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 第1章 社员新成员 今天排球部来了新人,是平常上学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温菁文。 队服是很正的红色,温菁文偷穿过李都安的,现在穿上属于自己的,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本来就来晚了的温菁文换好衣服后,又在更衣室拖了好一会儿功夫,想要躲过体能训练。他无中生球地对着镜子摆了好一通pose,最后以模仿李都安的托球为收尾。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矫健身姿,英俊面孔,温菁文自信地笑了。 这不比李都安帅多了,等会上场必然艳压群芳。 丝毫没有弄清楚自己是来打球的还是来比美的。 约莫时间差不多,温菁文进了室内排球馆。馆内声音很吵,沉稳有力的球体碰撞,鞋子摩擦地板的声音,还有同龄人的欢声笑语。刚想观摩一会儿,就被眼尖的熟人叫住了。 “哟!这不阿菁吗。”最先发现温菁文的是席昕开。 席昕开又惊又喜,俩人几乎天天见面,但从未听说温菁文有意向来排球部啊,每次突然想打球,人又不够的时候,都得说好话,给好处,求着温菁文来的。所以他是不反对温菁文来排球社的,这会更好玩。 转身又去找李都安的肩膀,揽了过来,幸灾乐祸道:“这姓温的纯没事找事,一会儿你俩别打着打着开始自由搏击了。”压根没有想要控制音量,一字不差全让温菁文听到了。 这话不错,温菁文跟李都安凑一块攻击力爆表,温菁文一开口的垃圾话,就没有李都安接不了的。嘴炮到最后,前者次次气得挂脸,眉飞色舞不出几个来回就得变成横眉冷对。后者那是战无不胜,对温菁文纯克制。 温菁文睁眼说瞎话,皮笑肉不笑道:“什么自由搏击啊,我跟李嘟嘟感情这么好,怎么会打架呢?”对李都安的称呼也有故意挤兑的意味。 又反过来污蔑一通:“席昕开你少挑拨离间。” 席昕开也是习惯了他的调调。 至于李都安的态度,那就不一样了。 他当然知道他不是因为喜欢排球才来的,温菁文找起事来那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也许是某一次无视了他的话或者没有听从他的命令,他就是这样,你得围着他转,纯纯少爷脾气,少爷病。 看着一脸得逞,满是得意的温菁文。这表情实在是太欠了,这小子又要作什么妖!? 李都安瞄准温菁文右肩,一个顺手,将手里的排球拍了过去。 命中! 力道当然不大,但温菁文这种戏多的主儿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只见他矫情地捂住肩膀,一副肩膀中弹的样子。 李都安更是无语,他打的明明是右肩。 如果温菁文有一天突然宣布要去当演员,大家也不会觉得奇怪。至于结局,极大可能是被群嘲演技,然后空有皮囊的资源咖最终被骂到退圈,大家都以为他伤心难过的时候,本人已无所谓地回家继续找新乐子了。 席昕开假意上来拦架:“哎哎哎,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实则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你想让他来捣乱啊?”李都安上前,越过温菁文,将球又捡了回来。 “这不废话吗,天天掐的是你俩,我跟温菁文可是好的很。”席昕开看似跟李都安在一个战壕,实则已经跟温菁文统一战线了。 李都安直视温菁文,肯定道:“你就是因为我才来上排球课的。” 席昕开不知怎的,这话听着暧暧昧昧的。狐疑地看向李都安。心想,上次聚会,四个大男人就不应该去看什么同志电影。 温菁文挑了挑眉,还是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语调轻快:“对呀。” 这下连席昕开都觉得温菁文欠打了。 顿然,本来还一脸笑意的温菁文,不知道又是搭错了哪根筋,想到了哪件事,毫无征兆地生气起来。 “最近讨厌你,讨厌得很。”所以得来你的地盘找点事。 阴晴不定的神经病。 李都安不管他了,“幼稚。” 席昕开也笑着学舌,捏着嗓子,“幼稚~”只不过他说的是他们两个人。 “我没有故意用球砸人。” 意思就是,幼稚的不该是自己,应该是李都安才对。而那个力道,平心而论,跟砸也是差得远。至于自己突如其来的脾气——这很正常。 练习赛很快就开始,本来要打对面的李都安跟席昕开因为温菁文的到来调成一队。不一会儿,温菁文就跟席昕开拱一块乐去了。 真到了球场上,李都安反而不怕温菁文会生事。比赛是有规则有合作的,温菁文不会不认真。 温菁文私下跟他们一起也没少打排球,小区楼下要打,出去旅游要打,就连参加宴会,中场也得找几个同龄的,约着散场了一起去公园打。 温菁文打的主攻,拦网不行,接球也差强人意,在李都安眼里,那是前防后防都没眼看的小垃圾,空有蛮力。席昕开跟他打的位置一样,同样的力量型选手,但技巧要好的多。 即使拼尽全力,温菁文看起来跟其他队员仍有明显差距。其他队友对他还不太熟悉,不好说什么,而与之相熟的李都安和席昕开,怼起他来,那是毫不留情。 如李都安预测的那样,他打的很认真,而且在批评下不断调整,反应能力极强。 终于轮到温菁文发球。 剧烈运动起来,汗出的很快。温菁文抬起手臂蹭了把额头的汗,接着将球轻拍到地面几个来回,快速增强手感。在对面六人的紧盯下,抛球、助跑、跃起、奋力一击。一个惊人的大力跳发。 不仅是本队不知情况的三名队友,就连对面的几人在球过来的瞬间也欢呼起来,他们出乎意料于温菁文这次精彩的发球。虽然没能做到发球即得分,但跃起的动作与击球的速度与力量,算温菁文在球场上的突出表现了。 李都安与席昕开并不意外,这小子本来就是只练发球的傻缺。 球飞向对面后半场,由于球路并不刁钻,稳稳地毫不费力地被对面的自由人接起。 这次对面的一传够高! 他们迅速防守起来。 又是几个来回。面对新一轮进攻,温菁文加入拦网,完美拦下一球。虽然自己并没有碰到球,但应该也起了威慑作用,毕竟自己蹦的还挺高的。 这次李都安传球给了温菁文,察觉对面拦网到位,温菁文巧妙击球,将球反弹回本场,重新组织进攻。 中场休息,几人凑到一块喝水。排球部一直都是三个年级一起训练,学校的人并不算多,而大大小小,各种活动却不少,大家就算不认识也都有个脸熟。更何况温菁文跟他老一块玩儿的几个人,在学校算是出名组织了,有钱人中的有钱人,同龄人里脱颖而出的帅小伙儿。 而自封的最帅的这位,很快就被其他队员关心了。 是对面的二传,身高甚至高于李都安:“打得不错嘛!” 温菁文毫不掩饰,一个质疑的眼神给了过去。自己打的是不算差,但是训练的少,真要评价起来。也就是还说得过去,怎么跟“不错”沾上边的? “还行。”温菁文喝了口水压压,难得的谦虚,淡然道。 席昕开跟他们当然是相处久了,借着揭穿对面的假话活跃了下氛围:“真的假的?”他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熟络地开起了玩笑:“一会儿就得你传球给他了。” 那人还未应声。 “嗯?”温菁文却先当了真,水也不顾喝了,一个“嗯”调子转了十八个弯。 李都安被逗笑,甚至笑出了声来。 温菁文这才发现周围没有一个人是不在笑的,不禁骂道:“你们两个缺德玩意儿!” 这种半道上跑路的最可恶了! 李都安挨骂惯了,毫不在意,嘲笑道:“这种话你也信,你还真是一运动起来就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今天本来该是人俩搭档了。”指的就是对面的二传还有席昕开。 接着递过来一个“自己思考吧,蠢货”的眼神。 半道丢下兄弟不管的两人,瞬间进化成了舍己为人的仗义好兄弟。 温菁文当然不领情,他闭上嘴巴,靠着墙壁,双手抱胸,上下审视一遍李都安,最终不屑地“呵”了一声。 席昕开朝温菁文举了举自己的水杯,向李都安示意:看,又气。 温菁文不愿再理会他们,眼珠子一转,动声色地左右看了看,目光最终落在了对面二传身上。练习赛嘛,多跟其他队员配合着打打,利大于弊。 李都安一看他那眼神就不对,一秒猜出他的意图,立刻打断他:“别作。” 最后三个人一队,倒也开开心心地打完了整场。温菁文表示,今天玩得很开心,下周一他还来,并且不会缺席体能训练。 结束后,李都安收拾的麻溜,先一步回家了。 温菁文一出校门,就看到路边孤零零地停了辆黑色路虎。 驾驶位的门被推开了,林绍意敏锐地观察到了温菁文的出现,从驾驶位下来,为他拉开后座车门。 温菁文钻进车内,将背包取下,扔到了旁边已经放了一个背包的位置。 副驾驶稳如泰山,一动不动坐着的正是李都安。 两人刚好是对角。 “你不是先走了吗?”早就知道李都安先一步在车上等的温菁文想起刚刚他在更衣室的那句告别明知故问道。 李都安漫不经心道:“对啊,你要是不那么墨迹,我跟绍意早走了。” “你说什么胡话?你跟绍意早走了?”温菁文笑了,“绍意也是你能叫的?你什么层次,什么地位。” 随后又宣示道:“绍意是我的人。” 李都安哈哈笑了起来,他觉得温菁文这人话说没几句就开始上头,讲起话来特逗。 “什么你的人,现在可是**领导的新社会。”李都安边笑,边游刃有余道,“绍意签的是劳务合同,可不是卖身契。” 本来目视前方的李都安看向了车内后视镜,与温菁文对视。装作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认真地关切询问起来。 “哎?对了,绍意的工资是从你账上划得吧。”尤为加重了“是”这个音。 当然不是。 但温菁文当然不能这么说。 林绍意不比他们年长多少。自己十一岁时,林绍意就被外公派来给自己当保镖,说是保镖,其实这么多年干的一直都是保姆的活。而当时的林绍意也不过十七岁。正常情况下,十七岁估计连高中都没有念完,而林绍意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学霸气质,丝毫看不出是个半文盲。 温菁文脸不红心不跳,理所当然地反问,“不然呢?” 李都安当然不信,而且林绍意的工资绝不止一份司机的钱。 当事人林绍意认真开车,默不作声。 “今天早上为什么没有给我带早餐!”温菁文骤然提高音量。 合着是因为这个?不对,要想加入排球部,得早几天申请的吧。 “我一上午都没吃东西!我要饿死了!” 可是学校里有超市,有食堂,而且......现在已经下午放学了。 李都安终于回过头来看他,连头发丝都充满疑惑,“你......让我给你带早饭了?” “对啊。”温菁文直视他的眼睛。 对啊个屁,自己的记忆力还没到衰退的地步。 看着李都安竭力回想的样子,温菁文气势明显减退,弱弱地吐出几个字:“......我刚起床的时候。” “......” 说话能有点道理吗。 温菁文起床的时候,自己还躺床上正睡得香呢,别说让他带早餐了,就算是说厨房着火,他都不一定能立马醒过来。 李都安面露无奈,回过头去,不再看他,指了指自己这边的车窗,平静的玩笑道:“温菁文你跳车吧,一会儿我跟绍意回家就行。” 温菁文语气软和下来,教他,“那也是你的错,起码打个电话问问我吃早饭了吗?” “爱吃不吃。”李都安仍是平静。 看向车内后视镜,给了温菁文一个白眼,一点也不惯着他。 安静许久的林绍意嘴角忍不住上扬,也就是这些年长大不少,搁以前,动手动脚是常有的事,一个眼神不注意,两人就打起来了。少爷看着瘦,力气却很大,至于李都安,应该是被父母送去学过格斗散打一类的,技巧上比少爷好很多。 没人知道现在的温菁文多想上去给李都安一拳。 一会儿自己真跳车了,有的他后悔到痛哭流涕的。 但现在的温菁文只能在心里骂道:去他娘的李都安。 这几天温菁文都跟李都安一起住在李都安独居的大平层,没了家长管束,俩人玩嗨了,也吃美了。 李家有位做了多年工的阿姨生怕自家少爷吃的营养不均衡,来了好几次电话说要来给他俩做饭。即使表明做完就走,不给他俩添麻烦,也被李都安拒绝了。 刚从家里搬出来,如鱼得水的日子还没过过瘾呢。 车停在小区楼下的超市,两人下车与林绍意告了别,顺便交代他帮他们把包运上去再走。 林绍意——目前唯三知道家门密码的人 明天就是周末了,超市里买点吃的喝的给冰箱补补货。 烘焙区。 温菁文拿起了一盒巧克力瑞士卷,转过身来笑了笑。 李都安在后面推着车,拒绝道:“不行。” 意料之外的没有征得李都安的同意,以为是他想换个口味了,转头又拿起一盒抹茶的,一样的回头对李都安笑了笑。 见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李都安解释道:“最近吃太多甜食了。” 温菁文脸上没了笑容,也不征求李都安的意见了,将两盒瑞士卷都扔进了购物车。 李都安伸手将两盒瑞士卷都拿了出来,重新放回了货架上。 “你不吃我吃。”温菁文伸手就要把东西拿回来,还没碰到就被李都安扯衣袖阻止 “你也不能吃。” “最后一次也不行!?哪有你这样突然就不让吃的,一点缓冲都没有!” 超市里的人很少。 这时,一位年轻女士带着一个小女孩也来到了这边挑选商品。那位女士丝毫不受影响,只有小女孩好奇地抬头寻找声源。 公共场所大声讲话总的来说不太文明。 李都安先一步察觉到了小女孩的目光,低下头,两人大眼瞪小眼。淡定地与温菁文撇清了关系,向小女孩说道:“我不认识他,我们没有在吵架,他在演讲。” 小女孩听不太懂其中含义,转过身去,跟妈妈一起挑选去了。 温菁文最终也没有吃上瑞士卷,乖乖听李都安的话控糖去了。 第2章 偶遇 这天,温菁文起了个大早。 因为晚上约了朋友聚餐,所以只好把家教调到了上午。 全身上下就穿了个裤衩子。两人身量相像,连鞋码都是一样的,温菁文决定先去李都安的衣帽间好好捣拾捣拾自己。温菁文左右翻了翻看了看,这小子这些衣服都是怎么买到的,尤其是那件格外重工的牛仔外套。 他一时来了兴趣,乐呵地玩起了奇迹菁菁,把喜欢的都试了一遍。最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随便套了个深绿色短袖。 早饭自然也是没吃,谁让李都安现在还没醒,他不起床做饭,自己吃什么。 当然,他也没有混蛋到敲李都安的房门把他吵醒的。自己就有起床气,换位思考也不会去祸害他人。 家教老师是位教数学的中年男老师,博学幽默且不秃头,温菁文喜欢上他的课。房子隔音效果很好,书房更是做了加强版,温菁文在里头上课,没能判断出来李都安起了没有。 上午十一点课就结束了,温菁文起身送老师到家门口,一路上都没有李都安的身影,到了门,他微微欠身,乖学生的模样做得足足的,“老师辛苦了,慢走。”见老师进了电梯,才关上门。 温菁文没往回走几步,正想着不管他醒没醒都要把他从床上薅起来,就看到李都安迈着懒散的步子从卧室里钻了出来,为什么要用“钻”呢,那屁崩一样的头发,直接将李都安的海拔提高了三厘米,连个鞋子也没穿,就套了个袜子。 见他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睡眼惺忪的样子,温菁文不满道:“你几点睡的?” 这并不正常,一般情况下李都安十点半前是要醒的,现在应该在厨房叮铃哐当地准备午饭了。 李都安没有回答,伸了伸腰,清醒了许多,不知是没有注意到温菁文的话还是怎得,自顾自地问:“课上完了?” 温菁文自然也是默然不答,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 李都安并不像温菁文一样执着于收到回复。客厅跟厨房并没有隔开,他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明目张胆的一举一动都被温菁文尽收眼底。 自己昨天睡前是说过的,今天中午要吃排骨,不管是李都安自己做,还是点外卖,今天中午在饭桌上他是要看到。 但见了李都安那副无视自己的态度,温菁文自己以为示弱让步地道“今天中午的排骨呢?” “你的话是圣旨?” 李都安喝了一小口水,眼皮都没抬一下。 自从住一起后,李都安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这温菁文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从小跟温菁文在一块玩,以前还只觉得林绍意对他惯得狠,惯出不少臭毛病,现在忽然发觉自己也是越来越有这方面的倾向,都快成林绍意的传承人了。 “一大早的,你说话这么冲干嘛?”温菁文上前理论。 自己的态度算不上冲吧。 “刘姨马上就来。”李都安放下杯子,“有你点的排骨,清炖的。” 这对温菁文来说无疑是重磅新闻。 要是这样,大老远跑来住着做什么,住自己家不是更舒服,做饭的有做饭的阿姨,打扫卫生有打扫卫生的阿姨,温其良工作忙不回家吃饭的话,一桌子满汉全席全是自己的。 温菁文气笑了:“今天你家的阿姨要来送饭,你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李都安懂得他这语气神态,暴风前的安宁。 但仍头铁道:“这是我家,我都包吃包住连房租都......” 一如李都安预判的那样,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直呼大名:“李都安你最好收回你这些话,要不就把我的东西全都扔出去,把我轰走,要不......”温菁文想了想,一字一句地命令道“听我的。” 好吧,目前根本想不通,没有提前告知温菁文阿姨要来到底触碰了他哪片逆鳞,毕竟他的逆鳞也是数不胜数。就算自己提前告知了,他也不会同意,所以这根本就不是有没有提前告知他的事,而是你得听他的话,这太...... 李都安顿时洋娃上身,失神地低声道:“amazing.” 温菁文气没撒完,说是让李都安把他轰走,自己却大步走向玄关换鞋去了——离家出走,熊孩子的经典招式。 见状,李都安提了一口气,走得比温菁文还快,直接挡住了门把温菁文往里推,“行了行了温菁文,一会饭到了我喂你吃,你直接坐桌子上吃。” “啊不,你直接站桌子上吃,这个房子挑高不够,容不下您两米三的雄伟,过几天换个别墅住,方便您站桌子上用餐。” 李都安嘴快得要唱rap。 原本还气着的温菁文现在也是春风拂面,扬眉吐气了,自始至终连房门都没出过的离家出走画上了句号。 李都安坐在沙发上,觉得自己现在样子一定特别沧桑,五指插入头发,把头发往后拢了拢,倒也整理的挺像副样子。 温菁文歪在沙发上,两人勾肩搭背,哥俩好的又乐呵地扣起了手机。 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信息,李都安一个激动,对着温菁文胳膊就是一拳。 说实话挺疼的,但温菁文也笑着,道:“李嘟嘟,其实我知道每次这样就是你真的在打我。” 李都安没想到自己被拆穿了,十足的温柔,“你瞧你,又多心。” 紧接着,贴心地搓了搓温菁文手臂上挨打的那片皮肉,以缓解痛感。 毕竟自己下次还是要打的...... 到了午饭时间,说让阿姨来,温菁文第一个不同意,结果饭送来了,他吃的比谁都香。阿姨离开,他还特地送到门口。 “刘姨你做的饭真好吃!我明天还想吃!” 李都安在一旁石化了,连笑容都僵在了脸上,这是哪来的台词。真想让刘姨知道他刚才的种种行径。 “哎哟!那还不简单,要不我明天买了菜直接来这做吧,太太本来就担心你们照顾不好自己。”带的饭菜两人吃了个干净,听了夸赞后更是高兴,“在家里做好再带过来都得一个钟头呢!” 李都安想了想,刚要回复。 “那太好了!”温菁文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在受长辈喜欢这块儿,温菁文是有点天赋在的。李都安只恨自己刚才没多给他来两拳。 临走了,刘姨瞧着格外喜人的俩小子,满意地拍了拍俩人小臂,“我明天十一点就来了!” 关上门,温菁文脸上还挂着笑呢,猝不及防,胳膊挨了李都安的一记抽打。 温菁文歪头,脸颊碰了下自己被打那边的肩膀头子来躲避第二次的攻击。 两人是不午睡的,虽然是周末,但也没能整天都凑一起,温菁文要回趟家,李都安则是下午三点还约了人打球。再见要等晚上的聚餐了。 聚餐的地点——余兰饭店,在燕山也算有名的地方了,近一百年的历史,装修中式典雅,甚至不少外地人来燕山旅游都特地来打卡拍照,只要是他们四个聚在一起吃饭的,十次有九次都选的这个地方。 四个人吃饭也特地定了包间,李都安跟席昕开打完球后,直接在排球馆洗了澡换衣服,所以两人是一起来的,上去的时候,霍思游已经到了。 稳稳地坐在主位上,听到人来的声音缓缓抬头,气质已经跟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看上去像是主家请他仨来做客的,感觉身上都散发着木质的香气。 李都安拉开椅子,直接坐在了霍思游对面,席昕开则是就近原则,坐在霍思游左手边。 席昕开跟霍思游要比李都安和温菁文大一级,一个社团的自然见得多,但是上次见霍思游还是在......两天前吧。 “游子哥,今天第一个到啊。”李都安瞧着他也是格外心热。 “也就早到十分钟。”霍思游倒是觉得这没有什么好惊喜的,“现在一个人住还住得惯吗?” “住得惯,离学校还近了不少。” 以前上个学,跋山涉水四十分钟还多。现在差不多一半的时间 李都安又打趣:“就是没个弟弟使唤。” 霍思游当然知道他意有所指,“这还不简单,明天就把霍思绮送你那去。” 他语气急切,一旁两人听出端倪。 席昕开问道:“怎么,我绮子弟又气你了。” 霍思游冷笑一声,“也不用气,那臭小子,我哪天不烦她,他闹腾都很。” 李都安翻着菜单走走过场,每次也就那么几个菜来回换着吃,脑子还没开始转呢,话已经蹦出来了,“比温菁文还闹腾?” 说起闹腾,“哎?你知道温菁文来排球部的事吗?”席昕开看向霍思游。 霍思游点了点头,“算是知道吧,有次在学校碰见他,他跟我说,他以后都要去上排球课了,”又想了想温菁文当时的神情,肯定道,“他还挺高兴的。” “排球使人快乐。”李都安总结到。 霍思游抬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所以温菁文人呢?” “理解。”席昕开笑了一下,又挤兑温菁文“主角总是压轴出场吗。” 话音未落,那边传来声音,这脚步声一听就是温菁文。 大家都朝温菁文看去。 此人大摇大摆,该溜子一样地走了进来,那架势像是来调戏良家妇女的。 “大家都到齐了!” 黑色打底,深棕色皮质外套,衣服拉链没拉,只把立领的领扣扣上了,长裤短靴。还特地抓了头发。 清一色运动休闲服的三人:......还真是压轴出场。 对于墨镜,几人倒是习惯了,温菁文是不带戒指、手链等任何首饰的,墨镜就是他的首饰,跟席昕开的区别在于,席昕开是架在鼻梁上的,温菁文则是发箍一样箍住头发,戴在脑袋上的。 李都安回想起温菁文早上的穿搭,那件短袖他买了两件,黑的那件他常穿,绿的那件被老爸看上了,他试了后穿上微紧,就没拿走,这件事他是不会告诉温菁文的,省得他让自己叫他爸爸。 温菁文自己拉开椅子,落了座,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从右往左扫了一遍眼前的三人,接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他今天的心情很不错。 “今天我回了趟家。”温菁文打着哑谜,欢喜地问他们几个“你们猜怎么着?” 席昕开也是敏锐,马上提取了与自己认知有误的信息,道:“你这几天都不在家?” 温菁文笑脸明显一僵,李都安则是故作表面平静,他是真没想到温菁文能在这方面犯蠢,平时他藏得可是比自己还要厉害。 温菁文脑子飞速旋转,“哦,这阵子住我舅舅那。”又找补“他不是被我外公又发配回来了吗。” 前句有假,后面确是实话。 三人表示明白。 温菁文还惊魂未定,都忘了刚才自己要说什么来着。 “回家了,然后了?”席昕开也是好奇。 “然后......”温菁文细细想想,呆呆地看着席昕开,“我忘了。” 席昕开也是无语,话听一半还怪磨人得。 然后到底是什么呢?温菁文回家本来就是单纯巡视巡视自己的领地,意外之喜,听家里的管家陈叔说,温总交代了,要是见到自己回家,要第一时间告知他。突然知道自己还被老爸关心着能不高兴吗。 桌子上,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温菁文仍是笑颜,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林绍意发来的消息。 绍意:温总也在余兰饭店 这个时间地点,不会是应酬。 温菁文警觉起来,问了包间名号。 “抱歉,失陪一下。”温菁文突然站了起来,没等几人回应,就往外走。 席昕开疑惑,“好官方啊,阿菁。” 温菁文问了走廊的服务员,找到了包间所在地,推门的那一瞬间,温菁文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进了房间后,还有个屏风挡着,那边的人聊得火热,温菁文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他动作放轻,绕过屏风,缓缓走了过去。 在场的除了温其良,还有他的几个多年老友,是自己都十分熟悉的叔叔。而温其良右手边,正坐着位年轻女士。 就这么光明正大,招摇过市。 有人发现了温菁文。 顿时,在场的人都噤了声。 温菁文面色冷淡地看向温其良,这样肮脏的事情,被那么多人理解,甚至于,被那么多人支持。而自己也是理解队伍中的一员,愤慨与矛盾同时围绕着自己。 温其良也发现了他,在一众灰黑西服里,温其良是与众不同的黑衬衫外加深棕色休闲西装外套,少年与成熟男人间有着巨大差别,不仅仅是更宽阔的肩膀还有无法复制的气场。 过了青春期后,除了样貌,温菁文的行为举止、语气神态也跟温其良越来越相像,耳濡目染是一部分原因,然而更重要的是基因血缘的纯在与影响。 父子俩就这么对视着,同样的面色冷淡,没有任何情感外漏。 终于,淡漠的一句,“不好意思,走错了。” 装作不认识。没等任何回应,温菁文便转身离开。 走廊上,温菁文疾步有力,现在唯一能听见的就是自己的脚步声,唯一能控制的也是脚下的节奏。他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撑着栏杆往楼下大厅望去,眼神并不聚焦。 现在的自己完全提不起兴致来,他不想这样的,四个人像现在这个聚一次,还是在上个月,这本该是个快乐的晚上。 “菁文!”来的人走得也快,看到温菁文才放下心来,放缓了步子。 是刚才饭局上的戚叔叔。 温菁文微微吃惊,转过身去,“戚叔叔,你怎么来了?” 戚叔叔没答,走了过来拍了拍温菁文的肩膀,“我都好久没见你小子了。”只字未提刚才的事,连温其良都没提。就像长辈关心晚辈那样,聊了很多,多是关于温菁文学业上的,还有平时的兴趣活动。 “阿典回家还跟我说在学校听了菁文哥的演讲,菁文哥特别厉害。”戚叔叔的孩子跟温菁文也是一个学校的,比他要小几岁。 两人聊了一会儿,知道温菁文也是来聚餐的,点到为止,就让他先回去了。 温菁文的心情到底是好了不少,又撑着口气,装作无异,面带笑容地回去了。 只是这一会儿功夫,菜已经点好上齐了。温菁文扫了一眼,有冬瓜炖排骨,就没在说什么。 “不小酌一杯吗?”温菁文边拉开椅子边提议。 “行啊!” 席昕开跟温菁文算是接上号了,一拍即合。 第3章 对不起,李嘟嘟 下意识的动作,李都安与霍思游对视一眼。 “可乐?” “可乐杀精,现在的人都养生了。”温菁文语重心长地批评起了席昕开。 席昕开看他,玩味地笑,“那您说喝什么?” “橙汁。” 席昕开一脸失望,起身朝那边的专用电话走去,边走边唱自创的热朗姆之歌,听着熟悉,也不知道用的哪首歌的曲调。 那边的服务员很快接通了。席昕开还是要了橙汁,刚挂断电话,敲门声就响了。 这办事效率也太高了,他们是飞上来的? 三人不明所以,略显疑惑。只有温菁文紧盯着门,极力压制怒气。 席昕开直接上前将门打开,门外那人看起来四十左右,一身职业装扮,挺括的黑色西装三件套价格不菲,头发也被打理得一丝不苟。 正当席昕开想问是不是走错了的时候,那人已经率先开口。 “您好,我找温菁文。” 是丁秘书,那人在父亲身边,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工作了近二十年。比自己年龄都大。 屁股还没坐热呢,温菁文又得起身,自己这一天天带着个面具装来装去的,也真是够累的。 “丁叔叔有什么事吗?”是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低气压。 “温总请您去一趟。” 温菁文的火气,一下子被点燃了,还请我去一趟?温其良的话是圣旨吗?不过这独裁的行事作风,还有一大堆三四五六七八的道德败坏,还真像那么回事。 温其良跟妈妈的婚姻名存实亡又怎样,他做了对不起妈妈的事,他怎么能对不起妈妈呢,他不能对不起妈妈。 剩下的三个人不是傻子,温家父子关系一向紧张,就算不知道这话里的前因后果,看这架势,也应该意识到是要开战了。 温菁文还是第一次对丁秘书这种态度,想都没想,斩钉截铁道:“不去。” 老板早就预料到了结果,丁秘书按照指示,语气已没了刚才的强硬,但要求却是硬性的,“那您晚上记得回家。” 温菁文不想再与之周旋,表面上敷衍过去,“我知道了。” 完成了任务,对着这一屋子的公子哥,丁秘书一个公式化微笑,“您们慢用,我先走了。” 又特地朝自己旁边,为自己开门的席昕开点了点头,接着,自己带上门离开了。 “......” 现在的温菁文,一个笑脸也做不出了,他失神地坐了好一会儿。 霍然,席昕开冷不丁的一句,“太子回宫。” 几人被戳中了笑点,连温菁文都没忍住,一齐笑了。 霍思游道:“下周该放哈利波特了。” 除非特殊情况,学校大礼堂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放中外经典电影。哈利波特这样的,不爱看的是少数。李都安甚至买了所有的乐高哈利波特系列。 “终于轮到了,咱俩到时候一起去,上次都没看全。”李都安期待已久,又想到了霍思绮——自己的拼乐高小兵,“问问咱弟,这回带他玩了。” 温菁文听到李都安提起,才发现很久没跟霍思绮联系了,“绮子最近忙什么呢? “谈恋爱。” 三人:“!?” 席昕开震惊,知道现在的孩子早熟,但真轮到自家兄弟就是另一种感受了:“年芳十四。” 霍思游剥着蟹,不以为然,“青春的萌动嘛。” “你萌动了?”席昕开一个质疑。 霍思祺敷衍道:“动了动了。”紧接着又认真回答了起来,“所以他现在烦人得很啊!” “整天让我给他当爱情军师了,看他那样,我真是要忍不住抽他了。” 这让席昕开想起自家大哥谈恋爱的时候了,哥跟嫂子做沙发上看电影,看什么已经忘了,而自己非得在电视机旁表演奥特曼变身,以此引起两人注意。结果就是当场就被哥哥教育了,温柔嫂嫂还拦了呢。 温菁文格外安静,无所谓道:“行吧,思绮去我就去。” 转而看向席昕开。 “我不去,轮到鬼片了再叫我。”席昕开内心坚定。 霍思游:“桃金娘不算?” 这回是真没话了,席昕开只道:“得了,我有空就去。” 四人聊来聊去,聚餐的时间不短,结束后,饭菜也都吃得没剩。 温菁文说是绍意到门口了,第一个离场。实则在几人回去的路上埋伏着。 走廊上,霍思游跟席昕开走在前面,两人神色严肃,还在说考试的事情。李都安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点开手机想给温菁文发个信息,问问他的动向,一个不留神就落了单。 温菁文找准时机,一个箭步冲上去,揽着腰就给人搂了过来。 这里有墙壁遮挡,刚好能隔绝霍思游跟席昕开的视线。 李都安就知道是这样,饶有兴致地看着往外探头观察的温菁文,低声道:“哪来的小老鼠,偷偷摸摸躲在这干什么呢?” “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恶心,我要是小老鼠,你还会是人。”温菁文一个眼刀给了过去。 接着,眼神轻浮地上下扫视了一遍李都安,片刻,目光落在了李都安吃饱的肚子上,他缓缓抬起手,最终,指背抵了上去。 李都安一惊,身体本能地往后躲,温菁文紧追不放。最后,李都安靠墙上也没能躲过咸猪手。 温菁文痴迷地看着他的肚子,尤嫌不够,指背细细小范围地摩挲起来。 李都安强忍鸡皮疙瘩,垂眸观察温菁文。 温菁文则故意恶心他,又不想那么直白,自以为委婉,神态语气都充盈着爱意与深情,道:“Little one~” 李都安顿时头皮发麻,他想都没想,一手掐住温菁文的脖子,“他妈的你个死变态!” 温菁文嫌痒,双手都把着李都安抬起的那条手臂,忙不迭地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错了?温菁文最不能信的就是这种鬼话,他哪次不是勇于承担错误,然后死不改正。 自己的脖子仅仅是被桎梏住了而已,李都安的手并没有下什么重力。 温菁文可笑地埋怨起来:“你刚才骂我骂得那么大声,一会儿他俩拐回来,就都怪你。” “刚才一来就差点说漏嘴的又是谁。”李都安松开了他,却仍骂,“蠢货。” 温菁文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接着又好心地帮李都安理了理,只是看到了那黑色卫衣领口的抽绳,就又忍不住犯起贱来。 边给抽绳打结边语重心长道:“其实发现就发现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是朋友,房子又那么大,大不了咱四个一块过。” “一个人当爸爸,一个人当妈妈,剩下两个当儿子闺女,和谐完美一家人,打麻将都能随时随地凑一桌。” 不知道的听了还真以为是那么回事呢。 “你是不是没吃饱?”李都安问,“你这个人一没吃饱就爱胡说八道。” “......” 听得温菁文都自我怀疑了。 温菁文弹飞了手里的抽绳。 李都安没再管这些,言简意赅地问:“今晚回哪?” 温菁文蹙起了眉头,李都安以为他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在林绍意待在自己身边的第二年,工作上发生了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重大失误。 那是一个艺术展,大人们在那边觥筹交错,小孩儿们则被安排去学画画打发时间,教师就是场上的几个年轻画家。很多人都嫌画画又脏又无聊,跑草坪上踢球去了,温菁文则是少数留了下来的。 只不过温菁文没有跟着学,完全就是自由创作。一个游乐场,画得花里胡哨又十分抽象。 在李都安明确表示画作很丑,又是自己主动寻求评价的情况下,温菁文失控地把人咬到下巴出血。 温其良当即带着温菁文陪同李家人前往医院处理,妈妈甚至中断工作,来到医院。当时在场的,不是本就交好的政商名流,就是需要拓展的人脉关系。自己闹这一场,不仅丢了温家的脸,更是忤逆了温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行事作风。 当自己闭口不言,站在李都安还有李父李母对面,被双方父母,被所有人要求道歉的时候,刚处理好下巴伤口的李都安说了什么呢。 “我不要原谅温菁文。” 温菁文回过思绪,定睛看向李都安,手指了指他下巴早已消失的疤痕,轻描淡写道:“留疤了。” 李都安一顿。 他知道这是温菁文极其不愿回想提起的。果然,在想要自虐面前,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他不知道的是,温菁文加入排球部也是因为前天晚上梦到了当年的事。 李都安微蹙着眉头看他,那甚至是一个悲伤的神情,极其微小,但仍被温菁文捕捉到了。他伤心个什么劲?而李都安这样的反应不就是自己最渴望的吗。 “你什么咬合力啊,还能给我留疤。”李都安反驳,又故意挤兑,“小老鼠。” “哎呀,行了行了,你离老鼠怎么这么近。”温菁文无语得很,“实在不行给你买个老鼠当宠物养得了。” “所以太子回宫吗?明天刘姨过来,我好提前跟她说。” 李都安知道温菁文回家的概率占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毕竟他还挺怕他爸的,从来不敢正面对抗。 出乎意料,温菁文答道:“不回。”紧接着,“小蝌蚪找妈妈。” 李都安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你有招。 两只小老鼠终于不藏了,步伐一致地往门口走去。 快到门口时,温菁文忍不住苦笑道:“对不起,李嘟嘟。” 李都安没应声,温菁文偏头看他。 余光注意到了温菁文的动作,李都安也看了过去, 温菁文极缓地挑了一下眉毛,示意李都安回应自己。 “温菁文,你好恶劣。”尤嫌不够,李都安继续道:“你怎么这么恶劣。” 这真是太对味儿了。温菁文又乐呵了,拍了拍李都安的肩膀:“回见!” 第4章 小温文找妈妈 “小拉拉,吃瓜瓜,吃完瓜瓜找妈妈......”温菁文坐在副驾,就这么几句歌词来回不停地唱着。 刚给文女士打了电话确定位置,是公司附近的那一套,可能又加班了吧,温菁文猜测。 一旁的林绍意像是隐了身。温菁文骤然暂停了自己的优美歌声,“绍意啊,我烦你了吗?” 林绍意觉得有点洗脑,承认道;“是有点。” 温菁文便真的不再唱了,他望向窗外,开始思考待会儿如何给文女士告状。 到了家,自己输密码开了门。坐在玄关换鞋,温菁文边拔脚上的靴子边喊妈,没人应声就继续喊,从门那边往里走,不知疲惫地喊了一路。 “别吵!”从书房传来文颂的气声。 温菁文这才安静下来。书房门没锁,他轻轻按下把手,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 文颂身着黑色居家服,中长的头发低低地盘起,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正神情专注地坐在电脑前。手肘搭在桌在,指背撑着下巴,目光在右手的平板与电脑屏幕间不断游走。 “妈。” 文颂抬眸,只是一眼,“外面等我。”温菁文便马上动作轻缓地乖乖关上门,就靠在书房门口旁的墙壁上期盼地等着。 不一会儿,文颂便打开门出来了,与刚才不同的是,眼镜已被推上去箍住了头发。 看着门旁一脸执着的儿子,问道:“这么晚了,你过来什么事?” 温菁文不太满意,这语气,好像自己是她的那些属下一样,而且......好像也有点不欢迎自己。有点不耐烦地道;“我过来住啊,妈。” 文颂皱起眉头,早已轻车熟路,笃定地问道:“你跟你爸吵架了?” 温菁文回得极快,“没。” 文颂就这么眼神凌厉地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傻儿子,还是那么一副幼幼稚稚的孩子样。最后垂下眼眸,不禁冷笑一声,道“没有就怪了。” 温菁文并不认同,确实是没有,跟温其良一句话都没说上。 但是紧接着,温菁文便一五一十地讲起了今晚发生的事情。文颂往客厅走去,温菁文就跟在她后面边走边说。 文颂坐在沙发上,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小瓶子,靠着沙发靠背,仰头开始滴眼药水。温菁文的嘴终于停了三秒,她知道这是讲完了,这才睁开眼睛。 “所以人家聚会又没请你去,你是不请自来做什么。” 温菁文破防了,大闹:“妈!” 文颂烦躁地蹙起眉头,接着,头往另一边偏了偏,实在受不了这一惊一乍的温菁文,最后敷衍道:“好了,我会处理的,你现在马上去洗漱睡觉,明天早上七点起,陪我出趟差。” 这根本不是温菁文想要的答复,就算不赶走那些小三小四,至少也应该说说爸爸的不好才对。 “文文啊......”文颂看着自己的儿子,终究是有些不忍心,开解道:“这件事,妈妈真的会处理的,妈妈希望大人的事不要影响你,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听从家里安排,好吗?” 可自己还是不够了解温菁文,甚至还让这小子的怒气更盛了。 “可是已经影响了!”温菁文今天是铁了心的要把一箩筐的矫情话都说出来,“为什么别人的爸爸妈妈都那么恩爱,只有你们两个像敌人一样,上一次见你们两个在一起还是在外公准备的家宴上吧!那样的饭吃了能消化吗!” 温菁文就是要吵起来。 但是出乎意料,文女士异常十分平静,向儿子说明道:“你没有资格要求父母一定要怎么样,这是我们的自由。” “你不需要质疑的是,无论我还是温其良都已经尽全力给到你最好。你不会懂我跟你爸在你这个年纪,家族竞争已经是多么的激烈,你现在唾手可得的稳固的继承人的位置,你以为就真的那么容易,平白无故就有了吗?” “庆幸吧,温菁文......”文颂将话说绝,“你应该庆幸我嫁的是爸爸。” 温菁文看着文女士的眼睛,这话什么意思?自己现在拥有的就是因为妈妈曾经做了明智的选择?可这难道不应该是两件事吗?哪里来的人生法则,父母貌合神离,孩子就能拥有财富。 好险!温菁文在心里安慰了一下自己的心脏。差点就被老妈的话绕进去了。 好像从出生起,自己就被“判”给了温其良。在为数不多与母亲相处的日子里,除了冷漠,温菁文确定自己也感受到了母爱。一开始的乖顺并没有引起母亲更多的注意力,于是寻找新的方法,开始变得叛逆,这更是成为母亲更快将自己遣送回给温其良的借口。 最吸引、最打动文颂的永远是金钱与名利。 文家与温家的运营模式大不相同,在同一个信息交流圈、娱乐放松圈里,家族竞争是出了名的残忍激烈。母亲从小被外公培养,即使在幼弟出生后,继承人的地位仍然无法撼动。 看着一脸疲惫的文女士,温菁文不再争论,恢复乖顺的表象,“我知道了,妈。” “好了,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这副蠢样子。”文颂结束了这场与儿子的没有任何营养的谈话,起身要回书房善后。 温菁文淡淡开口,“妈,你知道我不蠢,只是有的话说出来真的很爽。” 文颂不想再跟儿子掰扯,抬了抬下巴,指着温菁文卧室的方向,厌烦地命令道:“滚去洗澡。” 温菁文这点眼色还是有的,没有丝毫迟疑地溜了。 房间内,温菁文仍是憋憋屈屈的。自己并不常来,但是日常用品很是齐全,有些甚至是过分的周到,完全不是温菁文一个男孩子会用到的。可能是文女士在这生活的缘故,女性在这方面大多更加讲究细心些。他洗完澡吹完头发,心情才稍微转晴。 “叩、叩、叩。” 知道是文女士在敲门的温菁文赶忙三步并两步地上前去开门。 文颂将手中的玻璃杯递了过去,难得的温柔,“隔夜气对身体不好,喝点甜的再睡。”这是最容易的,也是十分有效的一种维系母子关系的方式。 那是一杯安神助眠的蜂蜜水,温菁文接了过去,杯子握在手里,还是热的,气顿时就消了,“谢谢妈妈。” 又想起了那个众所周知的咬人事件,文女士说温其良没把自己教育很好,然后就把“抚养权”收回了,自己兴高采烈地打包了六个大行李箱,结果不到两周的时间就被文女士“退货”了。回家后,温其良好一顿嘲笑跟阴阳。 于是温菁文问道:“妈,我能一直住这吗?” “......” 文颂并不想回答这个奇怪的问题,这小子哪次不是风风火火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当然可以。”又想起了温菁文刚才闹脾气的话。好妈妈的标准就摆在那,文女士顺口加了一句,“妈妈在哪哪就是你的家。” 温菁文受宠若惊,感动得不行。 刚才在书房,文颂收到了温其良的信息,这才知道,温菁文好几天没回家,这个消息,在温菁文一来就焦急诉说的长篇大论里可是没有的。也不会在文扬那里,自己的亲弟弟,自己还是了解的,温菁文要是在他的地盘,消息早就到自己这了。 “所以你这几天在哪住?酒店?” 温菁文一秒就猜到了谁告的密,对温其良的好感度更是不知道负到哪里去了。 “我爸跟你说了?” “这是应该的。” 温菁文想了想措辞,紧接着骄傲地道:“我跟李嘟嘟住在一起。” “挺好,还有个人收留。”文颂揶揄。 “不是收留,是他求着我去的。” 文颂觉得跟傻儿子说话怪费劲的,忍不住结束了交流,“行了,赶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这次比文颂预料的还要快。明明昨天还在请求要一直住在这,结果早上出的差,晚上飞机一落地,温菁文就打招呼说先走了。她求之不得,不做挽留。 温菁文虽然急着回来,但并没有跟李都安说。周天嘛,自己又不在,李都安说不定在家陪爸妈呢。但当温菁文站在家门口时,瞬间有了预感,李都安是在的。 他惊喜地推开门,刚漏出缝隙,屋内就传出光来,还伴随着弹得欢快的钢琴曲调。 家里放钢琴,造型上的作用居多,平时两人碰得很少。温菁文走到客厅,看见李都安正边看谱子,边弹......《小星星》。他并没有打扰李都安的小孩行为,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温菁文觉得这幅画面也是有趣得很——努力的儿子和欣慰的父亲。 他心情好,突然就来了兴致。继续往里走,取来小提琴,从六岁开始学,到现在已经有十一年了。回到客厅,温菁文调整了姿势,下巴轻放在腮托上。 李都安见状,直接来了个当场变身,仿儿童初学者版《小星星》变成了《Another Day Of Sun》。 温菁文举起琴弓,搭在弦上,小提琴紧接着加入,两人自信十足地玩起了二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