情况,光在这里坐着也不是个事,我们得进县城里找点物资,不能总饿着等吃的吧,这种情况以后肯定常有,说不定哪天就走散了,还是得靠自个儿。”
“姐,我觉得你说得对。”陈珠对她竖起大拇指。
一行人收拾收拾爬上卡车,原路返回。
早上的山里全是雾,白酥酥地笼着山峰和树林,只看得清路,他们慢慢开,乌龟似地爬,几双眼睛使劲把外面看着,想探寻点什么踪迹。
陈珠的望远镜开到最大倍数。
临近中午,雾散完了,昨晚像捅了蜂窝一样漫出来的人一个也见不着,白天的山就是深山老林,除了鸟叫和爬树的松鼠,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们不吃饭么?”陈珠嘀咕,“怎么烟都没冒一个。”
李桂珍一拍大腿:“肯定住洞里!山里的洞多安全啊,人找不到他们,丧尸也找不到!”
“洞里煮饭,不得全是烟?”陈珠说,“换我我才不在洞里煮饭,呛都呛死了。”
她爸说:“所以你在这儿啊。”
“不对……”陈力凫说,可哪儿不对,他又说不明白。
车转一个弯,右边是山壁,左边是悬崖,沿路有绿色的铁栏杆,已经脱皮生锈了,铁栏杆外是深深的崖谷,浓浓的白雾笼罩深谷,延绵到对面山峰。
看着那浓浓厚厚的白雾,他脑子灵光一闪,“他们住崖底,要么半山腰,这儿最高峰是4280米,在最下面的山沟煮饭,再大的烟都穿不透这个雾,所以我们看不见他们做饭的烟。”
他打定主意:“我们去山脚。”
卡车加了速,很快逼近昨晚被劫的地方。
被劫的两辆卡车只有装粮食的那辆停在原地,车门和车厢开着,里面空无一物,载猪的卡车被开走了。
这是一条只能容一辆卡车通过的独路,粮食车在家畜车的前面,粮食车怼这里,家畜车只能往回倒。
刘大三感叹:“他们技术这么好,这都能倒回去,牛。”
陈力凫说:“想想怎么过去。”
包鸿朗从后面的越野车过来,“我媳妇说他们故意的,把车留这儿就是不想让咱下山,想把咱关死在山里,饿死咱。”
陈力凫从车窗探出头:“撞开?”
陈珠说:“只能撞啊,就算回养猪场,我们也倒不回去啊。”
陈慧担忧:“车撞烂了咋办?”
两个都是大卡车,车前头焊接了钢架,极具冲击力,又防撞。
对冲,必有一伤,要么俩亡。
“悠着点啊,宝贝侄子,”李桂珍拽紧了椅背,“等会控制不好,冲悬崖去了,你表姨我还没见儿女最后一面呢!”
包鸿朗摆摆手:“我觉得我们还是窝囊的等一等吧,冲击力太大了,肯定掉悬崖,咱们又没那个天运,拼不得。”
他朝后看一眼,他媳妇儿坐车上没下来,于是凑上去跟陈力凫说:“饿了,我们吃个泡面吧,反正哪儿都去不了,万一他们又来抓我们,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对不?”
十个人投票,十个人赞成先吃点泡面。
陈珠和她爸爸爷爷进树林捡枯柴,包鸿朗架锅倒水。
火烧起来,水开,下泡面时还没觉得什么,调料包一放,香味直往鼻腔扑,一个个顿时肚子狂叫,饿死鬼似地盯住红汤汤的锅。
十个人,四包泡面,一人分一小碗,操起筷子猛吃,碗底的汤都喝光了,包鸿朗舔了舔碗边的调料,一抬头:“我操!”
斜对面的林子里有个小孩,衣衫脏脏,扒着树干的手指甲尖长,直勾勾盯着他们舔嘴。
“小弟弟?小妹妹?”包鸿朗不确定,那一张脸乌黑,头发凌乱,看不出来性别,“哪来的啊?”
那孩子迟钝地抬手往深山里指了指,张嘴嘀咕了什么,没听清,包鸿朗以为是那群人的孩子,软着语气想套话:“你过来,哥哥给你吃泡面。”
陈力凫很有眼力劲地撕开一包泡面,丢锅里煮。
小孩慢吞吞挪过来,在距离他们一米外停下。
包鸿朗笑:“你叫什么名儿?一个人吗?”
小孩点点头。
“你家大人呢?”
他指着山里。
包鸿朗和陈力凫交换个眼神,继续问他:“哪座山呀?”
小孩缩着手,只盯着锅里。
水沸腾起来,面煮软了。
陈慧放调料包,和两圈,挑进包鸿朗碗里。
包鸿朗举到小孩面前,“哥哥有事想和你家大人商量,你给哥哥指个路,面给你吃好不好哇?”
小孩匆匆忙忙点头,嗅着面,口水从嘴角流出来,滴在胸口。
乌黑的衣服浸出暗黑色。
包鸿朗给他筷子,他不要,直接用手抓,烫得指头猩红也不松手,飞快地塞进嘴里。
大口吃,大口咽,不嚼,吞得咕噜响,吃第二口就被噎住了,咳两声,继续使劲咽。
一碗面,四五口就干完了,捧着碗,把脑袋埋进去喝汤。
脑袋抬起来时,碗里干净得像洗过。
他舔着嘴,打着嗝,转身往树林走。
速度快,来不及商量,包鸿朗丢下一句:“我跟过去看看。”
“我去。”陈力凫抢先一步起身追。
“哥,我跟你去!”陈珠站起来,她爸按下她,跟了上去。
刘大三想了一下:“他们两个人太危险了,小伙子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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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激进,我去看着点,小包你留下照顾这里。”
包鸿朗回头一看,除了自己媳妇儿,一爷爷,两孃孃,一快迈进老头儿行列的老大叔,一年轻小姑娘,自己再走,真就老弱病幼集全了。
他坐下来。
陈慧和李桂珍把锅碗筷简单洗一下装上车。
陈慧说:“心里惶惶的,总感觉不对劲。”
“该被劫的都劫完了,我们啥都不剩,那些人不会把我们怎么样,你就是太担心了,力凫撞了他们的人,你害怕他们要报复对不对?”李桂珍劝,“能赔的都赔了,应该没什么事,放心吧,有他爸还有大三,俩人劝着,没啥事,力凫这孩子还算稳重,分得清事情。”
陈慧没说什么,就是心不安。
随着太阳下山,那份不安越来越强。
“怎么去这么久?”陈慧拧着衣服,“不是说就看看吗?”
陈珠爷爷叹气:“山脚嘛,有得走,别急,再等等。”
陈慧揪着眉:“走前也没说弄个信号什么的,尽让人担心。”
“妈,你别急了,急得我都开始慌了,那群人虽然劫了东西,但感觉不像完全坏,”陈珠心里也惶惶的,“就算看见哥,没事吧……”
山里黑都快,刚看见太阳下山,林子就昏暗了,没一会儿,连路都黑透了,前不见人后不见影。
他们没扎帐篷,坐在卡车的车厢里。
一直等到半夜,仍旧不见人回来。
“是不是晚上找不到路?”陈慧烧了一簇火,算是给陈力凫引个路。
柴烧了一堆又一堆,凌晨了,仍旧不见人。
“媳妇儿,我也觉得不对劲……”包鸿朗小声说,“妹妹咋睡这么久?那小子也没冒个头,不会趁妹妹睡觉,把妹妹咬了吧,要不你去看看?”
说得有那么回事,夏如霜迟疑了一下,果真爬上越野车顶,抬手轻轻地敲了敲船。
等了很久,没人应,不知道是睡得太深了,还是……
她叫了声“妹妹”,踩着包鸿朗架上的板凳,往上爬。
画舫看着不是很大,但怎么够都够不到船舷,足足叠了三张椅子,勉强抓住飘过来的白纱。
刚拉住白纱,还没掀,一双无机质的眼珠出现在船舷边,俯视她,面无表情。
夏如霜毅力超强,才没被吓住,却也不敢再往上,手松开了白纱。
那个人……那个丧尸退了回去。
“怎么样?妹妹还睡着没?”包鸿朗问。
夏如霜跳下车,脚踩实地面,才狠狠松了口气,“看不见。”
“咋看不见?不够高?我在下面看着够啊。”
“等等吧。”夏如霜没多说。
这一等,黑夜换清晨,清晨换中午,陈慧终于坐不住了:“我去找他们。”
陈珠爷爷说:“你去找,他们回来了,你又不见了,坐下。”
“爸……”
陈珠拽住她:“妈,爷爷说得对,你别去,你腰不好,爬不了山,哥哥回来还要去找你。”
陈慧坐不住,焦急地走来走去,东边望西边看。
又是晚上,包鸿朗煮了两包泡面,调料下锅,大概心里惦记着陈力凫三个人,没及时捞面,多煮了一会儿,把调料熬得浓浓的,味道也变得厚厚的,隔着几十米远都能闻到泡面的香味。
白云被香醒了,她嗅着味儿睁开眼,人没起床,白纱已被无形的手挽到船舷两侧挂了朵花形,声音飘出去:“我饿了!”
29. 第 29 章
一句“我要吃饭”就是定海神针,把每个人焦躁的心定得死死的。
没有什么事能比妹妹饿了大,搭柴起锅倒水,把锅刷得干干净净,上蒸笼蒸饭。
那群人留给他们的食物不多,几袋米,一桶油,一点坏掉的蔬菜。
包鸿朗烩了一盘只有盐的瓢儿菜,做了一盘拔丝红薯,一盘糖醋红薯。
大锅勺握在手里,他终于体会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体会得越深,心里越难受。
白云闻着泡面,很香,香得肚肠叫,吃一口,软绵绵的,有点奇怪,不好吃。
推开碗,盯着夏如霜端过来的菜,非常清淡的蔬菜:“没肉啊?”
夏如霜一直喜欢先给她吃肉。
“诶?我们的猪呢?我们的车呢?”
夜很深,柴火烧得路边昏黄,看不远,她旋开画舫一角的夜明珠,骤然天色大亮,远近的树皮脉络都照得一清二楚。
那躲在草笼里的小孩也照得明晃晃,陈慧一眼看清他就是带走陈力凫的小孩,急促跑过去,拽起那小孩大声问:“力凫呢?陈国云呢?”
她一边问,一边朝小孩后面的深林里望。
小孩一言不发,扭着身体想跑,被她死死拧住。
夏如霜把事情经过告诉白云。
白云听完,呆了一下:“……被劫了?”
就睡个觉的时间?
夏如霜羞愧地低下头。
白云诧诧:“怎么是个人都能当劫匪……”
“……末世……没吃的……”夏如霜的头垂得更低了,最主要的,还是他们没本事,守不住。
白云抬手,陈慧的手腕子蓦地酸痛,一个没抓紧,那小孩泥鳅一样往深林里一钻,瞬间消失在比人高的草丛里。
“站住!”陈慧要追,被夏如霜拦下。
“做什么拦我,力凫他们回不来了!”陈慧眼睛裹满了泪水,“我得追过去!”
“你追过去能做什么?”夏如霜,“先想个办法。”
白云没办法,拔丝红薯很漂亮,很香,闻着就知道很酥很脆很好吃。
她没心思吃了,银叉插住红薯,拔起长长的丝,咬了一口,和她想的一样,很好吃。
连吃三块,她端着盘子,吃糖醋红薯,没肉也好吃,但没肉不香。
越吃越揪眉:“我们也当劫匪吧。”
“他们人多、枪多、武器多,我们人少、没枪、武器少,他们劫我们粮食,我们劫个大的,”白云放下盘叉,“——去劫他们的老巢!这次床都不给他们留!”
一双流光溢彩的蝴蝶从深林里飞出来,盘旋在白云面前。
片刻后,彩蝶飞走,她站起身,“就这样说定了,以后我们当劫匪,见一个劫一个,只劫大的,小的不要。”
她直接一个起跃上画舫,大袖一挥:“走,劫他们去!”
两秒钟后,脚下的越野车被刨得咔咔响,小魔物想上来,上不来,尖利的指甲抓到一道道痕。
真的……太弱了……像随身揣了颗灯。
白天把他拎上来,掏出丹药瓶,管它什么聚灵丹、金髓丹,通通塞他嘴里,“吃,多吃点,长厉害点,以后我睡觉你守猪、我吃饭你抢劫。”
越野和卡车在她的趋势下,蹭蹭朝后倒退,速度快得犹如坐过山车,转弯抹角一点不减速。
全车人吐了。
退过村委会,退到养猪场,猛地停下。
她震开响铃,朝大铁门里面的红砖房喊:“把我的猪还我。”
陈慧活生生憋回酸水:“还有力凫他们!”
包鸿朗脸色惨白地仰头:“云妹妹,抢劫这么明目张胆吗?”
“里面只有三个人,”白云说,“加上他们是六个,刘大三在东南角,我朝西北放把火,你们去救人。”
“这你怎么知道的?”
“他身上有猪味。”
包鸿朗:“……”
“妹妹……”夏如霜握紧了箭,“东南角是哪个方向?”
白云掏火符的动作顿了顿,“乙丙。”
包鸿朗傻眼:“啥?”
“巽卦。”
“……”
“……”
白云摇着响铃,朝躲在房子里的人说:“数到三,不还我,放火烧你们房子。”
右手指尖掐开火符,瞬间腾起金红金黄的火焰,“一——”
嘭!
左手扔出一张符,把东南角炸出一个地坑,夜明珠的光渗透下去,陈力凫三人被剥光了,双手被绞绑着,赤条条地吊在钩猪的铁钩上。
“二——”
火符丢上红砖楼,陈旧的老楼像泼了油,蹭地烧起来。
“操,妹妹不按常理出牌!”包鸿朗和夏如霜朝炸开的地坑跑,陈慧几个人匆忙跟上。
夏如霜跳进坑里,滚了两圈站起来,包鸿朗随后跳下来,抱起她,举到陈力凫面前,夏如霜手握匕首割断麻绳。
“快走……”陈力凫虚弱地朝他们身后的阴影里看。
包鸿朗回头,登时吓得差点把夏如霜摔了。
那片阴影里站着一个人,毒蛇一样阴恻恻地盯着他们。
手里的铁钩一甩,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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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风刺向包鸿朗的脖子,包鸿朗真抱不住了,托着夏如霜扔到一边,正想歪身躲,一道人影子猛地从天而降,犹如天降神兵抓住铁钩硬生生一扯,铁钩断了,阴影里的人被拽了出来。
“妹妹,你再来……”
哪是什么妹妹,是妹妹身边那条跟屁丧尸,双手抓住男人的肩膀,凶猛一扯。
血浆爆成雪花,男人被活生生撕成两半,连声尖叫都没有发出,就被丢在地上。
他踏过血肉,朝包鸿朗走过来,包鸿朗吓得呼吸都不敢呼吸,默默趴在地上给他让路。
他朝地面仰头,丢他下来的人已经不在了,他急躁地咆哮一声,徒手攀着炸塌的砖石,敏捷地窜了上去。
“抓到你们了!”白云刚好逮住从猪圈里跑出来的小孩和一个女人。
小魔物冲过去要撕了他们,白云单手推开他:“他们还没有还我猪呢,我得问问他们猪在哪儿。”
“不是我们!”那女人突然跪了下来,“我们没有猪,是他们,他们抢了猪,我们没有!”
小孩扭着身体直往女人身后缩,拽着女人的肮脏坚硬得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呜咽着叫妈妈。
女人一手抱着小孩,一边对白云哭:“那群人,他们仗着自己是本地人,把山上山下的物资全刮走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你找他们,你去找他们,他们就在山脚,所有人都在那里,猪也在那里!”
陈慧几人合力把包鸿朗他们拉了上来,包鸿朗先看了看夏如霜身上的伤,手和脚搓破了皮,流了血。
他当时太急了,怕铁钩扎住她,下意识地就想把人推远去,没控制好力道。
“没事。”夏如霜放下袖子、裤腿,问那个女人:“你们和他们不是一伙人?”
女人噎了半响,气愤地说:“那是一群恶毒的人!”
“我们是市中区过来自驾游大峡谷,刚返程就爆发了丧尸,这边回市中区就只有那座大桥,当时堵得走不动,路上全是丧尸,我们没办法,只好回山上来,那些人……”
“他们自诩是高贵的土著人,不接纳外来人,不仅搜刮了山里的所有军资武器,还把我们抓到下面去吸引丧尸,全引到学校,一把火烧了,丧尸烧光了,他们就上对面去抢粮食,我和我老公是逃出来的,那些和我们一样自驾的人全死了……”
“那你抓他们做什么?”夏如霜问。
女人哭着叫:“我们也没办法啊!山上山下全是他们的人,以前我们东躲西藏不敢被他们发现,现在他们有吃不完的东西,喝不完的水,用不完的枪,就懒得抓我们了,但我们也要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