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回忆。》 第1章 乱象 傍晚,十九岁的文秋在一阵心悸中惊醒。 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初中教室。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空气里混杂着粉笔灰和少年人昏昏欲睡的倦意。 “怎么回事……我明明已经大二了。”她恍惚地想,“这太恐怖了,我不能再上一遍高中吧。” 忽然,一股劣质烟草的气味钻进鼻腔。她循着味道找去,最终在自己的课桌抽屉里,看见了一只夹着烟的手——那只手竟是从一只格格不入的黄色板鞋里伸出来的,正慵懒地弹着烟灰。 “太荒谬了……”文秋屏住呼吸,下意识伸手碰了碰那只手。触感温热而真实。手猛地一颤,迅速缩回鞋里,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老师点了她的名字。她不得不暂时从这诡异的场面中抽离。 一阵隐约的“滴滴”声毫无征兆地响起。文秋抬头,周围的同学却毫无反应——只有她能听见。 刚回答完问题,那要命的“滴滴”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急促、更清晰,而源头就在她的桌洞。她低头一看,心跳几乎停止——一个黑色的盒子静静躺在那里。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直觉尖叫着告诉她:是炸弹。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思考。“有炸弹!躲开!”她尖叫着抓起那个装置,用尽全力扔向教室前方的黑板——那是离所有人最远的方向。 “砰——!” 巨响震彻教室,气浪掀翻了前排的课桌。得益于她的预警,本班同学大多只受了轻伤。但硝烟与血腥味开始弥漫。 文秋望向黑板方向,血液瞬间冻结。她忘了,黑板那面墙的后面还有另一个班级。透过炸开的缺口,她看见那边的人——有的浑身漆黑,有的布满灰尘,有的鲜血淋漓,有的生死不明,痛苦的呻吟声隐隐传来,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死寂持续了几秒,随后整个教室陷入混乱,所有人疯狂向外奔逃。 文秋随着惊恐的人流冲出教学楼,暗处似有几道视线注视着她。教学楼外,忽然,一声沉闷的“噗嗤”在她身侧响起——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还有枝叶被压倒的簌簌声。她尖叫一声继续往前跑,她心里很清楚掉在地上的是什么,她不敢看,也不敢想,人群推推搡搡,兰秋尽自己最大可能不让自己摔倒,不让自己身上的物件丢弃,她知道,一旦在这个拥挤的地方摔倒,等待她的会是万劫不复。 她跑向宿舍,途经学校超市。天好黑,超市被笼罩着,像一头蛰伏的怪兽。超市前的空地被诡异的漆黑覆盖,空气中飘散着烤肉与焦糊的恶心气味,这里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火灾。 “太疯狂了……”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家。 宿舍楼下的电话亭人满为患,她知道这个时候去挤只能像木桶里的螃蟹一般,一个拽一个,根本打不了电话。她转而继续跑向男生宿舍,没想到,电话面前空无一人,空气中蔓延的诡异她强制着自己不在乎,颤抖着插入IC卡,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母亲温柔的声音传来。 文秋的眼泪夺眶而出:“妈!我们学校出事了,死了好多人!你来接我吧,我想回家!” 然而电话那头只是一片寂静,随后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像是在和另一个“她”对话:“你吃得好我就放心了……那边衣服还多吗?别冻着了。” 可是我没有说这些话呀,妈妈。透骨的冰凉瞬间贯穿了她的身体。 文秋的耳边好像隐隐传来一丝隐秘的、熟悉的笑声。 就在这时,学校的广播响了,刺耳的电流声中,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请所有同学,立刻到操场集合。” 大家好,第一次写文,有很多不足,烦请多多指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乱象 第2章 广播 来到操场,兰秋的心脏仍在狂跳。眼前的一切都是未知数,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人群逐渐聚集。她低着头,佯装呆滞,目光却悄悄扫视四周。视野之中,一些人眼神空洞,宛如提线木偶;另一些人则面露不安,神情里掺杂着迷茫——他们似乎和兰秋一样,仍保有清醒的自我。然而,还有一批人显得格外不同,他们容光焕发,仿佛正期待着迎接某种未知的挑战。 兰秋虽是个普通女孩,却读过不少小说。眼前的情形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卷入了某种“游戏”?读书时她会对离奇情节充满好奇,可当这一切真实降临,她内心只剩下抗拒。她悄悄伸手,隔着校服裤子狠狠拧了一把大腿——幸亏这裤子宽松,若是大学常穿的微喇牛仔裤,恐怕掐都掐不动,那张电话卡也未必塞得进去。尖锐的痛感袭来,无情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环境暂时安全。兰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两个问题:她想要什么?她该做什么?最终答案是:她想回家,而前提是必须弄清这里发生了什么,以及如何逃离。 广播声突兀地响起。她抬头望向主席台,上面站着一个“人”——或者说,人形生物——正开口说道:“同学们请勿惊慌。学校潜入了犯罪分子,正在进行犯罪活动,因此实施了封锁。清者自清,待危机解除,大家均可安全回家。” 那是校长吗?记忆太久远,早已模糊。兰秋不动声色地想:所以是生存游戏?只要活到坏人被清除就行?可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某种灵感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另外,”那声音补充道,“若有人在现场发现线索或抓获罪犯,可前往宏毅楼1101教务处提交,将获得丰厚奖励。现在散会。” 兰秋随人流挪回宿舍。推开门的刹那,她更加确信这个世界的不真实——无论是初中、高中还是大学,她的物品从来堆积如山,而眼前这简洁到只有盆与被褥等基础生活用品的床铺,绝不可能是她的。 她躺上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她也尝试过与室友交流,可她们面容模糊,神情呆板,即便努力去记,转眼也就忘了。她只好放弃。这样也好,至少宿舍里没有坏人,也没有那些看似兴奋的“玩家”。 黑夜带来孤独,也给了她思考的空间。校服口袋里还有一张电话卡,不知是何时出现的,或许是在她疯狂寻找电话想回家的时候吧。仍有太多谜团未解:那只从鞋里伸出的、夹着烟的手,那声熟悉的、诡异的笑……但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已经有了思路,明天天亮之后要重新走一遍路线,去寻找线索与出路。 第3章 重游 第二天的铃声如期而至。学校广播通知允许学生自由活动,但强调“注意安全”。兰秋心中疑窦丛生:既然存在危险,为何不将学生集中保护起来? 她混入人群,假装浑噩地朝教学楼走去。坦白说,她极其抗拒重返那个地方——她向来胆小,畏惧一切与血腥、暴力相关的场景,而那间教室无疑是此刻最符合这描述的地方。但她别无选择,坐以待毙等于等死。 学校的布局很简单,像一个“田”字。教学楼位于第二象限,第三象限是超市和食堂,第四象限是宿舍,而昨天集合的操场则占据第一象限。兰秋悄悄沿着小径走向教学楼,途经操场时,她看见许多担架,上面盖着白布,穿白大褂的人员忙碌地穿梭其间。她忽然庆幸自己的教室在一楼,紧邻楼梯和出口,这才让她昨天得以迅速逃离。 走进教室,里面已有几个人。有的像设定好的程序般机械翻找,有的则像正常人一样快速搜寻、观察。兰秋目标明确,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可惜,除了一些本子和废纸,并无更多发现。桌洞里只剩一个烟蒂,提醒着她昨天那只诡异的手的存在。她随手撕下几张纸,揣起一支笔——有,总比没有强。 她抬起头,望向两个教室相连的那面墙。墙体与地面交界处留着焦黑的灼痕,地面上血迹斑斑,深褐与暗红交错渗透进水泥缝隙里。空气中仿佛仍回荡着昨日凄厉的哀嚎与尖叫,那些声音并未真正消散,而是凝结成无形的寒意,丝丝缕缕缠绕在呼吸之间,让她的脊背阵阵发冷。 兰秋呼出一口气,缓缓走出教室,沿着昨天的逃生路线向外走。刚跑出教学楼时,她曾听见身旁一声沉重的“噗嗤”坠响,当时天黑不敢看,此刻终于能静心观察。花坛里的冬青丛塌陷了一角,叶片上凝着深褐色的血点,尸体却已不见踪影。“应该被清理了。”她心想。这里似乎找不到更多线索。兰秋从未亲眼见过跳楼现场,最多只在影剧里见过一闪而过的镜头。 她准备离开。一阵风忽然掠过,四周树丛发出密集的“沙沙”声响,叶片彼此摩擦,仿佛有无数细碎的低语在风中传递,又像某种无形的存在正穿过枝桠,悄然逼近。 她刚转过身,抬脚欲走—— “咻——” 重物划破空气的锐响自上而下,紧接着,“噗嗤”一声闷雷般的撞击在耳边炸开!兰秋浑身猛颤,缓缓回头,抬头望去—— 顶楼边缘,真切地站着一个男人。他脸上清晰的嘲讽如同烙印,刻进兰秋的脑海,那是一种对普通人脆弱生命毫不掩饰的轻蔑。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鼓起勇气,猛地看向地面—— 那人脸朝下摔在水泥地上,身穿校服。鲜血在最初四溅后,转为汩汩的暗红河流,缓慢而大量地漫延开来。 兰秋长长吐出一口气,魂魄仿佛正一点点归位,思维却仍滞后。她缓缓移动视线,忽然,草丛里一道微弱的反光吸引了她。她再次抬头,顶楼的身影已消失,四周空无一人。 她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从草丛里拾起那样东西——是块电子手表。天光已亮,表盘清晰地显示:7:38。晨光洒落,她终于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抓住了第一个概念:时间。 第4章 洛丽塔 惊魂未定之余,一股深切的无力感攫住了文秋。她感到,像这样无头苍蝇般地探查下去,或许毫无意义。 但下一刻,她立刻振作起来。她深知,自怜才是最可怕的敌人,它是一道横亘在求生之路前的无形壁垒。眼下,她似乎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这反而让她变得坚不可摧。哪怕前路希望渺茫,她也必须走下去。 文秋深吸一口气,再度朝超市方向走去。 在路上行走,但是她已经来到了这个学校的变异,她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学校墙外的繁茂的随风飘动的树叶,但是她也看到了那缠满带刺铁丝的墙面和围栏,如果她拼尽全力爬出去,等待她的是什么? 超市前的空地依旧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焦黑,地上散落着烧焦的、难以辨认的碎块与碎屑。那令人作呕的蛋白质烧焦气味——或者说,烤肉的气息——已经散去大半,却仿佛仍顽固地萦绕在文秋的鼻腔记忆里。 空地上已有几人在徘徊探查,其中一人格外显眼。那人看见文秋,竟径直朝她走来。文秋心下一紧,佯装呆愣,想转身避开,对方却不愿如她所愿。 “喂,那个女生!”一声清亮的呼唤让她脚步一滞。 见声音已引起旁人注意,文秋不好再装下去,只得回身面向来人。 不得不说,眼前的小姑娘确实独特得令人过目不忘。她身着一套极为精致的日制校徽风洛丽塔连衣裙,以深绀色为底,白色的彼得潘领和精致的同色系手打领结平添几分优等生气质。裙摆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书籍与竖琴交织的图案,裙撑恰到好处地撑起蓬松的弧度。过膝袜侧边缀有小小的玫瑰饰扣,脚上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玛丽珍鞋。她亚麻色的长卷发如洋娃娃般蓬松卷翘,随着步伐,发丝与裙摆一同轻盈晃动,宛如从童话书中走出的小公主,与周遭的残破景象格格不入。 “你就是游戏开始把炸弹扔出去的那个人吧?”小姑娘开口,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反应很快嘛。要不要和我组队?” 文秋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我需要考虑一下。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小姑娘傲娇地一甩卷发:“我叫千璃,全名太长了我懒得说。那你要考虑多久?” 文秋无奈一笑,给出一个模糊的约定:“千璃,今天晚上七点,我去你宿舍门口找你,好不好?” 千璃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二人交换了宿舍号,千璃这才点头放她离开。 一转身,文秋脸上那丝故作放松的神情瞬间消散。她给的宿舍号是假的,这给她留下了转圜的余地,她没法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尤其是在这全然陌生的险境之中。以千璃那身打扮和大小姐脾气,断不可能屈尊来找自己,这给了文秋操作的空间。风险与回报往往成正比,不去试试,或许一辈子也离不开这个鬼地方。方才空地人多眼杂,线索与道具恐怕早已被瓜分殆尽,不如离开。 与千璃的短暂交谈倒给了她一点灵感:组队。什么情况下需要组队?无非是存在阵营或团队任务。校方之前宣称有不法分子作乱,却仍放任学生在校内活动,其心可诛。如此看来,存在不同阵营的可能性极大。若真出现敌对阵营,流血冲突将在所难免——这是文秋目前最不愿见到的局面。而她自身,显然仍处于弱势的“学生”阵营,这一连串的事故背后,必然潜藏着一个更深的阴谋。 文秋用力呼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心中的郁闷与压力一并排出体外。现在,她必须去面对另一个恐怖的现实。 另一边。 千璃目送文秋走远,她娇小的身影旁,如同幽灵般悄然浮现一个穿着剪裁利落黑色西装的高挑身影。那人存在感极低,如同一道沉稳的影子,静静立在千璃侧后方一米之处,沉默无言。 千璃扭过头,娇嗔地冷哼一声:“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一点都不关心我。” 那人终于开口,声线是偏清冷的女性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宝宝,为什么这么相信她?” 千璃嘻嘻一笑,俏皮地眨了眨眼:“直觉,你不懂的。我觉得她身上……有种主角的光彩呢。” 那人便不再多言,恢复了沉默。 “哎呀,”千璃凑近了些,语气甜腻,“我有没有说过,你的声音特别好听?我最喜欢你了,你多说几句话嘛。” “……好。”西装女性低声应道,冷峻的侧脸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瞬。 宿舍大厅。 文秋站在空旷的宿舍大厅里,目光锁定在墙角的电话机上。周围没什么人,或许大多数学生在一次又一次徒劳的尝试后,已彻底死心放弃。 但她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她想最后试一试,这电话能否真正联系上她的父母。 插卡,拨号。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按下后,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忙音。就在她即将放弃时,电话被接起了。 “喂?” 是妈妈的声音! 欲语泪先流。 “妈……我好想你,我好想回家……”积蓄已久的委屈和恐惧瞬间决堤。她早已做好了不被回应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母亲温柔依旧的回应:“闺女哭啥呀,学累了就回家吧。” 文秋心中猛地燃起希望之火。 然而,这簇火苗下一秒就被彻底浇灭。一道无论听多少次都会让她毛骨悚然的、属于她自己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那声音佯装哽咽,熟练地安抚着母亲: “妈我没事,就是有点想你了。你别担心,我在这儿挺好的,学习也不累……” 文秋徒劳地对着话筒呼喊,却像被隔绝在无形的玻璃墙后。她只能眼睁睁听着那个“自己”在母亲忧心与疼爱交织的话语中,自然地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像冰冷的嘲讽。她不死心地重拨几次,却连一句完整的回应都听不到了。 泪水仍挂在脸上,但一股无名火气已从心底悄然蔓延开来。 她伸出手,按下了她自己的手机号码。 一阵短促的“嘟嘟”声后—— 电话,果然被接通了。 那个诡异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在听筒那头响起: “哎呀呀,你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吗?我的主人。” “还是说……‘我’自己?” 第5章 影 “是吗?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声音这么难听。”兰秋轻声说。 那道声音仍在笑,笑声钻进她的耳朵,带着说不出的讽刺。“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那存在——或许是鬼魂——问道。 “一开始。”兰秋的声线平稳,“我该怎么称呼你?兰秋,还是不知名的鬼魂?” 笑声戛然而止。一道身影从兰秋背后的阴影中悄然浮现,轮廓逐渐清晰。“我不过是一缕无根的孤魂,哪里配有什么名字呢,主人?”电话里的电流杂音渐渐消退,声音变得圆润真实,仿佛正贴着她的耳廓低语。 一只冰冷的手顺着兰秋的脊柱缓缓上移,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兰秋素来最怕鬼怪,此刻心头却只剩下荒谬的讽刺,恐惧反而淡了。她侧过头,望向自己的左肩—— 一个通体漆黑的身影正趴伏在那里。虽是一片浓墨般的黑,却能清晰地感知到立体的轮廓:及腰的长发如瀑垂下,纤细的脖颈微微弯曲,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兰秋肩上。最令人心惊的是那张脸——虽无五官,却能感受到一道专注的“视线”正牢牢锁住她。 “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你觉得呢?”兰秋语气淡然。 “好哦~”那声音带着几分玩味。 兰秋不再拖延,快步走到一处隐蔽的角落,开口道:“我们应该是共生关系。我若死了,你也活不成。就目前来看,你是寄生在我的影子里。为了方便,你需要一个名字。但我最讨厌起名,所以你自己起。” 鬼魂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轻笑:“我以为你会替我起呢……那就叫我兰影吧。” “不行。”兰秋直接否决,“太草率了。” “不是你让我自己起的吗?” 兰秋没有解释。在她心里,名字是庄重的,承载着对未来的期许。若只因对方是影子就叫“影”,未免太过轻率,她不喜欢。 “那就叫兰华吧。”鬼魂提议,她没说出口的是,春华秋实。兰春和兰实都呆呆的,不好听。 兰秋点头认可。命名既毕,正式对话就此开始。 “你为何存在?你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什么要阻挠我?” 兰华抱怨道:“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干嘛?”却还是老实回答:“按最初设定,我与你应是相生相克。你越恨我,我越爱你;你畏惧我,我便被你吸引;你烦恼,我便舒心。但现在出了点小问题——你已经不属于我的敌对阵营了,所以我无需再受规则制约,自然也没必要害你。但联系外界是铁律,电话不能打通。我让你听到声音,已经很仁慈了。” 兰秋点头,暂时接受这个说法。但她仍有疑虑:“全世界就我一个人有影子吗?为什么我去男生宿舍打电话时空无一人?” 兰华略显心虚,低声解释:“不知为何,我醒得特别早。按理说该在你打电话时才被唤醒,可我在教室时就已经醒了。你去打电话时,我把存储在电话里、尚未觉醒的影子…全都吃掉了。女生宿舍那些,她们都没我强,所以我也…” “…小馋猫。”兰秋在心里默念,没有说出口。 不过这未尝不是好事。按照设定,她这般弱小,她的影子反而会格外强大。幸好如今她们不是敌对关系,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兰秋心中渐渐明朗,一个猜想缓缓成形:或许当初那只手,其实帮了她。她曾自认是受害学生中的一员,现在想来,或许从她把炸弹扔出去的那一刻起,她就已被划入了另一方阵营。 但如今她面对的,恐怕不止是生存这个难题。她还记得那个穿洛丽塔裙的小女孩——她只是学生阵营中的一员。兰秋不是圣母,可若要以无辜者的牺牲换取胜利,她不愿意。 风暴在兰秋眼中缓缓凝聚。兰华见她陷入沉思,不再打扰,悄无声息地融回了影子之中。 第6章 迷影 现状陷入了一种令人焦灼的凝滞。 文秋感到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网中,四周线索纷杂,却理不出头绪,不知该去往何方。自身的安危因文华的存在暂时无虞,可下一步该如何走,她毫无方向。 身份真的改变了吗?因何而变?那只“手”的目的又是什么?谁帮助了她?为什么帮助她?最重要的是,她如何才能在这诡异的漩涡中,既不伤害他人,又能保全自己,找到回归正常生活的路? 想到“正常生活”,文秋的心猛地一揪。她忽然记起曾看过的一句话:“你所浪费的今天,是昨日死去之人苦苦奢望的明天;你所厌恶的现在,是未来的你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曾经那些平凡到令人忽视的日子,如今竟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她无奈地牵了扯嘴角,在这种时候,自己那爱发散的文科思维倒成了唯一的慰藉。 破局的方法或许有,但若要以违背本心、牺牲他人为代价,她宁愿不要。既然主动出击找不到方向,那便顺其自然吧。只要守住内心的底线,走一步看一步,或许转机就在前方。 午餐时间,文秋盯着面前餐盘里“标准”得如同模板复刻的饭菜,陷入了沉默。她愈发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一个精心构建却又偷工减料的虚拟世界——重要的场景极尽真实,而不重要的细节,就如这饭菜、那宿舍的床铺,都透着一种模糊的“标准化”。 忽然,一股奇异的味道混入了饭菜的香气中。说不上难闻,甚至有些熟悉,可她一时无法分辨。 文秋警惕地抬头四望,目光很快锁定了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笔挺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形高挑。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异于常人的肤色——那是一种泛着金属冷光的淡青铜色,仿佛一尊行走的、年代久远的青铜雕像,或者说,像无数枚铜钱熔铸后成了精。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同样是深沉的青铜色,五官如同刀削斧凿,深邃而冷硬。当他微微转动头颅时,皮肤在灯光下会折射出微弱而古旧的光泽。 青铜色? 文秋恍然大悟——那萦绕不散的奇异气味,正是浓郁到几乎实质化的铜臭味! 她下意识地看向周围,其他学生似乎对此毫无察觉。难道只有她能看见、闻到? 那人正微笑着扫视用餐的学生们,乍一看像是位关心学生的温和师长。可文秋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深处的东西——那不是关怀,而是一种看待待宰羔羊般的、充满评估与算计的冷漠。 好恶心的眼神。文秋感到一阵恶寒。 午休时间,文秋回到宿舍,本想借此机会理清思绪。却没想到,一个“大麻烦”主动找上了门。 文秋的床铺在下铺。而这时,她正闭着眼睛,试图在混乱中抓出一丝头绪。她其实很爱睡觉,但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一闭上眼,各种妖魔鬼怪、恐怖回忆便纷至沓来,安全感荡然无存,根本无法入睡。倒不如用来思考。 文华此刻就伏在文秋身边,漆黑的轮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她低头,近乎贪婪地描摹着文秋的睫毛、鼻梁、嘴唇的轮廓……心想:原来我(她)长得是这个样子,还挺不错的。 忽然,宿舍门口附上了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文华瞬间从散漫的状态中惊醒,周身的气息变得锐利而警觉。她用只有文秋能听到的声音急促低语:“有人来了。” 文秋的思绪戛然而止。 来人绝不是她的舍友。她的舍友不可能有如此刻意放轻、却又带着明确目的性的动作。文秋的身体瞬间紧绷,但她决定按兵不动。如果对方表现出明确的伤害意图,她会毫不犹豫地反击。在此之前,她选择先观察。 门外的人,是陈余。她确认宿舍里似乎只有文秋一人后,暗自松了口气。她手中紧攥着一块浸透了迷药的手帕——这是她从自己原来的教室里翻找到的“道具”。 当文秋引爆炸弹时,陈余就在那个班级。起初,她只是茫然于为何会来到这个鬼地方。但在经历了接二连三、人不人鬼不鬼的恐怖事件后,求生的**压倒了一切。她只想让自己的处境好过一点,哪怕……不择手段。 于是,她决定出卖文秋。只要能将这个“异常点”交给教务处,或许就能换来活下去的奖励。她根本没想过,自己对“同类”下手,意味着什么。 陈余悄无声息地摸进宿舍,看见文秋侧躺在床,背对着她,似乎睡得正沉。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视线无法触及的阴影里,一双纯粹由黑暗凝聚而成的眼睛,正冰冷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那目光中,充满了守护者的凶戾,与捕猎前的耐心。 “你所浪费的今天,是昨日死去之人苦苦奢望的明天,你所厌恶的现在,是未来的你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出自查理九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迷影 第7章 陷阱? 兰华悄无声息地自阴影中凝聚出完整的形体,如同滴入水面的墨迹,悄然立在了陈余身后。 宿舍的光线在她纯粹的漆黑轮廓上勾勒出一圈诡异的微光。她没有呼吸,没有体温,只是静静地站着,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陈余毫无防备的后颈,仿佛在评估从何处下口。一种无形的、冰冷的恶意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让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冻结。 文秋听着兰华在心中的描述,得知陈余手中只有一块浸了迷药的布,且暂无后手,她立刻猜到了对方的意图——举报。 但是。 好蠢。 怎么会有人这么蠢?身上没有利器,迷晕之后呢?是打算独自把她这个“大活人”拖到教务处,还是指望教务处会派人来宿舍“收货”?无论哪种,都蠢得令人发指。 文秋知道这想法不合时宜,但她真的难以抑制那股涌上的“厌蠢症”。这感觉,就像面对那些智力健全却将电脑直接推给你,理所当然要求你代写作业的大学室友一样,让她对愚蠢行为的容忍度降到了冰点。 她心念一动,让兰华制造些声响。 “咔哒。”一声轻微的、像是骨骼摩擦的异响自身后传来。 陈余吓得一抖,猛地回头,却只见阴影晃动,空无一物。 与此同时,文秋也“恰好”被这声响惊动,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到门口僵立的陈余,她像是被吓了一跳,带着被吵醒的烦闷质问道:“你是谁?来我们宿舍干什么?” 陈余脸色一白,慌忙将手里的东西塞进口袋,挤出一个心虚又讨好的笑:“同学,别误会!我、我也是21班的!我…我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班里没有其他人在宿舍,我也不敢一个人去,你能陪我一起吗?找到的奖励我们平分!” 文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她立刻摆出被“奖励”打动的样子,爽快应下:“真的?好啊!” 陈余嘴角不自然地扯动了一下,那细微的讥讽没能逃过文秋的眼睛。文秋只当没看见,迅速收拾好自己。 走出宿舍楼,陈余亲热地挽住文秋的胳膊,仿佛两人是多年的好友。文秋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便任由她挽着。 行走在熟悉的校园石砖路上,看着两旁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文秋心中涌起一丝感慨。那些关于平静校园生活的记忆,似乎正在被眼前的诡异迅速覆盖。墙壁上的斑驳,树叶的摇曳,都让她生出一种模糊的怀念。 陈余在一旁暗自鄙夷文秋的“心大”和好骗。文秋面不改色,却在心里叹了口气——陈余对她的恶意,几乎已经满溢到无法掩饰了。人们常说,若你能从旁人身上感受到一丝恶意,那对方内心的恶意早已泛滥成灾。这道理,陈余难道不懂吗? 两人各怀心思,走到了宏毅楼前。 这座综合性大楼矗立在校园轴心线上,东西各有一座矮一点的“耳房”,中间的主楼体则异常高大。文秋初中时的历史老师曾笑着点破:“你们看它,像不像一顶古代的‘乌纱帽’?” 自此,文秋再也无法直视这栋楼。 而今天,当她再次站在楼前,那段被尘封的记忆轰然苏醒,与眼前阴森的建筑重合。那“乌纱帽”的造型,在此刻显得无比讽刺且不祥。 踏入大厅,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铜臭气味扑面而来,几乎凝成实质。 文秋心中冷笑,已然明了:这栋象征着“权力”的大楼,从里到外,恐怕早已彻底腐朽。 “1101”。 醒目的门牌号悬挂在一扇厚重的木门上,无声地宣告着此行的终点—— 教务处,到了。 第8章 变化 临近门口,陈余却忽然停下脚步,脸上堆起虚伪的关切,对兰秋说:“你在这等等我,我先去和老师说。万一你进去,老师觉得人多不愿意分奖励就不好了。”她试图让这个拙劣的借口听起来合理。 兰秋懒得戳穿,敷衍地点了点头。 陈余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教务处厚重的铁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后,她推门而入。 教务处内,几张黄棕色的旧办公桌整齐排列,桌面上铺着有些磨损的绿色玻璃板。不少桌角的漆已经斑驳脱落,露出了白色的底层。每张桌子上都堆着小山般的作业本、教案或报表,几乎每个老师手边都放着一个款式老旧的保温杯。墙壁上挂着红色的锦旗,上面写着“辛勤园丁”、“师德高尚”等字样,旁边的公告栏贴满了工整手写的课程表与值班安排。几位老师正伏案疾书,或认真批改作业,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略显陈旧却严谨认真的氛围,仿佛与外界的混乱隔绝,依旧坚守着教书育人的本分。 陈余进门的一瞬间,脸上刻意维持的亲切瞬间褪去,转而换上了一副惊慌焦急的面孔。办公室里,只有一位坐在靠里位置的老师正正地看着她,其他老师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继续埋头于自己的工作,似乎对这类“学生汇报”习以为常。 陈余快步走到那位老师桌前,低下头,用仅容两人听见的声音急切地说:“老师,我是初一(21)班的学生。事故那天,我亲眼看见我们班一个叫兰秋的同学,她……她把一个炸弹扔了出去,害死了好多同学!她肯定有问题!” 那位不知名的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不时点头,耐心听着。 陈余见状,胆子大了些,继续说:“老师,她现在就在门口,我可以把她叫进来,您……您怎么处置她都行。” 那位老师终于出声,语调平稳:“好啊。” 陈余心下窃喜,又有点心虚地补充:“老师,我跟您说的事,您千万别告诉她是我说的啊。还有……就是,那个奖励……怎么领啊?” 听到“奖励”二字,那位老师的笑容更深了,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细缝。他回头,招呼了一位身材瘦高、戴着黑框眼镜的男老师过来,吩咐道:“你带她去仓库领奖品。”然后,他转回头,和蔼地对陈余说:“你做得不错,去跟着这位老师领奖励吧。顺便,帮我把那位兰同学叫进来。” 陈余连忙答应,喜滋滋地退了出去。推开门,见兰秋还等在原处,她微微一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兰秋,老师叫你进去。” 兰秋内心纠结了一秒,是否要装出惊讶或难过的表情配合一下这场戏,但下一秒就放弃了——她觉得实在没必要为这么蠢的对手浪费演技。于是,她面无表情,甚至没看陈余一眼,径直推门走进了办公室。 陈余被这反常的冷静弄得一愣,心中掠过一丝不安,但前方带路的老师已经催促,她很快便将这点疑虑抛诸脑后,满心期待着属于自己的“奖励”了。 兰秋一踏入办公室,瞬间感到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或直白,或隐秘,或强烈。她不动声色地反手缓缓关上门,那位接待陈余的老师——看起来像是一位主任——笑眯眯地招呼她过去。 兰秋走到办公桌旁,那位主任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陡然变得严肃:“就是你,害了那么多同学,是吧?” 兰秋立刻佯装出一副害怕又惶恐的样子,身体微微发抖——这倒也不用太演,面对这么多不明的视线,她的紧张是真实的。她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老师,我……我当时太害怕了……” 主任见她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觉得她果然好拿捏。他语气放缓,带着诱导:“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老师不责罚你。但你得帮老师做件事,将功折罪,好不好?” 兰秋连忙点头,脸上写满急于证明自己的“忠诚”:“好!老师您说,我一定做到!”她心里却终于确认,果然是这样,恐怕教师团队里已经有所腐朽,目前这腐朽全面与否,还犹未可知。 主任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招手唤来一位一直安静站在角落的高挑男老师。他凑近那位男老师,低声耳语了几句,男老师沉默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兰秋,没有在兰秋脸上过多停留,便向着门口走去。主任冲男老师的背影扬了扬下巴,示意文秋跟上。 兰秋连忙低着头,跟着那位高挑的男老师走出了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一离开办公室,仿佛跨过了一道无形的界限。走在前面的男老师周身气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原本平平无奇的皮鞋仿佛瞬间变得锃亮,剪裁普通的制服在他身上穿出了高级西装的挺括感。他带着兰秋径直走向一个无人的隐秘角落,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他的面容彻底清晰起来。肤色冷白,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利落分明。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颜色是深黑色,在微弱光线下,仿佛蕴藏着流转的星河与隐忍的风暴。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着一种与这校园格格不入的清冷与贵气。 两人仅仅注视着对方,一瞬间,兰秋感到周遭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对,时间确实停滞了!她望向大厅外,飘落的树叶凝固在半空,远处奔跑学生的身影定格成剪影。 “我们有1分钟的时间。”那人开口。他的声音是那种质感极佳的低沉男中音,带着些许冷冽的磁性,像雪山初融的溪流敲击在冰面上,清晰、冷静,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你好,我叫严寒。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但我没法说,也不能说。虽然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但我还是想证明,我对你没有坏心思,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他的语速很快,却字字清晰,“时间紧迫,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你要做的事。学校目前分为两个阵营,你应该看得很清楚。但实际上问题很简单,无论你身处哪个阵营,你只要把‘罪恶的根源’毁掉就好了。”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因为我之前的设计,把你拉进了敌对阵营,我很抱歉。但这是目前唯一能保全你的方法。接下来,我要带你去‘狩猎’,然后将‘猎物’交到主任手上。放心,你做的事不会违背你的意愿,这是我们必须走的第一步。最后,我希望你和我能够一起毁掉这个地方,然后走出去。故事的真相我想告诉你,但是目前不可以。相信我,好吗?” “不好。”兰秋冷漠地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在碰到这个男人的一瞬间,她确实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熟悉不等于信任。你会因为一个陌生人长得像你爷爷就对他推心置腹吗?答案显而易见。 严寒的表情掠过一丝细微的不解,但随即化为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在兰秋清亮的眸子里,他看到了懵懂与警惕,但这才是对的,这才是她应有的反应。 而在严寒深邃的眼底,兰秋看到了无与伦比的浩瀚与深沉,那里仿佛正酝酿着一场足以颠覆一切的风暴。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