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吻南风》
1. 001
清明节后,南市连下一个月的雨,期间,养母王岚一直住在城南的疗养院。
王岚有洁癖,每天洗两次澡,换下来的衣物让护理员戴着手套手洗,天气多雨潮湿,衣物烘干后里里外外消毒。后来洁癖更严重,衣服就只穿一次。
今天终于雨后初晴。
四五个护工排着队把王岚生前的衣物搬下楼,搬了一趟又一趟,堆在黄花木做的四方桌上,堆成一座华丽的小山。
李管家说,人死了,这些衣物要及时烧掉,这样就能跟着逝去的人一起到地下。
人工湖旁有一块绿茵茵的大草坪,一把火烧起来,火焰跳动,点亮围观者的脸。
“你们快看呐,那些穿西装打领带的都是些什么人?”
“听副院长说都是来分遗产的律师……”
“唉真是,大户人家钱多,是非也多,人刚死,没几个哭丧的。”
几个护理员低声交谈,站在一旁的林羽白内心茫然。
熊熊火光将养母生前的衣物蚕食,她回头,身后是一栋西式小洋楼,复古摩登,二楼露台上站满人,她前几天拿过来养的兰花盆栽快被他们用烟头摁死了。
上午养母突然发病,从发病到咽气前后不过十分钟,大舅舅和小舅舅带着律师匆匆赶来,流了几滴泪,然后赶紧围着徐律师打探遗嘱内容。
徐律师是集团里的首席律师,年轻,沉得住气,在各方人马的纠缠下没有透露任何信息。
林羽白收回视线,养母的衣物已经烧成灰,她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起身时腿软,差点摔倒,李管家抓住她纤细的手臂,把她带到隐蔽角落,“大少爷马上到,好好表现,务必让他收养你。”
林羽白强装镇定点头。
烧完衣物,她上二楼,养母的遗体在原来的房间没移动,两个舅舅堵在门口,“遗嘱”、“韩衍”两个词被反复提起。韩衍就是李管家嘴里的大少爷。
房间里,覃思琳陪在养母身边。
她们都是王岚养女,相差六岁,她十六岁读高一,覃思琳则大学毕业,马上要在韩氏集团里实习转正。
覃思琳平时性格沉稳,现在紧紧抱着养母不放手,压抑的哭声在喉咙里来回吞咽。
林羽白远远地坐在沙发上,双眼发直发愣,耳边的哭声停止,覃思琳声音嘶哑问她,“小羽,你伤心吗?”
沙发上的少女穿着蓝白校服,纤细瘦弱,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我不知道。”
两个养女都是王岚从孤儿院领养的,先领养大女儿覃思琳,时隔五年,又领养了小女儿林羽白。珠玉在前,林羽白不如覃思琳讨喜。
“如果你是问我为什么没哭”,林羽白低头,乌黑的长发挡住脸上神情,“韩衍没来。”
韩衍是王岚唯一的亲生儿子,也是韩家如今实际的掌权人。距离王岚去世已经一小时,所有人都在等韩衍露面。
想起韩衍,林羽白只有一个模糊印象,又想着李管家对她说的话,内心忐忑不安,过了半小时,门外传来两个舅舅的抱怨。
“韩衍这个人有什么良心?”大舅舅笑了一声,其中不知多少讥讽,“跟自己亲生的妈争权争到你死我活的儿子你见过没?亲妈死了病了,不闻不问的儿子你见过没?我们这个外甥真让人大开了眼界。”
“哼!他现在怕不是又在跟哪个女人厮混!离了女人活不了的小畜生!我就一句话,遗产凭什么留给他?!”小舅舅的气愤难以平息,“徐律,你给我们透个底,我姐的遗嘱到底是怎么说的?”
起风了,露台上的花草东倒西歪,徐律师推了推眼镜,“宣读遗嘱要等韩大少到场。”
儿子韩衍没来,王岚的丈夫韩平峰也没来。
夫妻俩联姻结合,早年分居,这几年关系更是急剧恶化,每一次都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王岚过世,各有各的心思。
林羽白下楼喝水,诵经的和尚正在客厅敲木鱼。木鱼声本该让人平静,现在却让所有人烦躁,尤其是小舅舅,嫌弃木鱼声太吵,被李管家劝住才没破口大骂。
林羽白赶紧躲进厨房。
疗养院的厨房是开放式的,一扇大窗户敞开,面向天然湖泊,湖上绿色荷叶漂浮。王岚生前最喜欢独自在湖边看风景。
喝完水,林羽白盯着窗外发呆。身后靠过来一个人往她身上扑,林羽白一惊,赶紧往旁边躲。
“铛——”
银质叉子掉在瓷砖上,清脆的一声。
一抬眼,小舅舅家的表哥王琮正色眯眯看着她。两人在同一所高中读高一,王琮在学校里也时常骚扰她。
“你做什么?!”林羽白恼怒,声音却不大,她不想引起两个舅舅的注意,尤其是小舅舅。
“哥哥是来安慰你的。”王琮高高壮壮,像堵墙一样挡在她面前,脸上连成片的青春痘囊肿泛红,黏腻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连忘返,“别伤心,小羽妹妹,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林羽白摇头,“我不伤心啊。”
王琮以为林羽白故作坚强,她一个养女,养母死了之后无依无靠,怎么可能不伤心?他说,“你别怕,我让我爸把你接到我家去住。”
王琮在心中排练了很多遍,姑姑一死,他立马用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林羽白面前,让林羽白对他感激涕淋,以后乖乖听他的话,任他为所欲为。
“小羽,来,哥抱抱你。”王琮朝林羽白张开怀抱。
“有病。”林羽白灵活地躲开王琮,跑出厨房。
客厅里的木鱼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个大波浪头发的年轻女人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韩衍他妈死了,这种时候我当然要陪着他啊。”
“浪子?浪子又怎样?难道不能为我回头吗?要知道,大情种只出在富贵之家。”
林羽白顿时紧张起来,听出这个女人是韩衍带来的,意味着——
韩衍来了。
李管家的话又在耳边回响。
林羽白一口气跑到二楼。各方的律师站在走廊里,林羽白像一尾灵活的鱼从他们当中穿过,交谈声越来越近,在众多熟悉的声音里,有一道不那么熟悉的男声,年轻、有磁性,总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劲,富家公子游戏人间的姿态活灵活现。她听出这是韩衍的声音,听一次就难以忘记。
大舅和小舅两家人到齐了,乌泱泱站满房间。
林羽白气喘吁吁,站在最外围踮起脚尖往人群中间看,韩衍站在养母床前背对她,身材高大,硬挺黑色西装下是宽阔平直的肩背。
两个舅舅围在韩衍身边不停地说着什么,韩衍什么也不答。说多了,韩衍就轻笑,“这大孝子给你俩来当?”
“……”
两个舅舅阵阵沉默。
徐律师提醒,“大少,该宣读遗嘱了。”
韩衍低眉垂眼,看着床上已经没了生息的王岚,“你们出去,给我十分钟。”
所有人退出房间,只留下韩衍和他的女秘书,林羽白夹杂在人群里,回头看,韩衍跪在养母床前。
小舅舅嗤之以鼻,“现在装什么孝子?赶紧宣读遗嘱才是正事!”
姐姐覃思琳一向和大舅一家亲近,大舅妈抱着覃思琳安慰,询问她知不知道遗嘱内容,覃思琳摇头,神思恍惚。
小舅妈见状凑到林羽白身边,“小羽呢?你知道你妈立了什么遗嘱吗?”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汇聚过来。
“……不知道。”空调温度低,她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
王琮嗤笑,“妈,你傻了吧?你问她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姑喜欢思琳姐,不喜欢林羽白,思琳姐都不知道的事,你觉得林羽白能知道?”
小舅妈瞪了王琮一眼,“就你聪明。”
林羽白默默退到人群边缘,多年来,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突然——
“林羽白小姐。”
房门打开,韩衍漂亮的女秘书朝她微笑,“韩总要见您,请跟我进来。”
所有人再次看向林羽白,小舅妈离林羽白最近,急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韩衍找你做什么?”
林羽白茫然地摇头。
事关遗嘱,韩衍的一举一动牵动着每个人的心。
林羽白跟着女秘书进房间,沉重的金属门在背后关闭,隔绝一切视线。
养母走得没有痛苦,遗体面容安详。房间明亮,许久不见的阳光大片洒进来,韩衍背对着她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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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边沉思,模样隐晦暗沉,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点。
女秘书提醒,“韩总,林小姐到了。”
林羽白下意识屏住呼吸,站直身体。
椅子转动,韩衍转身,西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黑色皮鞋锃亮。
林羽白抬眸,对上一双黑沉的眼睛。
霸气的大背头,五官深邃,一双含情眼瞧过来,仿佛带着笑,可仔细一看却让人遍体生寒。林羽白毫无防备,被这双眼睛吓得后退一步。
“啧。”安静房间里响起男人的轻笑,“我长得太吓人,把妹妹给吓到了。”
林羽白使劲摇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韩衍,脸上反而越来越热。韩衍长得当然不吓人,反而格外好看。
“妹妹多少岁?”
“……十六。”
“这么小。”
她不是突然这么小的,只是韩衍从没注意到她。感受到韩衍正在看她,林羽白心跳加速,手脚不自然地变僵硬。
接下来是长达几分钟的沉默,韩衍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一下一下轻点。
眼前的小姑娘穿着校服,瘦瘦小小,韩衍突然起了兴致,“她死了,你伤心吗?”
林羽白点头。
她听见韩衍笑了一声,男人的声线凉薄讥讽,她害怕自己说错了话。
韩衍又说,“不行,年纪太小。”
宣读遗嘱前,韩衍特意见她一面,让人捉摸不透,众人进入房间时,探究的视线纷纷落在她身上。
韩衍单独见一个不受宠的养女做什么?
徐律师终于开始宣读代书遗嘱。
先是不动产的分配,巨额不动产由两个舅舅和韩衍平均分配。然后是公司股份,王岚在韩氏集团占股20%,全部留给养女覃思琳当嫁妆。
此条一出,满室哗然,大舅妈抱着覃思琳惊喜交加,小舅舅第一个不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只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女!”
大舅妈立即反驳,“姐姐把思琳当亲女养,血缘关系没那么重要。”
“你他妈闭嘴!这里没有你一个女人说话的份!”小舅舅情绪激动,伸手要撕毁遗嘱,大舅舅骂了句“疯了”,赶忙上前阻拦,你来我往,兄弟俩竟然打了起来,劝架的人一堆,场面乱成一团。
林羽白站远了些,视线落在养母遗体上,现在谁都没心思去管一个死人。
“韩大少,您看?”徐律师的话像按下了暂停键,场面顿时安静。
顶着一众人的目光,韩衍姿态慵懒坐在沙发上,“看什么?看兄弟相争的好戏?”
两个舅舅脸色都不好看。
“好好好!养女当亲女是吧?那她呢?!”猝不及防,小舅舅一把拉住林羽白的手腕高高举起,“她也是养女!股份既然要留给养女,那也应该两个养女平分!”
再次成为人群焦点,四面八方的视线落在林羽白身上,她在空调低温里打了个寒颤。
没有人赞同小舅舅的话,在场的都是亲戚,心知肚明养母喜欢覃思琳,不喜欢她。
在所有人的沉默里,林羽白死死低着头。李管家早就告诉她,养母的遗嘱里没有她的名字,所以李管家才要她乖一点,努力去讨好名义上的大哥韩衍。
她还未成年,相比于跟着两个眼里只有利益的舅舅,韩衍是她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平分?”突然,韩衍笑了一声,“小舅舅,我未婚妻的位置要怎么平分?”
小舅舅疑惑,“……什么?”
20%股份留给养女覃思琳做嫁妆,但前提是她嫁的人是韩衍,婚后由夫妻两人共同持有,任何一方拒绝产生婚姻关系,则视为主动放弃遗产继承,由另一方全部继承。
遗嘱宣读完毕,这个房间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唯有林羽白面色惨白。一份万字遗嘱,没有一个字提到她今后何去何从。
好戏看完,韩衍施施然站起身,经过林羽白身边,小姑娘的眼泪含在眼里要落不落,突然,他的衣袖被抓住。
韩衍低头,眼见白生生的小手越抓越紧,他哑然失笑,“抓着哥哥做什么?”
林羽白也不知道,只是一无所有的时候,她总该抓住点什么才行。
2. 002
林羽白神思恍惚,抓着韩衍的衣袖不放,大舅妈眉头一皱,过来拉她,“小羽,快放开。”
林羽白不放,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韩衍,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伤心迷茫、害怕忐忑。
“快放开!”她被大舅妈粗暴地用力扯开。
韩衍垂眸看她,脱掉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天气回寒,还要继续下雨,妹妹注意保暖。”
他说“妹妹”两个字是极温柔的,就是这种温柔不达眼底。她的双脚扎根在地上,目送韩衍离开。
韩衍走了,大舅妈才说,“小羽,你不能这样,现在阿衍是思琳的未婚夫了,你要避嫌。”
林羽白讷讷地说“对不起”,大舅妈悠悠叹气,“思琳跟我说了,我原本自顾不暇,但思琳一直求我,看在思琳的面子上,以后你就住我家去吧。”
林羽白没说话,整个人看起来呆愣愣的,大舅妈皱眉,看起来对她不太满意。
漂亮是漂亮,就是不聪明,但不聪明也有不聪明的好处,好拿捏。现在王岚死了,家里的靠山倒了,他们要为自己打算,把林羽白养到二十岁嫁出去联姻,也好为家里拉拢一些势力。
小舅妈一听,赶紧走过来,“小羽,你大舅妈家三个孩子,哪里还顾得上你,你不如跟我回家去,也好跟王琮做个伴。”
王琮立即兴奋地附和,“小羽妹妹,放心,以后我罩着你。”
以后到了他家里,林羽白成了他的掌中之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顾这么多人在场,王琮的视线越来越淫邪。
大舅妈嫌弃死王琮了,捏着鼻子走人,小舅妈瞪大眼睛追过去理论,“大嫂,你这是什么动作啊,难不成你嫌弃我们家王琮?”
“……”
林羽白走到养母床前坐下,看着养母的遗体,眼眶血红,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
残阳如血,十几个和尚开路,车队缓缓驶向殡仪馆,场景庄严肃穆。韩家在南市有头有脸,排场阵仗极大,送行的人也越来越多。
韩衍带着秘书走在最前面,和两个舅舅的悲痛不同,他一脸平静安排丧事。到了殡仪馆,两个舅舅不顾丧仪流程匆匆离开,赶忙去落实遗产分配,韩衍双手合十跪拜养母,没出声阻止,倒是惹了旁人非议。
经幡高挂,道士做法,和尚念经,来往的人一批又一批,香烛长燃不息,养母的遗体被放进透明水晶棺材里,周围摆满鲜花,她仔细看了看,养母遗容安详,却总有一种陌生感挥之不去。
林羽白突然害怕这种陌生感,起身走出灵堂,为了躲避王琮,她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坐着发呆,连身前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喂!你知不知道承恩厅在哪?”
林羽白回神,面前站了一个拎饭盒的女人,大波浪卷发,吊带红裙,这么艳丽的打扮,瞬间打破了殡仪馆里灰扑扑的屏障。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你是聋子吗?”
“我不是。”承恩厅刚好是养母的吊唁厅,林羽白想说的话突然哽在喉咙,这位……不就是上午韩衍带到疗养院的女人吗?
林羽白沉吟,“我知道,我带你去。”
女人松了口气,娇声抱怨,“你不早说,你这个小姑娘一点也不助人为乐。”
林羽白给她带路,还主动为她拎饭盒,饭盒沉甸甸的,没多久就手酸。拐了几个弯,林羽白知道了她的名字叫何夕,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平面模特。何夕说她是韩衍的女伴,未来很有可能成为他的女朋友。
到了地方,场面肃穆,前来吊唁王岚的客人络绎不绝,林羽白带着何夕从侧面绕进去。
“阿衍在那!”何夕一脸惊喜。
林羽白抬头,视线里出现韩衍的身影,他双手合十站在养母遗像前,身姿欣长,轻阖双眼。在一片诵经声中,香炉飘出袅袅白雾,在他身边缭绕、消散,彻底变成虚无。他的表情藏在烟雾里看不清。
“韩总,请节哀。”前来吊唁的客人劝慰韩衍,韩衍朝他鞠躬,黑色衬衫上沾染了白色香灰,星星点点,客人为他掸去香灰,一声叹气,“节哀。”
王岚的丈夫韩平峰身体差,几年前就慢慢交权给了独子韩衍。韩衍初掌大权,羽翼未丰,王岚看准时机插进来一脚和儿子在公司打起擂台,培养娘家人。
于是韩衍手里的权利一分为二,多年来和王岚势同水火,母子俩之间毫无情分可言。王岚生前不止一次骂韩衍是“不孝子”,她总说后悔生下韩衍。
如今王岚过世,韩衍在二十四岁的年纪终于独掌大权。他亲自为王岚操办后事,各个环节有条不紊,挑不出任何错处。经过林羽白身边的人无一不在说,韩衍,韩少爷,年少有为。
好像每一次见到大哥,在不同的场合里,她都像现在这样远远观望,见证他的优秀。
“阿衍!”何夕突然大喊。
林羽白一惊,这么严肃的场合,未免太失礼。她想要拦人已经来不及,韩衍锐利的视线已经扫过来,只看了何夕一眼,而后停留在她身上。林羽白顿时慌张,她不想惹大哥不开心。
韩衍和身边的人交代几句,抬腿走过来,林羽白咽了咽口水,悄悄后退一步,却听见他说,“站好,退什么?”
林羽白立马昂首挺胸,站得跟一颗笔直的小白杨似的。韩衍看着她的姿势,扯了扯嘴角,“你把人带来的?”
何夕乐呵呵跑过去搂住韩衍的手臂,却被韩衍推开,何夕一脸不高兴。
韩衍皱眉,“说话。”
“是我!”林羽白心里一紧,赶紧点头,沉默一瞬,又怯怯地问,“我做得对吗?”
“你觉得呢?”韩衍回答得太随意,林羽白不明白他的意思。
何夕再次挽住韩衍的手臂,“阿衍,我给你带了营养餐。”
韩衍甩开她,神情玩味,“你怎么这么黏人?我妹都没你这么黏人。”
”你哪有妹妹?”
“她不就是?”
感受到韩衍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林羽白微微睁大眼睛,本来眼睛就大,现在大得离谱,韩衍勾唇,“小羽妹妹,叫哥哥。”
林羽白脸皮薄,突然被调侃,脸上火辣辣的,却还是乖巧地叫人,“大哥。”
韩衍站累了,用脚勾过来一把凳子,刚坐下,何夕就娇滴滴想往他腿上坐,他懒洋洋掀起眼皮,“我妹还在这,注意影响。”
林羽白赶紧把头扭到另一边。
何夕“哼”一声,“你一天没陪我了。”
韩衍笑,“我死了妈你看不见?”
“……”
在韩衍面前刷完存在感,林羽白自觉不能留下当电灯泡,转身偷偷溜走。
“小羽妹妹。”韩衍叫住她。
林羽白立马回头,身上穿着蓝白校服,长发及腰,模样乖巧得很,韩衍眯了眯眼睛,“营养餐拿去。”
嗯?
“拿去吃,补补,你跟豆芽菜有什么区别?”
小姑娘刷一下脸红了。
吃完饭,林羽白独自回灵堂,路上遇见王琮,逢人就问林羽白在哪儿。她只能绕远路,幸好覃思琳在,王琮不敢进来。
林羽白悄悄松了一口气,看向覃思琳,覃思琳换了一条黑色裙子,面色苍白,眼睛红肿,明显伤心过度。
林羽白走过去和她坐在同一条长凳上,两人沉默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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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了吗?”覃思琳开口问,声音嘶哑。
林羽白乖乖点头,“大哥女朋友做的饭。”
“傻子,那不算女朋友。”覃思琳吸吸鼻子,突然反应过来,“你想跟着韩衍?”
林羽白点头,“嗯。”
“不行。”覃思琳抓住林羽白的手,“大舅妈已经同意收养你。”
“可是……”林羽白在无意间把嘴唇咬得红艳艳,一抬眸,神情可怜,“大舅妈养我是为了——”
“无论是为了什么!”覃思琳高声打断,“大舅妈是你最好的选择,韩衍不行!”
林羽白抿紧唇瓣,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看着突然空掉的手,覃思琳自嘲地笑,“我管不了你。”
养母过世的第一个晚上,两姐妹一夜未眠。清晨时分,大舅妈过来心疼地抱住覃思琳,覃思琳躲在她怀里哭。
林羽白孤零零站着,扭头看窗外。
今天又开始下雨,温度直线降低,她从书包里翻出韩衍的外套。大舅妈瞧见了立马阻止,“姐夫的外套,你穿不合适!”
她把外套塞回书包,经过垃圾桶时随手丢了进去。
殡仪馆里绿化面积大,小道旁种满花,林羽冒着雨在路边摘了一朵茶花,小心翼翼护着放在养母棺材旁。一朵不起眼的茶花,融入花团锦簇里,没人注意到。
细雨如丝,淅淅沥沥的小雨没有要停的意思,一下就是大半天。
接近傍晚,何夕又带着营养餐来了,依旧是她带路。韩衍身边围了一圈人,何夕等了将近三个小时才等到仪式结束。
韩衍在小和尚端过来的瓷盆里净手,秘书帮他穿上外套,临走之前,他随手把营养餐给了林羽白。
何夕兴高采烈挽着韩衍的手臂去吃饭,突然回头,表情有点嫌弃,“妹妹,记得洗澡。”
林羽白一愣,顿时觉得面皮发热,尴尬得无地自容。其实她昨晚洗澡了,只是没衣服换,身上还是那身从学校出来的蓝白校服。
“好……”林羽白颤声回答,不敢抬头去看韩衍的表情,应该没有谁会喜欢一个不爱干净的小孩,却听见他啧一声,“要点脸,别欺负小姑娘。”
韩衍的嗓音自带一种慵懒痞气劲儿,抬手叫来女秘书,“Lucy,带妹妹去酒店开间房。”
到了酒店,林羽白在浴缸里泡着,前后洗了三次澡。皮肤发热,染了一身沐浴露香味,躺在床上给李管家发消息。
【小羽毛:他没有想象中冷漠。】
大哥是天之骄子,身上有太多光环,道道光环让她望而生畏。如今王岚不在了,她却要主动靠近。
他似乎比她想的要好一点,不,是好很多。
李管家没立马回复她。
林羽白睡得很沉,一觉醒来晚上十点,手机里有李管家的回复。
【李管家:你才十六岁,他愿不愿意养你到成年?】
两个养女是王岚单方面决定领养的,没经过韩家同意,没上韩家户口,韩衍从没对外承认过有两个妹妹。
【李管家:韩衍深藏不露,是一只笑面虎,想讨他欢心没这么容易。】
林羽白抿紧唇瓣,窝在漆黑的被子里睡意全无。
面对养母王岚,她最初也有孺慕之情,努力讨好,可王岚始终更喜欢覃思琳。她不嫉妒,在家里做透明人。
如今说是要讨好韩衍,其实也只是给他女朋友带带路、拎拎包。何夕做的饭难以下咽且分量大,她吃到反胃还说很好吃。
林羽白胡思乱想,睁眼到天亮。
如果最后不是韩衍,那就只剩下两种结局,回到孤儿院或者跟着某一位利益熏心的舅舅。
3. 003
Lucy秘书给林羽白准备了一条黑裙子。第二天,林羽白一出现,王琮眼睛瞬间亮了。
林羽白脸蛋白嫩,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黑长直的头发乌黑油亮,丝丝缕缕贴在黑色裙子上,像极了雨后饱受摧残蒙尘的花骨朵。
她就这样俏生生站在人群里,大眼睛流露出脆弱迷茫,王琮觉得林羽白就是在等着他去拯救。
经过火化,养母变成一个小盒子。覃思琳倒在大舅妈怀里哭得肝肠寸断,场面催人泪下。
诵经声响起,像从遥远国度传来的神秘咒语在耳边喃喃。天空下起暴雨,林羽白不觉得冷,反而浑身发热。
养母明天上午十点下葬。她又淋雨摘了一朵白色茶花,放在养母骨灰盒旁。第一次在孤儿院见到王岚,王岚说乖囡囡和我走,我是你妈妈。
指尖刚碰到骨灰盒,又立马缩回,有些人就算变成一个小小盒子,也是想触碰又心生敬畏不敢碰的存在。
雨下了一天。林羽白呆在吊唁厅里,不想吃饭,也提不起精神,独自缩在角落。
今天何夕没来,来的是韩衍的朋友,余岭。
余家和韩家都是南市有名的大家族,余岭是家里老幺,上头有兄姐顶着,养成了一副跳脱的混不吝性子。庄严肃穆的灵堂里,余岭笑声不断。
韩衍没责怪余岭,而是点了一根烟斜靠在墙上,烟雾缭绕里,懒洋洋听着余岭胡说八道。
余岭骂他,“你个不孝子,别在你妈面前抽烟。”
“不抽烟,抽你?”
余岭骂了句脏话。韩衍总算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那个骨灰盒,“活着的时候不管我抽烟,死后她管的着吗?”
林羽白在角落里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她呆的地方太隐蔽,以至于韩衍忘了还有她这个人存在。
从她的视角里,韩衍走向青铜香炉,他穿着吊唁用的黑色衬衫,下摆没收进裤腰,自然下垂,他的动作和他的穿着一样懒散随意,不够肃穆。
青铜香炉里白烟袅袅,刚才来给王岚上香的人很多,上香是一种宗教仪式,不仅代表着对死者的尊敬和思念,据说还能和死者沟通。
韩衍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细长香烟,他弯腰,朝着王岚的遗照痞气一笑,“妈,借个火。”
林羽白震惊地捂住嘴。
余岭见怪不怪,“用你妈的香点烟,你真孝。”
这时覃思琳突然走进灵堂,看见韩衍在,立马转身离开,一秒都没犹豫。
匆匆一瞥,余岭眼里闪现堪比X光的八卦光芒,“嫂子长挺好看啊。”余岭揶揄,“几天不见,兄弟还单着,你连老婆都有了。”
韩衍眯起眼睛,轻飘飘吐出一个烟圈,“几天不见,我死了妈,你瞎了眼。”
“我操。”余岭被怼笑了,“未婚妻不就是老婆?”
韩衍用手指掸烟灰,表情深沉。
余岭眼神一转,见着一小姑娘蹲在一堆花圈旁,小小一团,差点看不见人。这小姑娘眼睛大大的,黑白分明,他立马问韩衍,“诶,那小姑娘谁啊?”
韩衍头也没抬,“不知道。”
“蹲你妈旁边你不知道是谁?”
“黑白无常。”
“……”
余岭要过去和林羽白说话,被韩衍拦住,“吃饭去。”
余岭跟着韩衍走,走之前又回头看一眼那小姑娘,小小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头发长长,长得跟个洋娃娃似的。
想起韩衍他妈有两个养女,余岭终于反应过来,“诶,那个大的给你当老婆,这个小的以后谁养啊?”
韩衍嗓音散漫,“谁想养谁养呗。”
晚上十点,林羽白背着书包走出殡仪馆,路灯把她的影子拉长,背上的书包比她身体还大,地上的影子像一只背着沉重壳子的蜗牛在爬行。
“诶,那边的小蜗牛。”
“不是……小羽毛。”
陌生的男声让林羽白停下脚步,一脸懵地抬头,下一秒睁大眼睛。
路边停着一辆高大的越野车,纯黑的,威武霸气,韩衍和他朋友靠在车边喝酒。五颜六色的鸡尾酒,放在黑色引擎盖上,像在夜色里打翻了一盘颜料。
街道上突然起风。韩衍斜靠在引擎盖上,碎发遮挡额头,黑衬衫解开几颗扣子,锁骨若隐若现,他把烟放进嘴里咬着,“蹭”一下,用手挡着打火机点火。
火光只亮了很短暂的一下,她却看清了他的眉眼。王岚说过,韩衍眼睛像她,形状狭长,眼尾内双,瞳孔漆黑深邃,笑起来柔情,垂下眼薄情冷淡。
“小羽妹妹,你是小蜗牛吗?”余岭逗她玩。
林羽白不答话,手指抓紧书包带子,视线一直看着韩衍,这下把余岭逗乐了,手肘顶到韩衍身上,“你妹不理我。”
韩衍终于扭头看她,眼神里带了点玩味,“这么晚了在路上晃什么?赶快回酒店。”
林羽白弯了弯唇角,两个小梨涡甜得腻人。
小姑娘背着书包跑了,余岭“啧啧”两声,“你有麻烦了,你妈这个小养女明显想赖上你。”
韩衍嘴里叼着烟,绕到后备箱又搬出一箱洋酒,余岭舌头都捋不直了,“还喝啊?”
韩衍开箱的动作干净利落,“喝不了滚。”
又喝了两瓶,余岭脚底开始飘,“你妈的遗嘱只说股份留给养女,养女名字却留了白,明显是让你选,你选了大的,那小的就一无所有,你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韩衍靠在车上,晚风吹动他的头发,眼底深处却一片淡漠,没有一丝波动,“小的才十六,变数太大。”
余岭感慨,“你妈死了还考验你的人品,可惜这东西你压根没有。”
夜风里,韩衍低头轻笑,不置可否。
林羽白回到酒店,等电梯的时候遇到王琮,躲来躲去,还是躲不开。
王琮直勾勾盯着林羽白看,林羽白是他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她就站在那,一个眼神都不用给他,他自己就能激动起来。
“小羽,好妹妹,你看一眼哥哥啊。”王琮的目光露骨下流,伸手来拉她,她忙不迭往旁边躲。
王琮接着说,“我爸已经同意把你接到我家去住了,以后我们能天天见面,你开心吗?”
林羽白呼吸一滞,一股恐慌从天灵盖传遍全身,王琮让她恶心。
恰好电梯门开了,她假装走进去,等王琮跟上,电梯门关闭的最后时刻,她闪身跑了。
房间在22层,林羽白被迫走楼梯,走走停停,半小时后才推开22层的楼梯门,她还在喘气,身后突然扑过来一个人紧紧抱住她,“小羽!你可真狡猾!!”
林羽白顿时发出凄厉的尖叫,王琮身强力壮,紧紧捂住她的嘴巴,男女力量悬殊,眼见林羽白马上要被拖到隐蔽的楼梯间。
就在这时,“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林羽白声嘶力竭,“大哥!!”
站在电梯里低头看手机的男人抬起头,目光对视瞬间,韩衍脸色微变,收起手机,“王琮,滚回去睡觉。”
王琮抱头鼠窜,一瞬间没了影。
22层走廊回归寂静,在这种寂静里,后背的冷汗渐渐濡湿衣衫,王琮身上那股恶心的汗臭味萦绕在她身边,久久不散,令人作呕。
韩衍到了她跟前,“住哪?”
她张张嘴,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A2213。”
“送你。”韩衍把房卡从她紧攥的手里抽走。
林羽白没动,韩衍回头牵起她的手腕。他的手掌宽大温热,紧紧抓住她,终于把她从恐惧惊悸中拉回来。她猛地喘了一口气,闻到韩衍身上的酒气,她回握他的手,用力抓牢。
韩衍低头看了一眼,没甩开。
到了房间,韩衍刷开房门,侧身让林羽白进去。林羽白一言不发进门,韩衍在她身后转身,不知哪来的勇气,林羽白突然回头抓住他的衣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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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韩衍停下脚步,回头,好整以暇看着她,似乎已经洞悉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那双含情目带上了审视,逐渐失去温度,只是林羽白太慌张并未察觉。
林羽白在韩衍平静的视线里紧张得发抖,牙齿磕磕绊绊,“大哥,我不想去小舅舅家。”
韩衍挑眉。
林羽白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我也不想去大舅舅家,我想跟着你。”
林羽白走投无路,近乎乞求看着韩衍。
韩衍动了,温柔地握住林羽白牵他衣袖的手,他头上有走廊顶灯,灯下的神情晦暗不明,“妹妹,你想选,可你有选择权吗?”
顿时,林羽白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用力从韩衍手里抽回手,后退几步,脸色苍白如纸。
韩衍看着她轻笑,“晚安,妹妹。”
第二天上午十点,王岚准时下葬,下葬时下了好大的雨。林羽白撑着黑色大伞站在亲属队列里,地上溅起的水花打湿裙摆。
在一片哭声中,王岚彻底归于天地。
林羽白面无表情,可李管家却拿出手帕递给她,“别太伤心了,擦擦眼泪。”
无声无息间,她早已泪流满面。
葬礼结束,下午,李管家回到兰苑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相处六年,林羽白最信任他,可是养母死了,兰苑空了,李管家不会再为谁留下。
送李管家到门口,林羽白眼里含着泪,李管家拍拍她的头,让她勇敢。
身后的兰苑别墅里还有很多人,每一个都让她感到不安。她变成随水漂零的浮萍,摇摇晃晃,晕晕乎乎看不清路。
李管家走后林羽白擦干泪回到客厅。
见到人,小舅妈立马从沙发上站起身,一把抓住林羽白的手臂,“乖囡,你上楼收拾东西跟我回家。”
大舅妈拉住她另一只手,“小羽,跟大舅妈走。”
林羽白脑子空白,被两个女人反复拉扯,一种头重脚轻、头晕脑胀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她逐渐呼吸不过来。最终还是覃思琳站出来,让大家坐下来好好商议林羽白以后到底去哪家生活。
在争论声中,林羽白独自上楼收拾东西,无论她跟谁,她今天都会离开生活了六年的兰苑。
她的房间在二楼,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床,只剩些盆栽的花花草草。
王岚上半年五十岁生日,当时的她已经缠绵病榻,林羽白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换成现金,买了一条将近百万的宝石项链给她当生日礼物。
在准备礼物的一个月里,她既激动,又胆怯,最终礼物送出去只得到王岚一句“乖孩子”,她已经很开心、很满足。
王岚死前把这条宝石项链还给了她,或许王岚并不想承她的情。
不过十分钟,林羽白收拾完毕,除了换洗衣物和一个上锁的盒子,其他没什么东西要带走。她一直把自己当成兰苑的过客,随时会被王岚放弃驱逐,如今只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去当过客而已。
林羽白忍住眼泪,拖着行李箱下楼,楼下还没争论出一个结果,她默默坐在沙发上等。
半晌,大舅妈终于想起来问一句,“小羽,你愿意跟谁?”
林羽白抬头,小舅妈家有王琮那个恶心的人,首先被排除,刚要开口,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接着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她跟我。”
林羽白顿时恍惚——
“妹妹,你想选,可你有选择权吗?”
昨晚,这道淡漠的声音讽刺她挑三拣四、贪得无厌,瞬间把她可笑的自尊心击碎,四分五裂。
身体僵硬了好几秒,她捏紧手掌,鼓起勇气抬头。韩衍从楼上下来,身形高大,黑色西装硬挺矜贵,指尖夹着烟,神情散漫。
“现在我给你选择权。”他懒洋洋靠在楼梯扶手上,手指上烟雾缭绕,“我养你到成年,二十岁再给你一份嫁妆。”
韩衍笑着问,“小羽妹妹,要不要选哥哥?”
4. 004
从殡仪馆回到兰苑,韩衍一直呆在楼上没露面,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插手一个养女的去留。
客厅里窃窃私语,来回打量的视线落在林羽白身上,她只是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韩衍。韩衍却没看她,动作懒散,旁若无人抽烟。
她十岁时被王岚收养,那天刚好碰上韩衍十八岁生日,生日派对热闹盛大,香气缭绕,豪车珠宝,流水一样的美酒美食。她小心翼翼跟在王岚身边,死死捏住裙角,慌乱的神情仿佛误入城堡的灰姑娘。
王岚牵着她的手,让她朝着人群中那个英俊矜贵的少年喊“大哥”,她用力咬唇,目光不敢直视,陌生的称呼在嘴里打转,喊不出口。
“啧。”少年的声音格外好听,调子懒散,“哑巴吗?也不知道领养个聪明点的,蠢得我眼睛疼。”
那晚的一切奢华瑰丽,她从一个凄惨孤女一跃成为豪门养女,从此“奢华”也成为她生活的底色。可一切在冥冥之中注定,她站在不属于她的奢华里,周围全是冷漠的人心。
雨后夕阳色彩梦幻,丝丝缕缕穿过客厅玻璃。坐在沙发上的少女脸色惨白,她看着韩衍,同样的场景在上演,韩衍等她的答案,她却如鲠在喉,难以开口。
小舅妈语调尖酸,“毕竟是养女啊……上不得台面,像个哑巴。”
久等不到答案,韩衍若有所思,“你愿意就点头。”
林羽白松了口气,用力点头。
“林羽白!!”小舅妈蹭地站起身,语气愤怒,“你既然要跟着阿衍,又勾引我家王琮做什么?!”
林羽白懵了,“我没——”
“现在王琮被你迷得昏头转向、非你不可,你却不跟我回家了,你让王琮怎么办?!”
“我没有,是王琮——”
“你闭嘴!”她解释的话被小舅妈吞没,小舅妈转而看韩衍,“阿衍,你表弟喜欢小羽,以后让他俩结婚也有可能,你就别横插一脚了。”
林羽白猛地抬头,急切地看向韩衍,她不想和王琮那个恶心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韩衍靠在楼梯扶手上,所有人都在等他一句话,他却表情漠然,眉眼间隐隐带着烦躁。当初收养这么多做什么?死了又没地去。
小舅妈端起长辈架子,“王琮是你亲表弟,谁亲谁疏,你要有数。”
“说完了吗?”韩衍迈腿走下楼,穿过客厅到林羽白面前,“起来,跟我走。”
林羽白瞬间红了眼睛。
小舅妈嚷嚷,“那王琮怎么办?!”
韩衍倏尔回头,目光凌厉,“他有几个胆子跟我抢人?”
小舅妈表情一僵,后退几步坐回沙发上,纵然心有不服也不敢和韩衍呛声,“说笑了,王琮还小,哪敢和你作对。”
下一秒,林羽白的胳膊被男人宽大的手掌抓住,像押犯人似的,她就这么被韩衍一路拎出兰苑。黑色宾利停在院门口,司机拉开车门,她被韩衍塞进后座。
“等等。”林羽白赶紧说。
韩衍双手搭在车门上,突然俯身盯住她的眼睛,表情邪性得很,“我为你浪费了半天时间,还要怎样?”
林羽白咽了下口水,“我的行李箱……”
韩衍吩咐司机,“去给她拿。”
趁着这几分钟功夫,韩衍靠在车外抽烟。林羽白慢慢挪到靠近车门的位置,还没说话,一件西装外套劈头盖脸扔她头上,林羽白懵了,默默把外套从脸上扒下来,因为静电原因,头顶发丝朝天竖立。
韩衍瞥见,笑了一声。
林羽白不知道韩衍笑什么,把外套放到一边,一股男士香水的冷调味道始终萦绕在身边不消散。
正值雨后夕阳,韩衍斜靠在车门上,指尖夹着烟,身上的白色衬衫被染成红橙色。林羽白小小声说,“谢谢大哥。”
韩衍似乎没听见,低头把烟掐灭。
司机带出她的行李箱,发动车子离开兰苑。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后座,韩衍闭眼睡觉,这几天办丧事,他眼下熬出明显的黑眼圈。
车里空间小,林羽白紧紧捏住裙子,不敢用力呼吸。时间一分一秒,车窗外城市景观不断后退。昏暗光线里,林羽白偷偷打量韩衍,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线条利落,轮廓冷硬,唯一柔和的是那一排长长的睫毛。
她收回视线。
以后……她就和大哥一起生活了。她流浪不定的人生,现在流浪到了大哥这里。
司机开车平稳,林羽白睁眼醒来已经天黑,车里开着夜视灯,后座剩她一个,冷调的男士香水早已消散。
车门从外面拉开,逆光中,一张严肃美艳的脸出现在她面前,语气恭敬,“林小姐,御湾到了,您请下车。”
“Lucy秘书?”下车后,林羽白站在院子里的草坪上,脚底触感柔软,有一种飘飘然的不真实感。她刚醒来,眼底还残存一丝睡意,“……大哥呢?”
“韩总吩咐我来安置您。”Lucy替她拿行李箱,“请跟我来。”
茫茫夜色里,高大的黑金大门缓缓向她敞开,她跟在Lucy身后走进御湾一号。在这里,寸土寸金、寸寸黄金。
经过幽暗的花圃和喷泉,灯光慢慢明亮,外设的一座玻璃旋转楼梯静卧在夜色里,神秘浪漫,暖黄色的灯带一路铺设,连接到一楼大平层。
Lucy带着她乘坐电梯上楼,电梯门一开,视线尽头处巨大的游泳池波光粼粼,闪着蓝色的细碎光芒,如临童话世界般梦幻。
Lucy弯腰让她先行,“林小姐,请。”
一楼的户外平台空间巨大,除了游泳池、吧台和野外炉外,还有一圈看起来就很柔软的沙发,上面放满抱枕。
Lucy主动介绍,“这些沙发有个名字,叫‘第七感’。”
林羽白曾在杂志上看到过,知名设计师的收山之作被命名为“第七感”,起拍价八位数。
兰苑别墅设施奢华,却远不及这里。
“林小姐跟我来。”
推开玻璃门进入室内,空无一人,明亮灯光下,黑白灰的装修风格越发冷清。
“韩总不喜欢家里有人,所以御湾的所有工作人员都会在六点准时下班,明天早上您就会看到他们。”
Lucy把林羽白带到二楼,经过主卧门口时特意交代,“这是韩总房间,他有时会回来住,具体时间不确定。您不用等他,今天不用,以后也不用。”
林羽白点点头,反而松了一口气。和陌生的大哥住在同一屋檐下,可想而知该有多尴尬。
侧卧和主卧只有一墙之隔,她以后住侧卧,Lucy为她详细介绍了房间设施。
晚上七点,Lucy离开御湾,偌大的别墅里只剩林羽白一个。她光脚站在御湾一号的二楼露台,眺望对面江景,灯火辉煌,景色美得让人震撼。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韩衍今天却给了她。为什么?突生怜悯之心?怎么可能,林羽白低头自嘲,她怎么到现在还能有这么天真的猜测。
凌晨一点多,林羽白被噩梦惊醒。卧室寂静,壁灯发出柔和的光,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缓过神后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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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水,经过主卧门口时多看了一眼,猜测韩衍有没有回来。
凌晨时分,整个御湾陷入黑暗,安安静静。林羽白光脚踩在地板上,“咚、咚、咚”,脚步声清晰,坐在沙发上醒酒的男人敏锐抬头,下一秒眉头松开,想起家里多了一个便宜妹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王岚遗嘱这件事上,他剥夺了林羽白的知情权和选择权,现在把人养到成年,算是他仁至义尽。
“滴”一声,客厅的灯突然亮了,然后迅速蔓延,瞬间点亮整个御弯一号,亮如白昼。
林羽白惊住了,小小“啊”一声,黑暗褪去,她停在楼梯上,长发及腰,一张脸蛋艳如桃花。
韩衍似乎第一次完全看清她的长相,饶有兴致勾起唇角。
灯太亮,林羽白抬手挡住眼睛。
韩衍倚靠在沙发上,双腿随意敞开,黑色西装在明亮灯光下无限威严。
“过来。”他说。
林羽白终于认清事实,这不是在做梦,韩衍真的回来了。她光着脚,拎起睡裙的裙摆下楼,每一步都走得轻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到了韩衍面前,浓烈的酒气让林羽白更加紧张,手脚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她面对的是一个陌生男人,而这个男人的风流韵事,她从小听到大。
夜太安静了,御湾太安静了。
“抖什么?”
韩衍突然出声,视线不轻不重落在她身上,她抖得更厉害,光着的脚往裙底缩,试图找到遮挡。
“怕什么?”韩衍整个人很慵懒,这种慵懒又和平时不一样,现在的他因为酒意而无力,深夜放松下来,眼里的情绪更加真实,“殡仪馆都不怕?反而怕我的御湾一号?”
林羽白用力咬唇。
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不是死人,是活着的人。
韩衍轻笑,“只要你乖,我养你到成年。”
韩衍像是在安她的心,“不用怕,我不会对你太差。你这么小,还在长大。”
说完,韩衍起身,经过林羽白身边,小姑娘突然往他身上倒。韩衍下意识伸手把人捞住,灯光下,林羽白倒在他怀里,脸红得不正常,温度也高得不正常。
啧一声,他把人打横抱起来。
凌晨一点半,家庭医生从配楼过来,一量体温,直逼四十度。
韩衍背对着床站在窗边,一根烟捏在手里没点,他还不至于烟瘾大到要在小姑娘房里抽。只是养个姑娘这么麻烦,王岚怎么想的,一养养俩。
凌晨三点,林羽白终于退烧,睁开眼,浑身黏腻不适,Lucy赶紧把她扶起来坐着,给她喂水。
“Lucy秘书?”林羽白疑惑。
“嗯,是我,韩总让我过来照顾您。”Lucy穿着居家服,温柔地问,“饿不饿,要吃点东西吗?”
林羽白点头。
下楼坐在餐桌边,她环顾四周,“大哥在吗?”
Lucy给她盛一碗小米瘦肉粥,“韩总过去嘉景了。”
嘉景云庭,韩衍在那边也有房子。
林羽白想起什么,抬头问,“是和女朋友一起吗?”
Lucy摇头,“韩总没有女朋友。”
林羽白疑惑,“不是叫何夕吗?”
见林羽白一脸懵,Lucy忍不住低笑,这要怎么解释?她看着林羽白,这还是一张没张开的稚嫩脸庞,甚至有些婴儿肥。
Lucy回答,“您可以自己问韩总。”
第二天起床,林羽白发现床边多了一双粉色拖鞋,尺寸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5. 005
退烧后的周末时间,林羽白用来熟悉新的居住环境。御湾一号是独栋别墅,充满现代精装的高级感,不像兰苑历史悠久,沉重古朴。
白天很多佣人,他们称呼林羽白“林小姐”,称呼韩衍为“韩先生”,一家兄妹,却是两个姓氏。
那晚之后,韩衍一连几天没回家。
大雨过后的白色茉莉娇嫩欲滴,花丛里头却塌陷出一个深深的泥坑,林羽白第一个发现,没让师傅来修葺,准备自己慢慢捡石头填满、填平。
她猫着腰在树下找,找不到,园艺师傅戴着太阳帽在修剪树枝,看到林羽白就乐呵呵告诉她,御湾里没有哪一颗石头是多余的。那她只能周一去学校操场捡了。
操场多是鹅暖石,握在手里久了会发热,所以她一天比一天喜欢这些圆润光滑的石头,王岚知道后,一颗一颗像丢垃圾一样丢进垃圾桶,嫌她脏,斥责她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那天王岚发了很大的火,连覃思琳都劝不住,她跪在院子里,一遍一遍说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很快到周日,工作人员下午六点准时撤离御湾,几天下来,林羽白已经逐渐适应晚上只有她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澡睡觉学习,御湾房间大,总有奇怪的回音,她看书时会把电视机打开,调大声音。
做完试卷十二点多,她下楼散步,推开玻璃门的瞬间夜风袭来,缠绕她的长发,在她莹白的小脸上划过。
她往前走两步,突然动作一僵,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盯着她,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她的脖子,扼住她的呼吸。
韩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懒洋洋靠在那圈名为“第七感”的沙发上,头发往后撩,五官深邃精致,衬衫扣子解开几颗,露出大片肌肉线条硬朗的胸膛。
王岚曾说,她的儿子顶级风流。
林羽白的视线似乎被烫到了,不敢多看,脚步后退。
“这么怕我?”韩衍突然出声。
她不说话。
韩衍打开双手搭在沙发上,视线下移,看见小姑娘穿着粉色拖鞋,懒洋洋问,“拖鞋喜欢吗?”
林羽白赶紧点头,“喜欢,Lucy秘书选的是我喜欢的颜色。”
韩衍挑眉,“我选的。”
林羽白瞬间睁大眼睛。
“这么惊讶?”
林羽白赶紧说,“谢谢大哥。”
韩衍歪了歪头,“过来坐。”
一靠近,林羽白闻到浓重的酒气。那天晚上他从王琮手里救下她,牵起她的手时,空气里也是这种令人眩晕的味道。
她和韩衍中间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韩衍并不在意她坐哪,手指修长,歪歪扭扭扣上衬衫扣子,窝在沙发里闭眼假寐。
夜风习习,御湾高楼平台灯光昏暗,偌大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沉默以对,夜似乎更加寂静。
就这么呆了十几分钟,林羽白越来越紧张,偷偷抬眼打量韩衍,他闭着眼,眉眼间疲倦感浓重。
韩衍和两个舅舅不同,更年轻,更不羁,也更深不可测,面对他时,她总手足无措。
林羽白内心焦灼,坐立不安,韩衍突然问,“小羽妹妹,会唱歌吗?”
“小羽妹妹”四个字腔调懒洋洋的,却咬字清晰,尾音莫名缱绻。
林羽白点头,她会唱音乐老师教的歌,又听见韩衍问,“世上只有妈妈好,会唱吗?”
她愣了一下。
韩衍睁开眼,眼球上布满红血丝,“会唱什么?唱一首,哥哥送你礼物。”
韩衍看着她,嘴角含笑,眼睛却是倦的、冷的,林羽白的手指忍不住轻轻颤抖,点开手机伴奏,唱了一首《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夜风里飘荡的都是女孩子清甜的声音,仔细听还带着丝丝颤音。
唱完了,林羽白有几分不好意思,韩衍笑出声,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发出来,让林羽白脸更红。
“你这儿歌唱的不错。”韩衍评价。
林羽白低着头,难为情地解释,“不是……儿歌。”这是她高一开学典礼上的大合唱曲目,中英合唱版本,曲子是经过改编的。
韩衍笑完了,垂下眼皮不再看她,“去睡吧,明天我安排司机送你上学。”
小姑娘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像根弹簧似的从沙发上弹起身,迫不及待跑起来,长发如瀑,白色裙摆飞扬。
韩衍侧目,想起刚才的歌词——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林羽白小跑着上楼,进了房间,又忍不住站到窗边偷窥,看见韩衍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他一根烟一根烟点,太晚了,林羽白熄灯睡觉。
第二天,司机开迈巴赫送她上学。关上车门,司机递给她一个印有品牌logo的小盒子,“这是韩先生送您的礼物。”
唱一首歌送一件礼物,韩衍从不食言。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蓝色的水钻发卡,和她身上的蓝白校服颜色相配。她用手指轻轻在发卡表面摸了摸,然后把盒子合起塞进书包最深处。
走进高一实验(1)班,同桌何西子立马跑过来问她,“小羽,你没事吧?”
林羽白微笑,“我没事。”
她笑起来脸上两个小梨涡深深的,何西子眼睛一亮,拉住她的手,“宝宝,请假这么多天,你都瘦啦。”
林羽白在学校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何西子也才刚和她做同桌两个月而已,不过何西子特别自来熟。
早自习下课,林羽白把韩衍送的发卡从书包里掏出来,打开盒子,趴在课桌上仔细打量,排列整齐的钻面隐隐发亮,跟她送养母的宝石项链一样熠熠生辉。
她拿出手机拍照,何西子惊讶地说,“你怎么也有这个发卡?”
她抬眸,慢吞吞问,“还有谁有啊?”
“李贞。”何西子耸耸肩,“这只发卡限量销售,李贞说南市只到货一只,市价五十六万,她正到处炫耀呢。”
林羽白抿抿唇,准备把发卡收起来,李贞却已经走过来,一把从她手里抢走发卡。
林羽白蹭一下站起身,“还给我!”
何西子惊了,平时她的同桌温温柔柔,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激动,看来这只发卡真的很重要。
何西子赶紧跟着站起来,“李贞,你干什么?!赶快把东西还给小羽!”
李贞的指甲做了延长甲,坚硬的甲片在蓝色发卡表面不断刮蹭,她不屑冷笑,“拿着假货出来骗人,林羽白,你他妈要不要脸?”
林羽白注意到李贞头发上别着一只一模一样的蓝色发卡,正闪耀着细碎光芒,十分华美。她收回视线,面无表情说,“我这只不是假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这只是假的了?!”李贞恶狠狠瞪她。
李贞是学校里的大姐大,家里有点背景,平时在班里横行霸道,林羽白一直对她敬而远之。她平静地反问,“为什么就不能两只都是真的?”
李贞讥讽,“蠢货,南市只有一只,要配几百万的货。”
“那其他市呢?你只能在南市买东西,不意味着我也只能在南市买东西,天南地北,有钱就不难。”
整个教室寂静几秒。
“哇!!”
“我去!!!”
围观同学“哇”声一片,天南地北,有钱就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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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说的太他妈霸道了!
李贞一时语塞,“林羽白,你很拽啊,你家很有钱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何西子抢着回答,“那当然!我们小羽上下学坐的车都是迈巴赫!”
平时林羽白在班里特别低调,属于李贞不会注意的乖乖女类型。李贞若有所思,冷笑一声,把发卡重重拍在林羽白课桌上,撂下狠话,“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放学给我等着!”
何西子有些担忧,“宝宝,放学我和你一起走。”
林羽白摇头,眸色很浅,“她动不了我。”
开始上数学课,林羽白展开草稿纸,写下“王琮”、“李贞”两个名字,她见过这两人一起在食堂吃饭,一起在小卖部欺负同学,仔细想想就知道,李贞其实是受了王琮指使。她拿起笔,在王琮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上着课,何西子开始犯困,余光瞥见林羽白的侧脸,不禁感叹林羽白长得真牛逼,下一秒,林羽白扭头,唇角勾起冷笑,眼神黑漆漆的,一点也不甜美。
当天放学无事发生,第二天早上林羽白一走进教室,班里同学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向她。
何西子焦急地跑过来,“宝宝,你看黑板上!!”
林羽白回头,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冲击视线——
“林羽白你个死了妈的孤儿,拽什么拽!!!”
林羽白愣住几秒,一口气堵在胸腔里,快步走到讲台拿起黑板刷,李贞用腿挡住她,“我看你敢擦。”
沉默几秒,林羽白放下黑板刷,默默走回自己的座位。
李贞翘着二郎腿坐在讲台上,一边嚼口香糖一边吊儿郎当说话,“还以为多大款呢!原来不过就是个被收养的孤儿!现在把养母克死了,难怪亲父母不要她,要不然也得被她克死!”
李贞夸张大笑,“同学们,你们怎么不笑啊?难道不好笑吗?我们班上有个扫把星!你们不怕吗?哈哈哈哈哈……”
何西子拍桌而起,“李贞,你别太过分!我要告诉李老师!”
李贞瞪着眼,“你他妈去告啊!我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林羽白拉住何西子的手臂,“西子,不要和她吵。”
李贞横行霸道,学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明她背景够硬。何西子家境小康,是凭自己考进这所贵族学校的,不能和李贞这样的人硬碰硬。
这天后,林羽白的课桌里经常会被放进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蟑螂、死老鼠都有。
班里有同学看不下去帮她打抱不平,反被李贞的小团伙叫去厕所教训。渐渐的,除了何西子,其他同学都不敢和她说话。
多日阴雨绵绵,放学后,林羽白淋着雨,背着书包慢吞吞走出学校,迈巴赫车门一打开,一股熟悉的冷香萦绕。
她似有所感,慢慢抬头。
身形优越的男人穿着一件酒红色衬衫坐车里,双腿自然交叠,浑身懒洋洋的没劲,看向她时“啧”一声,“你真属蜗牛啊?”
林羽白突然鼻子一酸。
距离上次见到韩衍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她在御湾一个人吃饭睡觉,一个人上学、放学。
很快,这种委屈感被陌生感代替。她快速上车,规规矩矩坐好。车子启动,透过车窗,看见李贞带着一群小弟小妹在校门口喝奶茶。
“为什么不开心?”
林羽白回神,没听清韩衍的话,“……嗯?”
韩衍掀起眼皮,漫不经心看她。
车里都是韩衍的味道,迈巴赫后座宽阔的空间瞬间变窄。她咬住唇。
韩衍唇角勾起,声音散漫又温柔,“来,告诉哥哥,小羽妹妹怎么不开心?”
6. 006
韩衍很温柔,是林羽白没接触到他之前,完全想象不出来的温柔。想象中的嘲讽、冷眼、漠视,全都没有。十八岁少年的锋芒,在二十四岁时完全收敛。
车外雨下大了,嗒嗒嗒拍打车窗,车里却很安静,没人说话。韩衍抽了一张纸巾,捏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擦拭林羽白脸上的细小雨珠。小姑娘的脸白生生的,韩衍眯起眼,用了点力气,如他所愿,那张脸蛋变成粉红色。
他只伸手,后背没有离开椅背,一切都是那么漫不经心,而林羽白不知所措。
养母下葬前那个晚上,韩衍曾亲眼见过她被王琮欺凌,后续的不理睬已经说明态度。小舅妈一语道破,韩衍和王琮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表兄弟,而她只是个随时可以驱逐的养妹。
车里静悄悄,林羽白的心思百转千回,如履薄冰。最终,她摇头,“没有不开心。”
一句话问了两遍,韩衍也没了耐心,“那就笑。”
林羽白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连两边的小梨涡都不甜了。韩衍却不在意,交代司机去提前订好的西餐厅。
西餐厅在市中心商业大楼顶层,采用高级会员制,环境浪漫优雅,灯光的运用美到极致。林羽白背着书包跟在韩衍身后,踩在灯光色阶里被迷花了眼,又觉得还是韩衍身上那件酒红色的衬衫颜色最好。
服务员接走韩衍手里的外套,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林羽白愣了一下,立马取下书包递过去,另一个服务员弯腰给她带路,“小姐请。”
这一耽搁,林羽白比韩衍慢几步,她不顾服务员的阻拦小跑一段,到了门口,里面传来女人银铃般的笑声。
她猛地停在门前的小台阶上,不知是进是退。
“阿衍,多年未见,你还是这么会讨女人欢心。”餐桌上,女人的两根纤细手指搭在韩衍手背上,暧昧地点了点,男女眼神交汇间,火花四射,“嘴这么甜,真想尝尝。”
“那尝尝?”韩衍动作散漫,宽大的手掌反握住女人的手,“秦大小姐留学回来,在床上会不会点洋人的新奇花样?”
林羽白低头避开这脸红心跳的一幕,韩衍跟人说话,似乎忘了还有一个她。服务员同样不知所措,用眼神向她询问,林羽白让人离开,自己一个人在门口等着。
终于,韩衍注意到她,“过来”,接着随口一说,“家里的妹妹。”
林羽白松了一口气,走过去坐在他左手边,笑起来脸上两个小梨涡甜美,乖巧打招呼,“姐姐好。”
对面尊贵优雅的小姐扫了她一眼,“约会带妹妹?阿衍,你这是什么恶趣味?”
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笑意僵在林羽白脸上,她赶紧低头,内心更忐忑。
女人嗔怒,语气在撒娇,“阿衍,星月说你玩得开,但我可不喜欢这种多人的低俗趣味呀。”
“低俗趣味?”韩衍笑了声,随意把手肘往后搭在椅背上,姿态大开大合,“秦小姐,你在国外不是最喜欢一对多吗?听说最喜欢双胞胎。”
秦小姐反应了几秒,表情突然扭曲,“你调查我?!”
韩衍不急不缓,不冷不热,“别生气,别用这么美的脸做这么恶心的表情。”
秦小姐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韩衍这个人捉摸不透,却不得不承认,他很吸引女人。
秦小姐只好把目光对准了唯唯诺诺的林羽白,“哪找来的小贱人。”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写好金额的支票拍在桌上,“拿钱滚蛋,好好读书,好好学做人。”
大金额的支票被推到林羽白面前,她懵了,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被一层潮湿的雾气覆盖,两滴泪要落不落。“学做人”三个字说出口,谁都知道是一种羞辱。
林羽白咬着唇扭头看向韩衍,眼睛鼻子周围的皮肤一层薄红,听到韩衍笑一声,“妹妹看我干什么?”
她想离开,可他不说,她就不敢。
韩衍的视线轻飘飘落在她身上,“秦小姐觉得你是我小情人,你是吗?”
林羽白赶紧摇头,眼泪落在白嫩的脸颊上。
“把支票拿起来。”韩衍说。
是让她拿着支票走人吗?林羽白伸手,她很听话,青葱一样的手指只停顿了一秒,紧紧攥住支票。
“要哥哥教你?”
林羽白脸色苍白,韩衍说了什么,她只觉得恍惚。
“支票甩她脸上,教她做人。”
林羽白睁大眼睛,顿住所有动作,怀疑是自己太难堪产生了幻听。
“韩衍!”秦小姐“啪”一声拍桌而起,美眸含怒,“你什么意思?!”
“我韩衍的妹妹缺你那点钱?”
“你哪有妹妹?我没听星月说,别哄我。”
“哄你?我愿意哄你,秦小姐什么份量敢给我拿乔?”
秦小姐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态度软下来,“好啦阿衍,是我错怪你了。既然是妹妹,我们结婚后,我会好好对她的。”
结婚?林羽白心里一激灵,韩衍不是应该和覃思琳结婚吗?为什么这位秦小姐似乎并不知道韩衍有未婚妻?
“松嘴。”
林羽白回神,韩衍的大拇指正摁在她咬紧的唇上,“要咬出血了。”
林羽白这才觉得痛,赶紧放松牙齿。心情起伏太大,她端起水杯,手指在发抖。突然,一只宽大的手掌覆盖在她细瘦的手背上,用力收紧,帮着她一起把水杯送到嘴边。
林羽白张开唇瓣,清凉的水滑进身体里,韩衍在她耳边轻笑,“秦小姐,你吓到我妹妹了,我们不合适。”
秦小姐一听,再也维持不住淑女形象,“韩衍,你他妈什么意思?你为了她?!”
“谁叫她是我那个妈的……遗产,现在由我继承。”
秦小姐哪受过这种委屈,气愤地拎着包头也不回走了。
韩衍放开她的手,林羽白松了一口气,老实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跟一只小鹌鹑似的缩着脑袋。
服务员上完菜退出去,韩衍拿起刀叉切牛排,没有任何解释,气氛很冷。林羽白鼓起勇气想说话,一盘切好的牛排换到她面前。
“……谢谢大哥。”她拿起叉子,一口一口吃。
如果没猜错,今晚是韩衍的相亲饭局。她这个妹妹,顺理成章成了挡箭牌。
“撕拉”一声,韩衍把秦小姐留下的支票慢慢撕碎,碎片随手撒在餐桌上,“想要什么礼物?”
又要送她礼物?作为补偿吗?蓝色发卡带来的麻烦还没解决,林羽白摇头,“不要礼物。”
韩衍敏锐,立马听懂她的意思,掀起眼皮看她,“要什么?”
林羽白抬眸,清凌凌的眼神盯着他,试探性地问,“明晚、明晚可以回家吃饭吗?”
回家吃饭,这四个字组合起来还真是陌生。韩衍生出恶趣味,假装犹豫,小姑娘就眼巴巴看着他,一脸紧张。
韩衍笑出声,“行啊,妹妹邀我共进晚餐,却之不恭。”
回去的路上,韩衍被他朋友半路劫下车,透过车窗,她看见几个年轻男人站在路灯下说话,个个外貌英俊、气质斐然,韩衍的酒红色衬衫十分显眼,每次扭头偷看,她总能一眼能看到他。
有人过来想拉车门,林羽白吓得往后躲。韩衍用力把车门摁住,“滚远点,别吓到小姑娘。”
余岭乐了,“居然也能从你嘴里听到句人话,拖家带口了就是不一样哈。”
韩衍笑骂一句,上了他朋友的车。
林羽白一个人回到御湾,打开电视机,把声音调到最大。
第二天大暴雨,林羽白进入教学楼时鞋面沾了水。她没在意,走进教室。
“唉,这世道,连豆腐都有脑,有些人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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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西子磨牙霍霍,拿着勺子在雪白的豆腐脑里不断搅拌,搅得稀碎,“长得丑不是她的错,长得丑还嫉妒别人、还爱作妖就大错特错了!”
林羽白被逗乐,放下书包坐下,“嘘,自习了。”
早自习开始,林羽白往桌兜里摸书,突然脸色一白,猛地收回手。
“怎么了?!”何西子一个哆嗦,“桌里有什么?!”
这东西冰凉、黏腻,林羽白捻了捻手指,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何西子低头看,松了一口气,“是水晶泥,没事的,这东西还挺好玩。”
何西子从她课桌里拿出一团透明的水晶泥,放在桌面揉捏,玩得不亦乐乎,还不忘关心她,“你头发长,别沾到这东西,洗不干净的。”
林羽白沉默地坐在座位上,耳边传来李贞和她小团体的嘲笑声,她们的恶趣味就是看她惊慌失措。
最后一节课全校大扫除,下大暴雨还要大扫除的原因只有一个,上面又要来检查了。何西子叽叽喳喳和林羽白吐槽,“我拼命学习,在各种羡慕中考到了贵族学校,结果嘞?还不是隔三差五大扫除!啊嘞!好气!!”
林羽白笑了笑,打开手里的小纸条,何西子凑过来,“什么东西?”
李贞约林羽白到顶楼。何西子一万个不同意,“别去!我去告诉老师。”
林羽白拉住她,不知道是不是何西子的错觉,林羽白脸上两个小梨涡一闪而过。
何西子怔愣,林羽白却和她拥抱,一股花香扑面而来,何西子很快就被美色诱惑,什么都忘到脑后去了。
“西子,谢谢你。”林羽白认真说。
教学楼顶楼,暴雨争先恐后扑打在玻璃上,可怖的闪电劈开暗沉天幕,林羽白笔直站在大雨里,校服裹住瘦弱的少女身躯,任雨水冲刷。
一群男女堵住下楼的通道,李贞身边站着高高壮壮的王琮。就在刚刚,林羽白被他们几个七手八脚推搡到雨里,她们嘻嘻哈哈笑成一团,让她认错。
王琮欣赏着林羽白成为落汤鸡的美景,他早就说过,只有他才能拯救她。李贞在他身边冷哼,“真不知道这个贱人有什么好,让你这么用心。”
天越来越黑,雨越来越大,“叮铃铃”,放学铃响了,广播里放起粤语版海阔天空。
“你跟哥犟什么?”王琮扫过林羽白身体的曲线,下流地吹了一声口哨,“这才哪到哪啊,只要你还在这个学校,你的每一天都会终生难忘,你总会来求我。”
晚上八点,林羽白回到御湾,餐桌上的饭菜已经冰凉,别墅寂静得可怕。
她沉默地走上楼,敞开手脚躺在卧室地板上,房间没开灯,她睁着眼,呼吸逐渐平稳。如果不是胸口还在起伏,与死人无异。
突然,房门被敲响。
“出来吃饭。”韩衍语气散漫,“妹妹,谁教你不吃晚饭啊?学什么不好学减肥。”
她不学减肥,甚至希望自己胖一点,像王琮那样高壮。林羽白蜷缩起来,腹部空空,直往嘴里反酸水。
韩衍的耐心逐渐耗尽,转身时,门突然从里面拉开,走廊的灯闯进漆黑房间。韩衍眯起眼,看向门里浑身湿淋淋的女孩,校服裤一滴一滴往地板上滴水。
哪来的小水鬼?
韩衍挑眉,“怎么回事啊妹妹?”
他总是喊“妹妹”,没多少感情,却很轻柔,林羽白鼻子一酸,眼泪弥漫眼底,“大、哥。”
小姑娘扶着门把手弯腰低头,压抑的哭声跟小猫似的,一下一下呜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韩衍打开房里的灯,终于看清全貌,林羽白跟一只落汤鸡似的,头发上不知道黏着什么恶心的东西,结成白色块状。
“啧。”韩衍蹙眉,“怎么回事?”
林羽白说不出话来,淋久了雨,眼眶一片血红。
7. 007
浴室里水声停了,小姑娘穿着粉色睡裙走出来,皮肤白皙,头发往下滴水,整个人怯生生的。
韩衍坐在沙发上,长手长脚,一盏灯映照他高大的影子,像一只高贵典雅的兽,静静观望,散发的气息陌生又危险。
林羽白悄悄捏紧裙子。
韩衍抬手,两根手指往下勾了勾,打破一室寂静,“过来。”
他做的动作很随意,却因为与生俱来的痞懒气质多了几分撩人意味。林羽白走过去,笔直站在他面前,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时间一长,她局促不安,手脚忽冷忽热。
“站那干嘛?”韩衍啧一声,“坐过来。”
林羽白赶紧过去,刚坐下,眼前突然一黑,一条带着馨香的白色毛巾盖在她头顶,揉搓力道由重转轻。就是太轻了,让人没有真实感,晕晕乎乎。
韩衍明显没给人擦过头发,每一个动作都在摸索,越擦越乱,擦着擦着他自己笑了,捏住她乱七八糟的长发,“明天让Lucy找两个住家保姆过来。”
她想问他不是不喜欢家里有人吗?可转念间又明白过来,御湾已经有了她,再多住几个陌生人又有什么区别?反正他不回家。
林羽白轻声说,“谢谢大哥”。
她的脑袋被用力按住,韩衍用手指勾着一缕被白色胶状物黏结的头发放到她眼前,“这什么?”语气里带着嫌弃。
呼吸一滞,林羽白放在大腿上的手掌猛地收紧,随后又放开,强装镇定回答,“水晶泥。”
韩衍用手指拨弄了几下,弄不下来,“怎么在你头上?”他微微眯眼,“谁弄的?”
林羽白咬紧唇瓣,一张脸发白,沉默不语。
“不说话?”韩衍伸手,手掌摁压在她肩膀上,她屏住呼吸,感受到他的手指沿着后背脊柱往下滑,放在她后背,“身体紧绷成这样。”
他笑出声,低沉悦耳,“紧张什么呢?这么怕哥哥?”
林羽白身体一抖,小心翼翼抬眸,眼见韩衍垂眸看她,瞳孔黑沉,她的脸色因为呼吸不畅而越来越红。
微凉的手指落在她额头上,“有退烧药吗?”
林羽白松了一口气,“有的。”
她假装不经意挣脱韩衍放在她后背的手,扭身指了指床头柜,“上次的药还没吃完。”
他倚回沙发上,拉开和她的距离,“去吃。”
吃完药,林羽白犹豫几秒,没有回到韩衍身边,而是坐到他对面,又怕自己的防备被他察觉,于是偷看他的脸色。
他懒散搭着腿,手指在膝盖上轻敲,视线始终似有若无落在她身上。她观察太久,他慢悠悠勾唇,那眼神似乎知道了她的心思又不拆穿。
房间里没人说话,只有洗发水的香味越来越浓。不尴不尬过了一会儿,韩衍说,“过来。”
林羽白不想。
她紧张,他却朝她勾手,似乎在逗她,“离哥哥这么远做什么?”
她深呼吸,视死如归坐到他身边,听见他笑了一声,她微愣,温热的手指落在她额头,“温度低了。”
发呆的间隙,韩衍抓住她的发尾,“你这头发怎么弄?”
她垂下眼帘,沉默几秒,“洗不干净了,全部剪掉。”
她的长发留了很多年,已经忘了最初留长发的原因,只记得王岚夸过她的头发柔顺乌黑,后来她就一直是长发及腰。
如今王岚也不在了。
韩衍的手指在发尾轻抚,“想好了?”
林羽白斩钉截铁点头,“嗯。”
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她平复心情,等了一会儿,韩衍没动静,她偷偷扭头,房间静悄悄,他正低头看手机,屏幕上的白光映射在他冷峻深邃的五官上,朦胧疏离。
她想提醒他夜深了该离开,他却把手机随意往沙发上一扔,拉起她的手腕,“给你洗头发。”
林羽白懵了,“啊?……啊?”
按照网上的教程,先用热水泡,然后再用牙膏一根根头发揉搓,把这些令人恶心的玩意儿从头发上扒下来。
浴室开了四盏灯,明亮晃眼,林羽白裹着厚厚的浴袍规规矩矩坐在浴缸旁,手里拿着三明治啃。三明治是刚刚韩衍下楼给她拿的,因为紧张,她根本尝不出味道。
韩衍站在她身前,他太高大,他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灵活的手指在她头上拨弄穿插,触感很痒,她拼命忍住,低头咬三明治,三明治上留下一排整齐的齿痕。
三明治吃完了,她想抬头,韩衍摁住她的脑袋,“别动。”
林羽白乖乖低头,盯着韩衍的拖鞋看,听见他轻嗤,“网上说,只有小朋友才会把这种东西弄到头发上。”
她脸红,想不出解释的话。
清理水晶泥比想象中更麻烦,时间久了,林羽白似乎感受到韩衍的耐心在耗尽,她开始因为太过麻烦他而忐忑,鼓起勇气说,“大哥,要不还是剪了吧?”
韩衍“嗯”一声,“行,给你剪一个锅盖头,以后叫你小锅盖。”
韩衍说得一本正经,林羽白咬住嘴唇,轻轻点头,“……好。”
说着,尾音颤了颤,“谢谢大哥。”
韩衍忍不住笑了一声,“蠢。”
林羽白咽了咽口水,“不剪吗?”
“不剪。”韩衍认真揉搓她的发丝,“耐心点,哥哥给你洗干净。”
林羽白表情发懵,偷偷抬头去看韩衍,似乎难以理解这句简单的话。
三个多小时,韩衍终于把一头长发完全清理干净。夜深了,浴室镜子里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一高一矮,他站在她身后帮她吹头发。
吹干后,他双手抱胸,斜靠在浴室门口,眉眼倦怠。林羽白回头看他,凌晨时分小姑娘还容光焕发,眼睛大大的,亮亮的。
韩衍勾唇,“转个圈看看。”
林羽白不理解,却乖乖踮起脚尖转了一圈,
发丝飞舞,茉莉花的清香四处弥漫。
韩衍没说话,转身走出她的房间,后来林羽白才明白,他这是在验收他艰难完成的S级项目。
人走了,门关了,林羽白还愣在原地。许久,她勾住一缕头发放在鼻尖轻嗅,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舍不得。她的长发,她的养母,都舍不得。
第二天早上,林羽白下楼,脚步停在楼梯拐角处,看见王琮跪在客厅里拆线团。
千丝万缕的巨大线团扔在王琮面前,怎么拆也拆不开,王琮从一开始就心有怨气,现在怨气越来越大,一声怒吼后站起来,身边的保镖又立马把他按下去跪着。
“咚”一声,膝盖着地,王琮满身的肥肉颤了颤。
“操|你大爷!!”王琮暴怒,他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从来没受到过这种刁难和屈辱。
“韩衍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你把老子骗来就是干这个吗?!我妈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保镖语气冷酷,“韩总吩咐了,您什么时候拆开这些线团就什么时候离开御湾。”
王琮又开始大声骂人,突然感受到一道冷嘲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跪在地上的王琮缓缓抬头,先是看见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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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拖鞋,然后是熟悉的蓝白色校服,最后是——林羽白面无表情却冷艳的脸。
王琮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什么,顿时目眦尽裂,“他妈的贱女人!你跟韩衍告状是不是?!你贱不贱啊!你能不能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他妈一个养女,也敢告我的状?!!”
面对暴怒的王琮,林羽白始终面无表情,一步一步扶着楼梯扶手走下楼,王琮越是骂,她心里反而越兴奋,她的血液都沸腾了。
无能狂怒的贱人,竟然妄想拯救她。
经过王琮身边,她背对着保镖冲王琮勾起一个胜利者的笑容,引来王琮更激烈的辱骂。
林羽白笑容愈发灿烂,一转身又变得面无表情。
Lucy秘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她的长发,“林小姐,韩总去公司了,我送您上学。”
林羽白道谢,吃完早餐出来,王琮还跪在客厅里,膝盖的疼痛让他脸色白了,骂人的声音也小了,她目不斜视从他面前经过。
到了学校,林羽白装作不知问Lucy,“大哥惩罚王琮是因为我吗?”
Lucy抬手摸她的头发,“他霸凌你这么久,不该得意忘形,忘了你大哥是谁。”
和Lucy在教学楼底下分开,林羽白径直往前走,某个节点突然回头,看着Lucy往高一教导处的方向走,高跟鞋“噔噔噔”踩地,雷厉风行,一看就是接收到韩衍的任务要去找学校秋后算账。
上课铃响了,走廊空无一人,林羽白侧身站着,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她一直都很有耐心,她会等时机,她会赢。
走进教室,李贞伸腿挡住林羽白的路,嘴里不停嚼着口香糖,“小贱人,你是怎么勾引王琮的?搞欲擒故纵这一招是吧?”
李贞的姐妹团嘻嘻哈哈笑起来。
林羽白却没像她们想的那样面红耳赤急忙否认,而是弯腰凑到李贞耳边,朗朗读书声中,李贞听到林羽白说,“蠢货,你送上门、贴上去,王琮那个丑猪都看不上你,瞎了眼的东西。”
“操!他妈的贱人!!”李贞暴怒,可她已经失去反击的机会,班主任走进教室,拿着语文书用力在她脸上扇了一下,“你这说的是什么不三不四的话!!”
“操!她不是什么乖乖女!”李贞气急,却见林羽白露出一副柔弱无辜的眼神,她恶心的要死。
李贞被班主任带出教室,何西子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医学奇迹啊!班主任居然复明了!以前这种事她都是看不见的。”
她又不禁担心,“宝宝,以后李贞报复你怎么办?”
林羽白慢条斯理打开语文书,眼睫低垂,“她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下午午休结束,雨过天晴,何西子把书立在课桌上挡太阳,还没睡醒。教室门口一阵吵嚷,围观同学很多,林羽白坐在椅子上没动。
李贞妈妈匆匆进来帮李贞收拾东西,没一会儿消息就传开了,李贞被退学了。
何西子高兴了一下午,体育课上,林羽白请她吃冰激凌,两个人坐在操场上看男生打篮球,听着阵阵尖叫,林羽白体会到了久违的轻松快乐。
放学后,迈巴赫停在老地方,上了车,司机把手机递给她。林羽白顿时收敛笑容,捏紧手掌,对着手机那头喊了一声“大哥”。
通过手机,韩衍的声音陌生又遥远,“你骗我啊,小羽妹妹。”
若有若无的笑意,分辨不出情绪,林羽白全身僵硬,突然想起昨天,教学楼顶楼,大雨,她把水晶泥抹到了自己头上。
8. 008
夕阳蔓延整个天际时,御湾景色美到巅峰,前面临江,后面山脉连绵,坐落半山腰,奢华神秘。
今天新来了个做广式菜的厨师,管家带他从侧门进,“以后你专为林小姐做菜。”
厨师低声回答“好”,远远看见户外游泳池旁站着一个贵妇人,他初来乍到就多问了一句,“劳驾,请问那位夫人是?”
“那位是香勤夫人,先生的小舅妈,不常在御湾吃饭。”管家催促他,“走吧,林小姐快放学到家了。”
泳池水面被光线割裂,色散效果勾勒出许多形状不一的斑驳影动。
韩衍游泳,香勤站在一旁说话,“她就是个养女,不是韩家人,满嘴谎言。”
如今王岚死了,韩衍从香饽饽变成了更香的香饽饽。林羽白小小年纪,看事情倒是看得清楚,哪个舅舅都不跟,就要跟着韩衍。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她那个姐姐点拨,要论心机深沉,覃思琳才是最心机的那个,不声不响就成了韩衍的未婚妻。
可惜这个未婚妻韩衍不会认,听说他刚气走一个相亲对象,对方是秦家大女儿,门第不算低,和覃思琳这个孤女更是天壤之别,就这样的韩衍还是看不上,三两句话就下了对方的脸面。
也是好笑,两个养女一番算计,王岚也帮着,却忘了韩衍是块硬骨头,女人的绕指柔对他不起作用,到头来必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韩衍游到岸边,猛地浮出水面,水花四溅,抬手把头发一股脑往后撩,露出宽阔的额头,脸上沾着水,俊朗的五官更加深邃冷厉。
香勤赶紧说,“阿衍,你先让王琮起来吧,再跪下去,他的腿要废掉了。”
今天王琮在御湾跪了一天,好几次晕过去,家庭医生往他嘴里塞洋参,吊着力气,让他继续在客厅跪着拆线团。
也不知道韩衍哪来的这么损的招,那个线团乱七八糟,别说王琮一个人,哪怕是十个八个人也不一定能拆开。想起王琮哭着喊“妈,你快救我”,香勤就一阵心痛。
“王琮绝对不会把水晶泥弄到小羽头上,小羽那孩子倒是聪明,不知道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回过头来把锅甩到王琮身上。”
韩衍没了游泳的兴致,走出泳池,倒三角的身材健硕有力,四肢修长,胸膛腹部的肌肉蓬勃生长,块垒分明。他似笑非笑瞥了香勤一眼,大长腿一迈,动作慵懒躺在沙滩椅上。
香勤立马移开视线。
韩衍的外形是结合了父母所有优点长的,尤其是那双眼睛,跟王岚太像了。香勤以前最讨厌跟王岚对视,那眼神冷飕飕的,看她跟看陌生人没有区别。
以前她要求着王岚,如今又要求着她儿子。王岚到底是个女人,会有恻隐之心,韩衍就不同了,铁石心肠,雷霆手段。
韩衍披上浴袍,漫不经心开嗓,“我已经叫她赶紧回来了。”
香勤着急,“那你先让王琮起来吧。”
“哪有这么好的事?”韩衍的声音有几分过了水的哑。昨晚他站了三个多小时,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给那小姑娘清理头发。
他不爽,别人就别想爽。
香勤不可思议,“他是你表弟,你就真这么狠心?”
“她是我妹妹。”
“不是亲的。”
“我养的。”韩衍轻笑,端起杯子喝水,“她可比王琮那个畜生乖多了。”
泳池边多出一道脚步声,韩衍抬眼,原来是家里的高中生回来了。高中生穿着蓝白校服,长发漆黑整齐,毕竟年纪小,眼神怯懦明亮,脸上还有嘟嘟的婴儿肥。这个年纪的女孩他倒是接触的少。
林羽白乖乖喊人,“大哥、小舅妈。”
韩衍一直看她,眼里多了几分打量。
林羽白背着书包,双手捏紧书包带子,在韩衍的视线里心脏微颤,却依旧保持着笑容。她提前确认过,那天学校顶楼的摄像头坏了。既然都是空口无凭,那就看韩衍愿意相信谁。
夕阳沉下去几分,泳池的水面归于平静。
“林羽白,你为什么栽赃王琮?!”
林羽白一出现,香勤压住的火气立马翻涌,她动不了韩衍,难道还动不了一个养女吗?
林羽白笑容灿烂,“小舅妈,我冤枉他什么了?是在酒店想强迫我?还是校园霸凌我?小舅妈说的是哪一件?”
“不要转移话题!”香勤问,“我问你,水晶泥是谁弄到你头上的?”
感受到韩衍的视线也不轻不重落在她身上,林羽白波澜不惊,“是王琮,以及他的同伙。”
王琮和李贞在学校长期骚扰霸凌她,所有学生老师有目共睹,每一个人都能为她作证。
“你少胡说八道!根本不是王琮做的!”香勤不敢置信,林羽白居然颠倒黑白,“王琮是你表哥,他好心想照顾你,是你不要脸勾引他!如今有了韩衍又想踹了他!你要不要脸?!”
“阿衍!林羽白不能继续留在你身边了!赶紧送走!”
林羽白默然低头,过了几秒,也抬眸看韩衍。
他躺在沙滩椅上,侧身拿眼镜,浴袍敞开,露出肩颈和胸膛,每一根肌肉线条都像被精心雕刻。各执一词的两个人看着他,他低下头认真擦拭镜片,没有回应。
“阿衍!”香勤喊他。
韩衍抬眼,手指在大腿上一下一下轻敲,看不出想法。
林羽白突然也变得紧张,她完全是在盲目地赌。可韩衍凭什么相信她?她只是一个不被他承认的养妹。
韩衍起身,浴袍松松垮垮穿着,朝她的方向来,林羽白屏住呼吸,如果韩衍赶她走——
“没发烧。”
林羽白一愣。
小姑娘背着大大的书包站在泳池旁,泳池的波光粼粼在她苍白的小脸上来回扫过,忽明忽暗,韩衍屈起两根手指在她额头上碰了碰,“没发烧,怎么脸色这么白?”
“我——”林羽白一时心情复杂,语言哽塞,“我没事。”
看着这一幕,香勤像是被针扎了,“你、你宁愿相信她一个养女,也不肯相信你表弟?!”
“阿衍!你妈走了,这世上对你好的没剩几个,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能因为一个外人就为难我们,朝我们翻脸!伤了我们的心!”
韩衍不近视,游完泳戴上眼镜,比不戴眼镜时更沉稳,更冷硬,一双藏在镜片下的眼睛寒光一闪。
半晌过去——
韩衍冷嗤。
“翻脸?谁会翻?谁这么牛逼?你吗?你翻一个给我看看?”
香勤双目圆睁——
“韩衍!我是你长辈!”
“小、舅、妈。”韩衍一字一顿,轻飘飘抬眸看向香勤,眼神黑沉,有风雨欲来的前兆,“你再提王岚,我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
王岚死了,死了就死了,不用任何人一而再再而三来提醒他。
晚上十二点,王琮被两个保镖抬着离开御湾,香勤拎包跟在后头。
林羽白站在二楼窗边一直看着,直到那些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茫茫黑夜里。她第一次感到茫然,和香勤对峙时韩衍什么都没问,也不是,他问了她有没有发烧。
为什么他的关注点会在这?而不是她的欺骗?
今晚韩衍在家,她应该当面道个谢。林羽白飞快跑下楼,韩衍出现在客厅里,她一鼓作气冲到他面前,九十度鞠躬,声音洪亮,“谢谢大哥!”
她喊完,客厅里沉默了,没听到韩衍说话,林羽白悄悄抬头,刚好被韩衍抓到。
韩衍戏谑地挑眉。
林羽白又立马低头,声音像蚊子一样小,“谢谢……大哥。”
“别谢了,妹妹,你吓到我了。”家里多了一个人,还需要时间来适应。韩衍从林羽白面前走过,又退回来,“去不去吃宵夜?”
“啊?”林羽白直起身体,这才发现韩衍换了件简单的白T和黑色工装裤,脖子上挂着条夸张的金属链子,酷得很,像玩摇滚的。
林羽白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韩衍,觉得很新奇。跟着韩衍到地下车库,韩衍选了一辆粉色的法拉利,拉开副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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驶的车门,“上车吧小公主。”
林羽白脸红,紧张地拎着白色裙摆坐上车。刚刚上楼换衣服,时间紧迫,她按照最真实的想法选了一条最漂亮的裙子。下楼时,韩衍靠在楼梯上玩手机,一抬头看见她就笑着说“啧,小公主啊”。
吃宵夜的地方很偏,在一个酒吧楼顶,林羽白紧紧跟着韩衍。韩衍和他玩摇滚乐队的朋友打完招呼,把林羽白领到余岭面前,“帮我看一下。”
余岭差点一口酒喷出来,“你妹妹你让我看?”
韩衍不废话,直接把林羽白按着坐在余岭身边的沙发上,“在这呆着。”
楼顶人很多,其中不乏奇装异服的潮男潮女,林羽白的手指捏住裙子,目光一直追随着韩衍越走越远的背影。
余岭想给小姑娘倒杯牛奶,但这场合哪来的这种小朋友玩意儿?他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小姑娘抬眼看他,一双眼睛又大又平静,就……还挺呆萌的。余岭乐了,“你哥不靠谱,但你余岭哥哥靠谱啊。”
余岭身边是整个场子里最安静的地方,林羽白沉默地坐着,她太安静,安静过头了,来往的人好奇地问她是谁,她不回答,余岭笑说是韩大少的好妹妹,那群人便一哄而散。
韩衍只去了十几分钟就回来了,手里拎着烧烤袋子,悠哉悠哉上楼,简单的白T在他身上穿出一股慵懒感,懒洋洋跟人说话,身后还跟着一个漂亮女人。
林羽白想起她的名字——何夕。
何夕熟稔地跟场子里的人打招呼,看样子不是第一次来。
余岭“切”一声,“瞧瞧,你哥带妹来了。”
韩衍走过来,把烧烤袋子递给她,“烧烤不能免辣,里面有牛奶。”
余岭“哦吼”一声,“原来是给妹妹买烧烤去了?韩大少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他又问,“给我买点没?”
韩衍在林羽白身边坐下,“使唤起你老子了。”
余岭骂骂咧咧,“嘿,你这人,没劲透了,你把妹,我帮你看妹妹,我还讨不到好。”
林羽白咽了咽口水,虽然晚餐的菜式都是她爱吃的,但被小舅妈那么一闹,她根本没心情,就喝了点汤,韩衍在餐桌上看了她好几眼。
韩衍轻拍她的头,“吃鸡腿。”
韩衍买了一堆东西,林羽白分给余岭,韩衍被她傻气的行为逗笑了,“你傻啊,他开玩笑的,你余岭哥哥要保持身材,晚上不吃任何东西。”
余岭也笑,“妹妹真可爱。”
两个男人都在和林羽白说话,被忽视的何夕心里不是滋味,突然开口,“阿衍,我想吃鸡腿。”
韩衍买的东西多,偏偏鸡腿只有一个。林羽白伸出去拿鸡腿的手顿住,乖乖说,“我喜欢吃鸡翅。”
何夕撒娇,“阿衍,你把鸡腿拿给我呀,我饿了。”
韩衍沉默几秒,伸手拿起唯一的一个鸡腿,何夕一脸期待,韩衍却把鸡腿递给了林羽白。
林羽白一脸懵地接住。
何夕生气,“阿衍!”
韩衍靠在沙发上,歪着头笑,“一个鸡腿,给你找到存在感了?”
何夕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虽然委屈,认错的速度却很快,“阿衍,你别生气,我错啦。”
“你很扫兴知道不知道?”韩衍冷哼,“滚远点。”
何夕拎着包气冲冲走了。
吃完鸡腿,林羽坐在沙发上看韩衍和其他人玩骰子,气氛热络,何夕的离开并没有影响到他分毫。
韩衍运气不好,一直输酒,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喝到烂醉如泥,大大剌剌倒在沙发里,一条腿踩在地上。林羽白悄悄走到他身边,弯腰问他,“大哥,你还好吗?”
喝醉后他眉眼那一块酡红,冲淡了给人的淡漠感,鼻子高挺,薄唇翕动,呼吸里带着酒气。
后面喝酒的人一阵哄闹,不小心推到林羽白后背,她直挺挺扑进韩衍怀里。
林羽白赶紧挣扎,却感受到一条有力的手臂抱住她后背,男人的嗓音喑哑,“干嘛呢?妹妹。”
9. 009
露天的地方温度越来越高,风一吹,长发扫过脸颊,痒兮兮的,林羽白没法顾及,赶紧手脚并用从韩衍身上爬起来,幸好韩衍并不清醒。周围吵吵嚷嚷的,没人注意他们这里的小插曲。
林羽白茫然地站着,身体上残留着触碰到韩衍胸膛时坚硬的触感。
余岭走过来,“小羽毛,脸怎么这么红?”
这下,林羽白脸上的毛细血管彻底爆炸,红彤彤的,心虚又尴尬。
余岭在旁边酒店开了两间房,把韩衍往房间床上一扔,拍拍屁股喝酒去了。韩衍宿醉是常事,不止余岭,其他朋友都见怪不怪,谁也不会放心上。
林羽白手里拿着另一张房卡,静静站在韩衍床边,床上的人敞开手脚,长手长脚,身形优越漂亮。他喝了太多,明显不舒服,紧紧皱着眉,喉结上下滚动。
今晚的韩衍……不一样,恣意,鲜活。林羽白大概有点明白,韩衍二十四岁,很年轻,除了“韩总”这个身份,他也是他自己。
母亲过世,他的家里住进了一个陌生的养妹,这一个多月,他很少回御湾,或许夜夜笙歌,或许通宵达旦处理工作。
而她渐渐习惯御湾的环境,每晚站在窗边看对岸的灯火辉煌,慢慢沉淀下来,梦见王岚的次数越来越少。
亲人离世,他们渐渐都有自己的生活。
酒店房间只留了一盏落地灯还亮着,光线昏暗,林羽白轻手轻脚靠近床边,帮韩衍脱掉鞋子,捏起被子一角盖在他肚子上。
韩衍没有动静,凑近了看,眉眼越发深邃凌厉。林羽白想把韩衍看得更清楚一些,两张脸越凑越近,突然耳后一缕头发掉落,从韩衍鼻尖扫过,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林羽白屏住呼吸,慢慢地,韩衍睁开眼。
韩衍眼神迷离,厌恶地皱起眉头,“滚开,别碰老子。”
很明显,他没认出她。
林羽白一阵慌乱,捂着发热的脸颊离开床边,许久许久,心脏都在“咚咚咚”跳着。
早上五点,韩衍按生物钟醒了,抬手揉额头,没有往常的头痛欲裂。他坐起身,靠在床头看手机,Lucy给他发了今天的行程。
掀开被子下床,走出去两步,终于发现不对劲,韩衍回头,挑眉。昏暗的光里,他床边趴着一个女人,长头发的女人。
他和余岭这群朋友出来玩从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就算叫了女人,他们也自觉地不往他床上送,特别是在他喝醉的情况下。
昨晚他身边的女人只有一个,而且她还说不上是一个“女人”。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衣服都在身上穿得好好的,抬腿走过去查看,小姑娘穿着昨天的白色长裙,一身洁白,软糯的脸蛋压在手臂上,睡得正沉,身边的地板上散落着几个醒酒药的药盒。
韩衍单膝跪地,捡起一个盒子捏在指尖,看着看着轻笑一声。扔掉药盒,他把小姑娘抱到床上,小姑娘软得跟没有骨头一样,一沾床就滚进被子里。
半小时后,Lucy带着韩衍的西装到酒店。一进门,韩衍穿着浴袍懒洋洋靠在吧台边,用手指做了个“嘘”的动作。
Lucy反应过来,韩总昨晚居然留人过夜了?这是从来没有的事。
韩衍说,“她还在睡。”
Lucy点点头,“要我去买药吗?”
韩衍随口问,“什么药?”
Lucy疑惑,居然还问她什么药?她小声说,“避孕药。”
韩衍突然抬眸,Lucy已经很久没从他眼里看见类似于“蠢货”这样的眼神了,心头一跳,赶紧低头,“抱歉韩总,我说错话了。”
韩衍声线发冷,“是林羽白。”
原来是林小姐,Lucy赶紧将功补过,“要我回御湾替林小姐拿校服和书包过来吗?”
韩衍正在喝水,闻言抬起头,又盯着Lucy看了一眼。
Lucy内心再次一紧,苦不堪言,“韩总,怎么了?”
韩衍低笑,“忘了那小姑娘还要上学。”
Lucy:“……”
六点半,韩衍看完邮件,合上电脑,走到床边盯着林羽白的后背,一头乌黑的长发在洁白枕头上散开,小姑娘睡颜安静。
Lucy举起手腕,点了点表盘,提示他时间紧迫,该出发去会议现场了。
七点整,林羽白定的手机闹钟响了,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周围是陌生的酒店环境。记起自己不在御湾,没有司机送她,上学可能会迟到,她顿时慌张起来。
一道悠闲散漫的声音在旁边懒洋洋响起,“慌什么?”
林羽白所有动作顿住,“……大哥?”
落地窗边日光明亮,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韩衍换上了裁剪合体的深色西装,浑身的气质矜贵而散漫,和昨晚拼酒的那个人简直判若两人。
“东西都给你放沙发上了,十分钟收拾好,我送你去学校。”
话落,小姑娘冲进浴室。
Lucy代表韩衍出席会议,司机要送她去会场,所以韩衍只能亲自开车送林羽白上学。
粉色的法拉利停在酒店门口,这颜色在夜色里看着浪漫优雅,可白天一看,要多惹眼有多惹眼,要多骚包有多骚包。
林羽白沉默几秒,抬头看韩衍,韩衍戴着墨镜,只能看见优越的下颌线,她提出建议,“大哥,我可以……自己打车去学校。”
韩衍拉开车门,“上车。”
韩衍车技一流,在早高峰里一路轰鸣超车,副驾驶的林羽白紧紧贴着座椅,努力忍住喉咙里的惊呼声。高速通过红绿灯,车身和车身之间几乎没有缝隙,林羽白紧张地深吸一口气,以为下一秒就要撞上,所幸安全通过,她松了一口气,余光一瞥,韩衍竟然在单手打方向盘。
林羽白脸都吓白了,但韩衍看不清,他戴了墨镜,哪能分清她的脸是红是白。
她紧紧抱着书包,进入校园路,车速总算慢下来,也不超车了,韩衍摘下墨镜,扭头看她。
他挑眉,“怕?”
林羽白赶紧摇头,“不、不怕,谢谢大哥送我上学。”
韩衍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点了点,“你这年纪……不应该觉得单手开跑车的男人很酷吗?”
林羽白:“……”
韩衍被林羽白的表情逗乐了,笑出声,狭窄的空间里都是他带有磁性的笑声。
慢慢地,林羽白也弯了下唇角,眼里亮晶晶的。
法拉利大摇大摆停在校门口,还没下车,林羽白已经感受到了来来往往的同学和家长把目光投注过来,虽然隔着车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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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倍感压力。
这辆千万级别的法拉利,颜色并不是它最惹眼的地方,最惹眼的是车牌号。
去年韩衍二十三岁生日,在南市最有名的台球俱乐部里赢了京市来的太子爷,这个“京”字开头的66666车牌就落在了南市,被韩衍随意挂在了一辆粉色法拉利身上。当时这件事还被娱乐媒体报道过,标题写得巨大醒目,“京市太子爷不敌南市太子爷……”
而林羽白之所以记住了这件事,是因为王岚在南苑发了很大的火,责怪韩衍年少轻狂,连上头来的人都敢得罪。
那晚,王岚气得不吃晚饭,林羽白和覃思琳也没吃,半夜,覃思琳偷偷给她送小面包。
“怎么不下车?”韩衍问。
林羽白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一抬眼,和班里好几位同学对视上。
!!!
都知道林羽白是有钱人家的养女,却没想过是这么有钱的人家!!顶级豪门啊!!
几位同学的惊诧从眼睛里迸发出来。
林羽白低头,紧紧攥住手掌。
王岚说过,她只是养女,不能借着家里的势力在外面狐假虎威,否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十二点一过,她还是那个灰扑扑的姑娘。
王岚的脸突然清晰浮现在眼前,仿佛她一直没有离开她身边,她永远盯着她、约束她。
突然,她左边的肩膀被拍了拍。
条件反射下,林羽白立马抬头,瞳孔被日光照耀出破碎的光。韩衍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车了,双手插兜站在她身边,“怎么不走?”
墨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低头看她,细散的碎发垂在硬朗的眉骨旁。韩衍问,“哪个班?送你。”
林羽白:“高一实验(1)班。”
进了校门,韩衍抄着兜走在前边,林羽白背着书包不远不近跟着,两个人组成奇怪的兄妹组合,既不生也不熟。
学校里也有早高峰,他们经过的地方,回头率百分百。韩衍的外形太吸引人,特别是那一身贵公子矜贵又闲散的气质,学校的林荫路被他走得像是在逛自家花园。
教学楼底下,撞见班主任,林羽白的脚步更慢了,低着头忙不迭避开视线。
韩衍突然回头,一根手指把墨镜压到眼下,眼眸漆黑,笑容也浅淡,“走得慢、低着头,你想干什么?”
林羽白顿时慌张,她只是谨记养母的话,虽然是豪门养女但不享受豪门的光环,虽然是韩衍的养妹却不攀附韩衍。
“哥哥不好看?给你丢人了?”
“不、不、不……”林羽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怎么会这么问,“哥哥好看。”
“有多好看?”
“最好看!”她重复强调,“我见过的所有人里,哥哥最好看。”
韩衍勾唇,“小姑娘才见过几个人。”
林羽白分辨不出韩衍有没有生气,看向他的眼神充满忐忑,韩衍走过来,抬手替她整理长发,手指在细密柔软的发丝里穿插,嗓音低沉,“我不管王岚怎么养的你,但我韩衍不养怯懦自卑的孩子。”
林羽白怔愣许久。
校园里的香樟树散发清香,不知不觉间,她和大哥并肩走了很远。
韩衍很好,而她是他养的孩子,当然也会变得很好。
10. 010
两人并肩走进教学楼,高一实验(1)班门口围了一群同学,林羽白突然想起来,昨天的物理小考今天出成绩。
她赶紧拉住韩衍的衣袖,“大哥……”
韩衍回头,隔着墨镜看她,“怎么?”
林羽白面皮发热,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就是我——”
“小羽!!你物理考到倒数第二名啦!!再也不是倒数第一啦!!你真棒!!”
林羽白一愣,然后脸色爆红。
真是谢谢你啊西子,一款优秀的人形成绩播报机。
韩衍从小成绩好,小学接连跳级,十五岁保送大学,本硕连读,拿到金融、法律双学位,特别是数学,韩衍打过无数竞赛,拿过无数大奖。连王岚那么不假辞色的人,每每提到韩衍的成绩都会不自觉脸带笑意。
大哥不会觉得她蠢吧?她不想因为这个惹他不喜。林羽白鼓起勇气,“大哥,我——”
“进教室去吧。”韩衍打断她。
他就送到这了,林羽白乖乖背着书包往前走,走着走着总想回头看。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多久之后。
“大哥——”林羽白回头,话音戛然而止。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韩衍身边站了一位打扮精致时髦的小姐,正笑着和韩衍说话。
韩衍的墨镜没摘,但嘴角有笑意,整个人看起来赏心悦目。他不是个温和的人,只能说明他眼前这位小姐和他认识,或者他有好感。
何西子激动地过来搂住她肩膀,“那个是你哥吗?”
“嗯。”
“我去我去!!太帅啦!!”
何西子花痴了一会儿,“旁边那个是你哥的女朋友?好漂亮啊,他们两个好搭。”
林羽白摇头,“不知道。”
何西子顶了顶林羽白的腰窝,压低声音,“看,秦明月,年级第一。”
林羽白这才注意到那位小姐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同学,她听过很多次“秦明月”这个名字,次次都是年纪第一,被老师大夸特夸。
“二姐,我走了。”秦明月乖巧地打招呼,“韩衍哥哥,再见。”
经过林羽白身边,秦明月慢下脚步,不动声色看了林羽白一眼,眸色中透着一股冷意。
物理课上讲卷子,林羽白比平时都要认真,错题本记了好几页,用了好几种不同颜色的记号笔。何西子诧异,“宝宝,你不是最讨厌物理嘛?”
林羽白把物理卷子上红色且巨大的“55”用便利贴挡住,眼不见为净,蔫蔫地说,“相看两厌又不得不在一起,简直是人间悲剧。”
何西子捧腹大笑。
放学回到御湾,Lucy秘书找的住家阿姨到了,姓齐,看起来很和善,晚上会住在御湾陪她。
第一次见面,齐阿姨做了满满一桌菜,林羽白让她坐下一起吃,齐阿姨连连拒绝,笑着说这不合规矩。
林羽白一个人吃完饭,上楼写作业,一直到十一点该睡觉了,她站到窗边看,整个御湾安静地蛰伏在夜色里,一潭死水。
等到十二点,韩衍没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林羽白下楼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齐阿姨,齐阿姨摇头,“韩先生昨晚没回来。”
林羽白照常上学、放学,日子过得快,转眼就是六月下旬,马上放暑假,但暑假前还要面对紧张的期末考试。
林羽白依旧苦战物理,何西子每天为她补习,经常一头黑线。看在林羽白长得好看的份上,何西子脾气好到爆,一口一个“宝宝”温柔地叫着。
周三下午公开交流课,阳光照进教室里,年级第一秦明月同学到实验(1)班分享学习经验,林羽白听得认真,做了很多笔记。
讲到物理,林羽白更加认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讲台上的秦明月看了她好几眼。
讲到一道选择题,秦明月突然拿起花名册问,“谁是林羽白?这道题选什么?林羽白同学请站起来回答一下。”
为了同学们能在交流课上放松心态,好好交流学习,一般默认不会在课上点人回答问题,秦明月是第一个打破规则的人。
林羽白站起来,前排同学、后排老师的所有目光汇聚在她身上,何西子想帮她一起算,秦明月却说,“这么简单的题还用想吗?实验班有这么差劲的学生吗?”
顿时,同学们看林羽白的眼神有了变化,林羽白是豪门养女,走个后门进实验班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林羽白一脸平静看题,何西子却着急了,这道题明明就不简单!是压轴大题改的选择题!秦明月肯定是故意的!!
秦明月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不会就坐下,认真听讲,老师总说笨鸟先飞,林羽白同学,你一定要更用功啊。”
秦明月的做法赢得了同学和老师的一致赞赏。成绩好,又这么照顾同学的学生谁能不喜欢?
林羽白突然出声,“选A。”
秦明月愣了一下,表情僵住,“什么?”
林羽白笑,“我说选A。”
PPT翻到下一页,正确答案赫然是“A”。
顿时,教室里鸦雀无声。
谁也没想到常年物理不及格的林羽白能做对这道题,何西子兴奋了,“啪啪啪”带头鼓掌,有人带头,教室里一片掌声。
林羽白和秦明月对视,两个女孩都穿着蓝白校服,一个站在座位,一个站在讲台,只短短一瞬,两人不约而同移开视线。
课后,何西子依旧不敢置信,“那道题我都没做出来……”
林羽白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我运气好,那道题刚好可以用数学概率算出来。”
何西子抱住她,“反正你做出来了!宝宝,你真棒!气死那个秦明月!虽然她的总分排名是年级第一,单科物理却不是第一啊!她有什么脸用物理为难你?”
夕阳照进教室,林羽白半个身体覆盖上一层橙色暖光,脸上浅浅微笑,小梨涡甜美,看起来一派温和无害的模样。
何西子背着书包坐在课桌上问她,“下周一家长会,你那个帅哥哥会来参加吗?”
林羽白神情僵滞,想起家长会邀请函被她随手夹在了物理书里。夹进去的那一刻,她没想过会有谁来参加她的家长会。
以前王岚忙,覃思琳也忙,一般是李管家来,现在李管家辞职了,她跟着韩衍,可是……她和韩衍又有将近一月没见面,她也没再等他回家。
“好想再见你哥哥啊,长得太养眼了!求求了!让我见到他吧!老天爷,满足一下本颜狗吧!”
许久,空旷的教室里,林羽白轻声说,“我……也是。”
一到家,林羽白立马去厨房问齐阿姨,“大哥今天回来了吗?”
齐阿姨摇头,见她脸色失望,建议说,“囡囡,你打个电话问问吧。”
林羽白没说话,背着书包上楼。电话是不能打的,她本来就是韩衍生活里的不速之客,不能还有要求。
周六,林羽白在一楼客厅写作业,地板上铺了厚厚的羊毛地毯,她累了就随意躺下,齐阿姨还给她准备了很多水果和小零食,满满当当堆满了茶几。
于是,小舅妈一进门就说,“小羽啊,你跟着阿衍可真是享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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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湾寸土寸黄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住进来的。”
林羽白赶紧站起来,没穿鞋的每根脚趾都局促不安。她拘谨地看着小舅妈,小舅妈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小姑娘家家的,白天也不知道把睡裙换下来。”
林羽白就是贪图睡裙柔软清凉才没换,不过既然小舅妈说了,她立马上楼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下楼,小舅妈正在翻看她的书包和课本,好巧不巧,在物理书里发现了那张四十五分的物理试卷,林羽白停下脚步,有点不敢面对小舅妈。
小舅妈只扫了一眼就把试卷放下,“笨死了,报个补习班吧,别天天呆在家里吃喝享乐。”
林羽白乖乖站在小舅妈身边接受批评。
“要开家长会?”小舅妈想了想,“班级号发我,我去给你开。”
林羽白惊讶,“啊?”
“啊什么啊?除了我还有谁,韩衍会去吗?他怕是在外面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风流快活,压根不记得你这个便宜妹妹。”
第二天周日,小舅妈又来了,林羽白摸不清她到底想做什么。小舅妈就真像她小舅妈一样,给她搭配衣服,督促她写作业,甚至下午还带她去培训机构报物理补习班。
小舅妈说,“你也是可怜,我不管你还有谁管。”
林羽白默不作声,这又引得小舅妈不满意,说她性格不好,一点也不活泼,要赶紧改正。
天气炎热,在外面走了一下午,回到御湾后林羽白饥肠辘辘,看见饭菜眼睛瞬间亮了,齐阿姨让她赶紧去洗手吃饭,小舅妈却喊住她,“站住。”
林羽白一脸懵,小舅妈过来用力拍打她的大腿,“你看看你的腿多粗,女孩子从小就要注意维持身材,胖了再减就难了。”
林羽白一米六,体重只有七十八,韩衍说她像颗豆芽菜。
林羽白没反驳,小舅妈说,“晚饭别吃了,上楼写作业去。”
齐阿姨欲言又止,她只是个保姆,一个字都不能多说。
晚上,林羽白饿得睡不着,干脆起床做了一套物理卷子,花了一个小时,得了六十六分。
周一家长会,小舅妈一身名牌出现在实验(1)班,何西子“哇”一声,“你小舅妈好贵气。”
林羽白无精打采趴在窗户边,晚餐没吃,早上的两个鸡蛋一杯牛奶根本吃不饱。
教室里,小舅妈正在跟西子妈妈说话,“其实物理考不及格也不能怪我们家小羽,她是领养的,终究不是我们自家人,没遗传到家族的高智商,笨笨的,木讷。”
一句“领养的”让旁边的其他家长嗅到了八卦气息,纷纷和小舅妈交谈起来。小舅妈说,“小羽这孩子平平无奇,就是上辈子积了福,这辈子才能过上别人一辈子过不上的日子……”
林羽白默默走开,一个人蹲在楼梯间角落。
何西子找过来,和她一起蹲着,“我跟你说,秦明月二姐真是你哥女朋友,我刚刚都听见你哥温柔地喊她‘小情儿’了……伤心,我的偶像这么快就塌房了,呜呜……”
林羽白立马抬头,大大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你见到我哥啦?”
“对啊,他应该是陪着秦明月二姐来参加秦明月的家长会——”
“诶,小羽,你慢点跑!!”
林羽白奔跑在教学楼四楼走廊,迎着灿烂日光,夏日灼热的风扫过脸颊,长发飘扬,少女明媚的笑容灼灼其华。
“大哥!”
韩衍正和人说话,听到声音漫不经心侧头,然后目光微滞,小姑娘穿着蓝白色校服,站在阳光下,笑容耀眼、灼眼。
11. 011
韩衍的白衬衫熨烫平整,一尘不染,袖口挽到小臂,手臂懒散搭着栏杆,一根青筋从手腕隐没到手肘处,别人的白衬衫穿出禁欲,可他偏偏穿出一身风流散漫。
林羽白喊“大哥”,韩衍身边的人最先看见她,秦明月的二姐朝她微笑致意,林羽白也笑,不过很快就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韩衍身上。
她眼巴巴看着。
外头太阳刺眼,韩衍站在廊下阴影里,慢慢抬眸看过来,眸色深邃,温柔之下夹杂淡漠,无形中竖起一道墙。林羽白的开心喜悦散去,连同跑着来见他的勇气,一同烟消云散。
太久不见,总会产生陌生感。她的话含在喉咙里说不出口,韩衍朝她招手,“过来。”
林羽白走到韩衍跟前,韩衍轻拍一下她的头顶,“怎么不说话,哥哥很吓人?”
很随意的动作,却让陌生感突然散去,“不吓人。”反而格外惹人亲近。
“这就是小羽妹妹吗?我听大姐提起过,长得好可爱好漂亮。”
韩衍多看了林羽白两眼,懒洋洋“嗯”一声,“是挺可爱,也漂亮。”
林羽白脸热,心里却是开心的,弯了弯唇角,小梨涡藏不住。
秦明月的二姐名字叫秦星月,林羽白觉得耳熟,突然反应过来韩衍上次的相亲对象也姓秦,韩衍叫她“秦大小姐”,看来这三人是亲姐妹。
秦星月若有所思,看来大姐说得没错,韩衍挺在意他这个养妹。上次大姐和韩衍相亲失败,她只能亲自上阵,让秦家搭上韩家这艘大船,她和韩衍联姻是最后的方案。
秦星月问,“小羽认识秦明月吗?她和你同年级”,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自豪。
认识,当然认识,而且印象深刻。林羽白笑了笑,乖巧回答,“认识的,秦明月同学是年级第一,很厉害,也很优秀。”
秦星月看着韩衍意有所指,“你可以和明月做好朋友,以后说不定就是一家人了。”
韩衍没给秦星月任何反馈,依旧是一副散漫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他真实的想法。韩衍是一个不好掌控的男人,秦星月只能暂时收起自己太强的目的性。
掩饰好情绪,秦星月客套几句后匆匆往实验(3)班去了,应该还能赶上明月的家长会。
一时之间,走廊上只剩下两个人。
太阳越来越灼热,林羽白后背浸出一层薄汗。她先看了看地上属于韩衍的影子,才鼓起勇气抬头问,“大哥为什么会来学校呀?”
难道真是为了陪秦星月来参加秦明月的家长会?
韩衍站直身体,“你不是今天开家长会?”
林羽白一愣,所以大哥是……为她而来?
小姑娘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真实漂亮,像御湾里的茉莉花,彻底开放,清香扑鼻。
家长会开到一半,小舅妈当着班主任和全班同学家长的面发言,“我们家林羽白性格不好,扭扭捏捏,成绩也一般,天生反应迟钝,笨笨的,以后还要班主任多多操心,实在不行,棍棒教育也是行的,现在的孩子就是太娇气了,在我们那一代,哪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突然响起的男声低沉又疏淡,尾音漫不经心扫过人的耳膜,教室里大多数来的家长都是女性,下意识寻找这道声音的主人。
不在教室里,也不在教室门口,视线一转,一个年轻男人靠在窗边,双臂打开撑着窗台,身躯线条挺拔修长,优越的五官在背光中越发深邃。
他身后站着一个漂亮精致的小姑娘。
小舅妈惊讶,“阿衍……”
韩衍微笑,“各位见谅,我有三点要说。”
班主任干咳一声,脸有些红,“您请说。”
韩衍抬手,比了一个“1”,“第一,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林羽白的大哥,是林羽白唯一的合法监护人,她归我管,别人没资格。”
小舅妈脸色难看,狠狠瞪了林羽白一眼。
“第二,林羽白善良聪明又坚强漂亮,是个好孩子。第三,我不允许林羽白在学校受到任何伤害,无论是来自学生还是老师。”
上午的日光越来越盛,韩衍说完,教室内外一片寂静。
林羽白神情恍惚,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她是不是就是大哥的亲妹妹?然后大哥也很在意她?那些不被在意才是假的。
班主任带头鼓掌,顿时,教室里掌声如雷。
班主任总结,“每个同学各有所长,都是好孩子,我会耐心教导,绝不会使用所谓的棍棒教育,请各位家长放心把孩子交给我。”
“走吧。”韩衍说。
林羽白傻乎乎地反应不过来,“啊?去哪?家长会不是还没结束吗?”
“可我要走了。”
林羽白失落,韩衍问她,“跟我走吗?”
当然,当然啦!
离开学校,韩衍找了家网红餐厅带她去打卡,各种好吃的小甜点被她一扫而光。韩衍戴着墨镜优雅地坐在对面,嘴角含着美式咖啡杯里的吸管,挑起眉头,“怎么?御湾里的阿姨不给你做饭?”
“……啊?”林羽白不好意思地脸红,“我、我吃的多。”
“那怎么不见长高?”
这是说她矮?
林羽白化悲愤为食欲,埋头苦吃。
韩衍又给她点了一桌甜品,五颜六色、各种形状,无一例外都很精美。这次林羽白没急着吃,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拍照,韩衍没说什么,反而耐心陪着她。
她拍了很多照片,镜头突然扫到韩衍的脸,林羽白眸光凝固,镜头里,韩衍脸上架着墨镜,正扭头看挂在墙上的抽象画,脖颈修长,喉结凸出,侧脸线条流畅锋利,精致得不像真人。
林羽白默默按下拍照键。
韩衍完全没注意,她却做贼心虚,赶紧把手机塞进书包的最里层,深深藏起来。
分开时,林羽白坐在出租车里,趴在车窗上看韩衍,“大哥,今晚回家吗?”
“今晚有事,不回。”
“那明天呢?”
“不回。”
她追问,“那后天呢?”
一声轻笑,“别问了妹妹,问就是不回。”
感受到韩衍那一刻的不耐烦,林羽白赶紧靠回座椅上不再看他。出租车开动,她忍住想回头的冲动,沿路景色在她眼里不断倒退。
回到御湾,小舅妈早早坐在客厅里等着了,林羽白做好挨骂的准备,可出乎意料的,小舅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小小年纪,够有手段。”
林羽白目光澄澈,“我不懂小舅妈的意思。”
“装傻,真没意思。”小舅妈摆摆手,“上楼去写作业吧。”
竟然又不让她吃晚饭,幸好下午吃了很多甜品,她一晚上都没觉得饿。
从这天开始,小舅妈每天都会来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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湾照顾她,衣食住行面面俱到,时间长了,连覃思琳都觉得不可思议,主动打电话来问这是不是真的。
“真的。”林羽白说。
覃思琳在电话那头疑惑,“她能有这么好心?你说实话,她有没有虐待你?”
“没有。”虽然不让她吃晚饭,但会让齐阿姨准备丰盛营养的早午餐,还给她买新衣服,接送她上物理补习班,最近还打算让她继续去上钢琴课。
覃思琳说,“妈走后,接踵而至就是毕业,还要在集团里站稳脚跟,我——”
说着说着,覃思琳突然沉默。
林羽白懂她的意思,她自顾不暇,没法为她分心。
寂静夜色里,林羽白独自躺在户外的沙发上,仿佛真的生出了第七感,不悲不喜,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满天繁星,“没事,姐姐,我理解的。”
两天的期末考试结束,暑假来临,何西子乐疯了,还没离开学校就像一批撒欢的野马,试卷毫不留情丢掉,偷偷网购的各种化妆品藏进书包里用课本盖住,“这个暑假我一定要练成换头大法!!”
她扭头问林羽白,“宝宝,暑假你什么计划?要不要加入我的美妆大队,咱们一起拍视频做网红。”
何西子踌躇满志,林羽白却只能摇头,“我要去上物理补习班,以及英语补习班、钢琴进阶班、油画速成班、围棋速成班、书法速成班……等等。”
这个“等等”里面的内容,小舅妈还在规划中。
何西子张大嘴巴,“我滴个乖乖……一天天的,你使不完的牛劲啊。”
林羽白苦笑,哪里是她自愿的。以前王岚对她没有这么高的要求,如今小舅妈口口声声为了她好,她也不好拒绝,要不然就太不知好歹了。
从暑假第一天开始,林羽白在各种补习里打转,一到下午,她饿得趴在课桌上听课。小舅妈还给她加了舞蹈课,没学几个动作,她已经彻底没了力气,舞蹈老师对着她摇头,委婉地劝退她,说她没天分。
小舅妈却说笨鸟先飞,没天分就加倍努力,于是减短了林羽白的睡觉时间,早上四点起来练习舞蹈基本功。
林羽白经常在物理补习班上睡着,每一次都被脾气不好的老师用书本敲醒,大发雷霆让她去教室外面站着。顶着同学们的嘲笑声,她镇定地走出教室,然后靠在墙上站着睡。
短短半个月,某一天,齐阿姨大惊失色,“囡囡,你看你都瘦得不成样子了。”
林羽白年纪小,以前脸上还有点婴儿肥,十分软糯可爱,如今脸颊凹陷,下巴尖尖的。
齐阿姨心疼她,偷偷给她煮糖水,被小舅妈发现了,气得要辞退齐阿姨,林羽白一个劲求情,最后都掉眼泪了,才打消小舅妈的想法。
小舅妈语重心长,“你别以为我是在虐待你,我是为了你好,你一个养女,韩衍不会养你一辈子,以后韩衍是要结婚的。你看覃思琳,就算有王岚的遗嘱,韩衍至今也没对外承认有这么个未婚妻。”
正好晚上十一点,听到“韩衍”两个字,林羽白一边在瑜伽垫上压腿,一边眼眶发热。
“听说韩衍现在和那个秦二小姐打得火热,他不着调,又有手段,可能明天就把覃思琳踢掉,独占集团股份和秦二小姐闪婚了。你呢?你不为自己想想吗?你什么也不会,一点大家闺秀的气质都没有,哪家的公子哥能看上你?”
“嗯。”林羽白点头,“我知道了。”
12. 012
林羽白越来越沉默寡言,面对小舅妈只会说“嗯”、“好”、“我会做到”,暑假过半,林羽白渐渐习惯这种强度的生活,终于在某一天晚上赢得小舅妈的赞赏。
小舅妈只说了一句“不错,有进步”,林羽白却觉得异常开心,只是脸上的婴儿肥没了,笑容似乎没以前那样甜美,她保证,“我会更努力。”
小舅妈很满意,“明天可以多吃一块提拉米苏,你不是爱吃那个吗?”
上次韩衍带她去网红餐厅,她最喜欢其中一款有草莓的提拉米苏,只是之后吃的都没有那时的味道。
她爱吃提拉米苏,小舅妈居然注意到了。
记得她喜好的人不多,王岚和她生活了六年,明明反复说了好多遍,王岚却始终记不起她喜甜不吃辣。每一次外出家庭聚餐,地点都是川菜馆,她尽量吃得少,第二天还是嗓子疼,严重时一天都说不出话。
凌晨一点多,林羽白没睡,从书包里翻出在学校捡的鹅卵石。走到茉莉花丛边时,掌心的鹅卵石已经温热。
她把鹅卵石放进塌陷的坑里,里面已经堆满大大小小的各种石头,都是她捡回来的。大哥不回家的每一天,她都往坑里放一块。
坑很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填满,她开始期待。
最近常听小舅妈说大哥和秦二小姐在哪哪哪约会,一起参加了什么活动,连财经新闻都特地为这对金童玉女留出了一个版块,标题说他们将强强联合,一起开创南市新的商业版图……
新闻图上,大哥一身西装,身材高大劲瘦,神情淡漠,仿若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岭之花,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西子也说,他们两个很相配。
看来她要更加努力学习才行,都是给人当妹妹的,她不能比秦明月差。
日子有条不紊过着,林羽白的性格越来越沉稳,和小舅妈的相处也越来越融洽,有时候一起去补习班,各种老师会把她们认做是一对母女。
小舅妈笑着说,“我没有女儿,只要小羽乖,我就把她当我的亲女儿一样。”
“亲女儿”三个字,让林羽白愣神很久。
暑假尾声,韩衍依旧没出现,许久没见的覃思琳却突然拜访御湾。
“小羽,你——”覃思琳坐在玻璃椅上,一回头,看到林羽白的瞬间,突然失声。她是明艳的美人,就连一脸诧异的样子都明艳动人。
“姐姐。”林羽白乖乖喊了一声。
“小羽。”覃思琳快速起身,走过来拉住她的手,“怎么瘦了这么多?病了吗?”
“我——”
“你看看你的胳膊,全是骨头。”覃思琳在她身上摸来摸去,越说越急,“林羽白,你怎么回事啊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林羽白低头不语,覃思琳也没办法,她的妹妹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不想说的话一句也不会说。
“来,坐。”两姐妹坐在小圆桌旁边,齐阿姨端来两碗糖水,覃思琳把两碗都推到林羽白面前,“快吃,我记得你喜欢吃甜的。”
林羽白却摇头,午饭后,她今天就不能再吃任何东西了。
覃思琳说,“那晚上我们出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林羽白回答,“不吃了。”
“不吃了?那怎么行?”覃思琳坚持,“你必须跟我去。”
林羽白只好说,“那得先征求小舅妈的同意。”
“小舅妈?”覃思琳的脸色变了变,“我带我妹妹出去吃饭,关她香勤什么事?”
“不是的。”林羽白解释,“小舅妈是为了我好。”
覃思琳隐约明白什么,面色紧绷,“不跟我出去可以,你把糖水喝了,要么就跟我出去。”
林羽白犹豫几秒,端起一碗糖水用勺子小口小口喝,对面的覃思琳一言不发看着她。
她抬头,覃思琳躲避她的视线,有泪珠滴落在脸颊上,覃思琳快速擦掉。
林羽白心里也跟着难受。
覃思琳离开御湾,林羽白站在二楼露台上目送她,熟悉背影消失的最后一刻,林羽白很想大声喊“姐姐”,她不想一个人呆在御湾,她想和她一起走,可她喊不出口。
她理解所有人的难处,大哥、姐姐都有自己的生活,她不想打扰任何一个。
林羽白独自站在露台上很久,直到夕阳消失,一轮弯月出现。齐阿姨没有上楼打扰她,小小年纪的姑娘,却有很多烦心事。
暑假只剩最后几天,林羽白上完最后一节声乐课,走在下课的学生人群里,夹杂在其中随波逐流,她脑中空空,宛若一具行尸走肉。
走着走着停下来,抬头看天空,又是一天夕阳时分,暑假的雨天很少,天气晴朗。
她脚步停得太突兀,身后有人撞上来,她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林羽白!”突然有人喊她。
慌乱中,林羽白茫然抬头,隔着窄窄的一条马路,好久不见的人突然出现在对面,休闲的白色套装,白色球鞋,像极了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橙色夕阳下,他干净得一尘不染。对于林羽白来说,陌生得仿佛从来不认识。
韩衍用嘴型说,“看路。”
林羽白快速低头,一滴泪落在黑色柏油路上,很快蒸发不见。装作平静走过去,可声音还是发颤,“大、哥。”
夕阳下两道影子逐渐靠近,一高一矮,一道意气风发,一道乖乖背着书包,在人流里相对而立。
韩衍身后停了一辆黑色大G,车很霸气,衬托得韩衍气质更霸道,林羽白咽了下口水,心里莫名紧张。
熟悉的木质冷香靠近,韩衍弯腰凑到她面前,唇角勾起,距离太近,她眼前全是他优越的五官,毫无瑕疵。
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收紧,用力捏住那一块骨头,林羽白吃痛,咬住下嘴唇不敢置信地看着韩衍。
“怎么?”韩衍挑眉,“委屈?”
林羽白摇头。
韩衍放开五指,继续拉近距离,两人的唇似乎要亲上,林羽白瞬间屏住呼吸,幸好,韩衍偏了一下头,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沾染她耳朵,“我很不喜欢我养的东西悄悄枯萎、死掉。”
林羽白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目光发直,韩衍在她耳边说,“更不喜欢我养的东西那么无能。”
他把御湾给了她,稍不注意,一个香勤,就把她治得死死的。
听懂了韩衍的话,林羽白凭着一股冲动用力推开他。等到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悔已经来不及。
可是,这么久不出现的人,一出现就是指责,她有一点生气。
韩衍被她推远,眼睛盯着她往后退,跟没骨头一样倚在车上,“这不挺硬气?还是说,你就专门对我硬气?对别人不行?”
林羽白从他脸上移开视线,没说话。哪来的这种专门?要是有,那也是专门等他回家。
韩衍似是而非叹气,“是哥哥的错。”
正赌气呢,突然听见这句话,林羽白一愣,又悄悄把视线移回他身上去。韩衍双手抄兜,斜靠在车上,一身白色沾染了夕阳温暖的颜色,“是哥哥对你不好。”
“没有啊……”她瞬间忘了刚刚的恼怒,“大哥对我很好。”
“哥哥养你,让你吃不好睡不好。”
“是我自己不愿意吃。”
“让你不愿意吃,也是哥哥的错。”
“……”林羽白急了,“你没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听小舅妈的话!”
说完,对上韩衍的视线,韩衍盯着她,眸色渐渐变冷,“心里有数就好,我还以为你年纪小得不辨是与非。”
夕阳不知不觉间褪了色。
林羽白松了口气,“我明白了。”不是哥哥的错,不是她的错,而是小舅妈错了。
“今晚吃两碗饭,做得到吗?”韩衍问。
“做得到!”
韩衍带她去了一家当地有名的粤菜馆,刚停好车,Lucy敲开车窗,“韩总,集团税务BP于总要跟您通话。”
韩衍在车里打电话,林羽白先下车,Lucy说,“菜已经点好了,要不我们先上去?”
林羽白摇头,王岚反复教她长幼有序,进退有度。大哥不到场,她哪能先开席。
Lucy低笑,“其实没关系的。”
在来见林小姐前,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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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正在进行一场有关授权行权的高层会议,茶歇时间接到覃思琳小姐的电话,当时她就在旁边,隐约听到了电话内容,可谓是劈头盖脸一顿质问。
好好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怎么进了御湾就变得不成人形?御湾到底是一个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挂断电话,韩总换了套衣服,突然说,“Lucy,这个会我开不了了”,没人能拦住他,只能目送他中途离场。
现在无数个电话打进来,等着韩总为下午那场中断的会议善后。
韩衍的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走下车,勾勾手指,小姑娘立马朝着他跑过来,他拍了拍她的头,“我要接个线上会议,你跟Lucy先去吃饭。”
林羽白刚有点失落,韩衍说,“吃完饭带你去玩。”
Lucy订的包间很大,林羽白小小一个人,趴在桌上大口大口吃饭,模样乖巧得很。
吃完饭又等了一个多小时,Lucy终于说,“林小姐,韩总让我带您下楼。”
下了楼,韩衍站在饭店门口抽烟,路灯昏黄,从背后只能看到他利落的身体轮廓,她远远就喊“大哥”,韩衍回头,掐了烟,眉目慵懒,“吃两碗饭没?”
林羽白重重点头,“当然!”
他伸出两根手指勾了勾,“来,过来,离哥哥近点。”
林羽白走近一点,试探性地再走近一点,韩衍摸她的头,“今晚别回去了。”
“啊?”
“跟哥哥走。”
“……啊?”
“哥哥带你过夜生活。”
林羽白迷迷糊糊,韩衍牵起她的手腕把她塞进大G副驾驶,车窗全部摇下,韩衍说,“看窗外,别看哥哥,哥哥没有南市的夜景好看。”
林羽白赶紧从他脸上收回视线,心跳如鼓,陌生的感觉不知怎么压制,只能睁大眼睛认真看这一路途经的色彩缤纷,车水马龙,行人众多。
捧花的姑娘和身边的男友手牵手,还有一起压马路的幸福一家人,生活百态,林羽白趴在车窗上,渐渐看出了神。
大G停在一家清吧门口,韩衍带着人进去,林羽白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紧紧跟着韩衍。韩衍一路跟人打招呼,还不忘回答,“这个啊?我妹妹,真是妹妹。”
韩衍给她点了一杯低度数果酒,端上来时她立马喜欢上了这杯酒的颜色,浅浅粉色。
“尝尝。”韩衍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轻轻用指尖把粉色的酒推到她面前,“放心喝,醉了哥哥带你回去。”
林羽白小小抿一口,眼睛瞬间亮了。
韩衍勾唇,“再来一杯?”
林羽白点头,“有橙色吗?”
像今天傍晚见到他时,天边的夕阳。
韩衍叫来调酒师,又点了一杯酒,端上来的时候林羽白很兴奋,这杯酒的颜色完全符合她的想象,她迫不及待尝了一口,浓浓的橙子味,很清爽,回味还甜甜的。
韩衍问:“好喝吗?开心吗?”
林羽白端着酒杯舍不得放下,狠狠点头,和大哥在一起总是很开心,他能解决她的一切烦恼。
韩衍大手一挥,让调酒师给她调了各种颜色的酒,在桌子上摆成一排,比彩虹的颜色还要多,林羽白“哇”一声,韩衍轻笑,“Enjoy。”
林羽白拿了根吸管,红橙黄绿青蓝紫,按照顺序都喝一口。
余岭一过来就看见一傻姑娘趴桌上用吸管吸着五颜六色的糖精水,乐此不疲,玩得那叫一个开心。
韩衍瞥他一眼,“看什么?没看过小妹妹喝酒?”
“酒?”余岭嗤笑,那五颜六色的玩意一看就没啥酒精,也就骗骗小羽毛这种单纯的小姑娘。
“诶,兄弟。”余岭搂住韩衍的肩膀,坐没个正形,“不跟情妹妹玩,跟小妹妹玩,改套路了?”
小姑娘傻傻的,用力吸一口,两颊鼓起来,像宠物店里的蠢仓鼠。韩衍漫不经心回答,“不是说只要保养好,女友在高考?”
余岭‘嘁’一声,“你真敢想啊死变态。”
韩衍没所谓笑,“谁能保证小妹妹不会变成情妹妹?自己养大的,不更好?”
13. 013
这家清吧有一支很出名的签约乐队,主唱是个年轻帅哥,擅长摇滚,小迷妹小迷弟一大把。吉他一响,主唱开嗓,整个场子像开水沸腾,咕噜噜翻滚涌动,一眼望去全是扭动的身体和手臂。
场面有点夸张,余岭回头看,啧一声,“这哥们长得还行,但没你唱得好。”
韩衍懒洋洋瞥他一眼,神情说不上来什么意思。
余岭笑嘻嘻的,“我说真的,你高中不是组过乐队吗?哎呦我操,我他妈当时还给你写应援词来着,衍哥美,衍哥帅,衍哥唱歌真他妈有范……”
“哈哈哈哈……”想起当时的傻样,余岭在卡座里笑得前仰后翻,“操了,真他妈弱智。”
韩衍低头看手机,在劲歌热舞里稳如老狗,余岭伸头过去,屏幕上“季度报告”、“盈亏比”几个字加黑加粗,他跟针扎了似的弹开了,“晦气!”
如今韩大少摇身一变成集团掌权人了,出来玩都这么没意思。
“小羽妹妹,看那边,那个主唱帅不帅?”
林羽白抬头,顺着余岭指的方向看,看到了人,正用低音炮唱rap,她点点头,“帅。”
余岭贼笑,“等会儿哥哥给你要微信去。”
林羽白微微睁大眼睛,模样挺萌的,又好奇又羞涩。
“你敢。”低头看手机的韩衍说了两个字,也不知道是跟谁说的。
“你怎么管这么宽呢?”余岭不以为然,“小羽妹妹的池塘里该养点鱼了,你懂什么?有些事要从小抓起。”
林羽白赶紧低头喝酒,余岭再跟她说话,她一句也不回了,余岭笑她兄管严。
他们这块沉寂下来,周围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Anddon''tyoubeafraidifyoufall(如果跌倒请不要害怕)。”
“Everybodyneedsaleapoffaith(每个人都需要腾飞的信仰)。”
“Youonlylivingonesotellme?(只活一次,不要继续等)。”
“……”
全场气氛进入今晚的高潮,林羽白小心翼翼抬头,对面的韩衍放下手机,懒洋洋倚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等到他睁眼,她赶紧移开视线。
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端上来,韩衍抬头一口闷,喉结滚动,侧脸在光影中刀削斧凿、硬朗锋利。余岭问他,“你那乐队……后来怎么不搞了?”
怎么把乐队放弃了,余岭问过很多次,韩衍这狗逼没说过一次真话。
“还能为什么,王岚不同意。”现在能说真话了,因为王岚死了。
余岭追问重点,“怎么个不同意法?”
“喏。”韩衍指了指那边小脸红扑扑,眼神微醺迷离的小姑娘,“我只是稍加反抗,她就把她带回了家。”
领养一个女儿不够,又来一个,王岚始终觉得儿子靠不住。一个母亲的爱有多少?三个人够不够分?分来分去总会有多有少。那天正好他十八岁生日,王岚最知道怎么给他儿子找不痛快。
余岭听过一些传闻,韩衍六岁时他爸妈分居,他跟着他妈来南市定居,十五岁开始独居,十八岁凭自己买下御湾一号。韩衍爸妈一直在集团里争权夺利,韩衍夹在中间被两只手搓扁捏圆,后来他自己实力够了,才有话语权。
豪门争斗里容不下眼泪和软弱,不讲亲情,也不讲道理。
余岭突然“诶”一声,“你妹喝醉了。”
韩衍看一眼,哑然失笑,“服了,这都能醉。”
其实林羽白的意识还清醒,只是太累太困,眼皮沉重,韩衍把她抱起来时,她更加不敢睁眼。摇滚还在继续,一片吵闹中,她靠在韩衍胸膛,似乎听见了他的心跳声,听着听着,变成两道了,另一道是她的。
韩衍的手臂健硕有力,稳稳托住她的腿弯和后背,还往上颠了两下,“这么轻。”
世界突然安静了,他们走出酒吧,大马路上人来人往,韩衍怀里抱着她等红绿灯,混在人群里走过黑白条纹的斑马线,好多人回头看。城市里夜色喧嚣,韩衍一言不发。
酒店就在对面,韩衍把林羽白送到房间。林羽白背对着门口,裹在被子里听着韩衍关门离开的声音。
“嗡嗡嗡”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小舅妈”,林羽白认真盯着手机看了几秒,突然敞开四肢躺在洁白大床上,她痛快地笑出声,这一刻,她是自由的,谁也不能控制她。
一开始,她是真不懂小舅妈要做什么,在这个过程中,小舅妈知道她孤苦无依,内心缺爱,贬低她之余控制她,而她果然沉溺在小舅妈给的关心和亲情中,她觉得自己差劲,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只有小舅妈不计前嫌帮助她。
真的很好猜啊,一个孤女,不怕惊涛骇浪的恶意,最怕突如其来的温情,一张精心织造的网,差点让她窒息而亡。
可今天突然见到韩衍——
每次见到韩衍,他让她清醒,开心的情绪像一个一个小气泡逐渐浮出水面。
某一刻,天光乍现。
——————
第二天,林羽白睡眼惺忪跟着韩衍登上去斐济的私人飞机。原来他昨天说的带她玩,是指去这么远的地方。
到达斐济,下机后进入宽阔的停机坪,天空湛蓝,万里无云,风里带着海风的咸涩。“突突突”的声音由远及近,林羽白抬头,目不转睛看着一辆直升飞机降落。
韩衍把手搭她肩上,“坐过吗?”
林羽白摇头。
“怎么?小姐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啊?”
林羽白想了想,还真是这样,于是乖乖点头。
韩衍笑了声,“傻。”
直升飞机平稳降落,穿着红色挂脖紧身裙的Lucy走下飞机,身材前凸后翘,饱满胸脯呼之欲出,林羽白“哇”一声,脸蛋悄悄红了,多看一眼都觉得不好意思。
身边的韩衍双手插兜朝Lucy走过去,脸上架着墨镜,经过阳光里,黑色T恤下的身材高大劲瘦,大长腿不紧不慢迈着,阳光太烈,他的身影给人一种模糊的不真实感。
韩衍停在几人高的直升飞机前,飞机沦为陪衬。螺旋桨转动,不断发出“突突突”的噪音,韩衍牵起Lucy的手,低头,轻轻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徐子怡女士,今天很靓啊。”
Lucy笑容明媚,落落大方,“谢谢韩总。”
看着这一幕,林羽白真实体会到了海岛的自由、浪漫和热烈,神经中枢持续兴奋。
Lucy朝她微微颔首,“林小姐好。”
林羽白眼睛一亮,学着韩衍真诚夸人,“Lucy秘书,你今天真美。”
“林小姐也很美。”
“林羽白,过来。”韩衍喊她。
林羽白飞快跑过去,她牵起Lucy的手,学着韩衍的样子,在韩衍亲过的地方,轻轻一吻。
后来才知道,Lucy那段时间刚离完婚,孩子房子车子都没要,净身出户。校服到婚纱的恋爱,十年长跑,对方出轨女大学生,他说“亲爱的,你已经风光不再了”。没有谁永远鲜嫩,年少时以为爱情会天长地久,结果也不尽如人意。
亲完了,林羽白抬头,看见Lucy微红的眼圈时动作一顿,眼里浮现疑惑,韩衍拍拍她的脑袋,“聪明孩子。”
上岛后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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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酒店休息,天黑时Lucy来敲门,林羽白在众多裙子里挑了一条粉红色短裙,露出来的双腿纤细笔直,骨肉匀称,她还给自己弄了一个公主编发。
门打开,Lucy眼睛浮肿,林羽白想问什么,Lucy开口夸她,“真漂亮,小姑娘就应该这么打扮,像个小公主。”
林羽白发自内心觉得开心,跟着Lucy去海上餐厅找韩衍,到了地方,靠落地窗的位置已经坐了一桌人,韩衍身边的位置也满了。
左手边何夕,右手边秦星月,秦星月旁边……居然是秦明月,两姐妹穿着姐妹装,除此之外,桌上还有余岭以及几个不认识的男人,林羽白猜测,这次旅行应该是韩衍朋友圈的集体出行,而韩衍临时把她给带上了。
Lucy替她拉开椅子,“林小姐请坐。”
林羽白坐下,余岭朝她挥挥手,夹着嗓子装可爱,“嗨,小公主。”
“扑哧”一声,桌上的男人全笑了,接下来纷纷学着余岭说话,一口一个“小公主”叫她,林羽白不好意思,皮肤从头红到脚。
韩衍盯着她泛红的脸颊,“小公主先点菜。”
服务员立马送来一份菜单,林羽白点完菜才敢抬头看韩衍,他正和余岭说话,神情慵懒,充满海岛度假氛围的蓝色花衬衫套他身上,整个人散漫不羁,衣袖下露出的胳膊有一条青筋攀附,力量感悄然迸发。
她偷偷看了很久,回过神来,斜对面的秦明月一直盯着她。林羽白心里一惊,秦明月似乎看穿什么,朝她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
吃完饭余岭提议去海上酒吧,秦星月直接安排两个小的,“小羽和明月未成年,留在酒店休息,明天好好玩。”
秦明月表现乖巧,“好。”
林羽白立马也要应承,“咚咚”两声,韩衍屈起手指在餐桌上敲了两下,“别人的妹妹我不管,但我妹跟我。”
秦星月脸色一僵,这么久了,韩衍还是不给她面子,但她终究保持住了得体的笑容。
韩衍起身,“林羽白过来。”
林羽白赶紧跑过去,韩衍拉起她的手腕,丢下身后一群面面相觑的男女走了。
林羽白不知道韩衍什么意思,但能和他呆在一起就觉得开心,“大哥,我们去酒吧吗?”
“想去?”
“可我未成年……”
“昨晚不挺开心?”韩衍说,“有哥哥在怕什么?”
林羽白反问,“那大哥想去吗?”
“我有什么想不想的?”韩衍低头瞥她一眼,笑得有些痞气,“带着你,我能干什么?”
林羽白一脸懵,努力保证,“大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绝不会拖后腿。”
韩衍乐了,“哥哥到了可以做坏事的年纪,你可还没呢。”
林羽白似懂非懂,咬着唇感受心跳加速。
最终没去酒吧,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沙滩上,海风凉爽,风一吹,林羽白的粉色小短裙往上翻飞。现在这个季节游客多,大多身上只穿几片布料,所以她露出裙子底下的安全裤完全不奇怪。
可林羽白在国内接受保守教育,风一吹,她来不及感受惬意,只忙着捂裙子,两只手都不够用,越忙活越急、越害羞。
突然,走在前面的人折转回来,高大的影子落在地上,边走边解衬衫扣子,大片精壮胸膛印入眼帘,林羽白呆住了,来不及移开视线,男人蜂腰宽肩,腰腹处肌肉块垒分明。
林羽白讷讷喊他,“大哥……”
韩衍裸着上半身弯腰,手臂环绕她,把花衬衫围在她腰间,系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嗯,在呢。”
那一刻,林羽白的心脏要跳出嗓子眼。
14. 014
到达斐济的第一晚,因为时差原因,林羽白困得不成样子,快睡着的最后一刻,她晃晃悠悠爬起来,在浴室手洗韩衍的衬衫。
韩衍走回来,把衬衫系在她腰间,这一幕不断在脑海里重演。男性结实漂亮的躯体,还有海浪声、风声,以及……心跳声。
一抬头,洗手台的镜子里,她笑魇如花,小梨涡深深陷入脸颊皮肉里。
洗完后的衬衫散发一股茉莉花的香味,静静挂在阳台上,有风的时候,左右前后飘荡。
林羽白蜷缩身体,小小一只窝在阳台藤椅里,仰头盯住衬衫,衬衫摇晃,她脚尖点地,让藤椅也摇晃起来。她藏在胸腔里的一颗心脏,也在斐济的美好月色里,迷离得晃来晃去。
第二天,林羽白醒得晚,吃完早饭,Lucy带她去和韩衍汇合。
沙滩上阳光明媚,吹来的海风咸涩,Lucy开的四驱越野车发动机“轰隆隆”响,林羽白坐在副驾,穿着玫红色的露脐小背心和背带裤,头上戴一个大大的遮阳帽,小小的脑袋一百八十度转来转去,在她眼里一切都新奇有趣。
Lucy笑着问她,“林小姐没来海边玩过吗?”
林羽白摇头,“没。”
王岚在时,她和覃思琳几乎不外出旅行,身边也不存在长久的朋友,只是在兰苑等着、陪着王岚,她们一天天长大,王岚黑发里生出白发。
林羽白不想多说,脸上的失落只是一晃而过,她已经被岛上震撼的幽蓝海景和自由的风彻底征服。
越野车没开多久,林羽白远远看见韩衍他们一群人,韩衍站在直升机旁,穿了一套全黑的冲锋衣套装,连脸上都蒙上了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在巨大的风里回头看她。
林羽白朝他挥手,他也抬手向她示意,动作慵懒,略显敷衍,刚抬起就放下,转身查看直升机,他今天要进行高空跳伞。
林羽白走过去,除了他们一群游客,还有几个跳伞教练在场,教练问了一圈,最后确定要跳伞的只有韩衍和他一个男性朋友,其他的人犹豫之后还是不敢。
何夕冷哼,扑到韩衍怀里,白花花的胸脯挤压在他胸膛上,“这个不好玩呀,吓死人了,阿衍你也别玩啦好不好?多陪陪我嘛。”
韩衍推开她,似笑非笑,“有俩未成年,注意点影响好吗?”
何夕才不听,继续贴过去撒娇,“阿衍……”
韩衍啧一声,明显不耐烦了,“别碍事。”
旁观的秦星月眼神轻蔑,一个高级外围,这么拎不清自己的斤两。她找准时机,落落大方走到韩衍身边,“我想试一试,阿衍,你可以带我吗?”
韩衍微微垂眸,盯着她笑,“不怕啊?”
“我……”这个笑,让秦星月不敢和韩衍对视,低头,心跳快了半拍,“你带我,我当然不怕。”
秦星月和韩衍从小认识,青春期的韩衍离经叛道,染发抽烟打耳洞,组乐队,跳伞蹦极,天南地北全球各地飞。她妈说韩衍不是个正经人,不适合做她的联姻对象,和大姐那个草包花瓶却正好相配。
上学时,她默默关注过他一段日子,也去看过他的首场乐队演出,为他举过灯牌,可惜韩衍不知道。后来她要做乖女儿,也要做家族继承人,和韩衍渐行渐远。
韩衍转身,和教练一起检查装备,秦星月忍住心口悸动,盯着韩衍的背影。
他收起懒散和漫不经心,骨子里的野性暴露。在这个远离都市安全和秩序的地方,岩石海浪,海阔天空,一片原生态的苍茫,不免让人觉得危险和畏惧。独独韩衍,宽阔的后背和爆发的男性荷尔蒙给人无限安全感。
秦星月不敢高空跳伞,可如果韩衍陪她,她会有勇气。
“过来。”韩衍说。
秦星月立马走过去。
韩衍愣了一下,露出来的眼睛里带着零星笑意,“我叫我妹。”
秦星月顿时无比尴尬,“……啊?哦,好。”
找她?林羽白赶紧从人群后排钻过去,乖乖喊人,“大哥。”
韩衍把手搭在她瘦弱洁白的肩膀上,稍微用力把人带向他身边,“要不要试试跳伞?”
林羽白猛地睁大眼睛,跳、跳伞??她心里开始打鼓,她想拒绝,可一抬眸,大哥正低头看着她。
他会不会更喜欢勇敢的妹妹?
林羽白抬头看湛蓝的天空,轻轻问,“跳伞是什么感觉啊?”
韩衍稍微思索,回答,“灵魂兴奋到颤抖,沉重的躯体至此真正自由。”
居然是这种描述,林羽白被吸引,鼓起勇气,“好,我试试。”
韩衍心情不错,大掌揉她的头顶,“哥哥带你飞。”
“啊?不是教练带我们吗?”
“我有教练证。”
林羽白的眼睛一下亮了,大哥这么厉害。
韩衍和教练进行最后一次装备检查,即将五千米高空跳伞,时间越靠近,林羽白双腿越软。
余岭安慰她,“别怕,多简单的事儿,眼睛一闭,往下跳就是了,你哥专业的。”
韩衍还在检查装备,为了缓解紧张,林羽白参与闲聊,“余岭哥哥,你怎么不跳?”
“……”
余岭突然沉默。
旁边的损友憋笑憋到肚子疼,勾住余岭肩膀,“妹妹别问,你余岭哥哥肯定不是因为害怕啦。”
余岭龇牙咧嘴,“老子怕个鬼。”
“啊对对对,你不怕!你一点也不怕死!一点也不恐高!”
“滚啊!你们这些人渣烦不烦!”
林羽白被逗笑了,却还是紧张。
十分钟后,韩衍带着林羽白上直升飞机,停下脚步回头问,“秦二,跳不跳?”
秦星月已经没了兴致,但她不能被何夕那个外围女看扁,“跳!”
“姐!”秦明月担心她。
秦星月朝她摇摇头,上了另一架飞机。
直升飞机上升,林羽白套上装备,被绑在韩衍胸膛前,真的是胸膛前,紧紧绑着,后背感受到坚硬的肌肉触感,凹凸不平,她稍微一动,后背在肌肉上摩擦,韩衍突然低头凑到她耳边,“别动”。
林羽白立马一动不动了,她身体娇小,而韩衍肩宽,这个姿势就像有只小猫窝在他怀里。韩衍的手臂环住她,随意地搭在她身侧,男性的气息把林羽白全方位包围。
“有外套没?给我一件。”林羽白听见韩衍在和随行教练说话,然后一件黑色外套披在了她穿着小背心裸露出来的肩膀上。
小姑娘皮肤白得扎眼,韩衍怕她晒伤。
林羽白仰头问,“跳伞会拍视频吗?”
韩衍下半张脸被面罩蒙住,眼神温柔中带着锐利,“有跟拍。”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却鼓起勇气说,“我不要外套,外套不好看,我要拍好看的视频。”
韩衍哑然失笑,“晒黑了也不好看。”
“我天生白皮肤,会白回来的。”
“那我们小羽真是天生丽质。”
林羽白脸色微红,决定跳伞前都不跟他说话了。
五千米高空,舱门打开,巨大的风让林羽白睁不开眼,一切都发生的很突然,韩衍没给她害怕的时间,没安慰她,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嗓音低沉,“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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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玫红色两道身影从机舱一跃而下,风声呼啸,猛烈的失重感骤然出现,林羽白觉得自己撞到了一堵风墙,四肢不受控制被拉扯,每一块肌肉都在颤动,未知的恐惧让她想嘶吼。
两具极具美感的身体旋转三百六十度,陷入蓝色天空,触碰到白色云层,金色阳光一丝一缕向外发散,颜色之间的碰撞美到不可思议。
“睁眼。”韩衍低头,在空中用额头碰了碰林羽白的后脑勺。
失重感消失,林羽白睁眼,泪珠一瞬间随风而去,她小小“啊”一声,“好美啊……”
“大哥,真的、真的好美啊!!”
“大哥,我摸到太阳啦!”
“灵魂激动到颤抖,沉重的躯体至此真正自由“,穿过金色云层,林羽白俯瞰一望无际的幽蓝海面,觉得自己于天地不过沧海一粟,此时此刻她才彻底明白韩衍说这句话的意思。
她挂在韩衍胸前,韩衍带着她在天空飞,她忘记来时和去路,得到短暂的真正自由。
韩衍张开双臂,从后背和她十指相扣,带她做刺激的空中回旋,她紧紧抓住韩衍手指,她害怕,又不觉得害怕。
两个人安全降落沙滩,终于脚踏实地,装备解开的一瞬间,飙升的肾上腺素作祟,林羽白转身扑进韩衍怀里,韩衍接住她,把她抱了个满怀。
韩衍拉下面罩,发丝凌乱搭在额前,一张俊脸刺激眼球。以为她还在害怕,韩衍轻拍她的后背,笑话她,“怕什么?哥哥技术一流的。”
秦星月也顺利降落,整个过程很刺激很新奇很爽,可她笑不出来。远远看着韩衍和他妹妹相拥,秦星月没走过去,敏锐如她,大概猜出韩衍的态度。
看着姐姐失落的表情,秦明月很气愤,“韩衍和每个女的都暧昧,他根本配不上你。”
秦星月摇摇头,很苦涩,“那又怎么样呢?今时不同往日,是我们有求于他。”
跳伞之后,沙滩还有其他海上项目,林羽白不会游泳,选择呆在海边和小朋友用沙子搭城堡。最少要搭三层,一层自己住,一层姐姐住,一层大哥住。
韩衍和余岭一群人在海上比赛摩托艇,阳光下海天一色,蓝白海浪高高激扬,爽朗的笑声飘出去很远。
林羽白也被快乐感染了,从包里掏出手机拍照,没拍几张,小舅妈给她发的消息弹出来。
【把韩衍手机里的文件复制一份给我。】
【乖囡囡,只要你听话,小舅妈会对你好,会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林羽白愣住,小舅妈又发来一句话——
【要不然你就得滚回孤儿院去了,毕竟谁会喜欢一个表面装得可怜兮兮,实际却满腹心计的妹妹呢?】
这几句话接二连三、恩威并施,林羽白蹲在沙滩上甚至来不及反应,小舅妈已经迫不及待把威胁她的视频发了过来。
林羽白努力镇定,点开视频,下一秒,手机掉落,把她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城堡全部推倒。
小朋友很着急,“姐姐,你的城堡没啦!”
林羽白眨眨眼睛,压下眼里的酸涩,装作不在意,“本来就是沙子做的东西嘛,经不起任何考验。”
她精心算计,反复确认顶楼的摄像头坏了,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可事实证明,谎言是沙子搭起来的城堡,无异于掩耳盗铃,轻飘飘就被戳破。她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尤其是韩衍,她让他相信了水晶泥是王琮弄到她头上的,她装可怜让他站在了她的这边。
林羽白小小一只蹲在沙滩上,眼睛不眨盯着海里的韩衍。韩衍似有察觉,回头看,沙滩已经没了那道玫红色的身影。
15. 015
吃完晚饭,林羽白打算回酒店休息,不参与今晚的活动,韩衍坐在沙滩伞下和朋友聊天,她不想过去打扰,于是让Lucy代为转告。
林羽白默默走远,没察觉到身后的韩衍一直目送她离开。Lucy弯腰凑到韩衍耳边,“林小姐情绪不对劲。”
韩衍听了没反应,继续懒洋洋坐在椅子上和朋友聊法国酒庄,他在法国也有几家,每年花几十万美金找人代理,拿下手头这个项目后可以过去玩玩。余岭最积极,说要和他一起,最好是过年那段时间,反正他们都不爱在家里过年。
韩衍聊天,Lucy站在他身边恭恭敬敬等,为他倒咖啡。
余岭提起林羽白,“你什么想法啊?出来玩还带着你那小妹妹。”
韩衍回答得漫不经心,“小姑娘跟只流浪猫似的,可不可怜?”
“小猫小狗可怜,你不可怜?酒吧都不去了,错失艳遇机会啊兄弟。”
几个男人一阵笑,何夕“哎呦”一声,半个身子贴到韩衍手臂上,娇嗔,“余少爷,当我不存在呢?”
余岭哈哈大笑,嘴里说着“美女别吃醋啊”,其实没把何夕放在眼里。何夕敢怒不敢言,她知道她在这群公子哥眼里就是个主动往上贴、上不得台面的角色,“嫩模”听起来多刺耳,她却总听到他们拿来形容她。
秦星月勾了勾唇,放下咖啡杯,优雅地撩头发,“到底去不去啊?阿衍给个痛快话。就你们男的能有艳遇?我们女人也需要帅哥养眼啊。”
韩衍乐了,“去啊。”
一伙人准备转场,韩衍勾手指,Lucy赶忙弯腰低头凑过去听指示,韩衍说,“查她手机,这些人折腾来折腾去,无非就是为了那点破事。”
回到酒店,林羽白坐在阳台发呆,韩衍的衬衫还挂在那,她一直盯着,不眨眼睛。
手机一直弹出新消息提示,小舅妈催她给回复。视频为证,她有把柄捏在小舅妈手里,轻易就能击碎当下来之不易的快乐和平静。
抬头太久脖子酸,一扭头,最后的晚霞连绵天边,云彩朵朵挣扎翻腾,蓝色的海宽阔没有尽头。在徐徐海风里,难过的情绪席卷心头,这种滋味比任何时候都要难捱。
到底还是和韩衍在一起呆久了,竟然以为自己也能拥有自我和自由,然后一低头,发现手里其实空空如也,没有任何选择权。
晚上八点多,Lucy带着技师上门给林羽白做全身护理。跳伞之后,林羽白的确觉得浑身无力,关节酸软,所以乖乖趴在那接受按摩。
趴下去之前,她捂着浴巾轻声说,“姐姐轻一点,我怕疼。”
Lucy拍拍她的头。
按摩大约一个半小时,结束后,林羽白放在床头的手机已经回归原位,看不出任何异样。
凌晨一点多,她发消息问Lucy大哥有没有回酒店,Lucy说回来了,喝醉了。
【小羽毛:需要我去照顾大哥吗?】
她处于紧张中,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问得并不妥,她只是祈祷Lucy能给她一个否定的回答。不让她去,不给她靠近大哥手机的机会,不让她背叛。
没开灯的房间里,林羽白靠在床头,满心忐忑盯着发光的手机屏幕。
Lucy的消息回得格外慢。
“叮——”
【Lucy秘书:好,林小姐有心了。】
林羽白苦笑,掀开被子下床,没开灯,摸黑从背包里取出一个U盘放进睡裤口袋,然后出门去韩衍房间。
Lucy等在门口,林羽白没有说话的心情,朝她点头致意,然后和她擦肩而过,Lucy却主动喊住她,“韩总今晚喝太多了,林小姐您确定要照顾他吗?反悔也可——”
“我确定。”林羽白打断她。
说完,林羽白推门进去,下定决心后行动果决,没在客厅停留,径直到了卧房,韩衍张开双臂躺在白色大床上。
灯光阴影下,他的脸刀削斧凿,高鼻梁,薄薄的唇,年轻俊朗,宽松衣服底下露出的肌肉流畅有力,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哪怕闭眼静静躺着也给她带来一种男性的压迫感。
酒精味在整个房间弥漫,林羽白拘谨地站在原地很久,终于缓慢移动,抬腿上床,跪坐在柔软的被子上,韩衍就躺在她眼皮下,少女青葱般的指尖小心翼翼戳了戳他坚硬的手臂,“大哥……”
她轻轻喊,沉默几秒,扭头,视线机械性转动,韩衍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表面,触手可及。她又喊了一声“大哥”,尾音丝丝发颤。
今天过后,他大概会厌恶她。一个孤女,他可怜她,她却自私虚伪、恩将仇报。
林羽白呆坐许久,韩衍没有醒来的征兆。房间里空调温度低,某一瞬间,她突然冷得一个激灵,彻底清醒,她把醒酒药喂给韩衍,打水给他擦脸,完成这些后,她终于拿出U盘紧紧攥在手里,死死盯着韩衍的手机。
慢慢地,她伸出手,神思却开始恍惚——
海风里,韩衍的黑色冲锋衣被风鼓起来,他站在无边天际下,自由如风,垂着眼,神情慵懒对她说“沉重的躯体至此真正自由”,刹那间,林羽白猛地收回手,从韩衍房间里落荒而逃。
第三天,斐济天气依旧晴,韩衍有几个朋友要先回国,走之前问韩衍什么行程安排,韩衍站在酒店餐厅门口抽烟,眯眼想了想,把烟拿下来夹在指尖,“再待个几天吧,家里高中生暑假就这几天了。”
“待久了也没意思,主要是安成那个项目……”
韩衍抬手,神情淡淡,“不谈工作。”
怎么不谈工作?他们陪着韩衍度假,一方面是出于朋友情面,另一方面是为了安成那个项目,南市多少眼睛盯着,韩衍这里却八风不动,一点消息也不透露。
送走朋友,韩衍又烦躁地点了一根烟。操,这些破事躲到斐济来也躲不开,朋友盯着,两个舅舅也盯着,朋友亲人你来我往打着互相心知肚明的哑迷。
不远处,Lucy匆匆走过来,脸上有细微的笑意,“林小姐没有。”
韩衍垂下眼,摁灭烟蒂,轻笑一声,“还不算太蠢。”他又问,“我那个小舅妈用什么威胁她?”
提到这点,Lucy有些犹豫。
韩衍不耐烦抬眸,“离个婚把办事能力也离掉了?”
“抱歉。”Lucy赶紧低头,“我现在把视频发给您。”
傍晚,林羽白换上泳衣,准备在浅海区玩水。秦星月两姐妹也在,身上的比基尼火辣,特别是秦星月,女性躯体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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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婀娜,又白又丰满,吸引了不少游客欣赏的目光。
林羽白低头看了看自己保守的泳衣,白色两件套,没有任何设计感,于是默默离她们远了一些,自觉地不去破坏风景。
没一会儿,秦明月主动游到她身边,神情带着讥讽,又故作高深,“我劝你换一件泳衣。”
林羽白专心在水里泡着,不回话,秦明月皱眉,“你聋了?”
林羽白扭头,沾了水的眼睛清凌凌,“你在跟我说话?”
“不是你还有谁?”
“哦。”林羽白冷笑,“那你管不着我。”
“操……”秦明月低骂一声,“你穿得又土又俗,怎么勾引韩衍?”
林羽白停下动作站在海里,一个浪过来,她呛了一口水,不停地咳嗽,生理性眼泪咳嗽出来。秦明月冷眼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喜欢上自己哥哥,你恶不恶心啊?”
秦明月游走了,林羽白站在平静下来的海里,心里却惊涛骇浪。
她喜欢上大哥了吗?
仅仅是一个模糊不清的意识,就让她心里发冷、发颤。
“想什么呢?”大哥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一贯低沉散漫,她却不敢回头了。
海水晃荡,身后的人越来越近,秦明月的话不停回响。
“腿抽筋了?”韩衍的手在海水里摸索,藤蔓似的缠上她的小腿,皮肤和皮肤突然接触,她如惊弓之鸟猛地一颤,站不稳往后倒,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搂住她。她倒在大哥怀里,海水冰冷柔软,大哥的身躯火热坚硬。
“这状态还敢呆海里?回岸上去。”韩衍跟赶鸭子似的,把她赶回岸上。
到了岸上,她全身无力,像一条死鱼搁浅,趴在沙滩上,泳衣上沾满沙子。
韩衍站着,居高临下看她,“不舒服?”
林羽白在地上抬头,下一秒,面红耳赤。大哥只穿了一条泳裤,腿特别长,肌肉特别漂亮,还有那个地方……特别大、特别明显,虽然生理课上老师讲得很清楚,这是男性的生理特征,不用觉得害羞,但是——
林羽白赶紧把脸埋进臂弯里,藏起来,只露出红红的耳尖。
“到底怎么了?”韩衍耐心到头。
林羽白不敢抬头,躲在臂弯里瓮声瓮气说,“我的泳衣太丑了。”
“嗯?”韩衍似乎无语了,轻笑一声,“就为这?小姑娘挺爱美啊。”
林羽白趴在沙滩上不动,想来用跟死鱼一样平板的身材摆出来的姿势也不会太好看,已经在大哥面前这么丢脸了,她直接自暴自弃,“太丑了太丑了!我不游泳了,我要回酒店睡觉,我这辈子再也不游泳了!我讨厌游泳!”
她说完后,许久没听到大哥出声,大哥可能觉得她在发神经。
以为韩衍走了,林羽白慢吞吞坐起来,一抬眸,韩衍修长的两条腿还在她眼前。
回想刚才看到的雄伟画面,林羽白再度脸红,赶紧移开视线,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大哥,我回酒店了。”
“很好看。”
“啊?”林羽白懵,小巧精致的鼻尖上沾着几粒沙。
韩衍说,“这么好看的泳衣,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像一朵纯白茉莉,飘啊飘,落在了粗粝沙滩上。”
16. 016
她穿最普通白色,他却说她是纯白茉莉。
韩衍的话说完,两人间有几秒沉默,身边游客来往纷杂,林羽白坐在沙滩上,呆呆地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一只手弯腰伸到她眼前,“站起来。”
林羽白咬唇,忍住心悸,轻轻把手搭在他掌心,韩衍握紧,另一只手来轻扶她的腰,属于他的独特气息靠近。
松开手,韩衍的嗓音低沉悦耳,“站稳。”
太阳正在西沉,金色余晖散在沙滩上,韩衍一身沾了水的劲瘦皮肉像撒了金粉,低头笑时,就像他自己会发光,而她距离近刚好沾染上。
她晕乎乎,像喝醉了,像踩在云端,稳不住。韩衍拍拍她的头,“很漂亮,只是——”
韩衍的话戛然而止,林羽白疑惑抬头,对上他冷淡的眼睛,瞬间如抽丝剥茧般清醒过来,悄悄退后半步。
韩衍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神情意味不明,“只是妹妹要乖一点才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目光里带着冷嘲,那双温柔的含情眼似乎洞悉一切。
想起昨晚未遂的偷窃计划,林羽白在他的视线里变得心虚,低下头,紧张到说不出完整的话,“我、我……”
韩衍没耐心听,转身往海里走,纵身一跃,矫健的身影消失在一望无际的海平面,秦星月和何夕追过去,独留她站在沙滩上不知所措。
有些事韩衍没挑明,似是而非的态度让林羽白既忐忑却又抱着侥幸心理。夕阳灿烂,大海波光粼粼,她轻声叹气,抱着腿蹲下,小小一团被夕阳一层层包裹。
太阳落了,林羽白腿麻,站起来时差点摔倒,韩衍从海里上来经过她身边,没给她眼神。
余岭眼疾手快扶住她,“看看你哥的臭德行,一男两女,三只鸳鸯戏水,他爽死了吧,忘了这还有个可怜的小妹妹需要他呢。”
傻逼玩意儿,韩衍皮笑肉不笑,“那你领回去,让她叫你哥。”
林羽白猝不及防红了眼睛,韩衍冷淡地看着她,“你叫他一声哥,让这个傻逼爽爽。”
林羽白使劲摇头。
“你有病啊。”余岭赶紧说,“吃饭去了。”
晚饭吃到一半,林羽白起身去洗手间,上完厕所出来,撞见秦明月在洗手台前清理沾到沙拉酱的裙子。
林羽白一言不发洗完手,正准备离开,秦明月朝着她的背影冷哼,“吃饭时韩衍压根不搭理你,你跟他告白了?”
“告白”两个字像一道惊雷,林羽白心头一震,猛地捏紧手掌。她对韩衍朦胧的心思像一个不可触摸的禁忌,却被秦明月抓住机会反复试探、摁压。
“他肯定觉得恶心死了吧。”秦明月讥讽,“养的妹妹没成年就想爬他的床。”
林羽白反应冷静,“我得罪过你吗?”
“什么?你他妈说什么?”秦明月觉得可笑,她做了这么多别人却压根不知道她的意思,“我大姐和韩衍的相亲是不是你搅黄的?现在又插在我二姐和韩衍中间,你有脸说你没得罪过我?”
林羽白转身,脸上竟然有笑意,两个小梨涡深深的。
“笑什么?”秦明月被她笑得后背发凉,“莫名其妙!”
林羽白调皮地眨眨眼睛,“你猜呀。”
秦明月气恼,“神经病!贱人!”
“啪——”清脆的一声响。
秦明月不敢置信地捂着左脸,“你敢打我?”
“我打的是贱人,你是吗?”林羽白笑容灿烂,刺人双眼,“你们三姐妹,大姐不行二姐上,你急什么?你二姐不行,不是还有你吗?还是说,你勾引男人的本事不如你两个姐姐?你自卑?”
林羽白依旧顶着那张乖巧甜美的脸。
秦明月瞪大双眼,内心震惊,第一次见到这么表里不一的人。
“操!!!”秦明月扑过去。
两个女孩在洗手间打架,这个消息很快传到韩衍几人耳朵里。
秦星月心头一紧,担心妹妹受伤,可再担心也要先沉住气,她看向韩衍,却压根看不出韩衍情绪,只见他慢慢放下刀叉,用餐布擦手,手指骨节分明,他一根根擦过去,动作优雅又闲适。
林羽白是韩衍的养妹,韩衍不开口表态,她就不好说话。
Lucy揣摩韩衍的意思,“韩总,我过去看看。”
“谁?”余岭惊讶,“小羽妹妹打架?”
余岭不信,“真的假的啊?小羽妹妹可是乖巧小公主呢,不会没事找事。”
秦星月脸色紧绷,“我妹妹也不会。”
余岭耸耸肩,“OKOK。”
“阿衍。”秦星月开口,“我妹妹是我爸妈最看重的孩子,家教严格,从小性格温和,进退有度,从来没有和谁打过架,也绝对不会主动打架。”
言下之意,问题肯定出在林羽白身上。
韩衍听明白了,看了秦星月一眼,没什么情绪的一眼,却让秦星月紧张,所幸,韩衍没说什么,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看着不怎么在意两个女孩打架这件事。
秦星月稍稍放心,韩衍还是给她面子的,她和大姐不一样,她和韩衍之间有情分。
没多久,Lucy推开包间门,身后跟着两个高中生,一个怒气冲冲,一个平静温吞。
进门后,林羽白低着头站在韩衍对面。Lucy给她使眼色,让她看韩衍,可她打了架不敢看他,也不想看他,他让她喊别人哥哥,不在意她跟着谁,她跟一件可以随意转赠的物品有什么区别?
秦星月看见妹妹脸上的红色指印,眼神瞬间变了,顾忌韩衍在场,她压住脾气,表情尽量柔和,“小羽,你为什么打人?”
林羽白抬起头,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情绪内敛,“她骂我,找我麻烦。”
“那你也不该动手,动手就是错了,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计较,但你必须向明月道歉。”
“我、不。”
包间里寂静几秒。
“你说什么?你不?难道你打人还有理了?”秦星月诧异,一个养女竟敢顶撞她,“林羽白,你到底有没有家教?”
林羽白抿着唇不说话。
“你这样,真给阿衍丢脸。”
听到这句,林羽白愣住。对啊,现在她是大哥养的孩子了,在外面打架丢的是大哥的脸。以前王岚养她,她小心翼翼什么也不敢让她知道,现在她不在了,她倒是压不住原本的坏脾气,也不想伪装了。
“她骂你什么?”韩衍突然开口。
林羽白一心别扭没反应过来,韩衍立马不耐烦,“林羽白,你哑巴了?”
“他说我破坏你和秦大小姐的相亲,又破坏你和秦二姐姐的感情,她骂我贱人。”林羽白抬眸,眼神明澈倔强,“哥哥,我没错。”
韩衍微微挑眉,手指在餐桌玻璃上轻点,林羽白的心也随着那富有节奏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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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轻点而紧张跳动。如果大哥让她道歉,她必须听他的话。
韩衍表情玩味,“秦二,我跟你大姐的相亲黄了,怎么?我还需要给你、和你妹挨个解释一遍?”
“当然不用。”
“至于你——”韩衍笑了,“我们之间有感情吗?你他妈自己贴上来的。”
这句话太难听了,秦星月脸色煞白。
看到姐姐难堪的表情,秦明月炸毛了,“韩衍,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姐姐说话?!你是韩家掌权人就可以眼高于顶、就可以对女人挑挑拣拣吗?!你会不会尊重人啊?!”
“你闭嘴!”秦星月大吼。
“姐!”秦明月崩溃,“我是为了你好!!”
秦家两姐妹吵嚷,林羽白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韩衍。
他坐在高大的落地窗前,身后是海岛上能吞噬一切的黑夜,人与人针锋相对,唯独他身上的花衬衫符合海岛的慵懒浪漫,她躁动的心慢慢平静。某个瞬间又想起,刚刚她说她没错,哥哥很快就相信了。
韩衍挑眉。
小姑娘看他看得这么认真。
他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小姑娘没少胳膊也没少腿,脸上没挂彩。
韩衍低头,笑容出现在脸上又很快消失,他抬头,慢悠悠说,“秦二,让你妹给我妹道个歉。”
“阿衍……”秦星月微笑,漂亮的女人露出柔顺一面,想激发男人的怜惜之心,“我们也算青梅竹马,两个妹妹吵吵闹闹,何必这么计较,太伤感情。”
“哟,原来两位是青梅竹马啊?”余岭在一旁凑热闹,“那感情一定很深吧?”
韩衍瞥过去一眼,余岭朝他挤眉弄眼,谁看不出来秦二在打感情牌呢,可惜韩衍最缺乏的就是对女人的感情。
青梅竹马对视,韩衍站起身,高大的身体没站直,一股子懒散劲,说话总是那么漫不经心却又让人提心吊胆,“秦二,我的妹妹我会教,你说她没家教就是打我的脸。”
秦星月顿时慌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他妈管不着你什么意思。”
秦星月手都在抖。
韩衍扭了扭脖子,朝林羽白招手,“过来。”
包间很大,林羽白赶紧跑过去,韩衍垂眸看她,“打架打赢没?”
林羽白点头。以前和班上的男同学打架,她不敢让王岚知道,长裤长袖藏起伤口,但每一次的结果都是她赢。
小姑娘眼眶红了,还故作轻松朝他笑,韩衍皱眉,“别笑了。”
小姑娘笑得更用力,小梨涡深深的,能装下一滴眼泪。韩衍越看越烦躁,脸色沉下来,“秦二,你和你妹别给脸不要脸。”
话说到这份上,秦星月强制性让秦明月道了歉,两姐妹走出餐厅时脸色铁青。
“啪啪啪”,余岭看够了热闹,站起来鼓掌,“精彩啊韩大少,您凭一己之力得罪了秦家三个女人,看来这门亲是结不成了。”
韩衍冷笑,“区区秦家。”
就四个字,韩衍狂傲,但也有道理,秦家虽然名头上还是南市四大家族之一,但近年来一直走下坡路,实力早不如从前。秦家女已经配不上韩衍今时今日的地位,通过林羽白这件事,刚好彻底断了她们的心思。
韩衍在和余岭说话,林羽白偷看他的侧脸,想道谢,却又不敢主动开口。他明显还在生她的气,态度冷淡时神情恹恹,一层无形的寒冰拒人千里之外。
17. 017
吃完晚饭,海边散步。海风徐徐,夜晚的斐济宁静美好。
这几天余岭看够了海,再看要吐了,“两个大男人在这看什么海?不如去酒吧找艳遇,这里好多外国妞,那身材,贼拉带劲!”
韩衍蹲在黑色岩石上抽烟,海风吹过来,烟往他脸上扑,他咳嗽几声,嗓音喑哑,“听说小乔要回国发展了?”
余岭瞬间哑声熄火,沉默几秒,“那你呢?不去?”
韩衍冷嘲,“没意思。”
“小模特也没意思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不好玩了?"余岭嗤笑,“这些年、这些人还真没少往你身边送女人,锲而不舍算计你,有这个毅力,第二个韩氏集团都上市了。”
“没意思,明天让她滚。”韩衍摁灭烟蒂,在海风里眯起眼睛,眸色深邃悠远,不说话。他扭头,不远处,小姑娘一个人蹲在海边,翻涌的海浪不断触碰到她白净瘦弱的小腿。
林羽白望着海面出神,突然有人踢了踢她的大腿,“起来,走了。”
她抬头,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双手插兜站在她身旁,从上而下盯着她,“小羽妹妹,年纪小小,怎么心事重重?”
林羽白眼神茫然,身上穿着白色小背心,牛仔短裤,露出细胳膊细腿,长发如瀑,一张小脸莹白如玉,海水在她身边闪闪发光。
韩衍发出单音节,“……嗯?”
林羽白终于回神,腾一下站起身,却没想到眼前一阵眩晕,直直往前倒,刚好倒进韩衍怀里,韩衍胸膛坚硬,磕到了她的鼻子,生理性眼泪夺眶而出。
“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急急忙忙从他怀里退出来,又再次倒进去,林羽白着急大喊,“大哥!我腿麻啦!”
“知道。”韩衍话里含笑,手掌摁在她后脖颈上,“你别急。”
林羽白莫名其妙脸红,趴在他胸膛上,海风吹过来,围绕他们打了个转。
腿不麻了,林羽白站直身体,韩衍伸手替她把黏在脸颊上的发丝拨到耳后,“有话要对我说吗?”
林羽白轻声问,“你为什么生我的气?”
“我让你自己说。”
林羽白低着头,沉默不语。韩衍等了会儿,突然转身走了,林羽白赶紧小跑跟上。
在回酒店的一路上,林羽白内心备受煎熬。他想让她说什么?还是他知道了什么?她怕自投罗网,又怕自作聪明。
“……大哥。”她忐忑地喊韩衍,韩衍头也不回,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
进了酒店,韩衍打开房门,反手要关门时,林羽白用身体抵住房门,“大哥,我有话想说。”
“滚开。”韩衍眼神冰冷,“你没机会了。”
林羽白的脸唰一下白了。
他像变了一个人,吞噬掉那个温柔的大哥,眼前的场景回到养母下葬前那个晚上,韩衍也是这样冰冷地看着她,告诉她,她没有选择权。
一紧张,下嘴唇里面的软肉被牙齿咬破,眼泪迅速泛滥,林羽白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韩衍却笑,“哭什么?怕我不养你?小姑娘知道什么叫知足吗?”
“我动手打了秦明月,我挑衅她、骂她,还录了音……”说着说着,林羽白彻底心灰意冷,她总是把事情搞砸。她讨不到王岚的欢心,现在又在韩衍面前变成一个坏孩子。
眼前一片黑,她看不见韩衍脸上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韩衍的沉默。
林羽白低着头往后退一步,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房间门口的地毯上,瘦弱的身体一直抖,冷白皮肤上泛起红疹。
韩衍斜靠在门框上,勾起嘴角,笑意却是冷的,“你很聪明,林羽白,我喜欢聪明的人,却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你是哪种?”韩衍上下打量她,眼神挑剔审视,令人难堪。
林羽白突然害怕这样的他,只是一个陌生男人,散发着铺天盖地的侵略性,没有任何感情。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韩衍伸手,一根手指轻轻擦去她下巴处的泪珠,强迫性地抬起她的下巴,“小羽妹妹,想好再说。”
还有什么?
林羽白的指甲陷入掌心,疼痛感唤回她的理智,“小舅妈要我偷你手机里的文件。”
“你偷了吗?”
林羽白哽咽,“嗯。”她立刻补充,“可最后一刻我停下了。”
“为什么?”
“因为你是大哥。”
因为韩衍是大哥,是养母去世后愿意收养她的人,一次一次拉她出生活的泥潭,带她来斐济,带她跳伞,大哥让她感到快乐。
韩衍眉眼微动。
“跟我进来。”他往房间里走,林羽白赶紧跟上。书房的办公桌上,放着韩衍的一台笔记本电脑。
韩衍抬抬下巴,“过去看。”
房间寂静,林羽白听话地靠近电脑,却在即将碰到电脑的时候突然回头,鼓起所有勇气,“那些水晶泥其实是我自己弄到头发上的,不是王琮。”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她感到轻微晕眩,她对大哥再也没有欺骗。
韩衍没有任何惊讶,似笑非笑看着她,后退几步坐到沙发扶手上,“哦?你这么坏?为什么?”
“因为王琮欺负我,我必须反击,决不会任他宰割。”
韩衍点点头,声音平静,“所以我被你利用。”
林羽白磕磕绊绊,“我、我——”
“嘘。”韩衍靠在沙发上,歪了歪头,“去吧,看看电脑里那个视频。”
电脑没有密码,视频就在桌面,对于未知的东西,林羽白忐忑不安。手指一动,轻轻点击播放按钮,视频的背景让她觉得眼熟。
下雨天,教学楼顶楼……
林羽白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视频的主人公是她自己,穿着蓝白校服站在瓢泼大雨中,像一个身体僵硬的僵尸,机械地不断往头发上涂抹粘腻的水晶泥。
那天的雨好大,模糊了所有视线。那时的窒息,现在回想起依旧如附骨之蛆,让她喘不过气,手指用力扣住办公桌才勉强稳住身体。
这个视频和小舅妈发过来威胁她的视频内容一样,角度一致。
林羽白猛地闭上眼睛,两行泪从薄薄的眼皮下滑落。原来大哥已经知道了,她该庆幸自己刚刚在最后一刻对大哥的坦诚,还是该厌恶自己在大哥面前躲躲闪闪的愚蠢滑稽?
那个晚上,大哥亲自为她洗头发,一根一根头发清理。修长的手指不断在她发丝里穿插,他对待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妹耐心温柔,到头来却是一个骗局。
他应该生气。
房间里陷入窒息的沉默。
“大哥……”林羽白背对韩衍,声音带着哭腔,一个字颤抖好几个音,“……对不起。”
“妹妹,今晚你总说对不起。”韩衍说,“转过来,看我。”
林羽白颤巍巍转身,对上韩衍的视线时早已双眼浮肿,泪流满面,脖子白皙的皮肤上大片大片红疹。
韩衍看着她,表情冷肃,手指在沙发扶手上一下一下轻点,看得出来,他也在思考。一个聪明的养妹,住在御弯一号,他好吃好喝伺候着,还敢利用他。
他身边的叛徒,每一个下场都很惨。
林羽白无声落泪,男人沉稳的脚步声在房间里响起,韩衍的气息越来越近,林羽白瞬时屏住呼吸。
“有人觊觎你美丽,有人欺负你势弱。”
“你是为了自保。”
“你还小,还没长大。”
林羽白不懂韩衍的意思,韩衍却拍拍她的脑袋,“小羽妹妹,哥哥给你找的理由好不好?”
林羽白呆愣愣问,“那大哥会原谅我吗?”
韩衍弯腰,手指慢慢擦去她脸颊上的泪,她这么害怕,这么不安,他却散漫柔和,“叫声哥哥,我原谅你。”
林羽白瞬间嚎啕大哭,她不想这么丢脸,可是忍不住,后怕的情绪在她心里七上八下,吞噬她的理智。她从没被这么轻而易举的原谅过,某一刻,她为自己想过最惨的结局。
她扑进他怀里,“哥哥!”
韩衍轻拍她后背,一低头,发现小姑娘前胸后背露出来的皮肤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人已经失去意识。
韩衍一惊,立马把人抱到卧室躺着,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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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Lucy带医生过来,医生来了,判定是抵抗力太差产生的过敏反应,挂了几瓶点滴。
夜深了,Lucy替林羽白盖好被子,看着小姑娘因为过敏肿起来的脸颊,她轻叹一口气。
韩衍穿着浴袍站在露台上,高脚杯里的酒一口没喝,静静远眺风平浪静的海面。Lucy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犹豫再三说,“林小姐是为了自保。”
韩衍高大的身躯在夜色里沉稳如山,他没表态,Lucy不敢再开口为林羽白说话。
两个女孩打架,一个嚣张跋扈无所畏惧,一个眼神坚毅,犹如壮士断腕般狠绝。一个有退路,一个只能赌。
韩衍俯身靠在栏杆上,海风撩起他额前碎发,露出一双泛着冷嘲的眼睛,“王岚是一个疯狂索取爱,却吝啬给予爱的人。”
他说,“她养出来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不正常,缺爱。”
Lucy惊诧,很少听韩衍主动提起他的母亲。
韩衍轻笑一声,“你以为我那个小舅妈是想用什么东西来控制林羽白?”
缺爱的人,看见一点点爱,就像饿狼扑食一样扑过去。而仅仅这一招,他太有经验,对待后来者,他们还是这招,多年如一日没长进。
回国那天,暑假结束,机场人多,多的是父母带着孩子这样的搭配。姜部长带着秘书来接机,安成那个项目十万火急等着总裁拍板,没办法,他只能来机场截人。
突然,机场出口处一阵小骚动,路人频频回头,戴着墨镜的高大男人带着冷艳的女秘书走出来,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一手插兜,一手推着一个黑色行李箱,行李箱上……
姜部长睁大眼睛仔细看,没错,行李箱上的确背对着坐了一个穿背带裤的小姑娘,长发及腰,皮肤白如雪。南市炎热的天,瞬间一股清凉。
姜部长赶紧上前握手,“韩总,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给盼回来了。”
握完手,两人客套几句,韩衍拍了拍坐在行李箱上的小姑娘,“我去公司,让人送你回御湾。”
小姑娘病怏怏的,却很乖,不因病撒娇,“好,大哥什么时候回家?”
“晚上,别等我,自己吃饭。”
御湾的司机就在路边等着,韩衍目送林羽白上车,等车开走,姜部长夸了一句,“这小姑娘又乖又漂亮。”
韩衍慢悠悠“嗯”一声,“家里的妹妹。”
介绍虽然简短,但内容却很丰富,此前韩衍什么时候对外承认过他有妹妹?
姜部长眼睛发亮,“是在国高读书那个吗?我儿子姜旬也在国高读高一。”
这是韩衍第一次听到姜旬的名字,没在意,点点头,态度稍显冷淡,率先抬腿离开机场。姜部长落后一步,心思百转千回,他到了年限该往上升一升了,公司上层却迟迟没有调令下来。
韩衍的车先走,姜部长坐在后面一辆车,发消息给儿子姜旬,姜旬没回他。聊天记录往上翻,父子俩上一次联系是在三个月前。姜部长叹气,反正让阿旬和韩衍的妹妹打好交道总不会有错。
林羽白回到御湾后一直发烧,齐阿姨赶紧找家庭医生过来看,挂了两瓶水,林羽白脸色惨白,昏昏沉沉,却强行忍住不睡,齐阿姨凑到她面前,林羽白声音虚弱,“……小舅妈会来找我的。”
最重要的事没解决,她不能睡,她要等香勤来。
香勤在她身上耗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一心想要驯服她控制她,却没想到大哥突然将她带到斐济,脱离了她的掌控。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吃不饱睡不足,被香勤PUA以至于浑浑噩噩的日子就像鬼压床一样,她彷徨迷茫,却醒不过来。
那天傍晚,她无心欣赏夕阳,走在一群培训班的同学中,平平无奇,差点被生活的索然无味淹没,一抬头,大哥站马路对面,热烈的夕阳就在他身后。
真美啊。
大哥一眼就看到了她,挑眉,微笑。
后来是斐济的海岛,斐济的热风,斐济伸手能摸到太阳的五千米高空。
浪漫的国度,浪漫的人。
她彻底醒了,她不会被谁控制。
18. 018
齐阿姨摸她的头,心疼她体弱还要担惊受怕,“乖囡囡睡吧,我把她拦在楼下。”
谁家的舅妈做到这份上,完全是在虐待未成年。
林羽白提起力气,“不要拦她,让她来。”
齐阿姨没多问,“好。”
齐阿姨走后,林羽白把手机正对着门口架在床头柜上,摁下录像键。
几乎是下一秒。
“砰——”巨大一声响。
林羽白立马看向卧房门口,王琮踹开门,正大摇大摆走进来。视线一接触,林羽白赶紧用被子盖住露在外面的手臂。
记忆中第一次见到王琮是在兰苑,王岚组织的一场家宴上,那时韩衍也在,只是并不搭理她,而王琮则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嚷嚷着要和她做最好的朋友,天下第一好的那种,逗笑了一群大人。那时,王琮十岁。
如今,几年过去,他们都长大,她和王琮绝不可能成为朋友。
王琮死死盯着她,眼珠子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心、机、婊。”
林羽白缩在被子里,嘴唇开合说了两个字,“孬、种”,她没发出一丝声音,王琮瞬间暴怒,往床上扑过来。
“啊!!”林羽白惨叫一声。
一百七十多斤的身体隔着被子压在她身上,双手掐住她脖子,林羽白双眼充血,死死抓住被子,她眼里有笑意,睁大眼睛看着像恶鬼一样的王琮,“有本事……掐死我。”
“操|你妈!”韩衍让他跪在御湾,拆那个永远也拆不开的线团,甚至逼迫他转学,这一切都是因为林羽白这个贱人!竟然敢栽赃他!长了一张可以让男人为所欲为的脸,心却这么黑!这么毒!
王琮失去理智,“我他妈弄死你!!”
神思模糊间,齐阿姨一声惊呼,“天啊!!要出人命了!你们快去把人拉开!”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朝着床边奔来,掐着她脖子的手终于放开。她的脸被轻轻拍了拍,齐阿姨用手指探她的呼吸。
房间里站了十几个保安,把王琮团团围住。
“又没死,装什么可怜?”香勤姗姗来迟。
林羽白恢复了一丝力气,掀起眼皮,略过齐阿姨,直直看向香勤,看了许久,香勤才施舍给她一个高高在上的眼神,“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你栽赃王琮往你头上抹水晶泥,王琮心里委屈,教训你不是应该的吗?”
林羽白不说话,眼睛黑白分明,目不转睛看着香勤,香勤的脸漂亮、刻薄,充满傲慢,充满不屑,充满憎恶。
送她去各种辅导班,为她精心安排每天的课程和饮食,连每天穿什么衣服都为她准备好,小舅妈的手段满是温情。在王岚身边多年,她越长越大,越来越敏锐,却始终不明白一个母亲的爱应该是什么表现形式。
因为妈妈没教过,没给过,未曾拥有,不明白不懂,终于有一天,认不清温情之下的残忍,她轻而易举中了别人的圈套。
怎么会有人这么坏啊?
每当她觉得自己很坏的时候,就会有人更坏。
齐阿姨大吼,“把他们两个赶出去!!”
要是今天林小姐在她的看顾下出事了,她也别想活了。
一番拉扯后,香勤和王琮终于被保安请下楼。
没多久,楼下响起香勤纠缠不休的骂声,齐阿姨听不下去了,想去关落地窗,被林羽白阻止。林羽白光脚下床,捂着脖子走向阳台,欣赏一些人的无能狂怒也很有意思,不是吗?
香勤站在楼下的游泳池旁,“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现在费尽心思攀上韩衍,哥哥妹妹说得好听,以后就是个自荐枕席的小贱人!妄想霸占御湾,想做御湾的女主人!”
此话一出,旁边看热闹的佣人保安一片哗然,桃色绯闻谁都爱听,何况是豪门里的掌权人和养女。
“林小姐才十六……”
“切,未成年又怎么样?有钱人就喜欢这样,连父|女|相|奸都不稀奇咯。”
“……”
在别人嘴里,“林小姐”三个字不再被尊重,而是鄙夷狎昵,充满恶意。
香勤想看林羽白惊慌失措,可林羽白却无声地笑起来,白色睡裙在阳光里反光,站在二楼露台高高在上,眼神沉静。
香勤拿出杀手锏,“要是阿衍看到那个视频,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你还能这么冷静吗?”
“什么真面目?”
韩衍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羽白一惊,视线里却没出现韩衍的身影,一低头,楼下所有人都看向她的方向,或者说……看向她身后。
林羽白僵住,没回头,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背后两侧伸过来撑在栏杆上,一股木质冷香随之靠近,林羽白沉溺在这股香中,回过神来,她已经被困在阳台栏杆和韩衍胸膛之间。
韩衍稍稍偏头,唇瓣无限逼近她的侧脸,嗓音含笑,“妹妹有什么真面目?”
余光里看见大哥的发丝,和他瞳孔的颜色一样黑,林羽白下意识屏住呼吸,手指紧紧捏住裙摆,嗓子疼发不出声音,她只能摇头。
大哥不是说晚上才回来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他听见小舅妈那些令人难堪的话了吗?大哥会讨厌她吗?林羽白胡思乱想,逐渐失控。
“别抖。”大哥的手搭在她削瘦肩膀上,轻轻捏了捏那块骨头,“怕什么?我都不怕你的真面目。”
在大哥心里,她是什么面目?她发不出声音,可大哥似乎每一次都懂她没说出口的话。
“狡猾的小狐狸,纯白的茉莉。”韩衍让她的后背靠在他胸膛,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终于站稳。
韩衍在身后替她整理头发,手指轻轻、轻轻地拨弄发丝,“小羽妹妹,怕什么呢?别怕。”
斐济的五千米高空,一跃而下,大哥也在她身后,抓着她的手说“别怕”。
别怕,林羽白。
韩衍默默撑住林羽白,把她的头发拨到一侧,雪白脖颈上突兀出现一圈红指印,韩衍微微眯起眼睛,“王琮那个畜生弄的?疼吗?”
微凉的手指从热辣的伤口上拂过,林羽白忍不住抖了一下,摇头,又摇摇头。
似乎没那么疼了。
高台上,韩衍穿着黑色睡袍,身材高大,两臂撑在林羽白身侧,这个姿势,他的身体完全把林羽白笼罩住,如此亲密的距离,再也插不进第二个人。
香勤隐隐觉得这场面有些不对劲,赶紧拿出手机,“阿衍,林羽白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我发个视频给你看。”
“怎么回事?”香勤一声惊呼,“你把我拉黑了?!我可是你的小舅妈啊!”
韩衍眸色发冷,“小舅妈,手不要伸太长了,无论是我的人,还是我的项目,都别动。”
香勤脸色大变,终于明白她做的事根本瞒不过韩衍,稍一思索立马决断,“可以,我以后再也不插手集团项目,条件只有一个,我要养林羽白。”
林羽白立马回头看向韩衍,动作太仓促,左脚拌右脚,韩衍按住她,她还是慌,好想说出几句话求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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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不要把她交给小舅妈。可她发不出声音。
韩衍没有立马回答,小姑娘在他怀里躁动不安。香勤插手集团事务的确是个很大的麻烦,如果交出一个林羽白就能解决,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小姑娘眼泪都出来了,在他怀里抬着头,泪眼朦胧看着他,韩衍曲起手指替她擦眼泪,“从十五岁开始独立做项目,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林羽白的眼神逐渐暗淡,这是要再次被放弃了吗?
“叫声哥哥来听听。”
林羽白猛地抬头,韩衍低垂眼眸,含笑看她,“叫声哥哥,我留下你。”
“哥……”林羽白努力发出声音。
韩衍很有耐心,一直低头看她,仿佛把她当成牙牙学语的小孩。
“哥、哥。”
韩衍回头对齐阿姨说,“报警吧。”
“妈!他们要报警抓我!!”王琮大喊。
香勤急了,“报警??韩衍!我们是你的亲人!你就不怕你小舅不放过你吗?!而且集团里大部分是我们的人,你就不怕我们联合起来反对你吗?!”
“小舅妈,稍安勿躁啊。”韩衍轻笑,“听我说。”
“我年轻,我有能力,我还善良——”韩衍站在林羽白身后,嗅着茉莉花洗发水的香味,眼神猖狂,“和你们这些老家伙斗,我有的是耐心,慢慢来,玩死了,没得玩了,生活得多无聊啊。”
韩衍甚至是笑着说的,太可怕了,香勤眼神突然惶恐,往后退了好几步,王琮赶紧拉住她。
王岚活着的时候也是这样,脸上笑着,眼神却冷若冰霜,明明是很亲近的身边人,却永远给人一种面目模糊的感觉。真心藏得太深,永远看不见,日经月累,难免让人觉得可怕。
刚刚一刹那,她以为自己看见了王岚。那个优秀了一辈子、她比较了一辈子,也压在她头上一辈子的女人。
夕阳如血,警笛声响彻天际,几个警察把王琮押上警车。
香勤心如刀割,王琮是她仅有的软肋,她儿子虽然没有王岚儿子优秀,但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好啊!真好啊!王岚是这样的人,你们兄妹也是这样的人,薄情寡义!冷血自私!根本不把我当一家人,防贼一样防着我!真可笑,我是明媒正娶嫁到王家的,是王岚的二嫂!是你的小舅妈!!我拿到项目,拿到好处是天经地义!”
香勤歇斯底里,在楼底下咆哮,林羽白却心无波澜,偷偷仰头去看韩衍,被韩衍发觉。
“怎么?”韩衍低头和她对视,一缕黑发遮在额前,整个人都很柔和。
夕阳出现在天边,也出现在林羽白眼里。她看了大哥很久。
“傻了。”韩衍轻笑,抬起手指在林羽白的额头上点了点,温度烫手,他啧一声,“又发烧,真没用。”
韩衍单手搂住林羽白的肩膀,吩咐保安把王岚赶出御湾,并且取消他们母子二人的门禁权限,以后未经允许不准进入御湾。
“大哥。”林羽白的声音喑哑难听。
“嗯?”
林羽白一字一顿说,“我好喜欢你。”
韩衍似乎没听见她说的话,修长指间多出一支烟,他没点烟,只是单手扶着她的肩膀看御湾的夕阳。
“哥哥不差你一个喜欢,小姑娘多喜欢喜欢自己。”
后来林羽白反复回想这天发生的事,反复想起韩衍这句话,很久之后才明白,韩衍看穿她的苦肉计却没拆穿,他只是说让她多喜欢喜欢自己。
19. 019
林羽白沉溺在梦里,有温热的指尖在她脸上轻抚。
卧房安静,壁灯微亮,一道身影落在地板上。覃思琳坐在床边,轻轻把热毛巾敷在林羽白红肿的脖颈上,突然说,“我要带小羽走。”
过了几秒钟,卧房里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虽然你自身难保,但如果她愿意,我没有理由阻止。”卧房半明半暗,韩衍坐在黑暗里。
“我不可能放弃那20%的股份。”覃思琳继续说。她知道韩衍在和其他女人相亲的事。
韩衍轻笑,不无讽刺,“行啊,未婚妻,等我的结婚通知。”
林羽白早上五点多就醒了,覃思琳和她躺在一张床上,搂着她睡。空调温度低,被子里却暖暖的。
林羽白往覃思琳怀里钻,覃思琳抱紧她,嗓音喑哑,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没睡,“跟姐姐走吧,姐姐养你。”
“我希望你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林羽白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我不要拖累你。”
覃思琳的眼泪滚烫。
暑假最后一天,林羽白坐在窗边写暑假总结,只写了在斐济那几天,用苍白的笔触挽留会逐渐逝去的记忆。
到记忆终于斑驳的时候,她或许只能记住那种从五千米高空一跃而下的颤栗。总结的最后,她写“小狐狸不怕寒冬,一直等到春天茉莉花开,它知道,它是荆棘丛里唯一的胜者”。
齐阿姨在客厅铺了厚厚的羊毛地毯,还准备了很多零食,林羽白穿着小裙子躺上去,放松地敞开四肢,这一次,没有人会闯进来说她不懂规矩。
阳光洒在放满花草盆栽的露台上,有一缕透过玻璃照耀在女孩白皙的脚踝上,齐阿姨从厨房走出来问,“囡囡,暑假作业写完了没?”
“嗯。”
“那我给你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奖励你。”
安宁的上午,林羽白睡着了,醒来时手和脚都不能动,她一惊,立马开始挣扎。
啧一声,背后传来轻笑,“醒了还不老实?”
是熟悉的声音,林羽白立马回头看,“……大哥?”
“嗯。”韩衍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电脑,没抬头。黑色的西装外套放在手边,他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西裤,衬衫下摆塞进裤子里,靠在沙发上坐着,腰身那一块窄窄的,线条流畅,一条腿抬起来搭在另一条腿上,支着笔记本电脑。
林羽白睡懵了,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韩衍,韩衍认真敲键盘,没看她。阳光越来越盛,韩衍坐在光里,白色的衬衫却很冷感。
没人说话,林羽白低头,她被毯子裹了几圈,一条黑色皮带绕着她身体紧紧扣住,让她的身体不能动。
过了几分钟,林羽白想到什么,耳朵微微发热发红,偷偷抬眼往韩衍腰间看,第一眼被电脑挡住,于是挪了挪屁股,换个角度再看,一抬眼,韩衍正饶有兴致盯着她。
脑袋“嗡”一声,林羽白像个小虾米从头红到脚。
“偷看我?”韩衍移开电脑,一只手搭在沙发上支着脑袋,声音慵懒,“哥哥可不给人白看。”
林羽白心跳加速,慌乱间还是注意到了韩衍腰间没有皮带,只有一个解释——
皮带捆在她身上。
“嗯?怎么不说话?”
林羽白坐在地上,抬起头,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脸颊粉红,身体被毯子和皮带捆着,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和坐在沙发上垂眸看她的韩衍对视。
她小声说,“我也不给人白看的。”
小姑娘思维还挺清晰,韩衍挑眉,“但——”
“妹妹可以。”
不给人白看,但妹妹可以。
林羽白心脏一颤,“我也是!哥哥可以!”
韩衍笑她,“学人精。”
明明大哥才是幼稚鬼,总喜欢逗她玩。
林羽白鼓起勇气,“为什么绑我?”
“因为你不听话。”韩衍站起身。
林羽白坐在地上,视线低矮,只能看着韩衍一双大长腿越走越近,黑色西裤的面料有光泽,贴合大腿肌肉,男性的力量感扑面而来。
林羽白移开视线,低头时韩衍已经来到她面前,余光里他单膝跪地,修长的手指伸到她胸前,“啪嗒”一声,皮带搭扣解开了。
身上的束缚感减弱,林羽白的呼吸却越来越紧张。一抬眸,大哥宽阔的胸膛就在眼前,似乎轻而易举就能靠上去。
她小心翼翼调整呼吸,不想大哥觉得她太奇怪。
解开小毯子,韩衍握住她的双肩,慢慢把她扶着站起来,然后放手,声音低沉,“站稳。”
林羽白站得笔直,韩衍微凉的手指在她脖子上轻抚,一触即分,“没那么红了。”
被摸过的地方痒痒的,林羽白努力忍着不去摸。昨天王琮掐她脖子,她那时的心跳还不如现在快。
“客厅空调温度低,下次不要睡在这。”
林羽白赶紧点头,韩衍似乎很满意,摸摸她的头。
齐阿姨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林羽白经过餐桌时情不自禁多看了一眼,两份餐具,一左一右整整齐齐摆放着。回忆闪回,总是她独自在餐桌前形单影只。
终于今天有人陪她吃饭。
韩衍在客厅打电话,林羽白眼巴巴等着,齐阿姨觉得她好笑,催她去洗手,“哥哥又不会跑啦,乖乖去洗手。”
林羽白依依不舍看了一眼,飞快去洗了个手,再出来时,客厅没了韩衍的身影。
她顿在原地。
齐阿姨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先生被秘书叫走了,但他说了,下次回来一定陪你吃饭。”
大哥才不会随便许下承诺,林羽白知道这是齐阿姨善意的谎言。
“刚刚你睡着了,先生亲自上楼给你拿毯子,你睡觉不老实滚来滚去,他就把你抱在怀里用毯子包起来……”齐阿姨想起那一幕,韩先生眼里有隐晦的笑意,真是像极了一个对妹妹无限宠溺的哥哥,谁也看不出这对兄妹并没有血缘关系。
晚上,Lucy送了很多学习用品到御湾,还带了一些家教老师的资料让她挑选。
Lucy站在她身边,弯腰和她一起翻看资料,“韩总交代了,其他科目的老师都可以随便,但物理老师必须仔细挑选。”
林羽白面皮一红,第一次因为成绩差而觉得羞愧,她的物理成绩丢脸都丢到了大哥面前。
在一男一女两个物理老师里,林羽白选了同性别的女老师。
Lucy皱眉,林羽白疑惑,“怎么啦?”
Lucy直言,“各个科目你选的都是女老师。”
“怎么?”
“嗯……没什么。”
后来物理老师穿着性感火辣的睡裙出现在韩衍面前时,林羽白才明白Lucy现在的欲言又止。
Lucy觉得她年纪小,不用懂这些,可Lucy并不知道她刻意隐藏起来的少女心事。
开学就是高二,林羽白给何西子从斐济带了一堆礼物,何西子起初还以为只是一些具有纪念意义的小礼品,一件一件拆开来看,拆着拆着眼睛都直了,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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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侈品!每一件都是她喜欢的风格!!粗略加起来竟然差不多有二十万人民币!!
何西子手都抖了,一把扑过去紧紧抱住林羽白,“宝宝,我好激动!我好想大喊一声!”
林羽白一脸懵,“……嗯?”
何西子振臂高呼,“有钱人的世界太美好了!我要当网红!我要赚好多的钱!我要和林羽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全班同学看过来,瞬间发出爆笑声,林羽白脸红,拉住何西子的手,“好好好,我们做一辈子好朋友,你先从椅子上下来。”
做一辈子好朋友的计划在高二第一次排座位时就遇到了挫折,何西子拿着座位表反复研究,“姜旬?他不是三班的吗?怎么转到我们班来了?又为什么和你做同桌?”
林羽白摇头,她并不想换同桌。
第一节课打上课铃前,被何西子反复念叨的姜旬终于出现。
林羽白正趴在课桌上,闭着眼睛假寐,靠着窗的地方日光明亮,小姑娘皮肤白皙细腻,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香香软软的。
身旁的课桌发出细小动静,林羽白懒洋洋睁开一只眼睛,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她面前,五官俊秀,蓝白校服端端正正穿在身上,气质温润柔和。似一缕清风,吹走教室里的闷热。
林羽白来不及说话,坐在前面的何西子转头过来,“姜旬同学你好,我能和你换个位置吗?”
姜旬没说话,只点头,何西子开心雀跃。
新的学期,姜旬成了林羽白的前桌。
何西子和林羽白嘀咕,“我靠!我靠!姜旬好帅!动漫里的建模脸!”
“我宣布,此时此刻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女孩,校花是我同桌,校草是我前桌!天呐!天呐天呐!”
林羽白忍住笑意往前看,刚好姜旬侧身收拾书包,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抬眼看她。林羽白礼貌微笑,两个小梨涡深深的,甜甜的。
姜旬立马扭头,朝向黑板。
上课了,班主任板着脸问为什么有的同学私下换位置,何西子支支吾吾没想好理由,姜旬突然站起来,“老师,是我要换的。”
林羽白从后面看着男生的背影,校服之下脊背轮廓笔直。
因为姜旬是转班生,班主任态度平和,没有过多指责。何西子坐下后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还好有姜旬帮我,他人真好……”
放学后,值日表被贴到墙上,林羽白和姜旬作为前后桌赫然排在一组。
好多学生堆在一起叽叽喳喳,何西子在人群里拉住她的手腕,“宝宝,你和大帅哥一组诶,你俩颜值天仙配……”
站在前面的几个同学突然打闹起来,林羽白往后退,后背不小心撞到人,“不好意思……”
一回头,撞进姜旬温和的眼神里,他的手掌在她后腰扶了一把,立马收回。
他一直站在她身后?那不是听到了西子刚才的话?
林羽白绕开姜旬从后门走出教室,身后响起脚步声,林羽白放慢速度,可脚步声却没有立即追上来,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广播站播放《七月上》,林羽白走在放学的学生里,蓝白的校服,及腰的长发,少女青春靓丽,漂亮得太令人瞩目。
身后的人一直跟着,林羽白轻笑,不再刻意等他,出校门后径直上了停在路边的迈巴赫。
透过车窗,姜旬站在校门口,高高瘦瘦的少年认真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趁林羽白没注意,司机向韩衍的秘书Lucy发出一条汇报消息。
20. 020
回到御湾,齐阿姨在厨房帮着厨师做饭,林羽白拎着书包走过去,趴在玻璃门上,“大哥回来吃饭吗?”
“没接到秘书电话。”
“哦。”林羽白转身往客厅走,齐阿姨想起什么,赶紧追出来说,“家教老师今晚就来了。”
“哦。”林羽白上楼,经过一整片高大的落地窗,看见太阳正在渐渐西沉。进了房间反手关上门,里头静悄悄的,她放下书包,坐在书桌旁发呆。
视线一转,日历上十月三号的位置被记号笔精心圈了出来——
这天是大哥生日。
一改无聊的样子,林羽白兴冲冲跑过去打开保险柜,里面很空,只放了一些她从小收集起来的树木果实,松果、橡果、粉酒椰、相思子,一时之间数不清有多少种类。
其中有一支干枯的枝桠,上面保留有两颗酷似玫瑰花形状的青棕色果实,这是佛塔树的果实,覃思琳去澳洲游学时给她带回来的礼物。
玫瑰佛塔被轻轻放在书桌上,沐浴在微醺的夕阳里,她趴在桌上盯着看,伸手指戳了戳,突然想把她藏在保险柜里的东西、藏在心底的东西送出去,送给大哥。
家教老师晚上八点准时到达,四十五分钟一节课,一节课两万五。休息时间,她拿起手机,微信里多了一条好友申请。
【姜旬:你好,我是姜旬。】
姜旬的微信就是他本人的名字,头像是粉紫色的夕阳,跟她傍晚看到的夕阳很像。
林羽白点了通过。
【小羽毛:你的头像是今晚的夕阳吗?】
对方没回。
晚上十一点,家教老师布置完作业下课,林羽白站在阳台上目送老师的身影消失在御湾的夜色里,正犯困,手机突然振动。
【姜旬:嗯。】
【姜旬:是。】
林羽白清醒了,低头在手机屏幕上敲字。
【小羽毛:美。】
【姜旬:这么晚还没休息?】
【小羽毛:你不也是?】
【姜旬:补课。】
【小羽毛:我也是。】
【姜旬:明天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吗?】
刚好齐阿姨上楼送热牛奶,林羽白顺势收起手机接过杯子,齐阿姨嘱咐她早点休息,林羽白指了指书桌上的几张试卷,她倒是想睡啊,可大哥给她请了这么多家教,总不能一点进步都没有,那也太丢脸了。
她坐在桌边,边喝牛奶边翻到韩衍的微信,他的头像就是他的工作半身照,西装革履,头小肩宽,脸部线条流畅,五官深邃又精致,多看两眼都觉得在被颜值霸凌。
光看这种精英头像,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个会组乐队、玩极限运动的人,反差巨大。夜深了,手边没写完的试卷好几张,她却盯着一个头像在发呆。
“叮——”
紫色夕阳的头像弹出消息提示。
【姜旬:[链接]眼保健操跟练版!拒绝眼疲劳!0成本提高视力!】
【小羽毛:?】
【姜旬:有用。】
【小羽毛:谢谢。】
第二天上学,林羽白在迈巴赫后座昏昏欲睡,到了教室更是直接趴在桌上补觉,迷迷糊糊间听到西子在她耳边轻声嘟囔,“一个两个昨晚都做贼去了嘛……”
上课铃响,林羽白晕乎乎从臂弯里抬起头,前排的姜旬还趴在桌上,蓝白校服被他后背两根削瘦的肩胛骨撑起来。
这人怎么比她还困?
昨晚做完两套试卷已经凌晨两点,她强撑着睡意跟练了一遍眼保健操才睡。所以姜旬补课到几点?做了几套试卷?做了几遍眼保健操?
林羽白表情沉重,何西子一边嚼薯片一边问她,“你这是啥表情啊美女?咋啦?”
林羽白顿时像个奋斗的女战士,昂首挺胸,腰背笔直,“我今晚要多做一套试卷,我要进步。”
薯片掉回袋子里,何西子咆哮,“啊!有毒!”
“嗬。”前排男生发出一声轻笑。
何西子惊讶,“姜旬你没睡啊?”
老师走进教室,姜旬卡着点坐直身体,胡乱撩了几把头发,这几下把何西子撩得心花怒放。
林羽白一本正经打开课本,姜旬回头看她,她抬眸,对上男生刚醒来还残存困倦的眼睛,他的语调很轻,带着点调侃的笑意,“同学,一起进步啊。”
林羽白眨眨眼睛没说话,开始上课了,姜旬转身过去背对她,此后的一上午都没回过头。
直到要吃午饭了,姜旬转过来,一条手臂撑在她的课桌上,“可以一起吃饭吗?”姜旬五官端正俊秀,眼睛偏圆,温柔的眼神看狗都深情,难怪是国高的风云人物。
何西子激动地不停用手肘怼她,林羽白笑了笑,“我中午去校外吃。”
眼前一暗,姜旬站起来挡在她课桌前,“一起。”
“我去……”何西子已经压抑不住她的激动,在一旁蠢蠢欲动,教室里的其他同学眼神八卦,连去食堂吃饭都不急了,就想看热闹。
林羽白微微蹙眉,背着书包走出教室,姜旬跟在她身后。
天空太阳毒辣,下一秒,头顶多出一把伞,罩住两道穿校服的身影,林羽白轻声说,“谢谢。”
“林羽白同学,你昨晚没回我消息。”
“我回了啊。”
“我说可不可以一起吃午饭?”
林羽白猛地停下脚步,姜旬也停下,在伞下低头看她,她踮起脚尖,一张莹白小脸靠近,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态度突然恶劣,“不、可、以。”无论他为什么接近她,都不可以。
林羽白皮肤白,黑发红唇,在炽阳下像个洋娃娃,精致漂亮得让人心惊,她露出自以为凶狠的表情,“离我远点。”
姜旬放轻声音,“我想和你做朋友,这也不可以吗?”
“我为什么要和你做朋友?”
“我物理成绩还可以。”
“有多可以?”
“单科第一。”
“……可以。”
太可以了。
出了校门,上了空荡荡的公交,林羽白特意坐在外面的座椅,不让姜旬和她并排坐。姜旬一点也没有被欺负、被排斥的自觉,乖乖跟在林羽白身边,跟了一路。
到达一家古色古香的工艺坊,林羽白拿出提前办好的金卡,店长亲自把他们引到楼上贵宾室。
选好设计师,林羽白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节玫瑰佛塔,枝桠和果实都保存得很完整,栩栩如生。她准备把玫瑰佛塔用滴胶封存起来,内里用雕刻和色彩做出热烈夕阳下天地间仅存两朵玫瑰互相依偎的凄美感。
敲定好设计方案,两个人走出店门,姜旬问她,“为什么做这个?”
林羽白看他一眼,“我跟你很熟?”
自这天后,姜旬每天都找林羽白一起吃午饭,突然有一天,何西子神神秘秘问她,“宝宝,姜旬是在追你吗?”
林羽白:“?”
“大家都这么说,而且你俩颜值这么高,要真是一对就好了,我要在我的账号里分享你们伟大的爱情故事!!”
“他没追我。”
傍晚放学,林羽白刚收拾好东西,一只手抢先提起她的书包,林羽白微微侧头,挑眉,“干嘛?”
姜旬乖乖站在她面前,“给你拎书包。”
“所以是要干嘛?”
“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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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羽白慵懒地坐着,双手抱胸,“你不知道吗?”
“什么?”
“每天放学时停在校门口的那辆迈巴赫。”
姜旬当然知道,这辆迈巴赫是来接林羽白的,他把林羽白的书包挎在肩上,“送你出校门。”
广播里正在播放音乐,整个校园的气氛青春鲜活,林羽白走在前面,姜旬落后半步,肩膀上一黑一白两个书包,两人不说话,气氛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融洽。
出了校门,林羽白接过书包,往停在老位置的迈巴赫走,车门缓缓打开,她的表情就这样僵在脸上。
黑色的皮鞋油光锃亮,视线往上移,黑色西裤贴合皮肤肌理,包裹住一双长腿,衬衫下摆塞进裤头,视线就定格在这,林羽白不敢再继续抬头。
“傻站着干嘛?”韩衍的声音有刚睡醒后的嘶哑,带着成年男性的一种性感,“上车。”
林羽白低头跨上车,板板正正坐在韩衍身边,不敢有什么小动作,心里却忐忑。
大哥看见她和姜旬在一起了吗?就算看见了也说明不了什么吧?
韩衍拧开保温杯喝水,喉咙吞咽的声音在车厢里很清晰,放下杯子,韩衍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这是一个有些霸气的姿势。
他盯着林羽白,突然出声,“头发乱了。”
林羽白赶紧抬手弄头发,动作略显急躁,头顶突然一重,韩衍把手压在了她头顶。
林羽白所有的动作都顿住,感受着大哥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替她理头发。
“在心虚什么?”
林羽白深呼吸,“……没有。”
“没有你不敢看我。”
林羽白立马抬头,飞快看了一眼他,随即立马低头,“……看了。”
“嗬。”韩衍轻笑一声。
下一秒,韩衍突然开口,“早恋了?”
林羽白心底一颤,赶紧抬头看韩衍,“没有!”
“真没?”
“真没。”
韩衍突然弯腰朝她靠近,手臂伸过来,把她困在他的胸膛和车门之间。一瞬间,心跳不正常了,林羽白拼命屏住呼吸,依旧能闻到大哥身上的木质冷香。
距离太近,男性的体温扑面而来。
林羽白垂下眼帘,却听见大哥在她耳边笑了一声,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带着蛊惑人的诱惑力,“啧,看看,小姑娘好会骗人的。”
林羽白抬眸,看见大哥从她背后的书包隔层里抽出一个粉色信封,用修长的中指和食指夹住,信封表面用黑色钢笔写的几个字被他轻声念出来,“林羽白同学亲启。”
大哥拉住她的手,把信封轻轻放到她掌心,“就是刚才替你背书包,把你送到校门口那个?”
林羽白抿抿唇,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谁放的。
“不太好,太瘦,太白,年纪太小。”韩衍垂下眼皮看林羽白,这个角度,林羽白似乎像一只没飞出鸟巢的幼鸟,蜷缩在他怀里。啧,这么小一只,居然就想玩点成人游戏了。
一侧肩膀被韩衍的手掌捏住,力度不轻不重,反而让林羽白紧张。
“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林羽白“嗯”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啊?”韩衍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将林羽白完全笼罩,他加重捏她肩膀的力道,从喉咙里发出笑声,“撒谎,你根本没听明白。”
“我听明白了!”
“明白就好,敢早恋,腿打断,这是家规。”
“什么时候有的家规?”
她怎么不知道?
“新家规,现在有的。”韩衍掐住她软乎乎的脸蛋,把脑袋掰向他,让她看着他的眼睛,“记住没?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