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杀后,她攻略了所有》
1. 第001章
崔玉君一直就想对崔灵说——男人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捧的,好用就使劲用,不好用就换一个。
奈何她只是灵体,和这世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即便跟在崔灵身边十年,她也影响不了崔灵的任何事,直至崔灵被未婚夫害死。
出事那天,崔灵是吃下徐星臣送来的点心后,突然就倒地不醒,紧接着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至崔灵体内。
随即崔灵的感情,情绪,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汹涌而至,同时她的意识也和崔灵的残念融合在一起。
于是那些属于崔灵的恐慌与茫然,在她心里化作一句句:为什么?她那么喜欢他,一心一意等他来娶她,幻想过无数次和他成亲后的日子,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那男人贱啊!
你等着,我去帮你杀了他!我一定会杀了他!
崔玉君恨极了在心里愤怒的大声嘶喊,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
……
十天后,深夜,子时刚过。
天上浓云密布,空气中聚满水汽。
崔玉君猛地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她的身体好似还处在亢奋中,胸口明显起伏着,待她感觉稍稍缓过来后,手掌才一点一点往旁摸去。
终于能动了,果真是活过来了!
有了呼吸和心跳,还有真实的体温,只是……活是活过来了,但狭小的空间,森寒的气息,还有手上传来的触感,都在告诉她——她正躺在棺材里。
崔灵死了,换她活了过来。
也不知过去多久了,是已经被埋了?
不对,土的气息并不重,反而是水的潮气很明显,说明棺木不在土里。
棺材板都合上了,是还没下葬吗?
她抬手摸到盖板,手掌往上用力顶了顶,棺材板纹丝不动。
有点麻烦,崔灵并非修行之人,只是普通的深闺女子,这个身体是让她活了过来,却也将她原本的力量拦住了。故她的神魂再强大,此刻也很难直接引天地灵气为己用。
实际上,早在数日前她就已经醒了,只是那时她的魂体和身体才刚刚融合,加上过往的记忆不停地涌来,信息量太大,一时间无法适应。
在棺材里躺了许些天,她才慢慢捋清一个真相——原来她和崔灵本就是一个人,更准确来说,是一个魂。
几百年前,她忽遭人暗算,当时为了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不得已以秘术将自己的神魂一分为二,主魂被迫离开,流落异界修行求生;副魂则投到崔家的旁支血脉,给自己在这个世间留一个锚点,同时她也将那可助修行的凤凰穹木留在崔家。
时机成熟后,她的主魂便寻着副魂的气息归来,找到崔灵。
三年前,徐星臣无意中得知崔灵竟有凤凰穹木,就哄得崔灵将凤凰穹木借给他。也就是从那时起,徐星臣的修为一下破了元气境,进入玄灵境,然后一路青云直上。
上个月崔灵问起凤凰穹木,徐星臣谎称凤凰穹木被他不小心弄丢了。
可他哪想崔灵会凤还巢的秘术,以此秘术,可召回凤凰穹木。徐星臣只得又哄崔灵多等几日,待他回去再找找,实在找不着了,崔灵再以秘术召回凤凰穹木。
崔灵答应了。
结果两天后,徐星臣送来一盒点心,直接送崔灵一命归西。
崔灵“死”后,她才完成魂体合一,然后想起这的一切。
崔玉君闭了闭眼,压住心里翻涌的杀意。
崔灵就是她,她就是崔灵。
此刻再想起崔灵,就好似想起曾经弱小的,被人欺负的自己。
不是被欺负,是被杀死!她眼真真地看着自己被杀!
片刻后,她轻轻吁了口气,压住这股情绪,总归先从棺材里出去再说。
但现在体内一窍不通,力有不及,要掀开这棺材板,就只能“借力”脱困。
可眼下在她所能感知到的范围内,没有半个人,向人借是借不到了,唯冒险借一借老天的威能。
只是天威的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一不小心她就有可能魂飞魄散。
但没办法,意识完全清醒后,身体也恢复了正常的生理需求。
她很快就需要大量的,新鲜的空气,水,食物……棺材里可没有这些。
崔玉君默念一句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只是刚念完这句祝福语,她就察觉到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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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有动静。
有人正快速朝这里过来,不止一位。
一,二,三……共六人,修为都不错……嗯,这是两伙人?一眨眼就死了两,好快的刀!
杀人的那位修为很高,刀走得极为凌厉,气若游龙。
她在棺材里,肉眼看不到具体的情况,但神魂的感知是另一个维度,比视觉更加敏锐。
咦,此人的修行有些特殊,竟是那向死而生的黄泉道。
在她的记忆中,早在几百年前黄泉道就已没落。
没想几百年过去了,竟还有人修此道。
而且这样的人还被她碰上了。
真是天不绝我!
无需冒险去勾搭老天爷了。
黄泉可通异界,她亦去过黄泉,故此人之道她可借。
……
天上云层开始翻涌,起风了,夜风从荒野中来,唰地穿过周围的断壁残垣,带出渗人的呜咽声。
水气愈浓,血腥味愈重。
明明是五人围攻一人,且他们五人的修为都不低,却刚一交手就被对方杀了两!余的三人暗暗心惊,他们绝非此人对手,不可恋战。
三人主意一定,当即后退,可就在他们动身的瞬间,对方的雁翎刀又逼了过来。那刀法极为诡异,离刀最近的那位只觉周围刀影密不透风,瞬间就封住他所有退路,见此景,另两人再顾不上同伴的死活,转身就往庙门冲去。
刀刃落下,灰衣人本以为自己会身首异处,却不想本应砍在脖子上的刀,结果却落到胳膊上。
灰衣人顾不上伤,只顾拼命地往后退,唐世一没有马上去追,反而是停下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刀,刚刚是怎么回事?他体内那些狂暴的,肆虐的,难以压制的力量,突然间——消失了?!
不,不是。
那些被他压制的力量确实不在身体里了,但他又依旧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只是和原来不一样……说不清,第一次有此等莫名的感觉。
它们似乎被看不见的力量牵引,转移了出去,他抬起眼,看向前面不远处那座点着灯的庙。
那庙里,有某种不祥之物要出来。
他的力量,正是被牵至那里!
2. 第002章
两名灰衣人刚冲进庙门,就看到中间那副棺材的棺材板猛地被掀到地上,嘭地砸起一阵尘土,四周的灯烛被吓得颤抖不已,晃出无数鬼影,忽一名白衣女子从那棺材内坐了起来!
二人愣住,脚步当即一滞,庙里一下静得落针可闻。
此处烛火昏暗,抬眼望去,只见棺木成排,阴气森森。
那副棺材里出来的是……鬼?
当然不是!
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些棺材是怎么回事,他们比谁都清楚。
但怎么还有个活的?!
前面那两家伙是干什么吃的!棺材运过来的时候就没发现?
可惜这些话想问也问不了了,负责看守的那俩刚刚已死在外头。
两灰衣人相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和不解。
他们很可能被算计了,若非如此,这地方那么多年都没出过事,怎么偏偏今晚就……
而且棺材里的人怎么可能会活着爬出来!?
此事若被主子知道……二人不敢再往下想。
无论如何,从棺材出来的这人不能留,起心动念仅是一瞬,二人并未商量,就不约而同地朝崔玉君冲去。
崔玉君刚站起身,就看到两倒霉鬼朝自己杀过来,她想要个开口的机会都不给。
灰衣人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的时间,二人就已经逼近,那两把剑眼看就要洞穿她的身体。
站在庙外的唐世一冷漠地看着里头的这一幕,刚刚从他刀下逃过一劫的灰衣人,已被他抹了脖子,接下来他并不打算插手庙里正发生的事。
照常理,此女应是必死无疑,可他没有看到她倒下,而是看到她轻轻一跃,就从棺材里翻了出来,身体一转,自那两灰衣人身侧绕了过去,瞬间就扭转了局面。
由静而动,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
女子飘飞的衣袂轻轻垂下,两灰衣人同时松开手里的剑,捂住被划开的脖子,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砰地倒在地上,鲜血从他们的指缝间汩汩流出。
怎,怎么会?!
咽气之前,他们才看清那女子手中有一条黑色细带,其一头缠住她的左手,另一头拈在她右手的指间。
黑带如墨,衬得那双手比雪还要白上三分,强烈的对比,在这鬼气森森的庙内,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美感。
更诡异的是那黑带好似活的,在她手中有张牙舞爪之势。
只见那女子手指捻起一段,绕了一圈,再轻轻一顺,那狰狞的黑带当即软了下去,垂落下来,乖乖地圈住她的手,看起来莫名有种谄媚讨好之态。
太,太诡异了!
她就是用这条诡异黑带抹了他们的脖子!
生命的最后一刻,二人才想起,此女既能从棺材里出来,必是有所依仗。他们被外面那人杀得慌了神,竟没马上想到这一点,事出反常……必有妖!
崔玉君看向自己手里的东西,她也有些意外,这次“借道”的力量竟这么好用。
外面传来脚步声,崔玉君抬眼,今晚无月,亦无星光,肉眼看不太清外面那人的相貌,看到的只是一个黑影,高瘦修长。
来了!
玄色的靴子迈过门槛,屋内昏暗的光线爬上他精致的衣角,快速地往上窜,终于落到那张脸上。
苍白,瘦削,冷峻,面带风霜,双目瘆亮。
他刀上的血还未干,他身上的杀气就已尽数收敛。
强者,并且是身经百战的强者。
崔玉君再次感到意外,本以为修黄泉道修到此等境界的应是个老人,不想竟是这般年轻,瞧着不过二十出头。
黄泉道,初始是以禁人欲来破修行之境。情欲色欲都不能动,这是苦修中的苦修,极少有人愿修此道。
而且一旦走上这条道,在步入天人境之前,不得破戒。否则不仅此生无缘天人境,原本的修为也会滑落,且不可逆。
故此人甚是难得,如今他体内已通了九十气窍,进入玄灵境第四层中期。
唐世一进了庙后,就一直盯着崔玉君的手,仅第一眼,他就知道她手里那条黑色长带是什么,那就是刚刚他“消失”的那些力量!
他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为何他的力量会出现在她手中?而且还具象化成黑色的束带!
更诡异的是,那些力量在他身体里时,从不曾像在她手中这么乖顺,听话,服帖。而且她把玩他的力量时,他甚至能感觉得到的她手上的温度,她指尖的触感,那些潮湿的画面突然袭来……唐世一神色微变,面上的线条愈发紧绷。
他放慢脚步,在离崔玉君约十步远处停下,视线缓缓往上移,二人目光对上的同时,他手里的雁翎刀也做好了杀敌的准备。
崔玉君:“……”
好强的杀意,都是一见面就想要她的命,但这个和刚刚那两废物不一样,这家伙不好对付。
此刻她借的是他的力量,用他的力量来对付他,效果是要打折扣的。真动起手来,她很可能会吃亏。
就在崔玉君琢磨着该如何解释时,唐世一忽然开口:“崔家二姑娘,崔灵。”
低沉的带有磁性嗓音在这阴森诡异的棺材庙内响起,听得人耳朵有点痒痒的,周围的烛火腾地颤抖了几下。
崔玉君:“?!”
居然是认识的人?
她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似乎真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她在崔灵身边十年,但凡和崔灵有过接触的人,她基本都知道,印象中并无这么个人。
正仔细回想,那人却突然朝她出手!
劈过来的刀风隐隐带有异象,竟是太极阴阳鱼,黑白双鱼如泼洒的水墨扩散飞出,刀风化水,刹那成浪,席卷而来。
刚刚外头那三个修为不算低的灰衣人,就是死在这样的刀下。
崔玉君心里暗骂,这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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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讲武德的。
她侧身往旁一退,同时抬手,手中的黑带飞了出去,本是要缠住他的雁翎刀,不想那黑带只是在刀刃上弹了弹,仅卸去几分他的刀势,她手里的黑带就开始虚化,有要消失之势。
果然,此人已意识到这是他的力量,意欲收回。
崔玉君手上微一用力,以神魂稳住黑带的虚化,强行将它扯了回来。
那黑带也是标准的墙头草,态度丝滑得很,主人召回它就回,崔玉君勾勾手指,它立马翻脸不认主,掉头就朝崔玉君贴过去。
唐世一收刀,他出手本就是先行试探,但没想对方如此轻易就化解了。更让他骇然的是,那女子将黑带扯回去时,他心头竟隐隐有种失控感,绷紧的身体莫名获得某种说不清的抚慰,如久旱逢甘霖!
那等感觉着实古怪,他心头惊疑不定,这女子之妖异之诡异,远胜他生平所见。
而且为何还长得和崔灵那么像?
崔玉君手指绕着重新凝实的黑带:“阁下认识我?”
唐世一沉着脸:“你不是崔灵,你是何人?”
崔玉君:“……”
说是的是你,说不是的也是你。
对方第二刀劈过来的时候,崔玉君手中的黑带刹时长至十余丈,升腾盘旋在她周围,替她挡住那劈过来的刀光异象。庙内猛地旋起一阵风,她白衣飞扬,长发飘舞,周围的烛火开始剧烈颤抖。
然而任她怎么驱使,黑带都没能伤其主,只是护着她不被他所伤。
崔玉君无奈,她清楚仅凭这条黑带是对付不了这家伙,除非她“向天借道”。
于是雁翎刀穿过黑带,朝她落下的瞬间,崔玉君开口:“都是黄泉同路人,阁下何必如此相逼。”
话音刚落,刀就停下了,停在黑带前,离她的脖颈仅半寸之距。
崔玉君看着他,神色淡定。
唐世一终于将雁翎刀错开些许:“此话何意?”
崔玉君却是反问:“阁下既认出我是崔灵,为何又说我不是崔灵?”
唐世一看着她,眼神在她手里的黑带上停了一下:“崔家二姑娘,可没有你这般本事。”
他试了两次,都没能顺利收回这些力量,刚刚那几个回合,感觉像是自己和自己交手一般。这令他很是不安,若他的力量她能随意取走,那他的命,她岂不是也可以随意拿走?
而且他竟看不出对方的修为深浅,她身上并无修行者的真元之气,看起来更像个普通人,实在是妖异奇诡。
此女究竟是何人?
“以前确实没有这般本事,但去过了黄泉,多少也学得了一些手段。”崔玉君说到这,让黑带飘起,缠住那把雁翎刀,慢慢推开,“阁下亦是从黄泉归来,当能明白。”
唐世一瞳孔微缩:“你……”
崔玉君轻轻绕着手里的黑带:“你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只是阎王不收,就又回来了。”
3. 第003章
黄泉,是界与界之间的缝隙,唯有缘人能进入。
传说有位去过黄泉界的圣人,曾在那里悟出无上境,于是给后人留下了黄泉道。
唐世一修的就是黄泉道,故他落到黄泉界后,能活着回来。
崔玉君未修黄泉道,但她有大机缘,故她不仅路过黄泉,还由此穿过无数异界后,悍勇杀了回来。
唐世一慢慢收回刀:“你去过黄泉?如何证明?”
崔玉君:“这还需如何证明,我能从棺材里出来,站在此处,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说着就又捋了下手中的黑带,借来的力量,要调,要教,如此用起来才顺手。
随着那黑带的抖动以及被她轻轻一捋的动作,唐世一忽觉脊背发麻,宛若有股暖流窜过,真元之气在体内缓缓游走,心头的异样又起,连神魂都禁不住微微颤抖!
此女究竟是何方妖孽?!
他不由握紧手中的雁翎刀,声音僵硬而冰冷:“世间奇诡之事不单有黄泉,姑娘最好如实说来。”
“落入黄泉的生灵,身躯湮灭,魂飞魄散已是不错的结局。最可怕的是忘我后与黄泉同化,就此成为黄泉的一部分,不死不灭。”崔玉君停下手中缠绕黑带的动作,看向他,“阁下修的是黄泉道,在黄泉停留的时间不短,自是晓得我说的对不对。”
唐世一心头微震,定定看了她许久才又问:“你是如何进入黄泉,又是如何离开黄泉的?”
崔玉君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不编个好故事是过不了这一关,于是张口便道:“我被未婚夫下了毒,那日事情发生得很是突然,中毒后我就失去意识了,待再恢复意识时,就已经在黄泉里。阁下既认识我,此事去崔家查一查,应能知晓一二。至于究竟是怎么进去的我并不清楚,但我在黄泉里遇到一位前辈,那位前辈教了我些保命的本事,后将我送了出来。故我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竟在棺材里,刚刚为了从棺材内出来,就……借了阁下一点力量。”
她说到这,示意了下手中的黑带:“一开始没有打招呼,希望没有吓着你。”
她当真是崔家的那位二姑娘?
被未婚夫毒杀?
为何?
唐世一沉默片刻,又问:“黄泉里的前辈姓什么?叫什么?来自何方?”
他修的是黄泉道,自是听闻黄泉界曾有圣人停留,但那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可若非他真去过黄泉界,他也会以为黄泉界只是个传说。
崔玉君摇头:“我不知,前辈未曾说过,我亦不敢问,在那里,我甚至看不清前辈的模样。”
她说的很是真诚,可透露出来的有效信息并不多。
唐世一心知此女虽非一派胡言,但真话里必是掺着假话,于是手中的雁翎刀指向她手里的黑带:“你此般用的是何种妖法?”
崔玉君:“不是妖法,只是‘借道’而已,这便是那位前辈教我的保命法术。阁下不必担心,因为有借便有还,实际上,我‘借道’之时,你应有所感觉,一是你体内气窍之间,真元之气的运转愈加顺畅,冲开下一个气窍指日可待;二是我借来的这些力量,它只能护我,是不会伤到你的。”
闻言,唐世一面上并无半点缓和之色:“这么说,我还得感谢姑娘。”
“谢倒不用,这本是互惠互利之事。”崔玉君手指绕着黑带,言语诚恳坦荡,“眼下不是不想还,实在是阁下手里那把刀不好对付,我不得不留些力量在手中好自保,否则怕是就落得跟外头那几个人一样的下场。”
唐世一冷冷看着她。
崔玉君对上这样的目光,叹了口气:“你我既是旧识,又都去过黄泉,勉勉强强也算是同路人。我并无恶意,阁下实无需这般紧张,不如先将刀放下,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她不问自取,他拔刀相向,在这等情况下说没有“恶意”似乎没啥说服力。但事实就是如此,开局即地狱,修为全被卡,她也很是无奈,无论如何,得先保证自己能顺利活下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拼命。
她要留着命回去查清崔灵的死,再刀了徐星臣!
唐世一:“交易?”
“到了玄灵境第四层,想再继续破境绝非易事,修行如逆水行舟,此生就止步于此,不是没可能。”崔玉君看着他道,“如果阁下愿意将这些力量留在我手中,我可助你破镜,三年内保阁下入玄灵境七层。”
现在这个身体一窍不通,她的神魂之力再强大也难以短时间内提升修为,更何况这个身体天生不适合修行。可接下来她有很多事要办,有很多债要讨,总不能次次面临危机都要堵上生死去向天借道。
崔灵的死疑点重重,她定要查个明白。而且她不确定徐星臣背后还有没有别人,崔家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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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人,他的修行之道,是她借过的最好用的力量,她得想办法留在手中。
唐世一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玄灵境七层再往上,便是无数修行者此生无望的天人境。
助他破境,还确保他能进入玄灵境七层。
这等话,就是圣地的那几位长老都不敢许。
……
崔玉君并不催,安静地等着他的答复。
唐世一垂眸,左手轻轻抚了下刀身,片刻后抬眼:“姑娘怎知我去过黄泉?”
崔玉君:“这‘借道’之法,只有同去过黄泉的人,我才能借。”
唐世一:“姑娘的意思,这借道之法,只能用在我身上?”
当然不是,只要条件符合,她能借的人很多,但他的力量是她借过的人当中最好用的,故而不想放弃。不过没必要告诉他太多,崔玉君想了想,换了个说辞:“这天下,应不会有第三人能有你我这等机缘。”
唐世一:“……”
她说的没错,进入玄灵境的修行者,每往前一步,都无比艰难,而修为越深,就越渴望更上一层。
只是不知她所言有几分真,几分假,或可暂且留她一命。
见他终于收刀入鞘,崔玉君暗暗松了口气。
没有立契,只是口头盟约,双方都很清楚,他们随时能反悔。
崔玉君倒不在乎,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而且她相信他很快就会明白,她所言不虚。
两人之间那等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崔玉君这才看了眼周围,这古庙很大,里面却没有佛像,而是排满了棺材,她数了数,共三十六口,她占其一。
而且此处还有符阵,三十六口棺材,三十六具尸体,再加上这等符阵……是养阴术,好古老的邪术。
此术可养出极阴之气,她记得有种很邪门的修行功法,就需要这极阴之气来逆转阴阳,夺人生机。
不过这用来摆阵的死尸是有讲究的,不是随便什么尸体都可以。
所以她算是符合条件的尸体?但她是怎么被运到此处的?
崔府即便不是勋贵之家,却也不是小门小户,外人想偷尸没那么容易。
难不成崔家那几个长辈真这般龌龊?对她物尽其用到此等地步!
崔玉君收回目光,看向唐世一:“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是何时认得我的?”
4. 第004章
唐世一正要开口,却这时庙里的烛火忽然变成诡异的蓝。
随即一股森寒之气袭来,宛若瞬间进入三九寒冬。
于此同时,庙外那断壁残垣处走出几个身影:“一下杀了三人,里头那两怕也是凶多吉少,这等能耐,不像是巡卫所的人。”
“会不会是巡天鉴……”
“走,这地方不能再留了。”
“村里那些人怎么处理?”
“都献祭了。”
……
几乎是眨眼的时间,庙里的一切就都结上一层白霜,再又化出白雾,几十口棺材一下淹没在浓雾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唐世一往庙门那看了眼,阵法启动了,好似地狱之门突然开启,阴气如狂蟒汹涌而出,疯狂掠夺所有活着的气息。
他面色微沉,因此女的出现,又以如此诡异的手段借走他的力量,意外频发,导致他耽误了些时间,让那些邪修有了启动阵法的机会。
庙门消失在白雾中,唐世一不再多想,猛地拔出刀。
刀锋未起,异象已出。
巨大的黑白双鱼在浓雾中缓缓浮现,周围的阴邪之气好似碰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疯狂往后退。
崔玉君站在唐世一身后,看他仅出一招,这极阴之阵就裂开了。
出手果决,当断则断,是个狠人。
但以此法破阵,力量一旦失控,必会引发反噬。
果然,她手中的黑带似察觉到了机会,噌地飞起,试图翻身做主。崔玉君连眼皮都未动,只是曲指轻轻一弹,那黑带绷了一下,就又哆哆嗦嗦地软了下去,重新卷上她的手,乖得不行。
崔玉君没搭理这棵“墙头草”,此时她正以神魂之眼观察唐世一,只见他体内真元之气的运转,因她的干预而变得更加顺畅。
这便是她借他之道后,回馈于他的利好。
唐世一动手时就做好压制力量反噬的准备,却不想这次,气窍和气窍之间不再有冲突,体内所有真元之气进退一致,第九十一个气窍隐隐有冲破之势。
是她的关系?!
这就是有借有还!?
阵法灭,浓雾散去,庙门重现,黑白双鱼摆尾往回游,虚影慢慢缩小,回到主人体内。
唐世一压住心里的惊疑,转头看了崔玉君一眼,神色复杂。
崔玉君轻轻抚弄缠在手上的黑带,心中了然,他知道自己得了好处,自是明白刚刚她所说的“交易”不假。不过却也因此,他的警惕心反而更重了。
缠在她手上的黑带在收紧,这家伙对她的杀意未消,看来还是得想法子让他立个契才更为妥当。
……
庙外那几个影子才转身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异响。
几个人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不敢相信的一幕。
那人竟从里面出来了!
阵法启动才过去几息时间?
自此地落成以来,从未发生过这等事!
极阴阵虽不是顶级阵法,但因其过于阴诡,懂得人极少,即便是圣地那些人,知道的也不多。
事出反常,撤!!
可脚步才刚动,那柄携着绝世寒光的雁翎刀就已逼至面前!
……
崔玉君刚走出庙门,就看到外面又添了两具新尸体,另外还有六个不知从哪冒出的家伙。只是六比一,明显不敌的竟是人多的那方,而此时崔玉君的出现,使得他们又是大吃一惊。
怎么还有人?!
还是个女子!
她是何时进去的?
忽一声古怪的长音响起,六人当即散开往不同方向逃。
唐世一刀势不减,身影一闪,也跟着消失在原地。
崔玉君站在门口没有动,一阵冷风刮过,天终于落下雨,夜风卷着雨线飘到脸上,是透肤的冰凉。她微微抬头,看着天上翻滚的浓云,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呼出来。
潮湿的空气进入肺里,浸润四肢百骸,这鲜活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然后嘴角往上扬,笑容如深夜悄然绽放的昙花,悠然惬意,久困囹圄的灵魂,终于舒展开了。
以前异界夺舍都是有时限的,不是自己身体,不仅寄居的时间不会太长,很多感觉也都是打了折扣。现在回来了,回到她的初始之地,回到她真正的身体里。
“呵,是活着的感觉。”
她开口,声音清清淡淡,带着些许感慨和嘲讽。
一去一回,就过去了数百年。
当年那些老家伙都熬死了吧?
呵——
片刻后,崔玉君收回目光,看了眼周围。
荒郊野外,凄风冷雨,断壁残垣,阴森古庙。
还是先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神都在哪个方向?崔府应该怎么走?
现在离她“死”的那日,过去多少天了?
还有庙里那些人和崔府有什么关系?崔灵的尸体是怎么被送到这边的?
还得去找那家伙,希望他能给她留个活口,可别全都杀了。
走下台阶的时候,有几缕发丝被风吹得贴在脸上,她抬手拨了拨,遂见缠在手上的黑带正在慢慢变淡,有要消失之势。
她并未将此“借道”之力归还,是那人离她越远,她借来的力量就会越弱,当距离达到极限后,这借来的力量就会彻底断离。
眼下那人离她应是超过一里地,依这般速度,只要他们之间的距离超过四里地,她的“借道”之力就会消失。
崔玉君加快脚步,日后若想隔着百里之遥,也能保留这些力量在手中的话,需他立契才行。
……
只是当她循着黑带的指向找到古村,还未走进去,就看到了令她颇为吃惊的一幕。
夜幕下,一株足有七八丈高,宛若怪物的植株冲破数栋房屋,撑开巨大的伞冠。伞冠下垂着无数触须,每条触须上都缠挂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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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远远看去,像一个个悬吊下来的茧,粗略一扫,大大小小的“茧”竟有百来个。
噬魂妖萝!
这地方居然会有这等诡植!
噬魂妖萝,以活物的精魂血肉为养分,人一旦被它的触须缠上,其心脉就和它的触须连在一起。这时候如果救人心切,挥刀砍断妖萝触须的话,就等于是直接砍断人的心脉血管,被救下来的人反而会因此断气而亡。
但若不救,多则三刻,短则半刻,那些被茧裹住的人也会被一点一点吸干,最后只剩下一张张干瘪的人皮。
……
崔玉君走过去的时候,已有几个“蚕茧”被砍下来了,果不其然,当他们将“茧”里的人被扒拉出来后,却发现里头的人皆已断气,无论男女,无论老少,无一例外。
唐世一的脸色很难看,跟在他身旁的那名巡天卫更是气得一挥刀,比着一名邪修的脖颈怒喝:“再不说救人的法子,老子砍了你!”
那名邪修阴恻恻地道:“妖萝只要开始进食,就停不下来,都说了没得救,你们不动手他们还能多活一会,这下信了吧,他们没有死在妖萝的食须中,反而死在你们刀下……”
今夜事发突然,村里的邪修来不及跑就都被按住了,看到巡天卫的令牌后,他们才知道来的竟是神都巡天鉴的人,不是城外巡卫所的人。
“救,救命……”
“救我……”
头顶的蚕茧传来微弱的求救声。
唐世一等人抬起脸,只见妖萝将人缠住,悬吊成一颗颗“茧”的时候,似为了保证食物的新鲜转头,都特意露出人的嘴巴和鼻子,保证他们的呼吸。故有的人还处于清醒状态,于是那些偶能发出的声音里,无一不是盛满了惊恐与绝望。
这是一场正在进行中的,人类被吃的盛宴。
妖萝因享用到美食而感到满足,枝条缓缓舒展,好似一窝蠕动的蛇。
诡异与可怖侵染人间,愤怒的情绪在黑夜中蔓延。
想砍人脑袋的巡天卫又急又怒,转头看向唐世一:“大人,让我先砍了这几个家伙,我不信逼不出他们的实话!”
唐世一转身,却没有看那些邪修,而是看向村子入口处,火把照不到的黑暗中。
“我说的都是实话,救不了。”
“即便将我们全杀了也没用。”
“莫说你等,就是神仙来了也阻止不了妖萝进食。”
却就在这时,忽有一女声穿透黑暗而来:“我能救。”
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而且笃定。
所有人下意识地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遂见一白衣女子自黑暗中缓缓走来,手上似缠着什么东西,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古怪得很。
离得最近的巡天卫回过神,赶紧横刀往前一拦。
崔玉君便站住,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唐世一。
唐世一早知她来了,黑带的关系,他和她都能有所感知。
“让她过来。”
5. 第005章
巡天卫让开,崔玉君走到唐世一身旁,抬头看了看那一颗颗悬吊下来的大茧:“也不怕吃撑了。”
离得近一些的巡天卫听到这话,看向崔玉君的眼神愈加古怪。
这姑娘是什么人?和唐司鉴什么关系?当真有法子对付那妖萝?
唐世一直接问:“你能救?”
崔玉君收回目光,点头:“虽是有些麻烦,但若你们配合,救下大半的人应是没问题的。”
她也没法保证能救所有,被悬吊起来的人当中,有些就只剩一口气了,就算能得救得下来,怕是也活不了。
旁边离得最近的几位邪修,之前没见过崔玉君,不晓得她的古怪,见唐世一让她过来,便当她也是巡天鉴里的人,于是听到她这话后就开口嘲弄:“笑话,细皮肉嫩的小娘子不知天高地厚,妖萝……”
可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见崔玉君手一抬,他整个人就突地凌空而起,被甩向离他最近的一颗大茧!
与此同时,那颗大茧不知何时被缠上了很多黑丝,在黑丝在作用下,大把大把的妖萝触须被迫松开,里面的人掉了出来,又被黑丝接住。
巡天卫等人这才看清,那无数黑线的另一端,竟是在那姑娘手上,他们蓦的想到那些行事诡谲的傀儡师。
刚刚令他们束手无策的事情,眼下就在她手中迎刃而解。
唐世一看着那双手在无数丝线间弹跳,她的每个动作他都有所感,体内的真元之气不自觉地跟着她的指引在运转,无比畅快。
他握着雁翎刀的手不由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慢慢浮起,火光落在他眼中,里面映出崔玉君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黑带自她手中飞出去后,就分成无数丝线,她的手往前一指,它们就好似有了意识,各司其职,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剥开大茧,接住从里掉出的人,捆住那邪修将他甩过去。
这三件事是同时发生,她手中的黑色丝线如一张天罗地网,起心动念就罗住天时,网住人命。
妖萝在缓缓蠕动,那颗大茧在半空摇晃着松散开,一切发生得太快,周围的巡天卫刚被惊住,眼前又出现新的状况。只见妖萝不甘“食物”被夺,无数颤抖的触须猛地张开,飞速追上去,欲夺回“食物”。正好这一刻那邪修被送过去,两人一上一下调转了位置,邪修直接被送到妖萝那团张开的触须中心。
妖萝捕捉食物是就近原则,故它追过来的触须一碰到邪修,即包住,缠紧,眨眼间就将他裹成一颗新的大茧。
而被剥出来的那人,此时身上还连着一根妖萝的触须,它非常细,和人类的血管差不多,在这诡异的夜里,周围的人凭肉眼很难注意到。
所以刚刚他们砍下大茧时,就是连带这根触须都一起给砍了。
那是妖萝连在“食物”身上的伴生须,这伴生须一旦断开,“食物”就会当场死亡。
邪修惊恐的喊叫声还来不及发出,就被妖萝吞没了,只余断断续续的气声。
崔玉君看准时机,拔出被救那人的伴生须,几名巡天卫遂将此人接住,快速查探一番后,即回头大声道:“大人,他还活着!”
目睹这一切的邪修皆是大惊,更是不敢相信,纷纷嚷着“不可能”。
唐世一过去确认那人确实还有气,活下去的可能性很大,就回身看向崔玉君:“姑娘需要我等如何配合?”
她使用黑带的整个过程,他体内的真元之气皆有所感,眼下又亲眼看到她将人救下,故明白此事非她不可。
崔玉君:“借一步说话。”
唐世一明白此等事她不会白白帮忙。
因时间紧迫,崔玉君直接道明了救人的关键,及需要他们配合的地方。妖萝是会动的,她救下一人后,其余的大茧就不会那么乖乖地挂在那任她采摘了,而且妖萝如果感觉到自己不敌的话,是会瞬间吸干大茧里的“食物”。
她会争取在那之前,把能救的人都剥出来,拔出伴生须,但这样就顾不上一一接住从里头掉出来的人,到时需要他们把人接好,同时要抗住妖萝的攻击。
唐世一点头,这些都没问题,只是接着听到她提出的条件后,他看她的眼神一下变得锐利起来。
崔玉君道:“妖萝树上悬吊着一百多人,再过一刻钟左右,大部分人都会被吸干,一刻钟时间我顶多只能救下十来人。公子若能将一轮真元之气主动送入这黑带中,那我借公子之道,所得力量会更强,如此便可让我救下更多人。”
唐世一垂眸看她:“姑娘主动找到这里,就是为立契?”
果然不笨嘛,一听就知道是立契,崔玉君手指绕了一圈黑带:“刚刚在庙里只是口头交易,我觉得应和公子立个契才更为妥当。公子放心,契成之后,公子日后修行破镜也会更顺利。”
唐世一:“你得我力量,他日若胡作非为……”
崔玉君打断他的话:“契成之后,公子便可随时知晓我的位置,即便是隔着百里之遥也一样,而我只要用此借道之力,公子当下同样能感知。日后公子若有不满,随时能找我拿回这轮真元之气,届时,此契自当失效,”
唐世一听出另外一层意思:“即便隔着百里之遥,你亦能借我之力。”
崔玉君:“如此,公子也能时时得感悟,通窍破境指日可待。”
话落,她便摊开左手,缠在她手上的黑带似明白她的意思,飘起一头,朝唐世一贴过去。
唐世一抓住那条不听话的黑带,却这时,体内的黑白双鱼忽的一阵翻腾,它们都知道他想要,急切的,渴望的……他目中闪过几分惊怒。
若之前在棺材庙里的时候是存疑,那刚刚他已经确定她所言不虚。
而且眼下之事亦是重中之重,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巡天鉴在神都的处境愈加不利,若不拿住这些邪修的证据,以后巡天鉴行事将越来越难。
在崔玉君不急不躁的目光下,唐世一慢慢松了手上的力道,黑带得了自由,便欢快地缠上他的手。
火光和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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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错中的两只手,他们相向却不碰触,鬼魅般的黑带将他们连在一起,一边一只,各缠了好几圈,捆束的样式一模一样,直接,紧贴,贪婪,顺滑。
将真元之气渡过去的时候,唐世一问:“姑娘为何这般了解妖萝?”
“我曾在黄泉里碰到过一大片妖萝,并侥幸从中逃了出来。”崔玉君说着就看了唐世一一眼,“公子在那里没见过?”
唐世一探究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才道:“不曾。”
崔玉君:“那还真是幸运。”
唐世一垂下眼,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盖住眼底的情绪。
真元之气渡过去的时候,他有种说不出的兴奋感,苍白冷峻的脸上浮现一抹极浅的红,阴阳双鱼异象差点也跟着跃出,他恍惚了一瞬才回过神,那是来自黑带……不,是他压制在最深处的力量,终于有了释放。
崔玉君没注意唐世一的情绪,她在等契约的完成,可那送过来的真元之气即将达到一轮时,突然就停住了。
真元之气不足一轮,契约未能完成。
崔玉君不解地抬起眼,唐世一收回手,淡淡道:“以姑娘的能耐,差这些许,应是不影响姑娘救人。”
崔玉君:“公子是想反悔?”
唐世一垂眸看着她:“待姑娘将人都救下来后,我再将余的真元之气补上。”
真是老狐狸!
冷静冷静,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家伙不是个善茬,又不讲武德,需徐徐图之。
崔玉君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于是一脸淡定的点头:“谨慎点是好,那就依公子的意思,不过……”
她说着就将黑带收回来,转身往回走:“救人需有人替换,眼下被捆缚的人不过三十七数,妖萝上却挂着百余人,只能一命换数命。这些人若是没有要留的,我就把他们都用了。”
三十七名邪修都在旁边,虽是被捆缚住了,但他们的听力并未受损,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根本没有要避一避的意思,也完全无视那几十双想要杀了她的目光。
都用了……好似他们在她眼里真的不是人,只是牲口,或是什么物件。
修为较高的那几名邪修又惊又怒,此刻他们好似都忘了,半个时辰前,他们也是这般毫不在意地决定着别人的生死,哪想转眼间,自己也成了这砧上鱼肉。
唐世一往旁喊了一声:“萧奇,名册。”
那名叫萧奇的巡天卫赶紧将记好的名册拿过来:“大人,都对上了,您找的邪修都在,属下一一看过,错不了。”
唐世一接过名单扫了一眼,就对崔玉君道:“下面这些人,只能再给你用十五个。”
他说着就在名册上点了十五个人,让巡天卫去挑出来。
崔玉君:“妖萝树上共有一百余数,大人打算救多少?”
唐世一:“全部。”
崔玉君摇头:“十五人顶多能换上面八九十个下来,要么舍弃树上一部分,要么加人。”
6. 第006章
听到他们这般对话,站在一旁的萧奇忍不住道:“大人,萧勇和方红还吊在那妖树上,属,属下辨不出他们在哪个茧里!”
唐世一再次抬首,看向那一个个悬吊在半空的大茧。
半年多前,他暗中给萧奇、萧勇、方红三人安排了个任务,让他们潜入这古村,查探藏在这里所有有关邪修的人和事。
今夜正是因为有他们里应外合,巡天卫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此处邪修一网打尽。
但萧勇和方红却成了妖萝的食物,只有萧奇死里逃生。
无法确定茧里的人是谁,全救下来,自然是最好的法子。
但现在……
唐世一此刻的沉默,让萧奇愈加紧张。
今晚的事本来很顺利,却谁都没料到,关键时刻竟会出现妖萝这等奇诡之树。
当时邪修将全村人都赶出屋,然后那诡物突然破土而出,宛若鬼怪降临。当时场面极其混乱,又是深夜,三人很快就被被冲散了。
巡天鉴的同僚赶到后,他就一直在找萧勇和方红,可每个“茧”都那么相似,想从中找出要找的人根本不可能,也没法直接将“茧”剥开救人。
那些邪修都说没得救,救不了。
在崔玉君出现之前,萧奇几乎要绝望,可刚刚看到崔玉君成功救下一人后,他心里顿时燃起希望!
能救!能救!
但还是得找到人才行。
他在此潜伏半年,心里很清楚,眼下大人划出去十五个邪修,已经很多了。
这古村里的邪修,几乎每个背后都牵着一堆事。故每死一个邪修,有些事就查不下去,揪不出那些藏得更深的修行者,很可能巡天鉴努力了数年的事就打了水漂。
这事若是搁往年,兴许还有得商量,但如今的巡天鉴不一样。
半年前唐大人忽然失踪,虽奉天阁及时替唐大人给了理由,但圣阁还是趁机安排了位副司鉴下来,这段时间上上下下都盯着司鉴的位置。
好在如今大人平安无碍地回来了,但那位副司鉴还在呢。
那位毕竟是圣阁的人,大人要将对方踢出去,需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古村邪修这事,就是极好的机会,办妥了,查实了,不仅能给副司鉴定个失职之罪,巡天鉴接下来要办的事也能更顺利一些,否则……
其实这整个村子的人,大半都是被骗被偷被拐来的,里头好些人的出身还不低,不少失踪的人在官府那还有登记。救是必须要救的,但现在问题是得选择救哪个,不救哪个。
唐世一思忖片刻,再看一遍名单,没有再加人,只是问了句:“妖萝树上有两人是巡天卫,姑娘能否找得到他们?”
崔玉君看向萧奇:“那两人的修行是否和你一样?”
萧奇不明白她为何问这个,但还是认真道:“萧勇是我弟,我们修的都是九转心诀,方红自小修的是秋水观。进了巡天鉴后,我们又都修了巡天鉴的破妄刀和踏云诀。”
崔玉君再问:“他们的修行在什么境界,通了几窍?”
萧奇先看了眼唐世一,见大人未表态,便接着回道:“我们三个都是元气境第十二层,我通了七十一窍,方红也是七十一窍,萧奇是七十窍。”
崔玉君心里有谱了,便看向唐世一:“那两人若是还没死,就能找得到。”
人只要还活着,体内的气窍开了多少,她一观便知,再结合修行境界,修行功法,真元之气在气窍间的运转,这些信息越多,目标就越清晰。
萧奇忙道:“姑娘需要我做什么?”
正说着,那十五名邪修已被带过来,一个个像待宰的牲畜,不仅被封了气窍,还被捆缚着丢在地上。每个人都在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上了砧板的鱼肉,哪还有活命的可能。
崔玉君瞥了那十五人一眼,修为都不算低,接近玄灵境了,但一个个体内的气窍开得乱七八糟,根基虚得厉害,这些家伙扔给妖萝吃,估计妖萝都嫌弃。算了,勉强能用吧,也没多余的选择了。
“配合好你们唐大人就行。”崔玉君对萧奇道了一句,又看向唐世一:“既然下面十五人不变,那要救的人当中,除了那两名巡天卫外,其余的是不是随机?”
唐世一顿了顿,才微微点头。
男女老少,无一特殊。
崔玉君不做任何评判,只道一句:“那大人接下来就留心了,可别拖了我后腿。”
一旁的萧奇还想说什么,却没等他张口,就见眼前的女子身影忽的一闪,眨眼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她已出现在那妖萝树下,周身被黑色丝线缭绕。
然后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一直在懒洋洋进食的妖萝树,突然间好似发了疯!
只见无数触须同时颤抖,膨胀,生长,随即猛地朝他们甩过来,整个村子几乎陷入地动山摇之危。妖萝的攻击的同时,还带着喷射出的毒汁,沾到不会死,但身体会陷入麻痹。萧奇飞身避开几次攻击后,再抬起眼,遂见那整株妖萝树竟被无数黑丝给粘住了,那些触须颤抖得越厉害,凭空生出的黑丝就越多!
此刻崔玉君正踩着那些丝网,穿梭于妖萝的触须间,速度极快,宛若流光。
“愣什么神!”
唐世一一声呵斥,惊醒了好几个和萧奇一样愣怔的人。
“两人一组”
“盯住那些被黑丝缠上的茧。”
“甲队对付妖萝,乙队救人。”
这几句话还未落地,就已经有五六个大茧被黑丝剥开,里头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噼里啪啦地掉出来。与此同时,好几条妖萝触须也挣脱了黑丝,疯一样地冲过去护食!
数名巡天卫合力斩出破妄刀阵,为崔玉君争取到一息时间。
一名邪修替身被送上去,他成了特殊的饵,在黑丝的引导下,周围所有追过来的妖萝触须都转向他,邪修的惊恐声很快被妖萝吞噬,卷成一个新的大茧!
新的伴生须生成,旧的伴生须纷纷被斩断。
妖萝的触须将周围的火把逐一扫灭,巡天卫点亮更多莲花晶灯,柔和的光连成片,古村的阴寒之气被驱散,狰狞的触须却越来越疯狂……
黑丝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一个又一个“大茧”被剥开,里头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被救出来。
那十五名邪修眼看要用光了,萧奇一直没找到萧勇和方红,心急如焚,他砍断一条横扫过来的触须后,就见最后一个邪修也被触须包成了巨大的大茧。
萧勇和方红呢?
萧奇有些慌地大声喊他俩的名字,可无人应答,周围只有妖风在讥笑。
终于,有个巡天卫跑到他身边指着一个方向道:“是不是在那边?大人往那过去了,那位姑娘也在那。”
萧奇转头看过去,正好看到远处一个大茧的触须嘭地散开,里头的人掉了出来,随即被下面的巡天卫接住。
虽是隔着有点远,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是他弟弟萧勇。
萧奇当即朝那飞奔过去,萧勇被救出来了,方红呢?
他赶到萧勇身边的时候,方红也被大茧吐出半个身体,萧奇抬头就看到这一幕。接下来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崔玉君说到做到,连在方红身上的伴生须被顺利切断,人掉了下去,正好被萧奇接住。
还有呼吸,脉搏也是跳着的!
得救了!都活着!!
萧奇抱着方红,再看一旁的亲弟弟,几度哽咽。
……
黑丝开始回收,巡天卫快速后退,妖萝的疯劲也跟着缓和下来。但它吸收食物的速度在加快,已经有大茧吐出干瘪的人皮,接着开始舒展触须,准备下一轮的捕猎。
唐世一往下看了一眼,然后也踩着黑丝滑到崔玉君跟前:“辛苦姑娘,接下来就交给我吧,请姑娘下去歇一歇。”
崔玉君救出最后一人后,没有跟着下去,依旧悬在半空,面朝妖萝的中心躯干,好似在看什么,直至唐世一过来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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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这句话,她才转过脸:“大人想做什么?”
唐世一:“自是除了这妖树。”
崔玉君:“大人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唐世一:“下去后就把欠姑娘的真元之气补上。”
崔玉君让手里的黑带飘过去:“现在补不是正好。”
唐世一看着飘在自己面前,扭来扭去的黑带,默了默,才抬手将它扯过来。他知道立契这事对他有极大的利好,但心里总隐隐觉得此事不妥,究竟哪不妥,他一时又说不清。
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警示,一种古怪的直觉。
但既是承诺了的事,他并不打算反悔。
而且立了这契,也方便他盯着她。
日后若发现此女有不妥,再杀她不迟。
他渡过来的真元之气满一轮后,“借道”之契正式达成,崔玉君转了转手腕,满意地收回黑带:“大人可知如何除这妖萝?”
唐世一看着她,将手负于身后暗暗握了握,想驱散那有些古怪的感觉。
见他不出声,崔玉君便抬眼看过来。
唐世一当即收回目光,看向妖萝,面无表情地道:“斩其根,再以乌金沙焚烧。”
乌金沙是制作红莲晶灯的主料,可燃,有祛邪之力,极昂贵,非必要不会大量使用。
一般的妖邪之物,杀了就完事,不会再以乌金沙焚烧。但眼前这株妖萝显然不是一般邪物,能让它长得这么大,还吞噬了这么多人,说明此处已隐隐形成极阴之地。若任其发展下去,此地不久便会形成真正的诡域,到时多少人命都不够往里填。
近些年,诡域出现的迹象越来越频繁,他心知这背后有某些大人物的手笔。巡天鉴花这么大力气,就是要查清这些事究竟藏着什么目的,以及揪出那些人。
“妖萝的躯干内有一颗妖萝心,那才是它的致命之处,大人记得要毁其心,否则它死不了。”崔玉君抬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接下来这等粗活就交给大人了。”
她说完就转身踩着黑丝,头也不回地滑了下去。
唐世一看着她的背影,只是心头刚生出点异样,眼前的妖萝突然又有异动。
它已经快吃完这一餐,大概是没吃饱,于是准备给自己再加一餐。
……
崔玉君脚踩到地面后,回头,正好看到那巨大的双鱼异象自唐世一体内游出,所有人都抬首看着这一幕,周围的空气似乎也随之凝滞,
玄灵境四层,还修出异象,同境界无敌,亦可越境挑战强者,再加上和她立契后,他体内那些不服管的力量转到她手中,他终于可以真正放开手脚。
空出手的巡天卫开始准备乌金沙,崔玉君知此战无悬念,故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接下来该找那些邪修问问她的情况了,也不知哪个知道那棺材庙里的事。
左右看了看,正好瞧见萧奇,她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萧奇正在看顾方红和萧勇,回头,见是她,忙转过身。
崔玉君直接问:“你可知这村里头,有谁知道西边那棺材庙的事?”
萧奇想了想,就指了指旁边一个邪修:“古庙那边的事,此人应是晓得一二。”
崔玉君便朝那人走过去,黑带一甩,将人拎起就走。
萧奇一愣,忙跟上去:“姑娘,您,您这是……”
崔玉君:“我有几句话要问他,此处人太多,我把他带到那边清净点的地方问。”
萧奇:“这……可否由我来替姑娘问?”
照规矩,没有司鉴允许,这些邪修是不能交给任何人。
崔玉君:“不方便,你放心,我的事你们大人都知道。”
这话一出,就显得她和唐司鉴的关系很不一般,加上刚刚之事佐证,让人不得不信。
而且她毕竟是救了萧勇和方红,萧奇心存感激,想了想,便道:“在下就在此处候着,姑娘若有什么事,尽管招呼在下过去。”
7. 第007章
崔玉君将那名邪修拎到一间破了门的房屋内,扔到地上:“叫什么?”
对方扭着身体坐起来,抬起脸看了她一眼,闷声道:“叶狐。”
崔玉君难得一愣:“夜壶?”
听出她话里古怪,叶狐目中露出羞恼,怒道:“是树叶的叶,狐狸的狐!”
崔玉君点头,漫不经心地绕着手里的黑带:“我有些事想问你。”
不知为何,她的话明明很正常,但听起来莫名带着几分阴阳怪气,而且那语气,好像她跟他有多熟似的。
叶狐不知她想干什么,就试探着开口:“能否帮我解开第一层气窍,我受了伤,气窍又全被封,还被捆绑着,浑身都疼得厉害。别担心我会跑,只解开第一层气窍,我连身上的绳子都挣脱不开的。”
第一层十个气窍,通之,确实有浑身舒坦之效,但在力量上不会有多少加成。
“可以。”崔玉君很是爽快,说话间手中的黑带嗖地飞出,直接朝叶狐的腰腹那刺了进去。
叶狐心里本是一喜,可喜意还未浮上心头,就差点惊出一身冷汗。当即以为是自己的盘算被看穿,她这是要杀了他,但下一瞬,身上并无痛感传来,相反,他感觉自己体内第一层的十个气窍,突然就解封了!
原来那黑带不是……
但那究竟是什么法器?竟可这般随意转换虚实!
崔玉君收回黑带:“如何?”
叶狐怔了好一会才抬起脸,点头,态度明显缓和下来,声音里带着感激:“多谢姑娘。”
崔玉君:“先说说,你是不是认识崔府的人?”
叶狐:“哪个崔府?”
崔玉君:“神都永兴坊的崔府,崔建明,崔成浩,崔成孝。”
这三人分别是崔灵的祖父,大伯和三叔。
叶狐摇头:“不认识,不过我听别人提到过崔府,不知是不是你说的这家。”
崔玉君:“别人提到?怎么说的?”
叶狐:“说是那家姑娘的生辰八字很特殊,死的日子也特殊,尸体很适合放入庙里的极阴阵。大概七八天前,村里的人收到消息,就派人出去等着了。”
这事离得很近,所以他记得清楚。
崔玉君:“听谁说的?”
叶狐:“马六子。”
崔玉君:“马六子是谁?也是这村里的人?”
见崔玉君要去找这个人,叶狐便又道:“他不在这村里,他一般是在古庙那,今晚我就一直没瞧见他,巡天卫又来了那么多……”
在古庙,不会碰巧就是……被她和那位大人弄死的那几个里头的某位吧?!
崔玉君想了想,此事暂且搁下,再问:“你们是怎么知道崔姑娘的生辰八字和她过世的日子?谁给你们送的消息?你们又是怎么将她的尸体运出崔府,送到这来?”
叶狐摇头:“我不知道,我进这里才一个月多点,每天就负责往古庙那送饭,一来一回便和马六子混得熟些,所以才听他叨叨过几句。”
崔玉君沉默。
叶狐微微坐直了些,借着外面的光,看着她问:“大人是和那崔府有旧?认识那位崔姑娘?”
他也将她当成了巡天鉴的人。
崔玉君沉默片刻,就“嗯”了一声。
叶狐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柔起来:“她死了,大人你是不是很难过?”
崔玉君站在那看着他,没说话。
难过?何止是难过二字能概括的。
那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她看着死在眼前的孩子,那是她自己。
她要查崔灵的真正死因,她要杀了徐星臣,而崔灵只想问徐星臣一句“为什么?”。崔灵至死都没想过要伤害徐星臣,即便最后她知道自己是被徐星臣毒杀的,她也没想过要报仇。
崔灵呵,那个傻姑娘,她是真心真意地喜欢那个人,全心全意地仰慕他,依赖他,结果却死在他手里!
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火光越来越亮,应是妖萝已被斩杀,正以乌金沙焚之。
叶狐接着道:“你问的这些事我也不清楚,但我可以帮你查。”
崔玉君:“怎么帮?”
叶狐:“既然崔姑娘是死在神都,那就只能去神都查,你带我去神都,我能帮你找到答案。”
他的声音好似多了什么东西,让人听得特别舒服,会不自觉地听从他。
崔玉君:“好啊。”
叶狐接着道:“但外头那些巡天卫不会放我跟你走,你需想办法瞒过他们,悄悄带我离开这,不叫他们发现才行。”
崔玉君:“这有点难。”
叶狐抬着脸,仔细看着眼前的女子,这屋里没有点灯,外头的火光虽是涌了进来,但还不够亮,不大容易看清人面上的表情神色。
他谆谆善诱:“你现在帮我解开所有封住的气窍,松开我的手脚,我再慢慢告诉你应该怎么做。”
崔玉君手中的黑带飘起,却卷了张旁边的椅子过来,放在他跟前,然后她坐到他面前,上身微微向前倾,凑近了看着他的眼睛道:“摄魂术,修到第几层了?”
叶狐猛地吃一惊,声音一下细了几分:“你,你你没有被摄住?!”
崔玉君再问:“修到多少层了?”
她就是肉身有点废材,但神魂都修几百年了,还穿过无数异界,不知经历了多少淬炼,摄魂术在她的神魂面前,连粒灰尘都不算。
叶狐咽了咽口水:“第,第五层。”
摄魂术被大多数修行者认为是鸡肋,因为摄魂术基本只对普通人有用,若对上修行者,除非能修到第五层才管点用。但摄魂术极难修,能修到第三层就已实属不易,极少人能突破到第四层,而且即便是修得七层大圆满,面对玄灵境的修行者时,摄魂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崔玉君动了动手指,手中的黑带即刺入他腰腹:“刚刚你回答我的那些话,哪句是假的?”
叶狐顿时感觉冰冷的杀意浸透全身,如深渊般的恐惧穿透神魂,他赶紧开口,声音再不复之前的悦耳:“我,我刚刚回答你的都是真的,没骗你,我知道的就那些。”
崔玉君:“你能帮我查,也是真的?”
叶狐顿了顿,才道:“是,是真的,我知道村里的人和神都那边有联系,古庙需要一些特殊的尸体,都是由他们提供。我虽不清楚他们是谁,但兴许能从崔府问出来,只要不是修行者,我就能让他们说真话。”
……
唐世一看着燃起的大火,片刻后,转头示意萧奇过来:“崔姑娘在那边做什么?”
立契之后,他随时能感知到她在哪,很古怪的感觉……
萧奇一怔,崔姑娘?原来那位姑娘姓崔,他赶紧回道:“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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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说她有些事想问叶狐,那边清净些,就把人带了过去。”
唐世一:“叶狐,名册上那名邪修?”
萧奇点头:“是,他是一个半月前进村的,修行才到元气境四层,和古庙那边的邪修有些交情。”
唐世一:“她提人去问事,你为何不在一旁看着?”
萧奇:“崔姑娘说不方便我在一旁听,她还说,她的事,大人您都知道。”
唐世一:“……”
萧奇被司鉴看得心里发虚,赶紧道:“属下这就去将崔姑娘请过来。”
只是话刚落,崔玉君就从那破屋内出来了,身后还飘着一个人,叶狐生无可恋地被她用黑带捆着悬在半空。
萧奇:“……”
唐世一:“……”
和崔玉君视线对上的一瞬,唐世一忽感觉体内的双鱼腾地一跃,像是要冲过去,他即收回目光转向萧奇:“萧勇和方红醒了吗?”
萧奇面上露出几分黯然:“醒过一会,又晕过去了。”
两人虽是保住一条命,但修为境界都跌落了,落到第十一层。谁都知道,境界跌落后,想再修回去,大都需要比原来更多的时间。
崔玉君走到他们跟前,一边将叶狐交还,一边道:“妖萝解决了,要救的人也救了,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黑带在她手中收缩自如,捆个人跟玩似的,这行为也是邪气得很,究竟是什么身份?
萧奇心里忍不住琢磨,之前猜测会不会是大人失踪这段时间特招的巡天卫,不然今晚怎会出现在此……可现在一听这话,又觉得似乎是他误会了。
唐世一听出崔玉君是要告辞的意思,下意识的不想放人,但一时又没想好怎么安排她,而且眼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忙,于是迟疑了一下便道:“已是下半夜,姑娘先在此找间屋子落脚,有什么事天亮后再说,萧奇你带崔姑娘去休息。”
萧奇应下,这村里房屋虽是被妖萝破坏了不少,但这种时候谁也没计较那么多,能有个可以躺的地方就行。刚刚他就已经让人收拾出几间屋子,萧勇和方红都抬到那里,于是便对崔玉君道:“崔姑娘,这边请。”
崔玉君确实是准备走了,但也没那么急,这边的事还可以再多了解了解。她这会儿也没想休息,都在棺材里睡了那么多天,现在哪还有什么困意,有点饿是真的。
萧奇将崔玉君领进一间人没那么多的小院,刚要给她指个房间,崔玉君忽然问:“有吃的吗?”
萧奇一怔,随即道:“厨房有人在烧水,里头应该是有吃的。”
今夜受伤的人太多,很多人需要清理伤口,上药,服药汤,于是有厨房的地方,自然就有人在里头忙。灶火烧起来后,煮点东西就是顺手的事,村子里不会没有吃的。
崔玉君直接往厨房那走去,并让萧奇不必跟着,她吃好了自会去休息。
萧奇确实还有许多事,大人在等着他呢,被救下来的那近百人里,什么身份都有,乱糟糟的。他和厨房里几位同僚交待两句,然后就转身走了。
今夜所有在场的巡天卫,几乎每一个对崔玉君都充满了好奇,都在暗暗猜测她的身份,这会儿瞧人家姑娘大大方方的,于是没一会几个人就聊上了。
也是直至此刻,崔玉君才终于知道那位司鉴大人叫什么。
唐世一,原来是他。
8. 第008章
“唐世一”这个名字,她第一次听说,还是因为徐星臣的关系。
大约两年前,那时的徐星臣眼瞅着就要及冠了,但他的修行停在元气境第七层已整整三年。七进八是一个很重要修行门槛,听说修行者如果能在二十岁之前,冲破第七层进入第八层,那他以后进入玄灵境的可能性就很大,否则,这辈子的修行大概率就停在元气境内。
所以当徐星臣踩着十九岁的尾巴破七进八,并且还在十九岁的最后一个月,又连破了第八层和第九层,进入元气境第十层。
徐家可高兴坏了,一年时间连破三层小境界,徐家这是出了位修行天才啊。当时很多人都觉得,兴许用不了多久,徐家就能跻入神都“六姓十二坞”的上层权贵圈。
所以那年徐星臣的及冠礼办的很热闹,那天徐星臣还特意安排马车来崔府,接崔灵和家里的姐妹一起去赴他的生辰宴。
她记得崔灵当时很高兴,未婚夫的修行突破,得众人连翻夸赞,她也是与有荣焉。
真是个傻姑娘啊……此时的崔玉君不由叹口气,如今回想,她自是明白为什么徐星臣停滞了数年的修行,突然间就接连突破。那时崔灵将凤凰穹木借给徐星臣已有一年,是到了该起作用的时候了。
也就是那天,在徐星臣的生辰宴上,她听到他们反复提起“唐世一”这个名字。
因为只要提到修行天才,神都就没有人能避得开这个名字。
只要在修行上取得瞩目的成绩,就一定会被拿出来和唐世一比。
徐星臣不到半年时间,连破三层小境界,及冠之初就进入元气境第十层,这确实能让不少人眼红艳羡。
但这些放在唐世一面前,就完全不够看了。
其实二十多年前,唐家只是商贾之家,在神都这些小纨绔眼里,唐家除了有几个臭钱,啥也不是。可谁想唐世一的父亲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居然娶到了宗室之女,神都六姓之一,而且那位贵女还是圣地奉天阁阁主的侄女。
这门亲一结,唐家直接草鸡变凤凰,一下跃至神都的上层权贵圈。
于是唐世一刚满五岁,就进奉天阁学习,由阁主亲自教导。
唐世一在十五岁之前,在修行上只能说天赋很不错,但还不到吓人的程度。
直至他十六岁那年,仅用一年时间,就从元气境第八层一路突破,一口气不停地直达第十二层大圆满。随后,十八岁进玄灵境第一层,二十岁进玄灵境第二层。
是的,唐世一和徐星臣同岁,两人同样是及冠之年,徐星臣只是元气境第十层,唐世一却已进入玄灵境第二层。
唐世一这个名字,对神都年轻一辈的修行者而言,是个难以追赶的目标,也是个巨大的阴影。
虽接下来的两年,徐星臣的修行之路同样无比顺畅,从元气境第十层冲到十二层满,再顺利突破玄灵境,然后也被选中,入了圣阁,一路青云直上。
但比起唐世一,他总还是差了……不止一些。
崔灵“死”的时候,徐星臣刚入玄灵境第一层,唐世一则早就进了玄灵境第四层。
其实徐星臣从未主动在崔灵面前提起唐世一,但自那天的生日宴后,崔灵似乎能感觉得到徐星臣很介意这个人,因此崔灵也从不提和修行有关的话题,实际上她也不懂那些,于是慢慢的,这个名字就在她脑海中淡了下去。
……
崔玉君绕着手里的黑带,原来是你啊。
因今夜顺利立契的关系,她对唐世一就有几分满意,现在知道他居然是徐星臣一直以来,心里最介意的那位“天才”,她这就更满意了。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不过之前在棺材庙,唐世一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她来。此事有些古怪,那家伙对她,似乎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崔灵和他见过面吗?
她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
……
萧奇忙了个通宵,直至第二日天大亮后,他才在唐世一的授意下,回来这间临时歇脚的院子。一是看看萧勇和方红怎么样了,二是也瞧瞧那位崔姑娘醒了没,醒了的话就将人请出来,现在天亮了,好些事也方便好好问问。
然而——
古村的议事厅内,唐世一刚坐下喝了半杯冷茶,萧奇忽然就急匆匆走进来:“大人,那位崔姑娘已经走了,她还把叶狐给带走了!”
唐世一拿着杯子的手一顿:“走了?”
怎么可能,他明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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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她还在,就在昨晚那院子的方向。
“她不在那院里,属下过来时也问了一圈,没人瞧见崔姑娘,而且……”萧奇说着就将手里的一页纸递过去,“这是崔姑娘留下的。”
唐世一接过,展开,上面落了一行字:我回去算账,叶狐借用几日,用完即还,神都见。
唐世一噌地站起身,直接往外走。
萧奇忙跟上:“叶狐昨晚是和别的邪修关在一起,外头一直有巡天卫看着,但他确实是不见了,还是属下过去问了后,他们才发现人不见的。”
这位崔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回去算账又是何意?算的什么账?她究竟是怎么带走叶狐的?她带走叶狐要做什么?而且那叶狐可是邪修,这,这……
萧奇进了那院子,走到崔玉君昨晚休息的房间前,门是开着的,里面果真空空如也。
而他对她的感知,也是在他走到这房门口后,就消失了。好似消失在阳光底下的露水,无声无息,不留痕迹。
他失去了她的位置,唐世一的脸色有些难看。
看来昨晚和今早的感知,都是她故意的留的破绽。
他居然就这般被她给骗了!
此女的出现本就奇诡至极,可昨夜他竟就信了她的话,好似被勾了魂一般,还和她立了契!?
天亮后,魑魅魍魉退去,唐世一才感觉脑子终于清醒了些,此刻再回想自己昨夜的行为,只觉荒唐至极,不敢相信他竟就那么相信了她!??
骗走他的力量,偷偷带走他抓的人,还敢留下字条说神都见!
唐世一再看一眼手中的字条。
回去算账?崔府?还是她那位未婚夫?
她说过,她是被毒杀的。
所以她想做什么?!
神都卧虎藏龙,她身上的古怪若是被人察觉出不对,他也会跟着有麻烦。
唐世一忽觉得心里有种说不清的烦躁。
他将手里的纸张揉成一团,旋即做了个决定。
既是不可控,那便不能留。
此时,这位令所有年轻修行者都难望其项背的司鉴大人还不知道,崔姑娘的事,他根本做不了主。
而这世间有一种人,就是专门来“克”他的。
9. 第009章
七日后的傍晚,之前横着出去的崔玉君,如今终于竖着回到了神都。
两人从驴车上下来,叶狐很自觉地将身上最后十几个铜板付了车资,驴车走开后,他走到崔玉君跟前问:“姑娘,接下来往哪走?”
如今他多少也猜出,这位崔姑娘不是巡天鉴的人,其实察觉到这点后,他反而是松了口气。
被她从古村里拎出来的头几天,他一直就想偷跑来着,当时就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入巡天卫手中。但跑了三次,每次都以为定能脱身,结果次次都没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他累了,也服了。
所以当他表示不再跑后,也不知是这般识趣的态度取悦了崔姑娘,还是哪儿合了崔姑娘的心意。他消停后的那几天,崔姑娘似乎是闲得无聊,便指点了一下他的修行。
就这一两次的指点,竟就让他一直无法冲破的第三十气窍,一下就通了!
他的修为终于达到元气境第四层大圆满,自此,踏入第五层不再是遥不可及。
他出身不好,虽是能修行,但入了这扇门后,才知道门内的世界有多冷酷。
没有家世背景,没有财力人脉,即便是入了门,能选择的修行功法也皆是下品,又没有更多的银钱购买辅助丹药,因此修行难以寸进,不然他也不会修那等人人觉得鸡肋的摄魂术。
后来他碰上了几个邪修,对方看中他的摄魂术,再看他无甚背景,简直是天选的邪修种子,于是连哄带骗地让他加入他们。
只是他在那邪修的村里待了一个半月,那些邪门的功法还没来得及修炼,那地方就被巡天卫给一锅端了。
跟着崔姑娘前往神都的这一路,他也想明白了,给谁卖命不是卖。那些邪修干的不是人事,饼画得老大,实际的好处一点没给,他早想跑了,只是上了贼船后想下去哪那么容易。
现在托崔姑娘的福,终于脱身,虽还不清楚接下来能不能躲过巡天卫的追捕,但眼下抱紧崔姑娘的大腿,多少是有几分希望的。
而且崔姑娘有真本事,为人又大方,跟着她绝不亏。
……
“往前走。”崔玉君说着就抬步,一边走,一边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几百年的时光,这圣地看起来变了很多,又好似什么都没变。
错落有致的飞檐斗拱层层叠叠地堆积起神都的千年底蕴,数不尽的风流名士年复一年地点亮这里的万家灯火,他们摇着折扇,饮着美酒,甩着长袖,慷慨地留下各色令人神往的传说。
这里就是天下百姓的神都,是大岳国的白玉京,亦是无数修行者的朝圣之地。
凤箫声动的长街小巷,玉壶光转的仙台酒肆。
一顿首,美人侠客擦身过。
一抬步,宝马香车迎面来。
……
夜幕已降,崔玉君见街上行人越来越多,略有不解:“怎么出来这么多人?”
叶狐算了算日子,便道:“今日是九月初三,好像是换花节,晚一些的时候还会更热闹,到时这街上大概会挤得走不动。”
换花节,便是年轻男女可相互示好的日子,很多人都是早早出来,一直玩到过了子时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崔玉君想起来了,换花节是崔灵一年当中,少有的几个可以出门逛一逛的好日子。
每年的换花节,徐星臣都会带崔灵出去,大伯的闺女和三叔的闺女也会跟着一起。后来三叔外用当差,将妻女一块带走,于是最近几年的换花节,徐星臣就只带着崔灵和崔燕一起夜游神都。
……
……
“大姐姐,你等等我!”
崔玉君正往前走,忽见两姑娘一前一后地从旁边的饰品店出来,两人都生得一副好容貌,但面上的神色却都不大好,似乎起了什么分歧,年纪大些的那位正快步往外走,年纪略小些的在后面追。
咦,这么巧,居然是崔燕和崔玥。
崔燕是崔灵大伯的闺女,两人是同年生,但崔燕比崔灵大三个月,崔玥是崔灵三叔的闺女,比崔灵小三岁。
因街上的人太多,崔燕和崔玥从崔玉君身边经过时,两人都没注意到她。
崔玉君微微挑眉,便转身跟上。
她记得崔灵“死”的时候,三叔一家还都在外,现在崔玥会出现在神都,说明崔三叔回来了,什么时候回的?
崔燕走到一处人少的角落后,才猛地停下回身道:“二妹的事我也很难过,但我和徐三哥的亲事,是两家长辈的意思。三妹你不停问我为什么,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怀疑我和徐三哥有私情,所以截了二妹的好姻缘!”
徐星臣在徐家排行老三,因此她们打小就以徐三哥称之。
崔玥有些被崔燕面上的表情吓到,怔了好一会才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太突然了,二姐姐怎么忽然就没了?而且这事大伯母也没写信告诉我们,若非我爹忽然收到回来的调令……”
崔燕打断她的话:“我娘不是不给你们写信,是正准备写,结果你们一家就回来了。”
崔玥:“可是我们回来那几天,大伯和大伯母也一直没说二姐姐的事,大姐你也不提,大家好似都忘了二姐姐这个人。若非那天我偷偷去二姐姐的院子,我都不知道二姐姐竟已经,已经没了。”
崔燕默了一会,就轻轻叹了口气:“就是迟了两天才说而已,这段时间家里事有些乱,三叔回来得突然,调任的事也没最后落定,二妹没了的事,本就打算等你们休息好后就说的。府里无人提二妹,主要是因为祖父年纪大了,再提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祖父心里不好受。”
崔玥听着默不作声,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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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她娘提醒过她,二姐姐没了的事,知道就行,不要去问。可今晚和崔燕出来后,趁着长辈都不在身边,她实在忍不住,便问出心里的疑惑。
崔燕看了崔玥好一会,主动缓下神色,轻轻拉了拉崔玥的手,低声哄道:“好了,你也两年多没回来了,神都多了很多有意思的地方,我带你好好逛逛去。”
崔玥还想说点什么,但张了张口又闭上,然后顺着崔燕转身回到人群中,朝热闹的地方走去。一直候在一旁的丫鬟和家丁都松了口气,也赶紧跟上。
崔玉君看着两姐妹远去的背影,轻轻“呵”了一声。
还真让她听到一个不那么意外的消息,崔灵“死”还不到一个月,崔燕居然就替了崔灵的位置,和徐星臣定了亲。
这两人这么着急,崔家把事办得这么难看,难怪连崔玥那个迟钝的小姑娘都觉得不对劲。
之前那十年,她一直跟在崔灵身边,故早就看出崔燕对徐星臣有意。至于徐星臣,那个贱人哪会不清楚崔燕的心思,他知道却装作不知道,态度暧暧昧昧的,对身边每一位女子都很温柔,既能把人勾着,还可以不用承担责任。
偏崔灵就跟被屎糊了眼睛一般,什么都看不出来,害得她总在一旁干着急……算了算了,自己骂自己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崔玉君不再跟着崔燕和崔玥,而是转身朝崔府的方向走去。
叶狐默不作声地跟上,只是跟了一段后,他悄悄打量了崔玉君一眼,试探着问:“刚刚那两位,是崔家的人?”
崔玉君“嗯”了一声。
叶狐又问:“她们嘴里说的那位没了的‘二姐姐’,就是姑娘你要查的那位崔姑娘?”
崔玉君微微点头。
叶狐不由吁了一下:“我明白了,进了那崔府,姑娘想问什么尽管问,我定能让你听到真话。”
只是走到永兴坊这边后,叶狐正想问崔府还有多远,却一转头,就愣了一下,直到崔玉君继续往前走后,他才赶紧跟上:“崔姑娘,你,你的脸……”
崔玉君撇了他一眼:“你现在才发现。”
叶狐顿了顿才道:“前几日就觉得不大对劲,但那时的变化不大,不像现在。”
三四天前,他就觉得崔姑娘的容貌似乎有点变化,但并不明显,而且他也不好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的脸看,所以也没太注意。可自打进了神都后,他就感觉崔姑娘的容貌和原来比,似乎只剩七八分相似,说不太清是哪里变了,但就是不太一样了。
崔玉君一本正经地道:“高级易容术。”
其实是她的神魂和肉身真正融合后,这个身体的相貌自然会有相应的调整,改变不大,但身边的人能看得出差异。
叶狐闻言赞叹,确实高级,从未见过此等易容术。
说话间,就看到挂着“崔府”的宅邸。
10. 第010章
敲开崔府的大门后,在崔玉君的示意下,叶狐摄住门房的魂,二人悄无声息地走进去,大门重新合上,将永兴坊的热闹关在外面。
崔家祖上出过几个官员和修行者,只是官员的品级都不高,修行者的境界也都只在元气境五层内。在神都这等藏龙卧虎的地方,崔家远称不上有什么名望地位,但几代积累下来,多少也是攒了些家底。
故这座宅邸不小,就是旧了些,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味道。
崔玉君熟门熟路地往里走,直接去崔灵的院子,路上碰到几个下人,也都在叶狐的摄魂术下,目光呆滞地和他们擦身而过。
院子的门是关着的,不过没落锁,只是还不到一个月时间,这门轴竟然就有些卡了,推开的时候发出干涩的声响。
不出意料,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地上都是落叶,不大的院落,安静得有些凄凉。
再推开寝屋的门,看到里头的景象,崔玉君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叶狐好奇往里看了一眼,虽是光线有些暗,但也大致看得清。
梳妆台上的匣子抽屉,墙角处的衣橱箱笼等,都被清空了,连那床上的床褥都被掀起一角,椅子也倒在地上,这里简直像是遭了贼。
崔玉君走进去,慢慢踱着步子,仔细看了看。
这屋子被翻得这么彻底,不像单单是为了那些银钱首饰,倒像是在找什么。凤凰穹木都借出去了,所以是想找凤还巢的秘术?那恐怕让他们失望了。
她将梳妆台上被弄得有些凌乱的空匣子合上,将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
崔灵的双亲虽走得早,但还是给她留了不少东西,地契银钱,衣料药材首饰。崔家没有分家,所以这都是她母亲当年带过来的嫁妆,只是这些年陆陆续续被大房那边骗去不少。
傻姑娘,就为了那一点点虚伪的温暖,不停地出让自己的利益,却最后也没换来平安和幸福,反而被敲骨吸髓,吃干抹净。
崔玉君在抽屉里找到那把檀木梳,这是崔灵平日常用的一把梳子,也是她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因是旧物,不值什么钱,没人瞧得上,倒是被留下了。
她将梳子拿在手里轻轻擦了擦,然后收好。
钱的事都好说,最好别让她查出,崔灵的“死”也和他们有关。
以前她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崔灵被那几个蠢货连哄带骗地欺负,现在她魂体合一地回来了,这该算的帐,一笔都不会落。他们若只是贪点银钱,罪不至死,若真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还付诸了行动……那这崔府的人,就是一个个都活腻了。
不过现在无论怎么看,她的“死”,和他们无关的可能性都不大。
下毒的点心是徐星臣送来的,结果她“死”后,崔府不仅没有找徐星臣的麻烦,还让崔燕替了这门亲,继续结两姓之好,呵,可真有意思。
崔玉君走出寝屋,最后看一眼这院子。
夜风轻轻拂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外面的热闹声隐约传了进来,更显此处冷清空寂。
辛苦了,崔灵。
以前保护不了你,现在可以了。
叶狐猜出这院子的主人,应就是那位过世的“崔二姑娘”,此刻他亦感觉到崔玉君的情绪不对,故不敢多话,一直就安静地候在门外,崔玉君出来后,他默不作声地跟上。
两人刚出院子,就听到正院那边有争吵声传来,那是崔老爷住的地方。
……
“大哥,你跟我说实话,冉冉究竟是怎么没的?”崔成孝的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愤怒和悔意,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咬着牙看着眼前的大哥,“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怎么说没就没了!”
冉冉是崔灵的小名,崔成孝是崔灵的三叔,和崔灵的父亲是同母所生,都是庶出,崔灵的大伯崔成浩则是嫡子。打小这三兄弟就不怎么亲,崔灵的父亲过世后,崔成浩和崔成孝的关系就更疏远了。
崔玉君来到崔灵身边时,崔灵的双亲已经过世,所以她也不清楚之前是什么样。不过这十年,她跟着崔灵在这府中走动,就看出这兄弟俩虽是住同一屋檐下,但平日里的相处和陌生人差不多,而且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崔大爷读书不行,也没有修行的天赋,干啥都不行,但心气却很高,总认为自己会干出一番事业,打从心里瞧不上两个庶出的弟弟。
崔三爷也没有修行的天赋,但他读书可以,所以发狠了学,几年前终于考上了进士,排名虽是末位,但使劲走动一番后,捞到一个小官职,就带着妻女高高兴兴地赴任去了。
但崔成孝哪想自己刚出去两年,家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二哥留下的唯一血脉竟就不明不白的没了!
他是想过就这么算了的,他在这个家不受重视,他的话不管用,妻子也劝过他放下,再说侄女已经没了,他再刨根问底又能如何?人死不能复生。
可这些日子他总是会想起二哥生前对他的好,还有冉冉,那也是他打小看着长大的,那般懂事乖巧的姑娘,怎么就……他们怎么能忍心!
不做点什么,不问点什么,他过不了自个的良心。
“三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崔成浩的妻子陈氏一下瞪圆了眼睛,不甘示弱地抬高声音道,“什么叫不明不白地没了?都说了是得了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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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没了的,大夫开的方子你也看过了,甭管什么好药,我这当大伯母的都她给用上了,可她这病就是来得凶,有什么办法!”
“大嫂真当我是傻的吗?”崔成孝看向陈氏,目中带着几分讥讽,“无名无姓的大夫开的一张方子,拿去糊弄糊弄外人可以,拿来骗家里人,骗得过去吗?若冉冉真是因病没了的,为何不办后事?为何不通知亲友,为何冉冉院里的人全都不见了?”
陈氏被他一句一句问得有些慌,但嘴上还是强硬着道:“未出阁的姑娘没了就没了,又不是什么好事,难道还要摆个席诏告天下!再说这也是你大哥和父亲商量后,才决定就这么低调处理。三弟在外当差两年,真是长进不少,如今当着你父亲和大哥的面,也能摆出这官威了!”
崔成孝被她这一嘲讽,再忍不住,也顾不上妻子在一旁偷偷扯他,张口就道:“那我再问,崔燕和徐家那小子的亲事又是怎么回事?嫂子眼馋冉冉这门好亲,馋了很多年了吧,如今可算是等到机会……”
陈氏的脸色陡然一变:“你胡说什……”
“好了!”座上的崔老爷子终于开口打断他们的话,“老三,你说得过了。”
陈氏一下红了眼圈,话里带上哭腔:“父亲,这事您得给我个公道,燕儿要是被她三叔这般误会,以后还怎么见人!”
崔老爷子却不想理这些乱糟糟的烦心事,手掌猛地往茶几上一拍:“都少说两句,崔灵没这个福气,崔燕接上也没什么不对,只要徐家不计较就行。”
陈氏有些不满,但崔成浩在一旁碰了碰她的胳膊,朝她摇了摇头,陈氏便忍住了嘴里的话。
崔成孝气得胸口有些起伏,他其实心里清楚,这事除非他出去告官,然后挖坟开馆验尸,兴许能查出点蛛丝马迹,但查出来后呢?当年二哥的死他就不敢深究,现如今又……
崔老爷子直接一言定音:“崔灵就是急病没了的,这事以后谁都别再提了,好好过自个的日子。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
崔成浩和陈氏立马应了声“是”。
崔成孝咬着牙不吭声,他的妻子杨氏在一旁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他也没反应。
崔老爷子的脸色沉了下去,正要开口训三儿子,却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个意味深长的声音:“诸位,时间还早,这事可以慢慢说。”
屋里的人一怔,转头看去,随即每个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崔玉君走进来的时候,陈氏甚至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崔成浩差点打翻手边的茶盏,崔老爷子则不解地眯起眼睛。
崔成孝和杨氏也是愣住,一时不知该摆什么表情。
11. 第011章
如今的崔玉君在相貌上和崔灵有七八分像,所以猛地一瞧,很容易会让人以为是崔灵回来了。但当她走近后,屋内所有人就都看得出来,她行走的步态,面上的神色、眼神等,和崔灵完全不一样。
那张脸很像,身高身段也像,可仔细一看,绝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人。
因自幼失怙,崔灵身上总带着三分怯意,接人待物也都是小心翼翼,能退则退,能让则让,是个性子很乖,很软的姑娘。而且心思单纯,一眼能望到底,好骗,好哄,好拿捏。
但眼前这位忽然出现的女子,却叫人看不出深浅,特别是她扫过来的眼神,是俯视的,冰冷的,带着几分打量的意味,好似猎手在评估猎物一般。
崔灵不可能会有这样的表情神色,更不可能有这般从容到让人不敢造次的气场。
“你——”崔大爷张口,声音有些发紧,“你是谁?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陈氏也回过神,赶紧往外喊:“李管事,李管事……”
“别喊了。”崔玉君走到一旁坐下,慢条斯理地道,“外头那些人不会听的。”
陈氏心里慌得厉害,下意识地不敢看崔玉君,还想往外喊人,却这会儿叶狐从外头走了进来,她的话便卡在喉咙里。
崔玉君:“来,坐下,都坐下,别急,咱从头开始,慢慢说。”
她特意摆出一副温和的样子,但她顶着这张几乎和崔灵一模一样的脸,还一副要算账的态度,在场的人不仅没被安抚到,心里反而更加惊疑不定。
崔三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有些迟疑地道:“你是……冉冉?”
但话一出口,他亦是觉得不可能。虽说是有两年多没回来了,但印象中那个乖巧的侄女,和眼前这女子怎么都重合不起来,即便她们长得很像。
崔玉君看向崔三爷,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而她这个笑一下刺激到陈氏,陈氏控制不住地张口:“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崔灵!”
那丫头已经死了,那天不止她一个人看过尸体,那院里的几个下人也都看到。后来她还亲自查验过,确实是没气了,心跳也停了,送出去时尸身都已经凉了。
人死不能复生,所以绝不可能!
除非,除非是什么东西借尸还魂?
看着那张脸,再瞧那神态,既像又不像,难不成真的是……陈氏顿觉头皮一阵发麻,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叶狐进来后,就走到崔玉君身侧候着,没说话,但无形中给这屋里添了一些压力。
崔老爷子暗暗握紧座椅的扶手,看着崔玉君慢慢开口:“姑娘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哦,我来就是想问一问,崔灵是怎么死的。”崔玉君说着看向崔老爷子,崔老爷是名修行者,只是天赋不高,修了大半辈子,如今也才到元气境三层,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辈子已经到顶了。
不过今晚过来后,崔玉君才发现,崔老爷子体内的气窍也是通得乱七八糟,应是服了不少丹药,丹药起不了什么效果后,又用了很多旁门左道,这才将修为强行涨到元气境三层。
崔老爷子:“不知姑娘和我那孙女是什么关系?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
“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崔玉君眼皮一撩,“此处既是你当家,那就先由你来回答吧,崔灵真是病死的?”
崔大爷和陈氏想呵斥崔玉君,但他们却发现自己似乎发不出声音。
崔三爷和杨氏则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是紧张地看着这一幕,然后,他们听到崔老爷子开口,说出让他们不敢相信的一句话:“她不是病死的。”
崔大爷和陈氏有些震惊地看向崔老爷子,可此时他们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
崔老爷子更是震惊,他根本没想要说,却不知为何,心里的话直接就从嘴里倒了出来!难,难道是……是那女子身旁那人,那人也是个修行者,而且修为比他高!
崔玉君:“那是怎么死的?”
崔老爷子控制不住地回答:“中毒。”
崔玉君:“什么毒?谁下的毒?”
崔老爷子脸色难看地摇头:“这个我不清楚,我也不想知道,她死了就死了,只要不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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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的事,没必要去查。”
听到这么冷血的话,崔三爷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崔老爷:“父亲,你怎么能……”
虽他自小就清楚他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至少今夜之前,崔老爷子还会做做表面功夫,不会将心里的自私和不近人情这么赤裸裸的表现出来。
崔玉君面上却没什么意外,接着问:“那谁知道?”
崔老爷子看向崔大爷和陈氏,此时这两人的脸色已不是难看可以描述,他们一脸惊恐地看着崔玉君,听到崔玉君再次问出“什么毒?谁下的毒?”后,陈氏就发现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接着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白玉霜,我,我就下了一点点,我没想让她死,本来那个份量也不会马上死!”
白玉霜是一种极罕见的毒,只有修行者才能炼得出来,一般的药房不会有,它外表像糖霜,而且还带有微微的甜味。这种毒如果份量不够的话,确实不会马上致死,而是会让人陷入昏迷,如果份量控制得好,可以让人像生病了一般,熬上一阵子才死。
崔玉君:“你把毒下到哪里?”
陈氏:“下在一盒点心里,就是那天徐星臣送来的那盒点心,我知道崔灵爱吃,就往里放了一点,真的只放了一点。”
崔玉君:“崔灵死后,那盒点心你们拿去验了吗?”
在摄魂术的控制下,陈氏说的都是真话,如果那天她下毒的剂量不够致死,那就说明,那盒点心之前已经被下过毒了。
所以现在就有了新的疑问,一开始下毒的人,是想直接弄死她,还是和陈氏一样,只打算先弄倒她。如果是后者,那说明对方还有别的目的。
而那个人是徐星臣,还是另有他人?
陈氏摇头:“当时就扔了。”
人都死了,那作案的工具当然要马上销毁,哪还敢留着,更不可能拿去查验。
崔玉君:“白玉霜是谁给你的?”
陈氏立马转头看向自个的丈夫,崔大爷脸色苍白,张口就把崔老爷子给卖了:“是我爹给我的。”
于是,祸水又引到崔老爷子这边。
12. 第012章
崔老爷子大怒:“我何时给过你那东西!”
崔大爷到底是有些惧这个父亲的,听到这声吼,脖子立马一缩,也不敢看崔老爷子。他心里是千万分的不想说,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好似只要有人问,就必须回答,而且开口只能说真话。
“十,十一年前,您不是弄到了些白玉霜。您当时还说这东西好,吃下后一般大夫是瞧不出来的。”
崔老爷子一愣,似一下想起了什么,顿时闭嘴了。
崔三爷听到“十一年前”这个时间,有些不解,十一年前父亲为何要弄来白玉霜这等毒药?而且听大哥这话,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他直觉这里藏着什么事。十一年前,他算了算时间,心头猛地一跳,十一年前不是……他忽然不敢问了,好似一问,就会问出他更加无法接受的事。
崔玉君却没有这个顾虑,当即问:“十一年前,你拿白玉霜给谁用?”
崔大爷脸色发白,嗫嚅着道:“崔,崔叶娘。”
崔三爷瞪大了眼睛,一旁的杨氏也不敢相信地捂住嘴巴。
崔叶娘是崔灵的母亲,没错,崔家二爷娶了个同姓的妻子。听说当年崔老爷子对此多少是有些不喜的,大房的人依着崔老爷的态度,对二房的人也不亲,但谁也没想到,居然,居然会……
崔玉君坐直了起来,面上的神色较之刚刚多了几分冷意。她没见过崔叶娘,但崔灵对崔叶娘是有记忆的,那是她的娘亲。她记得那张温柔的脸,也记得娘亲的声音,还有儿时的很多片段……她从未想过她的娘亲原来不是病逝,而是是被毒杀的!
崔大爷慌忙道:“不,不是我,我我只是从爹那拿回来,不是我下的手。”
崔玉君冷声问:“是谁的吩咐?谁下的手?”
崔大爷额头冷汗涔涔,他无法抗拒地回道:“是父,父亲的吩咐,毒药是陈氏拿去下的,都是她做的。”
陈氏脸色惨白,咬牙切齿地看着丈夫,心里的话喷涌而出:“是你说二弟和三弟跟你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所以他们和你都不亲,你说二房会修行,三房会读书,他们要是起来了,以后这个家就没你站的地方了!你一直就嫉妒他们,你心里恨,可你又不敢下手,你怂,你就逼我下手,你还拿父亲来压我,说这是父亲的吩咐!可当年父亲想要的只是叶娘的命,你却说二弟妹死了二弟定不会善罢甘休,万一二弟请了修行者来查,准得坏事,所以你说干脆将他们俩一块弄死得了!”
崔大爷不敢看任何人,缩头缩脑地低声骂道:“你闭嘴闭嘴闭嘴!”
崔玉君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崔老爷子:“为什么要崔叶娘的命?”
崔老爷子死死抓着座椅的扶手,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又惊又怒地咬紧牙关,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不是我想要她的命,是别人想买她的命,对方出了个好价钱,我便卖给他。”
崔玉君:“是谁要买她的命?”
崔老爷子这下没再死咬牙关了,他缓缓摇头:“我不知道,是对方主动找上来了,那人并未透露他的身份。”
崔玉君:“他开了什么价?”
崔老爷子:“三粒中品破境丹。”
顾名思义,这种丹药可以提升修行者的境界,但外头能买到的都是下品,中品以上的破境丹,只花银子是买不到的。要么有人脉关系,要么就是像崔老爷子这般,撞上“大运”。
崔玉君:“崔叶娘也是修行者,还是崔府的儿媳,她在你心里就只值三粒中品破境丹?”
听到这话,崔老爷子面上忽然露出几分嫉愤:“她一个女人以后好好相夫教子就行,修行做什么,都嫁人了还不安分,用她换三粒中品破境丹,已经算是抬举她了!”
当年崔叶娘嫁过来的时候,修为已是元气境二层大圆满,而那时候的崔老爷子才刚刚爬上元气境二层。他爬了几十年才爬上去的地方,上去后却看到同样的位置上站着的人,比他年轻几十岁,风华正茂,如何不嫉如何不恨!
崔三爷脸色惨白地看着他们,几乎要喘不过气。当年他就觉得二哥和二嫂死的有些古怪,但这个家他的话没有份量,那个时候他也还未考上进士,对父亲的任何决定,安排,他都不敢置疑,更不敢顶撞,于是就……就将那些疑惑都埋在心里。
可这些年他无论怎么猜,都猜不到真相居然是这般血淋淋,这般荒唐!
父亲嫉妒儿媳,大哥嫉妒弟弟,嫉妒到直接下毒手!
崔玉君接着问:“崔叶娘和崔二爷死后,他们的尸体你是怎么处理的?”
崔老爷子冷漠地道:“叶娘的尸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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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买下的,当时照约定好的时间送出去,老二人家不要,便送去葬了。”
崔玉君压住心里翻涌的情绪,她知道那是属于崔灵的,这样的真相对那个单纯的姑娘而言,太过残酷。
片刻后,她才开口:“崔灵的尸体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崔老爷子:“和当年一样,送到城外后就有人接手。”
崔玉君:“崔灵你卖了什么价?”
“还是三粒中品破境丹。”说出这句话后,崔老爷子忽然哼了一声,接着将心里的话全倒出来,“本想换五粒破境丹的,但对方说不值这个价,真是赔钱货!”
他在元气境第三层上停了太长时间了,三粒破境丹无法让他升到第四层,他需要再攒一段时间,好在还有徐家。
崔玉君轻轻吁了口气,接着问:“徐星臣有没有参与到这件事?”
崔老爷子:“这我不知道,徐家那小子是个精明人,他的事从不会让我们知道,他也从不让人占他一分便宜。”
提到徐星臣,崔老爷子心里更是恨,要不是没法从徐星臣那拿到破境丹,他也不会这么草草就卖了崔灵。好在还有一个崔燕,只要徐家这条线没断,以后总有机会讨到好处。
崔玉君:“徐星臣知道你们做的这些事吗?”
崔老爷子:“没人告诉他。”
崔玉君:“崔灵的死,他有问过原因?”
崔老爷子:“跟他说是急病没了的。”
崔玉君:“他信了?”
崔老爷子:“他没说不信。”
崔玉君:“崔燕和他定亲的事,是谁先提的?”
崔老爷子看向陈氏,陈氏低声道:“是我和徐家提的,燕儿也是他们家看着长大的,那徐星臣本来也喜欢燕儿,就没反对。”
崔玉君:“那白玉霜还有吗?”
陈氏:“有。”
崔玉君吩咐:“去拿来。”
她说着就示意叶狐跟着去,叶狐点头,对陈氏道:“走吧。”
陈氏战战兢兢地起身,一边控制不住地往外走,一边带着哭腔问:“你,你你要干什么?”
屋里的几个人也都有些慌,崔老爷子本以为等叶狐出去后,他能寻到脱身的机会,却不想那人都走没影了,他依旧是动弹不得,
13. 第013章
不消片刻,陈氏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个小瓷瓶,她浑身哆哆嗦嗦的,每走一步脸色就白一分。刚刚出去时,她发现不仅她和丈夫等厅内的几人成了牵线木偶,这满府上下,竟都变成了木偶人。
这姑娘究竟是什么人?会是崔灵吗?
不,不可能!
崔灵已经死了,而且崔灵哪有这等本事!
但她和崔灵什么关系?她为何要来查崔灵的死?现在这查来查去,竟还翻出了十一年前的事!
叶狐从陈氏手中接过小瓷瓶,递到崔玉君跟前,低声道:“姑娘你看是不是这个。”
他以前在另一个修行者那见过这等毒药,只是他对毒不甚了解,只是感觉像,却不能肯定。
崔玉君接过闻了闻,就知道是白玉霜没错,中等纯度,如果用量不够的话,确实不会马上致死。
崔玉君看向陈氏:“你说刚刚说,你虽是给崔灵下了毒,但没想让崔灵死,为什么?”
陈氏战战兢兢地开口:“因,因为怕徐星臣起疑,所以不敢一下毒死她,我真的就下了一点点,那个量比之前给崔,崔叶娘他们用的要少得多,不可能马上就毒死人的。”
崔玉君:“你用了多少?”
陈氏:“就那半瓶盖的量,一点一点洒在点心上,那点心本就带着糖霜,所以也看不出来。”
崔玉君:“崔灵的死,徐星臣一点都没怀疑过?”
陈氏摇头,崔老爷子忽然道:“他都能答应和崔燕定亲,他敢怀疑什么,他自己做过什么他心里不清楚。”
他们没想让崔灵马上死,所以毒药的份量用得不多,但崔灵吃下点心后就直接咽气了,为什么?崔家不是没怀疑过,点心是谁送来的,徐星臣!
在崔老爷子和大房的人看来,徐星臣之所以会答应和崔燕定亲,应是怕崔家查出崔灵的死和他有关。但只要还是一家人,只要崔家觉得还能靠得上徐家,即便崔家知道崔灵的死和他有关,也不会追究。
但这些心思算计,利弊权衡,在崔玉君到来之前,崔家是看破不说破,崔老爷子和大房的人都心照不宣。而且他们还觉得很欣慰,出了这件事后,他们才真正觉得和徐星臣是一家人了。
对陈氏来说,此事就更是意外之喜。
当年崔叶娘和崔二爷是她毒死的,这些年她又贪了不少崔灵的东西,她是不怕崔灵,但她怕崔灵嫁给徐星臣后,徐星臣通过崔灵察觉出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只有崔灵死了,这些事才能永远被埋葬。
而且也只有崔灵死了,三房的东西才能名正言顺地归到她手里,崔燕嫁给徐星臣后,和徐家的关系也照旧。
原本一切都那么完美,直到老三忽然回来,开始质问崔灵的死,接着这个和崔灵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出现在这里。然后事情就全变了,见不得光的事全被扒了出来,一件一件摊开,摆在在面前,面目狰狞,似噬人的怪物!
……
崔玉君手里握着瓷瓶,面上略有沉思。
徐星臣到底在点心里下了多少毒药?暂时得不到答案,不过也无所谓了,那个贱人她早晚会去刀了他。
徐星臣的私心,大房的贪心,老爷子的痴心妄想,共同促成了崔灵的死亡。
他们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这,这到底是为什么?”崔三爷忽然开口,怔怔地看着崔老爷子和崔大爷,“到底是为什么?”
人心怎么能贪成这样!
那可是亲兄弟,亲侄女啊,他们就这么吸干了嚼碎了!
他怎么会生在这样的家庭?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兄长!
崔三爷瘫坐在椅上,面上不知是悲是恨,杨氏脸色苍白地坐在旁边,不敢说话,只紧张地抓着丈夫的胳膊。
崔大爷一直缩着脖子,能不开口就不开口,陈氏也垂着眼,不敢看崔三爷。
崔老爷子则是根本不搭理崔三爷,他看向崔玉君:“你到底是什么人?今夜问出这么多事,你想要什么?”
崔玉君抬起眼,冰冷的目光扫过崔大爷和陈氏,然后对上崔老爷子的眼睛:“要你们的命。”
崔老爷子一怔,崔大爷和陈氏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崔三爷也朝她这看过来,但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其实直接抹了你们的脖子比较痛快,但我嫌脏,既然你们这么喜欢用白玉霜,那么剩下的这些,用在你们身上倒是正合适。”崔玉君说着就让叶狐倒上茶,叶狐早备好了,崔玉君一吩咐,他立马将茶水端过来。
陈氏眼睁睁看着崔玉君将瓷瓶里的白玉霜倒在茶水里,量给得足足的,然后那三杯茶分别送到他们跟前。
崔玉君:“端起来,喝下去。”
“不不不……”陈氏一边端起茶杯,一边哭着道,“姑娘,求你放过我,放过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钱,银子,我有很多,我都给你都给你……”
“你死了,你的钱就都是我的。”崔玉君看着她道,“你毒杀崔灵和她双亲的时候,是这么想的吧。”
陈氏即便憋红了脖子,也不得不说出一个“是”字。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说完,夫妇两就一同饮尽了手中的茶水,崔老爷子手里的那杯茶也跟着饮了下去。
崔三爷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几次张口,却依旧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泪流满面。
直至此刻,生命将尽,崔玉君才让叶狐将定在他们身上的摄魂术解开。
崔老爷子是第一个感觉到束缚解开了,他顾不上任何人,当即朝厅外冲,本能地想求救。可才跑到门口,他就倒在门槛上,崔大爷和陈氏则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去,爬了两下就不动了。
崔玉君看着他们这样,忽然叹了口气,冷嘲道:“便宜你们了。”
白玉霜不会让人痛苦,只会让人无力,意识慢慢陷入模糊,是在无知无觉中死去。
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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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趴在地上回头,看着崔玉君,眼神凶狠:“你,到底是谁?”
崔玉君一脸冷漠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崔灵你看,他像不像一条垂死的狗。
以前你每次见他都会害怕,别怕,他没什么可怕的。
你看,杀他多容易。
崔老爷子不甘心,满眼恨意:“你到底是谁?!”
“是崔灵那小贱人,让你来的?”
“那贱人在哪!”
“你到底,是谁!?”
崔玉君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你到底……”
到死,崔老爷子都没有等到答案。
带着永远的不甘不解和恐惧。
崔大爷和陈氏也咽气了。
崔三爷从椅子上滑下,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崔玉君转过身看着他:“别哭了,我的帐还没算完。”
崔三爷慢慢止住哭声,有些心灰意冷地道:“任凭姑娘处置。”
杨氏赶紧挡在崔三爷身边,抬脸看着崔玉君道:“我夫君不曾害过冉冉,夫君,夫君一直很关心冉冉,崔二爷和我夫君是同母所出,他们兄弟二人感情向来很好,求姑娘明查!”
崔玉君:“两件事,一,将陈氏这些年从崔灵那拿走的银钱找来给我;二,问清楚崔灵院里的下人都去哪了,就问陈氏身边那几个管事的。”
杨氏忙应下,安抚地在丈夫肩膀上拍了拍,就快步出去了。
厅内一下陷入安静,崔三爷稍微缓过点神后,就慢慢站起身,再看着地上那三具尸体,表情怔然。
父亲死了?!
一向冷酷又强横的父亲,居然就这么死了。
他转过身,神色复杂地看了崔玉君一眼,然后问:“姑娘认识冉冉?”
明明是杀父杀兄之人,可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他却恨不起来。
除了神态不一样,别的真的都很像,此刻她安静地坐在那,那么的清艳秀美,就好似长大后的冉冉。
崔玉君:“认识。”
崔三爷忍不住再问:“冉冉,冉冉是否还活着?”
崔玉君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没再回答。
崔三爷面上的期待消失,于是屋里又陷入安静。
片刻后,陈氏抱着一个匣子进来:“姑娘,暂时只找到这些,不过大嫂的大部分家底应该就在这里,这是房契地契和银票,这些是珠宝首饰和一些散碎的银两。另外大件的东西都在库房,钥匙在此,姑娘尽管去取。或是姑娘吩咐,我这就让人去搬。”
崔三爷:“……”
崔玉君将崔灵的首饰都挑出来,再翻了翻银票,刚示意叶狐都拿上。却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拍门,她放开神魂一探,似乎是崔燕和崔玥回来了,这么早。
嗯!
徐星臣,他也来了!
崔玉君转过脸,往大门的方向看过去,眼睛微微眯了眯。
14. 第014章
外头的家丁等了一会,不见开门,就又拍了几下。
“怎么没人出来应门?”崔玥不解,说着就要上前去,“要不要喊一声?”
崔燕忙拉住她:“急什么,想必是门房有什么事走开了,里头肯定是已经听到声音,等会就有人出来了。”
她知道今晚爹娘和三叔为崔灵的事,必会有一场争吵,所以趁着今日是换花节,陈氏便示意她带着崔玥出去,免得到时大房和三房吵起来,波及到她,徒增尴尬。
自打三叔回来后,崔燕心里就很是不安,同时还有些委屈。
她知道和崔灵比起来,三叔更疼的是崔灵,如今崔灵没了,还换了她和徐三公子定亲,三叔定是要跟爹娘讨个说法。想到此,崔燕心里的忐忑又添了几分,她看着紧闭的大门,也不知爹娘和三叔他们说完了没有。
其实不想这么早回来的,特别是刚刚在花市那还遇上了徐星臣。如往年一般,徐三哥带着他们夜游神都,并且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崔灵,可刚逛到一半,徐三哥忽然有事要回去。
如此,崔燕也没再逛下去的心情,崔玥本来就没什么玩兴,于是徐星臣便顺道送她们回来。
崔燕抓着崔玥的胳膊,晚点开门更好,能在外多留一会。她怀着这点小心思转头,徐星臣站在她们后侧,也在看着崔府紧闭的大门。
今夜的永兴坊点了很多花灯,天上还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
她目光转过去的时候,面上不由浮出一丝羞赧的笑,情意随着夜风浮动,心意伴着流光倾泻,一切都那么美。
长身玉立的年轻公子,身上好似蕴着神都的光彩,无论出现在何处都让人挪不开眼。
崔燕心头砰砰跳着,他不仅能力才华过人,还拥有一张足以让任何女子怦然心动的脸。特别是入了圣阁,成为圣阁最年轻的执事后,权柄在握,锦衣加身的徐三公子,如今整个人看起来更是矜贵至极。
谁能不爱这样的人呢,这不是她的错。
很小的时候,她就喜欢徐三哥,可那时候他是她妹妹的未婚夫,她再怎么喜欢都没用,为此她不知偷偷流过多少泪。
但现在不一样了,崔灵死了,徐三哥终于是她的了!
从此,他的温柔和专注,只能给她一人。
不久之后,她就会嫁给他,到时她也能进入圣阁,她会成为很多人羡慕和巴结的对象。
似注意到崔燕的目光,徐星臣便上前两步:“我去敲门。”
等门的时间有些过长了,联想到崔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心头隐约生出几分不安。
崔燕其实更想再多等一会,但又不好直说,只得道:“有劳徐三哥。”
徐星臣上了台阶,崔府的家丁让开身,他走到那扇紧闭的门前,抬手时顿了一下。之前每次来崔府,都是来看崔灵的,以至于走到这扇门前的时候,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张脸。
“三哥,我给你做了个新荷包,你看看喜不喜欢。”
“三哥,你下次什么时候带我出去?”
“三哥,我有些怕祖父。”
“三哥,你不开心吗?”
“三哥,冉冉可以帮你做点什么吗?”
“三哥,徐三哥……”
……
他闭了闭眼睛,将心里的那张天真单纯的脸和那满是依赖的声音都驱散,然后开始敲门,只是他的手刚碰到门板,门就从里头打开了。
门房的脸探了出来:“徐公子。”
徐星臣收回手:“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
门房赶紧将门拉开些,欠身道:“刚刚小的肚子疼,跑了一趟茅厕。”
崔玥先一步进去,从徐星臣身旁经过时,有些复杂地道了一句:“今晚多谢徐三哥。”
徐星臣微微颔首,崔玥看到他就想起二姐崔灵,便不再多说,转身进去了。
崔燕则对徐星臣道:“多谢三哥送我们回来,对了,听说伯母这几日身体不大舒服,明儿我煲了梨汤……”
只是不等她说完,徐星臣忽然就跨了进去,同时往里喊:“三姑娘!”
崔玥已经走到二门那了,闻言站住,不解地回头。
崔燕也怔了一下,徐星臣已经往里走了,她便也跟上:“怎么了?”
徐星臣快步走到二门处,凝神往里看了一会,再回头看向刚刚给他们开门的门房。只见门房已经将门关上,然后像木头一样的杵在那。
崔燕和崔玥此时也察觉到家里似乎不大对劲,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人有些莫名的心慌。以往这个时候,多少会有几个下人在院中走动,今夜怎么一个都见不着?!
崔玥突然看到走廊那头有个人影,一动不动的,她猛地看过去,还以为是个鬼影,一下被吓得叫出声。
徐星臣过去一看,是崔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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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下人,他仔细看了两眼,才低声道:“他中了摄魂术!”
而且是很精湛的摄魂术。
崔燕脸色一变:“摄魂术?!那,那不是修行者……”
崔老爷子和徐星臣都是修行者,故她对这些修行者的术法也都听闻过一二。
徐星臣往里看:“嗯,这里来了修行者,而且来意不善。”
现在看,应该是整个府的人都中了摄魂术,难怪刚刚一直没有人应门。
崔玥顿时急了:“那我爹娘他们……”
她说着就要往里去,崔燕赶紧抓住她,徐星臣也侧身拦住:“三姑娘别冲动,万一此人还在府中,你碰上了会很危险。”
崔燕:“那现在怎么办?我爹娘也都在家里,他们会不会……”
徐星臣:“我先进去看看,你们……”
崔玥立马道:“我跟着你一起。”
崔燕也道:“我也跟着。”
一起回来的那几个丫鬟和家丁也都战战兢兢地往他身边凑。
徐星臣看了他们一眼,迟疑了一下才道:“小心点。”
他已进入玄灵境,一般的修行者他不放在眼里,来人所用的摄魂术虽是少见的精湛,但真正修为高的人,不会用这些旁门左道。
果然,进去的一路碰上的所有人,全都呆立着,像个木偶,看起来诡异又恐怖。
很快就走到崔老爷子的厅堂这,还未走近,他们就已经看到崔老爷子趴着门口的身影,崔燕和崔玥慌忙跑过去。
“祖父!”
“爹!”
“娘!”
“老爷!”
……
徐星臣先是仔细看了一眼周围,然后才快步走到崔老爷子跟前,探了探鼻息和心脉,心里讶异,神色凝重。随后他走到崔大爷和陈氏那看了看,便对崔燕轻轻摇头。
崔燕不敢相信地看着徐星臣,似不明白他摇头是什么意思。
徐星臣又走到崔三爷和夫人身边,蹲下探了探,遂道:“还活着!”
崔玥已经要嚎啕大哭了,听到这话不禁一愣,声音一下卡在喉咙里。
徐星臣正要让人过来扶起崔三爷和夫人,只是将开口时,他突然猛地转头看向厅外,随即起身留下一句:“都别跟过来,照顾好两位姑娘。”
他发现了叶狐的身影,当即追出去,元气境四层而已,竟敢在神都杀人!
15. 第 15 章
徐星臣寻着对方的气息追到西边的小院,然后就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一阵风拂过,挂在廊下的风铃发出灵动的声响。他转头看去,那是……他送给崔灵的东西,徐星臣这才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一时有些怔住。
不过才半个多月,此处却好似已空置了数年,竟有种破败之感。
夜风徐来,铃声细细。
“三哥哪来的?好漂亮,声音真好听!”
“喜欢吗?”
“很喜欢!就挂在这门廊下,三哥看如何?”
“好,我帮你挂上。”
“哎呀,以后只要听到这风铃声,冉冉就会更想三哥了。”
徐星臣走到那门廊下,看着微微晃动的风铃。
三年前,他从崔灵这借走那凤凰香山子后,便寻了这用白玉贝做的风铃送她,哄她开心。白玉贝发出的声音非常灵动,很衬她的名字,当时看到这个风铃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喜欢。
冉冉从不知那凤凰香山子是什么,只因是她母亲留下的,所以她才看重此物。但他想要,她便给了他。
天上飘来一片云,月华隐去,夜色愈加浓了。
徐星臣身上好似落了一层黑纱,他眼中的光芒敛去,陷入回忆中。
……
此时无风,但院墙处的树影却轻轻晃动了一下,随后便见那树影被撕开,从里走出两个人!
崔玉君借黑带之力藏匿气息,将两人伪装成影子,融在周围的景物之中。
叶狐心有余悸地看着那立在门廊下的徐星臣:“姑娘,此人是玄灵境强者,我的摄魂术摄不住他的,眼下顶多只能让他陷入回忆中片刻,而且很快他就能自己挣脱出来。”
若是以往,莫说是玄灵境强者,仅是元气境六层以上的修行者,他的摄魂术就不起什么作用了。
是之前那一路,崔姑娘指点了他的修行,让他的摄魂术有了实质性的长进,境界也有了提升。再加上崔姑娘对此人的了解,又利用了周围的环境和声音,以及出其不意,他的摄魂术在面对此等强者时,才得起到这点作用。
崔玉君:“片刻就足够了。”
她说着就朝那走去,手中的黑带飘起,徐星臣,天杀的玩意!
只是就在走到离徐星臣约一丈远的时候,他周身突然出现一层淡淡的玄灵之气。
叶狐赶紧过来拉住崔玉君:“听说玄灵境的修行者在遇到危险时,周身会出现玄灵之气,所有靠近的人都会被那玄灵之气无差别绞杀,姑娘小心啊。”
这就是为什么玄灵境会被称为强者,跨过那道门槛后,和元气境修行者之间,就隔着一道天堑。
崔玉君站住,收起飘起来的黑带,是她身上的杀气无意中触发了他身上的玄灵之气。
叶狐:“他身上出现玄灵之气后,摄魂术作用的时间会更短,姑娘你要问什么赶紧问,但,但他不一定会回答。”
崔玉君仔细收敛身上的气息,慢慢走到徐星臣跟前。
即便月色迷蒙,这张脸也依旧让人惊艳,难怪崔灵会喜欢。
崔玉君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她知道,即便没有这样一张脸,崔灵对这个人的喜欢和信任,也不会减少分毫。
……
徐星臣还记得,他第一次在崔灵这看到那凤凰香山子时,心头的震动,凤凰穹木?真是凤凰穹木?!
“三哥看了好久,这香山子有什么特别吗?”
“哦……这味道闻着舒服,这东西冉冉是哪来的?”
“我娘留下的呀。”
“你可知你娘是哪得的?”
“听我娘说,这是祖奶奶留给她的。”
“这样……”
“三哥是喜欢这香山子吗?”
“最近胸口一直有些憋闷,就闻着这味道才觉得舒服些。”
“啊,可是学习和修炼太累了?”
“嗯,不过无碍。”
“三哥的脸色确实不大好,我,我……”
崔灵满心为难,这香山子娘生前交待过,不能给任何人,只能留给她的后人。但三哥是她的未婚夫,她的后人,也是三哥的后人,那是不是……
“三年后,我就及冠了,冉冉,我必须在那之前进入元气境第八层。”
“三哥别太逼着自己。”
“冉冉,能否将这香山子借我一段时间?”
“借?”
“嗯,就借一段时间,我定在我们成亲之前,将它还回来。”
……
徐星臣接过崔灵递过来的香山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可却这时,崔灵忽然问了他一句:“三哥,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毒?”
徐星臣一愣。
“徐星臣,你是不是在点心里下了毒?”
手里的香山子忽然消失了,变成一盒点心,一盒让他感觉无比烫手的点心。
“徐星臣,你在点心里下了什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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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还有谁想杀崔灵?”
徐星臣突然意识到不对劲,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他下意识地摇头。
崔玉君看着只是不停摇头,却不发一言的徐星臣,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此人的防备心里太强了,中了摄魂术都不能让他开口。
叶狐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摄魂术要失效了!
崔玉君再问:“凤凰香山子在哪?可还在你手里?”
却不想这句话一出,一柄红色的剑忽然自徐星臣体内冲了出来,带着灭杀之气,闪电般地朝崔玉君刺去!
好在她早经历过无数生死淬炼,对方身上气息改变的那一瞬,她就已经做了后退的准备,同时手中的黑带迸发,刺过来的红剑当即被黑带挡住,瞬间,院中那棵海棠树的叶子几乎全数离枝,散落一地。
与此同时,正在马车内闭目养神的唐世一突然睁开眼,黑带接住红剑的那一瞬,他忽有种如芒在背之感。
唐世一一下坐直起来。
那姑娘到底在做什么?!
车窗被推开,跟在车旁的萧奇便上前去:“大人,怎么了?”
唐世一抬眼看去,车队刚入神都,便吩咐:“把马拉过来。”
……
禁制!
他身上居然带有禁制!而且还是威力最强,最为隐蔽的一种禁制!
触发条件是什么?刚刚最后那句话,凤凰香山子?
这家伙背后果然还有人,那么知道凤凰香山子就是凤凰穹木的,不止徐星臣一个。
会是谁?
那人在徐星臣身上下了禁制,此法既是护着他,亦是盯着他。
那么崔灵的死,那人应是也有份。
“姑娘,快走!”叶狐被那柄红剑吓得几乎心神欲裂,他敢肯定,再不跑,他们一定会死在这里。
崔玉君也不托大,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对付不了那柄红剑,于是伸手抓住叶狐,踩着黑丝腾空而起,越墙而去。
两人的身影刚从院墙那消失,徐星臣就从摄魂术中醒了过来。
“他会不会追上来?”叶狐一边跟着跑,一边问,“他怕是会寻着我的气息,找上我。”
在崔府时,为了将徐星臣引去那个院子,他特意留了一点气息,再加上摄魂术,他觉得自己应是被那个玄灵境强者记上号了。
崔玉君:“不用担心,我给你找个靠山。”
正巧,那位唐大人回来了。
16. 第 16 章
萧奇不知道大人为何要改变方向,今日是神都的换花节,几乎每一条街上都聚集着人群,巡天鉴的车队人太多,不好过去。
好在唐世一没让所有人都跟着,只点了几个人,就命车队直接回巡天鉴,他则是骑上马往永兴坊的方向去。
巡天鉴的大本营虽在神都,但此处将巡天鉴视为眼中钉的人也不少。
萧奇原本就是司鉴的护卫之一,如今他完成任务归来,而且此行有功有过,大人没有落下赏罚之前,他不能给别人顶替自己位置的机会。于是巡天鉴的车队沿着原来的路离开后,萧奇就打马追上唐世一,萧勇和方红一看,也赶紧跟上。
萧勇:“哥,怎么了?大人这是要去哪?”
萧奇摇头:“不知道,跟着就是。”
方红:“是不是大人又发现什么邪修的踪迹?”
此行归来,她和萧勇境界下滑,二人心里也都很是不安,故他们更想在大人跟前多表现。
萧奇神色一凛:“都跟紧些,今晚人多,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还未行至永兴坊的街区,唐世一就看到两人从那边过来,两个身影都贴着墙根溜着走,鬼鬼祟祟的,还不时回头,好似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们。一个身上还背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简直像是刚偷了什么东西出来。
崔玉君的速度很快,因为她一直在用黑带的力量,不然就凭她这养在深闺的身体素质,可跟不上叶狐,更别提带着叶狐跑了。
这会儿她也看到唐世一,于是便收了手中的黑带,缓下速度,然后慢慢走过去,抬起脸看着马背上的男人,微笑:“大人,又见面了。”
唐大人换了身衣服,不像初见那夜那么风尘仆仆,但身上的锐气不减,而且因骑在马上,视线更高了,他却没有低头,只是眼睑微垂,目光淡淡的落下,那种俯视带来的压迫感反而更强。
叶狐只看了唐世一一眼,就赶紧收回目光垂下脑袋。
“姑娘,你不会把我交给他们吧?!”叶狐躲在崔玉君身后,双腿有些打颤,“他们可是巡天卫啊!我落到他们手里,就算不去半条命也会被扒层皮的!”
唐世一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崔姑娘刚刚在跑什么?”
“办了些私事。”崔玉君说着就将叶狐从身后扯到前面,“对了,我给大人推荐个人才。”
唐世一瞥了叶狐一眼:“我若没记错的话,此人是姑娘从我手中偷走的犯人,怎么才几日,他就成了姑娘要推荐的人才?”
崔玉君:“不是偷,是借,现在不是还了吗。”
叶狐一脸震惊:“姑娘,你……”
崔玉君:“你别说话,一会大人问你话的时候你再说。”
叶狐:“……”
崔玉君往唐世一身后看了看,就对萧奇道:“萧大人,麻烦你过来一下。”
萧奇一愣,就看向唐世一,见大人没有反对,他便下马走到崔玉君跟前微微颔首:“崔姑娘。”
崔玉君对叶狐道:“你来问这位萧大人,年几岁,可有婚配,可有心爱之人。”
叶狐和萧奇都是一愣,跟在后面的萧勇和方红诧异的同时,也不由竖起耳朵。唐世一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没有制止。
叶狐回过神,明白崔姑娘的意思,便趁萧奇还有些愣怔地时候,摄住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萧大人,是属什么的,几月生?”
萧奇:“萧某属牛,六月生。”
叶狐:“萧大人可有婚配?”
萧奇:“萧某尚未婚配。”
叶狐:“萧大人可有意中人?”
萧奇这次声音有些低:“……有。”
叶狐道了一句“得罪了”完后收起摄魂术,赶紧往后退两步,又躲在崔玉君身后,瑟瑟发抖。
萧勇和方红都有些吃惊,这,这是……?!
萧奇回过神,心里头更是震惊,他刚刚居然控制不住地回答对方的问题,而且是心里想什么就回答什么。这是……摄魂术?但此人的摄魂术怎会这般厉害!
不过是元气境四层的修士,而且摄魂术是修行者中的雕虫小技,对元气境六层以上的修行者,摄魂术基本就不起什么作用了,而他已是元气境十二层,怎会被这等末微伎俩摄住?!
崔玉君看向唐世一:“我推荐的人才,是否合大人心意。”
唐世一看了她一会,开口:“把人带上。”
萧奇瞪了叶狐一眼,走过去,伸手往叶狐肩膀上一搭,便将人从崔玉君身后给薅了出来。
叶狐心里发慌,一边被带着走,一边朝崔玉君喊:“姑娘,姑娘,姑娘你不能抛下我啊!”
崔玉君一边将他背上的包袱取下,一边道:“司鉴大人定会秉公执法,你有用,大人他不会亏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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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袱里装的是之前从崔府拿走的东西,崔灵的部分首饰和银票银两。
叶狐欲哭无泪:“姑娘你让我跟着你吧!我愿意跟着你!”
看着眼前这两人好似生离死别,唐世一莫名觉得烦躁,才几日时间,她就让这名邪修对她死心塌地了。这么快就跟别人牵扯不清,她那诡异的借道之术,是不是也用在这名邪修身上?
唐世一心头忽的生起一股无名火,遂发出一声冷嘲:“崔姑娘真是好大的能耐。”
崔玉君便又抬起脸,看着唐世一道:“大人,这几日叶狐一直跟在我身边,我做了什么他都知道,大人想问什么尽管问他,当然,问我也行。”
唐世一垂着眼看着她,周围灯火璀璨,香风阵阵袭来,她站在他马下,亭亭玉立,瞧着就是个年轻娇弱的闺阁女子。
若非知道她身上藏着秘密,知道她手上缠着他的力量,他怕是要被她这般单纯秀美的外表给骗了去。
萧奇将叶狐交给别的巡天卫后,又转身走到崔玉君身边:“姑娘,请。”
崔玉君略有不解。
萧奇解释道:“之前那一路上的事,不能只问叶狐,姑娘这边的口供也是需要的。”
正好这会儿唐世一的马车跟了过来,停在旁边。
崔玉君便又看了唐世一一眼,唐世一面无表情地对上她的目光,崔玉君轻轻捋了一下手中的黑带,便转身往马车走去。只是不等她上车,远处忽然有人往这边过来,速度很快。
叶狐下意识地往巡天卫身后躲,直到看见那过来的人也是巡天卫后,他才松了口气。
萧勇已经上前去接那人,片刻后走回唐世一身边道:“是今夜值班的巡天卫,前面崔府发生了命案,死了三人,确定是修行者所为,怀疑是邪修。还有,圣阁的一位执事也在那,听说是那崔家姑娘的未婚夫。”
叶狐赶紧垂下脑袋,唐世一往崔玉君那看了一眼,却发现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好似听到的只是不相干的事。
萧奇听到“萧府”和“邪修”这两字眼后,心里忽的生出一个念头,崔姑娘也是姓崔,不会是……
“萧奇,你带两人过去看看。”却这时,唐世一的吩咐打断了他的联想。
萧奇应下,点了两名巡天卫往前去。
人走远后,唐世一翻身下马,走到崔玉君身边:“你做的?”
17. 第017章
他下马走近后,面上的轮廓在灯火的映衬下,愈显清晰坚冷。
回到神都,他身上的气息似乎都跟着变了,刀锋入鞘后,才让人注意到他年轻英俊的面容。
崔玉君抬起眼,发现他的眼窝很深,鼻梁高挺,皮相和行为举止呈现出来的,是他这等门第出身应有的矜贵与冷漠
。
旁人眼中,他是各方面都得体的司鉴大人。
可崔玉君却在他身上嗅到一种嗜血的气息,那不是杀敌带来的,而是藏在他本性中,最原始的,嗜血食肉的兽性,它们被他压制了十数年后,反而愈加贪婪。
无人知道它们的存在,但现在它们被她借了出来,变成了她手中的力量。
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她释放了它们,又掌控它们,同时也安抚了它们。
唐世一看着眼前的女子,借着她的手,他得到从未有过的刺激,她带给他难以言说的兴奋和满足。那本就是他的力量,他的欲望,他的贪婪。
它们如今都有了承接之处,不再似以前那般无着无落,无可宣泄。
手中的黑带开始有些不安分,悄悄攀缠上她的手腕,慢慢收紧,贪婪地汲取她神魂的气息,那是既能安抚它们,同时又让它们变得更加饥渴的能量。
崔玉君没觉得勒,只是感觉黑带过于兴奋了,真是一刻不训,它就想翻身做主。于是她右手手指在左手手腕上轻轻一抹,将黑带的一端扯出来,曲指弹了一下。
蠢蠢欲动的黑带立马变乖了,垂下来贴住她的手,不再擅动。
她的手指在黑带上滑过时,唐世一感觉脊背似乎被她自上而下地抚了一遍,腰背不禁紧绷,皮肤带起微微的颤栗,头皮隐隐发麻。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暗暗咬紧牙,藏在衣领下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此等感觉……
皆因她骗他立了契。
着实可恶!
可恨!
崔玉君见他目中神色晦暗,便叹了口气:“报仇而已。”
唐世一:“……”
崔玉君:“需要我跟大人详细说一说整个过程吗?大人听后,应当也会认为他们死有余辜。”
唐世一有些僵硬地转过脸,看向不远处的叶狐,示意他过来。
自是要问,但不是问她。
现在他多听一会她的声音,他都感觉自己的耳朵不大对劲,好似有蚂蚁从心上爬过。
于是三人上了马车,叶狐在司鉴大人冷冷的目光下,将崔府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包括后来徐星臣被他们引到那座小院后,就中了他的摄魂术,但很快徐星臣就挣脱了摄魂术,而且从身体里飞出一柄极其恐怖的红剑,然后他和崔姑娘就逃了出来。
被徐星臣那样的强者记上,特别是刚刚听说对方居然还是圣阁的执事后,叶狐便明白,如今他只有依附到巡天鉴的麾下,才能保住自己这条狗命。
这也是崔姑娘为他选的靠山,所以司鉴大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一点都不敢藏着。
唐世一:“徐星臣是玄灵境强者,你的摄魂术能对他起作用?”
叶狐赶紧道:“其实是因为崔姑娘指点了我的修行,所以摄魂术才有这般提升,还让我冲破的第三十气窍,小人现在已进入元气境第四层大圆满。”
唐世一看了崔玉君一眼,沉默片刻,便让叶狐下车去。
车厢内只剩下两人后,唐世一才又问:“借道之术,姑娘也用在此人身上了?”
崔玉君微怔,没想他先问的是这个,便摇头:“叶狐的摄魂术我即便借过来,也不如他用得好。如今有大人的这份力量已足够,无需贪多。”
借道所借来的力量,往往是要打折扣。他是玄灵境四层的强者,所以她从他那借来的力量,可达到玄灵境一层,日后或许可提升至玄灵境二层,但绝不可能超过他本身的境界。
说白了,他比较好用,比他差的她不怎么看得上了。
听到这个回答,唐世一面上的神色缓和了些许,心头的无名火消失了,心尖上的那几只蚂蚁也不再乱爬了。
他再又打量了她几眼,叶狐并不知道她就是崔灵,只当她是来给崔灵报仇的,他却很清楚,所以从叶狐口中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后,他心里隐约生出几分怜惜。
这等事放在修行者的世界中不鲜见,比这更无情更冷血的事,他亦见过不少。但她在这之前只是个普通的闺中女子,突遭此等事……回来后竟是不哭也不闹,而是手起刀落,将仇人一个个解决了。
三四年前,他曾见过这位崔二姑娘一面,当时印象不算多深,但奇怪的是一直记得,所以那夜在古庙里看到她后,就认了出来。
现在脸还是那张脸,但和数年前比,容貌多少是变了些,当初那等单纯得一眼望到底的眉眼神态,也再寻不着一星半点。取而代之的是像雾一般的神色,似总隔着一层,让人捉摸不透。
片刻后,唐世一才又开口:“姑娘似乎并不伤心?”
崔玉君:“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有什么可伤心的。”
伤心的是崔灵,不是她。
唐世一:“姑娘今夜如此行事,是不打算再回崔府了?”
崔玉君:“那种地方还回去做什么。”
唐世一:“那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崔玉君想了想,便道:“还真有几件事,想请大人帮忙。”
唐世一:“什么事?”
崔玉君:“大人可知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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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臣其人?可知道他藏在身上的那柄红剑是出自谁之手?”
唐世一略做沉吟:“徐星臣此人本官有所耳闻,神都修行者中的后起之秀,颇得圣地看重,半年前拜入圣阁,成为圣阁中最年轻的执事。至于那柄护身之剑,能下此等禁制的,起码是玄灵境七层大圆满的修行者,亦不排除是天人境强者,这样的人无论是谁,都不是你能触碰的。”
崔玉君:“这些人都有谁?大人想必有这份名单。”
唐世一显然不想让她去送死,便换了话题:“姑娘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回神都后,他本打算直接杀了她的,或者至少将他的真元之气收回,契约取消,但现在……且先让她留着保命吧。
既是和他立契之人,要杀也得是他亲自动手,旁的人有什么资格。
看出他不想说,崔玉君也不勉强,这份名单她早晚会知道,不急于此一时。
于是便顺着他的话道:“第二件便是想请大人帮我换个身份,我不再是崔灵,改名崔玉君,是我母亲崔叶娘的远房亲戚,那边的崔家原籍麻烦大人帮我查一查,挑个合适的给我套上,以后我对外也好有个说法。”
唐世一看了她一眼,点头:“可以。”
他正要问可还有第三件事,但正好这会儿萧奇回来了,唐世一便下了马车。
萧奇:“大人,属下去看了,死的那几人都是中了白玉霜之毒,并且那满府上下都中过摄魂术,确实是邪修的手段。”
萧奇说完,特意往叶狐那看一眼,然后又瞅了瞅从车内下来的崔玉君。
唐世一淡淡道:“既如此,便算是巡天鉴的案子。”
萧奇却道:“大人,那位圣阁的徐执事说,他和崔府是姻亲关系,而且刚刚他和那名邪修交过手,徐执事表示可助我们早日破案。”
唐世一看了萧奇一眼,神色冷淡:“你是第一天办差?”
萧奇面色一凛,赶紧道:“属下这就交待下去,不让此人插手这个案子。”
巡天鉴和圣阁本就不怎么对付,他也是糊涂了,差点犯忌。
唐世一似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转身吩咐回巡天鉴,随后他又看向崔玉君,想了想,便道:“姑娘若无处可去,可以先在巡天鉴暂住,以后再慢慢做打算。”
她不回崔府了,那所谓的未婚夫也成了别人的,她便再无别处可去。
既和他立了契,他收留她也是应当。
如此也方便他看着她,日后若不想再留她,亦方便动手。
崔玉君却问:“大人回去可是走长平街那条道?”
唐世一点头:“是会经过长平街。”
崔玉君:“刚刚要说的第三件事,便是在长平街那。”
18. 第018章
很快,巡天鉴就接手了崔府的命案,问完徐星臣的口供后,巡天卫便将他请出崔府。徐星臣心头隐怒,他知道巡天鉴和圣阁一直不和,两边都防着对方插手自己的事。他是圣阁的执事,会被巡天鉴针对不意外,但今夜崔府发生的事,并非和他无关,他不能不管。
而且他有种很强烈的感觉,此事就是冲着他来的,若非那柄护心之剑在要紧关头出现,今夜他怕是凶多吉少。
触发柄护心之剑的条件只有一个,对方定是在他中了摄魂术后,问了他关于凤凰香山子的事。
知道凤凰香山子的人不多,也就崔府那几个,以及崔灵身边的下人。但他从崔灵手里借走凤凰香山子,是几年前的事,他们怕是都不记得这东西了,除非……对方知道那是什么。
不可能,崔府的人若知道凤凰香山子是什么,那他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借走。会是崔灵身边的下人无意中说漏了什么?还是崔灵曾和别的什么人提过凤凰香山子,然后叫人怀疑了?
那人今晚是特意在崔府这等着他,但为何要杀崔府的人?
整个崔府的人都中了摄魂术,对方当时肯定是问了崔老爷子他们什么,然后才下杀手,究竟问了什么?崔三爷和其夫人倒是逃过了一劫,在巡天卫来之前,他问过崔三爷,崔三爷却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真不记得了吗?还是有意隐瞒什么?
厅里五个人,三人都死于白玉霜之毒,为何偏偏放过崔三爷和其夫人?
说不通……总觉得忽略了什么,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徐星臣一边往外走,一边仔细思索。
他定要查出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是什么样的摄魂术,竟让他中了招!
而且那人似乎很了解他,特意将他引去崔灵的小院,若非是在那里,他不一定会中对方是摄魂术。
“徐三哥!”崔燕忽然从屋里冲出来,满脸泪痕,声音嘶哑,“三哥,你要去哪?”
徐星臣回身,上前两步扶住她:“崔府的事由巡天鉴负责,我留在此不合适。”
崔燕抓住他的袖子:“不,你,你别走,我害怕,我爹娘他们都,都……”
徐星臣没有安慰,只是将她拉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崔燕伏在他怀里痛哭,直到杨氏和丫鬟出来往这边看的时候,徐星臣才轻轻推开她,柔声道:“巡天鉴的人都在看着呢,明日我再来看你,别怕,别哭了。”
崔燕含泪看着他:“你明日要早点来。”
徐星臣点头,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再往杨氏那看了一眼,然后就转身出去了。
崔燕看着徐星臣的背影,直至看不见了,还站在那一动不动。
悲痛的神色中藏着几分癫狂。
我只剩下你,只剩下你了!
……
徐星臣走出崔府时,正好巡天鉴司鉴的马车从前面经过。
崔玉君在车厢内,叶狐则是由巡天卫带着骑在马上,叶狐一直偏着脸垂着脑袋,一点都不敢朝崔府这边看。
徐星臣没见过叶狐,自是不可能认得出他来,但当唐世一的马车和那几名巡天卫从眼前走过去的时候,他心头却突地一跳,下意识地就要追那辆马车,只是刚往前几步,就被巡天卫给拦下了:“徐执事,莫惊扰了司鉴的车驾。”
徐星臣一怔,那马车里坐着的,是那位唐司鉴?!
“唐司鉴怎么会在此?”
“这不是徐执事该问的。”
徐星臣看着那辆马车远去,不知为何,刚刚那一瞬,他有种莫名的冲动,想冲过去拦住那辆车,看看那车厢里的人。
奇怪,为何会有这等想法?
即便他再怎么介意那个人,也不至于……
唐世一透过窗纱看着车外那个一直往这边看着的身影,直至看不到后,才开口:“入了玄灵境的修行者,直觉会比一般人敏锐很多。你今晚做的事,手法太粗糙,他若想查,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崔玉君轻轻捋着手上的黑带:“有大人在,我不担心。”
唐世一被捋得舒服了,他垂下眼,轻轻阖目:“此事巡天鉴会替你收尾,疑点不会落到你头上,但你以后尽量别出现在那位徐执事面前。”
崔玉君却没有接这句话,片刻后,唐世一睁开眼看过去,顿了顿才道:“他是圣阁看重的人,你即便是借了我的力量,也对付不了他。摄魂术第一次好用主要是因为出其不意,对玄灵境的修行者而言,第二次就起不了作用了,叶狐也没有那样的能耐。”
崔玉君:“多谢大人提醒,我有自知之明。”
唐世一看了她一会,知道她没有打消这个念头,心里有点不喜,却也没再说什么。他和她还没熟到可以劝她熄了这份复仇的心,或是让她忘了那位背叛她的未婚夫。
这姑娘当年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如今想让她放下,忘了,不太可能。
于是车厢内又陷入沉默,只是崔玉君手上的黑带不时飘起,让她捻在指尖上,轻轻绕着圈。
唐世一不吭声,再次垂目,仔细感受着后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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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轻微的战栗感。
他心里的那点不喜,被她一点一点地捋顺,熨平。
不知过了多会,萧奇在外头提醒道:“崔姑娘,到长平街了。”
崔玉君便推开车窗往外看了看,然后道:“麻烦大人停一下。”
马车在一座名为“蜕园”的宅邸前停下,崔玉君下了车后,一边朝那走去,一边问:“之前几次从这路过,都感觉里头似乎没有人住,大人可知这园子的主人是谁?”
萧奇听到这话,有些古怪地看了唐世一一眼,唐世一则看了看那园子的牌匾,想了想才道:“这里确实没人住,应当已经荒了二三十年了。姑娘问这园子做什么?”
崔玉君:“我想买下来,若是主人不卖,租也行,大人可否帮我打听打听。”
唐世一有些意外:“姑娘买这园子何用?这边有些偏僻,若是自住,其实并不适合。”
崔玉君:“就是自住,适不适合我自己知道,大人能否帮我这个忙?”
今晚和徐星臣打过交道后,她便知道,凤凰穹木大概是要不回来了,徐星臣背后那人不知设了什么陷阱等着她去踩,她不能冒这个风险。如此,就只能以凤还巢秘术,养出新的凤凰穹木,新的凤凰穹木只要养成,即可收回原本的太初之气。
但新的凤凰穹木没那么容易养成,除了要凤还巢秘术,还需有历经涅槃的不凡之物。
好在之前她随崔灵出来时,几次路过这里,当时就感知到这园中有不凡之木可成凤凰穹木,所以她必须住在这。
唐世一沉默,转身往蜕园的对面看去,那边是圣地圣阁的方向,白天的时候,在蜕园里就能看到远处山岭间,一座一座接连成片的,圣阁的楼宇。
她不想回崔府,却要住在这样的地方,还早早就看中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为这!
崔玉君不知唐世一在想什么,见他久久不出声,便问:“大人可是为难?那大人只需帮我打听此间主人是谁即可,余的事我自己想办法。”
唐世一瞥了她一眼,默了默才道:“先回巡天鉴。”
说完他也没再上马车,而是骑上马直接往前走了。
崔玉君不解,询问地看向一旁的萧奇:“他怎么了?”
萧奇顿了顿才低声道:“这园子是司鉴大人家的园子,不卖的,姑娘,咱大人家不缺银子。”
崔玉君恍悟:“真是巧了,那就租吧,既然不缺银子,正好便宜点。”
萧奇:“……”
不,不是,姑娘,这事不是这么个意思。
19. 第 19 章
回到巡天鉴后,唐司鉴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真是公务繁忙,还是在躲谁。
萧奇将崔玉君安排在官廨内休息,又帮她抄写了一份口供,然后道:“姑娘若是需要洗漱,吩咐外头的仆从即可,时候不早,在下就不打扰了。”
崔玉君却叫住他:“唐大人呢?租园子的事我还需和他商议。”
萧奇:“之前押回来很多邪修,需一个一个审,很多事待处理,大人这会儿确实是抽不开身,不然不会直接回巡天鉴的,我们大人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崔玉君:“那他什么时候能有空?”
萧奇想了想,便道:“姑娘为何非要住那园子?那地方可不小,又荒废了许多年,光是收拾都要不少功夫,姑娘若是寻住的地方,去牙行问问,他们能给姑娘找到更合适的宅子。”
崔玉君:“那地方和我气场相合,住进去有益修行。”
萧奇一愣,这话听着像胡诌,但崔姑娘说得很认真,而且表情一本正经,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于是默了默,才又道:“这……这样,姑娘若真想租那园子,光凭银子怕是打动不了我们大人。”
崔玉君:“那什么能打动你们家大人?”
这可把萧奇给问住了,他觉得这世上恐怕没什么东西能打动他们司鉴,即便是圣地那几位传说般的存在,大人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大人二十二岁就进入玄灵境四层,并修出异象,这样的修行者这世间能有几个,那样的人,这天下又有什么能打动得了他。
崔玉君又问:“那么好的一个园子,为什么荒废那么多年?”
萧奇摇头:“这……不太清楚,不过听说大人很小的时候曾在那住过,后来就搬出来了,可能是因为那边有些偏僻。”
蜕园离坊市有点远,周围的宅邸也有些杂,富人不少,但贵人却不多。唯一值得夸赞的地方,就是能看到远处圣地的山岭,圣阁的楼宇。
崔玉君忽然道:“我刚刚不是在说笑。”
萧奇一怔:“什么?”
崔玉君:“那园子的气场对我修行有益,兴许对你们也有益,待我住进去后,你和你们家大人可以常去坐坐,能助你们早日通窍破境。”
萧奇想说姑娘说笑了,但这句话没说出口他就收住了,因为他忽然想起几日前,她在古村帮他们解决妖萝,不消片刻就救下了萧勇和方红。
那夜的事实在是有些离奇,他至今不晓得这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而且司鉴大人待她,明显和其他人不同。
崔玉君看着萧奇道:“萧大人停在元气境十二层很长时间了吧,是不是真元之气进入七十二气窍后就消失了,导致一直无法冲破七十二气窍,无法达到十二层大圆满境界。”
萧奇心头一惊,虽说对付妖萝那夜,他曾告诉过她他的境界,但冲七十二气窍的情况他没说过,现在却被她全说中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大人告诉她的?
不,不可能,大人没那样的闲心。
崔玉君:“对了,那夜从妖萝的茧中救下的那两名巡天卫叫什么来着?刚刚回巡天鉴的那路上,我好像看到他们了,应该没看错吧。”
萧奇:“萧勇和方红,姑娘没看错,就是他们。”
崔玉君:“你替我转告他们一句,不要乱吃丹药,有些丹药虽是可以减短提升境界的时间,但同时也会限制日后的修行高度。”
萧奇迟疑了一下才道:“他俩是因伤导致境界滑落,服用的是修复内伤的丹药,不是那种强行提升境界的丹药。”
崔玉君:“外伤药和普通的内伤药都可以用,但别的丹药,特别是药效极强的那种,最好都别碰。无论是你想冲七十二气窍,还是他们像重回原先的境界,我都有办法可以帮到你们。”
萧奇怔在那,一时分不清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为何这等事,她能说得那么的轻描淡写,却又那么的笃定和自信?
可她凭什么这么说?
而且,而且……
崔玉君接着道:“叶狐刚刚你见过了。”
萧奇微微点头,刚刚何止是见过,他还中了摄魂术,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敢相信。
崔玉君:“之前他在古村时,你们封过他的气窍,你应当知道当时他的境界。”
萧奇点头:“元气境第四层中后期。”
崔玉君:“他已经进入第四层大圆满境界了,接下来会冲第五层。”
萧奇一愣,下意识地开口:“这不可能。”
当时封叶狐的气窍时,他就看出来叶狐修行天赋并不高,在修行之道上,每走一步都很困难。才几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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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怎么可能就从第四层中后期一下跃到大圆满境?!
崔玉君:“事实就是如此,他的摄魂术也是我点拨的,所以才能让你中招,一会你可以去问问他是不是。”
萧奇现在就想转身出去找叶狐,但到底是忍住了,他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姑娘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崔玉君:“就是告诉你,我可以点拨你们修行,然后你帮我劝劝你家大人,把那园子租给我。”
萧奇微怔:“就为这?”
崔玉君:“不然还能为啥?”
当然,这一切都和她想要蜕园,以及重新养出凤凰穹木有关,只是这些事不必说与他听了。实际上,她说能点拨他们也不假,此事对他们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且能遇上她,还得她点拨,是他们几辈子的福气。
闻言,萧奇不由苦笑:“姑娘太看得起我了,租赁园子这等事,我的话在大人面前是没有份量的。”
崔玉君:“那你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萧奇迟疑了一下才道:“在下觉得,姑娘还是直接跟大人说,此事更有希望。”
不仅他,大人身边的几个护卫都看得出来,大人待这位姑娘的态度有些特别。而且刚刚在蜕园那,大人并未拒绝崔姑娘,依他对大人的了解,此事只要崔姑娘多努把劲,不是没可能。
听了萧奇的意思,崔玉君微微点头,便道:“唐大人时候有空的时候,你知会我一声,我好去找他。”
萧奇顿了顿,才有些僵硬地点头。
总觉得,他是不是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事?只是透露大人的时间,应当没关系吧?
崔玉君想了想,又道:“明日我想去那园子看看,那园子的钥匙谁管着?你能否寻来?”
萧奇想了想,便道:“我先去帮姑娘问问。”
崔玉君:“有劳了。”
……
夜深后,唐世一才听说崔玉君明日想要进蜕园看看。
他一边换衣服,心里一边冷哼,还不死心呢。
脱了脏衣服后,刚拿起干净的要套上,他的手就一顿,腰背上的肌肉猛地绷紧,却挡不住那突然激起的战栗,她的指尖,顺着他的脊椎抚了下去!
唐世一闭上眼,咬牙!
可恶!!
20. 第 20 章
翌日,大约过了早食的时间后,萧奇刚走到官廨这,崔玉君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崔姑娘。”萧奇加快几步走过去,“正要找你呢。”
崔玉君:“可是那园子的钥匙拿到了?”
萧奇摇头:“是大人找你,让你准备一下,一会大人带你一起去五城兵马司。”
崔玉君:“五城兵马司?去那里做什么?”
萧奇:“五城兵马司专门管理神都百姓的户籍,大人今日正好要去那边办事,顺便带姑娘去那做个登记。”
他今日的态度明显比昨天恭敬许多,皆因昨晚连夜审了叶狐,得到的答案证明崔姑娘跟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而且他就此事审问叶狐的时候,司鉴大人也在一旁,事后他试探的问大人,崔姑娘是不是真有这等本事?大人没搭理他,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萧奇当时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但很快就回过味,大人没有任何表态,那便很可能是真的!!昨晚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不然大人为何对崔姑娘那般另眼相待!
一早他将此事告诉萧勇和方红后,那两人比他还要激动,都抢着今日随大人一起去五城兵马司办差。
崔玉君:“需要我准备什么?备一些打点的银子?”
昨晚她从崔府那拿回一些银子,除去首饰,银票和散银加一块,也就六百多两。她若没记错的话,这些年大伯一家从崔灵那捞走的东西,可不止值这么点。改天还得去问问,应该还有几份地契。
萧奇忙道:“不用不用,咱们大人带着姑娘去做个登记,五城兵马司的人哪敢跟姑娘伸手。”
他说到这,就笑了笑,再接着道:“崔姑娘,萧勇和方红想见见你,那晚是你救了他们,当时兵荒马乱的,他们也一直没机会好好跟你道声谢。”
崔玉君早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那两人,便点头:“让他们过来吧。”
萧勇比萧奇小一岁,但长得比萧奇粗糙许多,跟萧奇站在一块,倒是把萧奇衬得眉清目秀起来。方红则是个带有几分英气的女护卫,一样的年轻,但性子比身边这两男人还要沉稳,她走到崔玉君跟前后,就直接抱拳躬身行了个大礼:“崔姑娘救命之恩,方红铭记在心。”
萧勇稍慢了一步,瞧着方红这般郑重,也跟着行礼道:“日后崔姑娘若有需要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义不容辞。”
昨晚他们就知道崔姑娘并非大人私下招的巡天卫,而是崔府那位三夫人娘家那边的亲戚。其实巡天鉴里记录了几乎所有高阶修行者的名单,包括那些邪修,但他们从未见过“崔玉君”这个名字,如今重点关注的修行者中,甚至都没有姓崔的。
崔姑娘真是那崔家人吗?没有人提出疑义,因为司鉴大人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大人说是,那就是。
崔玉君打量了他们一眼,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便道:“待我租下蜕园后,你们过来帮我收拾,你们的问题到时自会有解。”
萧勇和方红一怔,相互看了一眼,随后道:“我们一定到。”
……
从官廨出来,并不见唐世一,只看到那辆马车停在前面。
上了马车后,才看到司鉴大人已经在车厢里了,正闭目养神。崔玉君坐到他对面后,他微微睁眼,却没有看向崔玉君,而是转过脸,透过纱窗看着外面。
崔玉君:“大人脸色看起来不佳,可是昨晚没休息好?”
提到昨晚,唐世一下意识就绷紧了腰背,他暗暗咬牙,好一会才开口:“嗯,事情多。”
崔玉君习惯性地捋着手中的黑带:“照理说,到了大人这般境界,即便几日不休息,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是遇到什么难解之题?大人说出来,兴许我能帮上忙。”
唐世一一直看着窗外,神色冷淡,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姑娘为何非要蜕园?”
崔玉君停下手里的动作:“萧奇没有跟你说吗?”
唐世一这才转过脸,看向她,声音有些低沉:“气场适合修行?这等话骗骗别人可以,拿到我跟前说,姑娘真当我没脑子。”
崔玉君:“别人以为我是胡诌,可大人应当信我才是。他人不知我从哪里来,但大人知道。”
唐世一看着她不说话,马车微微晃动着,上午的阳光透过窗纱漫溢进来,车厢内的光柔和得有些暧昧。
她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单纯的时候就足够有吸引力,天真又富足,在男人眼里是最好的猎物,所以才会被那位徐执事利用,被亲戚吃干抹净……但现在,她身上多了一层神秘感,就更不一样了。所以她虽看起来很年轻,但萧奇他们在她面前,都不自觉地陪着小心,兴许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手下那些护卫,出身都很好,修行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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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是上佳,入了巡天鉴后,在神都是可以横着走的。他的态度确实可以影响他们,但也只会让他们待她多几分客气,而不会让他们对她生出恭敬之心。
这是她自己的本事,她离奇的经历,赋予她很多修行者此生都难以企及的东西。
崔玉君接着道:“我喜欢那里,以前每次从那里经过都觉得舒服,但以前我是崔灵,再怎么喜欢都没办法,如今终于有机会,大人就不能割爱吗?待我将那园子收拾妥当后,大人也可以随时过去歇一歇。”
她描述得很美好,这话若换任何一女子说,都会显得轻浮,会被认为是勾引。
但她不是,他知道。
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每次抚弄手中那条黑带时,他身上是什么感觉。
简直难以启齿!
难以,启齿!!
他又想到昨夜……
良久,唐世一才开口:“在蜕园里,能直接看到圣阁。”
崔玉君想了想才点头:“好像是,那个方向确实是能看到圣阁。”
唐世一打量着她:“你不是为这个?”
“为什么?”崔玉君一怔,随后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便道,“大人为何会以为我是为圣阁?”
唐世一:“徐星臣是圣阁的执事。”
崔玉君:“那又如何?”
唐世一:“……”
他没说话,但沉默已经表达出该表达的意思,崔玉君被气笑了,扯着手中的黑带道:“大人不会是以为,我是为遥望圣阁,以解相思之苦?徐星臣,他也配,我早晚会杀了他。”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声音很克制,但越是克制就越显得在意。
唐世一看着那双因情绪忽然激动而愈加明亮的眼睛,心头莫名有点不舒服,又有些恼火,但他不想发火,便转开脸:“户籍登记好后,让萧奇领你去看。”
崔玉君微诧,他这是应下了,但怎么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她正要开口,却这时五城兵马司到了,唐世一先一步下车,崔玉君被这一打岔,也忘了自己想问什么,便也跟着下去。
可才站稳,正要转身时,忽然看到街对面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也是刚从马车上下来,步履匆匆走进对面的胡同里。
杨氏?
她来这做什么?
崔家这时候不是应该办丧事吗?
21. 第 21 章
唐世一要往里进的时候,见崔玉君没有动,便问:“怎么了?”
崔玉君:“对面那条胡同是什么地方?”
唐世一转头往那看了一眼:“里面除了些吃食小店,主要是牙行,做奴仆租赁和买卖的地方。”
崔玉君:“牙行能开到兵马司对面?”
唐世一看了她一眼,惊讶于她对常识的无知,但想到她之前本就是养在深闺的姑娘,不了解外头这些事也正常,便耐心解释道:“牙行的客人挑好人后,卖身者的户籍需要拿去登记或过户,这些手续都是在五城兵马司里办,有点门路的人牙子自然就把门店开到这附近,一是方便行事,二是也能叫客人放心,能开在这种地方的牙行,货源都是清白的。”
刚说完,就有个穿着官服的人从衙门里小步跑出来,朝唐世一欠着身道:“司鉴大人怎么亲自来了,您快请进,您要的那些名册下官都给您对好了,陆指挥也在里头。”
崔玉君收回目光,见唐世一来这边确实是还有别的事要办,便没有多说,抬步跟着进去了。
杨氏进那胡同,应是去牙行,这个时候她去那里做什么?买人?还是卖人?
她忽然想起,昨晚她交待杨氏,打听崔灵院子那几个下人的下落。
难不成是都被卖了?
呵,这种事,崔家大房的人确实干得出来。
毕竟就连崔灵的尸体,他们也都给卖了!
……
进了兵马司衙门后,管户籍档案的吏目已经将崔氏的户籍册翻出来,崔玉君进来后,就摆在桌案上,身份文牒已经给她填好了。因她算是修行者,所以需要她先来这边签字,这边记档后,巡天鉴那边也要收录。
崔玉君发现现在户籍身份的登记,特别是修行者的身份,比几百年前详细多了。不过几百年前,神都还没有巡天鉴,那时候圣地是稳稳压着皇权,圣地出来的修行者,无人能约束。
普通百姓皆是蝼蚁,官员,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蝼蚁罢了。
皇权和圣地对抗了上千年,终于培养出自己这一脉的修行者,将圣地撕开一个口,在圣地内建了奉天阁,在神都立了巡天鉴。
从此,普通人终于可以在修行者面前抬起头,过上安稳的小日子,修行者内的争斗和倾轧,不得波及普通百姓。
崔玉君拿起自己的身份文牒看了看,上面给她记的身份是谷村崔正的女儿崔玉君。后面注明,崔正夫妇六年前已病逝,唯一女留于世。
她又翻了翻崔氏族谱,崔正是崔叶娘的堂兄,崔正不是修行者,不过崔正那位同样已经过世的丈人是修行者,境界不高,仅元气境三层。
难得能找到这样的背景,如此她的身份基本上说得通了,提笔在名册上签了名后,那吏目将名册收起,将身份文牒递给她。崔玉君刚接过那牒印,就听到外头传来嘈杂,仔细一听,里头还有杨氏的声音。
她怎么也跑到这边来了?
崔玉君出去一看,就看到杨氏正同一个吏目在掰扯着什么,那吏目明显不大耐烦,摆摆手,就转身走开了。
杨氏站在那叹了口气,只得转身往外走,跟着她身边的丫鬟问道:“三夫人,咱这是要回府?”
杨氏:“事都没办成,回去做什么。”
丫鬟:“那……那这是要去哪?”
杨氏:“去徐家,找徐三公子想想办法,他是圣阁的人,说不准他出面能行。”
丫鬟:“咱府上是新丧,这会儿去徐府,徐府的人怕是会不高兴。”
杨氏没搭理丫鬟的话,昨晚上的事,如今整个崔府上下,就她和崔三爷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事和崔灵有关,故那位姑娘交待的事,她实不敢拖延,但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如今没别的法子了,只有去托那位徐三公子看看。
只是刚走出衙府,身后就传来一声:“三夫人。”
声音有些熟悉,杨氏下意识的转过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朝她走过来的崔玉君,好似白天见了鬼:“姑娘,你,你怎么会在这?”
崔玉君:“我来办户籍登记。”
杨氏:“户籍登记?”
崔玉君点头:“是,我亦姓崔,名玉君,和府上崔二夫人是亲戚,照理我应喊她一声堂姑。”
杨氏怔住,二嫂有这样一门亲戚吗?而且还和崔灵生得这般像!怎么之前从未听说过,而且这姑娘白天这么一看,实也很难让人相信,昨夜几句话的功夫,她就送府里那三位归西了。
崔玉君:“三夫人怎么会在此?”
杨氏回过神,便将崔玉君拉到一边,低声道:“姑娘昨夜交待的那些事,就是崔灵院里的那些下人的下落,我都找着了。两老妈子和两个粗使的丫鬟是被送到乡下的田庄去,另外两个丫鬟则是被卖了,其中一个我已经找人牙子赎了回来,姑娘如果还要她的话,您给个地址,到时我让人给您送过去。”
崔玉君:“还有一个呢?赎不回来了?是谁?”
杨氏轻轻叹了口气:“那个是任妈妈的孙女夏花儿,听人牙子说买走夏花儿的是位有背景的修行者,定金对方已经付了,户籍也过了,好在人还没领走。我提出要赎回,人牙子不敢答应,也不说买主具体是谁。我便又来这边打听,但打听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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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了银子也不管用,怕是买家的身份不一般。”
任妈妈是崔叶娘的奶娘,五年前过世的,这妇人几乎将自己一辈子都用来照顾崔叶娘和崔灵。只是任妈妈的命也不好,儿子儿媳先她一步离开,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女娃。
夏花儿是任妈妈一手带大的,不满十岁,就送到崔灵身边当个小丫鬟使唤,如今也有十四五岁了。
崔玉君对夏花儿的印象不错,那是个比崔灵还傻的小丫鬟,憨直憨直的。但她有一点是别人都不及的好,就是她不喜欢徐星臣。满府的丫鬟,无论大小,就没有不喜欢徐星臣的,偏就夏花儿对徐星臣无感。
崔玉君想了想,便去找刚刚那名负责给她登记户籍的吏目,将夏花儿的事说了,请他查一查买主是谁。
那吏目知道崔玉君是唐司鉴带过来的人,不敢不给这个面子,很快就翻到那日的记录,便道:“城西柳府,是柳府的管事来登记的。”
杨氏一听城西柳府这四个字,脸色就一变,这事就是找徐三公子都没用了,在神都,柳府的地位比徐家不知要高上多少。
神都六姓十二坞,柳氏就是六姓之一。
崔玉君问:“那柳府是个什么样的人家?”
那吏目有些诧异地看了崔玉君一眼:“城西柳氏,那可是高门望族,能进那府中当丫鬟,福气不小的。”
这会儿正好萧奇过来找崔玉君,听到这话,便嗤了一声:“什么福气,那地方每年都要死几个下人。”
柳氏和圣地圣阁的关系很密切,柳家族内的子弟,大部分都入圣地修行学习,巡天卫没少跟他们打交道,双方相互看不上。
崔玉君听到这话,便问杨氏:“三夫人刚刚在人牙子那可见过夏花儿?”
杨氏点头:“见过,和几个姑娘住一屋,都是柳府定下的,可能今日就来人将她们一块领走。”
崔玉君又看向那吏目:“我想赎回这个小丫头,可有办法?”
吏目面露难色:“这……”
萧奇开口:“人还未领走,人家不愿卖身了,就赔点银子把,你把那丫头的户籍转回来。”
吏目为难地道:“萧大人,不是下官不帮忙,实在是柳府已经将手续都完成了,即便要转回,也得柳府的人答应才行。若是真不愿卖身,照章程,也需此主的亲人来提,昔日旧主提……是不行的。”
吏目说到这,见萧奇的脸色不好,赶紧又补充道:“这些章程柳府的那些管事是都知道的,下官就算想糊弄,也糊弄不过去啊。”
“说得没错。”忽然有人接了这话,“我们柳府买下的人,哪有让出去的理。”
22. 第 22 章
崔玉君抬眼看去,来人是个三十有余的男子,面庞宽阔,满身绫罗,身后还跟着两随从。
兵马司里的衙役即迎上去:“柳爷,您怎么也来了。”
柳从直没拿正眼瞧那衙役,而是看向崔玉君这边,他是常年负责采买人的,自然练得一双看人的好眼力。眼前这姑娘的容貌虽称不上绝色,但也是难得的好相貌,更难得的是那身气质神韵,柳府里就缺这种类型的美人,这要是能买回去,应能入那几位公子的眼。
他的目光在崔玉君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眼,再又看了看萧奇,然后才收了回来,斜着眼看那吏目:“我不来,还不知道我们柳家买下的小丫头这么抢手。好在今天多跑一趟,不然怕是要被你们这些小吏给糊弄了。”
刚刚同崔玉君说话的那名吏目面上微僵,却还是陪出几分笑意:“柳爷说笑了。”
说话间,他也迎了上去。柳府这段时间买了不少人,加上之前销户出了一些错,兵马司的人去通知了好几次,总算让柳府的人将漏的文书给送来。
崔玉君:“此人也是修行者,他是柳府的什么人?”
元气境七层,比崔老爷子的境界高不少,气焰也比崔老爷子嚣张。
萧奇:“他叫柳从直,是柳氏的旁支,此人在柳府只是个小管事,因会攀附,曾跟柳府的几位公子在圣地学习过一段时间,修为是元气境七层。”
站在旁边的杨氏听到这话,心里暗暗咋舌,都是修行者了,在柳府居然才只是个小管事,难怪柳氏是神都六姓之一。
崔玉君:“我不喜欢他的眼神,一会他要是冒犯我,我把他的眼睛挖出来,算不算犯了律法?”
杨氏有些震惊地看了崔玉君一眼,她脑子一时有些乱,心里翻来倒去的,最后也只敢再心里腹诽:姑娘,你昨夜不是才杀了三人!怎么当时没想到会触犯律法?这会儿忽然想起要遵纪守法了!
萧奇先是一怔,随即就道:“他要是敢冒犯姑娘,不用姑娘动手,我就替姑娘废了他。”
杨氏更是诧异的看向萧奇,先是认出萧奇身上的官服,接着就认出萧奇就是昨夜进崔府问案的人,她心里更是震惊,这位大人和崔姑娘是什么关系?!昨夜崔姑娘在崔府做的事……是不是,是不是他们早就知道了?巡天鉴说了要查找凶手,其实就是走走过场?
杨氏暗暗惊出一身冷汗,幸好,幸好昨夜她和夫君统一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没有将崔姑娘供出来。
吏目那边,柳从直将手里的事交给身后两随从去办,然后就往萧奇这边走来:“萧老弟,哦不,萧大人,真是巧了,还能在这里碰上。”
萧奇和萧勇也曾在圣地修行过,他就是那时认识了萧家兄弟。萧家在神都虽也算是有些名望,但远不能和柳家比。柳从直以前就不太看得上萧奇和萧勇,即便这兄弟俩的修行境界比他高,但再高能高得过柳氏?
只是这兄弟俩从圣地出去后就进了巡天鉴,没几年,还走到了那位唐司鉴身边,这多少让柳从直有些不痛快。
萧奇微微颔首:“柳管事又出来采买。”
柳从直不喜欢这个称呼,但面上还是笑了笑:“适才进来的时候,似乎听到有谁看上我手里的丫头?是萧大人看上的?还是……”
他说着,就看向崔玉君。
崔玉君:“有个叫夏花儿的,柳管事能否退了?定金我可以补偿双倍。”
柳从直又拿刚刚那种眼神打量着崔玉君:“不知姑娘是那位夏花儿的什么人?”
崔玉君:“受她旧主所托来赎人。”
“那就是没关系了。”柳从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其实若是换了别个丫头,看在萧大人的面上,我也会给姑娘行个方便,但偏偏这个丫头,在下做不了主。”
萧奇:“现在是那个丫鬟不愿卖身,即便是柳府也不能强买。”
柳从直皮笑肉不笑地道:“签下买卖文书的时候,双方都是自愿的,牙行可以作证。文书签了后再反悔,可就不能说是我们强买,萧大人穿了几天官服,也不能随意吓唬我不是。”
崔玉君:“为何单是她你做不了主?”
柳从直:“因为那小丫头,是我们白月公子指名要的,姑娘要真是想将人赎回去,不如同我回柳府见一见我们白月公子,姑娘亲口向公子讨,兴许公子就答应了。”
萧奇脸色一沉:“你放肆!”
杨氏被这声音吓得心头咚了一下,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柳从直目中闪过一丝不快,但面上还是带着笑:“在下给这位姑娘提个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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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大人何来这怒气?”
萧奇对崔玉君道:“那位薛白月是借住在柳府的一位亲戚,人品低劣,为人好色,死在他手里的丫鬟少说有七八个了。”
柳从直的脸色亦是一沉:“萧大人平白污蔑我们公子的名声,可知道后果!”
萧奇冷笑:“你可以让他来找我。”
柳从直:“萧大人今日之言,在下自会告知公子。”
崔玉君问:“那什么月公子,可是修行者?”
柳从直看向崔玉君,又换了笑脸:“我们白月公子是元气境十二层的修行者,马上就要冲玄灵境了。姑娘莫听萧大人胡言,他是嫉妒白月公子,所以在姑娘面前污蔑公子的名声。姑娘随我去见一见公子,就知道我们公子不是那等人。”
“那是个无耻之徒!”不等崔玉君开口,旁边突然有人冷不丁地把话接过去,“你回去告诉他,少痴心妄想!”
柳从直循声转头,见居然又是个美人,于是顿了顿才开口:“姑娘刚刚骂的是谁?”
杨氏一下认出来人,赶紧上前两步:“可是夏莲姑娘?”
她想起来了,夏花儿还是有位亲人在的,任妈妈生前有过两儿子,虽两儿子都走在她前头,但大儿子死后,大儿媳就带着闺女改嫁了,此后便没了联系,直到任妈妈过世那年,夏莲才来崔府帮忙料理后事。
所以夏莲算是夏花儿的堂姐。
夏莲朝杨氏点点头:“三夫人。”
因为崔灵的死讯被崔府有意隐瞒,所以她一直以为夏花儿还好好待在崔府,直到昨天崔府出了命案,因巡天鉴和圣阁的人都参与其中,双方暗中较劲,所以消息传得快,被她无意中听到后,就赶紧去打听消息。
结果这一打听,正好柳府里有位她认识的人,晓得她有位妹妹叫夏花儿,也不知怎么被白月公子知道了,还命人去买下,于是对方悄悄将这个消息透给她。
夏莲看向柳从直:“夏花儿是我妹妹,这笔买卖我要求作废,定金我们退!”
柳从直面上的笑再也保持不住,脸色慢慢阴沉:“姑娘开口之前,可得好好想想,你是在跟什么人做对。”
崔玉君绕着手里的黑带:“真烦,要不把他舌头也割了吧。”
杨氏:“……”
23. 第 23 章
因萧奇的关系,即便柳从直的脸色再怎么阴沉,兵马司的人也不敢糊弄,只能照章办事,于是夏莲和夏花儿的身份关系很快就得到证实。
夏莲确实有资格提出夏花儿的卖身契作废。
柳从直盯着夏莲那张又美又冰的脸,终于想起这姑娘是谁了,半年前白月公子随好友去了一趟神鹿学院,在那碰到一位美人,然后就惦记上了。只是那美人性格有些犟,没那么好哄,加上也是修行者,还是神鹿学院比较看重的学生,所以不太好强来。
不过大半年过去了,薛白月身边也多了好几位新的美人,柳从直还以为公子已经把神鹿学院的那位给抛到脑后。
没想公子一直就惦记着呢,还打听到这姑娘的妹子,怪不得指名要买下那夏花儿。
几日前他在牙行看到夏花儿的时候,还怔了一下。那小丫头瞧着是有几分可爱,但一副傻乎乎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公子喜欢的口味,当时他还怀疑公子是不是说错名了。
原来……公子真正惦记的正主是这位,那个叫夏花儿的小丫头不过是个饵。
既如此,他就更不能坏了公子的好事。
柳从直看着夏莲冷笑:“夏姑娘确实可以提这个要求,但双方买卖已成,我这边亦是可以拒绝的。”
夏莲:“你——”
萧奇适时地开口:“既然双方有异议,那不如将此事移到巡天鉴来断。”
巡天鉴就是悬在修行者头上的一把刀,虽说像柳家这样的背景,自不会忌惮巡天鉴,但谁也不想惹上这些瘟神。而且巡天鉴如果真想找麻烦,薛白月很可能真会招来一身腥臊,到时柳府面上也不好看。为了一个小丫头得罪巡天鉴,这事怎么算都不值当。
于是柳从直看向萧奇:“这等小事,巡天鉴也要管。”
这样的事都要插手的话,那巡天鉴的门怕是会被挤破,巡天卫再加十倍都不够用。
萧奇:“我们司鉴说了,巡天鉴可管天下修行者。既然那薛白月是修行者,只要这位姑娘想告,巡天鉴自是要管。”
柳从直沉着脸盘算了一下,很快面上又露出一个客气的笑:“萧大人这么忙,这等小事就不敢劳烦了,既然夏姑娘想反悔,那行,那咱们就照章程来。我买夏花儿花了二十两,只要夏姑娘愿意赔二百两,那这买卖就作废,夏花儿你们可领回去。”
夏莲:“二百两?你想狮子大张口趁火打劫!”
柳从直淡然道:“我说了,姑娘既然想赎人,那咱就照章程来。姑娘可以问一问这里的吏目,我提的数是不是在买卖契约的条件内,是不是照着规矩来。”
旁边那名吏目道:“买卖契约签订后,卖方若反悔,需得买方答应。买方答应则卖方退银,若买方要求另外赔付,赔付的价格不得高于卖价的十倍。”
夏莲顿住,脸色有些难看,对方顶格索赔,踩到她的难处了。
柳从直笑了笑:“姑娘若是觉得困难,此事也可缓一缓,人我还是领回去,等夏姑娘什么时候凑够了银子,再来柳府赎人。”
他眼睛毒,夏莲进来的这小一会,他就已经看出这姑娘不富裕。修行者身上的衣着,配饰,多少是有些讲究的,这甚至和喜不喜欢打扮无关,因为有些衣饰本就是法宝,佩在身上,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身为修行者,如果身上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不是因为不喜欢,只是用不起。
柳从直说完,就吩咐身后那两随从,去牙行那将人领出来带回去。
看着那两随从领命出去后,夏莲咬了咬牙,转身走到杨氏跟前,低声道:“三夫人,能否和你借二百两银。”
杨氏回过神,也低声道:“可以是可以,但这会儿我身上没有,家里……家里也要腾挪一下才能凑上。”
崔府的钱都是大房那边拿着的,崔三爷那点俸禄哪存得下来,她的嫁妆这些年也都用在丈夫在外头的打点上了。昨晚她将大房那的现银找出来后,就都给了崔玉君。崔老爷子的私房钱藏在哪她还没找到,主要是昨儿才发生命案,死了三人,全死在老爷子院里,现在那院子都封着呢。
库房里倒是还有些东西,但无论是拿去当还是拿去卖,也需要些时间,可眼下这事……那位柳爷显然是不会给她这时间。
夏莲脸色有些发白,她娘带着她改嫁后,原本也过得不错,不然她不可能有机会进神鹿学院。但三年前继父过世,她和她娘就被赶出府了,学院那边因她有修行天赋,境界提升得快,倒是没有为难她,但她的生活确实是急转直下。
今日她匆忙赶来,身上就二十两银,家里现在顶多能再找出十两银,短时间内无论如何是凑不出这二百两。
一文钱就能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是二百两。
“我借你。”夏莲正不知如何好的时候,旁边忽然递过两张银票,“先把人赎回来。”
夏莲怔住,抬眼,刚刚她就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有点像崔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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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二姑娘,但听说那位崔二姑娘已经过世了,那这位是?
杨氏赶紧道:“这位是,是……是我们二姑娘的表姐,也姓崔,今儿同我一块来找夏花儿的。”
夏莲这才接过那两张银票,满是感激:“多谢崔姑娘。”
柳从直在旁看着这一幕,有巡天鉴的人盯着,又是在兵马司这里,他知道今日这事只能这么办了。但如果今日他就这般回去,那他在公子那肯定落不着好。
夏莲拿着银票走到柳从直跟前的时候,夏花儿也被人给带到这边,站在外头。夏莲要出去,柳从直喊住她:“姑娘莫急,既然银两准备好了,那先将手续都补上,这事才算完。”
吏目不敢多言,将准备好的文书拿过来。
柳从直让随从收了银票,在文书上盖了印,然后就转身出去,从夏花儿身边经过时特意停了一下,打量了一眼才走开。
杨氏总算松了口气,走到崔玉君身边:“今日多亏有姑娘在。”
崔玉君:“应该谢的是萧大人。”
萧奇忙道:“在下并未帮上什么忙。”
杨氏自是明白,要不是有这位巡天鉴的大人在,那位柳爷不会这般忌惮,便郑重地对萧奇道了声谢。
崔玉君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人你领回去,以后……”
只是她话还未说完,正跟夏莲说话的夏花儿忽然看到崔玉君,她先是愣了愣,然后猛地朝崔玉君冲过来,一下抓住崔玉君的手,要哭不哭地道:“姑娘!姑娘你活过来了!”
崔玉君:“……”
果然是个憨直的小丫头,偏说了最真的一句话。
杨氏吓一跳,夏莲也赶紧走过来,要将夏花儿拉开。只是不等夏莲拉人,崔玉君却反握住夏花儿的手,将她身体转过去,拨开她脖子后面的头发,看到那雪白的脖颈后面,有一朵粉色的桃花。
崔玉君微微挑眉,随后唇边泛出一抹冷笑,那姓柳的真是嫌命太长了。
杨氏也看过去:“这是什么?纹身吗?”
夏莲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意识到什么,脸色当即就变了:“桃花印!”
薛白月专门用来控制女子的术法,修行者中非常下三滥的伎俩,因每个人用的手法都不一样,所以一般只有本人能解。
崔玉君拨开夏花儿的衣领时,萧奇就移开目光,听到“桃花印”这三字后才转过脸,神色顿时有些难看,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动这样的手脚!
24. 第 24 章
“赎回去了?”薛白月的声音有些不悦,看了眼欠身候在他跟前,惴惴不安垂着脸的柳从直,思及对方到底是柳府的下人,多少要顾些颜面,便往旁摆了摆手,旁边那两名貌美丫鬟便悄悄退了出去。
亭子内只剩下两人后,柳从直这才又将腰往下弯了几分,更加小心翼翼地道:“当时巡天鉴的萧奇就在一旁,明显是维护夏姑娘那边,还说如果夏姑娘要告,这事巡天鉴就得管。小的怕把事情闹大,便只能答应让夏姑娘将人赎回去。当时小的提了赔银二百两,本以为她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当时她确实是拿不出来,哪想有位崔姑娘当场就借了她二百两银。”
“崔姑娘?”薛白月抬起眼,“哪个崔姑娘?”
柳从直略微抬起脸:“听说是崔府二房那边的亲戚,今日是同崔三夫人一同来找夏花儿的,小的当时瞧着,那萧奇之所以会站在夏姑娘那边,主要是因为崔姑娘的关系。”
薛白月沉吟片刻,似想起什么,便道:“崔府二房……徐星臣那位未婚妻,是不是就是那崔府二房的姑娘?”
柳从直点头:“小的回来的路上就让人去打听了,那崔府二姑娘确实和圣阁的那位徐执事定过亲,只是半个多月前,那崔二姑娘忽然没了,听说是得了急病。”
薛白月:“哦,想起来了,那夏花儿当时就是因主子没了,所以才被卖掉的。不过这都卖掉了,怎么又要赎回去?”
柳从直:“卖她的是崔家大房的人,今日要去赎回来的是崔家三房的人,对了,公子应当听说了吧,崔府昨晚发生了命案,崔老爷子和大房夫妇三人全死了。”
崔府命案不是能引起关注的点,主要是巡天鉴和圣阁在为这个案子较劲,这才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薛白月点头,手里拿着一柄扇子轻轻晃着:“这倒是有意思,那崔府昨夜死了三人,今早却急巴巴地要赎回一个早被发卖的丫鬟?这是为什么?难不成那丫鬟和这命案有什么关系?”
柳从直候在一旁不敢吱声,他也想不通,回答不了。
薛白月想了一会,又道:“不过那崔府和徐星臣是联姻关系,怎么又和巡天鉴的人搭上关系?难道是因为崔府的命案由巡天鉴的人去查,所以就搭上了关系?”
薛白月说到这,就兀自摇头,这也说不通,巡天鉴的关系哪是那么好攀的,小小一个崔府,哪能入得了那些巡天卫的眼。
柳从直这才道:“依在下看,和萧奇搭上关系的并非是崔府,而是那位崔姑娘。”
柳从直再次提起那位崔姑娘,这倒引起薛白月的兴趣,便转过脸:“哦,那位崔姑娘除了是崔府的亲戚外,可还有什么来路?”
柳从直:“这个小的还未查到,不过那崔姑娘生得貌美,难得的是她身上那等神态气质,小的形容不出来,只觉得甚为少见,也难怪那萧奇会顺着她的意思。”
闻言,薛白月的兴趣又添了几分:“这么说还是巡天卫看上的姑娘,倒真值得去会一会。若真如此,另外几位公子听说了,应当也会很感兴趣。”
见白月公子心情似乎略好了些,柳从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薛白月话音一转,又接着道,“夏花儿的事,你还是没办好。我失望了不要紧,若是府上另几位公子不高兴了……”
柳从直心里一慌,赶紧道:“公子息怒,小的已经将公子的桃花印放在夏花儿身上了,过不了几日,夏莲姑娘定会来柳府求见公子的。”
听到这话,薛白月的神色并未见缓,面上依旧带着几分恹恹,目中还隐隐露出几分阴狠。片刻后,他才嗤笑一声,然后道:“夏莲姑娘还是太犟了,以为神鹿学院真能护得住他,听说她今年还申请了进圣地学习的名额。”
柳从直听出话外之音,便问:“公子的意思?”
入圣地修行的名额,向来是由神都六姓把持,而薛白月在圣地的老师,亦是这些名额的审核者。
薛白月:“去给神鹿学院传个话,她若真想入圣地,应当知道该怎么做,若还是这般不识趣,那神鹿学院她也别待下去了。”
柳从直心里有底了,弯下腰应了声是。
修行者在普通百姓眼里是人上人,但在高阶修行者眼中,他们却连普通百姓都不如,在神都六姓世家眼中,更是消耗品。
今日那夏花儿的事确实惹恼了白月公子,那夏莲若再不识趣,接下来她在神都将无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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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从直识趣地没提巡天鉴和萧奇,薛白月也好似忘了,此事主要是因为萧奇插手才没办成。
至于那位崔姑娘,他已经记下了。
……
从兵马司出来后,夏莲就要回神鹿学院去,今日她本就是请假出来的,不好在外耽搁太久。而且她也着急回学院去,找人问怎么解除那朵桃花印。
夏莲本想带夏花儿一起走,夏花儿却非要跟着崔玉君,即便杨氏已经解释过,崔玉君不是崔灵,而是崔灵的表姐,夏花儿也一根筋地认定崔玉君。
夏莲有些为难,她和夏花儿其实不怎么熟,但夏花儿是她在这世上,除母亲外,唯一的亲人了。
崔玉君便道:“没关系,那就让她跟着我吧。”
有些人的直觉是天生的,是老天爷赋予的,比任何修行境界都强。
夏莲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感激:“那就先麻烦崔姑娘几日,待我收拾好家里,我再来接她。”
夏花儿有些傻乎乎地道:“姐,有姑娘在,你不用担心我。”
夏莲看着这憨憨的妹妹,只得点点头,也没有纠正她,就同崔玉君告辞,匆匆走了。
杨氏瞧着没自己什么事了,心里又挂着家里,而且还有一肚子话想回去和崔三爷说,便也告辞。
……
随后,萧奇便问:“姑娘,现在是去蜕园,还是先安顿这位夏姑娘?”
崔玉君:“去蜕园。”
去往蜕园的路上,夏花儿忽然问:“姑娘,为什么买我的时候花二十两,我不卖了,却要赔对方二百两?”
崔玉君:“因为规矩是他们定的,谁定就利于谁。”
“哦。”夏花儿摸了摸脖子,又问,“姑娘,我脖子后面那朵花,很不好吗?”
她只是有点憨,又不是傻,刚刚大家的脸色她都看出来了。
崔玉君:“没大事,别担心。”
萧奇顿了顿,便道:“姑娘,此事交给我吧,我去将那薛白月抓来。”
崔玉君:“不用,他自己会找过来的。”
说话的时候,她一直绕着手里的黑带,安抚那蠢蠢欲动的力量,呵,你们也等不及了是吗。
25. 第 25 章
蜕园的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此处停滞了十余年的时光终于被打破,陌生的气息闯了进来,惊起一群鸟雀,扑棱扑棱的声音响了好一阵才歇。
崔玉君抬眼望去,只见前面的屋宇亭台多半被树荫遮蔽,影壁已爬满蔓藤,眼前的石板路上更是杂草丛生。他们经过的时候,旁边的树上嗖地窜过一只松鼠,微风拂过,带来一阵草木的清香。
很静,只一扇门一堵墙之隔,和外面就好似两个世界。
夏花儿跟着一路往里走,有些茫然地看着这偌大的园子:“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崔玉君:“以后要住的地方。”
夏花儿恍悟,再左右看看:“那这里可得好好收拾一下,一会我就收拾。”
萧奇微异地看了夏花儿一眼,总觉得这小丫头不是那么简单,她身上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憨,这种憨让她对自己认定的事坚信不疑。
无论旁人怎么说,她似乎都将崔姑娘当成了她的旧主,于是一片赤胆忠心。
崔玉君寻着那神木的气息,走向东边的庭院内,那里有个八角亭,旁边还有三间连在一起的屋宇,屋宇牌匾上面落着“青萍轩”三字。青萍轩前面是个占地不小的院落。
她走向那被藤蔓和杂草淹没的角落,手微抬,手中的黑带即飞出去,将杂草层层拨开,终于看到那株主茎已长到一人腰粗,蜿蜒成卧龙状的青藤。
黑带继续将杂草割断,差不多露出那株青藤的全貌后,他们才看到这株巨藤不止断过一次。
藤木的主干茎趴在地上,慢慢被泥土掩盖,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它又从泥土中生长起来,向上向上,然后再次被外力折断。第二次被折的断口处甚至还留有焦化的裂痕,仔细看,那是雷劈过的痕迹。
它再次落到泥地里,但依旧没死,它又从土里钻了出来,没有依附,它就匐匍往前,拼命地将自己长得足够粗,足够壮,缠在一起,拧在一起,卧倒了又拱起。
它被折断过,倒下过,狼狈过,但它没有停止向上生长。
原本是柔弱的蔓藤,经历一次次的涅槃重生,终成神木之身。
崔玉君走过去,静静地看了许久。
她在那些光怪陆离的异界求生时,偶尔会被问这样的问题——
至暗时刻,怎么渡过?
能怎么渡过,该躺就躺吧。
死不了就活下去。
躺着活,跪着活,爬着活。
猥琐发育,等待时机,再卷土重来。
……
萧奇微微惊叹:“没想到这里竟有这样一株卧龙藤,还是第一次看到长这么大的。”
卧龙青藤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不过是因为它生长到一定的年头后,主茎会呈现出虬龙一般的形态来,故而得名,神都有些人喜欢用此藤在园中布景,因此这也算是常见的藤木。
但卧龙藤一般就胳膊粗,而且需要有攀附才能生得好看,像眼前这株这般,自行拱出如此漂亮,蓬勃,强悍的形态,实为罕见。
崔玉君再往前几步,伸手覆在那卧龙青藤的干茎上,探入神魂的力量。
嘭,嘭,嘭……
非常强盛的生命力,天地元气更是充足,辅以凤还巢秘术,的确能助它升级为凤凰穹木,引来太初之气。
片刻后,她收回手,抬眼,便看到前面远处的山岭,以及那隐在山岭云雾间的亭台楼阁。
圣地。
她有种直觉,被徐星臣“借”走的凤凰香山子就在那里,那地方她不算陌生。太初之气是机缘,只要她在,任何人都拿不到此等机缘。
圣地如果知道她的存在,知道她“死”而复活,一定不会放过她。
被发现之前,她要尽快脱胎换骨。
“今天就开始收拾吧,先将这些杂草都去了。”崔玉君说着收回手,转身,“麻烦萧大人帮我找些杂役,尽快将这院子收拾出来。”
萧奇惊奇:“姑娘当真要住在这?”
进来后才觉得这园子真是不小,而且荒废了十多年,所有房屋怕是都得翻一遍,不然没法住人。
崔玉君:“就将这一处小院收拾出来,后面的可以先不用管。”
夏花儿立马撸起袖子道:“姑娘,我这就给你收拾。”
她说完就去找工具房,寻水桶抹布扫把之类的东西,人不大,但活力满满,浑身是劲的样子。
崔玉君:“……”
带上这丫头真不亏啊,那二百两花得值。
萧奇一瞧这架势,只得道:“我这就给姑娘安排人去,萧勇和方红,待他们忙完今日之事就会过来帮忙。”
萧奇离开后,崔玉君又走到那卧龙藤木前,再次伸手抚上那虬龙般的干茎,闭上眼。
院中起了微风,天地元气慢慢往这边聚拢,满园的树木似都睁开眼,欣喜地“看”着神木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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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夏花儿几次从附近经过,不知道崔玉君在做什么。一直等到微风停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姑娘?”
崔玉君转过脸,看着夏花儿那张圆圆的小脸,默了默才道:“我不是崔灵。”
夏花儿:“你是呀。”
崔玉君又默了默,才问:“为什么认为我是?”
夏花儿有些苦恼:“我,我不知道……我知道姑娘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我知道你就是姑娘啊。”
崔玉君:“……”
这天赋,真是没谁了。
也不知该说她憨,还是真。
崔玉君叹了口气,便又道:“以后若有人问你,你都别告诉他你觉得我是谁,就说我是崔玉君,是崔灵的表姐。”
“我懂的姑娘。”夏花儿赶紧点头,只是跟着就捂住嘴,“啊!我刚刚路上是不是说漏嘴过,被他们听见了?”
崔玉君:“他们不信,不过你记住,我就是崔玉君。”
夏花儿点头:“是。”
……
接下来的几天,崔玉君一直就住在蜕园内,供她睡觉的房间先被收拾出来,虽还有些简陋,但也足够了。
唐世一匆匆来过一次,看了一会那株卧龙藤,周围的杂草被清理后,这株藤木就显出不凡来。
片刻后,唐世一才问,这里能住得习惯?
崔玉君:“棺材都睡过了,这好歹有张床。”
唐世一:“……”
崔玉君:“夏花儿已经泡好茶,大人去坐一坐?”
唐世一摇头,他还有事,刚刚本就是路过所以进来看一眼,他往夏花儿那看了看:“那天的事我听说了,桃花印你能解决?”
崔玉君摸了摸手上的黑带:“桃花印下印的手法,就是修行者抽出一点炼化后的真元之气下到别人身上,这点力量在大人的黑带面前,连孙子都算不上。那日我没有当下就让大人的力量吃了它,是等那姓柳的接下来出招呢,贪了我的银子又欺负我的人,我怎可能就这么便宜了事。”
她夸人的方式挺特别,不过这马屁唐大人挨得很舒服。
于是唐世一给她透露个消息:“柳家已经有动作了。”
崔玉君:“有吗?什么动作?”
唐世一瞥了她一眼,眼神在那双被黑带衬得雪白莹润的手腕上停了一会,才道:“还没轮到你。”
崔玉君一怔,想了想:“夏莲吗?”
26. 第 26 章
神都大大小小的修行学院有上百家,神鹿学院排名前三。故入圣地修行的名额,神鹿学员每年至少能争取到六个。
而能从神鹿学院手中拿到名额的学员,神鹿学院不仅会负担学员入圣地学习的全部费用,学员从圣地出来后,神鹿学院还会聘请其为学院的老师。
日后即便从神鹿学院请辞,外面也有大把的豪门世家,或是别的学院请去当个长老或是客卿。等同于此生的修行及其名望地位等,都有了保障。
因此学员每年的竞争都异常激烈,对于出身一般的修行者而言,就更是要堵上一切去争取这个名额。
夏莲寒着脸从师舍出来,原本今年她的名次稳排在前三,老师之前也跟她说过,圣地那边对她确实感兴趣,认为她是可塑之才,所以今年神鹿学院的进修名额,她必占一个。
但这榜上钉钉的事,却在几日前忽然改变了!
神鹿学院要加一轮比武,今年名次排在前十的学员,都必须接受任意学员的挑战,赢了,名次得以保持,输的话,则名次下滑。
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临时比试,但都不像这次这般,规则改动得如此之大,不仅允许高境界学员参与挑战,且使用的武器不限品阶。
她如今是元气境九层,如果对手是元气境十层,若用同阶的武器,她有胜的把握,即便是十一层的修行者,她亦有一战之力。
就是因为她可以越级挑战,所以她才将自己的名次保持在第三。
可如今规则变了,五天下来,她总共接受了十二名学员的挑战,每一位的境界都比她高,并且每个人使用的都是高品阶的武器。
十二场比试,她只赢了一场。
她的名次滑到二十名外,如果她不退出名额之争,她就必须继续接受挑战,而她很可能还会输。
夏莲知道这件事就是针对她来的,只要她不低头,她就会一直输下去!
她想起刚刚在师舍,老师说的那些话。
“神鹿学院内,姓柳的人很多,几位玄灵境的师长,客卿,包括长老都有姓柳的,你难道不知!”
“只要去认个错,你的名次就能升回去,进圣地的名额还是你的。”
“进了圣地后,有柳家人的引荐,你能跟的就不是普通的修行者了,必是六姓之一,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在犟什么呢?”
“消除桃花印的丹药,药房那确实有,但不会有人会给你的,除非你能夺得第一。你知道神鹿学院的规矩,每年夺得第一的学员,可以去药房任意挑选一份丹药。”
“你要知道,现在那位公子还有耐心,所以你还有机会。”
“若真将他惹怒了,你觉得你还能留在神鹿学院?”
“老师,神鹿学院并不姓柳!”
“是不姓柳,但在你和柳家之间做选择,你觉得学院会选哪边?”
“我……”
“除非你能夺得第一,若是第一名学员,学院或许能为你抗住柳家的不满。”
“但你有可能夺得第一吗?”
“你用的只是普通的玄铁袖刃,他们的武器你都看到了,全都是有术力加持。”
“你知道只要你不退出,接下来会有多少人指名要挑战你吗?”
“才第一天你就已经受伤了,撑到现在,你还剩多少力气?”
“你会一直输下去,万一连道心因此受损,以后你的修行将再难寸进!”
“只要你低头,去和白月公子认个错,这些事就都能解决。
……
夏莲走到一株古树下,静默良久,忽的冷笑,只是冷笑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凄凉,以及不甘和愤怒。
她知道柳家的能量很大,神都六姓之一,谁敢不敬。
但她没想到,那位薛白月只是柳家的亲戚,居然就能让神鹿学院的态度有这么大的转变。甚至都不用经过柳家的话事人,就已经让这里的人言听计从!
她现在,终于切身感受到修行界的残酷。
上位者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一个态度,就能轻易碾死下面的人。
甚至都没有人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在意薛白月究竟想做什么,他们只要她低头,跪下,服从。
可她若真跪了,不仅道心会受损,夏花儿也会赔进去。
薛白月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会先断了她的骨头,等腻了后再将手伸到夏花儿那边。
“夏莲。”忽然有人走过来,声音关切,“你没事吧?”
夏莲转头,见是这几日中,她唯一赢下的那位师兄,便站直了转过身:“陆师兄。”
陆飞打量着她道:“你脸色很不好。”
夏莲:“没事,我休息一会就好,陆师兄有事?”
陆飞迟疑了一下才道:“你……你这样还要继续接受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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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吗?我听说下午发起挑战的,一位是元气境十一层,一位是十二层!你赢不了的。”
夏莲冷下脸:“这就不劳师兄操心了。”
她说完就要走开,陆飞却赶紧叫住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你是不是想用这个?我知道一年前,你曾获得过一枚这样的破境丹。”
夏莲:“……”
陆飞将手里的瓶子递给夏莲:“我这里也有一枚,是上品。”
夏莲诧异:“你……”
陆飞直接扔过去,见夏莲接住了,他才道:“两枚上品破境丹,应该更加保险些。”
上品破境丹是非常难得之物,夏莲想将手里的东西还回去,但她现在确实很需要这个,两枚一起用,确实会更加保险,她能直接从第九层冲到十一层,甚至有可能短时间内进入第十二层。
可就在这会,忽然又有一个声音传过来,憨憨的,熟悉的声音。
“姐!”
夏莲循声看过去,不由一愣,那走过来的竟然是夏花儿和崔姑娘。
她们怎么过来了?
不是,她们是怎么进来的?神鹿学院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直到夏花儿走近后,夏莲张了张口,就先对崔玉君道:“崔姑娘,你们这是……可是花儿她脖子后面……”
她想说桃花印,但碍于陆飞在一旁,便将这三个字给吞了回去。
崔玉君:“她没事,我来看看你,果然不太好,受伤了。”
夏莲:“……”
夏花儿一惊,立马问:“堂姐受伤了?!哪儿伤了?谁打的?”
夏莲张了张口,却不等说点什么,崔玉君忽然将她手里的瓶子给拿了过去,还拧开盖子闻了闻,然后微微蹙眉:“你要吃这个?不至于!”
夏莲:“呃……”
夏花儿问:“姑娘,这是什么?”
崔玉君:“毒药。”
夏花儿:“什么?!”
陆飞赶紧道:“不不,不是毒药,这是上品破镜丹,师妹她认得的。”
崔玉君转头看他:“你的?”
陆飞顿了顿,才微微点头,低声道:“师妹现在需要这个。”
崔玉君将瓶子还给他:“费心了,她不需要。”
夏花儿无脑跟随:“对,多谢你,但堂姐不需要。”
夏莲:“……”
陆飞:“……”
27. 第 27 章
崔玉君见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便对夏莲道:“有没有清净点的地方?这附近人来人往,不方便给你治伤。”
陆飞忙道:“姑娘会医术?!师妹她确实需要医治现在,否则下午的挑战会很危险,我知道有个地方合适。”
夏莲:“陆师兄,不劳烦了……”
崔玉君看向陆飞:“烦请带路。”
夏莲:“崔姑娘……”
夏花儿拉上夏莲的手:“姐,得听姑娘的,咱还欠着姑娘二百两银呢。”
夏莲:“……”
二百两银压下来,连白月公子都不能让其弯腰的冰美人,默默闭上嘴,乖乖跟着崔姑娘走了。
……
陆飞将她们带到一处竹林附近,指着那间精致的竹屋道:“此处很少有人过来,那竹屋里也有桌椅床榻等物,姑娘皆可用。师妹她这几日受了不轻的伤,我不通医术,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姑娘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出来,我想办法去取。”
神鹿学院既有医修,亦有炼药房,但这几日没有医修敢为夏莲医治,药房那边也不会给她任何伤药。而外头的大夫,普通的看不了修行者的这种伤,不普通的,夏莲既看不起,也没有时间出去。陆飞偷偷让人给送过一些伤药,却都不对症。
崔玉君点头:“无需别的,你去外面看着吧,别让旁的人来添乱,多谢。”
“好的,外头交给我,绝不让旁的人进来。夏师妹就拜托姑娘了。”陆飞赶紧应下,行礼后便转身往竹林外走去。
夏莲看着陆飞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
崔玉君瞄了她一眼:“别看了,你这情况再恶化下去,境界会跌落的。也别指望那破镜丹,你今日若是用了那东西,当下你的境界或许会提升,但数日后,突破的境界会直接跌落,并且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突破元气境九层。”
夏莲顿了顿才道:“中品以下的破镜丹确实会有这等副作用,但上品破镜丹,一般不会……”
崔玉君:“没有受伤的情况下服用上品破镜丹,只要境界能顺利突破,大约能稳十年,十年后,境界依旧会下跌。除非那时能服用天元丹,如此便可保境界不跌,但此后就再离不开天元丹了,并且越往后,需要的极品丹药就越多。而且这种靠丹药堆出来的境界,根基及其薄弱,也就是装装样子罢了。”
夏莲表情微僵,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话学院的老师从未说过,只说丹药确实会有一些副作用,但只要依循正确的用法用量,基本就能避免。
她没用过这等提升境界的丹药,一是用不起,二是用不上,因为她靠自己修炼,提升境界完全没问题。但学院内的很多学员,到了元气境七层后,就会偷偷服用破镜丹,希望能尽快破七进八。
她确实感觉那些靠丹药提升境界的同修,比她想象中要弱几分,但她并未多想,只当他们是修炼不勤。
崔玉君一边示意夏莲进竹屋,一边道:“你以为神都六姓是靠什么掌控修行界,修行者只要离不开丹药,就等于这辈子都是六姓的奴才。所以即便神鹿学院不姓柳,却还是要听柳家的话。”
崔玉君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平常,夏莲却如遭雷击,她僵立了好一会才开口:“崔姑娘……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哦,我有人脉。”崔玉君说着就指了指竹屋的床榻,“坐上去,运行你的修行功法,我帮你梳理真元之气,只要气行得顺了,你的伤便可自愈。”
夏莲想到那日同崔玉君一起的那位萧大人,她知道那是巡天鉴的巡天卫。在修行界中,唯一不惧圣地的,恐怕就是巡天鉴了,难道崔姑娘其实是……
崔玉君:“坐。”
夏莲回过神,下意识地听话坐到榻上,只是她盘腿开始运行功法时,才突然想起崔姑娘只是个普通人,崔姑娘身上并无修行者的真元之气,怎么……她这个念头还未转完,就见崔玉君手中忽然飞出一束黑丝,她甚至来不及反应,那些黑丝就钻入她的身体,进入她的气窍中!
玄,玄灵境?!
黑丝进入气窍的那一瞬,夏莲就感知到其力量的境界。
崔姑娘居然是玄灵境!!
崔玉君:“别分心。”
夏莲心神一凛,便收了那些杂念,闭上眼睛。
崔玉君:“你的修行功法也有些问题,应是少了一步,我现在给你补上。将你的真元之气跟着我的指引走,别抗拒。”
夏花儿坐在竹屋门口的小凳上,不时往里看一眼。
姑娘手中的黑丝进入堂姐的身体后,堂姐额上就渐渐冒出汗来,并且很快就汗如雨下,夏花儿微微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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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出堂姐正处于很大的痛苦中,不禁有些担心,便看向崔玉君。
姑娘的表情依旧淡定,夏花儿遂放下心来,随后目光逐渐被崔玉君那双手吸引,而那无数黑丝在她眼中似化作了无数星辰,由姑娘的手指逐一点亮!
夏莲感觉自己沿着熟悉的阶梯往上,走到第八层台阶时,忽然发现下面的基石少了一块。她惊出一身冷汗,以前为何没有发现这里少了一块?!再往上看,第九层也少了一块!
怎么会?!
她修行时从未马虎懈怠过,功法全都熟烂于心。
这些缺漏若是一直未发现,以后她的台阶搭得越高,最后出现的问题就会越大,到时她的境界甚至可能会轰然倒塌!
黑丝的丝线自白雾中出现,引着她的真元之气慢慢落到那处,凝聚成基石,稳稳地顶住第八层台阶。
……
时间慢慢过去,竹屋那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下午比试的时间快到了,也不见夏莲和那两位姑娘从竹林内出来。
陆飞有些担心,一直在附近来回踱步,犹豫着是不是去看看,却又担心打扰到她们。
就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候,忽然有两名同修朝他这走了过来。
“果然是陆师兄,刚刚就有人看到他和夏莲往这边来。”
“陆师兄,夏莲呢?”
陆飞眉头微蹙:“你们找她作甚?”
“曹师兄那边已经在等着了,怎么还不见她现身?不会是怕了吧?”
陆飞:“时间不是还未到。”
“只剩下不到一刻钟了,下午挑战的两位师兄早早就去了比武场,她要是怕的话,直接退出就行,相信两位师兄也不会为难她。”
“陆师兄一直守在此,夏莲不会在那竹屋里吧?这时候了还搞什么鬼?”
“走,去看看。”
陆飞赶紧拦住他们:“你们不能进。”
“哈,陆师兄想和我俩打一场,我们自然奉陪。”
只是双方刚交上手,忽然一柄玄色袖刃就从竹林内飞了出来,来势之凶,那两人心头猛地一惊,不得不往后退开!
“谁!?”
转头,就看到夏莲从竹林内走出。
二人愣了一下,都有些迟疑。
夏师妹,似乎有些变了?!
28. 第 28 章
陆飞看到夏莲后也有些诧异,她身上的真元之气较刚刚,不,较前几日,不……较她最好的时候,还要盛上几分!
就好似,就好似破境了!
陆飞再仔细一看,不是,夏师妹还是元气境第九层,但真就是整个人都变了模样,身上的气不仅强盛饱满,而且非常稳。
前几日,他看夏师妹好似随时可能倒下,身上的气亦是好似随时会消散。
仅一个时辰前,夏莲身上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冰冷易碎。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位冰美人什么时候碎。
但现在,她身上那四个字消失了,她进入到一名修行者最好的状态,那等状态,他似乎只在那些高境界的长老身上感受过。
崔玉君和夏花儿也走过来的时候,陆飞才回过神,赶紧上前去:“师妹这是痊愈了?”
夏莲收回玄铁袖刃,冷冰冰地扫了一眼那两名同修,然后才对陆飞点了点头:“多谢陆师兄。”
“师妹客气了。”陆飞摆手,然后就看向崔玉君,“姑娘真是妙手回春。”
旁边那两名同修又惊又疑地打量着她们三人,听到陆飞对崔玉君说的这句话后,便将目光落到崔玉君身上,其中一位迟疑着问:“这位姑娘瞧着不像是神鹿学院的人,敢问姑娘如何称呼?师从何人?和夏师妹是什么关系?”
所有人都知道夏莲受了伤,虽不清楚究竟伤得多重,但想必是不轻的。
一个中午的功夫,就为夏莲治好了伤,而且还让她恢复到最好的状态,这等回春之手,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只是他们自以为是客气的问话,却依旧带着那等毫不自知的高高在上,语气中甚至有质问之意。
陆飞微微皱眉,夏莲再次将手放在玄铁袖刃上。
崔玉君瞥了他们一眼,没搭理。
夏花儿一看崔玉君这态度,立马懂了,便对那两人道:“不告诉你!”
那两人一怔,其中一位顿时有些恼,就想给这丫头一个教训。他们都看出崔玉君和夏花儿不是修行者,这二人身上没有任何真元之气。普通女子罢了,又这般年轻,医术再好也好不到哪去,兴许是从哪得了什么极品丹药给夏莲服下,所以夏莲才得痊愈。
只是他要出手时,另一位却拉住他低声道:“先别节外生枝,夏莲的伤好了,那两位师兄还不知道,得赶紧去告知……”
主要是夏莲和陆飞都在,二对二,他们讨不到什么便宜。
想动手的那位会过意,这才压住心头的不快,冷哼一声,留下一句“夏师妹可别迟到了。”然后就转身快速离去。
陆飞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
……
此时的比试场这边,已经围满了人,大部分人面上都带着一种古怪的兴奋之色,就好似期待了许久的事,终于要得到见证了。
夏莲是神鹿学院同期修行者中最优秀的那位,甚至可以不用说之一。
若她出身足够好,那也正常,偏她出身普通,长得又漂亮,性格又冷,很多男修向她示好,她没给过好脸色,平日里也不见她和哪位女修走得近。
受瞩目,人缘却不好。
没有家世背景,却比出身好的人都优秀。
穷,却又长了一身的骨头。
不合群,也不会讨好。
之前她的修行太顺利了,不用丹药就能一直破境,顺顺利利就申请到进入圣地的名额。
凭什么!
太多人想看她不停地输,看她彻底崩溃。
亲眼看到这样美丽的东西毁灭,他们能从中得到极大的满足。
曹宇和柳一笑听到夏莲已经痊愈的消息后,两人相互看了一眼。
曹宇道:“一个中午的时间,那些暗伤就痊愈了,那可不是普通的伤,难不成是谁偷偷帮了她?”
曹宇是元气境十一层,下午挑战夏莲的修行者之一。
柳一胜笑了笑:“就算她真痊愈了又如何,不过是元气境九层而已,曹师弟不会是怕了吧,若是有顾虑,那一会我先上场。”
柳一胜刚刚迈入元气境十二层,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其实他并不想挑战夏莲,元气境九层而已,他胜了也没意思。好在那位夏师妹生得好,一会同她过过手也不错,若不是白月公子先看上,他倒是想收了。
曹宇摇头:“师兄说笑了,我只是好奇而已。”
正说着,嘈杂的人群忽然静了下来,两人转头看过去,便见前面的人群让出一条道,夏莲走了过来,身旁还跟着两名面生的姑娘。
候在曹宇和柳一胜身边打小报告的人赶紧俯下身道:“夏莲的伤就是被她右手边那名姑娘治好的。”
曹宇打量了一眼:“不是修行者?她如何懂得治那些伤?”
柳一胜却道:“相貌倒是生得不错,气质神韵都好,和夏莲站一块竟不落下风。”
曹宇:“一普通女子,师兄是意动了?”
柳一胜笑了笑:“还是先办好眼前的事再说。”
曹宇懂了柳一胜的意思,便示意身边的人去打听。
……
夏莲直接跃到比试场中央,看着对面的曹宇和柳一胜:“谁先来?”
所有人都看出她的气场变了,语气依旧是冰冷的,但声音发出的气息也稳,不再似前几日那般好似随时会碎的感觉。
在围观人窃窃私语中,曹宇也轻轻一跃,落到夏莲面前,打量着她问:“夏师妹这是服了什么灵丹妙药,身上的伤竟痊愈了?”
夏莲没有回答他的话,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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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铁袖刃就直逼曹宇的咽喉,杀气凛然,曹宇微惊,下一瞬就消失在原地,然后出现在夏莲身后约两丈远。
夏莲刚一转身,她的腰侧却出现一只半透明的手,同时伴随着曹宇的声音:“师妹也太急了些。”
他修的是千手观音,元气境十一层,他的手已经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出现自己想出现的地方。
夏莲若是被他的观音手碰上,不仅会受伤,还会被占便宜,这是赤裸裸的轻视和调戏。
很多人都品出这个意味来了,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言语,只是发出几声低笑,唯夏花儿张口大骂:“无耻之徒!”
她人虽小,但生气十足,声音很亮,穿透力极强,于是这一声骂竟让所有人,包括曹宇都听到了。这个词她是从夏莲那学的,那天夏莲去赎她的时候,就是这么骂薛白月,她记住了。
崔玉君也适时地发出一声笑,旁边的人纷纷侧目,但此刻场上正是关键时候,也没人顾上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姑娘。
夏莲躲了过去,曹宇反复几次都没占到便宜,不由有些恼火。
开始有人低声交谈起来。
“夏莲似乎跟之前不一样了?刚刚那几招我都没看清。”
“她的伤好了。”
“不止是伤好了,而且比以前强了。”
“她是不是用了什么丹药?”
“应该是,否则不可能。”
“曹师兄修的是观音手,不用武器,否则她早败了。”
“我看曹师兄是不想让她输得太难看,留手了。”
“没错!”
没人知道曹宇现在什么感觉,他早就用尽全力了,但无论如何,他就是碰不到夏莲,反好几次差点被夏莲刺中。
怎么会这样,就算夏莲身上的伤痊愈了,也只是元气境九层而已,比他低两个台阶呢,怎么会……
柳一胜也不清楚曹宇是怎么了,但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便道:“曹师弟,现在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
崔玉君听到这话,就让夏花儿凑过来,对她道了几句。
夏花儿连连点头,正好这会儿曹宇使出千手观音,十几双手同时出现在夏莲周围!
夏花儿即朝场上大声喊道:“姐,姑娘让你斩了他的手,赢下他!”
这一声,简直石破天惊。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愣住,你谁!你说赢就赢?!
曹宇怒极,直接出杀招。
可是,下一瞬,夏莲的玄铁袖刃竟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寒光一闪——
他的手飞了出去!
夏莲周围那十几双手瞬间消失。
曹宇这才发出一声惨叫!
周围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柳一胜缓缓站起身。
29. 第 29 章
元气境第九层胜了第十一层,并非是什么惊世之举,之前夏莲也曾在比试中,就凭第九层的境界胜了第十一层的对手。但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没有这次这般让人吃惊,甚至有些让人不敢相信。
就连旁边观战的几位师长和教习也都愣住了,若非碍于学院的规则,怕是此刻已经有人将夏莲拿下。
曹宇不是普通的修行者,他出生修行世家,自小就得家中长辈指点,千手观音又是上阶修行功法,那是只有世家才有的底蕴。
曹家虽不是神都六姓之一,但却是依附柳家的存在,属十二坞之一。
眼下夏莲不仅是胜了,还斩断了曹宇的一只手!
她,她怎么敢?!
虽说只要上了比试场,就免不了会有伤残,但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份名单,名单上明明白白写着什么人能伤,什么人不能伤,否则这就不是比试,而是结仇。
之前没有人给夏莲留外伤,不是因为那些挑战者都懂得怜香惜玉,只是因为薛白月交待过,不能伤其身体外貌,至于暗伤,只要不危及性命,倒是无所谓。
曹宇的惨叫很快就忍住了,当即就有两名曹家人跃到场上,一名为曹宇输入真元之气稳住他的伤,另一名去捡那只断手回来。
“夏莲!”曹宇咬牙看向夏莲,面上露出一抹冷笑,却显得他此刻的表情愈加狰狞,“你把脖子洗干净了等我。”
夏莲站在场地中央,腰背直挺,一脸冷漠地看着曹宇:“随时恭候。”
她前面输过太多次,每输一次,她的骨头就被他们敲碎一块,没人知道,直至今日上午,她碎的不仅仅是骨头,而是希望。最后都没有跪下,是她唯一仅存的傲气,但当时她感觉自己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
柳家没有给她活路,学院也没有给她后路,她若不跪,必死。
崔姑娘接好了她的骨头,修正了她的修行功法,让她恢复到最好的状态,但真正让她感觉终于活过来的,还是刚刚斩下曹宇手臂的那一瞬。
她胜了,胜得畅快淋漓!
其实在斩下那一式之前,她心里还是有些迟疑。
那毕竟是曹家人,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
但那一刻,崔姑娘好似知道她需要什么,夏花儿的那句话,给了她无比强大的信念。
于是曹宇的手臂被她斩断,她终于真正活了过来!
真元之气在体内澎湃,她知道她再无畏惧,从此她的修行之道将一往无前。
柳一胜站起身的时候,夏莲没有看向他,而是先往崔玉君那看了一眼,微微颔首表示谢意。很多人都注意到这一幕,也纷纷看向崔玉君,那些看过去的眼神有好奇的,也有藏着恶意的,甚至还有人用上了神念。
照理,若真是普通女子,同时面对这么多修行者的目光,应早就受不住了,严重的话甚至可能会直接晕厥过去。
但崔玉君却一点事都没有,不仅她没事,她身边那小丫头也毫无异状。反而是那几位故意用神念去查探的修行者,突然脸色一白,差点直接瘫到地上。
那几人面露震惊,刚刚他们的神念甚至都没有触到那姑娘,就感觉像是碰到什么禁忌之物,瞬间如坠深渊!惊慌之中将神念收回,却发现他们的神魂受伤了!!
怎么会?!
那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
神都,巡天鉴。
那位圣阁派下来的副司鉴在登上回圣阁的马车之前,对着台阶上的唐世一道:“司鉴大人,即便没有我,圣阁也会安排别的人过来。”
唐世一垂目看着他,淡淡道出一个字:“滚。”
对方心里一叹,便不再说什么,只是他转身上车之前,唐世一又道:“回去转告那几个老家伙,这次是给他们面子,所以才让你全须全尾的回去。下次再敢派人过来沾染这里,我直接拧了那人的脑袋,我看他们有几个脑袋够我拧!”
对方一顿,他知道这位年轻的司鉴大人确实有这胆量,也有这能力,便道:“在下一定如实转告大人的话。”
看着马车远去后,唐世一才转回身,轻轻闭了下眼睛。
那姑娘又在做什么?
他身上又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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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麻的!
可恶!!
……
柳一胜上场,大家的注意力便又转回到场上。
“柳师兄可是元气境十二层。”
“而且柳师兄用的是剑,柳家的上品法器,夏莲手里那柄玄铁袖刃可不够看了。”
“依我看,夏莲在师兄手下走不过三招,必输。”
“没错,以前夏莲在面对十二层境界的同修,也没有一战之力。”
“隔着三层境界,差太多了,没有赢的可能。”
“她再不可能像刚刚那么侥幸了。”
“柳师兄用的脸色可不好,我看她要吃苦头了。”
“刚刚她要是没有斩下曹师兄的手臂,兴许柳师兄能怜香惜玉些,现在看是不可能了。”
……
夏花儿也听到这些窃窃私语,不禁有些担心,赶紧问崔玉君:“姑娘,那位柳师兄很厉害吗?”
崔玉君:“一般般。”
夏花儿:“可他们都说堂姐赢不了。”
崔玉君:“因为境界差得太多。”
站在他们旁边的陆飞一脸担忧地道:“柳师兄是元气境十二层的修行者,很强的,而且手里用的还是洛水剑,夏师妹的玄铁袖刃接不住那柄上品名剑。”
崔玉君忽然问:“刚刚夏莲赢了曹宇后,排名上升到哪了?”
陆飞算了算,便道:“曹师兄原先是排在第三,夏师妹赢了他后,便回到第三名了。”
崔玉君再问:“若是再赢了眼前这位呢?”
陆飞虽觉得这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还是道:“柳师兄目前是排名第一的,夏师妹若是赢了他,便能夺得第一。”
他说到这,就往两边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道:“崔姑娘可知,夏师妹得罪了柳家人。”
崔玉君:“略知一二。”
陆飞:“柳家威势重,之前连神鹿学院都不敢出面说什么,就听之任之……但如果夏师妹能夺得第一,学院应是能保下夏师妹。”
崔玉君不由一声嗤笑,只是这会儿,比试场那开始了。
30. 第 30 章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柳一胜一开始就占了上风,夏莲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若非她学了流光遁影的身法,在速度上占了上风,一次次险之又险地躲过了柳一胜的剑,怕是早就倒在那剑下了。
但这么躲下去不是办法,她的真元之气总会有续不上的时候,但她也清楚自己那柄玄铁袖刃对付不了柳一胜的洛水剑,所以没办法接柳一胜的剑招,只能不停地躲。
于是比试场上就看到柳一胜的剑气一直追着夏莲的残影。
周围的人开始嘲笑起来:“跑什么?接一接柳师兄的招啊,刚刚不是挺厉害的吗!”
“她要是敢接招,立马就输,现在这么躲着,还能多撑一会。”
“她现在连柳师兄的防御都破不了,三层的境界差不是闹着玩的。”
“要不要赌一赌她还能坚持几招?”
“三招。”
“两招。”
……
比试场上两人的动作太快了,夏花儿看不清也看不懂,但她从周围的气氛和大家的对话中就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堂姐很危险,快输了。
于是她赶紧问:“姑娘怎么办?堂姐能赢吗?”
崔玉君:“能啊。”
一旁的陆飞听到这话,就张了张口,只是不等他问出话来,夏花儿已经接着开口了:“真的,怎么赢?”
崔玉君:“让她破境,破境后她的袖刃就能突破对方的防御了。”
陆飞听到这话,就默默闭上嘴,这位崔姑娘大概是医术极好,但对真正的修行不是很了解。
破境哪能说破就破的,而且夏师妹进第九层还不到一年。
可夏花儿对崔玉君的话是确信无疑,于是立马朝场上大声喊:“姐,姑娘让你破境,破境后你就能破对方的防御了!你快破境!”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哪来的修行白痴?!
陆飞听到这话,心里也生出几分尴尬,要不是关心着场上的夏莲,他实在是想往旁边退几步,装不认识这小丫头。
可就在夏花儿的话落下,他心里的尴尬浮起的那一瞬,比试场上突然间就起了异变——夏莲身上的真元之气变了,变得更盛,更强了!无形的风盘旋在她周身,她手中那柄玄铁袖刃突然间爆发出无比冰冷的杀气,就连场下的人都不禁头皮发麻。
她,她她破境了!
破九进十!!
陆飞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到夏莲鬼魅般的身影从柳一胜的剑下擦过,玄铁袖刃刺破柳一胜的防御,从他的腰侧划了过去!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了,刚刚原本有人要嘲笑夏花儿和夏莲这对姐妹的,却看到眼前这般逆转后,还未出口的声音一下卡在喉咙里。
这……
怎,怎么可能?!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居然真的破境了!
还伤到了柳师兄?!柳师兄刚刚甚至都没伤到她呢!
柳一胜在自己腰侧摸了一下,伤口并不深,手上甚至都不见多少血迹。
但此事对他而言,伤害虽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很好,夏师妹果真值得认真对待!”柳一胜寒着脸盯着夏莲,“本想留你一命的,现在不必发这份善心了。”
陆飞看柳一胜摆出那剑招,心中一凛,即道:“不好,柳师兄是起了杀心,竟用出了弑神一式!”
围观的同修也都看出来了,但因为刚刚震惊于夏莲的破境,此刻他们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周围一下陷入诡异的沉默。
夏花儿忙问陆飞:“这招很厉害吗?”
陆飞:“弑神是柳家的绝招之一,这套剑法可越境挑战强者,现在却对夏师妹用出……”
说明柳一胜确实感受到来自夏莲的压力,也激起了他的杀心。
崔玉君看了一眼,淡淡道:“弑神被他用成这样,柳氏该在先祖牌位前自绝谢罪。”
陆飞:“???”
夏花儿满怀期待:“姑娘是说他用得不好?那堂姐能赢下这一剑?”
崔玉君却道:“赢不了,两层境界差也不小,弑神他用得虽烂但也是弑神。”
陆飞:“……”
夏花儿:“啊,那怎么办?堂姐还能再破境吗?”
崔玉君还是那么淡淡地道:“能啊。”
夏花儿得令,立马转头再次朝场上大声喊:“姐,姑娘让你再破境,你快破境,破境后就不怕他的弑神了!”
陆飞:“……”
不,不是,姑娘,破境不是这么破的啊!
你们到底懂不懂破境是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周围的修行者都不知该往哪边看了,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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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就算了,怎么你们还上瘾了?差不多得了啊,怎么,你家姑娘的嘴是开过光?说破就能破?
额,还真是——
说破就破!
柳一胜用出弑神一式的同时,夏莲周身的真元之气又变了!
破十进十一!
她的身影消失,下一瞬出现的时候,果真接住了弑神一式,不仅如此,她手中的玄铁袖刃顺着洛水剑滑到柳一胜的手腕上,真元之气一路席卷,他手上的护腕挡住了大部分的杀气,夏莲手中的袖刃虽没能斩断他的手,却也迫使他一下松开了手中的剑。
洛水剑落到地上,发出一声响,声音不大,却几乎震得所有人心头一颤。
柳一胜脸色苍白,随即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所有人看得呆住,就连后来赶到的那几位学院的教习,师长,客卿等人,也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陆飞:“……”
夏花儿是最先出声的:“姐,你赢了你赢了!”
这“魔音”终于让所有人回过神,柳一胜一下推开上来搀扶他的人,盯着夏莲问:“你是不是服用了破境丹?”
这场比试并不禁止服用丹药,他由此一问,只是为了挽回尊严,同时也是想要一个答案。是输了,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输的。
场下也有人低声道:“是啊,应该是服用了破境丹,否则怎么可能!”
但也有人说:“即便是上品破镜丹也没有此等效果,而且服下丹药后,是需要时间催化的,也需要时间稳住境界。”
“你们难道看不出,她身上的真元之气极为强盛,破境丹破境,是没有此等效果的。”
夏莲开口:“没有。”
柳一胜:“不可能!”
夏莲没再看他,转身下了比试场,只是她正要朝崔玉君走过去时,神鹿学院的两位教习却拦住她,让她马上跟着走一趟。
夏莲问何事,那两人没有回答,只让她跟着就是。
夏花儿要过去,却被人拦下了,同时另一位教习走到崔玉君身边:“崔姑娘,也请你跟我走一趟。”
崔玉君:“你代表谁?柳家?还是神鹿学院?我若不去会如何?”
对方顿了顿,才道:“代表学院,姑娘放心,姑娘既是巡天卫介绍来的,便是客,神鹿学院不会对客人无礼。”
31. 第 31 章
刚刚夏莲赢下曹宇的时候,比试场这边就飞出了很多只纸灵鹤,有一些还直接飞出了神鹿学院往更远的地方去。纸灵鹤就是施了法术符文的千纸鹤,可用于千里传讯,这东西价格不低,在普通百姓眼里算是稀罕物,但在神鹿学院,在修行界,就是日常必需品。
崔玉君走到神鹿学院明德堂的走廊时,见天空又飞出几只灵纸鹤,偶尔也有流光自远而来,只见有教习伸手,那流光便化作千纸鹤落在他手中。
夏花儿是第一次看到这等非凡之物此等非凡之景,很是好奇,而且那些教习将她们领到这边后,就让她们在此先候着,夏莲则被带进去了。
约一炷香时间后,夏花儿还不见夏莲出来,便问:“姑娘,他们叫我们过来这边做什么?”
崔玉君:“想看看我们值什么价,估量着是留着好还是卖了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旁边还站着一位教习,而她完全没有要避着对方的意思。
那教习不由又打量了崔玉君一眼,这姑娘身上确实没有真元之气,不过她缠在手上的东西却有点意思。一般的年轻姑娘,手腕上戴着都是镯子手链或是小花环一类的饰品,哪里会缠这么一条看似普通的黑色束带。
应是法器,只是不知是何种法器。
这姑娘真不是修行者吗?还是特意修了敛息之术?
但能把敛息术修得让人完全看不出是修行者的,多是长老级的人物,这姑娘年纪轻轻,绝无可能,可她身上透露出来的底气却又不似作假。而且夏莲身上的伤确实是她治好的,夏莲还在比试中连破了两个境界,更要紧的是……
就在这会儿,明德堂内忽然传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威压!
随后有声音传出:“你说是不说?”
夏花儿有些茫然地看向崔玉君,她觉得这话似在质问堂姐,但一直没有听到堂姐的声音。
接着,明德堂内就有人出来,请崔玉君和夏花儿进去。
明德堂是学生日常听讲的地方,能容纳数千人,非常大,顶极高,人走进去自然而然会生出一种渺小感。
此时夏莲立在明德堂的中央,孤零零的,脸垂着,但腰背挺得很直。
高台之上站着五位年岁不一的修行者,都是玄灵境。
崔玉君和夏花儿进来后,夏莲即转头,有些愧疚地看向崔玉君,欲言又止。直至现在,她才知道崔姑娘为她做了什么!原来学院内的修行功法本来就是残缺的,因为完整的修行功法圣地才有。下面的学院如果传授了完整的修行功法,必会被圣地问责。
她是因为今日夺得首名,又接连破境,几位师长想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因此才多说了几句。可就这几句话,却让她震惊得呆在原地。
难怪,难怪出身普通的修行者,只有进圣地才能在修行上更进一步。
之前她只当是因为圣地底蕴深厚,从未想过竟是因为,因为所有修行功法都被圣地掌控!那像她这样的修行者,算什么呢?
她今日在比试场上的表现,当时在场的几位长老就看出她的功法有异,刚刚就是确认此事,并要求她说出究竟是谁为她修正的功法?
她没有说出崔姑娘,但今日之事只需一查,就只有崔姑娘有此等嫌疑,她即便是不说,怕是也……她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连累到崔姑娘。
崔玉君走到夏莲身边站定后,高台上左侧那位稍年轻点的修行者便问:“崔姑娘可是修行之人?”
崔玉君看着他:“阁下是?姓柳?”
萧云九淡淡道:“我姓萧,萧云九,神鹿学院的老师。”
崔玉君:“萧先生特意叫我进来,就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修行之人?”
萧云九:“还想知道,夏莲身上的伤,崔姑娘是怎么治好的?以及她的修行功法,是不是得了崔姑娘的指点?崔姑娘身上并无修行者的真元之气,不像修行之人,为何又对修行功法这般了解?”
崔玉君淡淡道:“先生想知道的不少,但我无可奉告。”
萧云九:“极少有人在面对我等几位时,还能如姑娘此刻这般从容淡定。”
这两姑娘进来的时候,他们当中一位故意释放威压,可谁都没想到,那位的威压落到那姑娘面前时,竟好似泥牛入海。
这下马威没吓到对方,反将他们给惊住了。
最大的恐惧,永远来源于未知。
崔玉君忽的露出一抹笑:“先生当猜出来了,我有靠山。”
萧云九打量着她道:“神鹿学院并不惧巡天鉴。”
崔玉君:“先生怎知我的靠山就是巡天鉴?”
萧云九:“……”
崔玉君接着道:“今日夏莲夺得第一,并接连破境,此事应是已经传出去了,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先生留我们在此无用,除非……诸位真敢对我们动手。”
刚刚夏莲在里头面对的质问,她都听到,最后的威逼就是要废了夏莲的一身修为。
萧云九道:“崔姑娘是客,神鹿学院自是不会动姑娘,但夏莲是学院的学生,我等要惩罚学生,谁都说不得什么。”
夏莲脸色微白,夏花儿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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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张口,被夏莲拉住了。
崔玉君:“先生动手前可得想好,后果能不能承担得起,值不值得这么做?神鹿学院不怕巡天鉴,难道也不怕青云阁问责?夏莲今日越境挑战,并连着两次破境,应当已经登上青云榜了。夏莲刚上青云榜,就被神鹿学院的几位先生,客卿,长老,在明德堂内联手废了!如何跟青云阁解释?又如何面对学院内的其他学生?神鹿学院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台上无人不由相互看了一眼,这姑娘……竞对圣地,青云阁和学院之间的关系这么了解!她究竟什么人?背后站的是谁?!
心里的疑虑越多,反而越不好拿主意。
崔玉君接着道:“夏莲今日断了曹宇的手,卸了柳一胜的剑,她赢得越漂亮,柳家和曹家的脸就越肿,算是把这两家得罪死了。神鹿学院若是这时候选择维护夏莲,就要做好得罪柳家和曹家的准备,哦,再加上修行功法的内幕,神鹿学院对圣地那边不好交待,又添一桩麻烦。所以直接废了夏莲,反而简单省事,似乎对谁都能给个交代了。可这样又没法给青云阁一个合理的解释,学院的名声也会受损,这样值得吗?想想还真是左右为难。”
她越说越细,他们越是猜不出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萧云九:“姑娘分析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崔玉君:“我有个建议,可以解决学院之忧。”
萧云九:“什么建议。”
崔玉君:“让夏莲主动退学吧,如此,夏莲和柳家曹家的事就和学院无关了,对圣地那边,神鹿学院想怎么解释都行,到时圣地只会找她不会找神鹿学院,如此也不会和青云阁牵扯不清。”
夏莲在比试场上破境的时候,她就想将夏莲抢过来了,因为那一刻,她忽然感觉到蜕园里的那棵卧龙藤忽然有了反应,就在夏莲破境的那一瞬,卧龙藤开始吸收天地间的太初之气!
卧龙藤是她用秘术升级成凤凰穹木,是真正的涅槃重生之木,故卧龙藤的变化,无论隔得多远,她都能感知到。但这和夏莲有什么关系?她尚不清楚,需将夏莲带回去,并且必须是毫发无损地带回去。
听到崔玉君道出这句话,夏莲诧异地抬起脸,表情有些茫然。
崔玉君没有看她,只是看着台上那几人,他们当中,有人一直藏不住杀气。她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黑带,万一真要一对五,还都是玄灵境,她吃不消的,得召唤他过来。
唐世一寒着脸走出巡天鉴,上了马车后,才慢慢呼出一口气,然后又抬手按住额头,挡住眼睛,呼吸略有些沉重。
32. 第 32 章
“为什么同意让她退学?你们还就这么放她离开了!”看着夏莲和崔玉君的身影远去后,明德堂内那位一直收不住杀意的人开始质问萧云九。
“因为那位崔姑娘确实没说错,诸位心里也很清楚不是吗,否则我刚刚应下夏莲的退学申请,诸位为何不出声反对?”萧云飞说着就放出一只灵纸鹤,再接着道,“柳先生不必如此动怒,先生就算想替柳家的小辈出口气,也不能在学院内动手。”
柳凤羽冷笑:“你还真信了那姑娘的一番鬼话!”
萧云飞:“柳先生若是不信,为何刚刚杀气已显,却又迟迟不动手?”
柳凤羽:“……”
萧云飞:“神鹿学院的修行功法,巡天鉴内不见得有,但奉天阁就不一定了。先生若真在明德堂动了她们,得罪了巡天鉴不算,青云阁那也交待不过去,但其实只要圣阁开口,这两件事也都好说。可最要紧的,万一真和奉天阁有关和皇城有关,圣阁一怒……诸位真想让学院参与进去?”
上面的争斗,明里暗里争了几百上千年,但凡聪明点的,都是能不沾就不沾,有多远躲多远。
柳凤羽:“就凭她一张嘴,萧先生就认为她和奉天阁的那位有关?”
萧云飞摇头:“是与不是,总归是有人要去试一试的。诸位先生无论想做什么,为哪边做事,只要事情不是发生学院内,在下都管不着。”
从神鹿学院出去后的那段路,很是僻静,平日里少有人从那过。
所以无论是杀人还是掳人,都很方便,总归不在学院的地界内,夏莲也不再是学院的学生,故无论出了什么事神鹿学院都不会担责。
周围沉默了一会,另一名修行者问:“若这些推测都是错的,那又如何?”
萧云飞:“若是猜错了,也不过是少了名不错的学生而已,夏莲的修行天赋虽是难得,却也不到神鹿学院非她不可的地步。而且她退学,确实能免去眼下的这些麻烦,还能空出一个名额来,有何不可。”
……
夏莲直至坐上离开神鹿学院的马车后,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夏花儿气鼓鼓地道:“姐,这样的学院不要也罢,跟着姑娘比跟着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强百倍!”
夏莲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就对崔玉君道:“姑娘待我有大恩,实不知该如何还。”
崔玉君:“真想报恩,以后会有机会的。”
夏莲:“崔姑娘只要有需要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崔玉君:“今日退学,圣地你是去不了了,但那种地方不去也罢。”
不等夏莲开口,夏花儿就问:“姑娘,圣地很厉害吗?”
崔玉君眼皮一撩:“圣地算个屁。”
夏花儿信了,放心地点点头:“那就不可惜。”
夏莲:“……”
这两人,一个是真敢说,一个是真敢接。
崔玉君侧过脸看着她道:“先随我回蜕园吧。”
夏莲点头,却想了想,又道:“只是今日崔姑娘这般帮我,我若继续跟姑娘走得这么近,姑娘怕是也会被柳家和曹家记恨上。”
刚刚在明德堂内,她也感觉到柳先生的杀气,当时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柳先生真动手了,她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还能好端端坐在马车内。
却这会儿,崔玉君忽然坐直起来,转身掀开车窗帘往外看去:“来得挺快。”
夏莲先是一怔,随即一惊,不等她开口,马车就猛地停下了。
整个车厢,不知何时居然被几道锁链从外整个缠住,随即车夫被人扔到路边,换了新的人替上,然后马车又动了起来。
夏莲要开车门,却发现车门竟无法打开,整个车厢好似被什么封住,将她们锁在里头。
夏莲拔出玄铁袖刃,另一手砸着车厢:“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崔玉君摆了摆手:“封锁术链锁住车厢了,里头很难打开的,不要白费力气,而且来的人不少,我们出去了也不好打,人家是专业的。”
夏莲一脸紧张:“他们是谁?这是想把我们带去哪?”
崔玉君:“柳家,曹家,或是神鹿学院,都有可能。刚刚在学院内他们不好动手,现在出来了,自然就方便多了。”
夏莲脸色微白,打算强硬破开车门,只是她刚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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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被崔玉君给拦住了:“你破不了,别白费力气。”
夏莲:“那怎么办?若真被带走……”
崔玉君:“别急,先等一等,会有人来的。”
她可以破开车厢外头的封锁,但这会儿出去,面对的杀手可不少,还要照顾夏花儿,打起来太麻烦,那家伙已经在过来的路上,等等就行。
……
约莫过了一刻钟,崔玉君感觉到唐世一已经很近了,便将手中的黑带化作黑丝,从车窗的缝隙钻了出去。
须臾,外头忽然传来一声马匹的嘶鸣,然后正在疾驶的马车忽的就停下了。
“怎么回事?”
“有人解开了锁链!”
“谁?”
“不知道,没看见有人。”
“重新封上!”
“不行,有东西拦着……”
“是车厢里的人!”
“前面有人过来了!”
车门突然被撞开,几道锁链射了进来,意图将她们捆上带走。使用锁链的是玄灵境二层的修行者,夏莲的袖刃刚抵上去就被震得脱手,她整个人也从座位上摔了下去,幸好那一瞬有无数黑丝挡在她面前,锁链捆绑失败。
机会错失,再无第二次,巡天卫已赶到,且来势凶猛,车箱内的锁链不得不退出去。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的同时,夏花儿忽的一声低呼:“姑娘,你受伤了!”
夏莲抬起脸,正好看到夏花儿抓着崔玉君的右手,掀起她的袖子,露出小臂上的一道划伤,伤口很新,应是刚刚她护着夏花儿的时候,被那锁链弄伤的。
车帘突的被掀开,天光涌入,随即又被一高大的身影挡住。
唐世一看进去时,目光直接落到那截雪白的小臂上,只见一道寸许长的伤口,正慢慢渗出鲜红的血珠。
他闻到无比鲜甜的味道,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有瞬间的失神,黑白双鱼在他体内疯狂涌动,想冲出去咬住她的手臂,舔干那些血珠!
缠在她手上的黑带若非被她压制着,怕是已经疯了。
它们原是他贪婪嗜杀重欲的力量幻化而出,本就危险,她却还敢如此引诱!
33. 第 33 章
刺客看清来的是什么人后,当即撤退,巡天卫紧追不舍。
极速的气流自两旁刮过,卷起无数落叶,风声猎猎,唐世一骑着马停在车厢旁没有动,只是抓着车窗帘的手用力到手背浮起青筋。他背着光,所以面上神色愈显晦暗,冰冷,眼神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虽说此人看的是崔姑娘,但这一刻,同在车厢的夏莲感觉身上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对方究竟是多高的修为?竟给她如此可怕之感!
夏花儿回过神,赶紧将崔玉君的袖子放了下去。
雪肌被遮,血珠渗入衣料,香甜的味道也稍微淡了几分,唐世一这才松开手,车窗帘落下,挡住了视线。
车厢内的压力陡然一松,夏莲不由松了口气。
车厢外的唐世一也暗暗松了口气,可就在这会儿,车窗内忽然伸出一只雪白的手,纤细的手指重新挑起车帘,露出半张脸,外面的光落到她的鼻尖和下巴,衬得上面的肌肤白得几乎是透明,于是显得那双看过来的眼睛愈加清亮。
唐世一心头莫名有种受惊感,几乎想往后退,但眼睛却死死盯着车内的那张脸。
“唐大人。”崔玉君看着他开口,“多谢,还有恭喜。”
唐世一想移开目光,却是徒劳,只是勉强找回点思绪,沉着声问:“何喜之有?”
崔玉君:“大人快要冲开下一个气窍了,破境指日可待。”
有借有还,她只要一直用手中的黑带,反哺给他的指引就不会少,他修行的速度会加快,不过相等的,黄泉道的副作用也会随之增加。就是黑带的力量也会跟着不受控,它们蠢蠢欲动地想要翻身做主,但既是在她手中,它们自是翻不了身。不过这些力量来自他,即便被她借到手中,嗜杀贪欲的力量突然有波动,他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唐世一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才道:“此事回去再说。”
撂下这句话,他就调转马头,强行转开目光。
崔玉君放下车窗帘时,又道一句:“刺客的事就拜托大人了,待大人有空了,我再将今日之事细细说于大人听。”
唐世一没说什么,打马走开了。
再不走开,他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就连当年突破玄灵境,首次出现异象时,阴阳双鱼也不曾像此刻这般兴奋,体内那些沸腾的力量让他既难受又渴望。
从未,从未闻过那么香甜的味道!让他想将她扯过来!
和之前恐被那些压制的力量吞噬的感觉不同。
他的神智一直是清醒的,清醒地清楚自己从不曾这般渴望过。
以前只是一些虚飘的幻想,似梦魇,看不清,摸不着,但现在那些幻想皆落到实处,变得具体且清晰——她身上的一切!
可恶!!
……
约一个时辰后,柳凤羽接到一只灵纸鹤送来的消息,看完后,她面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以至于久久不出声。
“巡天鉴的司鉴亲自追杀,那些刺客能逃出一个,已算了不起。”萧云飞说着就叹了口气,“能让司鉴出面,那位姑娘无论是不是和奉天阁有关,学院都不想与之结仇,诸位,以后无论做什么,请都别牵扯上学院。”
柳凤羽忽然一声冷笑:“若真是和上面有关,萧先生以为圣阁会让学院置身事外?今日之事,若来的只是玄天卫,倒还好说。司鉴都来了,怕是圣阁那边也知道了,修行功法泄露一事,定是不能善了。”
萧云飞:“……”
柳凤羽又收到一只灵纸鹤,看完上面的消息后,便接着道:“看来这位崔姑娘和唐家的关系亦是匪浅。”
萧云飞:“此话怎讲?”
柳凤羽:“她如今住在蜕园内,我记得那个园子是唐家的。”
萧云飞看着湛蓝的天,目中露出几分忧郁:“起风了。”
……
有巡天卫护送,路上再没出过事,崔玉君三人安然无恙地回到蜕园。
唐世一没有跟着过来,他一路追杀完那些刺客后,就忙着查这件事。时间和精力的消耗,能让他暂时缓解心里的饥渴,但他亦清楚,他马上就要冲破第九十一,九十二气窍,进入玄灵第四层圆满之境。
比他原先预计的时间快了至少一年。
任何一位修行者都希望不停地提升修为提升境界,他亦如此。
但这一次的突破,他隐隐感觉定会发生什么,而且一定是他不想发生的!
……
崔玉君领着夏莲进了蜕园,行至青萍轩这边后,才对夏莲道:“你刚刚连着突破两个境界,因突破得太快,所以境界还未稳住,今日就在此运功修行,不用担心,我会在一旁看着。”
夏莲行礼:“有劳姑娘。”
说完,她即盘腿坐下。
待她入定后,崔玉君走到卧龙藤旁,伸手覆在粗壮的干茎上。
蜕园无比安静,青萍轩内更是充盈着令人心神安宁的气息。
卧龙藤其实看起来并无异样,但在崔玉君眼中,确实是和之前不一样了,它和她之间终于有了真正的联系。
什么原因呢?
崔玉君坐在卧龙藤的干茎上,看着已进入忘我状态的夏莲,感觉到随着夏莲修行境界的稳定,那太初之气竟是经过夏莲的吐纳之气,然后才被卧龙藤收集过来!
崔玉君手指微抬,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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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聚过来的太初之气聚至指尖,看着这粒淡淡的光点沉思良久,难道是因为她指点了夏莲的修行,所以卧龙藤才这么快就开始工作?
下次换个人,就能知道她猜的对不对。
片刻后,她将那粒太初之气收入体内,开始滋养她的肉体凡胎。
……
直至傍晚时分,夏莲才慢慢睁开眼,就看到崔玉君半躺半倚着那株巨大的卧龙藤,似已睡着。
她站起身的时候,崔玉君也跟着睁开眼:“哦,你醒了。”
夏莲:“辛苦姑娘守了我这么久。”
正说着,夏花儿就过来道:“姑娘,姐,晚饭烧好了。”
夏莲要道谢的话刚到嘴边,崔玉君就先开口了:“那就吃饭吧。”
闻到饭菜香,夏莲忽然想起家里的母亲,脸色一变,赶紧道:“崔姑娘,不好意思,我不能留在此用饭,我需回家一趟,今日出了这么多事,我担心我娘她……”
崔玉君闻言便点头:“那就回去吧,我让马车送你。”
因这边有些偏僻,她租下这园子的时候,萧奇也帮她备了辆马车和车夫。
夏莲:“多谢姑娘!”
……
入夜,崔玉君刚躺下没多久,蜕园就进来一个高大修长身影。
整个园子都被他的境界笼罩,外面无人能进来,里面也无人能发现他的私闯。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青萍轩,推开崔玉君的房门,发出轻微的声响,隔壁的夏花儿翻了个身,依旧睡得沉。
看到床上那个身影的那一瞬,阴阳双鱼从他体内跃出,摇着巨大的尾巴,欢喜地游过去。
崔玉君是被手臂上传来的异样触感弄醒的,她睁开眼,就看到他跪在她床边,捧着她的右手,低头在她那道伤口上嘬吸!
那两条鱼还在他们之间游来游去,透明的鱼尾不时的扫过她的脸,再慢慢游到她身上,安静地覆在她腿上,一呼一吸地起伏着。
伤口被他嘬得重新渗出血,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香甜的味道。
崔玉君:“……”
真是幸好她心脏够大,没被这狗东西吓死。
“唐大人?”
唐世一没有反应,连眼睑都不见动一下。
崔玉君忽的抽回手,他似被惊了一下,但反应亦是很快,抬起脸,手一伸,就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了过来压在怀里。
崔玉君这才看到,他的眼睛几乎是失神的,再仔细一看,他已经冲破了九十一和九十二气窍。
就这两眼的功夫,他已经将她压到床上,呼吸急促,眼睛失神地盯着她。
崔玉君:“……”
34. 第 34 章
约三个时辰前,唐世一忽然感觉气窍马上要冲开了,便放下手中的事去了巡天鉴后山的寒潭中入定。
修黄泉道,每一次突破,无论大小,他都要受一番苦头,小突破就吃小苦头,大突破就吃大苦头。这么多年下来他已习惯,亦知怎么应对。
但他没想到,这次真元之气的暴动,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第九十一,九十二气窍几乎是同时冲开,真元之气如天炉之火瞬间倾泄,刹时间将他的神智烧成飞灰,在他仅余的感知里,他体内的血液直接沸腾,皮肉被烧焦,片片剥落。
痛苦突破了身体的极限,直达神魂,阴阳双鱼奄奄一息。
就在连神魂也要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痛苦而发狂时,他忽然闻到了一丝甜香!
那味道好似一股清泉,仅仅一丝就滋养了他的神魂,将他从自毁的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那一瞬,阴阳双鱼突的从垂死中翻腾而起,从他仅余的骨头架子里游出,急切地离开巡天鉴,牵着他去寻找那个能带给他生机的地方。
他要找到那甜香的源头,找到她,找到她,她可以赐他新的血肉,令他重焕新生。
……
在唐世一的感知中,他似乎再次来到黄泉界,又穿过黄泉界,然后看到了一树繁花,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如梦一般的美景。丰茂繁盛的花枝垂到旁边的青石上,鲜艳的花朵流出香甜的蜜液,那正是他要找的香味的源头。
于是他走过去屈膝跪下来,低头含住那些蜜液,怕伤到娇嫩的花朵,他先是小心翼翼的舔舐,但很快就控制不住地嘬吸。
蜜液入喉,他的骨架开始疯狂地长出血肉,于是他大口大口地吞咽,甚至用上了牙齿,他想将这些花瓣整个吞下去,让它们和他的血肉长在一起,融在一起,化在一起!
但这一树花显然不想,花枝忽的抽了他一下,把他的脸打得歪了过去,不疼,他反担心那些花会伤到。转回脸,他还要继续吃那些蜜液,但那花枝却退开了,他于是起身去抓,随后他整个人陷入那满树繁花中。
温暖,柔软,香甜,湿润……他从未这么舒服过!
从未!!
他感觉到花树的恼怒,无数花枝在他身上抽打,甚至刺入他的身体,缠住他的真元之气,他也不在意,这样不仅不疼,还很舒服,他的阴阳双鱼都舒服得吐泡泡了……
……
翌日,外头天光微亮的时候,唐世一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女子的脸,娇嫩的皮肤好似自带一层柔光,漂亮得不真实。
崔姑娘?!
唐世一怔了一下,再看,才发现这不是他的房间,而是……是蜕园的青萍轩,是崔姑娘的房间。
他为何会在此?!
要起身时,才又发现自己的手还放在人家姑娘的腰上,意识到这点后,即便隔着一层寝衣,掌心也依旧能感觉到下面肌肤的触感。
娇嫩,柔软,丝滑。
他慢慢拿开手,坐起身,首先检查自己身上的衣服。
穿得有点少,还有点凌乱,但应该没脱过……吧?
抬起眼的时候,就发现身边的人不知何时也醒了,正躺在那看着他。
那眼神,似谴责,又似无奈。
唐世一一惊,下意识地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崔玉君慢慢坐起身,拢了拢有些乱的长发,然后看着他道:“大人昨晚很是粗暴啊。”
唐世一:“……”
崔玉君:“大人感觉如何?”
她微微松开的领口泄露一片雪白的肌肤,白得刺目,唐世一有些慌地移开目光,转身下床,趁着这短暂的功夫收整情绪后,就再回过身问:“昨晚到底……”
只是不等他问完这句话,声音就卡在喉咙里。
因为他看到她手里拿着一方白色的手绢,那上面沾着的,好像是血?!
唐世一好容易整理好的思绪又乱了。
昨晚……他们难道是……
崔玉君将手绢扔到床尾,然后也起身下了床,寝衣宽松又单薄,穿在她身上飘飘忽忽的,却更显身姿风流袅娜。唐世一从未面临过这等情况,因修了黄泉道,所以一直和女子保持距离,故从不曾和女子这么私密地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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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过一个房间,更不曾见过女子刚起床的样子,他感觉眼睛都不知该往哪放。
好在如今天气转凉,崔玉君给自己添了件外罩衫后,唐世一才暗暗松了口气,但同时心里又隐隐生出一丝可惜。
崔玉君走到梳妆台那坐下后,唐世一再看一眼床上那方沾了血的手绢,顿了顿,便再问:“崔姑娘,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崔玉君自镜子里看着身后的人,拿起梳子,一边梳头一边道:“昨晚唐大人自己做过什么,自己不知道么?这等事难道要我一个女子说出口?”
唐世一此时的脑子有点糊涂,没有听出她话里的逗弄之意,第一时间只觉得心惊肉跳,难道他真是……破戒了?!
不,不对!
他下意识地检查体内得真元之气,遂知道自己的修行还在,不仅在,而且还破境了!
玄灵境第五层!
唐世一惊在原地。
崔玉君还在仔细的梳头发,手抬起的时候,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
唐世一看到她手臂上那道伤后,才终于想起昨夜的一切。
是他自己过来找她的,冲破气窍带来的痛苦超出想象,到了她身边后,他的痛苦就消失了……唐世一看着那个背影,看着镜中的人,不由往前跨出一步。
他想起来了,梦中的那一树繁花,那让他重新长出血肉的蜜液,原来是她!
他想起来了,那些花的触感,后来化作她柔软的腰肢,纤细的脖颈,温暖的身体……他的思绪恢复正常后,记忆终于浮了上来,接连成串。原来她可以如此滋养他,解决他的痛苦,让他离开炼狱的折磨,让他安全地跨过每一次破境时的生死之危。
他心里慢慢生出疯狂的贪欲——
带回去,锁起来,囚在身边,不让任何人发现她。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眼中的贪欲根本藏不住,渗亮的双目中只有眼前这个纤细的身影。
然后,一条黑带突地闪过,朝他脸上狠狠抽了一下。
唐世一被抽得愣住,崔玉君转过脸,一脸了然地看着他:“唐大人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