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死白月光重生后,禁欲总裁跪地争宠》 第001章 当我死去之后 盛夏的天气,暴雨将至。 一道响雷劈下来。 医院里,原本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骤然睁开眼睛,豁地坐了起来。 唬得旁边床位上的阿姨手一抖,直接将手机掉到了地上。 手机里,短视频的声音仍然在不断地传来。 “令人唏嘘,九州集团未来接班人古玥小姐,日前死于心脏病发,年仅二十五岁就走完了其短暂而灿烂的一生。” 醒来的女人愣住,指着那手机,呆呆地问阿姨,“它说谁死了?” 阿姨捡起手机,“没听见吗,古玥啊,九州集团的那个。” 女人瞬间仿佛被雷劈中。 拿起旁边的手机,她看着自己的倒影,陌生的脸。 伸手去拿床头卡,卡片上是同样陌生的三个字,“钟明月。” “不可能……”她脸色苍白地摇着头。 闭上眼睛之前,她还是九州集团众星捧月的千金大小姐古玥的。 怎么再睁开眼睛,古玥就死了?她变成了另外一个叫钟明月的女人?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都说遗体今天火化呢,”阿姨继续说,“所以说啊,人得惜命,你看有人想活还活不了呢,你倒好,好好的要去寻死……” 遗体今天火化。 她的耳朵里,就只剩下这几个字。 不能火化,古玥还没有死! 她翻身下了病床,连鞋子都顾不得趿拉上,直冲出了病房。 “我不是钟明月,不是……” 天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黑色的迈巴赫在车水马龙的城市中穿梭。 车后座上的男人,一身肃穆的深色西装,面沉似水,睫羽低垂,将眸底的所有情愫尽数掩去。 白皙的大手,青筋暴起,手心里紧紧捏着的,是一枚戒指。 再也送不出的戒指。 回国前,他买下它;飞机落地后,他接到了古玥的死讯。 雷声轰隆隆的,他却仿佛听到了古玥在他耳边的低语。 “阿照,阿照……” 柳照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纤长的睫羽不停颤动着。 眼前,古玥冲他灿烂微笑的模样犹在。 那一年,她坐在秋千架上,笑声如银铃般,点点紫薇花洒在她乌黑的秀发上。 她天真烂漫地问他,“阿照,你知不知道人死之后可以活多久?” 柳照弈笑她傻,人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却扬了扬小脸,“才不是。” “嗯?”他饶有兴趣地听她的歪理邪说。 “要我说,一个人死了不是结束,要是所有人都忘记她了,那她才是真的死了。” 古玥的眼睛如星子般亮晶晶地看着他,“阿照,如果我死了,你会记我多久呢?” 柳照弈眸光闪烁。 古玥自小便有心脏病,虽不致命,却也需要事事谨慎。 “你猜。”他淡笑着。 古玥托着腮,仿佛在思考一个世纪难题,“我想,时间不要太短,不然我会很难过;但是也不要太长,我也不想阿照一直难过。” 柳照弈在她旁边坐下来,“那你想要多久呢。” “额……就一年,好不好?”古玥晃荡着秋千,“一年之后,你就把我彻底忘掉,重新开始生活。” “玥儿!” 说着说着,怎么就像真的一样了呢? 他忽然觉得,这话有些不吉利。 “好不好嘛?”古玥却浑然不觉,轻轻摇晃着他的胳膊。 柳照弈仰头,迎着扑面而来的微风,无奈地笑而不语…… 如今,古玥真的死了。 他再没有玥儿了。 柳照弈咬牙,又将手心的戒指攥得更紧了些。 司机缓缓地将车停好,恭敬地,“柳先生,我们到了。” 柳照弈收回思绪,将眼底闪烁的波光掩去,再抬起眼睑的时候,眼里已经是一片澄明。 车门打开,他迈步下车。 立即有一群记者围了上来。 “柳先生,请问您有时间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吗?” 柳照弈冷脸不语,径自往前走。 助理乔安立即上前来拦着记者,“不好意思,柳先生不方便。” “今天是古小姐火化的日子,您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记者穷追不舍。 柳照弈的眉宇间多了些许寒意,却并未停下脚步。 “不能火化!”女人的声音高声突然传来。 喧闹的现场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片刻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那声音的来处探去。 柳照弈脚步微顿,缓缓地回过头。 人群中,穿着病号服的女人,披着一头凌乱枯焦的头发,面色蜡黄,身体瘦弱到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跑。 不是漂亮的女人,是毫不起眼的女人。 可偏偏与她目光相触的一瞬,柳照弈的心脏莫名一阵抽痛。 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不能火化!”她又高喊了一声,“放我进去,古玥还没有死!” 又是几秒的安静,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 “还不快把人拉走!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能犯这样的疏忽,让这种疯女人来闹事!” 立即有好几名保安上前来将女人按住。 “放开我!我不是来闹事的!我就是……” 女人喊着,她想要说出真相。 可喉咙就好像被什么紧紧掐住,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试了好几次,依旧徒劳。 柳照弈凉凉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转身的瞬间,嘴角浮起淡淡自嘲的苦涩。 许是古玥的骤然离去伤了他的神,让他看谁都好像有她的影子。 女人想像从前一般叫他,阿照…… 可是她的喉咙再不允许对着他叫出那两个字了。 她只能眼眶酸涩地,看着人群中他遗世独立却萧索的背影。 “柳照弈!” 男人的脚步滞住。 “人死之后还可以活多久?”女人的眼泪潸然掉落。 柳照弈猛然回头,深邃的眉眼与她四目相对。 轰隆隆的雷鸣再次传来。 倾盆大雨在此刻,终于落下…… 所有人纷纷找地方避雨。 只有柳照弈高大的身体静静伫立在大雨中,从眼底最深处浮现出难以捕捉的诧异震惊,用探究的目光再次上下打量着女人。 男人的声音,磁性中带着几分颤抖,“你刚刚说什么。” 第002章 上当了吧,你这个傻瓜 女人哽咽了一下。 “不能火化,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死讯,他看起来清瘦了许多,刀刻斧凿般地五官显得更加立体。 她现在有一颗健康的心脏了。 可是看着他此时的模样,她的心每跳一下却都像刀绞一般。 与一般的家族联姻不同。 她与柳照弈,青梅竹马地长大。 有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在两个人之间真真切切存在过…… 乔安走过来,给柳照弈打了伞,“柳先生,当心淋雨着凉。” 柳照弈双唇紧抿,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赤着的双脚上。 由于没穿鞋子,此时她的脚已然挂了道道血痕,正泡在泥水的脏污中。 “柳先生,您快进去吧,”乔安扫了她一眼,“大概是不知道从哪个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我处理就好了。” 话音刚落,里面有人急匆匆跑出来,“柳先生,遗体已经火化了。” 柳照弈的眉眼陡然一冷。 乔安看了眼他的神色,嗔怪,“怎么搞的,柳先生跟古小姐是什么关系你们不知道吗?怎么都不等等?” 来人低着头,“对不起,我们也是听吩咐办事。” “听谁的吩咐!”乔安轻声呵斥。 柳照弈抬了抬手,示意乔安住口,抬腿大步要往里面走。 才迈一步,又顿住,回首瞅了在风雨中如落叶般摇曳的女人一眼。 “给她找双鞋。”男人淡淡吩咐。 然后再也没回头,大步走了进去…… 女人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顿时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气。 到底,还是没能阻止。 乔安不知道从哪里给她找了一双拖鞋。 把她带进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并安排了个男人跟着。 美其名曰,“照顾”。 咖啡厅里,放着怀旧而忧伤的歌曲。 女人失魂落魄地趴在桌子上,一言不发。 既然她不能通过说话的方式说出真相,那通过别的方式可不可以呢? 夜很深很深的时候。 门口的风铃声响起,咖啡厅的门被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推开了。 他开了门,又将身子侧开,为身后的人让位。 柳照弈便携着些许倦容,款款从外面走进来。 见到柳照弈,她立即直起了身子。 柳照弈摆手,吩咐“照顾”她的人撤走。 又要了两杯咖啡,坐在她的对面。 “都……处理完了吗?”她对着他讲话的时候,鼻子一酸。 柳照弈不答,一双犀利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她,语气疏离,“为什么来闹事。” 他的姿态,冷得宛如冰封万年的雪山。 高不可攀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盯着自己面前这杯苦涩的咖啡,“我能要个纸笔吗?” 柳照弈冲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拿了纸笔过来。 女人拿着纸笔,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十分匪夷所思,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并且,你要相信我不是精神病。” “小姐,你要编话本么。” 柳照弈冷哼,本就身心俱疲,他留给她的耐心并不多。 她无奈地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在那张纸上沙沙地写了一通。 将所有的事情尽数写好。 字并没有消失。 她的心中一喜,莫非这种方法可行? 将这张纸递给对面的柳照弈,她有些忐忑地低下头喝了一口咖啡。 咖啡太苦了。 她又忍不住,像从前一样,往里面加了两包糖。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柳照弈便已经把那张纸上的内容看完了。 “怎么样?”她小心试探地,想要看他的反应。 柳照弈脸色冷得骇人,“什么怎么样?” 她抿了抿嘴唇,指了指那张纸。 “你的确不是精神病。”柳照弈淡淡地。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是看明白了,就这样相信了吗? 可下一秒,柳照弈将他手里那张纸翻转过来的时候,她便立即傻了眼。 纸上面,再不是她之前写的内容了。 而是……八个国家的语言。 八种语言,都在表达着同样一句话,“上当了吧,你这个傻瓜。”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咽了口唾沫,“怎,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柳照弈冷声,言语间讽刺拉满,“能用八国语言来骂人,怎么可能是精神病?” 眉宇间,带了几分愠色。 她有些头疼地扶额,“不是这样的,我,我原来写的不是这些……” 柳照弈的眼神睨着她。 仿佛在说,编,你再编。 “等等,一定还有办法的。”她努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或许,不能通过这样直接的方式表达,那迂回一下呢? 比如给柳照弈讲一些两个人过去的事情,以男人的睿智,一定可以猜出来个大概的。 她捏着手指,在心里暗下了决心。 刚要开口,柳照弈的手机便响了。 男人起身,淡扫了她一眼,到旁边去接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乔安毕恭毕敬的声音,“柳先生,那个女人的资料我已经查过了。不查还好,一查可真是一言难尽啊。” 柳照弈蹙眉,又不由地用眼角的余光瞧了眼在一旁发呆的女人。 “她酗酒,烟瘾也很大,不分场合地吸烟,还爱撒谎,”乔安仿佛在数着她的罪行般,“更过分的是,她以前在九州集团工作过,后来被开除了。” 提到九州集团,柳照弈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精光。 “您知道她为什么被开除吗?”乔安顿了顿,“因为偷东西,当时差点就被抓起来了。” 这边,女人又轻轻抿了口咖啡。 再抬头看柳照弈的时候,就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太对了。 手机,轻轻震动了两下。 她低头去看,那属于“钟明月”的手机。 手机里,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十分简短的几个字。 “不可以说出去哦。” 字虽少,却足以让她毛骨悚然! 她忍不住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的人。 这里最异样的就是她了。 她鼓起勇气,给对方回了条信息过去,“你是谁?” 对面没再有信息发过来,手机屏幕上却顿时多了个大大的倒计时:“365”…… 第003章 她渐渐忘了我 三百六十五?这是什么意思? 她想起她曾经问过柳照弈的话,人死之后还可以活多久。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是她最后的期限吗? 她默默地攥紧了手机,脸色变得惨白。 柳照弈挂掉了电话,再次坐到她的对面,眼神里便多了一丝鄙夷。 他语气明显要不耐烦得多,“还有什么话好说?” 女人暗自咬了牙。 她还要说吗? 她看着男人,即便依旧是平日清俊的模样,可眼底的疲惫与悲怆却始终难以掩饰。 她的一颗心酸涩一浪高过一浪。 就算能够让他知道了一切又怎么样呢? 他已经痛苦过一次了,难道还要让他一年之后再痛苦一次吗? 她这样想着,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就让古玥在这个时候,彻底死去吧…… “没有了。”她站起身来,向柳照弈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我最近遇到了些麻烦,受了些刺激,精神确实不太好。” 她突然这样说,倒让柳照弈的脸上闪过一次不易察觉的诧异。 “今天是我太冲动了,我为我的行为道歉,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她忍住眼泪。 柳照弈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 虽然她跑来这里,引起了一点小小的骚动,可确实也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没道理扣着人不放。 柳照弈摆摆手。 她又有些留恋地看了柳照弈一眼,将心一横,抬腿要走。 “等等。”柳照弈又突然沉声叫住她。 她的脚步微滞。 “白天,为什么要说那句话。”男人问。 人死之后,还可以活多久。 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我不是跟你说的,我是想跟古小姐说的。古小姐……曾经帮过我的忙,我很感激她,想来见她最后一面,所以我拦着,不让你们火化掉她的遗体……“ 拙劣的谎话,她说得磕磕绊绊。 柳照弈只要稍加思忖,就能察觉她在撒谎。 可是,跟“古玥没有死,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件事情比起来,哪怕是再拙劣的谎话,听起来都像真的了。 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却只能接受这个答案。 淡淡垂眸,眉宇间染了些许落寞,他沉声,“嗯,走吧。” 看着他如此,女人不由地哽咽。 “柳……柳先生。” 柳照弈再次抬眸看她,被雨淋过的湿淋淋的头发和衣裳,一张小脸上还沾着泥污,眼睛红红的。 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男人的心脏又开始莫名得有些涩痛感。 “古小姐一定不希望你这么难过的,时间……时间会有用的,”她吸了吸鼻子,“反正不管怎么样,等她喝了孟婆汤,都会把你忘掉的,你就……就也忘了她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咖啡厅。 门口的风铃因为她的离去,在铃铃作响。 柳照弈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忘了她么,说忘就能忘得掉么? 回过头,男人的目光淡淡落在她喝过的那杯咖啡上。 咖啡旁,是两个空掉的糖包。 古玥也是这样,最怕苦了,每次喝咖啡一定要放两包糖。 柳照弈咬牙,下颌紧绷。 从前他每每想起古玥,心中都是满满的喜悦。 可从此以后,那些所有关于她的幸福点滴,都将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把刀。 柳照弈端起咖啡杯,颇为矜贵优雅地轻轻抿了一口。 柳照弈喝咖啡从来不放糖。 他是不怕苦的。 听着咖啡馆里播放的音乐,他将那杯咖啡饮尽。 “她渐渐忘了我,但是她并不晓得,遍体鳞伤的我,一天也没再爱过……” 外面,雨仍淅淅沥沥地下着。 一墙之隔的屋檐下,女人轻靠在冰凉的墙壁上。 “没有古玥了,从此以后,我就是钟明月。”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查了手机里的余额,也所剩不多。 最后,她只能又回到了医院去。 才走到医院门口,便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横眉怒目地朝她走来。 “你上哪去了?又作什么死?还嫌给我丢人丢得不够多?!”男人上来,一把拉住她的衣领。 她吓了一跳,连忙挣开他,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 “干嘛?寻死还不够,现在还给我装失忆?跟我领证之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作?!”他打着伞,却只将伞高高举过他自己的头顶。 领证? 钟明月打了个激灵,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她与这个男人的合照。 “你是我的……丈夫?”她难以置信地。 “废话!还不快跟我进去!”男人没好气地。 钟明月仿佛被雷击中了。 太荒唐了! 再次回到病房,钟明月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从浴室里出来,恰看到丈夫孙耀宗在给长相甜美的女主播打赏礼物。 “你还没说,跑出医院干嘛去了?”孙耀宗连看都没看她。 钟明月随口说道,“没什么,只是太闷了,出去走走。” 孙耀宗没放在心上,一抬头却发现她正站在他旁边,“看什么?这种醋你也要吃?” “与其吃醋,倒不如多反思反思你自己吧,你看看你现在,浑身上下哪点像个女人。” 钟明月坐下来,“我有说什么吗?” “没有最好。”孙耀宗瞪了她一眼,手机的视频通话就在这个时候震动起来。 可爱女生的头像。 孙耀宗清了清嗓子,表情有些不自然,站起来出去接了。 没多一会儿,他便又春光满面地回来了,“刚接到领导电话,我需要临时出个差,大概几天时间,你自己可以吧?” 钟明月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丈夫”相处。 “可以啊,你去吧。” 孙耀宗有些意外,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她会疑神疑鬼,会跟他吵,跟他闹。 “怎么了,还有事?”钟明月见他不动弹。 孙耀宗定了定神,摇摇头,“明天去做个检查,没什么大碍就出院吧,在这里一天住着也挺贵的。还有,回到家不要再和我妈起矛盾了,她岁数大了,把我养大也不容易。” 钟明月点点头。 孙耀宗走后,她趴在窗口,望着外面的雨发呆。 淋了雨,总觉得鼻子发塞,头有些痛。 身后,旁边床的阿姨好心提醒,“闺女,别怪阿姨多嘴,阿姨是过来人,你丈夫,还是要多留心一点啊。” “没关系的阿姨。”钟明月看着玻璃窗上自己那憔悴枯瘦的面容。 并不算难看,只是干巴巴的,像一朵开败了的花。 阿姨吃惊。 钟明月回头,冲阿姨莞尔一笑,“反正我很快就会跟他离婚了。” 第004章 分期,行吗? 第二天,钟明月便独自办理了出院手续。 她没有直接按照手机里的常用地址,回到那所谓的“家”里去。 琥珀湾,是新港最大的销金窟。 弟弟古钦常去的地方。 虽然早已经过了该有叛逆期的年纪,古钦却依然叛逆。 如今,已经好久没回过古家了。 父亲不再年轻,身体又不好,这两年经常跑医院。 他的身边已经没有古玥了,不能再没有古钦。 钟明月下定决心,至少要将古钦找回来。 夜幕降临,琥珀湾一派纸醉金迷,无数有钱人在这里挥金如土。 钟明月站在那金碧辉煌的大招牌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她不是以前的古玥了。 贵宾区,她进不去。 无奈之下,她只好捡了件这里服务员的衣裳,混了进去。 前脚进门,后脚黑色的迈巴赫便缓缓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柳照弈锃亮的皮鞋踩在地面上,立即有人迎了出来。 “柳先生,您这边请,卓先生已经等了您有一会儿了。” 这边,柳照弈在旁人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另一边,钟明月十分不自在地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琥珀湾服务员的衣服,设计的上面低胸,下面露腿,实在省布料。 钟明月在贵宾区找了一大圈,半点古钦的影子都没看到。 正琢磨着是不是要继续上楼找,忽然听到走廊最里面的楼梯间隐隐有说话的声音。 “人来了吗?” “来了,就在里面呢。” 钟明月没放在心上,刚要准备离开,却又听到那二人继续说道:“很好,找个机会,把这个放到他的酒里面。” 她的脚步顿时挪不动了。 虽然是没头没尾的几句话,但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能听出来这二人绝对不是要干什么好事情。 钟明月默默地攥紧了拳头,不由地细听。 “要是出了什么事,您可要保我,毕竟那是柳家……” 柳家? 钟明月皱眉,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毕竟整个新港不只柳照弈一个人姓柳。 她不由自主地又凑近了些,想要听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可里面却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隔了一会儿,钟明月忖度着大概那二人已经离开,才尝试着打开了楼梯间的门。 果然,楼梯间已经没有了人影儿,只留下淡淡的香烟味道。 钟明月缓缓弯下腰,捡起墙边那残留的半支香烟。 香烟仍有余温,显然是那两个人留下的。 这是一支女士香烟,也不是常见的牌子,可方才说话的分明是两个男人…… 钟明月疑惑地边看着那半支烟,边打开楼梯间的门往外走,一不留神,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男人坚实的胸膛。 “啊!”她惊呼一声,揉着脑袋抬头看去。 恰对上柳照弈一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 可她现在完全顾不得欣赏,满脑子都已经充斥着方才那两人的对话了。 柳照弈真的在这里。 莫非他们说的人真的是柳照弈?! “柳先生……” 再次在这里遇见,柳照弈凌厉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他似乎并没想理会她,扭头要走。 本来嘛,像钟明月这样的女人,想要入柳照弈的眼,基本不可能。 “等,等一下……” 钟明月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刚才自己手里是拿着烟的,撞了一下之后,烟呢? 她瞅了瞅自己空荡荡的手,又四下瞧了瞧。 最后,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柳照弈那件昂贵的西服的口袋上。 天哪! 因为方才的一撞,那烟不偏不正,恰好被挂进了柳照弈的口袋里,只露了半截烟蒂在外面。 “柳先生,等一下……”她连忙小跑着追在后面。 柳照弈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理她,径自大步往前走。 钟明月无奈,只好自己默默地将小手伸过去,想把那半截烟捡出来。 一次,失败了。 再来一次,又失败了。 第三次,钟明月咬咬牙,这次一定要成功。 却未料到,小手才刚伸过去,还没碰到男人的口袋,手腕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狠狠钳住了。 “嘶……”钟明月疼得咧了咧嘴巴。 柳照弈厉色瞪了她一眼,手上的力道未减,“又想偷什么东西?” “谁,谁想偷东西了?!”钟明月想要挣开他的手,“等等,你为什么要说又?” 话音刚落,突然好像闻到了什么烧焦了的味道。 “烟,烟……”她赶忙用另一只手指着柳照弈的口袋。 柳照弈垂眸,只见自己身上的西服口袋已经被烫了个窟窿。 对现在的钟明月来说,昂贵的西服。 将烟头拿了出来,钟明月有些心虚,以她现在的经济条件,赔不起那西服。 “你看,我没偷东西吧,”钟明月硬着头皮,“我是想帮你把烟头拿出来。” 尽管柳照弈情绪稳定,却还是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居然还好意思说。 “小姐,这里是抽烟的地方么。”柳照弈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地。 钟明月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禁烟标识。 “你以为这烟是我的啊?不是,我从来不抽烟的……”钟明月手里捏着烟头。 柳照弈脑海中回响起乔安的话。 不分场合地抽烟,还撒谎。 “小姐,我想你搞错了,”柳照弈淡漠疏离地,“你抽不抽烟,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钟明月没听进去,她不喜欢被冤枉。 尤其是柳照弈。 “你不信啊?是真的,”钟明月抬手一指刚才楼梯间的方向,“刚才那里面有两个男人,这烟是他们的。” “男人?”柳照弈眯了眯眼睛。 钟明月连连点头,“对对。” “抽这种女士香烟?”男人嘲讽和轻蔑地反问。 言语间带着刺破一切谎言的犀利。 行,解释了还不如没解释。 钟明月没话了,反正她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好在,她只是被误会抽烟,没误会什么更严重的事情。 “那,那我赔你衣服好了,”钟明月瞅着那衣服上的窟窿,毕竟也是被她手里的烟烫的。 她有些犯难地,“分期行吗?” “呵……”柳照弈冷笑,不想再与她多做纠缠,扭头就走。 “等一等!”钟明月又跟了上去,“有很重要的事情!” 第005章 去找个正经班上吧 “柳先生……” 柳照弈在前面快步走,钟明月在后面小跑,“柳先生……喂,柳照弈!” 她见叫不住他,有些气呼呼地叫了他的大名。 柳照弈蹙眉,突然站定,“你想干嘛?” “我……不是我想干嘛,是刚才那两个男人,”钟明月努力想要把气喘匀,“我刚才无意间听到的,他们好像要往你喝的酒里面加些不知道什么东西呢,你千万别喝,知道了吗?” “又是那两个男人?”柳照弈蹙眉。 钟明月紧抿起了嘴巴。 行吧,刚才说烟是那两个男人抽的,柳照弈都不信,现在说那两个男人密谋着要干坏事,柳照弈能信吗? “这么重要的事都被你听到了,你不去做特工可惜了。”柳照弈冷幽幽地。 呵呵…… 钟明月咬紧嘴唇。 在讲话阴阳人这方面,柳照弈若是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算了,就当没有那两个男人,忘掉它,”钟明月换了策略,“人家都说,女孩子在外面要注意保护自己,其实男孩子也是一样的,人家给你的东西都不能随便喝的,不管怎么样,小心一点总没错的。” 柳照弈蹙眉,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个傻子一样。 当他三岁小孩子么? 钟明月一看柳照弈的神色便明白了,又白说了。 眨眼间,柳照弈已经走到了包厢门口。 白皙素净的大手已然搭在了那鎏金门把手上。 “等等!”钟明月连忙拉住他的衣袖,伸出一根手指,“我再说最后一句话。” 柳照弈有洁癖,十分不喜欢别人碰他。 确切地说,是十分不喜欢古玥以外的人碰他。 他反感地甩开钟明月的手,“又想说什么。” 没办法了,钟明月深吸一口气,只能硬着头皮,“那个……你可不可以带我进到包厢里面去?” 进到里面,替他多留心一些。 “嗯?”柳照弈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劣迹斑斑的女人。 钟明月挠了挠头,“你也知道的,去包厢里服务的人,会比在外面多赚一些,我最近很需要钱,反正你们里面也需要人服务,找谁不是找,就找我呗?” “喝酒伤脑子,以后少喝吧。”柳照弈凝视着她,片刻后甩出一句。 “你……”钟明月被怼得张了张嘴。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我脑子好得很呢!” 冷静,冷静,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要是说话好听他就不叫柳照弈了。 这时候不能跟他来硬的…… “你,你还真是好心呢。”她扯了扯嘴角。 “不是会八国语言么,”柳照弈看着她脸上复杂的表情,“去找个正经班上吧。” “我哪不正经了我?”钟明月无语,强压下想反驳他的冲动,低下头。 用力地挤了两下眼睛,心里默念,死眼泪快流啊……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一双杏眼就变得眼泪汪汪了。 “你以为我想在这种地方工作吗?还不是因为我丈夫他得了重病需要钱治,他现在又没办法工作了,就只能靠我赚钱。” 钟明月边哭,边擦着眼泪。 “像你们这种有钱人怎么会知道我们普通人家的苦……如果不是被逼到没办法了,我何苦要在这里被人瞧不起,还时不时要被那些男人占便宜!” “喂,”柳照弈看着她的样子倒吸一口冷气,“有什么好哭的。” “哭都不行了吗?”她委屈巴巴地抽搭着,“我心里难过嘛。” “别哭了,”柳照弈轻声喝止她,环顾四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钟明月没理他,又抽搭了两下。 柳照弈有些无奈地将脸别到一边去,“行了!” 钟明月被他吓了一跳,突然打了个嗝,哭声也停了下来。 “哭完了么。”柳照弈冷着脸问。 钟明月又打了个嗝,本来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眼泪,彻底没了。 她只好轻轻点了点头,“嗯,哭完了。” “哭完了进来。”柳照弈语气有些不耐烦地。 “啊?”钟明月愣了下。 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就可以进去了? “不进来算了。”柳照弈的耐心值降为零,扭头已经拧动了门把手。 “进,我进。”钟明月连忙道,擦了擦脸上还挂着的泪花。 转而,冲柳照弈灿烂地一笑。 柳照弈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如此之快,不由地又将她的小脸打量一遍。 钟明月连忙将笑容收敛了些,“哦,进去服务客人,总不能哭丧脸着吧,呵……呵……” 包厢里面,要比想象中大许多。 灯光十分昏暗。 钟明月从前极少来这种地方,像这样的大包厢更是第一次来。 她不由地四下张望,想要摸清这里的大概情况。 连同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的人,整个包厢里约莫有十几个男人。 女孩子更要多些。 究竟谁才是方才在楼梯间里说话的人呢? 既然没法找到,就只好先盯着柳照弈了。 “喂,你东张西望什么呢?”一个系着酒红色领带的男人叫住她。 钟明月回过头,“哦……我,随便看看。” “这里是你随便看的地方吗?不该看的别看!过来,给我倒酒。” 钟明月只好暂时收回了目光,走到男人身边,弯下了身子来,给他倒了杯酒,“您慢用。” “会不会伺候人啊?”男人有些不悦。 “啊?”钟明月不明所以地。 那男人抬手一指不远处,“你没看到别人都是怎么倒酒的吗?” 钟明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身穿桃红色短裙的女人正挂在一个男人身上,端起酒杯亲昵地将杯沿轻轻递送到男人的唇边。 那场面,光是看看就让人脸颊发烫。 钟明月深吸一口气,“先生,我怕伺候不好您,我去给您找个会伺候的。” 那男人却并不打算放她走,“就你。” 正为难之际,钟明月的肩膀上突然被手指轻点了两下。 她不由地仰头看去。 柳照弈正站在逆光的方向,骄傲又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 “她是我带进来的。”他笑意不达眼底地冲那红领带道。 彬彬有礼,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006章 第一次进来? 包厢里的人,自然是都认识柳照弈的。 以柳家在新港的地位,以柳照弈平时杀伐果断的作风,只要他一开口,谁还敢说不呢? 那红领带立即向柳照弈颔首,然后退让到了一边。 钟明月小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低着头默默地跟在柳照弈身后。 柳照弈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到她,冷笑,“后悔进来了?” “才没后悔呢。”钟明月暗暗将自己的裙摆往下拉了拉。 但由于实在太省布料,裙子一旦往下拉,上面就又要露得多了些。 钟明月又忍不住要拿手去挡。 柳照弈无语地白了她一眼,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直接扔到了她身上。 “烫坏了,不要了。” 钟明月连忙把外套穿在了身上,心里踏实了不少。 柳照弈瞧着她局促的模样,料想她大概才来琥珀湾工作不久。 “第一次进来?” “谁,谁说我是第一次进来?”钟明月嘴硬,“我也是见过世面的女人,好吗?” 她曾经的确见过很多世面,但向来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 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就好像是别的男人面前的一盘菜。 柳照弈不置可否。 好一个见过世面的女人。 “不过……”钟明月琢磨着他的话,“你以前经常来吗?” “跟你有关么。”柳照弈冷眼看她,径自向前。 “跟我是没关系……“钟明月小声嘟囔着。 可是,跟以前的古玥有关啊…… “喂,柳照弈,柳……”话还没说完,只见柳照弈已经跟对面的人打了个招呼,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钟明月也只好跟着,默不作声地在他身边坐下。 以前她和他是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一起出席过无数场合,却从未像今天一样情况特殊。 坐在柳照弈对面的男人,钟明月也认识。 恒通集团的小儿子卓言,“老朋友”了。 这就不奇怪了,琥珀湾这种地方,柳照弈很少来,偶尔来也只是谈事情,向来不会找女伴。 可卓言最喜欢这种地方。 他小时候常常和柳照弈一起玩,只不过高中的时候便出国了,只每年假期回来待几天。 为人放荡不羁,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说是柳照弈的朋友,可钟明月烦他。 倒不是因为他放荡不羁,只是打小儿他和柳照弈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总不带她。 “小丫头片子,你懂我们男人爱玩什么吗?” 啧啧,乳臭未干的混小子就敢称男人! 此时的钟明月望着对面已经是一派风流倜傥模样的卓言,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 “你好像对我有意见?”卓言人不咋地,眼神倒很好,精准地捕捉到了钟明月的微表情。 “啊?没有啊,您误会了,”钟明月连忙换上笑脸,“我只是……今天眼睛不太舒服。” 卓言又瞥了她一眼,转而看向柳照弈,“古玥在的时候,你从来都是离这些女人远远的。” 柳照弈没回应卓言的话,淡淡地命令钟明月,“倒酒。” “嗯?”钟明月正回想着三个人以前的事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倒啊。”柳照弈侧眸,轻睨了她一眼,将声量抬高。 “哦……”钟明月默默地将红酒倒入杯中,又想起方才看到的那种“倒酒”方式,有些笨拙地往柳照弈身上靠了靠,试图贴着柳照弈把酒递送到他的唇边。 那画面,全无半点暧昧气息,反倒显得有些滑稽。 “谁让你这么倒酒的?”柳照弈蹙眉,有些反感地用结实的手臂将她格开。 “哈哈哈哈!”坐在对面的卓言却大笑起来。 钟明月又偷偷地白了他一眼。 笑什么笑! “不过,我早就劝过你,男人嘛,哪有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的?”卓言边说着,边端起杯酒径自喝起来,“更何况,古玥现在都已经不在了。” 柳照弈凄清的眉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来。 “我知道古玥好,可她再好也是人死不能复生了呀,你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再找别人了吧?我看古玥那个异父异母的妹妹,任小曼,就挺好。” 任小曼,古玥继母带过来的女儿,从七岁起就在古家生活了。 柳照弈将原本端着的酒杯在放在桌面,“砰”地一声与桌面撞击出脆响。 古玥是柳照弈不能触碰的逆鳞。 卓言闭嘴了。 柳照弈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到灯光更加昏暗的地方去了。 钟明月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望着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晦暗,心里突然涌起酸涩,低下头,拿起桌面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喂,你好像挺能喝啊?”卓言饶有兴致地打趣她。 钟明月放下酒杯,抬头第三次明目张胆地冲他翻了个白眼,“你好像管得挺多。” 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向来都是被女人巴结追捧的,更何况是这种地方的女人。 卓言被怼得愣了片刻,然后倒吸一口冷气。 这女人,怼人的感觉,像极了一个人…… “我警告你啊,”钟明月瞪着他,压低了声音,“小曼好是好,但你少打她的主意!” 卓言哑口无言,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听你的意思,认识任小曼?” 钟明月没拿正眼瞧他,“这你别管。” 卓言轻笑,将身子往沙发上一靠,再次审视着她,“有意思。” 说话间,钟明月再朝柳照弈的方向看去的时候,便发现他的身边多了个陌生的男人。 此时,那男人正客气地将一杯酒递到柳照弈的面前。 钟明月的脑子突然有什么闪过,立即起身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待到近前却又装作不经意地将那男人的胳膊肘一碰。 男人被这一碰,手里的红酒洒了大半,又几乎全都洒到了柳照弈身上那件白色衬衫上。 “你干什么?!”那男人愤怒地呵斥。 钟明月连忙道歉,拿了纸来帮柳照弈擦,“不好意思,都怪我不小心。” 拿着纸巾的小手,擦到男人壁垒分明的胸膛。 暧昧的灯光下,柳照弈眉头拧紧,一把将她的手挡开。 钟明月也就势缩回了手,清了清嗓子,“要不……你把你的衬衫也给我,我跟西服一起赔给你,分期……” 她没意识到,这话就好像在催着柳照弈,把身上的衣服脱掉…… 第007章 笑都不行啊? “说什么呢你!”旁边的人厉声呵斥她。 “实在是对不起。” 那人看了柳照弈一眼,眼神像刀子一样剜着钟明月,“对不起就行了?你们这都怎么培训的?把你们经理叫来!” 钟明月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柳照弈。 不能叫经理,一叫经理不就露馅了吗? 如果人的眼睛会说话,那钟明月现在一定已经用眼睛写了篇小作文了。 “柳先生请你发发善心,我老公还在病着,全家就指望我这点工资养活……” 柳照弈倒没愠怒,却也懒得看她疯狂求助的眼神。 他想起,在进包厢之前,她跟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算了,出去吧。”他淡淡道。 钟明月怔了一瞬,出去的意思是……不用找经理了? “没听见吗?柳先生让你出去!”旁边的人抬高了声量,没好气地,“还不快谢谢柳先生。” 钟明月不放心柳照弈,本不想出去的。 可是事已至此,也只有先出去了。 没有找到古钦,却碰上了这么档子事。 钟明月走出琥珀湾大门的时候,天气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没有看到柳照弈平安离开,她始终担心。 “还是等看到他走了之后,我再走吧。”她喃喃自语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原本就淋雨着了凉,脑袋又晕又痛。 此时也不知是不是又喝了一杯酒的缘故,整个人浑身都有些不舒服了。 偏偏,一辆车开过,车轮激起路边水坑里的泥水,恰好溅了她一身。 钟明月看着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只能无奈地苦笑。 在门边,她找了个避雨的小角落窝起来,等柳照弈出来。 “喵……”地一声,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只瘦弱又脏兮兮的小流浪猫,在冷风中显得格外可怜。 那小猫居然也不怕钟明月,边叫边围着她转了两圈,直接跳到了她的怀里。 钟明月瞧着它可怜,琢磨着反正自己的衣服也不干净,索性将那小猫抱住,“别怕,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雨越下越大。 柳照弈从琥珀湾出来,乔安也连忙举着伞跟着跑出来。 “先生快上车吧,这雨太大了。” 柳照弈站着没动。 “先生?”乔安又轻声喊了他一遍。 柳照弈依旧没动,目光淡淡地落在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女人身上。 此时,她正坐在石墩上,静静地倚靠着墙,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大雨时不时地打落在她的身上,偶尔也将她的眉眼发烧打湿,怀里的小猫同她一样,也静静地睡着。 她如此脆弱,仿佛一阵风雨就能将她摧毁。 她又如此坚韧,在风雨中她依旧能睡得这样静谧。 柳照弈望着这样一幅画面,心里突然没来由地一阵挫痛。 “先生?”乔安不由地又提高声量喊了一遍。 柳照弈回过神,将所有的思绪收回,接过乔安手里的伞,“走吧。” 柳照弈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尤其是像钟明月这种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 不小心睡着的钟明月,只觉得浑身发冷,嗓子像火烧一般难受。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想看一眼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却发现此时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力气。 瓢泼大雨依旧在下着。 钟明月抹了两把雨水,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 正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突然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从远方疾驰而来,不偏不正,骤然停在了她的面前…… 钟明月被那突如其来的车唬得向后退了两步。 连同方才那只小猫都吓得跑了几步然后拱起后背。 钟明月见小猫害怕了,又忙去安慰小猫,“不怕,不怕,没关系……” 车内,柳照弈坐在后座,望着钟明月细心呵护小猫的模样,思绪不由地又飘向很远…… 古玥很喜欢小猫。 小时候经常拉着他一起去喂流浪猫。 可是她的继母叶木华不喜欢猫,家里人不准她养猫。 十二岁那年,每天放学后都要来看望的流浪猫死掉了,她哭了很久很久。 生日那天,他送了她一只血统纯正的波斯猫,就悄悄地养在她和他的秘密基地里。 古玥很开心,可是一边养着波斯猫的同时,却依旧不忘去照顾那些流浪猫。 他问她,你不是有猫了吗? 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可是那些流浪猫也是小猫咪呀,它们也会冷,会饿,会怕,会生病……难道不是名贵的品种猫,就不配过上好日子吗?我就是要让它们过上很好很好的日子。” 古玥有一颗最纯净善良的心。 可是就在这个夏天,上天将这一切全都夺走了。 曾经的所有美好,此时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心脏。 柳照弈眉心微蹙,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了车窗。 钟明月朝车窗看去,在见到柳照弈一张俊朗的脸时,立即有些惊喜,想到他今晚平安无事,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情不自禁地,她便冲着他灿烂地笑起来。 凄风苦雨中,她的笑容格外明媚动人,一如当年的古玥…… 柳照弈望着那笑容,有片刻恍惚。 紧接着,心内便犹如被钝刀子划过一般。 古玥已经不在了,这世上再没有古玥了。 “你笑什么?”他有些没好气地。 钟明月脸上的笑意稍减了几分,并不懂男人此时的火气从何而来,“怎么了?” “不许笑。”他冷漠又霸道地。 “笑都不行啊?”钟明月扁了扁嘴,“我笑起来很难看吗?” 柳照弈淡淡地白了她一眼,从身边拿了把折叠雨伞出来,随手丢给她。 还未等钟明月再开口说话,柳照弈已经关上了车窗,淡淡地命令司机,“开车。” 钟明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雨伞,又看了看怀里的小猫,冲着柳照弈的车尾,“喂,柳照弈……” 柳照弈的车,仿佛跟他一个脾气。 头也不回地开走了。 “唉,”钟明月叹了一口气,冲着小猫,“本来想给你找个好去处的,可是现在你只好暂时跟着我走了。” 刚说完,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身子一软,倒在了大雨中…… 第008章 蹭他,亲他 车内的柳照弈,双眼微暝,深沉得仿佛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乔安向后看了看,“先生,她好像……” 夜深人静的街道,已经甚少有车辆行人经过。 钟明月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整个人迷迷糊糊,眼前一幕幕闪过,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一会儿,她是众星捧月的千金大小姐古玥,正代表父亲去参加晚宴;一会儿,她又变成了落魄的人妻钟明月,受尽丈夫和婆婆的冷眼。 耳边,仿佛有个声音在问她,她究竟是谁。 她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声音,嗓子越像被火烧般疼。 湿淋淋的地面,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那双鞋越走越近。 柳照弈站在雨中,静静地看着她惨白的小脸。 “月儿,我是月儿……”她轻声呢喃。 玥儿…… 柳照弈平静如湖泊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波澜。 乔安看得分明,小声道:“先生,她是钟明月。” 此月儿,非彼玥儿。 柳照弈的嘴角噙了一抹自嘲的苦笑。 他不在了,他却还在不停地试图在这个世界上寻找她的痕迹,处处无她,却处处是她。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柳照弈的嗓音中,带了些许喑哑。 一时之间,竟不知是在说昏倒在雨中的钟明月,还是在说他自己。 他弯下腰,回眸发现乔安还愣在原处。 “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喵……”小猫看到钟明月被人抱起,乖巧地蹲坐在原处,似撒娇又可怜兮兮地叫着。 柳照弈回头,看着那只小猫。 眼前又浮现出古玥抱着小猫开心笑着的模样。 “先生,这只小猫要不要……”乔安试探着问。 “你说呢。”柳照弈淡淡地打断。 懂了。 乔安点点头,连同小猫也一起抱上了车。 从琥珀湾离开,大约十分钟的车程,就是濯月别馆。 钟明月躺在舒适的大床上,挂着吊瓶静静地昏睡着。 雨停了,乌云也散去,一轮月亮高悬在夜空。 仿佛被雨冲刷过,此时的月亮格外明亮。 柳照弈坐在窗前,望着那月亮,手里静静捏着那枚还没来得及送出的婚戒,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乔安敲门进来,怀里抱着那只小猫。 “先生,我把这猫洗干净了。” “嗯。”柳照弈微微点头,回身再看那只小猫,洗干净了的小猫倒是很可爱。 男人伸手,轻轻在小猫头上抚摸了两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去查查,她丈夫得了什么病,需要多少钱。”柳照弈的目光,往躺在床上的钟明月的方向扫了一眼。 “病?”乔安一愣。 柳照弈立即从乔安的反应中察觉了什么,微蹙起眉头,“怎么?” 乔安有些纳闷,“上次我查到的资料已经是很全面的了,没听说她丈夫有什么病啊,而且她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是收入也还可以。” 乔安将怀里抱着的小猫放下,又继续说,“她丈夫,就在恒通集团工作……” 越说,越不敢往下说了。 因为,他看到了柳照弈那张逐渐阴沉的脸。 “先生……”乔安小声地。 柳照弈的大手已然握成拳头,神色冰冷得犹如寒冬腊月百丈冰的悬崖,杀气腾腾地望向床上还在昏睡的钟明月。 好,很好。 酗酒,疯狂吸烟,偷东西,还满口谎话! 差点忘了,这个女人劣迹斑斑。 他当时怎么就信了她! 乔安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透过柳照弈此时的表情,也猜了个大概。 “要不……把她扔出去?”乔安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问。 柳照弈没说话,豁地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砰”地一声把门甩上了。 那原本厚重的门板仿佛都颤了三颤,带了一百分的怒气…… 雨后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味道。 钟明月缓缓醒过来,高烧已经退了。 小猫咪不知道已经在她的身边趴了多长时间,见她醒来,凑过小脑袋轻轻舔了舔她的脸。 钟明月将小猫咪抱起来,环顾四周。 濯月别馆,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你也被带回来了呀?”钟明月抚摸着小猫咪身上的毛毛,“既然跟你这么有缘,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小猫咪似乎听懂了,开心地“喵”了声。 “叫什么好呢?年糕?豆包?雪球?” 小猫咪将脑袋搭在自己的小爪爪上,不作声了。 “那……要不然……叫老板?” 钟明月轻柔地抚摸着它,眼睛里满是温柔。 “老板”,是当初柳照弈第一次送给古玥限量版公仔,古玥给它取的名字。 小猫咪突然抬起头,眼睛一亮,又“喵”了一声。 “你喜欢这个名字啊?”钟明月搂着小猫,“不过,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好不好?” 屋外的走廊。 柳照弈款款地走来,边走边听着乔安向他汇报近日的日程安排。 走到钟明月住的客房门口,男人不由地驻足。 “撵走了吗?”他淡淡地问。 乔安有些为难,“她病得挺重的,快天亮的时候才退了烧,一直昏迷着,这种情况也不好太……” “这里是收容所么?”柳照弈打断乔安的话,冷冷反问。 乔安低下头,小声嘟囔,“不是您把她带回来的吗?” “什么?” “没,我是说,我这就把人撵走。”乔安连忙道。 柳照弈淡淡瞥了乔安一眼,正欲推门进去,便听到里面传出来钟明月的声音。 “我教你哈,到时候你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他的怀里钻,蹭他,亲他,他那样的男人,一定抵挡不住你的诱惑的。” 柳照弈准备开门的手微顿,眉头蹙起。 “你也看到了,他家条件多好啊,只要你能勾到他,那你就一辈子衣食无忧了。我啊,不知道有多羡慕你呢。” 乔安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先生,她好像在跟人打电话,要不咱们先别进去了。” 柳照弈冷哼一声。 五毒俱全,钟明月。 再没犹豫地,柳照弈一把推开了房间的门…… 第009章 对不起,当然不够 “钟小姐,你……” 柳照弈用着最客气的词,正要说出最不客气的话。 却在看到房间内的情景时,明显地一怔。 钟明月正将那只小猫咪抱在怀里,喃喃地对着小猫咪讲话,看到柳照弈进来,悄悄推了推小猫咪,“快去,快去……” 柳照弈绷着脸,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目光看着钟明月。 这个女人…… 钟明月看着他那复杂的表情,又一把将小猫搂了回来,“算了,你还是先别去了。” 一旁的乔安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清了清嗓子,“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钟明月撑着身子下床,脑袋还有些迷迷糊糊。 “没事了还不快走?”柳照弈毫不留情地。 钟明月抿了抿嘴,明白他在下逐客令了。 而且,她能明显感受到他对她的厌恶。 那是比昨晚之前更深的反感。 虽然钟明月此时实在不太知道,她到底哪点惹他这么讨厌了。 “知道了,我这就走。”钟明月虚弱地撑着身子。 步履飘忽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 还没等走到门口,门便自己开了。 保姆叶嫂突然探出个脑袋来,“咦?这位小姐,你醒啦?快快,正好我这蔬菜粥刚熬好。” “蔬菜粥?”钟明月很喜欢叶嫂,从小叶嫂就待她很好,为人热情,饭菜也做得十分好吃。 “对啊,你不知道,咱们柳先生昨晚特地吩咐我,今早要早起熬蔬菜粥……”叶嫂乐呵呵的。 全然没发觉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柳照弈清晰的下颌线绷得更紧了,缓缓扭头,看向叶嫂时的表情一言难尽…… “咋啦?”叶嫂心大,“确实是您让我熬的呀,您还说了,生病的人不能吃得太油腻……” “噗……”一旁的乔安,也不知怎地,突然就没忍住笑了出来。 柳照弈狠狠瞪了乔安一眼,又把乔安的笑给瞪了回去。 “昨晚是昨晚,今早是今早。”柳照弈冷冷地。 昨晚,他还不知道她骗他。 今早,他只想让她赶快消失在他眼前。 “嗨,什么昨晚今早的啊,反正这粥我是熬好了,再不吃就凉了。” 叶嫂过来拉钟明月。 “不是给你熬的。”他冷淡地冲钟明月。 钟明月咬了咬嘴唇,“那……我能吃吗?” “不能!”柳照弈的脸色发青,目光冷冽地又在屋内的三个人身上扫了一遍,扭头出去了。 叶嫂见他走远,边拍着钟明月的小手边笑道:“你别放心上,咱们柳先生就是这样儿,其实他心一点儿不坏。走吧,咱们去喝粥。” 钟明月点点头,她自然知道。 她的阿照,嘴硬心软,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我先去趟洗手间。”钟明月冲叶嫂笑了笑。 “好,洗手间就在……”叶嫂才要给钟明月指路,却见她已经从容地出门左转,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洗手间在那边?” “噢……”钟明月挠了挠头,“我不知道啊,我猜的,反正不是左就是右嘛。” 从洗手间出来,钟明月才发觉手机忘记带在身上了。 兴许是刚刚退烧不久,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她要回房间去取手机,回的却不是客房。 仿佛已经形成了某种肌肉记忆,她鬼使神差地走向了曾经她在这里的房间。 房间没有上锁,一切一如往昔,就像某天,那个女人还会回来这里住下一样。 钟明月望着房内的所有,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除了她住在这里的所有物件陈设之外,房间的角落里,人形模特身上,挂着一件漂亮又特别的婚纱。 “所有的婚纱都做成白色的,太没有新意了,要我说,我的婚纱就要做成浅水蓝色的,上面也不要镶嵌什么宝石,就嵌上我小时候从你那里赢来的玻璃珠子。” 彼时她对柳照弈说过的话又回荡在耳边,与眼前这件镶嵌了玻璃珠子的水蓝色婚纱相重合。 钟明月深吸一口气,走近,缓缓抚摸着那婚纱。 近在眼前,却永远再无法穿上的婚纱。 婚纱旁边,放了个小匣子。 钟明月打开那小匣子,泪眼婆娑地看着里面的东西。 那是柳照弈定制的婚戒。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两个人之间有了一种默契,只等着对方长大。 等啊等,等了好多年。 差一点,就只差一点,她就可以嫁给他了…… “谁让你进来的?!”身后,男人怒不可遏的声音突然响起…… 钟明月背对着柳照弈,僵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滚出去!”柳照弈吼她。 他向来是个彬彬有礼的人。 即便是面对生意上的对手,所有的事情他也总能够在谈笑风生间解决。 “杀人”不见血,骂人从不带脏字。 可他却骂了她,可见他此时的愤怒。 钟明月缓缓转过身来,一张小脸早已经泪流满面。 她的泪眼明亮得好像天上的星星,却又好像易碎的玻璃。 柳照弈原本想要将她拉出去的,可在看到她眼睛的刹那,整颗心开始异样地跳动。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眼睛里藏着那么深的悲怆。 可是,他竟然也跟她一同悲怆起来…… “对不起。”钟明月看着柳照弈瘦削的面庞,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能说出这一句来。 对不起,我失约了。 “对不起就行了?” 钟明月继续看着他流泪,“当然不够。” “你又哭什么!我还没把你怎么样呢!”柳照弈咬咬牙,“别想再哭哭啼啼演戏骗……” “我”字还未说出口,钟明月已经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她的双手紧紧抱住他,将小脸埋在她结实的胸膛,默默流泪,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她终于又抱到他了。 像曾经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那么的真实。 熨烫着她的身体的,是他的体温;扑面而来的,是他身上独有的淡淡香气。 她贪恋这种味道,无论是这辈子,下辈子,还是下八辈子…… 柳照弈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愣,用力想要推开她,“干什么?你疯了吗?!” 钟明月却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 即便他会讨厌她,即便他会觉得她是个疯子…… 第010章 你是不是还想亲我? 闻声而来的乔安和叶嫂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目瞪口呆。 除了已经死去的古玥,还没有哪个女人敢在柳照弈面前这样大胆。 两个人互看一眼,只动着嘴巴不出声,无声地交流着。 叶嫂:什么情况啊? 乔安:不知道啊,这女人不想活了吧? 终于,柳照弈用力,一把将钟明月耸开了。 钟明月打了个趔趄,没站稳,后背直接撞到了桌角上。 桌角的尖锐让钟明月疼得咧了咧嘴角,也让她清醒了许多。 柳照弈气闷地看着她,耳边响起方才在门口他听到的钟明月跟小猫咪说的话。 “直接往他的怀里钻,蹭他,亲他……” 他咬牙切齿地,“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想亲我?” “那,倒是没有。”钟明月咬紧了嘴唇。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乔安在一旁,小声地问钟明月。 “对不起,”钟明月低下头,“我只是不小心走错了房间,发烧烧糊涂了,看到眼前的这些,就想起……” 她哽咽了一下,“就想起我爱的人来,一时发昏……” “去看看脑子吧。”柳照弈怒意未消,毫不客气地。 叶嫂也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与钟明月很投缘。 瞧着她憔悴的模样,叶嫂忍不住上前来,“我看她不像是故意的,可能真的像她说的脑子烧糊涂了,再说咱们这里这么大,走错了地方也是正常的。” 柳照弈深吸了一口气。 多年来的良好教养让他强压住了心头的怒火,“出去。” “对不起。”钟明月再次道歉,将眼泪抹干,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柳照弈望着她的背影,默默地按紧了自己的心口…… 很奇怪,她抱着他的时候,他的身体似乎并没有抵触。 他只是愤怒,虽然连他自己也讲不清那愤怒。 “柳先生,”叶嫂轻声地,“我刚才看到她后背撞到桌角上,好像流血了。” 柳照弈侧头,紧了紧眉心。 沉吟片刻之后,男人摆了摆手,语气平缓了下来。 他淡淡命令,“去看看她。” 粥没喝成。 钟明月走出了濯月别馆,叶嫂送她到了大门口。 “小姐,你别往心里去啊,”叶嫂语重心长地,“柳先生只是太在乎那个房间了,古小姐走了之后,他不许任何人进去,里面的东西也不许人动,就连卫生都是他亲自打扫的……” 钟明月苦涩一笑,“我知道。” “我看你的后背被撞伤了,这个药治外伤很有效的。”叶嫂把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塞到钟明月手里,“是我们柳先生的意思。” 钟明月不由地将那瓷瓶攥紧了些。 “那您慢走,回去好好休息。”叶嫂微笑着嘱咐。 钟明月点点头,向叶嫂道谢,然后一个人离开…… 按照手机里的地址,钟明月回到了那所谓的家。 房子虽不算大,简单的两室一厅,但在新港市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普通上班族能有个这样的小家已经实属不易。 将那治外伤的小瓷瓶珍而重之地收起来,钟明月才突然想起,忘了问昨晚给柳照弈递酒的那个男人是谁。 虽然昨晚一切都平安无事,可是对方既然动了某种心思,很可能就不会轻易罢手,指不定日后还会有什么动作。 柳照弈在明,对方在暗,实在是有些棘手。 边琢磨着,钟明月边在自己的脑袋上敲了敲,“笨哪,怎么这么重要的事忘了问。” 现在也没法子去问了,柳照弈大概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看了眼时间,已经临近中午。 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她打开冰箱,热了些剩饭,做了个番茄炒蛋。 番茄炒蛋刚出锅,钟明月转身吓了一跳。 餐桌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个看起来上了些年纪的微胖女人,正皱着眉用一种十分严厉的目光瞪着她。 “那么害怕干什么?我在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女人尖着嗓子。 钟明月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位恐怕就是孙耀宗的母亲,自己如今所谓的“婆婆”了。 她扯了扯嘴角,将番茄炒蛋放在桌面上,“我给您盛饭。” 婆婆朱美兰边看着钟明月盛饭,用嫌弃的目光盯着那盘番茄炒蛋,“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不吃葱花,你怎么就不长记性!” “抱歉,我下次会注意。”钟明月无奈地将盛好的米饭放到朱美兰面前,自己也盛了碗饭在她对面坐下来默默吃饭。 “不是我说你啊,你一天天连个饭都做不好,你还能干什么,”朱美兰开始絮叨,“我儿子从小学习好,长得帅,现在工作也好,我们老家十里八乡的小姑娘都抢着要跟他,怎么偏偏娶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钟明月原本就还有些不舒服,听着朱美兰的话,便更加头疼,不自觉地揉了揉太阳穴。 “我儿子真是白花钱娶你了,我们家就算花钱买个鸡回来,它都知道给我们家下蛋呢,你呢,连个儿子都不会生!老孙家可是三代单传……” 钟明月一顿,将筷子撂到桌面上,不轻不重地,却恰好够让朱美兰停下嘴巴。 “你……你干什么?” 钟明月弯了弯嘴角,开始平静地将番茄炒蛋端走,找了个保鲜盒仔细装好。 “你怎么这么没教养!没看到你婆婆还没吃完吗?” “您不是不喜欢吃吗?”钟明月始终微笑着,“不能浪费食物,我装起来晚上还可以继续吃。” “你……”朱美兰气瞪着钟明月,从前不管她说什么,钟明月都是逆来顺受,这还是第一次,她在钟明月这里碰了软钉子。 钟明月扫了眼朱美兰面前仅剩的一碗米饭,彬彬有礼地向她点头,“您慢慢吃,我有些不舒服,先去休息了。” “你给我站住!” “不能站住,”钟明月浅笑着不紧不慢地,“您也知道我刚出院,身体还很虚弱,万一休息不好又出了问题,就又要您儿子白花钱了。” 钟明月没再理她,转身回房间。 朱美兰堵在房门外面,“反了,真是反了,你这个不贤不孝的女人,我们老孙家娶了你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钟明月不开门,也没作声。 朱美兰转头去给孙耀宗打电话,一边打一边哭,“不得了了,你快回来吧,她要骑到我头上来了……” 钟明月被吵得头疼,坐在书桌前,开始写离婚协议书。 写到最后,钟明月查日期的时候,才意识到,父亲的生日快到了,就在半个月后。 往年,父亲的生日都有她陪在身边的。 今年,不知道父亲的生日会怎么过,没有了她的陪伴,父亲会不会很难过…… 第011章 不要她 天晟集团。 柳照弈坐在总裁办公室里,正埋头看文件。 乔安敲了敲门走进来,“先生,这一份是市场部经理要我转交给您的,下半年市场部拟录用人员的名单和资料。” “嗯。”柳照弈没抬头,淡淡应了声。 乔安默默地将名单放在他的桌角。 任小曼的电话就在这时打来了。 古玥异父异母的妹妹,任小曼。 柳照弈扫了眼手机,接起了电话。 “照弈?”任小曼的声音温温柔柔的。 “嗯,有事?”柳照弈边拿起在一份文件上沙沙签上名字,边淡淡地问。 任小曼犹豫了下,“再过些天,就是爸的生日了。” 自打小时候她跟着母亲一起住进古家,便改口叫古父为“爸”了。 柳照弈落在纸上的笔尖一顿。 “以前……姐在的时候,爸的生日宴你都会来的。现在,姐不在了,我想问问你的意思,今年,你……还来吗?”任小曼说着,声音里便带了几分哽咽。 柳照弈沉吟了半晌。 “嗯。” 古父是看着他长大的,即便没有古玥这一层关系,他也理应去的。 挂掉电话,他继续忙着手头的事情。 将那份市场部拟录用人员名单完全抛之于脑后。 窗外的微风吹进来,将那份名单轻轻卷开。 名单上第一页,年轻女人的简历照片,分外清丽动人。 竟然像极了已经死去的古玥。 又过了一会儿,市场部经理赵捷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进。” 赵经理手里拿着两张纸,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柳先生,刚才送过来的名单漏掉了两张。” 他说着,默默地将手里的纸放到柳照弈面前。 行了一礼,正准备离开,却又突然被柳照弈叫住。 柳照弈拿起桌面上的纸,看着上面的照片和信息,眉头打成了个死结。 赵经理有些忐忑,“您还有什么吩咐么?” “不要她。”柳照弈语气平静却颇威严地将纸放下,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敲了两下。 指尖与纸面接触之处,竟然是钟明月的照片和资料。 赵经理看了那资料一眼,“她……” “你们招人之前不做背调么?”柳照弈用一个反问结束了对话。 赵经理不敢再多说什么,点点头,“是,我这就去处理。” 柳照弈随手将那份资料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高大的身体轻轻靠在椅背上,双目微暝。 眼前浮现出遇到钟明月的种种,突然冷哼。 小偷加骗子,也想来天晟么。 碎星山。 新港市一座海拔并不算高的小山坡,山脚下的夜市却每晚都开得很热闹。 夜深人静之时,整座城市都陷入沉睡,只有这里还有人间烟火的熙熙攘攘。 柳照弈一个人驱车来到这里。 他睡不着。 每每闭上眼睛,就好像听到古玥在喊他,“阿照。” 从那辆豪车上下来,柳照弈昂贵锃亮的皮鞋踩在有些湿滑油腻的地面上,走在喧嚣的人群中。 在这里,他像一个外来者。 贵气逼人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和这里如此格格不入。 以前的他,是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在古玥硬拉着他来这里之前。 他有洁癖,古玥就偏偏爱半夜偷偷跑出来吃路边摊。 古玥拉着他,“这叫‘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他一边嫌弃着,嗤笑着,却又任凭她拉着,目光中满是宠溺,听她向这里的老板高喊,“老板,要一份臭豆腐,再要一份猪大肠!” 他禁不住蹙眉。 古玥回头,看着他的表情,不由地笑出声,回身继续向老板喊,“两份!” 他从不吃这样臭臭的东西,最后要了一份鱼丸面线,算是他最后的倔强。 柳照弈想着从前的种种,嘴角不禁微微弯起,又想到古玥再也不会出现,眼底便又染了落寞。 “老板,要一份臭豆腐,再要一份猪大肠!”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柳照弈一怔,身体僵硬地向那声音的来处缓缓望去。 在曾经古玥最喜欢吃的小摊儿前,一抹纤瘦的女人身影背对着她。 柳照弈望着那身影出神了片刻,不顾一切地大步向前,一把抓住那女人的手腕,“你……” 女人显然被抓得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四目相对之时,两人竟然都一时说不出话来…… 钟明月的小脸似乎比从前有生机了一些,小摊的灯光淡淡地打在她的脸上,显然分外柔和。 柔和到柳照弈看着她的模样,心底也莫名染上了一层柔和。 “你怎么在这里?”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忘记了,柳照弈抓着她手腕的手始终未放。 钟明月看着他,眼睛中几点晶莹闪烁,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常,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他了。 她扁了扁小嘴,“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这里又不是你的濯月别馆,这不能进,那不能进的。” 她的话,也将柳照弈拉回现实。 他有些嫌弃地甩开她的手,然后用纸巾擦了擦手。 钟明月无语,“喂,你要不要这样啊?你这么洁癖的人,来这干什么?” 柳照弈板着一张脸,面对着小摊老板,故意不看她,“我怎么不能来这里,这里又不是你的地盘。” “你……”钟明月被气笑,“好好好,今天我心情好,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 “不需要。”柳照弈冷漠地拒绝。 “就当我为在你家的事道歉还不行吗?别再生气了,”钟明月说着,又扬起小脸冲小摊老板笑着,“老板,再要一份臭豆腐和猪大肠。哦,还要炸蝎子和蚂蚱!” 呵,要多重口味有多重口味。 说完,她悄悄扭脸去看柳照弈的神情。 柳照弈冷冷地瞪着她,“我说了,不需要!” “你……该不会不敢吃吧?”钟明月笑看着他。 柳照弈的表情紧绷着,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钟明月紧紧将自己的双唇抿住,以免自己笑出声,却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 “你找死吗?”柳照弈寒气森森地。 “不过是笑一下嘛,”钟明月冲他吐了吐舌头,转身又向老板,“老板,再要一份鱼丸面线。” 柳照弈眼底的寒意瞬间消失,看着钟明月的时候,神色中便带了一丝复杂。 钟明月仿佛浑然不觉,笑着向他介绍,“你以前没怎么来过这里吧?那肯定不知道了,这个小摊儿上的老板,做鱼丸面线很有一手呢,你尝尝就知道了。” “谁说我不知道。”柳照弈定定的。 这话的语气,不似先前与钟明月针锋相对的模样,倒好像真的知道一般。 钟明月怔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烟火嘈杂中,两个人站得很近,却又好像隔了很远很远…… 所有的食物做好,钟明月拎了过来,又要了两罐啤酒,却没有如其他客人一样在小摊儿的桌旁坐下来。 “知道你有洁癖,坐不惯这里,我知道个地方最合适不过了,跟我来。”钟明月冲他眨眨眼。 “又耍什么花样?”柳照弈没好气地。 可是很奇怪,她在前面走,他竟然真的就跟了上来。 两个人七拐八扭,来到了碎星山的后坡上。 后坡上明显比夜市里安静了许多,坡上的青草郁郁葱葱,几块大石头错落有致,竟然刚好既可以坐人又可以放食物。 钟明月将食物放下,对柳照弈做了个“请”的姿势。 柳照弈白了她一眼,走过去用纸巾将石头擦了再擦,才坐下来。 钟明月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盛夏的晴朗夜空,星星格外明亮。 一阵轻风吹过,将她额间的碎发微微卷起。 柳照弈无意间侧头,看着她的笑颜,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某一刻,他忽然觉得,她好像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 第012章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怎么了?”钟明月发觉柳照弈在看他,“我脸上沾东西了?” 柳照弈的目光从她小脸上逐渐转移,最后落到她正准备打开的啤酒上。 “戒酒吧。” 他很讨厌多管闲事,尤其是对钟明月这种女人,他甚至懒得多说一句。 所以,当他说出这三个字时,连自己都感觉到惊讶。 “啊?”钟明月没听清,因为当他说出那三个字的同时,钟明月已经拉开了易拉罐的拉环。 泡沫喷涌而出,十分不识趣地喷在了柳照弈一张净透无瑕的俊脸上…… 呵呵! 这个女人! 柳照弈如何生气愤怒,如何咬牙切齿,钟明月都没看到。 她只看到了他脸上的泡沫。 “对不起,对不起……”钟明月连连道歉,拿出纸巾来试图去给柳照弈擦脸。 纸巾还没碰到脸,就被柳照弈嫌恶地一把挡开。 他拿过纸巾,径自擦了脸上的泡沫,然后狠狠瞪着她。 这女人是不是故意的! 钟明月咽了口唾沫,有些尴尬地笑,“那,那个……面线要是再不吃的话,就坨了……” 柳照弈深吸了一口气。 钟明月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谁会给她打电话呢? 看了眼柳照弈,钟明月指了指手机,然后接起电话。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传来,“钟明月小姐?” 讲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旁边的柳照弈听到。 “嗯,对,您是?” “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您,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该告诉您一声,那件事……恐怕不成了。” 钟明月疑惑,“什么事?” “就是……您到天晟集团上班的事啊,”电话那头的人叹了口气,“上面亲自发话了,不能要您。” 电话挂断,钟明月陷入沉思。 听那人话里的意思,以前的钟明月似乎试图到天晟集团去上班? 可是还没有等到结果,她怎么就寻死了呢?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有,上面? 柳照弈听得分明,此刻钟明月沉思的模样落在他的眼里,便又是另外一种解读——她因为没能去天晟集团上班而感到很失落。 “上面……”钟明月喃喃地嘟囔着,目光不由转向柳照弈。 柳照弈扭过头去,下颌线紧绷起,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清了清嗓子。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今日如何,当初又如何?”钟明月咬住嘴唇思考。 这通电话倒是提醒她了,虽然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可还是要吃饭生活的,卡里没有余额也是不行的。 更何况还有不知道什么人在打着柳照弈的主意,去天晟集团上班的确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只不过……如今天晟集团将她拒之门外了。 钟明月挠挠头,喝了一大口啤酒。 “柳照弈。” “嗯。” 钟明月又喝了一大口啤酒,这才开口,“你上次,不是说要让我个正经班上吗?” 柳照弈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别过头去,“想都别想。” “你……”钟明月抬高了声音想说什么,想了想却又忍了下来,“你别拒绝得这么干脆嘛,你也说了,我会八国语言,其实,我不只会八国语言,我会的可多了呢。” 见柳照弈不理她,她不禁又往前凑了凑,“我可不是想走什么后门捷径,你不了解我,我要是去了你们公司,一定能做得很好的。” 柳照弈冷哼一声,也拿起一罐啤酒,径自喝起来。 他了解,他怎么不了解。 自从上次被骗,他就把乔安交给他的厚厚一叠资料全看了,他再了解不过了。 钟明月见这招行不通,不免又想故技重施。 “而且,你知道的,我丈夫他的病如果不赶紧治疗的话……”钟明月边说边哽咽。 不说还好,一说柳照弈恨不得把手里的啤酒罐子直接捏扁了。 他扭过头来,笑意不达眼底地看着她,“我差点忘了,你丈夫生了重病。” “嗯嗯。”钟明月点头。 “需要很多钱治疗。”柳照弈继续说。 “是。”钟明月接着点头。 “如果不赶紧治疗就会死?”柳照弈慢悠悠地问。 “对,就是这样。”钟明月红着眼眶努力往外挤眼泪。 “那就让他死了吧。”柳照弈突然轻哼一声,绷起脸来瞪了钟明月一眼。 钟明月万万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句,哑口无言地看着他,半晌才说出一句:“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这人就是这样,”柳照弈骄傲又冷漠地,“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什么慈善家吧?” “那倒没有。”钟明月低下头叹了口气。 “倒是你,你的丈夫不是生了重病吗?深更半夜你不好好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反而跑出来到夜市吃吃喝喝,现在又单独跟我这个陌生男人哭天抹泪,”柳照弈仰头,喉尖轻滚,将罐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看来你对你丈夫也没什么感情。” “谁,谁说的!我们感情可深了呢!”钟明月硬着头皮有些无力地争辩。 柳照弈这次倒是没继续说什么。 他看过资料了,从资料上解读,钟明月确实对自己的丈夫感情很深。 她才读大学的时候便认识了孙耀宗,为他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断绝了跟所有男生的联系。 毕业之后又因为不想跟孙耀宗分开而放弃了好的工作机会,跟着孙耀宗几经辗转,才总算是在这座城市落了脚。 起初两个人租房和一切生活开销也都是她在负责的。 直到两个人结了婚,孙耀宗的工作也渐渐步入正轨,收入也高了起来,本来两个人的日子应该是越过越好的,可没想到争吵却越来越多了…… “你不信啊?”钟明月见柳照弈不说话。 “信。”也不知柳照弈是真信了,还是随口讽刺。 话音刚落,只听见不远处的大石头后面有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 “你这几天都在外面陪我,你就不怕你家里的老婆知道了?”女人娇滴滴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 不用想,也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钟明月无意再继续听下去,小声向柳照弈,“再换个地方吧。” 几乎在同时,却听到那个男人开口,“我告诉她了,我这几天出差,她发现不了的。就算被她发现了,她又能怎么样?她钟明月要什么没什么,还不是什么都指着我,她还敢闹?” 钟明月愣住。 行,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第013章 流星流星,我有一个愿望 柳照弈也听得分明,目光淡淡从钟明月脸上扫过。 只听那个娇滴滴的女人又开口,“说句狠心的话,她要是那天寻死的时候没有抢救过来就好了,这样我们也少了很多麻烦。” 孙耀宗没作声。 “你说嘛,是不是?”女人没听到他的回答,又撒娇地,“你到底爱不爱我?” “爱,当然爱。” “那你怎么还不跟她离婚?她现在连份工作都没有,每天吃你的喝你的,要多没用有多没用,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孙耀宗轻轻叹了口气。 “你快点离婚娶我嘛,我给你生个儿子……” 接下来,便是“生儿子”的事情…… 钟明月觉得自己也不便再听了,起身拎着食物,默默地往回走。 这就是从前的钟明月过的日子吗?心里知道远不及亲耳听到带来的震撼。 若是从前的钟明月听到这些,心里又该有多难过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对从前的钟明月生出些同情来。 她又想到了她和柳照弈,真正光明正大相爱的人要阴阳相隔,反而是这样的两个人可以长长久久地活着。 心里一股悲伤油然而生。 柳照弈将她脸上的所有神情尽收眼底,双手负在身后,默默走着。 夜,突然变得安静极了,天地间只有蝉鸣的声音。 一阵风吹过,将路旁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一朵紫薇花悄然落在钟明月的秀发上。 柳照弈下意识地想要去为她拂去花瓣,手抬到一半,却又放下。 清了清嗓子,他言语间几分调侃几分揶揄,“不是说感情很深么。” 钟明月轻轻叹了口气。 “的确感情很深,”她说话的时候静静地看着柳照弈,“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想嫁给他了。” “又撒谎,你很小的时候还没认识他。”柳照弈轻哼。 钟明月没说话,眼底浮起一丝晶莹。 柳照弈别过脸去,“那种人也值得你这样?” “那你呢?”钟明月吸了吸鼻子,“她值得你这样?” 提到古玥,柳照弈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 古玥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女孩子,任何人都不能与她相提并论。 一颗流星就在此时划过夜空。 紧接着一颗,两颗,三颗…… “是流星雨。”钟明月立即将所有的悲伤收敛起来,换上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抬手指向天边,“你看。” 柳照弈抬眼望去,漫天的流星如雨坠下。 一如他十二岁那年。 听说有流星雨的古玥一早便兴奋地拉着他在山坡上等。 “阿照,你要许个什么愿望?”她笑着走在前面,“我想要我爸爸健康平安,我还想要我的心脏能好起来,还想要……” 柳照弈好奇地,“你还想要什么?” 古玥凑近,冲柳照弈神神秘秘地,“我要和阿照结婚。” 她只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他却已稍微了解男女之事,听到她的话,愣怔之余脸上染了红霞。 “阿照你不愿意吗?” 柳照弈红着脸,“一定会实现的事情还许什么愿?” 那一天的流星来得很迟,迟到古玥熬不住迷迷糊糊睡着了。 少年柳照弈独自望着天上的流星,看着身边女孩儿恬静的睡颜,默默许下了一个愿望…… 古玥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知道只有柳照弈看到了流星雨,还气了他好几天。 没有许成愿望,她不能跟她的阿照结婚了,可怎么办呢? “喂,柳照弈。”钟明月轻声唤他,打断了他的思绪,“你许了什么愿望没有?” 柳照弈深邃的眉眼中蕴藏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从不许愿。” “你这个人……”钟明月无奈地,“流星雨可不是那么容易看到的,我小时候就不小心错过了,后悔了好长时间呢。” 小时候? 柳照弈暗自思忖,钟明月口中小时候的流星雨,大概就是他当初看到的那一场了。 只是大概钟明月也和古玥一样,一不留神睡着了。 如今,他只想要古玥再回到他身边,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可是,他不会再许愿了。 明知,就算许愿,愿望也不会再实现。 “你许愿了?”柳照弈将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 “是啊,”钟明月抬头仰望着夜空,“我……我希望我爱的人能够忘记我,我希望他能过得幸福快乐。” 她说话时,嘴角上扬,是笑着的,眼中却已然泛起点点泪光。 柳照弈静静看着她的侧脸,心里突然没来由地酸涩。 但下一刻,他立刻便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实在蠢到没救了。 她那所谓的丈夫都已经如此背叛她,她居然还能许下这样的愿望。 怎么这么没出息! “你长脑子了么?”他皱眉。 “你不懂。”钟明月笑着摇摇头,没解释。 “是我不懂还是你不懂?”柳照弈轻嗤,“你了解男人么。” 钟明月摇头。 人心太复杂,是无论花任何力气都无法参透的存在。 “我了解我爱的人就够了。” 钟明月晃了晃手里的食物袋子,“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柳照弈看着她走在前面的背影,长腿一迈,大跨步走上前去,经过她身边。 “下周一,去市场部报到。” 男人淡淡地命令,在走过她身边时没有停下。 当钟明月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走出几米远。 “你是说……”钟明月喜出望外,冲着他的背影,“我可以去天晟上班了?” 柳照弈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钟明月回到家,随手打开灯。 一个不经意地抬头,忽然见到朱美兰正坐在客厅里,直勾勾地看着她。 “啊!”她冷不防,又被吓了一跳,“您,您在客厅怎么不开灯啊?” 朱美兰白了她一眼,“你去哪儿了?” 钟明月将手里的食物放到朱美兰面前,“我去买了些吃的。” 朱美兰边低头扒拉着食物袋子,边叨叨,“耀宗跟我说了,他明天回来,你好好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啧,”朱美兰有些不耐烦,“他说了,会带个朋友回来,你好好招待着。” 朋友?钟明月想起今晚听到的孙耀宗和那个女人的对话。 难道,孙耀宗要带那个女人回来了吗?他要摊牌了? 第014章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钟明月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倘若明天孙耀宗真的将那个女人带了回来,那么势必要离婚的了。 离婚倒是不怕的,反正钟明月原本就打算这样做。 可是,真正的钟明月呢? 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伤害刺激,陷入过怎样的绝望,才会走上那一条路。 她死了,却没人知道她死了。 再没有人能为她站出来说一句话…… 钟明月想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坐起来,将从前的钟明月的日记,看了又看…… 孙耀宗是第二天晚上回来的。 门铃一响,钟明月走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才打开门。 门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孙耀宗一张方正的脸。 钟明月愣了一下,“不是说要带朋友回来吗,你的朋友呢?” 孙耀宗侧身闪开,一直在他身后的人便出现在了钟明月的面前。 钟明月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愣了两秒。 不是想象中娇美的女人,竟然是个身材偏瘦的男人…… 孙耀宗见她发呆,有些不悦,“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客人进去。” “哦,快请进。”钟明月回过神来,笑着做出个请的姿势,将客人迎了进来。 那客人没说话,将脸板得冷冰冰,甚至没瞧钟明月一眼,从她面前款步走进了客厅。 经过的瞬间,钟明月的鼻子情不自禁地紧了紧。 这味道……很熟悉,好像是在哪里闻到过这种味道。 朱美兰也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快坐快坐,厨房里的饭菜马上就做好了。” 那男人在沙发正中坐下,摆了摆手,颇为冷淡地,“吃饭就不必了,我只来这里坐坐。” 他一开口,钟明月又是一愣。 这声音,也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一样,究竟是在哪里呢? “你还杵在那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客人倒茶?”朱美兰瞪了钟明月一眼。 她这一说,那男人的目光便也随之落在了钟明月的身上。 钟明月无意间与他对视,心里莫名一寒。 这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呢?精明中透着狠厉,眼睛一转似乎就不知要生出多少诡计来。 不得不承认,人有时候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的。 钟明月在不知不觉中冒出冷汗来。 “怎么还不去?”孙耀宗催她。 “等等。”那男人突然叫住她,从口袋中掏出个精致的小盒子来,似有若无地一笑,“我喝不惯别的茶,自己随身带了些,把这个放到水里面,今天尝尝我的茶吧。” “把这个放到水里面,把这个放到水里面……” 钟明月接过了茶,脑海中却反复回荡着这句话。 突然,好像有什么在脑子里炸开了。 “把这个放到他的酒里面。”!! 是那天她在琥珀湾,无意间听到的,在楼梯间谈话的男人! 那个不知道在打着柳照弈什么主意的男人! 钟明月终于知道,从他一进门开始她闻到的味道是什么,那是那天女士香烟的味道! 她拿着茶叶的手微微颤抖,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默默地泡好茶端过来。 “您喝茶。” 那男人垂眸接了茶,又猛地抬眼看向钟明月,“你在看什么。” 钟明月微微一笑,“我看您有些眼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那当然不可能,我和耀宗已经多年没见了。” “可能是您面善,让我认错了,”钟明月状似无意地,“您平时喜欢抽什么烟?耀宗这里还有些不错的烟。” 男人摆手,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我从来不抽烟。” “真的?”钟明月下意识地问。 “我有必要撒谎吗?”男人反问。 坐在一旁的孙耀宗清了清嗓子,“行了,你先进屋去,别耽误我们聊天了。” 钟明月无奈,只好又看了那男人一眼,才默默地回房间了。 孙耀宗和那男人又在客厅里聊了一会儿,左不过是些吃喝玩乐毫无含金量的话题。 没过多久,孙耀宗便送着那男人离开了。 钟明月本想等那男人走后,再向孙耀宗多问些关于那男人的信息,可孙耀宗又是一夜没回来。 钟明月辗转反侧,又是一夜没睡,直到天蒙蒙亮,才有了睡意。 闹钟响了,钟明月下意识地按掉。 闹钟又响了,钟明月又按掉。 闹钟第三次响了,钟明月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看了眼时间,天哪,今天是周一了,是她要去天晟集团上班报到的日子! 顾不得许多,洗漱,出门。 刚一出门,鞋子坏了;好不容易挤上公交,又被身旁的乘客洒了一身咖啡。 然后,堵车,大堵车! 好不容易下了车,一路疯狂跑着进了公司,看看时间还是迟到了十分钟。 市场部经理赵捷堵在门口,“你怎么回事?第一天上班你就迟到啊?还有你这衣服怎么回事?穿这种脏兮兮的衣服来上班啊?” 钟明月连忙道歉。 她还从来没上过这么狼狈的班。 坐在工位上,赵经理有些没好气地给她搬来厚厚一堆资料,“你新来的,先把这些看完吧。” 钟明月应着,边看资料,边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像,实在是太像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啊?” 钟明月不明所以,直到午休的时候去员工餐厅吃饭。 天晟大厦的五层和六层是员工餐厅。 钟明月打了饭,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总觉得身边有人在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 “听说当时上面已经表明了不要她,不知道人家用了什么手段,到底还是来上班了。” “最烦这样走后门的了。” 钟明月听在耳中,没有理会,继续吃饭。 门口,柳照弈长身玉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立即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平时,他是甚少来这里吃饭的。 只是乔安说今天是员工餐厅几个新窗口正式营业的日子,而那几个新窗口是曾经古玥的主意。 中式甜点窗口,古玥最爱吃。 柳照弈环视四周,目光从钟明月的身上淡淡掠过,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般,在距离她很远的地方坐下。 中式甜点窗口,多了一抹水蓝色的身影。 看起来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孩子,身穿着水蓝色的连衣裙,没有点午餐,只要了几块精致的点心。 “萱萱,这边!”声音不高不低,却正好引起正在就餐员工的注意。 那年轻女孩子听到有人叫自己,突然回过头来,冲喊她的人挥了挥手,巧笑嫣然…… 她看着喊自己的同事。 柳照弈却在看到她面庞的一瞬间,眸色骤然转深。 钟明月远远地看着正看着她的柳照弈,错愕地怀疑这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 那女孩子的确长着一张极漂亮的脸,那是一张十分特别的脸,特别像死去的古玥的脸…… 第015章 那一年,初吻 柳照弈淡淡垂眸,捏着咖啡杯的手指稍紧,低下头默默抿了一口。 “柳先生,她叫冯萱,是市场部新来的职员。”一旁的乔安轻声说。 柳照弈放下咖啡杯,一切便已经了然于胸。 大概是市场部经理赵捷为了投其所好,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 冯萱,乍看很像古玥,细看便又不大一样了。 平常人的模样有三分像古玥已经难得,冯萱足足有七分。 “告诉他,多把精力放到工作上,少干这些事情。”柳照弈冷冷地。 乔安将柳照弈的话如实告诉赵捷了。 可这位赵经理对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理解。 “少干这些事情”,没说不干…… 当天下班之前,赵经理便背着手走进了市场部。 “各位,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几乎所有人都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向赵经理,什么好消息?莫非是最近效益好,要发奖金了? “咳咳,”赵经理清了清嗓子,“最近咱们市场部来了好几个新同事,为了增进彼此的感情,公司决定,本周末大家一起去团建!” “切……”几乎所有人都又失望地各忙各的。 赵经理皱眉,“这么好的事,你们怎么都是这种反应?” “赵经理,像这种团建活动,能不能别安排在周末啊!” 讲话的人小声嘟囔,“谁周末还没点别的事情了,再说,我们上班是来赚钱的,又不是来跟同事培养感情的。” “啧!”赵经理一指他,“周末都去啊,都得去!” 一眨眼,便到了周末。 盛夏的季节,归雪山脚下一片郁郁葱葱,归雪山顶却因为海拔几乎常年积雪。 归雪山庄就建在半山腰上。 山庄内的茶室里。 香炉里的焚香还未燃尽,轻烟袅袅地飘散到满室。 窗边的棋盘旁,柳照弈修长的两根手指执着黑棋,缓缓落子,“伯父,承让了。” 坐在他对面的人,年岁虽不甚高,两鬓却已经染了点点斑白,望着棋盘上的黑白子,轻轻咳嗽了两声,“是我输了。” 正是古父,才出院没几天,挪到山庄里静养。 侍立在一旁的女孩子眉眼清秀,十分温柔,忙拍了拍古父的背,给他披了件衣裳。 “爸,您才出院,别太劳累了。” “我没事,不过是下了几盘棋嘛。”古父摆摆手。 任小曼只好又默默地给古父添了茶,无奈地笑笑,“好好好,那您下,我去厨房看看给您炖的参汤好了没。” 任小曼刚离开,茶室内的两个人便听到外面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古父蹙眉,“外面在吵什么。” 一直站在旁边的乔安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俯在柳照弈耳畔说了什么。 柳照弈暗忖了两秒,“是公司的市场部来这里团建,您要是嫌吵闹,让他们换个地方就是。” “不,难得这里这么热闹,”古父又咳了两声,“让他们玩去吧,要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好吃的,问问拿进来分给我一些就好了。” 古父本就是爱热闹的人,尤其是在古玥过世之后,每每看到与古玥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总忍不住多看一会儿。 他打了个哈欠,“行了,我歇歇,你们年轻人也出去,跟他们玩玩,别老拘在这。” 柳照弈只好向古父微微行礼,退出了茶室。 站在门口,他远远地看着那群正在忙活着自己生火做饭的人。 “没想到,她去天晟了。”身后,突然响起任小曼幽幽的声音。 柳照弈没回头,目光淡淡地落在正在淘米的钟明月身上,“你也认得她?” 任小曼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怎么不认得?当初她就是因为偷了我的胸针,才被公司开除的。你们公司招人的时候也太不小心了。” 柳照弈墨眸微眯,“是我招的。” 任小曼张了张嘴,硬是半晌没说出话来,“你亲自招的?” 柳照弈没作声。 任小曼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碗鸡汤,“那我可要提醒你了,凡事要多留个心眼,防着她些。” “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柳照弈语气平静地。 话音刚落,只见远处的钟明月手里拎着只还在扑棱的老母鸡跑向同事。 她格外开心地笑着,小脸因为兴奋而通红,“你们快看,我抓到了,我抓到了!” 柳照弈的神色一凝,眉头不自觉地微蹙。 旁边的任小曼忍住笑,“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手无缚鸡之力。” “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弱女子,能翻起什么风浪。” 话音刚落,只见钟明月已经挽起了衣袖和裤腿,“没关系,你们有什么活都交给我就行了,我体力好着呢,每天早上锻炼都要跑十几里路。” 柳照弈薄唇微抿,几不可察地咳嗽了两声。 “照弈……”任小曼还要说什么,却被柳照弈打断。 “鸡汤要凉了。”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朝那群人走去。 清澈的小河边。 钟明月赤脚踩着湿滑的石头,手里拿着根尖锐的木棍,正弯腰做贼般地往河里瞧着。 “干什么。”磁性的男人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钟明月冷不防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向后仰眼看着就要跌到河里去。 关键时刻男人眼疾手快,连忙一把拉住她。 然后……“澎”地一声,两个人一起栽到了河里面。 幸而,河水不算深,柳照弈揽着她起身,将她抱到了旁边的大石头上。 “有没有事?”柳照弈望着她的眼睛。 钟明月想起,柳照弈第一次吻她。 那一年,也是这样一个夏日。 彼时她还不会游泳,不小心掉进了河里,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柳照弈跳下水,不顾一切地救了她。 见她快要无法呼吸,他薄唇贴上来给她渡气,直到带她上了岸。 安全之后,回过神来,她的脸红得像个红苹果。 “阿照,我知道刚才你是为了救我才……所以,那个,不算。” “哪个?” 古玥的脸更红了。 电视上别人的初吻都那么浪漫,怎么到她这里就是这个样子呢? 柳照弈看着她脸红的模样,忍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缓缓俯下身来,突然吻上她的唇,吻了很久很久。 “现在,算吗?” 第016章 把你那黄色废料往旁边放一放 那是最青涩懵懂的年纪。 那是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可别人看在眼里都心知肚明的年纪。 那是初恋开始的年纪…… 钟明月看着柳照弈眼中自己此时的倒影,不知不觉视线模糊起来。 “问你话呢!”柳照弈见她不做声,心下有些着急没好气地。 “问你……”两个字落在发呆的钟明月耳朵里,就莫名其妙变成了“吻你”…… 也只剩下这两个字。 “不不,”钟明月连忙一捂嘴巴,“不能吻我……” 柳照弈愣了愣,顿时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大手在她的额头上猛地一推,“你把脑子摔坏了?!想什么呢?!” 钟明月总算回过神来,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候,顿时脸红到了耳后跟。 “我,我什么都没想,真的没想……” “是么,我刚刚明明听到你说……” 河水浸透了柳照弈身上的白色衬衫,让那件衬衫变成半透明,壁垒分明的胸膛轮廓在钟明月眼前若隐若现。 钟明月的脸更红了,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捂柳照弈的嘴巴,“我都说了我没想了!” 柳照弈皱眉挡掉钟明月的手,才想发怒却又在看到钟明月身上的时候停住了。 他抿了抿嘴唇,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去岸上,找件外套披上。” 钟明月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因为湿透而变成半透明的,不只有柳照弈的衬衫,还有她钟明月的衣裳…… “啊……”她连忙双手交叉挡在自己的身前,连耳朵都已经红透,只想着快点上岸找件衣裳。 却不料才一起身,只觉得脚踝一痛,“嘶……” 她不动了,僵在原地,“完了,柳照弈,我,我觉得好想被什么东西咬了……” 柳照弈的眉头顿时打了结,命令她,“坐下。” 钟明月重新在大石头上坐下,快要哭出来,“不会是蛇吧?” 从小到大,她最怕蛇了。 怕到在生物课本上看到蛇的照片,她都要小心翼翼地拈着书角翻页。 柳照弈蹲下了身来,伸手将她一只赤着的脚拿起,仔仔细细地检查着。 钟明月紧紧闭着眼睛,“到底是不是被蛇咬到了啊?” 柳照弈看着她的小表情,有些无奈,“没有,只是被尖锐的小石块划伤了。” “真的?”钟明月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放下心来,意识到柳照弈正握着她的脚,有些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 柳照弈直接将她的脚踝扣住,“别动。” “虽然没有被蛇咬伤,划伤也只是小伤口,可你这里扭伤了,乱动会变瘸子。” 钟明月不想变瘸子,终于乖乖地不动了。 柳照弈转过身,背对着她蹲下,“上来,我背你去岸边。” 钟明月望着柳照弈的后背,转念一想,反正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变瘸子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上来啊!”柳照弈不耐烦地,“我不管你那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现在先给我把你那黄色废料往旁边放一放!” “谁,谁想黄色废料了!” 柳照弈直截了当的话像一把火,将钟明月的脑子都一起噌地烧着了。 她单只脚腾地站起来,“不用你背,我自己走。” 柳照弈看着她滑稽地一蹦一蹦往岸边走的背影,咬了咬牙,上前,直接将她拦腰抱起了。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钟明月挣扎着,“我自己能走。” “你再动,就不怕我帮你生产一些黄色废料!”柳照弈彻底烦了,言语威胁地。 钟明月不挣扎了,嘴上却没有停,“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我没有想,我真的什么都没想……” 柳照弈并不温柔地将她放到岸边,狠狠瞪了她一眼。 钟明月闭嘴了。 她看着男人重新回到河中,拿起方才她准备叉鱼的木棍。 “像你那样是永远叉不到鱼的,要像这样。”说罢,柳照弈眼疾手快地将木棍叉下去。 下一秒,再将木棍拿起的时候,上面便多了一条鱼。 钟明月扁了扁嘴巴嘟囔着,“其实今天不吃鱼也行的。” 柳照弈抬眸,又瞪了她一眼。 “吃,当然要吃。”钟明月无奈地干笑了两声。 鱼抓好了,柳照弈上了岸,又吩咐乔安去找人帮钟明月处理了伤口,这才去洗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衣服。 等一切都收拾好,柳照弈又陪古父闲聊了一会儿,外面的饭菜也基本做好了。 乔安每样菜都要了些进来,端到古父的面前。 古父随便尝了几样,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鱼汤上。 “听说,这鱼是你亲自去捉的?”古父笑呵呵地看向柳照弈。 柳照弈彬彬有礼地微微颔首,“不过是一时兴起。” 一旁的任小曼拿了几个小碗过来,将那鱼汤分成四碗,分别给古父、柳照弈和乔安,自己也留了一碗。 “爸,你快尝尝,这鱼汤好不好喝,是不是比我平日里熬的参鸡汤还好喝?” 任小曼边说着,边撒娇似的,“您瞧瞧,今天给您熬的参汤到一直放着都没喝,怕是您喝腻了吧。” 古父笑了两声,“难得照弈亲自抓鱼,自然要好好尝尝。” 他是看着柳照弈长大的,若不是古玥突然离世,只怕用不了多久柳照弈便也要喊他一声爸了。 想到自己死去的女儿,古父心内难免又是一阵悲伤。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将那鱼汤喝了一小口。 只那一小口,却立即愣住,“这鱼汤……” 几乎在同时,同样喝了鱼汤的柳照弈,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 这鱼汤的味道,跟从前古玥做的一模一样…… 古父长了皱纹的眼角,竟然渗出了隐隐泪意,他看向旁边的柳照弈,“许,许是……玥儿回来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谁都知道,古玥不可能再回来了。 谁都知道,可谁都不愿意承认。 “玥儿,一定是玥儿……”古父声音颤抖着。 “爸,您冷静一点,姐姐她已经死了。”任小曼说着,眼圈一红,扭过头去抹眼泪。 隔了好久,古父才平静下来,将碗底最后一点鱼汤喝净。 “外面那些孩子也都吃过饭了吧?叫进来吧,在这里吃点点心果子,跟我说说话。” 第017章 你知道你哭起来有多难看吗 市场部的职员挤满了屋子。 古父让任小曼给大家端了点心和果子吃,然后慈祥地笑看着大伙儿。 “今天的鱼汤是谁做的?” 钟明月原本是坐在角落里的,悄悄地看着父亲有些憔悴的模样,心疼极了。 听到古父这样问,乖乖地应了声,“是我。” 古父有些浑浊的目光穿过人群,向钟明月看去,“来,到这来坐。” 钟明月坐到了他的身边,就像曾经每一次她待在父亲身边跟他撒娇一样。 古父递了个橘子到她手里,钟明月握着那橘子,低着头久久不能开口说话。 她不喜欢吃橘子,除非是父亲亲自剥给她吃的橘子。 “我很喜欢喝你做的鱼汤,不知道你这个鱼汤是跟谁学的呀?”古父温声问她。 “是……是我自己琢磨着做的,”钟明月低着头,边剥着橘子边说,“我爸爸,他很喜欢喝鱼汤,但是口味又很挑剔,总说鱼汤里有股腥味容易去不干净,我研究了很久才做成了现在这样的鱼汤。” 古父看着钟明月,有些恍惚。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曾经古玥连着好几天都待在厨房里,只为了给生病的他熬一碗他爱喝的鱼汤。 那一年,小古玥才十岁。 “好,好……”古父连着说了两个好,“你有这份孝心,你爸爸一定很欣慰。” “原来你们都在这儿啊。”门口,突然传来女孩子的声音。 冯萱因为家里有事,请了半天假,要比同事们晚到这里。 所有人都向冯萱看去,古父和任小曼更是惊讶得眼睛瞪得老大。 “你……你是……” 乔安连忙俯身上前解释,“她是我们市场部新来的职员,叫冯萱,只是跟古小姐长得很像而已。” 古父的眼里透着失望,转而又笑了笑,“快进来坐吧。” 冯萱一来,古父的目光几乎就全都停留在了她的身上了。 他拉着她嘘寒问暖,各种关怀备至。 钟明月默默地坐在一旁,心里微微泛酸,想了想却又欣慰一笑,转身出了屋子。 蹲坐在屋檐下的无人在意的小角落里,她揉着还有些疼的脚踝。 揉着揉着,不禁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低低地哭起来。 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双锃亮的高档皮鞋。 “又哭了。”磁性喑哑的声音里带着三分讥诮,三分不屑。 钟明月抬头,沿着修长的裤管仰望看去,柳照弈棱角分明的面庞正被笼罩在夕阳的余晖里。 “不用你管。”她有些倔强地又扭过头,静静地眺望着远处的天际线。 柳照弈轻哼一声,“这次又准备编什么谎?” 钟明月没心情跟他抬杠,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我爸爸了。” 柳照弈直接嗤笑出声,“据我所知,你父亲还健在。” “健在就不能想吗?”钟明月眼泪夺眶而出,“非要等一个人死了,才能想吗?” 一句话,同时刺痛了两个人的心。 柳照弈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递到钟明月面前。 钟明月看着那纸巾,没接。 “拿着啊,你知道你哭起来有多难看吗?”柳照弈皱眉。 “又没要你看!那屋子里面有好看的,你去看啊!”钟明月下意识地反驳。 她不是个动不动就喜欢生气的尖锐性子,可话说到此,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样一句…… “这是怎么了?”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两个人同时向身后看去,任小曼正微笑着站在不远处看向这边。 钟明月连忙拿过柳照弈手里的纸巾,随便擦了擦眼泪。 任小曼已然走近,“照弈,我有事找这位小姐。” 柳照弈又看了钟明月一眼,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任小曼弯下了身子,与钟明月并排坐在台阶上,“是不是挨骂了?照弈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人有时候是凶了点儿,但心不坏。” 钟明月侧过头,看向她这位妹妹。 印象中的任小曼,永远是柔软的,就像此时那日落前的最后一抹阳光。 钟明月笑着摇摇头,“你找我有事吗?” 任小曼犹豫了一下,“我有个不情之请,你可不可以把今天鱼汤的做法写下来给我?” “鱼汤?” “是,我也就不瞒你了,你今天做的鱼汤的味道,跟我死去的姐姐做的味道一模一样。姐姐不在了,我想多尽一点孝心,学学这鱼汤的做法,给我爸喝。” 钟明月有些感动地看着任小曼。 她与任小曼同龄,只比任小曼大几个月,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你姐姐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但愿吧,”任小曼的眼中隐隐有泪意,“直到现在,我还常常做梦,梦到我和她小时候的事情,我的床头还放着她给我做的小风车。她是最好的姐姐……” 钟明月低了头,心里也无比酸涩,从柳照弈给她的纸巾中抽出一张递给任小曼。 “可是,她那么好,我却……”任小曼说着,突然顿住。 钟明月不由地抬头,“你却什么?” 任小曼有片刻出神,然后又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让你见笑了。” 钟明月也笑了笑,“我一会儿就把鱼汤的做法写下来给你。” 到了晚间,市场部的赵经理又开始张罗着篝火晚会了。 这次除了市场部的所有同事外,一起参加的还有任小曼和乔安。 柳照弈原本不想掺和这些,古父和任小曼好说歹说,才勉强在火堆前坐了下来。 赵经理见到柳照弈也来了,越发来了精神,站在火堆旁扯着嗓子,“咱们光围着火堆唱歌跳舞有什么意思啊,咱们也做些小游戏吧。” 新来的同事拍手叫好。 从前了解他的旧同事直翻眼皮子,又不知道这位赵经理要起什么幺蛾子了。 “玩什么游戏呢?” “就先玩个默契大考验怎么样?”赵经理显然有备而来,自己抱来个小箱子,“咱们先抽签分组,两两一组比赛,输的人接下来一周都要请赢的人喝咖啡。” 说着,赵经理率先把箱子捧到柳照弈面前,“您先抽吧。” 柳照弈没什么兴趣,随意抽了一张捏在手里。 接下来除了赵经理外每个人也都抽了一张。 “每张签上都有序号,序号一样的人为一组,”赵经理说着,凑到柳照弈身边,看到签上的序号写着“五”。 “五号,谁是五号?”赵经理一边喊着,一边眼含期待地向冯萱看去。 冯萱无动于衷。 坐在她旁边的钟明月清了清嗓子,默默地举起了手,“我是……” 赵经理有些傻眼,他明明在签上做了手脚的,怎么会! 第018章 我可谢谢你啊 很无奈,柳照弈不大情愿地同钟明月坐在了一起。 同样无奈的,还有赵经理。 他情不自禁地剜了钟明月一眼,“每人一个白板,各组的人背靠背在白板上回答问题,无论对错,只要两个人的答案一样,就算得分。” 明明是他为冯萱和柳照弈创造的机会,怎么偏偏就变成钟明月了呢? “第一个问题,各位最喜欢吃的水果是什么?” 钟明月想了想,在白板上写下了“雪梨”两个字。 白板举起,一半人得了分。 钟明月回头,看着柳照弈那干干净净的白板,有些无语,“喂,你怎么不写?” “不知道。”柳照弈淡淡地。 “你……”钟明月气瞪了柳照弈一眼。 看来今天输定了,柳照弈根本就没想好好回答。 有一个秘密她不知道,柳照弈没有喜欢吃的水果。 古玥喜欢吃雪梨,柳照弈喜欢跟古玥一起吃雪梨,清甜的不是雪梨的味道,而是他与她在一起时她甜笑的模样。 “第二个问题,各位最喜欢的小动物是什么?” 钟明月挠挠头,既然柳照弈根本不会好好回答,那她也不写了,两个干干净净的白板,应该也算是答案一样了吧? 这样想着,她直接举起白板。 回头一看,钟明月差点气晕过气,柳照弈的白板上,明明白白地写了个“猫”字。 “呵……呵……”钟明月咬了咬牙,“你还真是难猜啊。” 这一题,又没得分。 “喂,柳照弈,你想输吗?”钟明月小声地凑近,“我可不想请人家喝一个礼拜的咖啡,我的实习工资一共也没有多少……” 柳照弈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与我无关。” 的确与他无关,柳照弈又不用靠着实习工资过日子。 钟明月被气得咳了两声,哼地一声扭过了头。 以前,她是古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个男人这么会气人…… “第三题,初吻……是在什么地方?” 此题一出,大家的情绪逐渐高涨起来。 白板举起,所有人都没有答对,除了…… 钟明月与柳照弈举着白板,背对着背,谁都没有搭理谁,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 可白板上的字却出奇一致:河边。 “噫!”大家玩得开心了,起着哄。 不知有谁突然喊了一句,“你们的答案居然一样啊,河边?倒像是一起做的似的!” 钟明月的脸色顿时红了。 柳照弈眉眼一冷,犀利的眼神扫了一眼那说话的人。 那人立即不敢作声了。 柳照弈回眸,恰看到钟明月脸红的模样,夜晚的火光淡淡地映在她的脸上,这神色如此熟悉。 就好像那一天,他在河边,第一次吻他的玥儿时,她害羞的模样…… 接下来好几道题,钟明月和柳照弈就像是开了挂似的,每次答案都一样。 “谢谢你啊。”钟明月小声地。 柳照弈讲话一贯地呛人,“免得你实习工资不够花了,再去偷东西。” 呵呵。 “我可谢谢你啊。” 两个“谢谢”,到了第二遍就变了意思。 最后总结下来,独独钟明月与柳照弈这组得到的积分最多,拿到了第一名,获得奖品……面粉一袋…… “我们赢了!” 也别管是什么奖品,反正是赢了,钟明月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玩得十分开心,激动之余下意识地一把抱住身旁的柳照弈。 柳照弈冷不防,被钟明月扑了个满怀,愣了两秒。 那年运动会,古玥以倒数第二的名次跑完了全程,她也是像这样,兴奋地扑到柳照弈的怀里。 因为心脏病,所有人都不赞成她去参加运动会,她能够跑完全程已经很不容易。 “阿照,我不是倒数第一耶!”她灿烂又明朗地笑着。 古玥是那样明媚的女子,与她在一起,仿佛快乐永远无比简单…… 回到现实。 此时,篝火晚会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钟明月与柳照弈抱在一起。 一个是已婚的有夫之妇,另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刚刚过世…… 两个人也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弹簧似的彼此弹开了。 “哈……哈……呵……呵……呵……” 众人又唱歌跳舞玩了一会儿,等夜深了才散去。 才领过了房卡的钟明月,开始有些吃力地搬着她那一袋子面粉。 不远处的小亭子里面,冯萱正跟她的闺蜜打着电话。 “今晚是回不去了,怎么办啊,”冯萱边打电话边用鞋子踢着石凳,“刚才我们赵经理单独给了我一张房卡,我怎么总觉得怪怪的,你说他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那话那边传来声音,“还什么暗示啊,这都明示了,看上你了呗,这种职场潜规则太常见了。你们赵经理长得帅不帅?” 冯萱一听,更紧张了,“我烦着呢,你还开我玩笑。” “我这可不是开玩笑,你仔细想想,是不是那么回事?” 冯萱叹了一口气,“哎呀,不管了!” 挂掉了电话,她从亭子里走出来,便看到了正在拖面粉的钟明月。 “我帮你吧。”冯萱伸手,边帮钟明月拖面粉,心里边有了个主意。 钟明月跟她不一样,钟明月的身材干瘦干瘦的,还是个有妇之夫,赵经理看上去好像还有点讨厌钟明月。 即便钟明月去了赵经理房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吧? “那个……我能求你件事吗?” “啊?”钟明月擦了擦额角的汗,“你说,什么事?” 冯萱从口袋中掏出房卡,“算命的说我今年命中带煞,要避开带一、四、七这样数字的房间,我能跟你换个房间吗?” 钟明月低头一看,好家伙,这房间“一”、“四”、“七”都占全了。 “行啊,当然可以。”钟明月满不在乎地拿过房卡,然后将自己的房卡递给了冯萱。 冯萱连连道谢。 钟明月拿着房卡,找了半天,才发现147房间根本不和其他员工在同一栋楼。 那房间在隔着一条小路的另外一栋二层小楼里。 钟明月苦笑,原来这么远啊,难怪冯萱要跟她换房间了。 小楼里安静极了。 钟明月壮着胆子进了房间,放下东西,走进浴室脱掉衣裳开始洗澡。 水声哗哗地。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错开了一条小缝,晚风吹着白纱窗帘簌簌作响,发出宛如鬼魅般的声音。 走廊里,高级地毯上,男人的脚步声沙沙地传来。 他走到147房间的门口,白皙的大手搭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扭…… 第019章 你扯我浴巾干什么? 钟明月正在浴室里洗澡,忽然听到外面似乎有声音。 她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正要继续洗,又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钟明月,你是死过一次的人,你不怕那些,你胆子最大了!”她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唇,小声嘟囔着。 胆子最大了!胆子最大……了吧…… 她关掉花洒,裹上了件浴巾,蹑手蹑脚地走到浴室门口,悄悄将浴室的门错开了一条小缝。 隐约见到,一个黑影突然一闪而过。 钟明月连忙关上了浴室门,用后背抵着门,早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该不会是……进了贼? 怎么办? 钟明月此刻脑海中无数想法一起涌上来,环顾四周,这浴室里连件趁手的东西都没有。 顷刻间,钟明月已经能明显感觉到有人站在了浴室门口。 那人拧动了门把手,轻轻推门。 没推动。 又稍用力了些。 钟明月咬紧牙关,也知道自己无路可走,将心一横,转身抄起旁边的玻璃杯。 死就死吧。 浴室门被推开,钟明月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手里的玻璃杯朝那来人的脑袋砸去。 玻璃杯还未碰到对方,纤细的手腕便立即被来人有力的大手擒住。 钟明月手腕吃痛,忍不住叫了一声。 对面的男人轻吼,“发什么疯!” 钟明月定睛一看,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别人,刀削般的面庞,桀骜不驯的眉眼,除了柳照弈还能有谁? “你怎么在这?”钟明月心中一松。 “我倒要问你,”柳照弈没好气地,一把甩开她的手腕,“跑来我的房间干什么?” 他的目光往钟明月的身上略微扫了扫,清了清嗓子,“还洗澡。” 钟明月低头,下意识地挡了挡自己的身体,“什么你的房间,明明是我的房间。” 柳照弈懒得听她说什么。 反正这个女人是惯会撒谎的。 “出去。”他冷酷地直接命令。 “我不,”钟明月倔强的劲头一旦上来,也不遑多让,“我的房间我为什么要出去?你出去。” 刚说完,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脖子僵硬地转向窗口。 房间的窗户,大敞着。 晚风吹得窗帘呼啦啦作响。 可是,她刚进房间的时候,明明记得窗子是关着的! “你……是你开的窗户吗?”她的汗毛再次竖起,咽了口唾沫,尽量压低了声音问柳照弈。 柳照弈似乎早已察觉出哪里不妥,没有说话,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沉着冷静地缓缓向窗口走去。 钟明月心里直发毛,下意识地抓住了柳照弈的手。 柳照弈感受到她的恐惧,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难得没有甩开她的手。 “抓紧了。”他沉声道。 声音异常镇定,听不出半点慌乱,对她说话的语气也分外温和,似乎在宽慰她。 明明是十分危险紧张时刻,可听着他的声音,钟明月就是感觉安心许多。 房间的灯,突然异常地闪动了两下。 紧接着,灯全灭了,只剩下一片漆黑。 钟明月紧张得身体在微微发抖。 柳照弈默默地挡在她的身前,仿佛想凭他一个人的力量与眼前的所有黑暗对抗。 突然,一道闪电闪了闪,将屋内照亮片刻。 紧接着,匕首的寒芒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般向二人袭来。 柳照弈目光一厉,一把将钟明月拉到一边,随即一个利落的转身,抬脚将那来人踢去。 黑暗中,隐隐听到有闷哼的声音。 另一边,立即又有匕首刺过来。 来的不只一个人…… 一时间,漆黑的屋内打作一团。 情急之下,柳照弈一把扯下钟明月身上围着的浴巾。 “啊!”钟明月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你扯我浴巾干什么?!” 柳照弈径自将浴巾在空中甩了几下,变成粗粗的一条绳子,朝对方攻去,浴巾便成了武器。 没了浴巾,钟明月更要缩在角落里。 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害羞,只盯着屋内黑乎乎的人影,担心柳照弈会受伤。 好不容易找到空隙,她循着记忆,来到自己的手机附近处,准备找机会报警。 可没想到,自己的手还没碰到手机,一把匕首便直朝自己刺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柳照弈飞快地一个闪身,将那把匕首格开。 “嘶”地一声。 钟明月分明听到了匕首划破什么的声音。 她心下一沉,也不敢再说什么让他分心。 “还不快跑?!”柳照弈吼道。 “好,跑……”钟明月再次想伸手去拿手机,准备和柳照弈一同逃跑。 那手机,是从前的钟明月的,是她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 “东西重要还是命重要!”柳照弈吼她。 话音刚落,钟明月忽觉手上多了一只大手想要拉着她跑。 她只当是柳照弈,匆忙跟着他跑,越跑越觉得不对劲,直到一道闪电闪过,她看清了那男人的脸,立即吓得浑身血都凉了。 陌生的,脸色铁青的男人! 雷声,轰隆隆地响彻夜空。 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连叫出声都变得十分困难。 幸亏柳照弈眼疾手快,一个翻身,直接上前踹到了那人的身上,将那人打倒在地。 趁后面的人还没追上,他拉着钟明月跑,“别怕,没事了。” 回头瞧钟明月之际,一道闪电再次亮起。 短暂的光亮打在钟明月干巴巴的身体上。 柳照弈面色微凝,目光有些躲闪,重新将浴巾往钟明月的身体上一裹,带着她继续往前跑。 浴巾已然被匕首刺破了多处,围在她的身上显得有些滑稽。 柳照弈的口袋中,一个精致的小首饰盒掉落在地,骨碌碌滚出去好远。 男人伸手想要去捡。 钟明月一把将他拉住,“东西重要还是命重要!” 说话间,后面的人已然追了上来,双方又打作一团。 柳照弈赤手空拳,趁来人不备,一把将钟明月抱起,纵身一跃,从窗户直跳了出去。 小楼外面,是暮沉河。 与白天钟明月抓鱼的河段不同,这里的水流要湍急许多。 两个人从窗户跳出,紧抱在一起翻滚着,直掉入了暮沉河中,随着涌动的河水,漂得不见了影子…… 第020章 完了完了! 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明月终于渐渐有了知觉。 很痛,浑身上下好像快要散架一般,她蹙了蹙眉,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柳照弈棱角分明的脸。 大雨中,男人双目紧闭,一张俊脸没有被泥污沾染分毫,依旧纤尘不染,却更显得苍白没有血色。 她低眸,这才发现,男人将她紧紧圈在怀中。 从跳进暮沉河到现在,柳照弈都一直将她牢牢护住,无论是水流的冲击还是石头的撞击,这个男人都尽数为他挡下了。 她大口呼吸着,努力半撑起身子,“喂,柳照弈。” 柳照弈仍然紧闭着眼睛,没有给她回应。 “柳照弈,醒醒,你别吓我!”钟明月轻轻拍着男人的脸颊。 漆黑的夜里,回应她的只有大雨落下的声音。 “柳照弈,你不能死,你听到没有?”钟明月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至少不能死到我前面。” 她颤抖着,深吸一口气,俯下头去,覆上他的薄唇,将气渡给他。 “别死啊,活过来……”她一边流泪,一边给他做着人工呼吸,在心里默默祈祷。 昏迷的男人纤长的睫羽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动。 柳照弈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梦中古玥就站在他第一次吻她的那条小河边,他像曾经一般抱住她,动作生涩地吻她,轻轻问她,“现在,算吗?” “什么?”为他做着人工呼吸的钟明月,听到他的低语,仿佛听到了天籁,将耳朵附过去,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柳照弈的睫羽颤动,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在看清眼前的人是钟明月后,眸光骤然一冷,抬手将她一把推开。 “你干了什么?”男人虽虚弱却语气冷冽地。 钟明月也实在累坏了,索性仰躺在地上,“我,我还能干什么,我这都是为了救你,你还不高兴了?” 也不知是因为太虚弱还是不想理她,柳照弈又将眼睛闭上了。 过了一会儿,男人才又深吸一口气,“受伤了么。” 钟明月摇摇头,“没事,都是些小磕碰的皮外伤。” 又隔了一会儿,柳照弈的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吓坏了吧?” “才没有,我胆子大着呢。”她倔强地,将声音里的颤抖掩去。 柳照弈虚弱地抬了抬嘴角,桀骜的笑容里有一丝惨淡。 雨渐渐停了。 钟明月又歇了一会儿,半爬起身来,环顾四周,“柳照弈,我夜盲又分不清方向,你能认出东南西北吗?” 柳照弈又没有回应她。 她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道。 钟明月心中陡然一沉,借着幽幽月光,试图去检查他的伤势。 左肋间,长长的一道刀伤,伤口还在不断地往外渗着血。 钟明月不禁回想起在黑暗中,柳照弈为她挡开匕首时的情景,想必就是那时候受的伤了。 也不知道从那时到现在,究竟流了多少血。 除此之外,后脑还有撞伤,在看不见的地方,已经鼓起了好大一个包。 得赶快离开这里。 钟明月擦了擦手上的血,环顾四周,幸好找到了个废弃的帐篷地布。 她连忙爬起来,将那帐篷地布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艰难地将柳照弈推上了地布,“我这就带你回去找医生,柳照弈,你给我坚持住。” 荒郊野岭,才下过雨的山路又湿又滑。 钟明月脚上还有扭伤。 她吃力地拉着柳照弈沿着河流的方向往前走,没走几步,脚下一滑,便栽了个跟头,摔得满身泥泞。 也顾不得擦泥巴,她想也没想地爬起来,继续走。 天快亮的时候,躺在地布上的男人终于再次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微微抬了抬眸,下意识地,“玥儿……” 钟明月一愣,连忙停下,转过身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柳照弈看着钟明月的小脸,此时她的脸上沾了好些泥巴,俨然一只小花脸猫。 只留下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看着柳照弈。 “我没事。”柳照弈定了定神,朝那地布瞥了一眼,心里明白了个大概。 他抬眸,目光凉凉地落在钟明月的脖颈处,原本白皙的脖颈此时因为拉着他向前走而被勒出了红红的血痕。 身上到处是泥巴,不知这一路她摔了多少跤呢。 “你先走吧,不用管我。” 钟明月立即做出了个“打住”的手势,扬着小脸,“人生在世,义字当先,我钟明月是那么没义气的人吗?” “你先走,去找人求救。” “我不干,”钟明月摇摇头,“你是不是担心我拉不动你?你不知道,我虽然看起来瘦,但是我力气可大着呢。” 她说着,扬起自己的手臂,指给柳照弈看。 干瘦干瘦的手臂。 柳照弈凝神看着她。 钟明月扁了扁嘴巴,“况且,我一个人走这种山路也会害怕。反正我是不会丢下你的,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少说话吧。” 另一边,归雪山庄内。 市场部赵经理起了个大早,正站在前台交代事情,便见到冯萱从客房里走了出来。 “赵经理。”冯萱愣了愣。 “嗯。”赵经理点了点头,突然反应了过来,与冯萱面面相觑。 “你怎么在这里?”两个人异口同声地。 赵经理有些发懵,“我给你的房卡不是147号房间吗?” 冯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我跟其他同事临时换了个房间。” “跟谁换的?”赵经理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就是……钟明月。” “什么?!”赵经理立即炸毛了,“你跟谁换不好,非得跟她换?!” 他不敢想象柳照弈要是进到房间,发现里面躺着个钟明月该是怎么样的情景。 柳照弈会发多大的怒呢? “完了完了!”赵经理嘴里念叨着,不顾一切地向对面的小楼跑去。 来到小楼里面,看到眼前凌乱的一切,彻底傻了眼。 柳照弈发了这么大的火呢?气得把里面的东西都给砸了? 赵经理颓然地倚着墙角,“这下真的完了,我的饭碗恐怕要没有了。” 一旁的冯萱瞪大了眼睛,“赵经理,我觉得……咱们好像应该报警……” 天空轰隆隆又有闷雷传来。 不一会儿,暴雨又下了起来。 柳照弈的体力终于恢复了一些,勉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钟明月扶着他,朝天空望了望,“能走吗?”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有沙沙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分明是人走路的声音。 柳照弈眉心一蹙,顿时警觉…… 第021章 人吓人,吓死人 “汪汪!”跟脚步声一同传来的,还有狗叫声。 眨眼间,来人已经到了近前。 只见他身披件青灰色的雨衣,身边还跟着个威风凛凛的黑色大狗。 大狗见到柳照弈,站在原地没动,只又“汪汪”地叫了两声。 那人与柳照弈面面相觑,目光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通,“受伤了?” 柳照弈没回答,目光中充满戒备。 “你别担心,这附近有我一片果园,我就住这附近看果子,刚才是我的狗闻到了血腥味,一路带着我来这的。”那人指了指自己的狗,“雨太大了,你们又受了伤,还是先到我家去吧。” 二人跟着他走了不远,果然看到果园中一座孤零零的简易小房子。 里面更是简陋,只有一间小卧室,客厅和厨房相连,显得十分逼仄。 “你们别嫌弃啊,”那人脱掉身上的雨衣,约莫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只是或许由于风吹日晒,显得更沧桑了些,“炉子上有烧好的热水,我去给你们拿毛巾,这里不比城里,你们也就只能将就着擦擦了。” “怎么称呼?”柳照弈冲他微微颔首,问道。 “我姓冯。” “冯叔叔,能不能借您的手机用一下?”钟明月礼貌地叫他。 冯叔摆摆手,“山里信号差,天气又不好,我这手机有跟没有也没什么两样。” 钟明月接过来看了看,很古老的早已经停产的手机型号,根本没有信号。 “你们别着急,雨天在山路走路很危险,我刚才瞅着大雨已经把常走的路冲坏了,今天就先住我这歇歇,等明天放晴了,你们再走。” 钟明月无奈地看了眼旁边的柳照弈一眼,他身上的伤也不知道能不能拖。 冯叔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转身又拿了个药箱出来,“我这里有伤药,我还会一点简单的包扎,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冯叔为柳照弈包扎了伤口,又给二人拿了些吃的。 “这里就您一个人住吗?”她又问。 冯叔笑呵呵地,“就我自己,我还有个女儿,只不过不跟我住,已经在城里找了好工作了。” 提到自己的女儿,冯叔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不过她昨天才来看过我呢,”冯叔回身指着墙边一堆食物,“你看,那些都是她给我买的。” 钟明月也笑了,笑着笑着就打了个喷嚏。 冯叔瞧着钟明月狼狈的模样,转身到衣柜里找出了件衣裳来,“这衣服是我女儿的,瞧着你们身量差不多,就先换上吧。” 钟明月接过衣服,便听冯叔问道:“你们小夫妻两个,遇到什么事情了?” 钟明月咳嗽起来,悄悄看了眼旁边的柳照弈,连忙解释,“我们不是夫妻。” “都穿成这样了,还不是夫妻?那难道是……”冯叔啧啧两声,压低了声音用有些神秘的语气,“别害臊,叔都懂。” 钟明月的目光不由地悄悄向旁边的柳照弈投去。 柳照弈绷着张脸,辨不清脸上的神色。 想到昨夜柳照弈扯着她的浴巾与那几个人打斗的场景,钟明月的小脸不由地微微泛红。 冯叔笑得更爽朗了,“哈哈,今晚你们就住那个房间吧,我在外面将就一宿就行。” “那怎么行?” “哎,”冯叔打断她的话,“你男人身上还有伤,听叔的。” 雨下了一整天没停。 柳照弈修整了一天,身体好了许多。 到了晚上,冯叔特地煮了锅热汤,烫了壶酒来招待二人。 “我听见你一直打喷嚏,这酒我自家酿的,喝了去去寒,感冒严重了就不好了。” 柳照弈身上有伤,没有喝。 钟明月本不大喜欢喝酒,可今天冯叔这酒甜滋滋的,倒不像是其他的酒辣得人难受,喝下去又暖暖的,禁不住又喝了两杯。 再想继续喝时,冯叔连忙拦了。 “可不敢再多喝了,这酒尝着没什么,后劲儿可大呢。” 吃过晚饭,钟明月和柳照弈便进到了卧室。 一张火炕。 “这……怎么住啊?”钟明月清了清嗓子。 柳照弈与她并排站立,隔了两个身位,淡淡地,“你那边,我这边,不要打什么不该打的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钟明月不免觉得好笑,“再说,你都这样了。” 柳照弈扫了她一眼,不语,默默地将旁边一把小凳子起来,直接横在两个人中间。 “柳照弈,你个大男人,要不要这样啊?!”钟明月无语地,“我一个女人都还没说什么呢。” 柳照弈没理她,径自躺到了火炕上,将眼睛一闭。 钟明月看着他板板整整躺着的模样,简直又好气又好笑,自己也默默地躺到了火炕的另外一边。 夜深人静。 柳照弈睡得并不实,翻了个身无意间抬眼。 便突然看到床头,一个身穿白衣,披头散发的女子正坐在那里。 “……”男人闷哼一声,猛地一惊,连忙坐起来。 却见那女人正在对他笑。 乌漆嘛黑的环境中,笑得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柳照弈定了定神,连忙一把将旁边的灯打开。 只见钟明月被灯光晃得睁不开眼睛,用手挡了挡光,还在不停地冲他笑。 “你干什么?!”他的语气中带着隐隐怒意。 钟明月小脸红扑扑地,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我想上厕所。” “去啊。” 钟明月默默地搓了搓小手,“外面太黑了,我,我不敢。” 柳照弈明白了,她这是找他陪她去厕所呢。 像话么? 瞧着她焦急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男人无奈地轻轻睨了她一眼,翻身下了地,“不走?” 钟明月心中一喜,连忙跟上。 陪钟明月去过厕所,柳照弈复又躺下,闭上眼睛。 只希望这一夜赶快过去。 却没想到,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没过多一会儿,黑暗中一只小手就悄悄地向他伸了过来。 柳照弈眉头一紧,直接毫不客气地将那手打开,豁地坐起身,“你又干什么?!” 钟明月酒意上来,全然不知道发生的事情。 此时的她,睡得正香,骨碌碌翻了好几个身,连那横隔在二人的小凳子都踹飞了。 “起来。”柳照弈大手用力推了推她。 钟明月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故意的是不是?” 第022章 奈何有人折腾了我一晚上 钟明月不仅没醒,另一只小手也伸了过来。 睡着的她小嘴微翘着,活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咪。 柳照弈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用拖的,将她拖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盯着她半晌,在确定她不会再动之后,才又躺下了。 可刚一睡着没多久,便又被憋闷醒了,胸口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着喘不过气来。 柳照弈定睛一看,钟明月正以一种十分难看的睡姿侵占着他的地盘。 整个人横躺在火炕上,一条腿正搭在他的胸口。 难怪他会被闷醒! 柳照弈将她的腿推开,再次把她拎回了她自己的位置上。 尽管熟睡中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是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额头上点了点,“再敢过来,我就把你扔出去。” 说完,柳照弈又一次躺下了。 这次他绷着精神没睡,一直细听着钟明月的动静。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在确定了她依旧呼吸均匀地睡着没有挪动地方之后,男人才逐渐放松下来,准备睡去。 哪知,才迷迷糊糊要睡着,只听“扑通”一声。 柳照弈叹了一口气,猛然坐起。 只见原本睡在火炕上的钟明月,此时已经掉到了地上。 更不可思议的是,尽管掉到了地上,她还是能睡得那么香甜! 柳照弈默默地下了地,将她从地上抱起,心里暗自后悔。 怎么当时她喝那几杯酒的时候,就没早拦着她呢。 他再次把钟明月放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又给她盖好了被子,困意全无,干脆坐在她身边盯着她,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柳照弈……”睡梦中的钟明月,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柳照弈轻嗤,瞧着她的睡颜,“干嘛?” “我给你唱歌听吧,唱歌你的伤就不疼了。” 柳照弈眼波流转,曾几何时,也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唱什么。”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柳照弈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 这是古玥和他一起学的第一首儿歌。 “唱得真难听。”柳照弈的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看着钟明月的眼睛中生出几分暖意来。 这一晚,钟明月又掉到地上三次。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酒劲儿过去,她才渐渐安分了下来。 柳照弈着实被折腾了一晚上,再没心思管其他,径自躺下来睡了。 等到天大亮,阳光普照大地,天便彻底晴了。 温暖的阳光顺着窗子淡淡地照进来,洒在钟明月的小脸上。 钟明月觉得有些晒,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 几乎在同时,柳照弈也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此时居然近在咫尺,几乎是脸贴着脸地大眼瞪大眼。 钟明月咽了口唾沫,觉得此时柳照弈的神情有些……古怪。 对,就是古怪。 她不由地低头看了看,顿时脑子里轰地一声。 此时的她,正用两条腿环着柳照弈,一只胳膊搂着他的脖颈,动作要多亲昵有多亲昵。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她的另外一只手……放在了最不该放的地方…… 呵,呵,呵…… 昨晚真的不该喝那几杯酒的,醉得不省人事不说,也不知道睡着后到底出了多少丑…… 柳照弈总不会吃了她吧? 她有些尴尬地默默缩回了小手。 柳照弈也同时意识到了什么,几乎是怒不可遏地将她一把推开。 钟明月倒吸一口冷气,突然做了个“睿智”的决定,在柳照弈冲她发火之前倒打一耙。 她伸手一指柳照弈,“你,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嗯?”柳照弈紧皱着眉头。 钟明月坐起来,清了清嗓子,“睡着之前你还假惺惺地分什么这边那边,还在中间放凳子,结果呢?你趁我睡着你都干了什么?” 柳照弈双手抱臂,压下火气,一副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样的模样。 “你,你抱我了是不是?” “怎么?” “你看,你趁我睡着,把我抱到你怀里,你说,你到底还干了什么?”钟明月硬着头皮。 柳照弈眸光一闪,将她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 他起身下了地,反倒像只狡猾的狐狸般,故意地,“你猜猜,我还干了什么。” 言语间,倒像是真的干了什么似的。 这次换钟明月紧张起来了,她连忙也跟着下了地,“还干了什么?” 柳照弈犀利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你身上不疼么。” 不说还好,这一说钟明月还真的觉得自己浑身酸疼。 莫非……他该不会真的…… 钟明月摇摇头,不会不会,她最了解柳照弈了,他不是那种人。 可是,她身上怎么会这么疼? 柳照弈瞧着她纠结疑惑的模样,扬起嘴角淡淡一笑,转身便往屋外走。 钟明月紧跟在他的身后,“你说啊,到底干了什么?我身上怎么会这么疼?” 这话,恰落在正在烧开水的冯叔耳朵里。 冯叔笑眯眯地,“这些年轻人,这些房里的话说起来也不避讳。” 钟明月的脸腾地红了,“冯叔,不是您想的那样的。” “我可什么都没想,”冯叔摊了摊手,“好了,早饭做好了,你们将就着吃些。天已经晴了,我一会儿去看看路能不能走了,等会儿带你们离开这。” 冯叔招呼着二人坐下来一起吃饭。 钟明月埋头吃粥,脸上的红意还没褪去,“你,你伤好点了没有。” “本来是好点了。”柳照弈淡淡地。 “本来?”钟明月没明白。 柳照弈若无其事地吃着饭,“奈何有人折腾了我一晚上。” “咳咳……”钟明月一下子被粥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正咳嗽着,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冯叔不是一个人住吗? 正纳闷着,房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爸,出事了,我们公司的……” 来人的话只说到了一半,在看到钟明月和柳照弈后,另一半戛然而止。 冯叔全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到女儿,连忙伸手想要拉过女儿来,“这位就是我的女儿,叫冯萱。” 冯萱小脸稍白,脸色有些尴尬地躲了躲冯叔伸过来的手。 “怎么了?这孩子!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回来了?”冯叔叹了一口气,“你刚才说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冯萱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没事了,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 第023章 哪里惹的风流债 医院。 护士默默地为柳照弈换药。 任小曼红着眼圈,“怎么会碰上这样的事,幸亏只是皮肉伤,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只怕姐姐在九泉之下也会难过的。” “任小姐,你放心吧,警方已经在查了,一定会抓住的。”乔安轻声安慰。 “实在是太猖狂了,”任小曼感叹,“到底是什么人敢干这样的事!” 柳照弈沉眸思忖。 这些年公司的事情父亲管得越来越少了,自他接手公司之后,在生意场上的杀伐果断的确可能得罪了不少人。 这次钟明月恐怕是被他连累了。 “她人呢。”男人淡淡地问。 “谁啊?”乔安下意识地问。 柳照弈蹙了蹙眉。 “哦,”乔安反应过来,“钟小姐刚才到药房去取药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回去了。” “给她两天假,代表公司去慰问一下。” 钟明月取了药,正要去公交站坐公交回家。 远远地,便见到冯萱朝这边探了探脑袋。 钟明月站下脚步,等着她过来。 冯萱默默地走近,低着头有些支吾,“你,你没事吧?” 钟明月摇摇头,“只是感冒和一点擦伤,歇歇就没事了。” “对不起啊,”冯萱十分内疚地,“我不知道事情会弄到这种地步的,我要是知道会害你遇到这么大的危险,我一定不会跟你换那张房卡的,我……” 钟明月看着她越说越红的眼眶,“算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冯萱点点头,擦了擦眼泪,“那,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什么事?” 冯萱犹豫了下,“我爸爸……你也见过了,能不能不要把关于他的事情告诉别人?” “你放心吧,我谁都不会说的。” 冯萱终于松了一口气,“那你赶快回去好好休息,我们上班时候再见了。” 钟明月看着她离开,无奈地摇摇头。 回到家里,钟明月休息了一天。 第二天朱美兰出去打牌不在家,乔安和几个同事带着礼物来探望她。 谈话间,便讲到了古父的生日宴。 一个同事说,“听说往年古先生的生日宴可热闹了呢,各种好吃的好玩的。” 另一个同事说,“岂止呢,还有各种表演,听说现在正火的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也去参加过呢。” 说完,又转头去缠乔安,“你跟在柳先生身边,一定参加过不少次吧,给我们讲讲。” 乔安笑着讲,讲着讲着就笑不出来了。 今年,和往年不一样了。 “古先生说了,那天见到你们觉得很投缘,有时间的话想请你们去参加他的生日宴呢。” 钟明月原本吃了感冒药直打瞌睡,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聊天。 在听到乔安这样说之后,她眼睛立马亮了,将手举得高高的,“有,当然有时间,我去!” 古家的大宅子里。 任小曼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容颜秀丽的自己,暗自出神。 明明,她也很漂亮的。 可是从前古玥还在的时候,她与古玥站在一起,旁人就只能看到古玥了。 漂亮,又有什么用呢。 母亲叶木华手里拿着件晚礼服走进来,“你爸的生日宴,你穿这件,我特地帮你定制的。” 任小曼扫了眼那件晚礼服,“不用了,我还是穿我早就准备好的那件吧。” 叶木华手里的那件,美则美矣,可太华丽了。 任小曼不喜欢穿得太华丽。 “让你穿你就穿,哪那么多话!”叶木华有些不高兴,“我还能害你吗?你只要穿上它,到时候保管让大家眼前一亮,尤其是柳照弈。” “妈,你说什么呢!”提到柳照弈,明显拨动了任小曼敏感的神经。 “我说错了吗?像柳照弈各方面条件这么好的男人,就算你不打这个主意,别人就不打了?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咱们自己多花些心思。” 任小曼咬了咬嘴唇,“妈,你越说越离谱了。” “离什么谱,从前古玥活着,咱们处处要小心低调,现在她已经死了,也该轮到你了。” “妈!”任小曼喝止住她,“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叶木华伸出手指在任小曼的脑袋上一戳。 “对,我就是没出息!”任小曼委屈地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我比不过她,行了吧?为什么不管什么东西我都要捡她的?就连男人你也要我捡她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哭着跑了出去。 琥珀湾,钟明月又来了这里。 父亲的生日快到了,她没有什么礼物能够送给父亲。 既然她已经再也无法继续陪在父亲身边,至少她要把他的儿子帮他找回来。 幸运的是,还没等她进去,便看到古钦从里面搂着个妖娆的女人走了出来。 古钦似乎喝了很多酒,走路都有些摇晃,边走边在怀里的女人耳畔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那女人一脸娇羞的笑。 走了几步,前路便被板着脸的女人挡住了。 钟明月直直地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古钦。” 古钦怀里的女人愣了愣,扭头看向古钦,“你这是又在哪里惹的风流债?” 古钦上下打量着钟明月,“你谁啊?” “还不回家么。”钟明月轻声问。 “家?”古钦一副花花公子的风流模样,突然凑上前来,“你跟我有家啊?” “老实点!”钟明月轻呵他。 古钦轻佻地笑着,另一只胳膊已然搭上了钟明月的肩膀,一开口酒气扑面而来,“这样吧,你跟我回去。” 钟明月咬了咬牙,狠狠一脚跺在古钦那昂贵的皮鞋上。 古钦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酒醒了几分,抬手一指钟明月,“你!” 钟明月拿起随身的包包,直接朝古钦身上砸去,“我让你喝,我让你再喝。” 古钦冷不防被打了好几下,“你敢打我古钦?” “就打你个混蛋!”钟明月一边打着古钦,一边流泪,“你姐死了你知不知道?你爸病了你知不知道?你还知道你姓古,你配姓古吗?” 古钦缩着身子,“住手,你这个疯女人!” 第024章 好看么 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停下来。 车内的男人,静静坐在后座,冷眼看着琥珀湾门口发生的一切。 被打的古钦没还手,倒是他身边的女人一把将钟明月推搡到一边,“你再打人,我就要叫保安了。” 古钦的心里,没来由地烦躁。 他捂着被打的脸,摆了摆手,“算了,我们走。” 说完,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钟明月一眼,搂着那女人远去了。 “阿钦……”走出去好远,女人还有些不甘心地,“就这么放过她了?”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古钦的语气有些不善。 “当然要抓起来……“女人想了想,“不过你这是怎么了?她打你你就让她这么打了?不动也不还手,这可不像你。” 古钦的目光略微暗淡,“她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女人听此一说,言语间便有了几分醋意,“你前女友?” 古钦径自向前走着,没说话。 女人见他没否认,更加紧张了,缠着他追问,“是你喜欢的女人,是不是?” “不,”古钦顿了顿,“我讨厌她,讨厌死她了。” 女人愣了愣,看着他虽然口中说着讨厌,却在眼睛中隐隐闪烁的泪意,“骗人。” “骗你干嘛,你会喜欢一个总是打你的人?”古钦越说走得越快,“讨厌的人,死了最好……” 他没发现,自己早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将女人抛在身后好远,眼泪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流了一脸…… 钟明月呆呆地站在原地很久。 她想起古钦小时候。 那时候的弟弟聪明可爱又古灵精怪,总是喜欢跟在她后面,大着舌头喊姐姐。 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弟弟变成这样了呢? 她失落地垂下头,一滴眼泪悄然滑落。 身后,男人的脚步声缓缓传来。 “就那么缺钱?”磁性喑哑的,带了几分嘲讽的声音。 钟明月猛然回头,便恰好与柳照弈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四目相对。 见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柳照弈清了清嗓子,“又哭什么。” 钟明月忙把脸上的眼泪擦干,随口说道:“他欠我钱不给,我要不回来,被气哭了。” 柳照弈冷哼一声。 撒谎撒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我劝你最好你不要招惹他。”柳照弈扬了扬下颌,朝古钦离开的方向轻轻点了点。 “他怎么了,有什么了不起?”钟明月不以为然。 “你知道他是谁?”柳照弈眯眼笑着。 “我管他是谁呢,”钟明月吐出一口气,“他再难招惹,有你难招惹么?” 古钦这种人,所有的玩世不恭和混账都显露在外,常常是雷声大雨点小。 可柳照弈这种人不同。 他太深不可测,总是不轻易表露自己,像一只修炼千年的狐狸,常常笑着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你知道就好。”柳照弈漫不经心地。 钟明月想起他身上还有伤,“你的伤好些了么。” “与你无关。”柳照弈颇为高冷的。 乔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车上下来了,“钟小姐,柳先生好多了,昨天在医院还问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呢。” 柳照弈脸色一沉,清了清嗓子。 “我一点儿事都没有,”钟明月摆摆手,“那些坏人有线索了吗?” 乔安摇摇头,“恐怕还要查一阵儿。” 柳照弈已经转头,准备离开。 乔安连忙跟上。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钟明月问。 “哦,柳先生刚忙完,现在要去吃些东西,你要一起来吗?”乔安客气地。 “好啊,好啊。”钟明月一点不客气。 柳照弈睨了乔安一眼。 乔安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意思是,我也没想到她还真的能要一起吃啊。 柳照弈蹙眉。 偷东西,张口就是谎,还脸皮厚! 钟明月凑上前来,问柳照弈,“怎么说咱们也算是共患难过了,一起吃个饭你该不会介意吧?” “介意。”柳照弈冷着脸,直截了当地。 呵呵,她就知道柳照弈不会对着她说出什么好听的来的。 但她也最了解,柳照弈这个人,嘴硬心软。 钟明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们AA嘛,我不会占你们便宜的。” 最后,她还是坐上了车后座。 狭窄的空间内,灯光淡淡地打在柳照弈身上,仿佛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她忍不住悄悄地偷看着男人英俊的侧脸。 柳照弈双目微合,也不知是因为不想理她还是在闭目养神。 “好看么。”男人没睁眼,突然问。 打了钟明月一个措手不及。 她连忙扭过头去,若无其事地装作在看窗外的风景,“嗯啊,挺好看的。” 柳照弈很好看,比外面的风景还好看,她看了他许多许多年,还是怎么都看不厌。 男人的双目似睁非睁,却好像所有的事情已经了然于胸。 他冷哼一声,轻蔑地,“没事少东张西望。” “你……”钟明月咬了咬牙。 可恶,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可恶呢。 她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再次看着窗外的风景。 车窗上,倒映着她脸部隐隐约约的轮廓。 古玥很好看,至少在外貌上,跟柳照弈是十分般配的存在。 可是钟明月不够漂亮,最多只能算是个五官端正。 钟明月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脸…… “不用自卑,”身边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丈夫不是因为你的外貌才有别的女人的。” 钟明月扭过头去看他,这算是安慰吗? 怎么安慰的话听起来也这么呛得慌。 “我知道。” 对于渣男,就算他娶了完美无缺的天仙,还是不会知足的。 “你最好知道。”柳照弈慵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 就仿佛在说,知道你还能这么蠢? 话音刚落,车子缓缓在一家烤肉店门前停了下来。 犄角旮旯的烤肉店。 以前古玥常常偷着拉柳照弈来吃的店。 店面不大,老板也上了些年纪,但味道是真的好。 钟明月紧随在柳照弈的身后进了店里。 店老板连忙热情地迎了上来,“柳先生,您好长时间没来了,今天和古小姐……”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了跟在柳照弈后面的钟明月,犹疑纳闷着,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第025章 人怎么样才能有宝宝呢? 小店儿里的客人并不多。 几个人挑了个角落的位置落了座。 “老样子。”柳照弈淡淡吩咐。 老板应了,忙着点炭,回身喊后厨上菜。 没过多久,老板娘端着几盘新切的肉走了过来,“柳先生来啦,今天这肉是我儿子刚送过来的,特别新鲜。” 许是老板娘上了些年纪,眼睛看东西有些不真切,她将一盘脆骨特地放到了钟明月面前。 “古小姐,你爱吃这个,这是特别送给你的。” 钟明月下意识地点点头致意。 老板却冲老板娘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别胡说,这不是古小姐。” 老板娘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古小姐……怎么没来?”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安静到仿佛能够听到炭火燃烧的声音。 向来桀骜的柳照弈,对待老板夫妻却彬彬有礼。 他缓缓地,“你们没看到新闻,她已经过世了。” “啊?”老板诧异。 老板娘更是眼圈一红,扭过脸去抹眼泪。 “怎么会这样呢?古小姐还那么年轻,她,她是因为什么……”老板的声音里有些颤抖。 “心脏病。” 老板轻轻叹了一口气,“真是世事无常啊。” 柳照弈的目光扫向哭泣的老板娘。 虽说他与古玥从前是这里的常客,大家多少有些情分在,可到底不是亲人,总不至于听到古玥离世,老板娘哭得如此伤心的。 “柳先生你不知道,”老板亲自烤着肉,“我老伴儿一年前查出来病,要治得花上一大笔钱,人还不一定能治好。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家庭条件,儿子又刚娶了媳妇儿。” 他边说着,边在老板娘肩膀上拍了拍,“我们都上了岁数,她就琢磨着不能再拖累儿子了,就找了个没人的时候关紧了店门,烧了炭。” “多亏了古小姐,她来这儿发现了,不仅救了我老伴,还又给钱又帮忙找医生。” 老板越说,老板娘哭得越伤心,“我这条命是古小姐救的,我们这个家都是古小姐救的……她那么好的人,怎么偏偏就……”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柳照弈捏着筷子的手逐渐收紧了。 钟明月悄悄地看了身边的柳照弈一眼,问老板娘,“那你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了?” 老板娘擦了擦眼泪,“病已经没事了,虽然身体状况比不得生病之前,但多养一养也就好了。” 钟明月点点头放下心来,开始吃自己面前那一盘脆骨。 “当时我生病的时候,我儿媳妇正怀着孕,古小姐就说我不能没见过自己的小孙子就走啊,还说等我的小孙子出生,也要来看的。没想到……” “对啊,小宝宝出生了!”钟明月眼睛一亮,“能不能给我们看看?” 几个人的目光,纷纷朝钟明月投过来。 她的话就好像在说,这一切她早就知道一样。 “你来过这?”柳照弈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钟明月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连忙摇头,“我就是听到小宝宝,一时好奇……” 老板娘点点头,“我这就把孩子抱出来,古小姐没看到,给柳先生看看,就当是给古小姐看过了吧……” 说完,又哽咽起来。 老板也回身,取了两瓶酒来,“我们这种酒,怕是入不了柳先生的眼,只不过这是昨天我小孙子办满月时喝的酒,你们别嫌弃,喝个意思吧。” 柳照弈点头谢过,“既是满月酒,坐下来一起喝吧。” 老板娘把孩子抱了过来,孩子正在襁褓中香甜地睡着,小小软软的一只,身上带着孩子独有的奶香气味,可爱极了。 “我能抱抱他吗?”钟明月小声地,生怕吵醒了孩子。 老板娘点头,将孩子递到钟明月怀里。 柳照弈抬眸,悄悄递了个眼神给乔安,乔安会意,默默地出了烤肉店。 那孩子许是因为被人抱来抱去,突然醒了,在钟明月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哎呀,不哭不哭……”钟明月轻声,小心翼翼地哄着小宝宝,“乖乖,不哭……” 那孩子竟真的就不哭了。 钟明月笑,小宝宝也冲着钟明月笑。 “看来这孩子跟你有缘。”老板娘掩去了泪意,笑呵呵的。 “是啊,”钟明月灿烂地笑着,“孩子出生是高兴的事啊,古玥知道了也一定会很开心的,您别难过了。” 柳照弈静静地望着钟明月逗孩子的模样,不知不觉出神。 这神态,像极了一个人。 他想起那一年,古玥捡了一只大着肚子的流浪猫。 她一边给流浪猫喂食,一边抬头一脸天真地问他,“阿照,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要有宝宝了?” 正在喝水的柳照弈,差点呛到,“啊?” 古玥指了指流浪猫,“猫宝宝啊,也不知道会有几只小猫。” 柳照弈蹲下来,仔细观察着那只猫的腹部,“或许是吧,猫一胎大概会生四到六只小猫。” 古玥托着腮,眼睛里充满期待。 “阿照,你知不知道人怎么样才能有宝宝呢?”她懵懵懂懂地问他。 相仿的年纪,她还不懂,他却已经渐通人事。 他定定地看着她天真无邪的小脸,愣怔了好一会儿。 “阿照?” “我,我干嘛要告诉你?” 向来桀骜不驯坦坦荡荡的他,耳根微红,连讲话都有些结巴。 “干嘛要告诉我?”古玥琢磨着他的话,“那你就是知道喽?” 柳照弈语塞。 古玥不明白,既然柳照弈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她拉着柳照弈的胳膊,“阿照,你就告诉我嘛。” 意外地,柳照弈这次没吃她这一套,十分坚定地,拒绝了她! 古玥委屈难过了。 她的阿照以前什么都会跟她说的,现在在她面前,她的阿照有自己的秘密了。 “算了,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查。”古玥扁了扁小嘴,委屈巴巴地拿起手机。 柳照弈温凉的手轻轻扣在她的手腕上。 “干嘛啊?你不告诉我,还不许我自己去查吗?” “你……”柳照弈抿了抿嘴唇,“我告诉你,过几年再告诉你……” 第026章 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过几年?”古玥挠挠头。 柳照弈将身子挺得笔直,一脸正气凛然,耳朵却悄然红到了耳根。 “嗯,就是过几年,在那之前,你不许去问别人。” 柳照弈口中的“过几年”,其实……也没过多久…… 某个夏日傍晚。 古玥兴高采烈地来找柳家找柳照弈,“阿照,阿照!我们的小猫生小宝宝了,生了四只呢!” 柳照弈从房间里走出来,“在哪里?” “我带你去看!”古玥拉着柳照弈要走,忽然听到房间里好像有动静,“谁在里面?你约了朋友吗?” 柳照弈摇头,“走吧。” 古玥站着不动了,“分明就有,休想骗我。” 她好奇地探着身子想要往里面瞧。 阿照有了新朋友吗?不愿意让她知道的新朋友? 一想到这里,古玥的心里莫名其妙地酸酸的。 柳照弈一只手臂拦了拦她,“卓言在里面。” “卓言在里面有什么好拦着我的?”古玥抿着小嘴。 莫非又是卓言不让柳照弈带她一起玩?这个混账卓言! “你最好不要进去。”柳照弈继续拦她。 话音刚落,卓言已然从房间里出来了,晃晃悠悠一派慵懒模样,“照弈,那个机器好像坏了,卡住了。” 见到古玥,卓言立马扬着声音打趣她,“哟,这不是古家的小姑娘吗?这里是男人的世界,你还是回家玩你的洋娃娃吧。” 古玥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倒要看看,这房间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 抬脚,直接生气地进了房间。 柳照弈回头,也瞪了卓言一眼。 卓言摊了摊手,悠哉地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拿起本书来随便翻着,“得,又生气了,你哄吧,你哄。” 古玥进到房间,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 柳照弈也跟着进来,“玥儿……” “到底是怎么回事?卓言那个坏蛋肯定干不出来什么好事。”古玥嘟囔着。 房间里窗帘半拉着,再一关门,显得有些阴暗。 “不是要去看小猫吗?”柳照弈温声地。 古玥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发现,除了走还能怎么样呢? 刚抬脚要走,那卓言口中坏了的机器突然自己又好了,那此时本该卡主的“东西”现在又不卡了。 房间里顿时响起了颇为暧昧的音乐。 古玥愣了两秒,“什么东西?” 她猛地回头,见卓言经常来坐的那张桌子前,不大不小的显示屏上,正在播放着一些她以前从未看过的东西…… 那令人脸红心跳的,不知所措的画面…… 古玥瞪大了眼睛,脖子有些僵硬地扭头看向旁边的柳照弈。 柳照弈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将身体挺得笔直,清了清嗓子,“你,你不是想要知道人怎么样才能有宝宝么。” “哦。”古玥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愣愣地又扭回了头去,继续盯着那画面。 好像在故意说,姐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姐什么没有见过…… 阴暗的房间,两个人就这样不知道站了多久。 古玥甚至能明显感受到房间内温度的上升。 一定是因为这房间里太热了,才让她的脸红得像火烧一般,连偷偷看一眼旁边的柳照弈都没有勇气。 柳照弈喉尖轻轻滚动,手心里不知不觉也渗出涔涔的汗来。 “知,知道了么。” 他尽量让一切看起来正常一些,强装淡定地。 另一个强装淡定的古玥点了点头,“嗯。” “那要不然我们……” “要不然什么?”古玥的小脸倏地一下,更烫了,紧张地攥了攥小手。 柳照弈抿了抿嘴唇,“要不然我们出去看小猫吧。” 古玥深吸一口气,“嗯,好啊,去看小猫。” 柳照弈在前面走,古玥面红耳赤又灰溜溜地低着头跟着走在后面。 坐在外面的卓言瞧着古玥这副模样,又忍不住哈哈大笑地气她,“看吧,早就说了,这是男人的世界。” 古玥此时总算反应过来了一些,听到卓言这么一取笑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莫名地又羞又气,一气眼泪便流了出来。 “柳照弈,你是坏蛋!”她哭着推开柳照弈,往家里跑去。 一连好几天,她都没理柳照弈。 直到她过生日柳照弈来找她,两个人才又和了好…… 钟明月看着怀里正天真笑着的小宝宝,点点滴滴的往事历历在目。 她会心一笑,笑着笑着,笑容里就带了几分苦涩。 她抬头,情不自禁地看向身边的柳照弈。 与她回忆着同样一件事的柳照弈,也在静静看着她。 目光相触之际,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 钟明月眼中,彼时的少年此时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他英俊成熟雷厉风行杀伐果断。 却依旧桀骜又执拗,依旧像从前的每一个日日夜夜般爱着古玥,从未停歇。 柳照弈眼中,眼前人却再也不是自己的爱人…… 烤肉升腾起的热气淡淡地在两人之间氤氲飘散。 两个人又同时别过头去,再没看对方一眼。 “阿照……”钟明月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微微哽咽。 她想起她生日的那天,好几天没理柳照弈的她被他悄悄拉到一边,跟她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提生宝宝的事情了还不行么?” 她红着脸,点点头。 心里却暗暗自言自语,再也不提了……那,那怎么行呢…… 方才出去的乔安就在这时候回来了。 他冲柳照弈微微点了点头。 柳照弈淡笑向老板夫妇,“初次见这孩子,就当是给他的满月礼吧。” 说着,乔安便把一枚小金锁递到了老板手上。 “哎哟,这,这怎么敢要呢……”老板忙推辞。 钟明月见状也摸了摸身上,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送作礼物的。 正皱眉的时候,便见到乔安又送上了枚玉坠子,“这个是这位钟小姐的礼物,您一并收下吧,给孩子的祝福不好推辞的。” 老板夫妇只好笑着谢了。 走出烤肉店,天空又下起微微细雨来。 钟明月站在门口,看向柳照弈,“刚才的玉坠子,谢谢你啊。” “不用谢,”柳照弈板着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钱从你的工资里扣。” 第027章 突然我感觉你没走远 钟明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就知道,柳照弈怎么会那么好心地帮她送东西…… “不从工资里扣行不行?”钟明月直了直脊背,“我用其他东西跟你换。” 柳照弈不动声色地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言外之意,你还能有什么东西跟我换? 钟明月瞧他这副模样,有些小得意地抿嘴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个精致的小首饰盒来。 见到盒子,柳照弈的目光陡然一凝。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东西?”钟明月笑看着他,单手拇指轻轻一拨,将首饰盒打开。 那枚男人没来得及戴在古玥手上的戒指,就这样被捏在了钟明月手中。 即使在昏黄的路灯下,那枚戒指的钻石依旧璀璨。 “真是枚好钻石啊,”钟明月背对着男人,扬着嘴角感叹,却难掩眼中的湿润,“你说,我当时怎么就没直接把它卖掉呢?像这样又大又好的钻石,一定能卖个好价钱的,不知道够不够把钱还你啊?” “你找死么。”柳照弈冷冷地,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当日脱险之后,他命人回到归雪山庄找过这枚戒指,却什么都没有找到,没想到现在这戒指落到了钟明月的手里。 钟明月再回头看柳照弈,已然将泪意掩去,扬了扬小脸,“跟你开玩笑的,我哪敢私自卖掉老板您的东西?” 柳照弈满脸写着,你觉得这玩笑好笑吗? “只是可惜……”钟明月紧抿的嘴角里带了些许酸涩,“我没有机会戴上它试试看,尺寸不对了。” “你倒是敢。” 钟明月无奈地作投降状,笑着道,“是啊是啊,我不敢,戒指还给你,还请老板高抬贵手工资少扣一点。” 柳照弈将戒指握在掌心,再抬眸看向钟明月。 细雨斜斜地落在她瘦弱的肩头,她就那么站在昏暗的路灯下,以天地为背景,像一幅萧索的画。 柳照弈敛眸,吩咐乔安,“你先送她回去。” “不用了。”钟明月笑了笑,拒绝了,“今晚我想一个人走走。” 说完,她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般地转身,也不打伞,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前方的夜雨里。 柳照弈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越走越远,总觉得这一幕分外扎眼…… “走吧。”他回过身,也上了车。 钟明月一个人也不知道在小雨中走了多久。 过去的一幕幕都在眼前重演,或许,她的内心该是幸福喜悦的,至少如今她还能有那样的美好回忆。 走到家楼下的时候,衣服和头发已经全都湿漉漉的了。 正欲上楼,伴随着清脆的鸣笛声,不远处的车子车灯闪了两下。 钟明月定睛看去,是柳照弈那辆迈巴赫。 钟明月有些意外。 车门打开,走下来的是乔安。 “还有事吗?”钟明月问。 乔安回身,朝车内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柳先生受伤,别人送了不少补品来,柳先生用不了那么多,留着也是浪费,想必你也用得着。” 说着,乔安将手里拎着的好几个大盒子塞到钟明月怀里。 钟明月抱着盒子,朝车窗的方向探了探脑袋。 坐在车内的柳照弈面无表情地轻咳了两声。 “哦,”乔安又赶忙道,“你走路太慢,让我们在这里等太久,柳先生宽宏大量,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今晚回去要早点睡,否则明早起不来上班迟到,就扣你工资。” “啊?又扣?”钟明月无语地。 乔安把话一股脑像背课文一样背完,冲钟明月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车。 “喂,柳照弈,能不能体谅一下我们打工人啊?”钟明月冲着车子喊,“喂,柳照弈……” 也不知坐在车里的男人听没听见,只见到那车子嗡地发动,就像柳照弈的性子一样,干脆利落地扬长而去了…… 钟明月低头瞅着怀里一堆补品,“不是都说了全好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多。” 迈巴赫在幽深的夜色中穿行。 细雨悄悄打在车窗上。 柳照弈闭目。 车载广播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 现代科技的发展,娱乐方式的改变,让车载广播变得不那么流行。 柳照弈却依旧保持着从前的习惯。 他仍然记得小时候课业太忙的那段时间,与古玥一起坐在车上听车载广播是难得的忙里偷闲的惬意时光。 以前,他所有美好的回忆里,都有古玥的。 “柳先生,直接回去么。”乔安问。 柳照弈修长的手指若有所思地在旁边轻轻敲击了两下,“去琥珀湾。” 乔安有些意外,柳照弈虽然偶尔也去琥珀湾,但不是流连于这些地方的人。 可他也不敢多问,只好打着方向盘调转了车头。 “还有,我帮您给古先生的生日准备的礼物,您要不要提前过目一下?”乔安想了想又问。 “不必了。”柳照弈淡淡地,“现在有更好的礼物。” 古玥不在了,与古父血脉相连的人就只剩下古钦。 如果古玥还在,她也一定想看到古钦回家吧。 柳照弈默默地抬起眼睑,望向打在车窗上的雨滴。 玥儿,我会帮你好好照顾你的父亲,我会帮你把弟弟找回来…… “乔安。”寂静的车厢内,柳照弈突然开口,“你有没有觉得……” 话说到一半,柳照弈又停了下来。 “觉得什么?”乔安紧跟着问。 柳照弈苦涩地自嘲一笑,没再说话。 有没有觉得,玥儿她还在我们身边? 他到底没有问出口,想法一出现在脑子中他便觉得离谱又荒唐了。 或许是他太过思念她了,以至于看谁的身上好像都有她的影子…… 车载广播中女主播甜美的声音传来。 “人这一生要经历多少离别呢,时间或许可以抹除一个人存在的痕迹,可是只要我们把所爱的人永远记在心里,她就不算真的离去。” 柳照弈再次闭目。 “接下来要送给大家的是一首老歌,让我们像记住演唱这首歌的人一样,记住每一个消失在我们生命中的,所爱的人……” 悠扬中带着一丝悲凉的前奏响起。 “在想你的365天,听你我最爱的那首歌,泪总是不小心翻涌微笑的脸,突然我感觉你没走远……” 突然,我感觉你没走远。 第028章 她怀孕了 钟明月抱着一堆东西回到家。 才一开门,便看到孙耀宗坐在客厅里。 从她在医院醒来到现在,一共也没怎么见到孙耀宗几面,现在他会像这样坐在客厅里,还真是有些稀奇。 钟明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孙耀宗的目光落在那几个盒子上,“你不希望我回来吗?” 钟明月摇摇头,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我有事,想要问你。” “什么事?” “那天,你带回来的那位客人,是什么人?” 孙耀宗立即警觉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钟明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没有接他的话茬,“不过是随便问问,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难不成是有什么不能告诉人的?” 孙耀宗言语间明显带着戒备,“不该你问的事情不要问,他不是你能打听的,小心惹祸上身。” 钟明月点点头。 看来那位“客人”的确不简单,暂时无法从孙耀宗这里得到什么消息了,孙耀宗又有没有参与什么呢? 钟明月默默地咬紧了牙关。 本来想尽快跟孙耀宗离婚的,可这种情况下,在把事情查清之前,离婚的事情只能拖一拖了。 正要抬脚回房间,孙耀宗却又叫住了她。 “你等等。” 钟明月站住,见他一副有事要谈的模样,“怎么了?” 孙耀宗点燃了一支烟,似乎在犹豫怎么开口,默默地吞云吐雾。 钟明月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一支烟吸完,他终于缓缓道:“我有别的女人了。” 钟明月静静地看着他说这话的模样,脸上居然没有丝毫愧疚之色。 “然后呢。”她冷眼看着他。 孙耀宗将烟头在烟灰缸里碾了碾,有些意外她居然能如此平静,“本来,为了不伤害你,我想一直瞒着你的。” “为了不伤害我?”钟明月差点冷笑出声,这世上居然真的有明明做了龌龊事,还将自己美化得充满光明正义的人。 “怎么?”孙耀宗皱眉。 “你如果真的不想伤害我,就不会做这样的事。”钟明月一针见血地。 谎言被戳破,孙耀宗有些恼羞成怒,“你原来不是这样尖锐的,你脾气怎么这么差了?你真该改改你的脾气,如果你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去找别的女人……” 钟明月深吸一口气,她真替从前的钟明月不值。 孙耀宗一通发作,最后进入了正题,“她怀孕了。” 钟明月并不意外,以那晚她听到的孙耀宗与那女人的对话,怀孕恐怕是迟早的事。 “那你想怎么样?”钟明月问。 “我,我不知道……”孙耀宗抱着头,一副十分无辜又无助的模样,仿佛他是被强迫的受害者一般,“我对她是有责任的。” 他没想离婚。 他认定了钟明月爱他,会一次又一次地心软妥协。 他在等着钟明月主动说,只要不离婚,她愿意默认他在外面有女人有孩子。 这样,他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左拥右抱,实现利益最大化。 如果钟明月敢哭敢闹,敢不按照此刻他的心思来,他就反口继续指责她,在精神上攻击她,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到最后,她还是会妥协的。 钟明月看着这个毫无责任心的男人嘴里说着责任,觉得着实讽刺极了。 她转身,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回了房间,“咔哒”一声锁了门。 如果不是还有事情没查清,她真的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坐在客厅里的孙耀宗愣了,这算怎么回事? 转眼,便是古父的生日宴。 钟明月头一天从衣柜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了一件还算适合去今天这种场合的衣服,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 跟着市场部的同事一起坐上了去古家的车。 今天去的所有同事里,最引人注目的要数冯萱。 她身穿了件水蓝色的裙子,画着精致的妆容,笑起来明媚又可爱,俨然一副公主殿下的模样。 几个同事围在她身边啧啧称赞,“萱萱,你今天可真漂亮啊。” 冯萱害羞一笑,“哪有,去参加古伯伯的生日宴,好好打扮是基本的礼貌。” “你懂礼貌,可有人不像你呢。”说着,有同事的目光扫向坐在角落里的钟明月,“穿这么寒酸,自己丢人也就算了,给咱们公司也丢人。” 钟明月低头往自己身上瞅了瞅,懒于争辩,闭上眼睛准备睡一会儿。 “别这样说,穿衣自由嘛。”冯萱笑了笑。 “不过,你这样穿真像古小姐,”又有同事开口,“应该有人跟你说过吧,你本来就跟古小姐长得很像,今天这样打扮起来就更像了。到时候在大家面前一露面,还不让他们惊掉下巴?尤其是咱们老板,说不定就看上你了。” “别胡说,让人听到了多尴尬,”冯萱脸色一红,“不过真可惜,我从没见过古小姐,不然该多有趣,像照镜子。” “我见过啊,”一个年长些的同事拄着胳膊,“以前古小姐经常来咱们这边,她不仅人长得漂亮,学历好,琴棋书画样样都会,最难得的是,她从来没有什么千金小姐的架子,为人真诚又善良……” “怪不得,咱们老板会那么喜欢她了,只是可惜……” “就那个钟明月,”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你们不知道吧,她以前九州集团的,偷了东西被开除了,本来已经报警要抓她了,是古小姐无意间碰到了给说了情。古小姐说,人还年轻,难免有个行差踏错的时候,一个女孩子留下案底以后在社会上就更艰难了,既然东西找回来了,没什么大损失,只给个教训就好了。” 众人听闻,都啧啧地看向钟明月。 钟明月闭着眼睛,没睡着,静静地听着这一切。 许是当初平时的事情太多太杂了,这件事情,她倒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七嘴八舌间,车子缓缓停下。 古家到了。 一行人下了车,抬头看着富丽堂皇的古家,还未来得及称赞,便听到远处有大笑声传来。 “哈哈哈哈,他刚死了女儿,还有心思办这么隆重的生日宴啊!” 众人疑惑,以古家的声势实力,谁敢在古家的大门口说这样的话呢? 第029章 你是古家人吗? 钟明月放眼看去,不远处一辆劳斯莱斯上走下来两个人。 她自然是认得的,男的年龄与自己的父亲相仿,是磐石集团的安老板。 旁边跟着的是他的女儿安洋。 磐石集团在很多个项目上,与古家的九州集团都有竞争关系,安老板私下更是喜欢暗中给古家使绊子。 至于他的女儿安洋…… 挺要强的一个女孩子,从前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暗中和古玥较劲,事事都想要拔尖。 门口迎客的人看到这对父女,脸上有些为难。 “怎么?老朋友来了,不欢迎?”安老板又哈哈大笑。 迎客的人这才向他行了一礼,将二人请了进去。 钟明月看着二人的背影皱了皱眉。 虽不知道二人的来意,但总归不会是来真心祝贺的。 古父一直在书房里还没出来,站在窗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只是自己人聚一聚就好了,怎么搞出这么大阵仗。” 叶木华给古父端水,“这也是小曼的一片孝心啊,虽然排场大了些,但是咱们小曼有能力,所有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是不是,小曼?” 说着,她冲任小曼使着眼色。 任小曼到底穿上了叶木华给她准备的那件华丽礼服,“爸,您要是不喜欢,来年咱们就自己办,不请这些人了。” 古父叹了口气,“罢了,你也是一片好意。” 钟明月一行人被临时请到了小客厅。 “宴会还没开始,你们先在这里休息,到时候再叫你们。” 钟明月心里明白,什么叫不叫的,今天来的全都是有头有脸的达官显贵,小客厅这几个人实在数不上数。 在小客厅坐了一会儿,她便起身去卫生间。 刚从卫生间出来,就听到走廊有说话的声音。 “哟,你姐死了你应该很高兴吧?”说话的正是跟安老板一起来的安洋。 “请你放尊重些。”任小曼虽然依旧温声细语,但语气明显不悦。 安洋骄傲地走到任小曼面前,从上而下地打量着她,“我说得不对吗?她一死,别人的目光就能在你的身上了。看看你今天穿的,多华丽。可惜,再怎么打扮也只是只麻雀,变不成凤凰的。” 任小曼默默地攥紧了拳头,今天是古父的生日,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惹麻烦。 “怎么不说话?”安洋越发得意,“哦,还有柳照弈,古玥一死,你就有机会了呀。” “你胡说!”任小曼终于忍不住,尖着声音,面红耳赤地反驳她。 “我胡说?要不是被我说中了,你干嘛这样恼羞成怒?”安洋冷哼,“别忘了,我那天可是看到你偷偷……” 话没说完,一杯冷水直直地泼在了安洋画着精致妆容的小脸上。 安洋被泼得一愣,转而大怒,“谁这么大胆!” 钟明月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个空杯子,静静地看着她。 “你谁啊你!”安洋见到是个陌生又看起来十分寒酸的女人,“找死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管你是谁,在古家的地方欺负古家的人,从来就没有这样的道理。”钟明月从容淡定地,“既然是客人,就老老实实做客人。” “谁是古家的人啊?”安洋气呼呼地,“你是古家的人吗?还是她是古家的人啊?” 她抬手一指任小曼,“她姓任,在这里赖着住再多年,也变不成古家人。” “从住进这个家里的第一天起,她就是古家人了。”钟明月不卑不亢地,“任何一个古家人都不会允许别人欺负她。” 任小曼怔怔地看着钟明月。 她想起了一个人。 小时候刚刚来到古家,跟古玥上了同一所学校。 班上的同学欺负她,嘲笑她,说她是土包子,古玥就是这样坚定地挡在她的身前。 “喂,我不许你们欺负我妹妹!” 后来,古玥送了她漂亮的衣服。 古玥说,以后我的就是你的,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爸爸就是你爸爸…… “姐姐……”她突然想这样叫眼前的钟明月。 安洋还在不依不饶,“你算什么东西?” 钟明月不动声色地,“你脱妆了,去补补妆吧。” “什么?!你……” 任小曼看着钟明月这一身廉价的衣裳,再不理会安洋,拉着她的手,“你跟我来。” 钟明月被任小曼拉着,“去哪里啊?” 任小曼也不说话,直到进了房间里。 “看你的身材,我的衣服你穿起来可能会有些大,我这里有件衣服,是……是我原本准备送给我姐姐的,如果你不嫌弃,我就送给你。” 钟明月看着那衣服,并不华丽,可细节做工都是顶尖的。 “这是我自己设计的第一件衣服,我一直想做个服装设计师,我答应了姐姐的,要把做好的第一件衣服送给她,可是还没等我……” 任小曼说着,微微哽咽,“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钟明月低头,掩去泪意,“既然是给你姐姐的,这么贵重的礼物,我……” “你不肯收?” 钟明月粲然一笑,“我当然要收下,好好珍惜。” 换好了衣服,衣服竟出奇地合身,钟明月站在镜子前,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任小姐,”钟明月回过头,想起方才安洋的话,“你,是不是喜欢我们老板?” 任小曼一愣,连忙摇头,“怎么会呢,照弈是姐姐的。” 她低下头,嘴角的微笑里带了一丝苦涩。 从小到大,她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小曼啊,”钟明月蹲下了身子来,对上坐在椅子上的任小曼的目光,“抬起头来生活吧。” 任小曼怔住,“你叫我什么?” 小曼啊,小曼啊…… 这是从前古玥经常叫她的语气。 小曼啊,快跟上;小曼啊,没关系……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叫你的。”钟明月直起身子,浅浅一笑。 任小曼摇头,两个人又默契地恢复到客气疏离的状态。 钟明月换好了衣服离开房间。 任小曼默默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从口袋中找出一块大白兔奶糖来放进嘴里。 以前,古玥经常跟她一起偷偷吃糖。 明明,她有那么好的姐姐的,可是…… “姐姐,对不起……”任小曼突然哭出了声。 第030章 玥姐姐好想你的 钟明月从房间里走出来,迎面就遇上了市场部赵经理。 “到处晃荡什么,正找你呢。” “什么事?” 赵经理一指外面正在疯跑的几个孩子,“那几个孩子需要人暂时照看一下。” “啊?”钟明月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啊什么啊?”赵经理悄悄地,“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照顾好了有红包的。” 俨然一副你看我把这么好的差事都留给你了的模样。 “不是来做客的吗?” “啧,”赵经理有些不耐烦,“人家忙不过来了,咱们临时帮个忙怎么了?” 钟明月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怕是今天来的所有同事都不愿意干这件事,最后事情就轮到了她头上。 来到小庭院里,钟明月看着那些玩玩闹闹的孩子。 确实都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 有几个是亲戚家的,还有几个是生面孔。 她在一旁的秋千架上坐下来,边荡着秋千边看着那几个孩子。 秋千是小时候古父亲自为她搭的。 和一般忙于工作,对女儿疏于照顾的父亲不同,古父即便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陪女儿。 他会给她搭秋千,带她放风筝,给她讲许许多多有趣的故事。 那一年杏花飘落的时节。 她坐在秋千架上,父亲在身后轻轻地推着她,“玥儿怕不怕?” “有爸爸在,玥儿什么都不怕。” “那万一有一天爸爸不在了呢?” 小小的她突然委屈地直掉眼泪,“爸爸怎么会不在呢,玥儿要爸爸永远在。” “可是玥儿总有一天会长大。” “那玥儿就不长大,玥儿要永远像这样,跟爸爸在一起。” 钟明月的手指轻轻抚过秋千上已经旧了的麻绳。 玥儿还是长大了,玥儿先离去了,玥儿再也不能跟爸爸像从前一样在一起。 “玥姐姐!”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突然传来,将她拉回现实。 钟明月定睛看去,发现是姨妈家的小女儿,朵朵。 朵朵不过才五岁,从前就爱跟着古玥玩。 此时她正迈着两条小短腿儿朝钟明月跑过来。 钟明月诧异,“你叫我什么?” 朵朵跑到钟明月面前,小脸上已经流了汗,毫不见外地在钟明月的身上蹭了蹭,“玥姐姐,朵朵好想你。” 钟明月由她蹭着,“你认识我?” 朵朵扬起小脸来,一脸天真懵懂地看着钟明月,“你是玥姐姐。” 钟明月有些紧张又激动地默默攥紧了拳头,“你仔细看看我。” 朵朵没什么耐性,闹着也要坐秋千。 钟明月便把朵朵也抱上了秋千架,轻轻地晃着。 “玥姐姐,你说好了要带我去海边捡贝壳的,什么时候带我去啊?”朵朵轻轻嘟囔着。 钟明月身子僵硬地看向朵朵。 “还有啊,你给我编的小手链被人要走了,你得给我再编一个。” 没听到钟明月说话,朵朵抬头,一脸茫然地看向钟明月。 钟明月早已泪流满面…… 她死了,可又没死。 所有人都不认得她了,她什么都无法告诉别人。 她像是个被这个世界放逐的人,直到眼前这个孩子甜甜地唤着她的名字。 “玥姐姐,你怎么哭了?”朵朵抬起胖胖的小手,轻轻给钟明月擦着眼泪。 钟明月一把抱住朵朵,“玥姐姐带你去捡贝壳,玥姐姐还给你编小手链,我还要送你好多漂亮的洋娃娃,朵朵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朵朵嘻嘻地笑着,“那我要吃糖,吃好多好多糖。” 钟明月无奈,擦了擦眼泪捏着她的小鼻子,“就是吃糖不行,再吃糖你的牙要坏掉了。” 朵朵撇了撇小嘴,“那还是编手链吧。” 说着,她想了想,从手腕上扯下个手绳,指着上面的小金珠,“就用这个编。” 钟明月接过小金珠来瞧了瞧。 身后,便传来了男人嘲讽的冷冽声音。 “你现在是越来越出息了,孩子的东西你也骗。” 钟明月猛然回头。 柳照弈正双手插兜,轻倚着旁边的石柱,眸光冷凝地睨视着她。 “照哥哥!”朵朵见到柳照弈,立刻欢快地跑向他。 柳照弈蹲下来,将朵朵抱在怀里,语气温和地,“朵朵乖,陌生人的话不要听。” 说完,他又冷冷地瞪了钟明月一眼,“还回来。” 朵朵扁了扁小嘴,“可是,她不是陌生人啊。” “她怎么不是?”柳照弈单手抱着朵朵,另一只手向钟明月摊开。 钟明月无奈,只好将小金珠放到了柳照弈的手上,“这次我真的没骗人。” 柳照弈看钟明月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什么无可救药的东西,“没骗人?她吃饱了撑的把东西给你?”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钟明月闷闷地,“算了,说了你也不信。” 柳照弈冷眼看她,在垂眸看朵朵的时候,却又换了一张笑脸。 表情变化之快,令人咂舌。 钟明月很喜欢看柳照弈笑,他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是冰山被暖阳吻过,然后渐渐融化了的样子。 “朵朵,我带你去吃好的,好不好?” 朵朵听到有好吃的,眼睛亮起来,轻轻点点头。 柳照弈头也不回地抱着朵朵便要走。 朵朵不住地回头看钟明月。 “照哥哥,你怎么不带玥姐姐?”她奶声奶气地问。 “嗯?”柳照弈微微眯起眼睛,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们带上她一起好不好?”朵朵轻声地,“玥姐姐好想你的。” “朵朵。”钟明月连忙出声,阻止朵朵再继续说什么。 柳照弈紧蹙起眉头,从前朵朵缠着古玥,要古玥陪她玩的时候,就总是喜欢这样叫她。 玥姐姐,玥姐姐…… 男人回眸,看向钟明月,“你教她这么叫你的?” 钟明月连忙摆摆手。 柳照弈再次看向朵朵,耐着性子,眼底一丝悲伤一闪而过,“朵朵,她不是玥姐姐,玥姐姐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 朵朵也不知听没听懂柳照弈的话,看着他的脸,突然大哭起来。 “照哥哥骗人,玥姐姐明明在的,她还说了要带朵朵去海边捡贝壳的……” 第031章 爸,我回来了 “乖,朵朵不哭。” 朵朵眼泪汪汪地看向钟明月,“我要玥姐姐抱。” “不行。”柳照弈拒绝。 朵朵一双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柳照弈,然后“哇”地一声,又大哭了起来,“我就要玥姐姐抱。” 钟明月上前,“给我吧。” 柳照弈白皙的大手还想要挡开她。 “你会哄孩子吗?”钟明月瞪了他一眼,到底从他的怀里接过了朵朵来。 朵朵一到钟明月的怀里,立即不哭了。 钟明月冲柳照弈扬了扬下巴。 言外之意,看吧,我抱她就不哭了。 柳照弈用眼睛斜着她,“别耍花样。” 骗子到底是骗子,不仅会骗成年人,骗孩子更是有一手。 “柳先生,”管家陈叔就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向柳照弈略行一礼,“原来朵朵在这里啊,老爷说好久没见到她了,想看看她。” 钟明月想把朵朵交给管家,无奈朵朵两手一直抱着她的脖颈,说什么都不肯撒开。 无奈之下,管家只好另安排人照看其余那几个孩子,带上钟明月一起去见古父。 宴会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古父正在喝茶,见到朵朵来,慈爱地张开双臂,“朵朵来啦。” 朵朵这才松开钟明月,窝到了古父的怀里,“姨父,朵朵可想你啦。” “是吗?想姨父怎么都不来找姨父?光顾着在外面玩?”古父笑呵呵地逗她。 朵朵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因为……朵朵要跟玥姐姐一起来呀。” 一句话,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秒。 古父有些黯然神伤,“朵朵乖,可惜你玥姐姐再也不能跟你一起来了。” “谁说的?”朵朵扬起天真无邪的小脸,“她来了,她还让我跟你说,祝你生日快乐,年年……” 朵朵挠着小脑袋仔细回想着什么,“哦,年年有今日,岁岁……岁岁有今朝。” 朵朵的声音不大,可此话一出,宴会厅更是鸦雀无声。 胆子已经小的开始环顾四周,然后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窃窃私语,“听说有的小孩子心思纯净,能看到一些大人看不到的东西。” “别胡说。” “可不是胡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种话,不像是她这么大的孩子说的。” “现在的孩子懂得多,什么话说不出来?” 脸色最难看的,要数叶木华。 她清了清嗓子,俯身向朵朵,“朵朵不许再说这样话,不然姨父会不高兴的。” “哈哈哈,没错!”大笑声传来。 循着笑声,众人的目光投向坐在不远处的安家父女身上。 安老板正悠闲地喝着茶,“朵朵,你玥姐姐已经死了,别再勾起你姨父的伤心事了啊。” 声音很大,在“死”上加了重音,口中叫着“朵朵”,却分明不是在跟朵朵说话。 古父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与安老板对视,眼神无声地交锋过后,转而一笑,“原来是老朋友。” “是啊,”安老板往椅子上一靠,“是啊,我今天不请自来,古家不会不欢迎吧。” 古父放下朵朵,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哪里哪里,生意场上的事,自不会带到私下。” 安老板回身看向女儿安洋,“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古伯伯的胸襟气度,古玥一死,古家都已经没人了,全靠你古伯伯带病撑着,我们要多跟你古伯伯学学。” 挑衅的火药味溢于言表。 一直站在旁边的任小曼咬了咬牙,才要开口,却又被叶木华一把拉住。 叶木华冲她使了个眼色。 任小曼便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默默低下了头。 “谁说古家没人了?”一声清亮的男人声音突然传来。 众人望去,只见古钦一身利落的高档西装,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正站在门口,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正经起来的古钦很好看,至少比他到处寻欢作乐时的模样帅。 钟明月诧异,按古钦的脾气,他居然真的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古钦款步走进来,冲在古父身边落座的柳照弈微微点头。 柳照弈嘴角勾了勾,也微微颔首。 “我不是人啊?”古钦跨步走到安老板面前,凑近,毫不客气地。 安老板也着实没想到,已经好久不回家的古钦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 明明就是个败家子,古家就差要把他除名了。 “哼,”安老板把头一扭,“恕我直言,就你做下的那些荒唐事,古家还是没有你这号人比较好。” 古钦也不反驳,反而看向了站在安老板身边的安洋,“那你女儿一定比我强不少吧,你还不知道吧,那天我刚好碰到安小姐……” “古钦!”安洋的脸色难看,立即制止住他,“你是回来陪古伯伯过生日的吧?” 古钦瞧着安洋紧张的模样,嗤笑一声,转而走向了古父,“爸,我回来了。” 古父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儿子。 人说,冤成父子,这句话在古父和古钦身上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从小到大,古钦闯了多少祸,古父就操了多少心。 如今,这个儿子回来了,尤其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古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闷闷地“嗯”了一声。 古钦习惯了,反正从小到大也没见古父给他多少好脸色。 他默默地站到一旁,漫不经心扫视着周遭。 一打眼,怎么不远处这个女人有点眼熟呢? 再仔细一看,这不是那天晚上的疯女人吗? “你……”古钦抬手一指钟明月,“你,你……” 钟明月起初还想低头躲一躲,见他认了出来,还伸手指她,索性挺直了腰板。 “你什么你!” 古钦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被她这么一说,居然瞬间没了脾气,后背一寒,默默把头扭向了一边。 这感觉,实在太熟悉了。 钟明月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地低下头憋笑。 这个弟弟,还是老样子,或许这就是血脉压制吧…… 安老板坐在一旁,咳嗽了两声。 “我来参加生日宴,总不能空着手来,前些天刚得了件好东西,今天就送给老朋友吧。洋洋……” 说着,他回身看向安洋。 安洋点点头,回身拿了个做工精良的盒子出来,缓缓打开。 众人向那盒子里的东西看去,在看清之后,谁都不说话了。 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只是…… 第032章 月光,是月光啊!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坐在正位上的古父。 古父看着那盒子里的东西,默默攥紧了拳头。 好大一块,血红色的玉。 偏偏是心脏形状的,上面还带着碎裂的纹路。 在场的人都知道,古玥是死于心脏病的,安老板此举,无疑是想戳古家的心窝子。 钟明月站在一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俯下身去瞧瞧地对身边的朵朵,“朵朵,你可不可以帮玥姐姐一个忙?” 朵朵点点头。 钟明月附在朵朵耳边,低声对她说了一番。 那边安老板还在介绍他这件礼物,“可不是我特意把它雕成这样的,此玉难得,难就难在我碰到它的时候,它就是这个形状的。” 话刚说完,朵朵立即跑上前来,轻轻一撞。 那玉便从盒子里滚落出来,直接掉到了地上,碎了。 “哎呀,碎了。” 安洋生气地一指朵朵,“小孩儿,你干什么?!” 叶木华上前来拉朵朵,“你看,你一乱跑,把安伯伯送给姨父的礼物都摔坏了吧?” “坏就坏了呗,”朵朵一脸天真又带了几分傲气,“我先前看到姨父的收藏室里这样的东西有好多呢,这样的东西有什么好的。” “朵朵……”叶木华无奈地。 朵朵又走到安洋面前,“你这么生气,是不是心疼了?那我赔给你好了。” 安洋气恼地,“赔?你拿什么……” 安老板清了清嗓子,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打断她,“洋洋,住口。” 朵朵蹦蹦跳跳地跑到古父面前,“姨父,你说,你是喜欢那件礼物,还是喜欢我送你的小糖人?” 古父眉开眼笑地看着朵朵,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当然是喜欢我们朵朵送给我的小糖人喽。” 众人也都笑了。 “这孩子倒真机灵。”安老板缓缓地,眼神中透出一丝阴冷。 朵朵回头,冲安老板做了个鬼脸。 “记得你们家古玥小时候也很机灵,”安老板慢悠悠地,“从小到大,她学什么都是最快的,就说钢琴吧,我们洋洋跟她一起学的,可弹的就总不如她好。只可惜这孩子命薄啊……不过很多事也难说,因果报应的事,咱们谁也看不透。” “喂,你说够了没有!”古钦实在听不下去了,“没完了是吧?” “你……”安洋不乐意了,“我爸好歹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说就说了,怎么样?反正我的名声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古钦瞪着安老板,“什么叫因果报应?会不会说话?要是真有因果报应,你在我们古家一直提叨我死去的姐姐,你就不怕她真的来找你们父女?” 安洋立即打了个冷颤,虽说要相信科学,但要害怕她也是真的有些害怕。 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柳照弈,犀利的目光淡定地扫视着四周。 敏锐的他察觉到,钟明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你,你不要胡说,怪力乱神的东西,我才不信。”安洋故作淡定地。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悠扬的音乐声。 “什么声音?”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众人都安静下来,仔细听那音乐。 清晰的钢琴声不绝于耳,时而静谧忧郁,时而如疾风暴雨般激昂。 “谁在弹琴?”古父抬眸问管家陈叔。 自从古玥死后,她留下来的钢琴也闲置了,古父不许旁人再在这里弹琴。 陈叔摇摇头,他也想知道,究竟谁这么大胆。 “我这就去问问。” 柳照弈在听到琴声的同时,一双墨眸中霎时间涌起难以察觉的波澜,他将拳头默默攥紧。 这琴声,这样的弹奏方式,他太熟悉了。 “是月光啊!是月光奏鸣曲!”有宾客突然喊出了声。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震惊之色。 古玥擅长弹钢琴是众所周知的事,而这首月光奏鸣曲,更是三年前她特地弹来送给古父的生日礼物。 没想到,三年后,古玥已经死去的今天,这首月光再次响起了…… “该不会真的是……”有人小声议论着。 柳照弈已然起身,不顾一切地向琴房的方向奔去。 旁人惧怕的东西,是他日日夜夜的心中所念。 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奇迹,他的所爱会踏着月光回来? 玥儿,他的玥儿…… 众人也跟在后面,想要去琴房一探究竟。 走到琴房门口,琴声戛然而止。 柳照弈搭在门把上的大手青筋暴起,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那扇琴房的门。 琴房的窗子开着,大风呼呼地从外面吹进来,将那白纱窗帘卷起,不停地在空中飞舞。 窗旁的钢琴边,坐着个女人。 穿着水蓝色的裙子,背对着所有人,模样看不真切。 但这已足够所有人为止震撼。 “怎,怎么可能!” “是,是古玥吧?是不是她啊?” 女人站起身,缓缓回过头,看向在场的所有宾客。 大家在看到了她的面容时,更是震惊地瞳孔放大。 “古小姐!” 古父看着眼前的人,一双眼睛里俨然带了泪意,声音颤颤巍巍,“玥儿……” 柳照弈静静地看着那女人,片刻的惊喜过后,深邃的眉眼中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抑制的悲伤与绝望。 她不是她。 即便她跟她长得再像,她也不是她。 可是,刚刚那钢琴声,分明又…… 男人默默地攥紧了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嵌进了肉里,隐隐有血渗出来。 女人淡淡微笑着,向古父行了一礼,“古伯伯,我不是古小姐。您忘了,我叫冯萱。” 古父怔了一瞬,才忽然明白过来,是那个在归雪山庄认识的,跟古玥长得很像的女孩子。 那么,他的玥儿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古父敛眸,掩去眼底的悲伤之色,呵呵地笑了两声,“原来是你啊,感谢你来看古伯伯。” 冯萱笑着走到古父身边,“是我要感谢您邀请我来呢。” 琴房的隔壁,就是曾经古玥住过的房间。 两间屋子有阳台相连。 钟明月躲在曾经自己的房间里,默默听着隔壁的动静,微微弯起嘴角。 眼泪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滑落。 爸爸,生日快乐。 第033章 喂,柳照弈,你不热吗? 曾经住过的房间里,所有陈设一如往昔。 钟明月缓缓抚摸着自己用过的每一样物件儿,脑海中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 展示柜里,摆了许许多多可爱的小手办,全都是柳照弈特地为她四处搜罗来的。 她想,悄悄拿走一件带在自己身边,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可手伸向展示柜的时候,她又犹豫着把手缩了回来。 注定要离去的人,最该学会的是放下。 就像她希望那些爱她的人能够把她放下一样。 门口,突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转动门把手的声音。 这会儿几乎所有人都陪在父亲身边,又有谁会来这里? 要是被人发现她出现在古玥的房间里,她就算有十张嘴巴都解释不清了。 钟明月心中一慌,连忙打开衣柜,钻了进去。 房门打开。 柳照弈款步走进来。 钟明月躲在衣柜里,透过小小柜缝的微光,看到是他后,深吸了一口气。 幸亏自己躲了起来。 柳照弈同样站在了展示柜前,盯着那些小手办出神了一会儿,又走到梳妆台前。 拿起古玥曾经用过的梳子,梳齿上还留有她一根乌黑的秀发。 柳照弈轻轻碾着那发丝,眼底流淌出淡淡凉意。 衣柜里的钟明月,却已经热得要命,不停地用手做扇子悄悄给自己扇着风。 热死了,怎么还不走呢? 柳照弈轻轻将那根头发缠在自己修长的小拇指间,然后坐在了从前古玥常坐的位子上。 一个不经意的抬眸,锐利的目光便落在了衣柜门缝夹着的一小块裙摆上。 这裙摆,似乎有些眼熟。 柳照弈微微蹙眉,垂眸略忖,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他悠然地踱着步子走到衣柜前,骨节分明的食指轻轻搭在衣柜把手上,却又猫捉老鼠般地停下,没开柜门。 钟明月与他隔着道柜门,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该不会是发现了吧? 连忙又扯了两件衣服往自己的脸上挡了挡。 “看来,这里进了老鼠。”柳照弈轻笑,一拉柜门。 没拉开。 男人眉心拧起,再一用力拉柜门,柜门终于拉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堆衣服。 柳照弈的目光淡淡从那堆衣服上扫过,大手精准地在一件白色衬衫上一拉。 钟明月一张尴尬的小脸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嗨,这么巧啊,你也在这里,呵呵……”钟明月硬着头皮,冲他招了招手,笑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柳照弈不言,只凝眉盯着她。 钟明月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哈。” 她缩着身子,才想要走,前路便被一只结实的手臂挡住。 “柳照弈,你先别急,”钟明月知道自己轻易是走不掉的了,“我能解释的,我一定能解释的……” 钟明月揉着脑袋,这次又该编个什么谎好。 “你是不是又想说,走错了房间?”柳照弈用冰凉的语气嘲讽着她。 “对!你怎么知道!”钟明月一笑,抬手在柳照弈的肩膀上一拍。 柳照弈却没笑,嫌弃地扫了一眼肩膀上被她拍过的地方,一张俊脸像块冰块,板得吓人。 “不信哈?”钟明月的笑容僵在唇边。 想也知道,睿智如柳照弈,怎么会相信她这种鬼话。 两个人正僵持着,忽然听到门口又有脚步声传来。 柳照弈的耳朵微动,伸手一揽钟明月,动作麻利地钻进了衣柜,关好了柜门。 原本只藏钟明月一个人就已经热得要命的衣柜,此时又多了一个柳照弈,钟明月在心里暗暗叫苦。 “喂,你藏什么啊?”她小声地问柳照弈。 黑暗中,柳照弈睨了她一眼,尽管她没看见。 “闭嘴。”柳照弈的声音低低地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 狭窄的空间里,钟明月动无可动,整个人几乎贴在柳照弈身上,耳边是男人蓬勃有力的心跳声。 柳照弈均匀的呼吸就淡淡地打在她的小脸上。 “喂,柳照弈,你不热吗?” 柳照弈不耐烦地,“你找死么?” “啊?”钟明月热得实在难受。 “再动别怪我不客气。”柳照弈轻声呵斥。 钟明月扁了扁嘴巴。 房门再次打开。 这次走进来的是继母叶木华。 叶木华的脸色有些发白,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开始翻古玥的抽屉,似乎在找东西。 “装神弄鬼,装神弄鬼,我不怕你,不怕你……” 抽屉里没找到她想要找的东西,她又开始去翻床铺。 钟明月静静地瞧着,心里纳闷。 她很小的时候,继母就带着任小曼嫁到古家来了。 印象中的叶木华,一向是很温柔得体的人。 她很小便没了亲生母亲,这些年来也全都是叶木华像母亲般照顾着她。 钟明月从没见过叶木华如此失态的模样。 到底是什么能让她如此呢? 她又到底在找什么? 床铺翻过,叶木华又去翻展示柜。 眼看着就要翻到衣柜了。 钟明月抬眼看了看柳照弈,小声地,“怎么办?” 要是被叶木华发现,她和柳照弈一起,藏在古玥房间的衣柜里,那可实在是太炸裂了。 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明白了。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柳照弈轻声回了她一句,削薄的嘴唇默默抿成了一条线。 叶木华翻过展示柜,果然转头向衣柜走来。 钟明月下意识地默默攥紧了柳照弈的衣角。 叶木华的手已经搭在了衣柜把手上…… “妈,你在这里啊?”任小曼的声音忽然传来,“你在姐姐的房间干什么?” 叶木华只好收回了手,又恢复了往日温柔又从容的模样,“没什么,只是随便进来看看。” “姐姐走后,爸不喜欢有人来她的房间,咱们还是快出去吧。”任小曼说道,“爸正找你呢。” “找我干什么?” “说是记着去年有人送了个上好的玉手镯,交给你收着了,爸想把那个手镯送给冯小姐。” 叶木华闻言,有些不高兴,数落起自己的女儿来,“你还好意思说,白白打扮得这么好看,结果让那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冯萱抢了风头,尤其是照弈,连看都没多看你一眼,你呀,怎么就不随我……” 第034章 看看你的脸皮是什么做的 听着外面叶木华和任小曼的声音越来越远,衣柜里的两人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还不放开?”柳照弈有些没好气地。 钟明月缓了缓神,才发现方才因为地方狭窄又紧张,两只手不自觉地将柳照弈抱得紧紧的。 她忙松了手,两个人从衣柜里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衣柜里的温度太高了,柳照弈原本白皙无暇的脸此时也微微地泛红。 钟明月忍不住探着头看柳照弈的脸。 “看什么看。” 钟明月歪着脑袋,“柳照弈,你到底为什么要藏起来?” “与你无关。”柳照弈冷冷地。 柳照弈本是不必藏的,毕竟他与古家,与古玥的关系都太密切了,出现在这里也很正常。 可问题就出在他此时正跟钟明月在一起。 若是钟明月真的又偷了什么东西,事情到他这里也就大事化小到底为止了。 可万一被古家的人发现,又会生出不少枝节来。 毕竟钟明月现在是他天晟集团的员工,他的员工到古家来偷东西,就丢人丢大了。 所以,他本是下意识地将钟明月拉进了衣柜里,此时也懒得多解释了。 “你还没说,你又偷了什么东西?”柳照弈问。 钟明月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偷。” “没偷你往柜里藏什么?” “往柜里藏就一定是偷东西了吗?那你还往衣柜里藏了呢。”后一句,钟明月的声音很低。 逻辑上,倒是没什么问题…… “你说什么?”柳照弈冷着眼神。 “我的意思是说……你看,你有往衣柜里藏的理由,我也有我的理由嘛,”钟明月来回踱着步子,“你进到这里可能是因为想念古小姐了,那我也可以想念古小姐啊,我们两个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 呵呵…… 柳照弈像打量个怪胎一样看着钟明月。 “你就当我是又走错了房间嘛,反正我又什么都没偷,就算你报警又有什么用?”钟明月继续硬着头皮,“好歹,我也是古家的客人呢,对吧?” 她说完,一抬头,便见到柳照弈正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盯着她。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看看你的脸皮是什么做的。”柳照弈淡淡地。 钟明月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冲柳照弈咧嘴一笑,然后摆了摆手,转身跑出了房间。 柳照弈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直觉告诉他,这次她大概真的什么都没偷吧…… 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古父又拉着冯萱说了些话。 钟明月有些累了,窝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到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公司的同事都已经先走了,独独落下了她一个。 公交车站,钟明月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班车从她面前开走了。 她只好拿出打车软件,开始打车。 一辆拉风的兰博基尼骤然停在了她面前,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钟明月不由地后撤了两步,朝那辆车定睛看去。 古钦将手肘拄在车窗上,探出个头来,哈哈大笑地看着她,“喂,没车了吧?” 钟明月白了他一眼。 老样子,欠揍。 古钦见钟明月不搭理他,更加来劲了,“真没想到,今天会又碰到你啊。” 钟明月抬脚,在他的车轮胎上狠狠踢了一脚。 “喂,你有没有搞错啊?踢我的车?”古钦不满地,“本少爷我新换的车!” “哦,”钟明月凑近,将手拄在车窗上,“那正好,你送我回家吧。” “啊?”古钦难以置信地看着钟明月,怀疑眼前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秀逗了,“你开什么玩笑?本少爷的车只载美女,你是吗?” “‘本少爷’,一口一个‘本少爷’,你看看你那纨绔样!”距离刚好,钟明月在古钦的头上拨了一下。 “喂!”古钦气愤地瞪着钟明月,“你疯了吧?” 出门在外,从来都是一群女人围着他转,将他捧得高高的,哪个女人敢这么对他? 钟明月也没客气,回瞪他。 没多一会儿,古钦就败下阵来。 奇了怪了,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女人,怎么他就那么怕她呢? “算了算了,你走吧。”古钦摆摆手。 “走什么啊?都没车了,”钟明月摊摊手,“你送我回去啊。” “你还得寸进尺了?” “送不送?!” 古钦瞧着钟明月的模样,挠了挠头,把车门打开,“上车!” 他本来是想气气钟明月,报那天她打他的仇的,可怎么就莫名其妙变成她的司机了呢? 钟明月上了车,系好安全带,便听到古钦在一旁道:“你可别说出去啊,我堂堂古家少爷,给你当司机!” “知道知道,不说出去行了吧?”钟明月摆摆手。 “你算是幸运了,我这刚换的车,还没载过别的女人呢。”古钦吐槽。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答应钟明月载她回家了呢? “这算什么幸运,”钟明月不屑地,“再说,你不是总换车吗?” “你怎么知道我总换车?” “额……”钟明月将头扭过去看向窗外,“我猜的,像你们这种有钱人家,肯定换车像换鞋一样吧?” “切,你还挺会猜,”古钦哼了一声,边抽出一支烟边道:“地址给我。” 钟明月回头,直接把他手里的烟拿过来,顺势把那一整盒烟都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戒烟吧,啊。” “要你管!”古钦有些烦了。 真是个多管闲事的莫名其妙的女人! “我爸都没管过我抽不抽烟,除了我……” 他想说,除了他的姐姐。 从前,就只有他那死去的姐姐一直让他戒烟。 话说到一半,古钦说不下去了,低下头,“算了。” 他跟钟明月讲这些干什么呢,反正他也不差这一包烟。 钟明月看着他略有些落寞的表情,默默将地址给古钦看。 车子发动,古钦整个人连同车子都像是一匹脱了缰的野马,直接窜了出去。 那感觉,真叫一个风驰电掣。 钟明月整个人脸都白了,心惊胆战地,“古钦,你给我慢点!古钦!你是不是又找揍……” 第035章 这是你报复我的手段吗? 兰博基尼在钟明月家的楼下停下。 “到了。”古钦往座椅后背上一靠。 钟明月脸色惨白,瞪着古钦。 幸亏现在自己这颗心脏是健康的,不然她一定会再猝死一次的。 “这么瞪着我干什么啊?我可是好心送你回来了。”古钦有些得意地冲钟明月扬了扬眉。 “好,很好,谢谢。”钟明月皮笑肉不笑地。 “你就住这啊?” “怎么了?”钟明月推开车门,“我们普通人住的地方,当然不能跟你这种有钱人家的少爷相提并论。 古钦啧啧两声,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钟明月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去看古钦,冲着他喊,“喂,你今天这个样子,比那天在琥珀湾放荡不羁的样子看起来靠谱多了。” “哈哈,”古钦趴在车窗上大笑两声,“你可别爱上我。” 钟明月无语地,“你要是少自恋一点会更好。” 古钦望着钟明月走进楼里的背影,没有立即发动车子。 瞅了瞅镜子里自己此时“靠谱”的模样,古钦回身,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包烟来。 香烟点燃,袅袅的烟雾在他的指尖缭绕,不似平日般玩世不恭,此时的古钦淡淡垂眸,眼睛中透出些许似有若无的忧伤来…… 钟明月开门回到家,见孙耀宗正站在窗口发呆。 “你回来了。”听见动静,孙耀宗回过头来看她,在看到她这一身装扮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钟明月低头朝自己身上瞅了瞅,才想起她现在正穿着任小曼送她的衣服。 “谁送你回来的?” 钟明月不想理他,径自往房间走。 “站住,”孙耀宗直接上前来拉住钟明月的手腕,“我在问你话,我站在窗边都看到了,那车不便宜吧?” 钟明月将他的手腕甩开,“既然你都看到了,还问我干什么。” “行,你真行啊钟明月,这是你报复我的手段吗?”孙耀宗怒气冲冲地。 “我干嘛要报复你?”钟明月反问,眼底是一片冷漠。 孙耀宗看着她的眼神,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钟明月和以前不一样了。 从前就算她跟他吵架哭闹,她看着他的眼神永远是温柔的。 “你背叛我了是不是?” 最讽刺的,背叛的人,像个无辜的受害者般,先指责别人背叛。 “钟明月从来没有背叛过你,可是她死了。”钟明月想起,她在日记中看到的点点滴滴,一字一顿的。 孙耀宗听不懂这话中的深意,只当钟明月又在放狠话闹脾气,“这衣服也是他送你的吧?” “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孙耀宗将她逼至墙边,“我是你的丈夫。” “逼死妻子的丈夫吗?” “你胡说!你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孙耀宗将她往墙上狠狠一推。 “你干什么!” 孙耀宗眼中带着灼灼恨意,“你是在他面前换的这件衣服吗?” “你疯了是不是?” “我就是疯了又怎么样?”说完,孙耀宗抬手在钟明月身上的衣服上狠狠一撕。 “嘶拉”一声,那件做工精良的衣服就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露出钟明月左肩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来。 肌肤上的淡淡凉意让钟明月愣了一秒,转而抬手给了孙耀宗一巴掌。 “你敢打我?”孙耀宗震惊地,扬起手要打回去。 “你要是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报警。” “报啊,你报!”孙耀宗气愤地,“你原来是多温柔似水的女人,怎么现在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钟明月双手狠狠将他推开,转身进了房间,“那你就去找你认为温柔似水的女人吧。” 孙耀宗看着她的背影,气得一脚踹在沙发上。 多年以来,他一直将钟明月看作是自己能够掌控的玩意儿,这个玩意儿会无条件地为他提供他想要的东西,而他精准地操控着这个玩意儿的情绪。 尽管不愿意承认,他喜欢看她为他痛苦的模样,那使他内心深处某种变态的欲望得到满足。 所以,即便他在外面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他依旧不愿意离婚。 可是现在,这个玩意儿似乎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 第二天,钟明月在上班之前拿着昨晚被撕破的衣服先去了趟楼下的小裁缝铺。 任小曼送她的衣服,她说什么都要补好的。 将昨晚从古钦那里“没收”来的香烟掏出来,钟明月将衣服暂时留在了裁缝铺,转而去赶公交车上班。 才到公司,便看到一大群人围着冯萱,不知道在讨论什么,直到赵经理进来大家才各归各位。 “各位,马上就是七夕了,”赵经理高声地,“为了配合这一季度公司新推出的珠宝产品销售,公司决定准备举办一次七夕特别舞会,希望大家在这周结束前每组交一份活动策划上来。” 钟明月低着头,仿佛听到了同事们的叹息声。 像这种为了配合珠宝产品举行的舞会,来参加的人多少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每一个环节更是不能有一点错漏。 看来接下来大家都有的忙了。 正想着,有人悄悄碰了碰钟明月的胳膊肘。 钟明月抬起头来,看到冯萱正在她的身边。 “你要不要加入我们组?”冯萱冲她眨了眨眼睛。 上班这些天钟明月也算是看明白了,在市场部,冯萱有多受欢迎,她钟明月就有多不受欢迎。 冯萱现在邀请她,大概是在同情她没有人愿意跟她一组吧。 钟明月点点头,“好啊。” 冯萱笑了笑,犹豫了一下,“古伯伯的生日宴上,那首钢琴曲明明是你弹的,为什么你要让我坐在那里,装作是我弹的?” “因为这样……”钟明月抬了抬嘴角,“古伯伯会更开心吧。” “开心倒是真的,古伯伯跟我说了好多古小姐以前的事呢,他还送了我个好漂亮的手镯,你看。”冯萱说着,撩开衣袖把那镯子给钟明月看。 钟明月看去,果真是个好镯子,古父出手一向大方,更何况是送给冯萱的东西。 “不过,我没想到你钢琴弹得那么好,”冯萱感叹,“我从小就想学钢琴,可是家里条件不允许,一直都没学成。” “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啊。” “真的吗?”冯萱的椅子又向钟明月靠近了几分,“那太好了,不过,你能不能偷偷教我?别把你会弹钢琴的事情让大家知道?” 第036章你等着被开除吧 “我没别的意思啊,”冯萱连忙解释,“只不过要是让大家知道你会弹钢琴,那生日宴上的事情不就容易露馅吗?你也不想事情露馅的,对不对?” 钟明月明白冯萱的小心思,点了点头,“好,偷偷的,不让大家知道。” 她本就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些。 对于她来说,最好的离去方式就是看着那些自己所爱的人的生活,一点一点,再被新的事物填满。 冯萱听她这样说,立即高兴起来,“好,那我们说定了。对了,给你吃这个。” 说着,她拿了盒糕点打开推到钟明月的面前。 “从古家走的时候,古伯伯送了好多好吃的呢,这个是最好吃的,给你吃。” 钟明月看着那糕点,是古家的保姆容妈最拿手的,桃花酥。 她从小就最爱吃容妈做的桃花酥。 捡起一块点心来,轻轻放在口中咬了一口,味道还是从前的味道。 可是不知怎地,今天觉得这桃花酥分外噎喉。 起身,她到茶水室去,准备泡杯咖啡。 茶水室门口的走廊,柳照弈正静静地伫立在窗口旁,阳光洒进来,将他落在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长。 男人深邃的眼睛极目远眺,留给她一个棱角分明的侧脸。 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呢? 钟明月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老板。” 柳照弈眼角的余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嗯。” 钟明月抬脚,刚要进茶水室,便又听到身后男人的声音响起,“等一下。” “怎么了?”钟明月停下,转过头。 柳照弈微侧着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最近有人在公司禁烟的公共区域吸烟,不是你吧?” 钟明月不免觉得好笑,拿指尖一指自己,“我?怎么可能?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吸烟吧?我都说了,在琥珀湾那次是个误会。” “是么?”男人轻声反问,显然是对她的话表示怀疑。 “我来公司这么久了,你见过我抽烟吗?”钟明月道。 “不是你最好。”柳照弈淡淡地。 钟明月站到了他的旁边,一副坚决要为自己正名的模样,“你还是不信啊?首先,要吸烟的话,得要有烟吧?你看我浑身上下有烟吗?” 她边说着,边掏兜想要给柳照弈看。 掏着掏着,就摸到了昨晚古钦的那盒烟。 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她僵着不动了,小手攥着那烟盒,往外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柳照弈见她这副模样,仿佛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般地,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拿出来吧。” 钟明月深吸一口气,只好默默地掏出了那盒烟。 怎么就能这么巧,这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事情,每次都能被柳照弈碰上。 “你听我说,这也只是个巧合,”钟明月挠着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是昨晚古钦……” “哦?”柳照弈冷笑着打断她的话,“这里面还有古钦的事呢?” “当然有!”钟明月咬了咬牙。 要不是古钦这个小混蛋,现在她用得着背这个黑锅吗? “你是不是想说,昨晚宴会结束后,古钦看你一个人没有车回去,特意好心送了你回家?”柳照弈慢条斯理地。 “对!”钟明月一拍大腿,“就是这样,你怎么知道?” 柳照弈薄唇紧抿,一双厉眸上下打量着她。 仿佛在说,编,你再编。 “不信的话,去问古钦。” 钟明月说完,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蠢,柳照弈怎么会因为这么点儿事,特意去求证一下古钦呢? 这个锅,看来她是背定了。 正想着,突然听到远处有女人大吼的声音传来,“钟明月!” 钟明月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朝这边狂奔过来。 边跑边喊,“钟明月,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钟明月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秒,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已经跑到近前,突然扬起手里的保温杯,将里面的液体直直地冲钟明月泼了过来。 钟明月心下一沉,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嘶……”火辣辣地疼。 大脑空白两秒之后,却见柳照弈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挡在她的身前。 那女人保温杯中滚烫的开水,大半泼在了柳照弈白皙的大手和手臂上,只有小部分落在了钟明月的锁骨旁。 柳照弈被烫的手立即红肿起来。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面色却如平常般冷静坚毅,低头看着钟明月,“伤着了么。” 钟明月小脸煞白地看着柳照弈被烫的地方,木然地摇了摇头。 喧闹声很快引来了大伙儿的围观。 那女人依旧不依不饶,大喊着,“破坏人家庭天打雷劈!钟明月,这次我泼的是水,下次就是硫酸!” 很快便有保安上来将那女人制服。 那女人还在挣扎着撕心裂肺地喊,“就是这个女人,不要脸!当小三!你们都看看啊!” 乔安赶紧过来,指挥保安,“还不快拉出去!” 保安拉着那女人走远,乔安立即走到柳照弈身边,看着他通红的手臂,“柳先生,您受伤了。” 公司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边八卦边看钟明月。 柳照弈的墨眸余光看了还在呆愣愣地钟明月一眼,向乔安,“你去处理,放这样的人进来,看看安保是怎么做事的。” 语气很平静,未见半分愠怒,却只有乔安读懂了这句话底下隐藏的波澜。 “是。”乔安连忙点头,不敢怠慢。 赵经理也连忙凑上前来,“哎呀,老板,您受伤了,快,快……” 他一招呼,立马也有好几个人反应过来,簇拥着柳照弈,要给他去上药。 钟明月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看着柳照弈被烫伤的手,也急着要跟上去。 “你站住。”赵经理的脸色黑了又黑,呵斥她。 钟明月站定。 赵经理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对着她的脑门点了点,“你说说你,怎么能闯出这么大的祸呢?那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钟明月真的不知道,她完全不认识那个女人。 莫非是从前的钟明月跟她有过节?可她从来没在日记中提到过啊。 “不知道?还不是你自己生活不检点?!”赵经理训斥着她,“人家都闹到公司来了,给咱们公司造成了多么不好的负面影响你知道吗?你等着被开除吧。” 第037章 柳照弈,我爱你 “赵经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我都不认识她。” “你不认识她,那你认识人家老公吧?”赵经理语气严厉地,“你说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本身也是有老公的人吧?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呢。这下好了,搞不好那个女人还会不停来闹的,严重影响大家工作你知不知道?” 钟明月百口莫辩,“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给公司个交代的。” “你还交代什么呀,没看到吗,已经闹到把老板都烫伤了,”赵经理连连摇头,“你最好自己打辞职报告吧,别到时候被开除了更没脸。” 一整天,似乎同事们都在悄悄讨论这件事情。 下班时间,所有的同事都走了,只剩下钟明月一个人还坐在工位旁。 她本能地不想回家,一想到孙耀宗发怒的样子,她便有些后怕。 夜渐渐深了,天空飘起蒙蒙细雨来。 做完了七夕舞会的策划案,钟明月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新建了个文档,在屏幕上敲击出“辞职报告”四个字。 然后,盯着屏幕发呆。 总裁办公室,柳照弈终于忙完了一天的事情,准备离开。 经过市场部,发现这里的灯还亮着。 男人狭长的眼睛眯了眯,款步走了进来。 市场部静悄悄的,仿佛根本已经没有人还在这里,直到他走到了角落里钟明月的位置旁。 小角落里的钟明月,似乎是累极了,正趴在桌子上将头埋在臂弯里睡得正香甜。 瘦弱的模样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 柳照弈的目光淡淡从她身上掠过,最后定格在她面前还亮着的电脑屏幕上。 “辞职报告。” 男人微微蹙眉,继续往下看。 “辞职报告,辞什么职辞职,我又没做错,大公司就能随便开除人吗?大公司就能不问青红皂白冤枉人吗?” 柳照弈的眼睛微微眯着,冷哼一声,却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嘴角有一丝淡淡的弧度勾起。 再要往下看,外面突然一声闷雷。 钟明月吓了一跳,猛地从座位上惊起,弹簧般地站起来,“啊!” 紧接着小脑袋便直接磕在了柳照弈棱角分明的下巴上,疼得她又叫了一声,“啊!” 然后她立马缩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去。 柳照弈一张俊脸在逆光的方向显得更加立体。 “啊!”看清了柳照弈的面容之后,她又发出了一声惊呼。 柳照弈的下巴被她磕得隐隐作痛,眉心不由地打了个结,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你,你怎么在这里?”钟明月揉着脑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往自己的电脑屏幕上看去,慌忙地想要将文档关闭。 却不料因为太过慌张手抖,不但没关成,反而操作成了打印…… 打印机立即响应,伴随着轻轻的机器响声,那张“辞职报告”缓缓被打印了出来。 柳照弈长臂一伸,先钟明月一步拿到了那张纸。 “辞职报告,”柳照弈慢条斯理地念着,“辞什么职……” 钟明月脑子嗡嗡地,伸手想要去抢,“给我,还给我,别看。” 柳照弈索性将纸举高,一个侧身便躲过了钟明月伸过来的小手,继续念。 钟明月不甘心,还想继续去抢,情急之下,两个小手不由地抱紧了柳照弈高大的身体。 柳照弈的脸色冷了下来,语带寒意的命令,“放开。” 钟明月这才意识到此时自己的动作已经突破了她与他的边界,只好默默放开,“能,能不能别念啊?” “不能。”柳照弈断然拒绝。 “大公司就能不问青红皂白冤枉人吗?”柳照弈念完,扫了钟明月一眼,继续念,“该死的,去死吧,柳照弈,柳照弈,柳照弈……” 男人越念,脸色越冷。 钟明月此时恨不得时光倒流。 原本只是自己心烦在屏幕上胡乱敲击出来的话,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看来,你对我意见很大。”柳照弈两指依旧捏着那张纸,看向钟明月的时候,眉眼淬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看起来十分骇人。 “不是,绝对不是!”钟明月作发誓状,“你没看到那个‘去死吧’和‘柳照弈’之间隔着行呢吗?‘去死吧’是说前面辞职冤枉人的事。” “是么,”柳照弈轻蔑一笑,继续往下念,“柳照弈,柳照弈……” 钟明月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天知道她当时困得迷迷糊糊到底都胡乱在上面打了些什么,她又到底打了多少个“柳照弈”呢? “柳照弈,我……”男人念到一半,突然顿住,盯着那纸上的字迹,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钟明月原本是耷拉着脑袋的,听到男人停下,不由地抬头,下意识地问,“怎么突然不念了?” “你还挺想让我念?”男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不,不是。”钟明月努力扯了扯嘴角,连忙趁此机会,从柳照弈的手里拿回了那张纸,然后向纸上看去。 纸上最后一行:柳照弈,我爱你。 钟明月看着那纸上的字迹,顿时瞪大了眼睛,小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她悄悄抬头看了眼正凝视她的柳照弈,“不是的哈,这个‘我爱你’也跟前面的那个‘去死吧’是一样的,都是单独的,你别误会,其实我是想写别的没写完。” 柳照弈绷着脸看她,“想写什么。” “额,这个……”钟明月挠了挠头,清了清嗓子,几乎是用唱的,“我爱你,塞北的雪……” 柳照弈扭过头去,简直没眼看。 钟明月连忙把那张纸背在身后,团成了纸团,扔进垃圾桶里。 “你,你的手没事了吧?”钟明月默默探了探脑袋,想看看他的伤究竟怎么样了。 柳照弈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自己被烫伤的手臂,略微侧眸,目光便凉凉地落在钟明月的锁骨处。 虽然幸好没烫到脸,锁骨处被烫的面积也不算大,可那里看起来还是红肿着。 钟明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拿手挡了挡受伤的地方,“白天的时候,还要谢谢你。” “谁让你写辞职报告的。”柳照弈淡淡地问。 钟明月摇摇头,没准备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该不会是来开除我的吧?” 第038章 怪她过分耀眼 “你觉得呢?”柳照弈慢悠悠地反问。 钟明月低下头。 那还用说么,本来她在柳照弈的眼里就已经是个负面人物了。 今天这么一闹,还害他受了伤,她大概率是在公司待不下去了。 “我知道,你们都不信我,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算了,你要是想开除我就开除吧。”钟明月无奈地往椅子上一坐。 “谁说要开除你了?” “啊?不是吗?”钟明月讶异地。 柳照弈瞄了她一眼,转而从口袋中掏出个烟盒来,轻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钟明月随之看去,是白天那盒古钦的烟。 “我相信,这烟不是你的。”柳照弈双手插在口袋里,淡淡地。 “真的?”钟明月一喜。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柳照弈也有相信她的一天…… 柳照弈略微点头,“这烟你买不起。” 钟明月:“……” 呵呵,跟柳照弈说话,还真是一会儿天堂,一会儿地狱啊…… “烟还给你,要抽找个没人的地方抽。”柳照弈面无表情地。 “我都说了,我不抽……”钟明月话说到一半,觉得再解释起来也没意思,转而笑着说道:“我以后都不抽烟了,我戒烟,一定戒。” 柳照弈不置可否,“白天的事,虽然是你个人的私事,但既然已经闹到了公司,公司也会查清楚。” 他用了查清楚,而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直接给她打上小三的标签。 “你,你相信我?”钟明月愣怔地看着柳照弈。 在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的时候。 这个平时最不相信她的人,反而……相信她吗? 柳照弈带着淡淡凉意的目光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钟明月咽了口唾沫,觉得以柳照弈讲话的噎人程度,八成下一秒就要说以她现在的样子,想勾人男人也勾引不到了。 “行了行了,当我没问。”钟明月连忙道。 “钟明月,影响公司正常办公的不是你,是那个来闹事的女人,你不必为此垂头丧气。”柳照弈侧脸对着她,将双手负于身后,扬起紧绷的下颌,一派桀骜模样。 这是在安慰她么? 钟明月默默地捏紧了手,“所以,你的手被烫伤了你也没生气?” “既然做了天晟的员工,天晟就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柳照弈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天晟更不会冤枉每一个员工。” 男人说着,转过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我也不会。” 钟明月看着眼前的男人,有片刻恍惚。 他的神情,与当年的少年柳照弈第一次挡在她面前,说要保护她的模样如出一撤。 仿佛过了这许多年,一切都没变。 情不自禁地,她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扭过头去,眼泪就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 “你看,又哭。”柳照弈拧紧眉头。 钟明月吸了吸鼻子,“所以,你是真的不会开除我了?” “你很想被开除么。” 钟明月破涕而笑,连连摇头。 柳照弈随手在桌子上捡了盒纸巾丢给她,嫌弃地,“把你那鼻涕好好擦擦。” 钟明月拿起纸巾来擦着眼泪鼻涕,却见柳照弈又将手伸进口袋里。 下一秒,他将一个精致的小药盒放在了钟明月的面前,指尖在盒面优雅地轻敲了两下,“烫伤膏。” 钟明月不由地往自己锁骨的地方斜眼扫了下,“是要我涂吗?” “废话,”柳照弈冷呛她,“难不成要我给你涂?” 钟明月扁了扁嘴,拿过烫伤膏。 “时候不早了,拿回家涂吧。”柳照弈抬眸,看了眼外面飘雨的天色,转身离开。 钟明月手里攥着烫伤膏,走出了公司。 雨还在下。 距离公司不远的停车位上,静静停了一辆黑色的车。 孙耀宗坐在车里,眼睛紧盯着天晟公司的门口。 白天,他特意雇了人到天晟去找钟明月大闹了一场,现在,他很想看到她沮丧失落从里面走出来的模样。 搞不好,她又把工作丢了。 毕竟世情凉薄,大家在意的只是名声与效益,根本不会有人有那个闲心去调查真相如何,钟明月又是否被冤枉。 想到这里,孙耀宗心底竟有些暗暗兴奋。 就像当初她被九州集团开除的时候一样。 孙耀宗不禁想起,当年初识钟明月时,她灿烂微笑的样子。 那时的她,成绩优异,鲜活明媚,就像一条在水里自由畅快游泳的小鱼。 她曾经用一颗最纯真善良的心拥抱过他,对他说,“耀宗,不管你要去哪里都没关系,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好,我相信凭我的能力,到哪里都能找到工作的。” 他看着如此美好的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堪,也是第一次,他想毁掉她的美好。 仰望月亮时,他渴望拥有月亮;可当他真正拥有了月亮,又恨月亮过分耀眼。 天真的钟明月不知道,人心的深渊像个无底洞,是月光永远照不到的阴暗所在。 他想要编织一个牢笼,困住她,让她永远只为他一人痛苦。 所以,在钟明月如愿入职九州集团后不久,他便提出要钟明月辞职。 他说,他现在工作太忙了,需要有人帮忙照顾家里;他说,他的工资足够养活她的,她只要辞职安心备孕生下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宝宝就好。 意外地,钟明月拒绝了,她要这份工作。 于是,他便无所不用其极地悄悄收买了个九州集团的员工,让他将任小曼出席重要场合要带的胸针偷偷放在了钟明月的包里。 钟明月成了小偷,钟明月被开除了,所有的公司在背调过后,都不愿意再录用她。 孙耀宗的心里,竟然是说不出的畅快。 连他自己都不知他对钟明月的这股恨意究竟从何而来,毕竟,她如此爱他。 或许,是将美好的事物毁掉的快感吧。 他喜欢看着钟明月沉沦堕落,当然,这不耽误他再去找别的鲜活的女人。 或许,这样会使钟明月更加痛苦,简直一举两得。 如今,他又得知钟明月重新到了天晟集团上班,想不到天晟会不计较她的过去而录用她。 那就故技重施吧,再把她拉进地狱一次…… 第039章 她是清白的 雨还在下。 柳照弈走到公司门口,抬眸望着钟明月在雨幕中撑着伞的身影。 她太瘦了,瘦到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手机响了,柳照弈接起电话,“嗯。” 乔安的声音自听筒中传来,“柳先生,事情已经查清楚了,那个闹事的女人果然是有人雇来的,只是没想到做这件事的人竟然是……” “谁。” “竟然是钟明月的丈夫,叫孙耀宗。” 柳照弈狭长而深邃的眼睛不由地眯了起来。 马路对面,公交车站,钟明月还站在风雨中等车。 晚风吹动着她的裙摆,将她一头乌黑的头发吹得凌乱…… 柳照弈捏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 “还有一件事,是连带着查出来的。”乔安又补充道。 “说。”男人淡淡命令。 “是关于之前查到她因为在九州集团偷东西被开除的事,”乔安顿了顿,“想不到那件事也是她丈夫干的,专门找人偷东西嫁祸到她身上,钟明月竟然是清白的。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再怎么样也是夫妻啊,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她是清白的。 柳照弈一双剑眉微蹙。 一直以来,他都冤枉她了么。 “另外……” 柳照弈有些不耐烦,“一次说完。” “另外,我还查到了钟明月的就医记录,就在九州集团名下的私立医院,记录显示,她患有重度抑郁,可是,奇怪的是,她只是去就诊了一次,也并没有服药。” 重度抑郁么? 尽管她看起来不像是重度抑郁的样子,但这世上的确有许多抑郁症的患者平时会看起来和健康的人没有两样的。 他们喜欢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然后独自偷偷躲起来舔舐自己的伤口。 柳照弈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默默攥紧了拳头。 “哦,对了,还有一件小事,是关于古玥小姐的。”乔安继续说道,“本来古玥小姐平时是不管这些小事的,可钟明月被九州集团开除那天刚好被古小姐在门口碰到了。 “匆匆一瞥,古小姐说,公司既然有规定,就不能不按照规定来,但是规定之外还有人情,于是吩咐秘书,如果钟明月以后决定做家庭主妇不再工作便算了,倘若她还想重新开始,又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那可以请她暂时去古小姐和您一起创办的流浪动物救助基地工作。 “没想到,可能是底下的人弄错了,钟明月的简历才被投到了咱们天晟来。” 柳照弈深吸了一口气。 是他的玥儿…… 马路对面,钟明月站在公交站,等了许久都没见公交车来。 迎面,不远处一位卖花的老奶奶佝偻着腰,缓缓朝这边走来。 老奶奶没有打伞,雨点落在她花白的头发上,显得她愈发沧桑,快要走到钟明月跟前时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 钟明月赶紧上前,一把扶住她,看到她花篮里的花还剩下大半。 “您小心。” 老奶奶咳嗽了两声,向钟明月道谢,然后又颤巍巍地向远处走去了。 钟明月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追上去,“您的花,我全买了,天气不好,您早些回家去吧。” 老奶奶看了看钟明月,又看了看自己的花,连声道着谢。 钟明月拿出手机扫了付款码,在心里默默算了下自己卡里的余额,咬了咬牙又多付了一百块,“打车回去吧。” “闺女,这我怎么能要呢?” “您拿着吧,”钟明月温柔地冲老奶奶笑,想了想又把自己手里的雨伞也塞进了老奶奶的手里,“这个您也拿着,当心别淋了雨着凉。” 还未等老奶奶再说什么,钟明月已经跑远,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马路对面的柳照弈,远远地看着她回身灿烂的笑容,总觉得这笑容似曾相识。 为什么,他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钟明月用两手遮住脑袋上方,又缩着身子跑回公交车站。 下一秒,一只看起来不过两个多月大的小猫咪迷迷糊糊地正要穿越马路,同时,远处一辆车也正疾驰而来。 眼看着车子就要撞到小猫咪身上,钟明月几乎不假思索地冲了出去将小猫咪抱在了怀里。 跟钟明月一起冲出来的,还有目睹了这一切的柳照弈。 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长臂一伸,大手勾在钟明月的腰间,将她揽到自己怀中,然后一个利落的闪身,躲过了那辆飞速开过来的车。 刹车的声音刺耳地划破夜空。 随之而来的是司机打开车窗的破口大骂。 钟明月紧紧护着那小猫,大口呼吸了两口空气,然后缓过神来,连连冲那司机道歉。 司机骂骂咧咧地驾车走远。 柳照弈一张俊脸冷得像冰川,言语间带着十足的怒意,“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不要命了?!” 怀里的小猫似乎也吓到了,钟明月温柔地抚摸着怀里的小猫,“对不起,事情太突然了,我没来得及想那么多。” “没来得及?你长脑子是干什么的?” 钟明月抿了抿小嘴,低下头,躺平认骂。 许多事情或许冷静下来分析利弊对错都是不应当做的,可人有时候就是会忘记思考下意识做一些潜意识里想要去做的事情。 柳照弈瞧着她此刻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发火也是白发,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 “上车。”他没好气地。 “去哪里?”钟明月小声地问。 “送你回家啊!不然你还想去哪里?” 钟明月摇摇头,“不用了,我等公交就行,应该马上就来了。” “让你上车你就上车!”柳照弈余怒未消,“你是想等感冒了明天耽误工作,再传染给其他同事?” 钟明月扁扁嘴。 她要是再执意坐公交车,恐怕下一刻他就又要讲到扣她工资了。 最后,她只好默默跟着柳照弈上了车。 坐在距离不远处的车内,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孙耀宗,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 口袋中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 “耀宗,我让你发给我的资料呢?” “对不起,我忘记了,这就发给你。”孙耀宗低头发送资料。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已是空荡荡的,柳照弈和钟明月都不见了。 孙耀宗胸膛微微起伏着,突然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 第040章 有病就去治 车上,狭窄的空间内,气氛沉闷安静得有些可怕。 钟明月忍不住偷偷去看柳照弈,确认他是不是还在生气。 男人刀削般地下颌线紧绷着,一张脸冰到了极点。 怀里的小猫适时地“喵”了一声,柳照弈眼角的余光淡淡瞄了一眼。 钟明月连忙将头扭到了一旁去…… “柳照弈……”钟明月试探着想要打破这沉闷到诡异的气氛。 柳照弈沉着面色,一打方向盘,将车子转了个弯,没理她。 钟明月又清了清嗓子,“我是想说,可不可以把这只小猫送到你的流浪动物救助基地去?” “你怎么知道那里。”柳照弈总算是应了她一声。 “我,我当然是听说的呀,”钟明月搂着小猫,“上次那只小猫是不是也送过去了?” 柳照弈又不作声了。 钟明月碰了个软钉子,却依旧不灰心地,“你看,它还这么小,让它一个人,不,一个猫在外面,很容易有危险的……” “嗯。”柳照弈薄唇微微抿起,轻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古玥也是一样,喜欢不停地捡流浪猫,最后才和他一起办了现在这个救助基地。 钟明月的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轻轻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的心情好像都好了不少。 柳照弈用眼角的余光斜了她一眼,想起乔安在电话中说的话,钟明月上次在九州集团,现在在天晟集团,都是她的丈夫孙耀宗陷害她。 这个傻女人,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喂。” “啊?” “有没有想过离婚。”柳照弈平静地开口。 钟明月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过后抬起头来朝柳照弈看去,“什么?” 柳照弈也不作解释,继续沉默地开着车。 “虽然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你突然问这么一句话,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钟明月轻声吐槽。 柳照弈不喜欢拐弯抹角。 他依旧十分淡定地开口,“如果你想离婚,天晟有最专业的律师团队,会尽最大可能维护你的利益。” “谢谢,但我不准备离婚,”钟明月也突然正色起来,“至少暂时,我不会离婚。” 在她查到那个想要对柳照弈不利的人到底是谁之前,她绝对不会离婚。 仿佛一切都在柳照弈的意料之中,男人连半个字都没多劝。 “随便吧。” 许多女人无论吃再多苦头,即便走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坚持什么,却始终都不愿意放弃家庭。 这种女人,柳照弈见的多了。 车子穿过无边的黑夜,行驶了四十多分钟,终于在钟明月家的小区停下。 雨停了。 婆婆朱美兰此时刚刚打完牌回来,正准备上楼。 钟明月连忙把身子蜷缩下来。 这段时间的相处,钟明月算是明白了,朱美兰既是个大喇叭,又想象力丰富。 要是被朱美兰看到她坐着柳照弈的车回来,不知道整件事又会被想象成什么不堪的样子,然后第二天,整个小区就都知道了。 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柳照弈瞧着她鬼鬼祟祟的模样,不由地冷哼,十分直接地,“又不是在偷情,心虚什么。” “我这叫不给自己惹麻烦。”钟明月探头探脑地,等朱美兰进了楼里,自己才又坐直了身子,“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谢谢你送我回来。” 柳照弈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下车,在她离开之前又叫住她,“喂。” 钟明月回过头,“怎么了?” 柳照弈慢条斯理地,“有病就去治。” 钟明月原本回过身看向柳照弈的时候,脸上是带着微笑的,此时微笑已经僵在了脸上。 呵呵,跟柳照弈讲话,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他会给你什么样的惊喜…… “你……”钟明月抿了抿嘴唇,“你是在骂我?” 柳照弈垂眸。 的确有许多抑郁症患者是会有病耻感的,他们会为了自己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不承认自己生病了。 “去吧。”男人摆摆手,关了车门。 “喂,喂……”钟明月眼见着柳照弈的车子头也不回地从自己面前驶过去了,“柳照弈!什么嘛,莫名其妙骂我一句,又莫名其妙走了,骂我很爽吗?” 有病就去治?谁有病? 钟明月上楼不久后,孙耀宗的车也开到了楼下。 只不过他没有上楼,在将车停好后,接了通电话,便没有回家,直接再次发动车子离开了。 钟明月趴在窗口看到了这一切,心里猜测他大概又去找那个女人了。 深吸一口气,今晚大概可以睡得踏实一点了。 第二天一早,钟明月按时去上班。 才坐在工位上,就听到赵经理在扯着嗓子喊,“大伙儿把手里的工作放一放,公司为了充分体现对我们的关怀,除了每年必有的体检之外,现在又增加了心理健康关怀一项。现在我把手里的心理健康鉴定表格发下去,大家都认真填一填。” 钟明月没当回事,想着随便填一填,认真完成手头的工作要紧。 只听赵经理又强调,“一定要认真填啊,这个表格是专业的,不仅这样,公司还为大家请了业内十分权威的心理咨询师,一会儿还要抽几个人去单独见心理咨询师。” “钟明月。”赵经理点到钟明月的名字。 “啊?”钟明月抬起小脸。 “一会儿就你去。” “我?”钟明月一指自己,有些难以相信,“可这表格不还没填的吗?” “说是你就是你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钟明月只好点点头,“好吧。” 总裁办公室。 柳照弈静静伫立在窗前,看着外面落日的余晖将半边天染得通红。 身后的开门声响起。 柳照弈没回头,只眼角的余光淡淡向后扫了扫,“怎么样。” 走进门来的,是个看起来十分儒雅的男人,脸上带着个金丝眼镜,笑起来十分温和,“很奇怪。” 柳照弈不由地蹙眉,回过头去,“奇怪?” 那儒雅的男人在沙发上坐下来,“是,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心理咨询,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病例。刚才我面对面地跟她谈话,没察觉她在精神方面有什么大问题,只不过……” “什么。” “她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是在交代后事。” 第041章 你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与柳照弈其他自小相识的朋友不同,心理医生贺俊驰和他相识于半年前的国外。 柳照弈闻言,便也回身坐在了沙发上,“细说。” 贺俊驰想了想,“她的心理防御机制很强,跟她的谈话过程中我总觉得她在极力隐瞒着什么,又或者说,是好像在扮演着另外一个人。” “就好像是……”贺俊驰顿了顿,或许是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唐,然后摇了摇头,打消了念头,“总之,两个极端,要么就是她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要么就是她伪装得太好,实际上她的精神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严重到什么程度。”柳照弈问。 贺俊驰有些为难地,“我刚才也说了,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例,所以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测。很矛盾的,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似乎并不影响她完成她的本职工作;但是她又好像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不排除……” 贺俊驰的话没有说完。 柳照弈却已然明了。 他略微点头,“以后天晟员工的事情还要多麻烦你。” 贺俊驰温温一笑,“你我是朋友,还谈什么麻不麻烦。这次我回国,已经准备长住,你有事尽管来找我就是了。” 钟明月今天没加班,反而早走了一会儿。 所谓的“心理健康关怀”倒是提醒了她,或许是心事太重,最近她总也睡不好,每天上班都顶着个大黑眼圈。 她准备到医院去,请医生为她开些安眠的药物。 看过医生开了药,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钟明月走到公交站正等车,忽然见到孙耀宗的车缓缓在对面的皇朝酒吧门前停下。 车门打开,孙耀宗率先下了车,然后走到另一侧去开车门。 钟明月下意识地以为下车的会是某个女人。 却不料,下一秒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竟然正是那天去过家里做客,曾经想要对柳照弈不利的男人! 钟明月心中暗暗吃惊,不由地悄悄跟了上去。 夜幕降临,正是皇朝酒吧渐渐热闹的时候。 钟明月在里面穿梭,与前面二人保持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路跟在后面,直到看到二人上了七楼。 七楼,皇朝酒吧的非营业地带。 钟明月不由地蹙眉,正要想办法继续偷混进去,一回头,却见两个凶神恶煞的黑衣男人已经朝自己这边走来。 来不及多想,钟明月回身快步离开。 可谁知,那两个黑衣男人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紧跟着也出了皇朝酒吧。 钟明月心中一紧,不由地走得更快了些,一不小心,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定睛一看,居然是古钦! 钟明月就像看到了救星般,一把拉住古钦,“后面有两个人一直在跟着我,你帮帮我。” 古钦急急地想要推开她,“谁要管你的事,放手。” 钟明月死拉住他不放,“你该不会见死不救的吧?” 古钦瞪了她一眼,然后抬手一指身后,“你看看我救得了吗?现在还不知道谁死呢!” 钟明月不由地朝古钦手指的方向看去。 好家伙,足足十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个个来者不善的样子,正朝着古钦的方向跑来。 “他们冲着你来的?”钟明月问。 “废话,那还能是冲你?!” “那……” “那什么那,还不快跑啊!”说着,古钦抬脚就跑。 钟明月也来不及多想,跟着古钦一路狂奔,边跑边呼呼大喘着气。 别说,幸亏她现在心脏没有问题了,不然还真跑不了这么长的路。 两个人七拐八拐,就拐进了个僻静的巷子里。 钟明月弯着腰,气喘吁吁地,“喂,我说你怎么带的路,怎么偏偏……往,往这跑……” 古钦无语地,“我又没让你跟着我。” 眨眼间,那十几个人已经到了近前,将两人团团围住。 钟明月咽了口唾沫,古钦果然不负他“惹祸精”的头衔。 “我不会打架啊。”她默默地抄起身边一根棍子。 “你以为我很会吗?” “啊?” 话音刚落,那十几个人已经冲了上来,古钦上前与那些人打在一起。 钟明月心里看得干着急,咬了咬呀,握紧了手里的木棍,“古钦,我来帮你!” 木棍挥了出去,却结结实实打在了古钦身上。 古钦疼得呲了呲牙,“我说,你能不能看准了再打!” “对,对不起啊,我说了我不会打架的啊!”钟明月调转方向,继续朝那些人挥木棍。 古钦也打得昏了头,“让开!” 他对着钟明月大喊一声,钟明月来不及反应,愣在当场,眼看着古钦一拳挥过来,直接打在了她的眼眶。 钟明月疼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木棍也“当啷”一声掉到地上,只顾着捂眼睛,“你能不能看准了再打!” “还打什么呀!”古钦一把拉过她,“打得过吗?还不快跑!” 两个人趁乱,又一起跑出了小巷。 也不知又跑了多久,钟明月再也跑不动了,直接坐在了石阶上,“我跑不动了,直接打死我算了,你自己跑吧。” 古钦向后面瞧了瞧,在确认已经把那些人甩掉之后,也坐在了石阶上,长舒了一口气,“想不到你还挺能跑。” 钟明月喘了半天才把气喘匀,一侧头便看到此时的古钦脸上原本无瑕的皮肤已经被划破了,伤口还往外流着血。 “等着啊。”她扔下句话,起身去了不远处的药店。 没过多久,钟明月手里便拎着个药口袋回来了。 拿出创可贴,她准备往古钦的伤口上贴,古钦想要躲。 “老实待着,别动。”她按着古钦的脑袋,硬是把创可贴给她贴上了。 “难看死了。”古钦吐槽。 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就乖乖让她贴了。 “知道难看你别打架呀。”钟明月没好气地,“你又惹了什么人?” “皇朝酒吧的老板。” “你再怎么离谱,都是古伯伯的儿子,这里的人知道你的身份,都会多少给些面子的,更别说打你,”钟明月皱眉,“你到底干了什么?” 第042章 撞门框上了 古钦满不在乎地,“能在这种地方开酒吧的人,谁没点靠山后台?听说皇朝酒吧现在的老板只是明面上的,背后真正的老板没人知道是谁。” “我是问,你到底干了什么。”钟明月又强调了一遍。 “没什么,不过是睡了他的未婚妻。”古钦轻描淡写地。 “你,你再说一遍。” 古钦侧过头,“拜托,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好不好?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的,我又没逼她……” 钟明月抬手对着古钦的脑袋就来了一下。 “你干嘛?!”古钦生气地,“上次你这样打我我就没跟你计较,你还打上瘾了?” “我才要拜托你,让古伯伯省点心吧,不要再惹是生非了!”钟明月气得揉脑袋。 “你管得可真宽,跟你有关系吗?”古钦白了她一眼,“再怎么也轮不到你生气。” 钟明月叹出一口气,情绪平静了些,耐着性子,“你姐姐已经不在了,古伯伯每天不仅要忍着伤心,还要处理一大堆事务,你就算不能为他分忧,能不能少惹点事?” 古钦扭过头,“别提我姐。” “怎么?” “提到她我就烦。”古钦皱着眉头。 “你很讨厌你姐姐?”钟明月双手抱膝,弯着身子,歪过脸来看他。 “要是你有个总打你的姐姐,你不烦?”古钦反问,“就像你刚才打我那样。” 钟明月垂眸思忖,不禁回想起曾经和古钦相处的点点滴滴。 从十几岁开始,古钦的确要比其他男孩子要叛逆许多,而她待古钦也严厉许多。 “那她的确很坏了。”钟明月边回忆,边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我警告你啊,”古钦有些不满地,“不许你这样说我姐。” “你不是也说了?” 古钦扬了扬下巴,桀骜又霸道地,“我说可以,别人说就不行。” 钟明月心中一暖,看着古钦脸上的伤痕,把手里的药口袋都塞进他怀里,“这里面还有些活血化瘀的药,你拿去自己涂吧,早点回家,别再惹事了。” 古钦看了看怀里的药,又看了看钟明月的脸。 她的脸上,也被他打了一拳,此时正肿得老高。 “你,你今晚不也惹了人?还好意思说我?”古钦抿了抿嘴唇,状似无意地问,“你惹了谁啊?” 钟明月默默摇摇头。 “不说拉倒,什么事啊这叫!”古钦心里有些闷闷地,“我走了,你自己能回去吧?” 钟明月点点头,看着他颀长的身影越走越远。 “阿钦,”她双手作喇叭状,对着他的背影喊,“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原本走着的古钦一愣,脚步微滞。 阿钦什么阿钦,关系好到那份儿上了吗?真没边界感! 他没回头,背对着她轻轻一笑,扬起手里的药口袋,远远地对着她晃了晃,然后走远了…… 第二天一早,钟明月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彻底傻眼了。 昨晚被古钦打过的地方,此时肿得更高了,还又青又紫,看起来又惨又吓人。 这可怎么出去见人呢? 天晟集团。 钟明月脸上带着个大墨镜,走在走廊里。 冯萱远远地看到她,跟她打招呼,“早啊,这太阳也不刺眼,怎么一大早就带着个墨镜啊?” 钟明月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带着玩的。” 考勤机前,钟明月不得已摘下墨镜来打卡。 “滴……”识别错误。 钟明月又站得近了些。 “滴……”又识别错误。 头顶上方,不知道何时笼罩了一层阴云。 钟明月不由地回头,然后缓缓抬头看去,只见柳照弈正笔挺地站在她的身后,双眸微眯,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她勉强抬了抬嘴角,扯动受伤的地方钻心的疼。 “哎,你这脸上是怎么了?”冯萱看着她脸上的伤,惊讶地,“怎么伤成这样?” 钟明月连忙下意识地想要用手去挡,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我不小心撞门框上了。” “门框?”冯萱目光不由地朝门框扫了一眼,门框能撞成这样? “对,就是门框。”钟明月又把墨镜戴上了,“只是今天的考勤……” 柳照弈墨眸淡淡扫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进去吧。” 然后,男人率先大步走了进去…… 快下班的时间,赵经理来到了钟明月的身边。 “听说你最近经常加班?”赵经理清了清嗓子,“这样很好嘛,公司就需要你这样勤恳的员工。”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钟明月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仓库那边搬东西需要人手,你去帮个忙,”赵经理伸手在钟明月肩膀拍了拍,“反正你总是要加班的,干什么不是干?” “仓库?可是我……” “别可是了,”赵经理打断她的话,“只是去帮个忙,加班费不会少了你的。” 钟明月无奈,“好吧。” 的确干什么不是干,她只是不想那么早回家而已。 茶水室门口。 柳照弈正优雅地端着杯咖啡,静静地伫立在窗边,目光远眺,望着楼下那几个正在搬运着货物的人。 两个年轻女孩子经过,向他略微行了一礼,然后走进了茶水间。 “看见了吗,钟明月脸上伤的那个样子。”茶水间里,传出来不大不小的说话声音。 “那还能看不见?那么吓人的伤,”另一个女孩子说道,“听说是她撞到门框上了。” “撞门框能撞成这样?很明显是被人打的嘛,”说话的女孩子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将声音压低了一些,“我听人说,是被她老公打的。” “啊?为什么打她?” “还能为什么,我感觉,八成是给人当小三,被她老公发现了。” “啧啧,当小三确实不应该。” “不过我听说,她老公之前也打过她,她还想不开吃安眠药寻过短见,好在最后救回来了。” 柳照弈默默地将一切都听在耳中,指腹轻轻地在细腻的咖啡杯柄上轻轻摩挲着,然后面不改色地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 一个不经意的垂眸,目光便淡淡地落在了楼下那正搬运货物的人身上。 瘦瘦小小的身板,吃力地搬着个大箱子,脸上还肿了一大块…… 第043章 为那种男人有什么好哭的? 钟明月搬完最后一大箱子货物,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拿起瓶水来正仰头“咕咚咕咚”喝着,便见到孙耀宗的车缓缓地朝这边开过来了。 孙耀宗下了车,钟明月喝水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你来这干什么?” “当然是来接你回家,”孙耀宗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温度,“跟我回去。” 钟明月站着没动。 这段时间她已经对孙耀宗的为人了解了个大概,不管他为什么来这里找她,总归不会是出于好心的。 “走啊。”孙耀宗见她不动,催她的语气有些急。 钟明月摇摇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呢,恐怕得晚点回去。” “钟明月,我给你脸了是不是?”孙耀宗烦躁地。 他本以为,他找人来天晟闹过之后,钟明月就会被辞退的,可没想到现在她还能照常上班。 他还以为,他把外面女人的事情跟钟明月摊牌之后,钟明月会跟他哭闹,最后“割地赔款”,可好几天过去了,钟明月却压根提都没提,反而好像把他晾在那了。 失控感让孙耀宗有些抓狂。 “我的脸没有长在你的身上,不需要你给。”钟明月平静地回击他。 “你真是长本事了!”孙耀宗愤怒地,“我又没说要跟你离婚,你这样跟我别扭是什么意思?就算我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也不代表我就会抛弃你。” “听听你的话,孙耀宗,多么高高在上,”钟明月倔强地,“我是个人,不是件东西,轮不到你来谈什么抛弃不抛弃。” 孙耀宗将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果然不能让她上班的,她才上了这几天班,整个人都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跟我回家,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他一把拽住钟明月的手腕,就要把她往车上拽。 “放开我!”钟明月挣扎着想要摆脱他。 挣扎间,钟明月随身的小背包被扯开,里面的东西零零散散滚落到地上。 孙耀宗彻底不耐烦了,“你特么是不是找揍!” 扬起拳头,孙耀宗狠狠地朝钟明月挥去。 眼看着那拳头就要打在钟明月另一边眼眶上,在距离钟明月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却骤然停下。 钟明月下意识地闭眼想躲,在发现那拳头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景象愣了愣。 柳照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边,此时一只大手正紧紧地钳住孙耀宗挥过来的手腕,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的气息,目光如利刃般盯着孙耀宗。 “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最让人瞧不起么。”男人的语气中没有半点波澜,却莫名能够让人遍体生寒。 孙耀宗在气势上整个人都弱了下来,不自觉地抿起嘴唇。 “像你这样打女人的男人。”柳照弈眼角眉梢都带着轻蔑。 孙耀宗定了定神,“这是我自家的事情,我管教我的女人,用得着你来插手吗?” “你的女人?所以你就能把她打成这个样子?”柳照弈冷哼,突然利落地抬膝,下一秒孙耀宗便一声闷哼,涔涔冷汗滚落。 打成这个样子?杵在一边的钟明月不由自主地轻轻摸了摸自己昨晚被古钦打的地方。 难不成……柳照弈以为是孙耀宗打的? “不是,柳照弈,我的伤是……”话说到一半,钟明月又咽回去了。 一则,即便她解释了柳照弈也未必会信;二则,孙耀宗也确实该揍,即便这次不是他打的,他以前也是打过钟明月的。 钟明月自己都巴不得找机会揍孙耀宗一顿为以前的钟明月出气呢。 “没有人能在我的公司门口,打我的员工。”柳照弈淡定从容地,“以后你要是敢再打她,就不会像今天这样简单。” 孙耀宗心里憋气,却又不好再发作出来。 他自然是知道柳照弈的,那是他这辈子都惹不起的人。 钟明月看着孙耀宗吃瘪的样子,心里舒畅了不少,可这个时候又不好表现得太开心,只好默默低下头做表情管理。 “还不走?”柳照弈厉声地。 孙耀宗只好瞪了钟明月一眼,转身大步上了车。 柳照弈的目光在地面那些散落的东西上淡淡扫过,最后定格在了那瓶“安眠药”上。 男人不由地微微蹙眉,转而侧眸看向仍低着头的钟明月。 他的视角里,钟明月此时低着头,身体还微微颤抖着。 “又哭了,”他淡淡地,“为那种男人有什么好哭的。” 钟明月摇头,“我没哭。” “还没哭?”柳照弈无语地轻哼一声,“就算这样你也不打算离婚?” “其实,我的伤不是他打的……” “都这样了,你还为他开脱!”柳照弈有些没好气地。 这个女人没救了。 钟明月低着头有些无奈,果然,她就知道他不会信的。 柳照弈瞧着她不说话的模样,又看了眼地上的那瓶安眠药。 耳朵里又仿佛听见了别人议论钟明月服药寻短见的声音。 男人不由地深吸一口气,命令道:“跟我来。” “去哪里?” 柳照弈已经长腿一迈,头也不回地走在了前面,只留给她一个桀骜的背影,“让你跟我来就跟我来。” 钟明月弯下腰,匆忙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进包里,然后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柳照弈今天没开他那辆迈巴赫,换了辆敞篷跑车。 钟明月默默地跟着他上了车,柳照弈一言不发地发动车子,车子便如一枚子弹般直接发射了出去…… “啊!”钟明月惊呼,“柳照弈!” 柳照弈从前开车很稳重的,怎么现在也跟古钦一样了…… 钟明月想了想,或许从前因为她的心脏病,所以大家都在默默地照顾她,无论是柳照弈还是古钦,每次只要她在车上,都会尽量将车开得慢一些。 现在不同了,尤其是今天,柳照弈好像故意将车开得很快…… 车子停下的时候,钟明月已经毫无发型可言。 她有些狼狈地侧头去看柳照弈。 男人的头发竟然依旧是方才的模样,只几缕碎发淡淡地荡在额间。 “柳照弈,我跟你没仇吧?没被打死也差点被你吓死……” 柳照弈侧脸对着她,表情严肃不苟言笑地,“下车。” 第044章 你都知道了? 碎星山后坡,柳照弈带着钟明月,再次来到了这里。 “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柳照弈侧眸看着钟明月受伤的小脸。 他想起那晚,他与她在这里一起遇到了流星的时候。 那时她的眼睛就像那流星般闪亮,她说她与她的丈夫感情很深,她虔诚地对着流星许愿,希望所爱的人能够得到幸福…… 如今再看钟明月被打伤的脸,男人的眼底便多了一层难以名状的东西。 “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柳照弈抬眸,望向天际,天色渐渐暗了,太阳的最后一抹光辉也被地平线吞没。 这里空旷无人,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她与他两个人。 “喊出来吧。”柳照弈突然沉声地。 把平时那些压抑在心底的委屈愤怒不甘全都喊出来,或许难受就会好一些。 “喊什么?”钟明月歪着脑袋看他。 “想喊什么就喊什么。” 钟明月挠了挠脑袋,“那,我可喊了啊。” 她瞧了柳照弈一眼,抿了抿嘴唇,双手作喇叭状,对着天空放声大喊,“柳照弈……” 第一声,还有些放不开。 可越喊,钟明月竟真的觉得心胸越开阔,也越喊越大声,“柳照弈……柳照弈……” 柳照弈,我是玥儿。 我好想你。 我的阿照。 山的那边,有回音传来,“柳照弈……柳照弈……” 钟明月听着那回音,眼中带着点点湿润,嘴角不由地翘起,长长呼出一口气,转头看柳照弈。 “让你喊你自己想喊的话,喊我名字干什么。”柳照弈无语地吐槽。 “这就是我现在想喊的话,”钟明月连语气都变得轻快,“你呢,如果是你,你想喊什么?” 柳照弈性感的薄唇紧抿着,再次抬头看向远方,幽深如深渊般的墨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半晌,他终于淡淡开口,“我从不做这么无聊的事。” 钟明月:“……” 行吧。 “什么叫无聊的事啊?”她琢磨着,还是忍不住,“明明是你带我来这里,你让我喊的,现在你说无聊?” 柳照弈静静看着她与他争辩的模样。 还有力气跟他争辩,证明她的病情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想到她包中的那瓶药,柳照弈略忖,“在你准备去死之前……” “等等,等等,什么叫我准备去死之前?”钟明月打断他。 柳照弈一言不发,只盯着她,仿佛他的目光所到之处,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钟明月有些心虚了。 他为什么这么说?难道说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知道了她生下的时间只剩三百多天?知道了她就是……古玥?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都知道了?”钟明月有些不安地试探着问。 “嗯。” 钟明月的脑袋突然空白了两秒,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知道的…… 她的眼圈不由地一红,声音颤抖着,“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照弈将双手负于身后,下颌微扬,“你患有重度抑郁,你的包里现在还放着一整瓶安眠药。” 钟明月又愣住。 几秒之后终于反应过来。 “哦!”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来你是怀疑我要去寻死啊!” “不然呢?”柳照弈反问。 钟明月赶忙连连摇头,“没有不然,呵呵……我怎么会去寻死呢?我坚决不会主动去死的。” 她忽然想起,那晚柳照弈跟她说,有病就去治。 又联想到公司弄什么心理健康测评,还特地抽查了她去见心理咨询师。 原来如此! 钟明月整个一个大无语,“老板,正常人开安眠药都是用来帮助睡眠的。” 柳照弈默不作声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就在说,你正常吗? “我根本没有重度……”钟明月话说到一半,想到柳照弈说她重度抑郁肯定是经过调查的,她现在不能否认,否则要么柳照弈不信,要么容易露馅。 “我的意思是说,”钟明月话锋一转,“我会好好治病,好好活着的。保证不会影响工作,给公司添麻烦。啊,老板,你该不会因为我有抑郁症就想开除我吧?” 柳照弈已经回身,大步往山下走。 钟明月腿不及他长,只能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老板……” 柳照弈突然定住。 钟明月“刹车”不及,直接撞到了他坚实的后背上,“哎哟。” 柳照弈回过头,看着她揉脑袋的模样,“怎么你脑子里天天想的就是会不会被开除吗?” “那倒也不是。” 柳照弈白了她一眼,继续往山下走。 天空又渐渐飘起蒙蒙细雨来。 山下的小便利店里。 钟明月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小雨打在玻璃窗上。 面前,突然多了一只青筋凸起的白皙大手,大手移开,底下是个熟鸡蛋。 钟明月抬头看了看柳照弈,又低头看了眼那鸡蛋,“谢谢哈。” 拿起鸡蛋,敲碎,然后很自然地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谁让你吃了?”柳照弈皱起眉头。 “不让我吃你给我鸡蛋干什么?”钟明月反问。 柳照弈看着眼前这个蠢女人,无语地径自又剥了个熟鸡蛋,然后伸手将那熟鸡蛋贴在钟明月受伤的地方,轻轻滚动…… 便利店里,流淌着温柔而优美的轻音乐。 柳照弈修长而温凉的手指无意间轻触到钟明月的面庞。 夜晚柔和的灯光下,两个人的目光偶然碰撞到一起…… 钟明月的心不由地微微一颤。 “咳,”柳照弈清了清嗓子,把鸡蛋放到钟明月面前,高冷地扭过头去,“你自己滚。” 自己滚?钟明月抿了抿嘴唇,好好的怎么又骂人…… 见她没动,柳照弈有些不耐烦地指了指鸡蛋,将语气加重,“我是说,你像刚才那样,学会了吗?” 钟明月默默地拿起鸡蛋,在自己脸上滚着。 便利店老板将煮好的关东煮端到二人面前。 钟明月边滚着鸡蛋,边喝了口关东煮热乎乎的汤,然后听着优美音乐中夹杂着窗外细雨的声音。 她看了一眼身边男人俊朗的模样,至少,他现在还在她身边。 “柳照弈,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觉得有点幸福。” 柳照弈眼角的余光淡淡瞥了她一眼,不由地蹙眉轻嗤。 被打成这样还幸福,脑子真是坏掉了…… 第045章 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的人 柳照弈只要了一杯温水。 他垂眸,看着自己在杯中的隐约倒影,指腹在杯壁上轻轻摩挲。 “那天来天晟找你麻烦的女人已经查清楚了,”柳照弈顿了顿,“本来这件事在有其他员工在场的时候澄清比较好,但其中又涉及你的个人隐私,所以要提前告诉你,怎么处理你来决定。” 钟明月愣了一下,看向柳照弈,想了想然后一切便已经了然于胸。 她无奈又苦涩一笑,重新低头看着眼前的关东煮,“是孙耀宗干的?” 柳照弈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关东煮的纸杯被钟明月捏得稍稍变形,她抬头看着玻璃窗上自己如今的模样,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钟明月就在自己面前。 或许,她也曾经鲜活漂亮。 她也曾满腔真挚善良,毫无防备地信任过那个说过爱他的男人。 可那个她当做最亲近的人,却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选择悄悄给她一刀。 钟明月突然觉得心痛。 最美好的年纪,那个女孩子本该像其他人一样,快乐肆意地活着。 眼泪,不由地在眼圈里打转。 柳照弈的墨眸淡淡瞥了她一眼,只当她再次因为舍不下孙耀宗而心软,无奈又恨铁不成钢地将头别到一边去。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钟明月整理了情绪,用单只手托着腮,若有所思地。 “呵……”柳照弈冷笑一声。 “柳照弈,”钟明月轻唤着他的名字,转过头去看着他,“你有没有想保护的人?” 她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却又苦涩的笑容,“那种即使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的人?” 柳照弈回眸,目光不经意间与她的眼神相触。 半开的窗子有细雨斜斜地飘洒进来,夜风吹得风铃“铃铃”作响…… 这样的眼神,实在太熟悉,熟悉到他只看一眼都会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柳照弈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垂眸,喝了一口杯中的水。 然后,他拿出一张名片,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尖轻轻点在卡片上,将卡片推到钟明月的面前,却并未看她。 “你见过他了,去他那里看看吧,或许会帮到你。” 钟明月朝名片看去,上面写着贺俊驰的联系方式和心理诊所的地址。 “费用你不用担心,公司会报销。”柳照弈的语气依旧不带一丝温度。 钟明月笑了笑,“我没事,我真的不用……” “必须去。”柳照弈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话,“不然你想被公司开除么。” 钟明月闭了嘴,现在她要是被公司开除的确会有很多不便。 “好吧,我去。” 皇朝酒吧。 任小曼坐在吧台前,眼神呆呆地落在虚空,默默地喝着面前的杯中酒。 任小曼的漂亮与古玥不同,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悲伤之感,失落的时候像一片秋日里在风中翻飞的黄叶,让人想去保护她,给她一个拥抱。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喝下的第几杯酒。 “任小姐,喝酒伤身,尤其是你这样的女孩子,不适合一个人在外面喝这么多酒。”温和的男人声音传来。 任小曼淡淡回头,发现是个带着金丝眼镜的优雅男人。 “你认得我?” 男人在她身边落座,也点了一杯跟她一样的酒,“以古家的财势地位,想不认识你也难啊。” 任小曼不由地低下头,语气里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波澜,“我又不姓古,我姐姐古玥才是古家的人。” “姓什么真的那么重要么?”男人反问。 “或许吧。”任小曼笑容酸涩,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古玥姓古,所以从小到大,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只是古玥的影子。 任小曼吸了吸鼻子,又要了一杯酒。 “不是说了,喝酒伤身?”男人温温地一笑。 “在这种地方不喝酒喝什么?”或许是酒精的作用,让任小曼的眼神有些迷离,“况且,只有喝醉了,我才能忘了那天我……” 男人静静等着她说下去,她却十分适时地住了口。 “你有没有做过什么错事?”任小曼红着眼眶,“一辈子都无法再弥补的错事?我有呢,甚至,我想要道歉都不知道该去对谁说……” 男人神情专注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错事,但是喝酒不能让你好过些,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来这里找我。” 他将一张名片推到她的面前。 任小曼低头,看到名片上“贺俊驰”三个字,愣了愣。 再抬头去看贺俊驰的脸。 “贺……”任小曼喃喃地,突然想起来,眼睛里充满惊喜,“俊驰哥哥,你是俊驰哥哥!” 那一年,母亲叶木华还没有改嫁,她还没有随母亲搬进古家。 就住在她家隔壁的俊驰哥哥! 贺俊驰的笑容愈发温和,“你终于记起我了。” 转眼,到了一周最后的工作日。 赵经理在市场部来回踱着步子,“大家交上来的七夕策划案我都已经看过了,都非常好,很有创意,其中我要特别表扬冯萱这一组的策划案,特别用心。你们看看人家冯萱,虽然是新来的同事,但是样样工作都做得出类拔萃,我们工作就是要有这种态度。” 钟明月不由地看向冯萱,很奇怪,今天的冯萱好像不像平时般有精神。 她低着头,眉头微微皱着,不知道在走神想着什么。 “我和几位领导一起商量过了,综合总结出了一份更加完善的策划案,一会儿发给大家,到时候大家就按照这份策划案来执行。” 下班时间到了。 钟明月收拾好了东西,正准备走,却又被赵经理叫住。 “钟明月,”赵经理走到她跟前,“你不是喜欢加班吗?这样,明天你临时……” “赵经理,”钟明月连忙打断他,“明天恐怕不行,双休日我有安排了,您有什么工作下周一再交给我吧。” “你有什么安排?”赵经理皱眉,“该不是你不想加班找的借口吧?” 钟明月没回答他,笑了笑,脚步轻快地背起包来朝门外走去,“总之,是要去重要的地方。” 第046章 你们两个,是一对儿 周末,阳光明媚。 流浪动物救助基地门前,钟明月有些吃力地扛着老大一个口袋,“大毛、二毛、麻花、橘子……我来看你们啦!” 早已提前预约过,基地工作人员来给她打开门。 钟明月边扛着袋子边往里面走。 “这是?” 钟明月打开袋子,满满一袋子的猫条和小冻干。 一大群小猫咪便立即呼啦啦地围了上来,开心地围着钟明月叫。 基地工作人员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无奈地笑,“不是只说是来做义工的吗?您太客气了。” “这叫收买。”钟明月拿了个小凳子来坐下,看着小猫咪们吃得开心,嘴角不由地轻轻扬起。 在这里,是她最能够放松的地方,听着小猫咪们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她好像能够把一切烦恼都忘掉。 才吃完东西,那只名叫“麻花”的三花猫便晃荡着小屁股,利落地爬上了围墙。 别看它身材肥硕,动作可快得一点都不含糊。 钟明月眼睁睁地看着它一溜烟翻到了对面去,不见了。 钟明月可太了解麻花了,警惕性最高,也最聪明,从前基地想了多少办法,都没能阻止它“越狱”。 基地隔壁,是一座老年人疗养院。 从前也常有小猫跳到隔壁去,隔壁的老人也喜欢逗小猫咪玩,一来二去,古玥与隔壁的疗养院也熟了,经常和柳照弈一起去看望隔壁的老人,给他们解闷儿。 “我去找麻花吧。”钟明月说着,去往了隔壁疗养院。 她前脚刚走,后脚黑色的迈巴赫便缓缓停在了基地门前。 柳照弈边款步往基地里面走,边听着基地工作人员向他汇报最近基地的情况。 不经意间,男人的目光便淡淡落在了钟明月扛来的那个袋子上。 “哦,是今天一位志愿者,”基地工作人员立即笑着解释,“本来只是说好来做义工的,没想到还带了这么多吃的来。” 柳照弈轻轻点头,“人呢?” 基地工作人员抬手一指隔壁,“去隔壁找麻花了。” 柳照弈不由地眯起眼睛。 眼前的工作人员恐怕因为才入职不久,不够了解,像麻花这样机警的小猫,是根本不会让陌生人近身的,就算是基地的工作人员,它也是“看人下菜碟”。 除了从前的古玥,它最亲古玥。 志愿者去找猫?恐怕抓一天也抓不到。 钟明月来到疗养院,护工小张见到她,笑着跟她打招呼,“钟小姐,你来了。” “你认得我?”钟明月意外。 古玥以前常来这里,小张认识古玥不奇怪,可她现在是钟明月。 “你真会开玩笑,你以前常来,我又没失忆,怎么会不认识你?”小张笑道。 常来吗?以前的钟明月居然也常来? 她不由地看向隔壁的流浪动物救助基地。 从前的古玥,在那里进出过无数次;从前的钟明月,也不知来过这里多少次。 两个人或许也曾经擦肩,却始终未曾相识。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命运的纽带终究是将两个人紧紧捏合在了一起。 小张抬手指了指远处一位正坐在树下轮椅上乘凉的老奶奶,老奶奶的头发已然花白,“你上次走的时候说,上周末会来看李奶奶,李奶奶就总惦记着坐在那等呢,你知道的,岁数大了,就希望有人来陪着。” 李奶奶身上,“麻花”就那么岁月静好地趴在那里。 小张继续说道:“上周末你没来,李奶奶还闹了好一阵儿小孩儿脾气呢,我们又哄又劝,才算是好了。” 钟明月嘴角的微笑里有一丝苦涩,真正的钟明月永远都不会再来了。 “你刚才说,我答应了李奶奶上周末会来?”钟明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那……我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小张有些诧异地,“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净问些奇怪的问题?上次当然是月末啊。” 月末,真正的钟明月服下安眠药的前一天。 她明明答应了李奶奶过后还要来看她的,她原本明明……是想继续活下去的…… 钟明月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头。 一天,一天的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放弃最后生的希望,跟这个世界永远告别? 钟明月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已经微微发白。 “钟小姐,你还好吧?”小张见她这副模样,轻声地。 钟明月回过神来,勉强笑着摇了摇头。 她走到李奶奶面前,蹲下了身子,温柔得像哄着个孩子,“李奶奶,我来看您了。” 李奶奶的岁数实在大了,总是时不时地打着盹儿。 听到她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明明看着她,目光却又好像没落在她身上,“孩子,你来了。今天怎么是你自己来的呢?” 小张在一旁,“李奶奶,您又糊涂了,钟小姐向来都是自己来的。” “是吗?”李奶奶有些迷惑地皱起眉头。 远远地,柳照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他静静地看着钟明月趴在李奶奶的膝盖边,跟李奶奶温柔说话的模样。 淡淡的阳光洒下来,落在她挂着笑容的小脸上,虽然脸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却也好似一幅油画。 曾经的古玥,也总是喜欢这样趴在老人身边,陪老人说话。 他不由地迈步走上前去。 “你看,我就说,怎么可能是你一个人来的呢?”首先看到柳照弈的竟然是李奶奶。 她有些缓慢吃力地抬起苍老的手冲柳照弈招了招,“快来,孩子。” 钟明月和小张也不由地朝柳照弈看去。 柳照弈的目光从钟明月身上淡淡扫过,然后走到李奶奶面前,冲她温温地一笑,“您身体可好。” “好着呢,”李奶奶默默地拉过柳照弈的手,又看了眼旁边的钟明月,慢悠悠地,“你们两个,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小张心知古玥已经离世,连忙小声地提醒李奶奶,“李奶奶,您又弄错了,她是钟小姐,不是古小姐。” “我才没弄错呢,我都知道。” 李奶奶用温暖又慈爱的目光看着钟明月,然后拉起她的手,轻轻地与柳照弈的大手放在一起,“你们两个,是一对儿。” 第047章 玥儿把所有的幸运都给你 钟明月的小手被柳照弈的大手包覆住,男人掌心的温度淡淡传来。 两个人下意识地互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地将手抽了回去。 手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余温,钟明月悄然抿紧了嘴唇。 “哎呀,李奶奶,您可不能乱点鸳鸯谱,”小张过来推了李奶奶的轮椅,“好啦,您今天在外面待得够久了,我们回去,今天包饺子给您吃好不好?” 疗养院的大厨房里,好几个人在忙活着,和面,剁馅,擀饺子皮儿…… 小张安顿好了李奶奶,也来帮忙。 水龙头里流着水,柳照弈优雅地挽起依旧,将原本就纤尘不染的手洗得更加干净。 “真不好意思,还让您干这种事。”小张抱歉地,又想起刚才的事,“李奶奶她年纪大了,您别介意。古小姐的事,我们也都很难过,您千万要节哀。” 她提起古玥,脸上也不免染了些哀伤之色,“像古小姐那么好的人,应该长命百岁的。” 柳照弈垂眸,辨不清眼底的情愫。 美好的事物总是易碎的,人也是如此。 那边,钟明月已经开始包饺子了。 她左捏捏,右捏捏,捏了半天,才总算包好了个饺子托在掌心。 “你那也叫饺子?”身边,传来男人嘲讽的声音。 钟明月扬起小脸,冲柳照弈禁了禁鼻子,然后把饺子藏到自己身后,“不重要,反正味道都是一样的。” 从小到大,好像每一件事她都能做得很好,除了包饺子,不管怎么包,都很难看。 柳照弈轻哼,径自埋头包饺子,很快便包了整整齐齐一排,个个漂亮。 很快,饺子出了锅。 钟明月与柳照弈并着疗养院的人陪这里的爷爷奶奶一起吃饭。 小张实实在在地给柳照弈盛了一大碗饺子。 柳照弈并没有什么胃口,淡淡抬眸,却见正坐在自己对面的钟明月倒是胃口很好的样子,端着碗吃得正开心。 提起筷子,垂下眼睑,正准备吃,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碗里一个“丑饺子”吸引了。 这么丑的饺子,除了钟明月包的还能有谁呢? 可是,这饺子收尾处的包法…… 柳照弈捏着筷子的大手不由地收紧…… 他想起那一年,天寒地冻的除夕夜。 没有往年的合家欢庆,八岁的他独自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医院冰冷的台阶上,偷偷抹着眼泪。 大人说,母亲要死了,死,就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大雪落下的时候,古玥那么一个小小的人儿就站在了他的面前,小脸冻得通红。 她陪他坐在台阶上,将一直捂在怀里的保温桶塞到了他的手里,“阿照不要哭了,玥儿给你包了饺子。” 他倔强地扭过头去,擦眼泪,“我才没哭。” 小古玥想到自己也没有妈妈了,小大人儿般地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筷子递给他,“阿照,你吃吧,爸爸说过年的时候是不能饿着肚子的。” 柳照弈默默地打开保温桶,看到里面的“丑饺子”,默默吃了一口。 一口,咬到了一枚硬币。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古玥。 小古玥眼睛明亮得好像天上的星星,“阿照,你吃到了,这枚硬币是我特意给你包在饺子里面的,吃到它今年一整年你都会很幸运,你妈妈的病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眼圈泛红,低下头,强忍住眼泪,默默地吃其余的饺子。 每一个饺子里面,竟然都有硬币…… “你这是作弊。” 小古玥看着他眼角的泪花,抬起冻得冰凉的小手为他擦了擦,“阿照,玥儿把所有的幸运都给你……” 收回思绪,柳照弈深吸了一口气。 夹起那枚丑饺子,他缓缓地咬了一口。 是味道很不错的饺子。 可饺子里没有硬币,他没有玥儿了。 死,就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喂,柳照弈。”钟明月的声音传来。 柳照弈收起所有的情绪,抬头看她。 “你怎么了?”钟明月见他方才出神,“就算饺子再难看,也不用嫌弃成这样吧?” “你老实吃你的饺子吧。”柳照弈眉心轻蹙,低下头,默默地将碗里的饺子全都吃掉了…… 吃过饭,便到了休闲娱乐的时间。 爷爷奶奶们都聚在了多功能厅里面,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带头,带大家唱唱跳跳表演节目。 人上了年纪,最怕寂寞。 这个时候就成了爷爷奶奶们最喜欢的时候。 钟明月陪在李奶奶身边,边看着节目,边给她剪了指甲,然后又为她梳头发。 “孩子,”一片热闹中,李奶奶显得格外安静,“还能见到你真好。” “嗯?”钟明月手中的梳子稍顿,温柔地,“您那么喜欢见到我?那我下周还来看您,好不好啊?” 李奶奶陷入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不用了。” 钟明月有些意外,俯下头看着李奶奶,“为什么?” “你是不是以为,奶奶真的是老糊涂了?”李奶奶轻轻攥住钟明月的手。 钟明月不明白李奶奶话里的意思。 “我跟你,”李奶奶缓缓地,一双沧桑的眼睛里,此时却满是透彻,“都是不应该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了。” 钟明月的手一颤,“您说什么?” “我老了,太老了,”李奶奶轻轻叹了一口,“你呢,是不是还有很多割舍不下?” 她说着,浑浊的目光向正站在远处的柳照弈看去。 “李奶奶……”钟明月声音颤抖着,心中五味杂陈,“您,您一点都不糊涂。” 李奶奶笑得很慈祥,“你的心事,奶奶都知道。奶奶年轻时,也有过很爱的人。就像他一样的人。” 李奶奶的儿孙都在国外,丈夫在她很年轻的时候便已经去世了,李奶奶一个人将孩子拉扯大,一生都没有再嫁。 “您是说,您的丈夫吗?” 提到丈夫,李奶奶的笑容里竟带了一丝少女的娇羞,“我跟他是在戏台上认识的,那时我爸爸喜欢戏,常带着我一起去听戏。我还记得那一天,他演的是赵云,就那么英气勃勃地站在台上,只一眼,我的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第048章 再敢让我做这种事情试试看 柳照弈遗世独立般地站在人群之外,正不知在处理什么工作。 钟明月悄悄地挪到他的身边,轻轻地咳了两声。 “干什么。”柳照弈冷淡地,没抬头。 “我有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钟明月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 “你怎么总有那么多事情。”柳照弈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轻划过。 “我……”钟明月无奈地,“这次不一样,这次是真的一定要请你帮忙。” “说。”柳照弈漫不经心地命令。 嘈杂的环境里,钟明月不由地踮起脚,想要凑到男人耳边细说。 柳照弈立即蹙了蹙眉,稍一侧身,躲过了凑过来的钟明月,不耐烦地,“要说就好好说。” 钟明月扁了扁嘴巴,“我听人说,你学过一段时间京剧是不是?” 柳照弈的父亲,也是个戏曲爱好者,柳照弈从小跟着耳濡目染,也便多少有了些兴趣,还特地专门请了人来学习过。 “听谁说的?” “听……”钟明月顿了顿,听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忙非你不可。” 她把自己的想法跟柳照弈说了一通。 “怎么样?”她充满期待地看着柳照弈。 柳照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脑子没毛病吧?” “你脑子才……”钟明月深吸一口气,继续锲而不舍地,“柳照弈,我知道这样有点为难你,可是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会啊,你想啊,李奶奶已经那么大年纪了,下次……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次,我们就当完成老人一个心愿不行吗?” 柳照弈扭过头去,继续处理工作。 “老板,老板……”钟明月换了个方向,又站在了柳照弈的面前,“柳照弈!” 柳照弈终于抬头看着她。 钟明月的语气又软了几分,“就当我求你了好不好?只要你答应,以后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做什么都行?”柳照弈眯了眯眼睛,“你觉得我需要吗?” “你……” 两个小时之后,乔安开着车来到了疗养院门前。 怀里抱着戏服,他送到柳照弈面前,“柳先生,您要这个干什么?” 柳照弈淡淡白了旁边的钟明月一眼,面上有一丝不自然,吩咐乔安,“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 说完,男人长臂一伸,卷起乔安手里的戏服,扭头离场。 “下面,是今天最后一个节目,”小张临时充当着主持人,“戏曲表演,《长坂坡》。” 乐曲响起,原本已经在打瞌睡的李奶奶顿时睁开了眼睛。 武神赵子龙出场,白蟒白靠,头戴夫子盔,手持亮银枪…… 眉眼一挑,分外传神;长枪一动,格外英武…… 利落的动作引得在场所有人都拍手叫好。 李奶奶的眼中隐隐喊着热泪,口中低声默念,“是他,是他……” 一群年轻的小护工更是看着看着兴奋得红了脸。 钟明月也看得痴。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柳照弈的另一面。 难怪李奶奶当年会在见到她的“赵云”之后,就再也移不开眼睛。 钟明月此时也同样移不开眼睛,眼前的,是属于她的“赵云”。 “想不到……柳先生还有这一手……”乔安看呆了,也不由地在一旁啧啧称赞。 表演完毕。 柳照弈将戏服换下,重新交给乔安。 “柳先生,真没想到……”乔安的话说到一半,又被柳照弈一眼给瞪回去了,“我去还戏服。” 柳照弈身上衬衫的扣子还未完全系好,靠近脖领的两颗松着,壁垒分明的胸膛若隐若现,显得格外性感。 此时,他正垂首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衬衫上本就没有的褶皱,察觉到钟明月正盯着他看,“还没看够?” 钟明月回过神,连忙摇摇头。 “下次再敢让我做这种事情试试看。”柳照弈冷声道。 钟明月低下头,不由地偷笑。 她的阿照嘛,永远在说着最冷硬的话,做着最柔软的事。 “很好笑么?”柳照弈凝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没有没有,”钟明月连忙抬头,尽量敛去笑意,“我哪敢笑您呢,我最最尊敬的武神赵子龙大将军,下次,我坚决不让您做这种事情了。” 下次……说不准还有别的事情…… 柳照弈绷着脸,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好了好了,爷爷奶奶们都该休息了。”钟明月连忙摆摆手,转身去帮忙推李奶奶回房间。 与爷爷奶奶们道了别,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麻花!”钟明月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声。 那只叫做“麻花”的最傲娇的三花猫便“喵”了一声,从大树后面跑了出来,绕着钟明月亲昵地蹭了两下。 钟明月蹲下来,将“麻花”抱起,“麻花”竟然真的就乖乖让她抱着了。 “我们回家吧。” 柳照弈看着眼前一幕,不由地蹙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 就算是他,“麻花”也是不给抱的。 钟明月脚步轻快地将“麻花”送回了流浪动物救助基地。 天色已晚。 钟明月站在基地门口,准备叫车回家。 由于这里地处偏僻,来往的车辆比较少,叫起车来总是不那么容易。 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停在距离她几米开外的地方。 车窗放下,柳照弈面沉似水地看着正打不到车的钟明月。 “上来。”男人淡淡命令。 钟明月摇摇头,“不用了,我马上就能打到了。” 手机,就在此时突然响起。 婆婆朱美兰打来的。 钟明月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首先传来的是麻将牌碰撞的声音,紧接着才是朱美兰尖着嗓子的声音。 “你在哪儿呢?” 钟明月看了看四周,没回答,“您有事吗?” “赶紧回家,你爸妈来了。”或许是今天打牌输的多了,朱美兰的语气显然不太好。 “我爸妈?” 钟明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朱美兰指的是钟父钟母。 钟父钟母不住在这座城市,他们住在钟明月的老家乡下。 “他们怎么突然来了?怎么也没给我打个电话?”钟明月皱起眉头,有些纳闷。 “我怎么知道。”朱美兰没好气地挂断了电话。 钟明月听着电话里的盲音,只好默默地看向了柳照弈。 “看什么看,上来啊。” 柳照弈无语地。 第049章 报我的名字 迈巴赫缓缓在小区门口停下来。 透过车窗,钟明月远远地看到一对身材干瘦略显沧桑的男女正蹲在大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钟明月料想,那大概就是钟父钟母了。 古玥已经死了,她现在的命是从前的钟明月的。 帮忙照顾父母,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只是她还没有习惯去叫别人爸爸妈妈。 望着那对夫妻,钟明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鼓起很大的勇气,才准备下车。 柳照弈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喂。”在她推开车门之前,他叫住她。 “啊?”钟明月回头。 柳照弈的目光,淡淡在她还未痊愈的脸上扫过,顿了一下,才道:“别再给人欺负了。” 钟明月粲然一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怎么会,谁能欺负得了我?” 然后又弯起手臂,将那没什么肌肉的干瘦胳膊展示给柳照弈看,“有劲儿着呢。” 最好是吧。 柳照弈皱着眉别过头去,冲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走。 “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钟明月又笑了笑,转身下了车。 大门口的那对夫妇,见到钟明月,立即起身走了过来。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钟母开口问。 钟明月细看着这对夫妻,年纪应当跟自己的父亲差不多大,只是常年的风吹日晒让他们的皮肤显得格外黝黑又皱巴。 四肢纤细,身材消瘦,腹部却又凸出,一眼看去便是不停操劳又经历过不少生活磋磨的模样。 钟明月有些同情心疼,“等很久了吗?怎么不进去?” 钟父背过手去,闷哼一声没说话,钟母摊了摊手,“你婆婆说是打牌去了没在家,我们也没有钥匙啊。” “可以在门卫登记进的,而且,现在家里已经是智能锁了。” “那,你婆婆也没说啊。” 钟明月明白,朱美兰这是摆明了要怠慢钟父钟母。 “你们怎么没有给我打电话?” “是想给你打的,可给你婆婆打完之后,手机就没电了。”钟母掏出手机来给钟明月看。 最低端的智能机,上面深深浅浅的划痕,似乎已经用了很久。 钟明月心里越发有些不是滋味,“那你们吃晚饭了没有?我带你们去吃晚饭吧?” “吃过了,我们吃过了,”钟母摆摆手,“在火车上,吃的从家里带的煎饼,你看哈,我们还给你带了些煮茶叶蛋,你晚上要是饿了吃。” 钟明月看着钟母那双干瘦粗糙的手,将身上背着的破布兜子打开,然后从最底下掏出个红色半透明塑料袋来,里面静静地躺着十枚茶叶蛋…… 她突然很难过,如果是从前的钟明月,会不会更难过呢? “那……我先给你们找个住的地方吧。” 家里只有两室一厅,即便孙耀宗今晚不回来,也没有多余的房间给钟父钟母住。 “还找什么住的地方啊,我们直接住客厅打地铺就行了。”钟母心疼钱,“在外面找地方住得花多少钱。” “那怎么行呢?您听我的吧。” “滴滴。”迈巴赫没有走,喇叭响了两声。 钟明月不由地回头,便看到柳照弈已经缓缓放下车窗。 她跑了两步,来到车窗近前,“你怎么还没走?” 柳照弈扫了眼钟父钟母,又看了看钟明月,抿了抿嘴唇,有些傲娇地,“住酒店,你有钱么。” 当然没有。 钟明月想到卡里的余额,咬了咬牙,“没关系,暂时还是够的,再说了,等一等很快就会发工资了。” “呵……”柳照弈冷笑,“就你那点实习工资。” “所以啊,老板,”钟明月无奈地,“求求您不要再扣我的工资了行吗? 柳照弈斜了她一眼。 他又没真的扣过。 “去街对面的云庭,”柳照弈用命令的口吻,“酒店跟公司有合作,会多给你一些折扣。” “还是算了吧,跟公司合作的那种都是很贵的星级酒店,就算折扣很低也要不少钱呢。”钟明月扁了扁嘴巴。 以前,她从一出生起就衣食无忧,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因为这种生计的事情发愁。 “报我的名字。”柳照弈淡淡地。 钟明月摇摇头,还要说什么,只见柳照弈又瞪了她一眼。 “你再跟我废话我就把你工资扣光。” 钟明月赶紧闭了嘴,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柳照弈又看了钟父钟母一眼,“下周一准时上班,不许耽误工作。” “是,是,老板,我知道了……”钟明月无奈地笑。 卑微打工人。 柳照弈终于收回了目光,侧脸对着她,然后缓缓地将车窗关上,二话不说地,直接发动了车子,很快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钟明月目送着那车消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明月啊,他是谁啊?”钟母走过来,探着头往车子消失的方向望了望。 “我老板。” 钟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他的车还挺好看的,不便宜吧?” 钟明月笑了笑,没回答,“还是先带你们到住的地方去吧。” 街对面的云庭酒店。 钟明月站在前台,拿出身份证。 “是钟小姐吧?”前台的工作人员笑脸相迎。 钟明月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柳先生的人刚刚打来电话特别交代过了,您跟我来。”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钟明月和钟父钟母一起来到了房间。 钟父钟母有些不自然地看着房间内的陈设,“这睡一晚上得多少钱?” 钟明月将门关好,“钱的事情你们不用操心,今晚好好休息就好了。只是,你们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 说到这里,钟父又冷哼了一声。 钟母看了他一眼,“这不是嘛,你大哥家孩子马上要上小学了,我们寻思着,这里是大城市,教育条件好,能不能找耀宗商量商量,给你侄儿找个学校?” 钟明月垂下眼睑。 “怎么啦?”钟母见她不说话,不由地向她凑近了些,这个时候才终于发现她的脸上还带着淤痕。 “你脸怎么了?”钟母一愣,转而又好像明白了似的,“是耀宗打的?” 第050章 兔子撞人事件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钟明月笑了笑。 钟母显然不相信,叹了口气,转而看向钟父,“她爸,你说句话啊?” 钟父终于板着脸正眼看钟明月了,“我还说什么?就她这个样子,哪个男人能不打她?” 钟明月霎时愣住,诧异地看向钟父。 她实在没有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一个父亲的口中说出。 “那也不能下手这么狠哪,以前小打小闹也就算了。”钟母继续叹气。 钟明月继续吃惊。 孙耀宗以前打钟明月,钟父钟母都是知情的? “我哪个样子了?别说我没做错什么,就算我真的做错了什么,难道打人就是对的吗?”钟明月看向钟父。 “你看看你这个熊样!我还没说你什么呢,你就开始了!”钟父上前,伸手指着钟明月。 钟母连忙上前来拉,“哎呀哎呀,有话好好说。” 钟父又瞪了钟明月一眼,冷哼着坐到一边。 隔了半晌,他的语气才平缓了一些,“你以前,多懂事听话个孩子啊。” 钟母也赶紧附和,“是啊,明月啊,你怎么越大还不如小时候了呢?妈跟你说,这男人就喜欢温柔听话的女孩子,你就多听耀宗的话,别没事跟他顶嘴,他不就不打你了吗?” “我说了,我现在的伤不是孙耀宗打的,”钟明月只觉得心里凉飕飕的,“但是,男人打女人,是因为男人人渣,我永远不可能去听一个人渣的话。” “你特么再给我说一遍!”钟父豁地一下站起来,愤怒地指着钟明月。 钟母又连忙按着他,“哎呀,你就不会沟通,你先坐下。” 她拉过钟明月的手,“明月啊,妈知道,你受委屈了,耀宗他打人,确实是他不对,等妈见到他,好好说说他。” 钟明月有些不习惯地默默抽回了手。 “只不过,眼下咱不还得用的着耀宗吗?”钟母“晓之以理”地,“耀宗他年轻有为,人脉又广,你侄儿上学的事不还得靠他吗?你就暂时委屈委屈,别总想着离婚什么的,你就算离了婚,再找,你能找着比耀宗条件更好的吗?” 钟明月觉得窒息,即便她已经不是真正的钟明月了。 “明月啊,妈说白了,你可不能这么自私,”钟母在钟明月的肩膀上拍了拍,“我跟你爸,天天出那个大力,在地里干活,好不容易养了你和你哥,结果你自己在城里享清福,不管我们了?咱做人是不是得讲点良心,到任何时候不能忘恩负义啊。” “我忘恩负义?” 钟父暴躁地,“你跟她说那么多干啥,她能听进去都怪了,人家耀宗那么优秀,能看上她这样的她就烧高香吧,她还在那不知道好赖,在那作呢!” 钟明月实在听不下去了。 她缓缓起身,再没多说半个字,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房间。 “明月啊,明月……” “你让她走,一天天不知道自己多厉害呢……” “那孩子上学的事儿怎么办?要么咱们直接去跟耀宗说?” 钟父钟母对话的声音就回响在身后。 钟明月将脚步加快了些,直接跑出了酒店。 酒店门口的石阶上,她有些茫然地坐在那里。 晚风吹动着她额间的碎发,将她的思绪也吹得很远很远…… 有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就是钟明月了。 那么的窒息心痛又无措。 她想起方才初见钟父钟母时,他们的模样。 那么的沧桑憔悴,一定吃过不少苦,可是即便那么苦,他们还是咬着牙将钟明月抚养长大,恩情比天高,比海深。 可是就是这样的父母,本该是最亲近的人,却在钟明月可能是最无助的时候,说出刀子般的话,句句直戳钟明月的心脏。 她明白,这世上就是有人会选择伤害别人,她接受。 可是当这个伤害自己的人,是最亲近的人时,那种感觉尤为痛彻心扉。 她甚至不能恨,不能怨,因为他们给了你天大的恩情,你只能忍下所有眼泪去报答…… 钟明月坐在风中,深吸了一口气,抬手缓缓按住自己的心脏。 这颗心脏曾经的主人,究竟在怎样绝望的深渊中挣扎过…… 一连几天,钟父钟母都住在酒店里,丝毫没有想要回老家去的意思。 钟明月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该照顾照顾,可从不多说一句话。 眨眼间,就到了七夕。 天晟集团的七夕舞会,在天马号豪华游轮上举行。 上层社会的单身人士来了不少,所有到场的人都要买下一件天晟的珠宝作为入场券。 每人入场,都要戴一个动物假面,假面上还特别安装了变声器,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对方的长相身份。 舞会上若是见到了喜欢的有缘人,就把入场时买下的珠宝送给对方。 每件珠宝都是独一无二的,并且刻有编号,方便在舞会结束后找到那个送自己珠宝的人。 就连市场部在现场忙活的同事们也都带上了面具,除了……钟明月。 赵经理抬手指着个大玩偶衣裳,对钟明月,“一会儿你穿上这个。” “这个是……”钟明月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的“东西”。 好像是一只圆耳朵兔子,又像一只大耗子…… “公司正在设计一款吉祥物,目前这是初版,你今晚先穿出去,看看效果,再决定修改哪里。” “你确定这很吉祥?”钟明月满脸怀疑,“恐怕哪哪都要改吧。” “啧,”赵经理一皱眉,“你的工作是穿上它,又没让你改它。” “赵经理,你确定你不是在整我?”钟明月欲哭无泪。 “整你干嘛?”赵经理抬手一指远处,“又不是你一个人在穿,喏,那边也有,一个部门出一个人。” “那……好吧……”钟明月无奈,将瘦瘦小小的身子裹在了那大玩偶里面。 你永远不知道,你的领导会怎样一拍脑门,灵机一动,然后带给你一份大惊喜…… 钟明月脑袋套在大“兔子”脑袋里面,还有些不适应,正摇摇晃晃地走路。 迎面,便看到卓言走了进来。 他没带面具,只将面具拿在手里,正抬手拦住一位“熊猫”小姐的去路。 那位“熊猫”小姐显然不大想理他,扭头想要躲。 “你知道我是谁吗?”卓言洋洋自得,“那些女人可都愿意跟我在一起呢。” 钟明月远远地看着,默默翻了个白眼,还是这么无礼又自恋。 “我给你个机会,怎么样?”卓言轻笑,伸手便想要去拉那位小姐的手。 却未料到,手还没拉到,只见一只造型诡异的“兔子”直朝自己撞过来…… 第051章 不信吧?我就知道你不信 “啊!”卓言的脑袋被结结实实撞了一下,“什,什么东西?!” “不,不知道啊……”旁边的“熊猫”小姐也愣住。 卓言捂着脑袋定睛一看,眼前灰不溜秋的一团,造型诡异的……兔子? “喂,我说你……”卓言生气地抬手一指。 只见那只“兔子”已经调转了脑袋,扭着兔子屁股,晃着小短尾巴,头也不回地朝远处跑开了。 “岂有此理!”卓言咬着牙,“哪来的混账兔子,给我抓住它!” 休息室的阳台旁。 柳照弈优雅地靠在藤椅上,正垂眸看书。 听到外面有跑动的声音传来,男人不由地微微蹙眉,“什么事。” 乔安探了个脑袋出去,很快便回来,“听说……是卓言先生在抓兔子……” “嗯?”柳照弈的眉心顿时拧紧,放下手里的书。 乔安适时地递了个狐狸面具过去,“先生,还是带上面具再出去吧,邹家、胡家和吴家几位小姐今天也都来了呢。” 柳照弈虽然平时常常冷着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女人缘却好得要命。 古玥还在时,其他人碍于古玥,没有搞什么大动作,如今古玥离世,许多女孩子便开始蠢蠢欲动。 其中要数邹、胡和吴家的三位千金表白得最为大胆,凡是这几位小姐凑在一起,再看到柳照弈,三个人必定少不了一番唇枪舌剑。 柳照弈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带上了那面具,走出了门。 才一出门,便见到一个灰色的“庞然大物”朝自己直冲了过来。 男人一怔,然后迅速反应过来,身形快如闪电地往旁边侧身一躲。 那“庞然大兔子”便刹不住车,继续往前冲,然后一头扎进了面前的垃圾桶里…… “大脑袋”卡进垃圾桶里,怎么都拿不出来,四肢半悬空着,十分滑稽地在四处蹬踹。 场面一度十分离谱却招笑…… 乔安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笑了两下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太厚道,把笑强忍了下来,然后转头用请示的目光看向柳照弈。 面具下面,乔安看不到之处,男人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也不知是因为气还是笑,削薄的嘴唇紧抿着,眉头似蹙非蹙地看着那只“兔子”。 清了清嗓子,柳照弈冲乔安使了个眼色。 乔安这才上前,用力拉着“兔子”身体,好不容易把它从垃圾桶里拔了出来。 兔子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偏偏脸上还带着十分可爱的表情,显得更加搞笑了。 下一秒,它看到远远地有人追了过来,甚至还冲柳照弈卖了个萌,然后“可可爱爱”地抬手指了指他的休息室,一溜烟钻了进去…… 留下柳照弈和乔安面面相觑。 “柳先生,这……” 柳照弈侧眸,向那来找兔子的人扫了一眼,命令乔安,“去问问怎么回事。” 乔安应了,柳照弈则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的大兔子,正在十分吃力地想要摘掉自己身上的“大脑袋”。 柳照弈嫌弃地皱了皱眉,“离我远点。” 大兔子只好后退了两步,继续往下摘,好不容易才摘了下来,乱蓬蓬的头发将一张小脸完全盖住。 “呼……热死我了。”钟明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用手随便扑了扑盖在脸上的头发,冲柳照弈灿烂一笑,“不好意思哈,要借你的地方躲一躲。” 呵…… 柳照弈在看清钟明月那张小脸的瞬间,脸上无语的表情幸亏有张面具挡住了。 又是这个女人! 她怎么总有这么多“洋相”要出…… “怎么回事。”男人淡淡开口。 变声器的作用下,即使是钟明月,也无法听出柳照弈的声音。 “嗨,别提了,怪我生气脑子一热。”钟明月回身,拉了张椅子坐下,一转头看到摆在桌上的面包。 她忙得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又穿着这么个东西,还要跑,此时肚子已经饿得骨碌碌直叫。 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你要是不吃的话……我,我能吃点吗?” 面具下的柳照弈,绷着脸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还真是不客气。 “吃。”他淡淡地。 钟明月拿起块面包,从面包边开始,咬过一圈儿,然后再吃面包芯儿。 柳照弈看着她吃东西时像个小仓鼠的模样,如此独特的面包吃法,以前古玥也是这样。 于是,正当她噎得难受时,柳照弈又递了瓶水给她。 “谢谢哈。”钟明月“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得罪卓言了?”柳照弈漫不经心地问。 钟明月擦了擦嘴角,“别提了,这个卓言,真是一言难尽……” 话说到一半,她又停下,上下打量着柳照弈。 像这种上层社会的圈子里,许多人都是互相认识的,眼前的人说不定也认识卓言,更说不准,还是卓言的朋友…… “怎么了?” 钟明月抿了抿小嘴,“你……该不会是卓言的朋友吧?” 柳照弈轻笑,“你觉得呢?” 钟明月挠了挠头,在那里小声自言自语地分析起来,“你知道我得罪了卓言,但是你还让我藏在这里,没有出卖我,这就证明……你跟卓言不是一伙的。” 呵呵,真会分析。 柳照弈不由地轻哼了声,嗤笑起来。 他的笑,在钟明月的眼里,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看吧,我猜对了是不是?” “嗯。”柳照弈不语,只沉声应了下。 钟明月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将身子轻轻靠在椅背上,“你是不知道,那个卓言有多离谱。” 柳照弈凝眉回忆,钟明月第一次见到卓言,应当是在琥珀湾那一次。 “只一面之缘,如何能准确断定一个人?” “一面?”钟明月笑着又喝了口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嗯?”柳照弈顿时拧紧眉头,用探究的目光看着钟明月,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上找出什么答案。 他险些忘了,这个女人,特长是撒谎。 “不信吧,我就知道你不信,”钟明月理了理头发,“不过没关系,这件事本事就离谱到难以置信……” 第052章 胡闹! 柳照弈静静地看着她。 他倒要看看她那张嘴巴里,还能说出多离谱的事情。 哪知钟明月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算了,说了也不会有人信,更何况我也不能说。” 她一个人,保守着这个秘密,以另一个人的身份生活着。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倾诉,有人能听她说说这些怪诞奇葩的事情。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 柳照弈冷哼一声,半侧着头,眼神便带了些许嘲讽。 男人眼里,她是编不下去了。 “总之,他很小的时候就很讨厌,”钟明月用手揪着“大兔子”身上的毛儿,“完全不能用‘调皮捣蛋’四个字轻轻揭过。” 还拉着她的阿照看那种影片,带坏她的阿照! 想到这里,钟明月揪兔子毛儿的手都用力了些。 柳照弈的目光淡淡落在她的手上,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 谎话都能被她说得像真的一样。 “就在刚才,”钟明月继续说道,“我还看到他拦着个女孩子,纠缠人家不让人家走,说出来的话简直无耻,我一生气,就拿兔子脑袋撞了他一下。” 柳照弈的目光中带了丝了然。 这句话倒像是真的,卓言在男女关系方面确实不够检点。 “你倒是有正义感。”柳照弈不由地眉眼淬笑,也不知是真的在夸她,还是在挖苦她。 “多谢夸奖哈。”钟明月倒是踏踏实实把这话接了。 柳照弈又是轻轻一嗤。 怎么别人的事上这么有正义感又勇敢,轮到了她自己身上就不灵了呢? 看看她被她丈夫欺负得那个样子…… “我是真不明白,人都说,物以类聚,像卓言那样的人,怎么会有柳照弈那样的朋友的。”钟明月小嘴嘟囔着。 “柳照弈?”男人轻轻眯起双眸。 “哦,就是我老板,”不知怎地,钟明月竟然觉得跟对面这个男人分外投缘,莫名其妙就喜欢跟他说话,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他,“你看我这个样子,也该猜到我是天晟的员工了吧?” 柳照弈点点头,“我是说,你老板怎么了?” 钟明月拖着腮,想到从前她与柳照弈的点点滴滴,不由地有些出神,“我老板,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人。” 柳照弈的薄唇不由地微抿,清了清嗓子,“可我听说,他办事狠厉,不留情面,为人冷酷无情,对待身边人也总是不苟言笑,很多人都怕他讨厌他。” “那是你们不了解他。”钟明月扁起小嘴。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他。”柳照弈淡淡地。 “当然啊,”说到柳照弈,钟明月的嘴角挂着浅笑,“他虽然办事狠厉,但那都是在生意场上,生意场上如果不够杀伐果断,就只能被别人吞掉。他虽然看起来冷酷无情,但是却有一颗最柔软的心,他只是不喜欢去表达而已……” 最柔软的心? 柳照弈不由地在心里琢磨,柔软么? “他是你老板,你当然不敢不这样说他。” “就算他不是我老板,我也会说同样的话。” 柳照弈不禁嘴角一勾,没再说话。 “不过你怎么在这里还带着面具啊?”钟明月研究着他脸上的狐狸面具,“这个面具一直戴在脸上也挺难受的,我只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不参与舞会,所以你摘了也没关系,还是摘了吧。” 说着,她便伸出手去,要去帮他摘下脸上的面具…… 小手才一触到那面具,手腕便突然被柳照弈的大手钳住。 男人没说话,就只静静看着她。 他掌心的温度传来,钟明月与他目光交触,心里突然“砰砰”跳得厉害。 “你,你的眼神……”钟明月怔怔地看着她。 话还未说完,休息室的门突然开了。 同样带着面具的乔安走了进来,“柳……” 才只说了一个字,乔安便看到了钟明月的脸,原来那只大兔子竟然是钟明月! 他惊讶又意外地看向柳照弈。 柳照弈默默将钟明月的手腕甩开,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自己身上并没有褶皱的衬衫,然后给了乔安一个眼神。 乔安会意,并没有将柳照弈的身份泄露,只默默行了一礼,清了清嗓子,忍住笑意,“外面几只兔子都抓齐了,就差这一只了。” “啊?还真抓呀?”钟明月豁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行,不能让其他人给我背锅,我还是赶紧出去吧。” 说完,她冲柳照弈又摆了摆手,“我走了,谢谢你哈。” 柳照弈看着她晃荡着小短尾巴跑出去的身影,不由地轻笑。 还算她有点良心。 偏僻的走廊里,好几只大丑兔子站成了一排,场面居然有点……壮观。 赵经理生气地在几只兔子面前来回踱着步子,“你说说你们,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到底是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最角落里,钟明月清了清嗓子,然后耷拉着脑袋,默默地举起了手,“是我。” 赵经理扫了一遍,才终于锁定了钟明月,“钟明月,又是你!” “怎,怎么叫‘又’啊?”钟明月小声地,“我一共就撞了他一下。” “你还敢顶嘴?!撞一下还不够?”赵经理食指伸出,在半空朝钟明月的方向点着,“那卓言是什么人啊?你也敢惹?要是人家真的追究起来,保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钟明月抿了抿嘴唇,“对不起,是我冲动了,我去给他道歉吧。” 赵经理拿眼神剜了钟明月一眼,“赶紧去!” 正说着,乔安款款走来,站在了赵经理身后。 “先不用去了。”乔安淡淡道。 “你算哪根儿葱,你说不用去就不……”赵经理有些恼火,边说着边回头,在看到乔安的脸后,顿时哑火。 乔安冲他微微一笑,“我是来传达柳先生的意思。” 赵经理连忙点头,“是,您说,柳先生有什么吩咐。” “柳先生说,这件事他来处理就好了。” “是,是,柳先生跟卓先生是朋友,有他出面这件事就不是事了。”赵经理连忙道。 “柳先生听说,这几只兔子是将来公司的吉祥物?” “对对,只是还没定下来,要修改,先让他们穿上看看反馈。”赵经理陪着笑。 乔安点点头,“柳先生有句话要我带给你。” “什么?” 乔安依旧笑着,却学着柳照弈的语气,“胡闹!” 第053章 真是没劲透了! 赵经理挨了骂,立即安排这一群“兔子”换回了正常的服饰。 钟明月又忙活了好半天,等到舞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才有机会到甲板上透透气。 晚风拂过,她理了理头发,便听到身后有声音响起。 “喂,看样子脸上的伤好得差不过了啊。” 钟明月不由地回头,看到不远处的躺椅上躺着个男人,麋鹿面具轻轻遮在脸上。 男人颇为慵懒地将面具拿开,便露出古钦一张有棱有角的脸来。 “托你的福,”钟明月扭身,后背往栏杆上一靠,看着古钦,“肿了整整一个星期。” “呵,”古钦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我被你的棍子打的地方,现在还疼呢。” “那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到处惹是生非?” “你……”古钦瞪了她一眼,将脸扭到一边去了。 钟明月笑着走到他旁边上的躺椅上坐了下来,“喂,不去舞会上热闹,反而一个人躺在这种地方,这可不像你啊。” “我怎么了?”古钦又将脑袋扭到另一边去,“我就不能有个想要清静清静的时候?” “你要是真想清静,干嘛来舞会?” “不是你们天晟邀请我来的吗?”古钦豁地坐起来,闷闷地看着钟明月。 看得出来,古钦的心情不大好。 钟明月的目光,淡淡落在古钦单耳别着的耳扣上,那是天晟这一季度推出的新品,今晚舞会他的“入场券”。 “怎么没送出去?” “不想送行不行?” 钟明月捏着有些发酸的腿,“平时多少珠宝跑车都送给女孩子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今天倒不想送了。” 这一款耳扣,走的是亲民路线,虽然依旧不能算便宜,但比那些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的珠宝要有性价比得多。 “我说,你是特意来跟我抬杠的吗?” 钟明月摊了摊手,低下头,回复同事发来的信息。 “喂。”见钟明月不说话了,古钦却反倒将身子往前凑了凑。 “干嘛?”钟明月没抬头。 “我把这个给你吧。”古钦把耳朵上的耳扣摘下来。 “啊?”钟明月猛然抬头,“你再说一遍?!” “你别误会啊,”古钦连忙摆了摆手解释,“我可没有别的意思,这东西没送出去,我看着烦。给你,就当是谢谢你上次帮我打架。” “打住,我可不是在帮你打架!”钟明月立即划清界限,“我只是被你连累了,被迫动手而已。” 说完,她又觉得古钦的话哪里不对劲儿。 没送出去? 钟明月的眼睛不由地眨了眨。 没送出去,不代表没送。 “你被拒绝了?”钟明月突然有了些看好戏的心态。 从读小学开始,古钦就总能收到女孩子写给他的情书,这么多年,他的身边从来都没断过女人,想不到,古钦也有被拒绝的一天。 “你这是什么表情!”古钦有些恼火地瞪着钟明月。 “啊,没有啊。”钟明月忍不住弯起嘴角看着古钦。 “你看,你看,你还笑!”古钦伸手一指钟明月的嘴角,有些气闷地,“总之,你拿着吧,这个你也一块儿拿走。” 说着,他把旁边的麋鹿面具也扔给钟明月。 他觉得今晚真是没劲透了,“你什么都不许问,也不许拒绝我,要是连你都不要,那我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钟明月尽量忍着笑意,也对,要是古钦一晚上连续被拒绝两次,心态还指不定要崩成什么样呢。 “那好吧,谢啦。” 见钟明月收下了,古钦这才又闷闷地躺下了。 他上下打量着钟明月,“我说你啊,也太素了。” “啊?说什么呢你混小子!”钟明月抬手就要打古钦,又想起上次还在跟古钦喊,以后再也不打他了,手便停在了半空。 古钦扫了那手一眼,“我是说,拜托你好好打扮一下你自己吧,你看看你,都寡淡成什么样子了,你又不是死了老公,非要立贞节牌坊的寡妇。” “你怎么说话呢?”钟明月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说错啦?”古钦又撑起身子,“现在的人,只看外表不看内在的一大把,你们那个赵经理,不就是典型代表?” 钟明月抿了抿嘴唇。 看来,今晚“兔子”的事儿古钦也知道了。 只是什么“外表”“内在”的话,从古钦嘴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毕竟要论看外在,第一个就数古钦。 他就连身边来往的朋友,都要挑长得好看的。 父亲很早以前,就指着他的鼻子说他肤浅。 “你跟我过来。”古钦起身,冲钟明月招了招手,“就当我好人做到底,教教你。” 古钦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莫名其妙想对钟明月这种女人做好人好事。 本身,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呐! “干什么去啊?”钟明月一边问着,一边跟着古钦走。 化妆室里,古钦特意找了位专业化妆师来给钟明月化妆,自己则转身去给钟明月挑衣裳。 “古钦,你别胡闹了。”钟明月无奈地。 “你坐着吧。”古钦硬把要起身的钟明月又按在了座位上,“一会儿就好了。” 化妆师给钟明月画了个精致的淡妆,钟明月又换上了古钦给她找好的裙子,然后站在了镜子前。 古钦别的不行,审美还是在线的。 可钟明月的心思早已经不在自己是不是够漂亮上面了。 死去又活来,她有太多事情要做,太多人要告别,是否美貌居然成了最微不足道的事情。 古钦静静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她,竟然有些出神。 即便化了妆,穿上了漂亮的衣裳,钟明月仍然与他平时接触的那些大美女有差距,可是,她的神态却如此熟悉…… “钟明月,你转过来一下。” “又干嘛啊?” 古钦拿着眼线液笔,伸出手来,轻轻在她的左眼眼尾下方点了一颗不大不小的泪痣。 古玥的那里,也有一颗泪痣。 古钦望着点过泪痣的钟明月,眼底隐隐有波光在闪动,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里的笔。 如果他那天早点回家就好了。 说不定就能见古玥最后一面,说不定古玥就不用死,说不定…… “喂,你怎么了?”钟明月见他神情不对劲儿。 古钦将手里的笔一甩,转身出了化妆室,扔下一句话,“真是没劲透了!” 第054章 让你们老板自己来找我 钟明月出了化妆室,迎面几个带着面具的女孩子走过来。 同时扑面而来的,还有她们身上昂贵的香水味道。 钟明月原本没放在心上,却在几个人经过之后,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这味道…… 虽然在香水味道的遮盖下,原本的味道已经不大明显,但仔细闻还是可以闻出来的。 是女士香烟的味道。 与钟明月那日捡到的烟蒂是同一品牌,小众的,冷门的女士香烟…… 钟明月不由地回头,看向那几个经过的女孩子。 虽然不能通过同样品牌的香烟就确定什么,但钟明月依然不愿意放弃这少的可怜的线索。 她戴上古钦留给她的“麋鹿”面具,跟了上去。 主会场里,依然有很多人。 钟明月穿过人群,一路跟着,终于在吧台近前锁定了那个女孩子。 她不由地上前,一把抓住那女孩儿的手腕,微微一笑,“小姐,你的烟掉了。” 那女孩明显有些惊讶,低头去看。 更惊讶的却是钟明月。 即便带着面具,她还是能认出眼前的女孩儿,她的右手手腕上,有一颗爱心形状的胎记…… 小时候,古玥觉得那胎记长得漂亮,也喜欢拿着红笔在自己的手腕上画一个。 她常常举着画好的“胎记”到女孩儿的手腕近前,“小曼,你看,我们的胎记是一对儿呢。” 小曼,任小曼…… 任小曼稍一用力,便挣脱了她的手,礼貌而疏离地,“小姐,我看你弄错了,我的烟好好的在我的身上,并没有掉。” “你,你抽烟的?” 钟明月十分意外。 从小到大,任小曼都十分温柔乖巧又懂事,继母叶木华不让她做的事情,她从来都不会去做。 这么多年来,她也从来没见过任小曼抽烟。 任小曼没有多言,淡淡地冲钟明月一笑,然后礼节性地点了点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只剩下钟明月一个人愣在原地。 她忽然有一种感觉,好像这许多年来,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妹妹…… 让钟明月没有想到的是,在她看着任小曼的同时,不远处也在有人看着她。 戴着“黑熊”和“白熊”面具的两个男人。 “是她吗?可她是个女人啊。” “管他呢,接到消息,上面要找的人今晚戴了个麋鹿面具,既然她戴了麋鹿面具,咱们就只管把她带回去就是了。” 很快,钟明月就发现自己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架住了。 “你们干什么?”钟明月有些紧张地。 “别出声,否则对你不客气。”“黑熊”压低了声音,“跟我们走,我们老板要见你。” 悄无声息地,钟明月几乎是被两个人架出了主会场。 走廊里,钟明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你们老板是谁?” “你自己得罪了谁你不知道吗?” 得罪了谁?钟明月的脑袋飞速运转着,自己如今实在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去得罪什么大人物,事情大概率是一场误会。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像我这样的普通打工族,怎么会有机会得罪你们老板?” “黑熊”、“白熊”面面相觑。 好像……她说的也有道理。 “错什么错,上面说要抓的就是戴麋鹿面具的人!”“白熊”简单粗暴地。 麋鹿面具……钟明月这下明白了。 古钦,你是真的坑姐啊! 天知道古钦到底在外面得罪了多少人! 她试探着问,“你们……该不会是皇朝的人吧?” “还敢说弄错了?你这不是挺知道的吗?”二人听此一说,更加确定没有抓错人。 钟明月眼前一黑又一黑。 事关声誉,皇朝的老板大概是没有跟底下的人挑明到底为什么要找古钦的。 此时她也不能将古钦供出来,自己更不能摘下面具表明一切。 毕竟,那天她跟古钦站在一起打架,是一群人都看到的,怎么能轻易脱得了干系? 又不能大声呼救把事情闹大,一旦闹大查起来古钦做的荒唐事大概是要被揭露的。 古钦向来离谱,或许不在乎什么。 可是父亲又指不定要被气成什么样子了…… 钟明月倒吸一口冷气,真是哑巴吃黄连了,没办法,只能找机会跑了,先跑再说。 趁二人不备,钟明月立即开溜,疯狂地朝电梯跑去…… 短短一晚上,逃跑了两回。 钟明月暗暗在心里叫苦不迭,幸亏她最近锻炼身体,体力比以前强了不少。 露天泳池边。 柳照弈静静地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钟明月已然跑到泳池边,因为速度太快,“刹车”不及,直接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扑通”一声,溅起的巨大水花,直接落在了柳照弈的俊脸上。 柳照弈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结,陡然睁眼,朝泳池内看去。 泳池的边沿上,多了一双小手。 紧接着,一张麋鹿的脸便突然出现在了柳照弈的面前。 柳照弈下意识地向后撤了撤身子,只见那麋鹿正有些吃力地向岸上爬…… 见到柳照弈,钟明月顿时就好像见到了救星般,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说话,抬手指了指自己,又往“黑熊”、“白熊”追过来的方向指了指。 柳照弈墨眸微眯,不由地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黑熊”、“白熊”已经到了近前,准备抓钟明月。 柳照弈从容不迫地起身,伸出一只手臂,挡住了二人的去路,淡淡地,“人家不愿意,就不要勉强。” 二人自然是认识柳照弈的,不免要比方才稳重了些,“柳先生,是我们老板想要找她。” “不管是谁,都不能勉强。”柳照弈十分儒雅地一笑,语气却坚定不容置疑。 “你……”“白熊”想要说什么,却又被“黑熊”拦下了。 “黑熊”向柳照弈微微颔首,“柳先生,你误会了,是我们老板有点事情要找她。” “下了这艘船,你们想带走谁都可以,”柳照弈镇定又气势逼人地,眉眼陡然一冷,“可这里是天晟的地方,她是天晟的客人,就不能把人带走。” “柳先生,我们知道您的权势和能力,我们已经给足了您面子,可我们皇朝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你确定要因为区区一个女人,跟我们过不去吗?” “皇朝?”柳照弈眼角的余光凌厉地扫了眼身后那湿哒哒的“麋鹿”,唇角一勾,轻蔑一笑,“让你们老板自己来找我。” 第055章 你是觉得柳家护不了你? “柳先生这是摆明了不给皇朝面子了?”“黑熊”语气冷了许多。 钟明月在后面听得干着急。 即便天晟财力雄厚,柳照弈能力卓绝,可谁也不知道皇朝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背景。 要是因为这件事,让柳家跟皇朝的人结了怨,即便能够暂时相安无事,也难保以后不会有个什么。 刚才情急,她下意识地求助于柳照弈。 现在冷静下来,她不能拖柳照弈下水。 “算了算了,我跟你们走一趟就是了。”钟明月说着,走向“黑熊”、“白熊”。 才走到柳照弈身边,前路便被柳照弈一只手臂挡住。 “柳照弈,这不关你的事。”钟明月小声地。 柳照弈眉眼一厉,语气冷硬又桀骜,“怎么,你是觉得柳家护不了你?”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钟明月嘟囔着。 “不是就站一边去。”柳照弈冷冷地命令,然后高傲地看向对面二人,“想自己走还是我请人送你们走?” 面具下面,二人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替老板办事这么多年,旁人听到“皇朝”两个字,都立即变得毕恭毕敬,还从来没有碰到柳照弈这样强硬的人。 看来,今天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人带走了。 毕竟,这里现在是他柳照弈的主场。 “我会把今天的事一字不落地汇报给我们老板,”“黑熊”语气生硬地,“柳先生,咱们来日方长。” 说完,他捏着拳头,向柳照弈不情愿地颔首,拉起旁边的“白熊”,转身离开了。 “麻烦了。”钟明月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喃喃自语。 柳照弈侧眸,看着自己身边这位“麋鹿”,不由地抬了抬嘴角,“知道麻烦还敢惹皇朝的人。” “我也不想啊,谁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钟明月欲哭无泪。 面具上的变声器,在泳池里泡过水之后,突然变得时灵时不灵。 钟明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本来的声音未加任何修饰地钻进了柳照弈的耳朵里。 男人立即皱起了眉头,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眼神看着钟明月。 钟明月的声音,他听出来了。 钟明月还完全没有意识到,“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呵……”柳照弈冷笑着,扬起下颌,高傲地将头往旁边一扭,无语地,“你还真会给人制造‘惊喜’啊。” 钟明月仗着自己戴着面具,“不要这样嘛,好歹我也是今晚的客人啊。” “客人?”柳照弈重复着她的话,将尾音扬起。 钟明月有些心虚地扁了扁小嘴,“是,是啊……” 下一秒,柳照弈的大手已经将她小脸上的整个面具盖住,动作迅速地一揭,那张“麋鹿”面具就被拿下,露出钟明月一张惊讶而尴尬的脸来。 她干笑着,“呵呵,我……我开个玩笑……” 柳照弈没笑。 他看着钟明月此时的模样,眸色渐渐转深。 古玥生前也喜欢类似的打扮,相似的裙子,相似的妆容,眼角同样位置的泪痣…… 明明她是钟明月,可他似乎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古玥回来了…… “不好笑哈,”钟明月见他神色凝重,“那,那我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 柳照弈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出神地缓缓伸出手,冰凉的指腹按在她眼角的泪痣上…… “你干什么?”钟明月抿了抿嘴唇。 缓缓地摩挲了两下,男人抬起指腹。 眼线液泡过水,轻轻一擦,便沾到了指腹上。 柳照弈收回了手,目光转为暗淡,默默地攥起拳头,“谁让你打扮成这样的?!” “你吼什么呀,”钟明月咬了咬嘴唇,声音小了几分,“又没有人规定,我不能打扮成这样。” “我规定。” “啊?”钟明月瞪大眼睛,“柳照弈,你讲不讲理啊?” 柳照弈狠瞪了她一眼,转身边走边道:“以后只要你还想在天晟上班,就不许打扮成这样。” 钟明月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面具,小跑两步追上去,“柳照弈,皇朝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别插手就是了。” 不说还好,一说柳照弈仿佛更生气了,“你有几个脑袋,皇朝也敢得罪。” “不是我……”钟明月边跟柳照弈说话,边倒着走,一不小心,后脑勺就重重磕在了门框上。 “嘶……”她疼得咧了咧嘴,忙用手去揉脑袋。 柳照弈瞧着她这个样子,不由地抿了抿嘴唇,语气和缓了几分,“到底干了什么。” 钟明月脑袋疼,脑子里还有些乱。 犹豫着该不该把事情告诉柳照弈。 柳照弈用眼睛淡淡地斜了她一眼,然后再次快步向前,将她甩在身后,“不说算了。” 钟明月又揉着脑袋追了上去,“柳照弈,这件事情我自己会解决,真的不用你……” “闭嘴吧你。”柳照弈不耐烦地,用四个字把钟明月所有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钟明月站定,望着柳照弈的背影,拿起手中的面具,抬手在“麋鹿”的额头上狠狠弹了两下…… 吧台的角落里。 任小曼独自一人将杯中的酒喝尽。 像今晚这样的场合,从前通常都是古玥出面的,古玥不在了,她就代替古玥,成了古家的代表。 她想起今晚母亲叶木华送她出门时的情景,难得的欣赏赞叹喜不自胜。 也对,自己的女儿终于不用再做别人的陪衬。 任小曼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与讽刺。 “小姐,可以请你跳支舞吗?”温和的“绵羊”先生向她伸手邀约。 任小曼看着那只手,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即使身上穿戴再多名牌珠宝,可她总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最大的赝品。 一想到这里,任小曼就觉得今晚的舞会索然无味。 那位“绵羊”先生也不勉强,冲任小曼微微一笑,“那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什么?”任小曼有些意外。 “绵羊”先生指了指任小曼的包包,“看看里面多了什么。” 任小曼不由地低头打开包包,里面竟然真的多了个精致的首饰盒。 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璀璨夺目的胸针,那是“绵羊”先生今晚的入场券。 胸针旁边,还放着两颗糖果。 最便宜的不起眼的酥糖。 任小曼望着那酥糖愣住,小时候,家里门前的大榕树下,她最爱跟俊驰哥哥一起吃的酥糖…… 她猛然抬头,那位“绵羊”先生却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第056章 请给我奇迹 舞会结束,宾客渐渐散去。 钟明月跟同事们一起,将船上的东西整理好,搬回公司的库房。 正忙活着,便听到冯萱喊她,“钟明月,外面有人找你。” 钟明月有些纳闷,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自己?该不会又是…… 她点点头,冲冯萱笑了笑,目光无意间落在冯萱的手腕上。 光秃秃的手腕。 古父送给她的镯子她很喜欢,平时都是一刻也不离身地戴着,今天却没有戴。 冯萱见她注意到了自己的手腕,连忙将手腕背到身后,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快去吧,人家在等着呢。” 钟明月没有多想,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才走了出去。 公司门口,等待她的却不是孙耀宗。 是个圆脸的,戴着眼镜的年轻女孩儿,看起来颇有文化涵养的模样。 钟明月有些意外,朝四处瞅了瞅,实在没有旁人,在终于又将目光定格在了女孩儿的身上,“是你找我?” 女孩儿眼睛红红的,嘴角却挂着礼貌的微笑,“你就是钟小姐吧,是我奶奶要我来找你的。” 公司的走廊里。 市场部赵经理眼睛扫了一圈儿,皱起眉头,“钟明月呢,怎么不见钟明月?大家伙儿还都忙活着呢,她自己先走了?” “不是的,经理,”冯萱替钟明月解释,“是外面有人找她,她暂时出去一下。” 赵经理还是有些不高兴地摇摇头,“净耽误事儿!” 两个人的话,正落在走廊不远处的柳照弈耳中。 男人不由地微微蹙起眉头。 有人来找钟明月? 他想起那一天孙耀宗来找她,还险些打了她的事情。 “柳先生?”旁边的乔安低声地,“您怎么了?” 柳照弈看了眼乔安,“剩下的事交给你处理。” 说完,男人头也不回地快步下了楼…… 天晟大厦楼下的长椅上。 钟明月与那圆脸的女孩儿并肩坐着,她轻轻递给那女孩儿一瓶酸奶。 女孩儿谢过,接了酸奶,“我是李奶奶最小的孙女儿,在家中排行第五,你叫我小五就好。” “是李奶奶让你来找我的?”钟明月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她现在怎么样?” 小五的眼圈又是一红,“奶奶在昨晚,已经过世了。” 钟明月心中一酸,想到上次见李奶奶时她说过的话,或许老人在要离开之前,真的会有预感吧。 她微微哽咽着,“那我去送送她。” 小五轻轻地摇摇头,“不用了,我奶奶说,活着的时候,已经把所有想见的人都见过了,她想没有牵挂地走。” 钟明月低下头,陷入深深的沉默。 “我们接到疗养院的电话时,匆忙赶回国,才赶上了最后一面,”小五吸了吸鼻子,“我来找你,是奶奶有话让我带给你。” “李奶奶她说了什么?”钟明月声音颤抖着。 “奶奶让我跟你说,当舍则舍。”小五抿起嘴角,“虽然我不知道奶奶为什么要留下这四个字给你,但我相信它一定很重要。” 小五不明白,钟明月明白。 她默默地攥紧了拳头,想起那天,李奶奶说她们都是不应该再留在这个世上的人。 该舍弃的执念,就舍弃吧。 该放下的人,就放下吧。 她苦涩地一笑,眼泪便落了下来,“李奶奶她,现在应该见到她的赵云了吧。” 小五一愣,转而微笑,“原来奶奶跟你说了她跟爷爷的事啊。” “我没见过爷爷,”小五继续道,“但是听说,爷爷人品好,相貌好,样样都好,奶奶只看了他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只可惜,爷爷年纪轻轻就走了,留下奶奶一个人,明知道再也等不到了,可还是就那么等了一辈子。” “家里的人也劝过奶奶,再找一个人,也好有个伴儿,可奶奶却说,能有那么一个人,让她放在心里默默地等一辈子,想念一辈子,她也觉得很幸福。” 很幸福吗? 钟明月心里空落落地,眼前浮现出柳照弈的面庞来。 小五看着她出神的模样,“奶奶有遗物让我转交给你。” 钟明月微怔,只见小五轻轻拉过她的手,将什么东西放在了她的手心。 定睛看去,是一枚檀木发夹,上面镶嵌着一颗月光石,颇为古朴而有年代感。 “这是当年爷爷送给奶奶的礼物,”小五顿了顿,“奶奶说,她要去见爷爷了,用不着了,或许你会需要它。” 钟明月默默地将那发夹攥在手心。 “还有最后一句话,”小五已经站了起来,“奶奶说,如果实在舍不掉,就相信奇迹吧,她当年没有等来的奇迹,希望你能等到。” 钟明月也站起身。 李奶奶的话她明白了,却又好像没有完全明白。 望着小五离开的背影,钟明月茫然了许久…… 电梯门打开,柳照弈下了电梯,跑出来,看到钟明月瘦削又孤零零的背影。 “钟明月!”柳照弈喊她。 钟明月回头,正迎上柳照弈的目光。 柳照弈上前,“他又来找你了?” 钟明月没回答。 “他人呢?” 钟明月还有些出神,喃喃地回答,“走了。” 柳照弈看着钟明月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明显不对劲儿,不由地紧紧拧起眉头,“他又打你了?打你哪儿了?” 钟明月还沉浸在李奶奶最后的话里,一时没回过神来理柳照弈。 “伤到没有?”柳照弈语气急了些,吼她,“说话呀!” 钟明月终于收回了思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柳照弈……” “嗯。”柳照弈语气温和了些,一双墨眸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话。 “李奶奶去世了。”钟明月缓缓地。 柳照弈一怔。 天空,闪电划过,几乎将整个夜空照亮。 轰隆隆的雷声中,钟明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照弈俊朗的面庞,看着闪电将他的脸照亮又变暗。 她低头,默默拿出李奶奶交给她的那枚发夹,缓缓别到了自己头上。 如果实在舍不掉,就相信奇迹。 从未有一刻,她如此渴望奇迹降临。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悠悠苍天,请给我奇迹…… 第057章 不,他来了 大雨中,迈巴赫在深夜的都市中穿行。 乔安开着车,“柳先生,直接回家吗?” 柳照弈侧眸,看向车窗外的雨幕,眼前浮现出三年前古玥兴奋的小脸来。 “阿照,你看,”古玥将手里举着的图纸在他面前摊开,“我家拿到这块地的开发权了,这张图纸是我参与设计的。” 她拉着柳照弈,小手在图纸上面一点,“这里,就是你的濯月别馆,我想要在它的正对面建一座桥,建本市最大最漂亮的桥。等桥建好,七夕的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人到桥上去,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放烟花好不好?” 三年后的今天,正是七夕,桥已建好,可那个和他约好一起放烟花的人却再也不会出现了。 “柳先生?”乔安见他没作声,又轻声问了一遍。 柳照弈收回思绪,“去鹊仙桥。” 车子缓缓在鹊仙桥附近停下,雨已经渐渐停了。 大雨的缘故,鹊仙桥上并没有预想中的热闹,只寥寥几个人从桥上走过。 柳照弈径自下车,一个人缓缓走到桥中间,放眼望向河面上点点游船。 雨后潮湿的空气,带来了丝丝冷意。 微风拂过男人的发丝眉眼,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冰凉凄清。 柳照弈静静地站了许久,才终于将眼底的落寞掩去,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嗖”地一声,烟花升空的声音。 男人不由地再次回眸,望向天空。 “砰”地一声,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开。 一朵,两朵……五颜六色,璀璨夺目的,仿佛将整个夜空都照亮。 柳照弈望着那烟花,转而环顾四周,想要去搜寻那放烟花的人的身影。 桥上不远处,钟明月笑颜如花,正冲他兴奋地招手。 一双清澈的眼睛在烟花的映照下,仿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柳照弈!”她几乎是边招手边蹦跳着喊他,“这么巧啊,你也在这里。” 男人没笑,转而又高傲地仰头,去看天上的烟花,“不是没钱么,还能在这里放烟花。” “你不提这茬能憋死吗?”钟明月已经走到了他的近前,跟他一起并排仰望着天空,“没办法啊,谁让我跟人约好了要在这里放烟花的,做人要讲信用,说到做到的。” “跟谁约好?” 柳照弈问出口,又觉得自己多余一问了,以钟明月死心眼的程度,八成是约了孙耀宗的。 只是方才环顾四周,并未见到孙耀宗的影子。 钟明月静静地看着柳照弈。 柳照弈仿似漫不经心地,“你跟人家约好了,人家却没来,这世上多的是不守信用的人。” 他桀骜地勾了勾唇角,似乎是在讽刺钟明月,可那嘴角扬起的弧度里,却溢满苦涩。 钟明月看着柳照弈的神色,默默地攥紧小手,“不,他来了。” “是么,在哪里?”柳照弈只当她在嘴硬。 钟明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说话。 “怎么?”柳照弈蹙眉。 钟明月突然弯起嘴角一笑,“那你呢,一个人又来这里干什么?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也在等人……” “闭嘴。”柳照弈的脸突然愣了下来,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话。 钟明月没有继续说下去,默默地扯着自己的衣角。 被大雨洗刷过的夜空,好像比平日更加干净。 天地间,就只剩下烟花炸裂的声音。 “柳照弈,这里是不是全市最大最漂亮的桥?”钟明月歪过脑袋去,手肘拄在栏杆上看他。 她亲自参与设计的桥,桥建好时,他还在国外,还没机会看到呢。 “不是。” 钟明月意外地,“不是?你还能在全市找到更漂亮的桥吗?” 柳照弈没作声。 古玥在身边,这里才是最漂亮的桥。没有古玥的桥,再漂亮都没有意义。 烟花放到一半,突然没有了。 “怎么回事啊,还没放完呢。”钟明月嘟囔着,想要过去看个究竟,“卖烟花的老板说,剩下的那几个最好看了,还有字呢。” “危险,不知道么。”柳照弈大手一伸,直接拉着她的后脖领,给她拽了回来。 钟明月挣开他的手,“可是它不响了。” 柳照弈无语地,“看不出来嘛,你买到次品了。” 钟明月当然能看出来,她只是不愿意相信,毕竟那几个没响的烟花,是最贵的。 “不行,我得去找那个老板。“ “人家骗完你,还在那等着让你去找?”柳照弈皱着眉反问。 钟明月抿了抿小嘴。 无话可说,柳照弈说得全对。 柳照弈瞧着她失望的小模样,无奈地,“花了多少钱?” 钟明月不想提了,以前她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所有事情都有人帮她安排好,她只需要做好她自己手里的事就好。 可是没想到重新睁开眼没几天,各种奇葩的人离谱的骗子见了个遍。 “柳照弈,这个,应该还值一些钱。”她从口袋里将古钦给她的那枚耳扣掏出来。 掌心摊开,呈现在柳照弈面前。 柳照弈的目光淡淡落在那耳扣上,“你又偷东西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不恰当,毕竟当初钟明月偷东西的事情是被冤枉的。 钟明月却没并没很在意的样子,“什么呀,就不能是有人送我的?” “嗯?”柳照弈微微眯起眼睛。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是听起来比钟明月又去偷东西的概率还要小一些。 “你别管是谁送的,总之来路正当就是了,”钟明月忖度着,就算告诉了他是古钦给的,他也不会信的,“我把它卖给你怎么样?” “啊?”柳照弈眉心紧蹙,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仿佛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钟明月抿了抿嘴唇,低下头。 她也知道,这个提议有些奇葩。 “我要你这破玩意有什么用?”柳照弈冷淡地问。 “我知道,我都知道,”钟明月深吸一口气,“可事情的关键不是这耳扣对你有什么用,关键是钱现在对我很有用,再说了,对你也不是完全没用嘛,你还可以戴嘛……” 真离谱! 柳照弈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钟明月跟在身后,一路小跑,“柳照弈,你再考虑考虑嘛,我可以便宜一点卖给你,柳照弈,喂……” 柳照弈大步走在前面,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莫名其妙极了。 却未发觉,自己的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微微弯起了个完美的弧度…… 第058章 太欺负人了 钟明月回到家,孙耀宗还没回来。 她并不意外。 七夕嘛,当然要在外面陪别的女人。 像钟明月这样,孙耀宗已经到手了的女人,他是不愿意再花任何时间的。 婆婆朱美兰似乎是打牌又输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爸妈也来了几天了吧?” “嗯。”钟明月并不想与她过多交流。 朱美兰“派头十足”地坐在沙发上,“耀宗跟我说了,你妈给他打电话让他帮忙你小侄子上学的事。” 钟明月情不自禁地皱眉。 “我寻思,不管你跟耀宗感情怎么样,亲家毕竟是亲家,晚上找个地方,咱们坐下来一块吃个饭吧。”朱美兰道。 钟明月点点头,却总隐隐觉得宴不是好宴呢。 第二天,上了一天班的钟明月,按照朱美兰给她的地址,接了钟父钟母来到了约定的餐厅。 餐厅离孙耀宗工作的地方不远,楼上是高级餐厅,楼下的饭菜则比较亲民。 朱美兰母子还没到。 钟父钟母有些不安地环顾四周,“在这儿吃一顿饭得多少钱啊?要我说浪费这个钱没必要,咱们到家里去,就随便吃点家常菜就行了。” 钟明月默默地给钟父钟母倒了茶,“没关系,这里也是家常菜。” 钟母叹了一口气,又开始劝钟明月,“明月啊,听妈一句劝,一会儿别跟你婆婆和耀宗甩脸子,多说点好听的,咱们家和万事兴。” “我几时跟他们甩过脸子了?” 钟母不吭声了。 钟明月明白,所谓的“家和万事兴”只不过是想要她委曲求全,委屈她一人,幸福全家人。 半小时后,朱美兰到了,却不见孙耀宗的影子。 更让钟家一家人惊讶的是,朱美兰身后,还跟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 餐厅门口,迈巴赫缓缓停下来。 柳照弈下了车,立即有人迎上前来,“柳先生,您这边请。” 柳照弈微微点头,大步进了门,正欲上电梯,突然听到有人大喊一声,“有你们老孙家这么办事的吗?!” 餐厅里吃饭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了过去。 柳照弈漫不经心地看去,只见钟明月正坐在椅子上,紧紧咬牙,脸色白得像张纸一样…… “柳先生,”服务员连忙给他道歉,“不好意思,楼上安静,保证不会打扰您的。” 钟明月万万没有想到,朱美兰会将孙耀宗在外面的女人带到这里来。 钟父气得脸色铁青,钟母没了主意不作声。 朱美兰倒是将身子挺得直直的,“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欣欣已经怀了我们耀宗的孩子,我寻思,孩子是无辜的,总该给欣欣一个交代。” 那被唤作“欣欣”的女孩子,垂着头,一副温良恭俭让的贤妻模样,“伯母,您别这样说,我从来都没求过别的,只要能让我跟着耀宗就好了,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你们听到了?”朱美兰拉过欣欣的手,“欣欣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我不能因为人家懂事就委屈了人家。” 钟父闷闷地,“你们老孙家,也太欺负人了。” “亲家,话不能这么说,”朱美兰悠闲地喝了一口茶,“要是你们家钟明月能做到一个妻子的本分,我们耀宗的心思能在外面吗?相夫教子,她哪样做到了?一天到晚往外面跑,到现在了连个孩子都没怀上。” 钟母看了眼钟明月,“亲家母,我们家明月不好,我给你道歉,我会好好说说她。至于孩子,我们家明月身体没问题的,早晚能生。这两个孩子在一起不容易,你们可千万别……” 钟明月一把按住钟母的手,“我又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 “明月!”钟母皱眉,“你别说话,妈这都是为了你好。” “我自己的事,我为什么不能说话。”钟明月咬了咬牙,看向朱美兰,“如果说我有错,那一定是错在当初我自己瞎了眼。” “你看看,”朱美兰不高兴地,“你们家就是这么教女儿的?有这么跟婆婆说话的吗?” 钟父一拍桌子,狠狠瞪了钟明月一眼,“你给我老实坐着,还嫌丢脸丢的不够多吗?” “现在背叛婚姻做错事的人不是我,”钟明月倔强地,“怎么做错事的人不嫌丢脸,我反而要觉得丢脸吗?” “混账!”钟父气得骂了声,对着钟明月的小脸抬手就是一巴掌! 钟明月被打得脑子里“嗡”地一声,紧接着脸上火辣辣得疼,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反了你了,敢跟我这么说话!”钟父手抖着,“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不错呢?长得又不好看,脾气还不好,你是个啥?!你自己留不住丈夫的心,你还不丢人?!” 钟明月咬着牙,没再说话。 餐厅里安静到几乎落针可闻。 那叫“欣欣”的女孩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再抬起头的时候,又是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 “钟小姐,真的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她抽抽搭搭地,“可是你知道的,在爱情面前,我们都身不由己,耀宗他那么爱我,我……我真的没有办法推开他……” “那就祝你们天长地久。”磁性而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 几人循着声音看去,柳照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一旁。 他身子挺拔,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面前的几人,说话的时候嘴角挂着几分轻蔑的笑。 西服革履高不可攀的模样,宛如天降。 钟明月诧异地看着柳照弈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柳照弈,她也实在不愿意让他看到她现在如此窘迫的模样。 尽管这份窘迫是属于钟明月的,不是古玥。 “你,你是……” 还未等欣欣说完,柳照弈的目光已然淡淡掠过她,转而大手攥住了钟明月的手腕,用力一拉。 钟明月站着没动。 柳照弈面不改色地,只又将手上的力度加大了些,一把拉过钟明月。 钟明月无奈被他拉着走,“柳照弈,你干什么?你要拉我去哪里?” 男人一言不发地,脸色已经逐渐冷到了冰点,拉着钟明月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餐厅…… 第059章 疼,柳照弈,疼! “柳照弈……”钟明月不及柳照弈腿长,被拉着只能一路踉跄倒着步子。 柳照弈冷着脸,打开车门,几乎是将钟明月塞进了车里。 关上车门,男人从另一侧上车。 坐在驾驶座上的乔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车没开,车厢内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 钟明月垂着头,默默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头。 柳照弈本不必生气的,可他看着现在钟明月的这副模样,就是莫名其妙怒火中烧。 尤其是,她小小的脸上,此时还留着个显眼的大巴掌印儿。 “哭啊!”柳照弈的胸膛微微起伏着。 “啊?”钟明月略抬起头,没太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以前不是挺会哭的吗?动不动就哭!现在怎么反倒不哭了?!”男人轻吼。 钟明月看着他眼角眉梢染上的愠色,咽了口唾沫,“一定要哭吗?” 柳照弈皱眉,将头往旁边一扭,“真是能被你气死!” “你这么生气干什么……”旁边的钟明月小声地嘟囔。 柳照弈削薄的嘴唇紧紧抿起,对啊,他这么生气干什么,他犯得着么。 “平时看着挺正常的,怎么一碰到这种事脑子就像进水了一样?”柳照弈有些郁闷。 “你脑子才……” “你看不出来他们是在欺负你啊,人家要欺负你你就给人欺负啊?” 钟明月不说话了。 她扭头,默默地看着往外的景色出神。 天已经全黑了下来,属于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居民楼里各家各户的灯光也逐渐亮起,那里面应当有可口的饭菜,温暖的家人,和等待忙碌了一天的人回家的灯光吧。 可是,对于从前的钟明月来说,家人,又是什么呢? “柳照弈,”钟明月停顿了下,喃喃地,“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废话!”柳照弈几乎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我又不认识那几个人,我站他们啊?” 钟明月想扬起嘴角来笑,可是却突然忍不住,将头靠在车窗上哭了出来。 如果曾经的钟明月听到有人对她说这样一句话,是不是就不会死? 当所有人都伤害指责她的时候,当最亲近的人都不肯站在她这边的时候。 当她一个人在黑暗的深渊里攀爬的时候,如果有人能向她伸出一只手,而不是去问她是不是有错,是不是完美……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死了,就是死了。 尽管她连死去都那样静悄悄没有人知道。 柳照弈见她如此痛哭,又不由地反思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重了,“喂,我刚刚不是骂你。” 钟明月径自哭,不理他。 柳照弈冲坐在前面的乔安使了个眼色。 乔安立即拿了个抽纸出来,伸手递过来。 “需要找个肩膀靠一靠的话……”柳照弈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乔安的肩膀借你。” 乔安的眼睛顿时瞪大,诧异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无奈地摊了摊手。 他寻思,这里面有他什么事呢…… 柳照弈回了他个严厉的眼神,意思是,少废话。 钟明月终于回过头来,小脸上还挂着泪花,“借你的不行吗?” “不行。”柳照弈拒绝。 钟明月又歪过小脸去,抹了把眼泪。 柳照弈瞧她这副样子,觉得自己方才的拒绝似乎太过生硬了,“算了,大不了,我买你的那个耳扣行了吧?” “啊?” “啊什么啊?”柳照弈无奈地,“昨晚那个耳扣,我买了,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钟明月哑口无言。 早知道哭一场就能解决的事,她还至于那么费劲吗,昨晚她嘴皮子都要说破了…… “可是,我没带在身上。” “明天上班拿给我。”柳照弈说着,又冲乔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转钱。 乔安很了解柳照弈,在那枚耳扣原有价格的基础上,又多转了一些。 “柳先生,那我们现在去哪里?”乔安问。 “老地方。”柳照弈淡淡地。 钟明月转身要走,“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让你走了吗?”柳照弈叫住她。 钟明月一愣。 柳照弈已然微微闭起眼睛闭目养神起来,“系好安全带。” “啊?” “你自己不系还等着我给你系?”柳照弈有些不耐烦。 钟明月不知道柳照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好默默地系好了安全带。 乔安发动了车子。 跆拳道馆。 乔安将车子停好。 钟明月跟着柳照弈下了车。 她差点忘了,柳照弈闲暇的时候回来跆拳道馆锻炼,这个习惯已经坚持了十年。 “你刚才去餐厅,应该是去吃饭的吧?现在怎么不吃饭直接来了这?”钟明月跟在他身后问他。 柳照弈睨了她一眼。 气都被她气饱了,还吃什么饭。 “你别这样看我嘛,”钟明月抿了抿小嘴,“刚才是你出现把我拉走了,要不然我在那里绝对不会吃亏的,一定大杀四方。” “呵……”柳照弈冷哼,“就你?” 不被人生吞活剥就不错了。 “跟我来。”柳照弈淡淡命令,转而上楼。 钟明月紧随其后,“干什么去?” “教你怎么大杀四方。” 巨大的沙袋面前,钟明月傻了眼。 “柳照弈,这我不行的,我有脑子,不用动手也能把事情搞定的。” 柳照弈看着她瘦得恨不得只剩下干巴巴骨架子的样子,二话不说,身形利落地一个抬腿飞踢,转而又回身,优雅又漂亮地在沙袋上打了两拳。 “看到了吗?” 钟明月呆呆地点头,“看到了。” “看到了学啊。” 钟明月咽了口唾沫,“能不能不学啊?” 以前她心脏不好,家里从来都是娇养的,柳照弈也向来不会让她做这些。 “不能,”柳照弈斩钉截铁地拒绝,“下次再有人欺负你,你就什么都不用说,直接给他一拳,记住了?” 行吧,看来今天不学是走不了了。 钟明月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腿在沙袋上轻轻踢了一下。 沙袋比自己想象中要重许多,踢这一下几乎纹丝未动。 “用力啊,把它想象成欺负你的人。”柳照弈又示范了一次。 钟明月小声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又抬腿踢了一次。 柳照弈一脸看“朽木”的表情,直接上手扳起她的腿,“抬高点。” “啊……疼,柳照弈!疼!” 第060章 今晚好好陪陪你 钟明月疼得龇牙咧嘴,彻底失去了表情管理。 柳照弈无语地看着钟明月,怎么会有这么笨,肢体这么僵硬的人。 两个小时后,终于结束了这场“酷刑”。 钟明月累得瘫倒在地,“柳照弈,你知道吗,我宁可现在跟他们在餐厅吃饭。” 柳照弈似乎半点不觉得累,依旧身体挺直地坐在钟明月身边,“没教过你这么笨的女人。” 钟明月将双手搭在脑袋上,半遮住眼睛,“你教过几个女人啊。” 柳照弈没搭她的话。 钟明月不由地又将手从眼睛上挪开去看他。 “去租个离公司近的地方住。”男人背对着她,淡淡命令。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租金去找乔安报销。” 今天闹成这样,钟明月倘若回家去住,肯定不会痛快,说不定还要闹出什么样的风波来,莫不如直接搬出来吧。 钟明月摇摇头,“不用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柳照弈侧眸,看到钟明月一副似乎毫不在意的表情,心中莫名一恼。 “算我多管闲事。”他起身,突然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柳照弈……”钟明月也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浑身酸疼地追在他后面,“你,你别生气嘛。” “我有什么好生气?”柳照弈没停下,依旧迈着大步子,没好气地反问。 “我……”钟明月揉着腿,“我答应你,过些天就搬出去好不好?只是最近不行,我早晚会搬的。” “钟小姐的话真奇怪,”柳照弈冷着脸,讽刺地一笑,“你搬不搬出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柳照弈……”钟明月无奈,拉着长音叫他。 本就浑身酸疼无力,又没注意脚下,一脚踩空楼梯,险些摔下去。 柳照弈眼疾手快,几乎在她要摔下去的同时,一把将她捞了回来。 钟明月的小脸轻撞在柳照弈结实的胸膛上,男人身上淡淡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钟明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跳乱了两拍。 柳照弈大手扶在她的腰际,看着怀里单手就足够搂紧的小人儿,清了清嗓子,“不知道看路么。” “知道了。”钟明月的声音,突然像蚊子般小。 柳照弈眼见着她的耳根发红,连忙一把松开了环住她的手。 二话不说,直接再次往前走。 “柳照弈……”钟明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跟上前去,“你等等我嘛,我没力气了。” 柳照弈猛然站定。 钟明月一头险些磕在他的后背上。 “我让你去找贺俊驰看病,你去了么。”柳照弈的脚步明显放缓了些。 钟明月摇摇头,“最近太忙了,还没有抽出时间来去呢。” 柳照弈无语地别过头去不想看她,“忙什么,天晟压榨员工?压榨到看病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钟明月觉得自己没必要去,毕竟患有重度抑郁的是从前的钟明月,现在自己的心理很健康。 更何况看与不看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时间一到,她都是要离开的。 “随你便吧,”柳照弈懒得再跟她多说了,“你死与不死,对于天晟,不过多付一笔丧葬费。” 钟明月知道,他是真的不高兴了。 眼见着他上了车,也忙跟着上了车。 “我去,我明天就去。”钟明月一副信誓旦旦保证的样子。 柳照弈坐在车上,双眼一闭,不再理她了。 钟明月也只好悻悻地缩回了身子,转身继续看向窗外。 这一次柳照弈没把钟明月送回家,只到了公交站就把她丢下了。 钟明月哭笑不得,这个男人生起气来的时候,计较是真的计较。 自己坐了公交车回到家,钟明月深吸了一口气,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才走到家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呀?谁让你把她带去的!”孙耀宗的声音。 朱美兰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也是为了你好吗?你怎么能跟你妈这么说话?” “你什么也不懂,就别跟着添乱!” “我是不懂,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咱家的根儿,我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钟明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 屋内的母子二人同时向钟明月看过来。 朱美兰率先发难,“你还好意思回来!当着餐厅里那么多人的面,跟个男人走了,你是想把我们老孙家的脸都丢尽是不是?” 钟明月不想跟她吵,理都没理,直接往房间里走。 回到房间,还能听到外面朱美兰骂骂咧咧的声音,“你这个扫帚星,把我们家搅和得不消停……” 没过多久,孙耀宗推门进来了。 脸色很不好看。 “晚上去哪儿了?” 钟明月冷冷地,“你也是想跟你妈妈一样,说我给你们家丢脸了,是吗?” 孙耀宗眸色一沉,语气竟然缓和了些,“晚上的事是我妈不对,无论如何,都不该把欣欣带去的。” 钟明月十分意外,在她的认知中,孙耀宗绝不可能说出这番话。 “你爸妈……”孙耀宗顿了顿,“我已经安顿他们回到酒店了。” 他边说着,边在钟明月的面前坐下,“还有,你小侄子上学的事,虽然有些难办,但我刚好有个朋友在教育系统里有些人脉,我可以去帮忙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办法。” 眼前的孙耀宗,陌生得有些难以置信。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孙耀宗笑了笑。 钟明月想不通,到底为什么孙耀宗的态度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只能暂时应付地点了点头,“嗯,谢谢。” “干嘛说这种客气的话,我们是夫妻嘛。”孙耀宗抬手,在钟明月的肩膀上拍了拍。 手掌碰到钟明月肩头的时候,钟明月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我今晚在家里睡,”孙耀宗说道,“我也好久没陪你了,今晚好好陪陪你。” 钟明月不由地攥起了拳头,自打从医院里睁开眼到现在,孙耀宗都没在家里跟她一个房间住过,今晚…… 浴室里,传来孙耀宗洗澡的哗哗水声。 钟明月有些不安,想要趁这个机会溜掉。 放在桌面上的孙耀宗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起来…… 第061章 我如果能嫁个有钱人 手机不停地“嗡嗡”震动着。 陌生的号码,没有显示名字。 钟明月看着那亮起的屏幕,心中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迫使她去接起那电话。 看了眼浴室的方向,钟明月默默接起电话。 电话接通,她没作声。 “喂,耀宗。”听筒里传来阴冷的男人声音。 钟明月的心突然悬了起来,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这声音,与那次来家里的那个男人声音很像很像…… “喂。”对面的男人没听到回答,又说了一遍。 钟明月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那头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直接挂掉了电话。 “嘟,嘟,嘟……” 钟明月很快反应过来,拿出自己的手机,把这串陌生的号码记录了下来。 才放下手机,浴室的门“咔哒”打开了。 孙耀宗围着个浴巾从里面走出来,恰看到钟明月正站在他的手机旁,不由地皱起眉头,“你翻我手机了?” 钟明月摇摇头。 “刚才是不是有人给我打电话?” 钟明月琢磨着,这事儿是瞒不住的,便点了点头,“嗯,它一直响,我就接了,可是对面没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孙耀宗瞥了她一眼,拿起电话来不知翻看了些什么,语气十分严肃,“以后不要乱接我的电话。” 钟明月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了,我们早点睡吧。”孙耀宗率先躺到了床上。 钟明月杵在原地,看了看那张床,又看了看孙耀宗。 “睡啊,怎么了?”孙耀宗皱眉。 钟明月的大脑正飞速运转,思考着该怎么应对,忽然听到外面“扑通”一声。 屋内的两人俱是一愣,连忙开门去看。 只见婆婆朱美兰已经晕倒在客厅里了…… 救护车呜咽着驶来。 医院的病房里,医生瞧了眼躺在病床上的朱美兰,又看了眼有些焦急的孙耀宗,推了推眼镜。 “放心吧,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天热,病人又偏肥胖,中暑了。”医生道,“今晚在这里输个液,明天就可以走了。” 孙耀宗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看向钟明月,“今晚你留在这里陪妈吧。” “我?”钟明月明白,这个男人又要孝心外包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谁不要上班?”孙耀宗语气不善,“我上班挣多少钱,你上班才挣几个子?” “说得好像你把上班的钱给我了一样。”钟明月小声地吐槽,转而抿了抿嘴唇,“我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的,耀宗,你就留下来陪陪我和妈嘛。” “你……”孙耀宗心里烦躁,可当着医生的面又不好发作。 最后也只好勉强留了下来。 毕竟,在外人面前,他还要维持他的正面形象。 后半夜,钟明月困得直打哈欠,想要出门转转清醒清醒。 才一出门,便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熟悉的水蓝色长裙,只是穿裙子的人此时看来十分疲惫。 “冯萱。”钟明月快走几步上前去,叫住她。 冯萱的身子一僵,极不情愿地回过头,看着钟明月时表情有些僵硬尴尬。 “你怎么在这里?”钟明月看着她憔悴的模样,“你病了吗?” 冯萱摇头,“是我爸。” “冯叔病了?”钟明月吃惊地,“严重吗?” 不问还好,一问冯萱低下头,眼泪便簌簌地落下来,“我也希望不严重,可是……” 钟明月见她这副样子,拉过她的手,“走,你带我去看冯叔,咱们边走边说。” 病房外面,钟明月透过门窗,看到昏睡的冯叔脸色因为病痛而发乌。 “既然你都看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冯萱吸了吸鼻子,“大夫说,安排下周手术,至于能不能成功,就要看天意了。” “所以,你最近才总是心不在焉的?”钟明月想起冯萱最近的模样,难怪她总是看起来很疲惫。 白天上班,晚上又要过来照顾冯叔,不疲惫就怪了。 冯萱点点头,“我爸他不像我们,他没有保险,治病需要好大一笔钱,所以……所以我连古伯伯送我的手镯都抵押了出去,可是看着每天的医疗费用,还是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 钟明月拉她在椅子上坐下,“你这样不行,会累垮掉的。” “你千万别告诉别人。”冯萱有些紧张地。 冯萱有着异乎常人的敏感神经,她不愿让人知道,她生长在这样贫苦的家庭,不愿接受别人投过来的同情目光。 对外,她一直都是宣称,自己在一个中产家庭长大,父母给了她最好的教育。 她的心思,钟明月明白几分。 “那……那这样也不行,”钟明月想了想,“你一个人太辛苦了,这样吧,以后每天晚上我都过来,你上半夜,我下半夜,怎么样?” 冯萱诧异地看着钟明月。 “哦,对了,”钟明月又低下头拿出手机,“在这里住院确实要花费不少,我最近刚收到了一笔钱,先给你用。” 冯萱愣住。 “愣着干什么呀?现在可不是该客气的时候。” 钟明月将卖掉那枚耳扣的钱留下了一些够自己这个月生存,其余全都转给了冯萱。 “谢谢你。”连日来积蓄的压抑委屈恐惧与疲惫在这一刻如洪水般涌上来,冯萱突然一把抱住钟明月,趴在她的怀里大哭。 钟明月轻轻拍着她,“你不用谢我,冯叔救过我,我出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也不知哭了多久,冯萱终于抬起头来,有些虚脱地靠着墙。 她说,“你知道吗,钟明月,我现在才知道,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唯一的出路是什么。” 钟明月没明白她的话。 冯萱苦笑着,“我从小努力学习,也真的如愿找到了好工作,可是结果又怎么样呢?辛辛苦苦工作,到头来只需要一个意外,就能让我的生活崩塌。可是你看那些有钱人,哪怕每天无所事事,照样过得潇洒快活。” “我努力的意义在哪里?” “这样公平吗,钟明月?” 钟明月看着冯萱心灰意冷的模样,想要劝劝她,却突然又不知道该从何劝起。 “依我看,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冯萱擦了擦眼泪,“我如果能嫁个有钱人,今天所有的事情就都不是问题了。” 第062章 掉进钱眼里的女人 第二天,天晟集团,总裁办公室。 柳照弈站在窗前,眺望着外面高楼林立。 不知怎的,眼前却突然浮现出钟明月被钟父打了一巴掌的情景。 男人有些心烦,端起手边的咖啡,垂眸正要去喝,咖啡里却好像也有钟明月的影儿。 她被打得小脸红乎乎一片,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柳照弈蹙眉,咖啡没有心情喝了。 回到座位上,男人拿起手里的笔,准备处理几份文件。 可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钟明月的声音,“柳照弈,柳照弈……” 柳照弈更烦了,那个蠢女人,也不知道昨晚回去之后,有没有再挨打。 抬手,男人将手里的钢笔直接甩了出去。 乔安恰好进来,眼见着那笔贴着自己的脑袋瓜飞过去了,“柳,柳先生……” 柳照弈没作声。 他最讨厌蠢人。 乔安默默地把钢笔捡起来,重新放回桌上,也不敢出声。 “去通知人事,让钟明月明天不用来上班了。”柳照弈扫了那笔一眼。 “啊?”乔安万万没想到,柳照会来这么一句,反应了一下,“哦,是……” “回来。” 他转身,正要出去,却又被柳照弈叫住。 乔安垂首站着,有些摸不透柳照弈的意思。 办公室里安静极了,隔了好一会儿,柳照弈才突然开口,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恼火,“你见过那么蠢的女人吗?” 乔安摇摇头。 在柳照弈眼里,古玥是最聪明的女人。 蠢,不是很正常吗?谁能聪明得过柳照弈眼里的古玥? 茶水室里。 熬了一夜的钟明月实在太困了。 她将一只小手搭在咖啡杯上,下意识地闭了眼睛,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柳照弈双手负于身后,长身玉立,瞧着她睡得正香,不由地蹙了蹙眉,清了清嗓子。 哪知,钟明月根本没有想要醒的意思,反而呷了呷嘴巴。 柳照弈眉头拧得更紧了。 抬起白净的大手来,不紧不慢却又颇具威严地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敲了两下。 不料,钟明月依旧没醒,倒是索性趴在了桌子上,迷迷糊糊像抱着个小抱枕一样,一把将柳照弈拄在桌面上的胳膊抱在了怀里。 柳照弈的脸黑了下来。 用了用力想要把手抽回来,未遂…… 旁边的乔安默默擦了把冷汗,不由地抬手去推钟明月,小声地,“喂,别睡了。” “嗯?”钟明月这才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一仰头,便正对上了柳照弈一张冰冷的脸。 或许是还未完全清醒,她下意识口齿模糊地,“不要总是这种表情嘛,你笑起来最好看。” “用你看?!”柳照弈冷冷地。 一句话,钟明月猛然一怔,转而清醒了不少。 她打了个激灵,意识到自己正抱着柳照弈的胳膊,连忙松开,有些抱歉地冲他笑,“对不起哈,我不小心睡着了。” “付你工资,是让你坐这睡觉的?”柳照弈没好气地。 钟明月连忙摇头,抬手在自己朦胧的睡眼上使劲儿搓了搓,“对不起,我这就去工作。” 本来是想来喝杯咖啡提神的,没想到咖啡还没喝,自己就睡着了。 “站住。” 钟明月脚步一滞,苦着脸回头看柳照弈,“你该不会是,又要扣我工资吧?” “耳扣呢,”柳照弈白了她一眼,冷哼,“钱收了,东西不想给了?” “哦,在这在这。”钟明月连忙从随身的口袋里将耳扣掏出来,“我这不是怕你还在生气嘛,就没送过去。” 她想直接交到柳照弈手里,却见男人生人勿进高不可攀的模样。 便只好将耳扣放在了桌面上,用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柳照弈板着张脸,冲乔安使了个眼色。 乔安默默地将耳扣收好。 钟明月探了探脑袋看柳照弈,用试探的语气,“你……不生气了吧?” “生你的气?”柳照弈的语气上扬,讽刺地。 言外之意,你也配让我生气? 钟明月扁了扁小嘴,“那我先去工作了。” 话音刚落,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钟明月随手接起电话,“喂。” “请问是钟小姐吗?您的信息我们看到了,请问是在找兼职吗?”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柳照弈听清楚。 钟明月咽了口唾沫,虽然员工下班后找兼职是很正常的事,但是要是让自己的老板亲耳听到,到底不大好。 她不由地扭过了身子背对着柳照弈,小声地,“对,但我只能做前半夜,后半夜我有事情。” “那我要跟我们老板商量一下,有结果了再给您答复。” 谢过了对方,钟明月挂掉电话,再去看柳照弈时,就有些心虚。 她心虚的模样,落在柳照弈眼里,便成了另一种意思,仿佛坐实了他的某种猜想。 “就想钱想成这样?” 钟明月摇摇头,“不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所以你晚上去做兼职,白天来公司睡觉?”柳照弈毫不客气地。 “没有没有,我这不是还没去做兼职呢嘛,我保证今天是个意外,以后不会了。” 柳照弈斜了她一眼,“你最好做的是正经兼职,不要给公司带来什么不良影响。” 钟明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她喊住他,“老板……” 柳照弈脚步微顿。 她本想把冯叔的事情告诉柳照弈,可是又想到了冯萱的话,不由地又把话咽了回去。 “你有没有什么琐碎的活需要人干?”钟明月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我都能干的。” 柳照弈蹙眉,明白了,她这是把干兼职的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 “不是才把耳扣的钱转给你么。”男人淡淡地。 按理说,她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缺钱缺到了这种程度才是。 “是转给我了啊。”钟明月又重复了一遍,低下头有些无奈地。 本来是够的呀,这不是冯叔生病了,然后就不够了嘛。 她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默默念叨。 柳照弈瞧着她的小模样,觉得之前是他疯了才会想要多管她的闲事,这个掉进钱眼里的女人! 不过也不奇怪,这世上又能有几个人能跟他的玥儿一样呢? 第063章 钟明月的新兼职 柳照弈走在前头。 钟明月在后面悄悄叫住了乔安。 “钟小姐,你知道的,我也只是个打工人,没什么钱雇你。”乔安无奈地。 “哎呀,不是,”钟明月瞧了眼柳照弈,压低了声音,“上次在归雪山庄那几个坏人,有眉目了吗?” 乔安摇摇头,“对方训练有素,又很知道如何消灭证据,不过你放心,一定不会让他们跑了的,有消息我再告诉你哈。” 钟明月将个小纸条塞进乔安手里。 “这,这我不能拿着……”乔安就像被块热炭烫着了一样,连忙把纸条往外推。 “哎呀,不是!你想什么呢!”钟明月无语,“这上面是个电话号码,我想,你能不能帮忙查查?” “跟归雪山庄的事有关?” 钟明月摇头,“我不能确定,但万一呢。” “你怎么得来的这串号码?” “这你先别管,”钟明月想了想又补充,“还有,没查清楚之前先别告诉柳照弈哈,他那么忙,万一是个乌龙,到时候他又要对我不满扣我的工资了。” 她倒不是不想告诉柳照弈,只是她总觉得,她在柳照弈那里的信誉分低得要命。 属于是扫共享单车都借不出来的那种低。 “这……”乔安有些犹豫。 “乔安,”前面,柳照弈已然淡淡侧眸,语气严厉,“还不走。” 钟明月赶紧冲乔安摆了摆手,目送着二人离开了。 一连好几天,钟明月都往医院跑,帮助冯萱照顾冯叔。 周末傍晚。 钟明月特地在家做好了饭给冯叔和冯萱送到医院去。 “总吃外卖不健康,我做了些家常菜。” 饭盒打开,香喷喷的饭菜香味扑面而来。 冯叔的胃口也好了一些,“多亏了有你帮我们,都怪我这身子骨不争气,拖累萱萱不说,还害得你也受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冯萱一听,默默扭过头去,红了眼眶。 “哎呀,冯叔您说什么呢,”钟明月坐在冯叔身边,“人吃五谷杂粮,谁还不生个病了。您要是真的想谢我,就等您的病好了,带我去您的果园摘果子,我要最大最甜的雪梨。” 冯叔苦涩地笑了两声,“好,叔答应你。” 另一边,诊室里,护士正在给古钦脸上的伤口上着药。 “嘶……”古钦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你轻点啊。” “知道疼还不少惹点事。”柳照弈站在门口,高大的身体半倚在门边,双手插在口袋里,冷脸看着他。 古钦咽了口唾沫,“这次你可冤枉我了啊,照弈哥,我最近可没打架。” 他指了指自己的伤,“我本来骑摩托骑得好好的,谁知道那老头儿突然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呀,那我得躲吧,一躲就这样了,最过分的就是那老头儿,明明都没碰着他,他直接就躺地上了。” 古钦爱骑摩托,尽管他有很多辆车。 他总觉得,骑摩托有跟开车不一样刺激的滋味。 柳照弈蹙了蹙眉,给了旁边的乔安个眼色,“去看看对方的情况。” “不用,我自己能解决,”古钦犯起倔来,“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也不知道是哪个嘴快的,非把你叫来了。” “是我。”古钦才说完,一个身穿白大褂,脸型方正的男人出现。 许医生,曾经与古玥做过两年同学。 古钦见到许医生,不由地扭脸过去,不想说话了。 柳照弈不由地摇摇头,站在门口与许医生说话。 谈话的内容,无非是古玥,可是两个人又都似乎同时默契地想要避开那个名字。 远处,钟明月的身影一闪而过。 柳照弈不由地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你认得她?”一旁的许医生问。 “是天晟的员工。”柳照弈淡淡地。 许医生温和地一笑,“那真想不到,你们天晟每天工作那么忙,她还有精力做这些。” “嗯?”柳照弈侧过头去。 “听说是朋友的父亲病了,她看朋友一个人忙不过来,每天过来帮忙呢,”许医生解释,“也真是难为她了,每天下半夜都准时来,不怕麻烦不怕累的……” 冯叔的病房里,冯萱扶他躺下了。 钟明月瞧着冯叔郁郁寡欢的样子,“冯叔,我新学了个魔术,我变给你看吧。” 病房外面,男人的脚步缓缓靠近。 站在门口,柳照弈静静地看着里面那个身材瘦削的女人。 病房里面的钟明月浑然不觉,一抬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朵花。 她把花送给冯叔,再一抬手,手里又多出了几块糖。 冯萱在一旁无奈地笑,“哎呀,我爸又不是小孩子。” “那这样呢?”钟明月一低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不知何时就带了个小丑的面具,看起来十分滑稽。 冯叔一愣,忽然就哈哈地笑起来。 看到冯叔笑了,钟明月和冯萱对视一眼,也都笑了。 站在门口的柳照弈轻嗤了一声,却又情不自禁地抬了抬嘴角。 “柳先生,”乔安轻声地,“不进去吗?” 柳照弈已然转身准备离去,“先去见见他的主治医师。” 等他从医院出来,已经入夜了。 想到今天钟明月在医院的事情,又想起她那天好像想钱想疯了的样子,男人隐隐猜到了什么。 他蹙了蹙眉,吩咐乔安,“去查查,钟明月在哪里做兼职。” 清河街不算什么繁华的街道,地处市内比较偏僻的位置。 迈巴赫在街口的位置停下。 柳照弈下了车,放眼望去,这里是另一种“灯红酒绿”。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街边,许多理发店和桑拿房,在漆黑的夜晚里,亮着暧昧的粉色灯光。 男人迈步向前,脚踩在地面,总觉得连地面也带着一股子脂粉的黏腻。 迎面,一对男女勾肩搭背地从理发店里走出来。 男的手在女人身上肆无忌惮,俯首不知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调笑的话。 女人一阵娇笑,冲男的挥了挥手,“下次再来哈。” 柳照弈悄然抿紧了嘴唇,他太过纤尘不染,显得与这里十分格格不入。 举目望向街道深处,他问,“在里面?” 乔安瞧着他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点点头,“是。” 第064章 我这是正经工作 柳照弈没发觉自己的脸色到底有多冷。 他只一味地迈着步子不停地往里走。 眼前,刚才那对男女的模样挥之不去。 他想,或许在前面的不知哪个理发店或者桑拿房,钟明月也可能会这样,被一个男人搂在怀里,走出来。 想到这里,他的拳头就不自觉地攥紧了。 这种兼职也是能随便做的吗?就为了那点钱?他觉得钟明月疯了。 他明明都已经说了,让她就算找兼职也要找个正经兼职,不要影响公司形象。 柳照弈的眉头打了个死结。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乔安默默地跟在一旁,眼见着柳照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他的火点着了,大气都不敢出。 街边的理发店里,又有女人走出来。 跟钟明月一样的,黑直头发,瘦削身材。 “钟明月!”柳照弈的声音里带着怒意。 女人一愣,回过头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是一张陌生的脸,并不是钟明月。 乔安连忙上前来,“不好意思哈,我们找错人了。” 说着,他又低头看了眼地图上并不精确的导航,“柳先生,好像我们还要往里走一下。” “你们找钟明月?”女人看着柳照弈那张干净又英俊的脸。 “你认识?” 女人笑着点头,“是啊,她帮我带过饭,就在那边,不远。” 柳照弈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又礼貌性地冲她微微颔首,而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意外地,那边并不是什么理发店之类的地方。 竟然是个大仓房。 仓房里有工人来来往往搬运着货物。 柳照弈终于在工人间,找到了钟明月穿梭的身影。 她穿着件白色的T恤,因为流汗,那衣服已经紧紧贴在身上,头发高高扎起,刘海贴在额头上,小脸也几乎成了花脸猫。 “钟明月,你快点!”有人吼她。 “是,来了来了!”她高声应着,一路小跑过去,将三个箱子同时扛在她那瘦弱的肩膀上。 脸上的汗,没来得及擦。 柳照弈亲眼看着这一切,一双削薄的嘴唇紧紧抿起。 “我就觉得嘛,钟小姐不是那种人,就算再缺钱,她也不会干那种事的。”乔安在一旁说道。 柳照弈突然侧眸,睨了乔安一眼。 乔安抿了抿嘴唇,闭嘴了。 钟明月干完了活儿,看了眼时间也差不多了,默默地靠在一堆大箱子上休息。 肚子饿得“骨碌碌”直叫,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熟玉米,狼吞虎咽地啃着。 口袋里,手机响起。 钟明月边啃玉米边接起电话,“冯萱,你别着急,我很快就过去替你了。” “哦,对了,还有,我又收到了一笔钱,虽然不太多,但是多少是那么个意思,你别嫌弃哈。” 她疲惫地眼皮子打架,闭着眼睛继续跟冯萱通话,“怎么得来的钱?当然是有人突然还钱给我了呀,你在担心什么?” 大箱子背面,柳照弈默不作声地,将这一切都听在耳中。 他的拳头紧紧攥起,脸上的表情难以名状。 隔了好一会儿,也没再听到钟明月说话的声音。 男人拧着眉头,锃亮的皮鞋踩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款款绕过箱子,走到了她的面前。 钟明月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手机掉在了地上。 手里还拿着那半根没有啃完的玉米棒子。 一张小脸被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剩下半张快要瘦到没有了。 柳照弈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心里莫名一窒。 他不由自主地蹲下身来,默默捡起她的手机,将目光静静定格在她脸上。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仔细看她。 再怎么看也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大美女,再怎么看也只不过是个愚蠢的女人…… 手里,钟明月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钟明月设置的闹铃,有几个人会在大半夜设置闹铃呢? 钟明月猛然惊醒,直接映入眼帘的便是柳照弈一张英俊到令人窒息的脸。 她愣了一下,转而去拍自己的脑袋,“是梦,别睡了,快醒醒。” 柳照弈将手里的手机扔还给她,然后重新站起来,将身子挺得笔直,骄傲地垂眸扫了她一眼,“怎么,你常梦到我么。” “是啊,我……”钟明月脱口而出,可话才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 她环顾四周,又揉了揉眼睛,这才意识到不是梦,豁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钟明月,你觉得你这样很英雄么。”柳照弈没回答她,反而背对着她,冷声问。 “什么啊!”钟明月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肌肉。 柳照弈讨厌她装蒜的模样。 “为什么在这里工作。”他皱眉问。 钟明月故作轻松地,“工作,当然是为了赚钱。” 柳照弈不言语,只一味地用那双鹰隼般犀利的眼睛瞪着她。 直瞪到钟明月有些心虚了。 她抿了抿嘴唇,“怎么啦?我下班时间做什么你也要管吗?况且,我这是正经工作,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还敢说!”柳照弈有些恼火地轻吼她。 钟明月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有什么不敢说的,你看啊,这里每天有好多货物集散呢。人家缺人手,我需要钱,这年头,找份现结的兼职也不容易的。” 柳照弈的目光,淡淡落在那箱子上计生用品的标识上。 “咳咳……”钟明月不由地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你别因为这些产品就带着有色眼镜哦,这些都是正规厂家生产的。同样都是为人类的幸福快乐做贡献,没有什么高低贵贱的。” 她强词夺理的模样,让他更加恼火。 “还不说!冯叔的事你到底要瞒到什么时候?!” 钟明月诧异地瞪大眼睛,“你,你都知道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冯萱不希望别人知道,她就谁都没告诉,柳照弈是怎么知道的呢? 柳照弈又瞪了她一眼。 这是重点么? 钟明月默默咽了口唾沫,“是这样的,冯萱不希望让别人知道,她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我这不是琢磨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嘛,冯叔他救过我……” “他就救过你一个人?”柳照弈没好气地,“钟明月,你有没有脑子!” 钟明月摸着自己的脑袋。 她知道,柳照弈生气了。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呢,他没道理气成这样的啊…… 第065章 我平时是不用这种东西的 “柳照弈,你这个气生得实在没什么道理。”她眨了眨眼睛。 “我需要和你讲道理?”柳照弈闷哼,想了想又有些骄傲地扬了扬下颌,“你这样每天晚上干兼职跑医院,那白天还能好好工作么!” 钟明月无意识地扯着衣角,笑着,“我也不是天天干的,只偶尔干,不会耽误工作的。” 柳照弈看着她的笑容,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想起孙耀宗如何待她,她的父母如何待她。 她自己现在因为别人的事累成了这个样子。 还笑,她还笑得出来! “这件事你别管了。”他将恼火敛去几分,语气尽量平缓地命令。 “那怎么行?”钟明月倔强劲儿上来了,“且不说冯叔救过我,就算没有,那冯萱不也是我的同事嘛。她一个才出社会没多久的女孩子,你让她自己怎么撑?” “哦,她没法撑,你就能撑?!”柳照弈咬了咬牙,“你自己有几斤几两你不知道?你赚的那点钱够干什么?” 钟明月不由地低下头,还有些不服气地,小声嘟囔,“能帮一点算一点嘛。” 能帮一点算一点嘛,这句话如此熟悉。 柳照弈定定地看着钟明月。 曾几何时,古玥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他曾笑她天真,这世上需要帮助的人太多,她所做的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古玥却总是一脸无所谓地跟他说,能帮一点算一点嘛,就当行善积德了。 行善积德的古玥,生命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戛然而止。 柳照弈不由地攥紧拳头,觉得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笑话。 “你有那工夫,多帮帮你自己吧。”柳照弈虽又瞪了她一眼,语气却再次和缓了些。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钟明月的婚姻生活,原生家庭,本就是一团乱麻。 在这一点上,她无法反驳。 见她不话了,柳照弈只当自己的话又戳中了她的痛点,神情不免有些不自然。 “我的意思是说,”他清了清嗓子,“冯叔当初不只救了你一个人,他的事你别管了,交给我。” 钟明月微愣,转而反应过来,立即喜出望外,“你是说你愿意帮忙?” 柳照弈神通广大,有他帮忙,任何事情都会好办得多。 只是冯萱…… “还不走?”柳照弈见她站在原地发呆。 钟明月收回思绪,不管怎样,有柳照弈帮忙总是好的吧。 她快走了两步,跟上柳照弈,试探着笑问,“那你还生气吗?” 柳照弈没答话,轻轻白了她一眼。 钟明月不由地一笑,边倒着走边看他,“那要不然我给你变个魔术好了。 魔术? 柳照弈想起钟明月在病房给冯叔变魔术时的模样。 这次是要变花还是变糖呢? 他不由地轻哼一声,用命令的语气,“好好走路。” 钟明月又侧着身子走路,神神秘秘地伸出一只手来,“你看好了啊,我要变了。” 柳照弈无奈地站定,看看她到底能变出什么花来。 “变!”钟明月将手握成拳头,在空中画了个圈,然后将手打开。 意料之外地,变出来的却不是花。 柳照弈垂眸,向她手心里的东西定睛看去,不由地微微眯起了眼睛,“你要变的是这个?” “啊,对啊,是不是很……”钟明月边说着,边往手心里看去,在看清是什么的时候,小脸顿时噌地一下红透了。 手心里,小小的,某种为人类幸福安全做贡献的……计生用品。 她像扔掉一块烫手山芋般,连忙把东西扔掉,“不是,柳照弈,你别误会。” “我误会什么了。”男人淡淡反问。 钟明月红着脸挠头,“这个不是我的,我也不是要给你,是这里……这里这种东西太多了,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就跑到我的口袋里来了。我平时是不用这种东西的。” “不用?” “啊,对,不用。” 真是越描越黑,钟明月在说完之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什么胡话! 对面,已经传来了柳照弈的冷哼,“这是你和你老公之间的事情,不需要向我汇报。” 钟明月此时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抬手摸着自己烫得好像快要熟了的小脸,“算了,忘掉这件事,我还有一只手,还能变。” 她想赶快继续魔术表演,将这件事情翻篇儿。 “算了,我不看。”柳照弈大步向前走。 “看嘛,看嘛。”钟明月紧随其后,又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在他的面前摊开。 柳照弈有些不耐烦地淡淡在她的掌心一扫。 只扫了一眼,立即一愣。 “怎么啦?”钟明月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笑着,“这次,总不会出错了。” 笑着笑着,她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掌心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绿色的毛毛虫! “啊!” 她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惊叫一声,将手里的毛毛虫一甩,整个人害怕地跳到了柳照弈身上,紧紧抱住了他! 柳照弈的身子顿时一僵。 “干什么,放开。”男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钟明月哪管那些,心里只剩害怕,将小脸埋在他的怀里,眼睛都不敢睁地直摇头,声音颤抖着,“毛毛虫,毛毛虫,你快把它弄走……” 也不知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因为她干了一晚上活。 此时,她的身体滚烫滚烫的,紧贴在他的身上。 柳照弈不由地拧着眉头,削薄的嘴唇抿了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淡定,“已经被你踩死了。” “啊?”钟明月又连忙低头去看自己的鞋子。 要是真的踩死了毛毛虫,那她连这双鞋子都不想要了。 “在哪啊?哪儿呢?”她低头去不停地找。 柳照弈静静看着她,她害怕虫子的模样,倒是跟古玥如出一撤。 那一年,她刚刚爱上写生。 她的生日,他特地送了蝴蝶卵给她。 她看着小盒子里的东西好奇,“阿照,这是什么啊?” 他神神秘秘地,“很快你就知道了。” 却未料到,友谊的小船差点就翻在了那卵变成毛毛虫的那一刻。 古玥哭红了眼睛,用小手指着柳照弈,“阿照坏,阿照最坏了……” 第066章 爆!惊天大丑闻! 小古玥因为那难看的毛毛虫,好些天没理柳照弈。 直到那毛毛虫结了茧,然后破茧而出,变成一只色彩斑斓的漂亮蝴蝶。 古玥看着那蝴蝶,才抿起小嘴笑了,“那,我就勉强原谅你吧。” 柳照弈躺在大梧桐树下,脑袋枕着双手,看着那蝴蝶飞走,“玥儿,这世上很多事,就像那蝴蝶一样,是需要等待的。” 古玥歪过脸去看他,一脸迷茫。 柳照弈轻轻闭上眼睛,嘴角微扬,微风轻轻吹起他额间的碎发,“我愿意等。” 等彼此长大。 可惜,他没等到。 “柳照弈,柳照弈?”钟明月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思绪。 柳照弈回过神,发现她正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 他斜了她一眼,将头扭到一边,“还有什么破魔术?” “没了,没了。” 钟明月要多尴尬有多尴尬,现在,就算他要她变,她都不会再变了。 今晚出的洋相还不够多吗? “那你干嘛?”柳照弈问。 钟明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这是时间不大好打车,我能不能蹭个车,你把我送到医院去?” 到了她该去替换冯萱的时间了,想必冯萱一定等急了。 柳照弈没作声,大步走在前面。 钟明月知道,他这算是答应了。 车子在夜色中穿梭,夜晚城市的交通远不及白天拥堵。 没过多久,车子便已经在医院楼下停住了。 开车的乔安回头,“钟小姐,我们到了。” 车后座,没有人应答。 原本闭目养神的柳照弈不由地抬起眼睑,侧眸向钟明月看去。 或许是她实在太累了,才一会儿的工夫,她就又睡着了。 暖色的灯光淡淡洒在她的脸上,让她此刻的睡颜显得如此恬静。 “钟小姐?”乔安又叫了她一遍。 柳照弈看着她的睡相,摆了摆手,示意乔安不要打扰她,然后径自下了车。 医院病房里的冯萱,看了眼时间。 父亲已经睡去,过了约定的时间,可钟明月还没有来。 她不由地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再给钟明月拨个语音过去。 走廊里,传来脚步的声音。 冯萱这才又把手机收起,忙起身去,打开门,“怎么今天这么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她只当来的是钟明月,边说边抬头去看。 在看到柳照弈一张英俊逼人的面庞时,顿时愣住,“老,老板……” 柳照弈点点头,抬眸向病床上的冯叔看了一眼。 冯萱也随之看了一眼,她总是喜欢幻想着,自己能够在一个完整的富裕的家庭中长大。 她一直这样,催眠着自己,也催眠着别人。 她不喜欢像现在这样的窘迫。 “怎么样了。”柳照弈淡淡地,问的是冯叔的情况。 冯萱将柳照弈请进来,“挺好的。” 住的是普通病房,环境跟高档的病房比不了。 冯萱总觉得,像柳照弈这样高高在上纤尘不染的人,不应该踏足这里。 “您坐这个椅子吧,那个床脏。”冯萱小声地。 柳照弈没坐,“这种事情,没必要瞒着。” “是钟明月告诉您的?”冯萱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钟明月。 柳照弈淡淡一笑,语气温和,“她不告诉我,我就不能知道了?” 冯萱不由地低下头。 “到冯叔出院之前,你不用来天晟上班了,免得分心。”柳照弈看着她憔悴的样子。 不可否认的是,她长得的确太像古玥了。 对着她说话,柳照弈的语气都禁不住要温柔几分。 冯萱连忙摇头。 “工资依旧会发给你。”柳照弈又补了一句,“这是命令,不许拒绝。” 冯萱忽然觉得心中一暖。 门口,乔安悄悄推门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位阿姨。 他压低了声音,“柳先生,人来了。” 柳照弈点点头,向冯萱介绍,“你一个人在这里熬不住,找了位阿姨来帮你,她做护工很多年了,很有经验,今晚下半夜让她来看护冯叔,你去休息吧。” “这……”冯萱有些为难。 “你放心,所有的费用我来出,还有手术的事情,我也会着人安排。” “老板……”冯萱感激地看着柳照弈。 柳照弈微微颔首,“歇着吧。” 说完,他转身,带着乔安一起离开了。 冯萱看着他走远的背影,默默地捏紧了衣角。 护工打量着冯萱的模样,“小姐,你的确跟古小姐长得挺像的。” “啊?”冯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人人都这样说。 护工一笑,“也难怪柳先生这么上心了,大半夜还特地赶来医院。” 上心? 冯萱又不由自主地往柳照弈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柳照弈回到车上,钟明月还在熟睡着。 “柳先生,接下来要去哪儿?”乔安扫了眼钟明月。 柳照弈深吸一口气,他想到钟明月那个一点都不温暖的家。 在那样一个家里,她还能睡得像现在这样踏实么。 凝眉略忖了一下,男人淡淡吩咐,“就近找个酒店把她放下。” 云庭酒店停车场。 乔安停好了车,钟明月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 “钟小姐,钟小姐?”乔安叫她。 柳照弈也下了车,瞧着她睡得昏天黑地,清了清嗓子,“把她背进去吧。” “啊?”乔安愣了愣,“我背?” “不然要我背?”柳照弈反问。 乔安咽了口唾沫,他自然不能让自己的老板背人,自己轻轻松松跟在一边的。 背起钟明月,他跟着柳照弈一起进了云庭酒店。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某个毫不起眼的角落,已经有镜头悄然对准了他们。 “咔嚓,咔嚓……” 柳照弈和乔安,安顿好了钟明月,便直接回了濯月别馆。 钟明月这一觉睡得很香,直到天亮时,手机闹铃的震动声才把她吵醒。 她伸了个懒腰,才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自己怎么在酒店里? 服务员敲了门,礼貌地微笑,“钟小姐,柳先生为您预约了叫醒服务。” “是柳照弈带我来这儿的?” “是啊,”服务员彬彬有礼地,“他还有话要我转达给您,他说上班别迟到,不然扣您的工资。” 呵呵…… 钟明月扯了扯嘴角看了眼手机,糟了,这里离公司的距离要远一些,再不快点收拾就要迟到了! 好不容易踩着点儿进到了公司,钟明月才坐稳,气还没喘匀,就听到有同事大喊,“爆了,爆了,惊天大丑闻啊!” 第067章 出事了 钟明月拿出刚买的豆浆来喝了一口。 “你们看这个了吗?”有同事说道,转而往群里发了条新闻。 钟明月无意识地打开,在看到那新闻时顿时被豆浆呛到。 “爆!未婚妻尸骨未寒,某知名企业总裁带神秘女子酒店开房!” 下面配图,是昨晚柳照弈和乔安带着钟明月进酒店的照片。 照片中,柳照弈的侧脸拍得十分清晰,钟明月则趴在乔安背上,看不到脸,只有个消瘦的背影。 钟明月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哇,这是咱们老板吗?” “废话,照得这么清楚。” “可是也很正常吧,古小姐都已经死了,老板也是个正常男人啊,还不许人家再找了?” “关键是,不是一直说老板很深情的吗?古小姐这才死了几天啊。” “所以说男人靠不住啊,说变就变了。” 同事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钟明月默默地咬了一口手里的油条。 “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柳家那么有钱,就算只是玩玩,恐怕也能捞不少吧。” 那同事说着,将图片放大,仔细看着照片上女人的背影,试图找到些蛛丝马迹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钟明月下意识地拿手挡了挡自己的脸。 “光看个背影,谁能看出来是谁啊,背影长得相似的可太多了,”另一个同事说,“你看她背影这么瘦,那我还说这人是钟明月呢!” 说着,她随手一指钟明月。 钟明月立即被油条噎住了,连忙喝了口豆浆去顺。 “你说是吧,钟明月?”那同事将脸往这么凑了凑。 钟明月好不容易把油条咽了下去,表情僵硬地讪笑了两声,“我,我怎么知道,呵呵……” “你当然不知道了,”那同事摆摆手,“难不成还真能是你啊,哈哈哈哈。” 她一笑,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也跟着全都笑了。 只有钟明月把小脑袋埋在了一堆文件里,恨不得直接用文件把自己埋了。 无良媒体,胡说八道! 不知道柳照弈看到这种东西又会作何感想呢…… 天哪! 下班后,钟明月悄悄来到了总裁办公室外面。 做贼心虚般地,探了探小脑袋。 虽然她没做贼,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心虚的。 “干嘛。”身后,男人的声音幽幽响起来。 “嘘,别吵……”她压低声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想要继续往办公室里面看,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 一回头,果然看到柳照弈正冷着一张脸看她。 “我……我路过这里……”钟明月有些结巴。 柳照弈睨了她一眼,也没搭理她,直接进了办公室,“砰”地一声直接关了门。 钟明月无奈地倚在墙边,扁了扁嘴巴。 看来他是因为新闻的事情不高兴了,现在八成一见到她就烦。 很快,办公室门打开,乔安从里面出来了。 “钟小姐。” “啊,”钟明月还不忘往里面看一眼,“怎么了?” 乔安礼貌客气地,“如果你是因为担心今天新闻的事情来这里的话,柳先生说你可以放心,他已经着人去处理,不会对你造成影响。” 钟明月意外地愣住。 怎么他没生她的气?还让她放心? “还有,”乔安又补充,“你在晚上的那份兼职,我已经帮你辞掉了。柳先生说,公司有规定,你不能晚上出去做兼职。” “啊?公司哪有这样的规定?”钟明月无语。 乔安微微一笑,“原来没有,现在有了。” 钟明月揉了揉脑袋,“行吧,我知道了。” “还有,”乔安朝办公室内看了一眼,“你请我查的那个号码,我已经查到了。” 钟明月立即打起精神,压低了声音,“查到了什么?” 乔安拿出手机,将资料给钟明月看,“郑一舟,之前犯了些错误,进去了几年,才出来不久。” 钟明月只看着那照片中男人的眼神,便觉得周身发冷。 正是那个之前来过家里,跟孙耀宗来往的人没错。 “他现在在皇朝工作,其他具体的资料我可以发到你手机上。” 钟明月盯着那照片出神,难怪上次她看到孙耀宗和他一起进了皇朝酒吧。 又是皇朝…… “钟小姐?”乔安叫她,“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他跟在归雪山庄行凶的人有关吗?” 钟明月摇摇头。 单凭这些,好像硬要将两件事扯上关系,又有些牵强。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大概没安好心就是了,多防着一点总是没错的。” 乔安点了点头,电话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脸色微变。 “出了什么事吗?”钟明月见他这样,忙问。 乔安淡笑着摇摇头,“不是关于你的事,你先回去吧。” 说完,他立即进了总裁办公室。 钟明月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不是关于她的事,那是关于柳照弈的吗? 她没有走,默默地靠在门边。 里面,传来乔安的声音,“柳先生,古钦被皇朝的人扣了。” 钟明月听得分明,脑子“嗡”地一声。 莫非是因为上次的事么? 办公室的门打开,柳照弈大步流星地从里面走出来,一张脸寒得骇人,在经过钟明月的面前时,带起一阵微风。 他没看到钟明月。 倒是乔安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还没走?” 钟明月勉强扯了扯嘴角,“这就走。” 柳照弈前脚上了车,直奔皇朝酒吧的方向。 钟明月后脚也叫了辆出租车,紧跟在后面,两车一前一后,驶向了皇朝酒吧。 酒吧停车场,迈巴赫停下,柳照弈下了车。 钟明月也下了车,与柳照弈保持了一定距离,悄悄地躲在个大柱子后面,观察着动静。 柳照弈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出来吧。”男人淡淡地。 钟明月蹙眉,是在说她吗?她自认为隐藏得很好。 “还不出来!”男人的语气变得严厉。 钟明月只好默默地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乔安惊讶,“钟小姐,你怎么跟来了?” 钟明月抿了抿嘴唇,看了眼面色冷凝的柳照弈,尴尬地硬着头皮,“我要是说……我是来凑热闹的,你们会信吗?” 第068章 年轻人,做事不要做太绝 “皇朝的热闹是随便凑的吗?”乔安无语,“钟小姐,人是可能会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钟明月咬了咬嘴唇,有些担忧地看向柳照弈。 柳照弈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她没好气地发脾气。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沉声温和地开口,“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 微风轻轻拂动他额间的碎发,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深邃。 钟明月知道,他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了。 “回哪里去啊?我们老板可是等很久了。”陌生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钟明月抬眼看去,已经有大概十几个身材高大的人围过来。 为首的人向柳照弈做了个“请”的手势。 柳照弈扫了眼钟明月,“她跟这件事无关,放她走。” “有关无关,要进去问问我们老板才知道。” “我让你们放她走。”柳照弈镇定自若地,吐出的字眼却好像寒冬腊月般凛冽。 气氛陷入僵局,空气安静到凝滞。 世界仿佛什么声音都没有,钟明月却仿佛已经嗅到了硝烟和血腥的味道。 “我跟你们走。”她连忙上前来。 柳照弈狠瞪了她一眼,“你掺和什么。” 上次在游轮上皇朝的人找她的事情,柳照弈还历历在目。 虽然,他不知道皇朝的人为什么要找她。 这次的事情虽然是关于古钦的,可是万一又牵扯出她的事情来怎么办? “柳照弈,”钟明月默默地抓住了他的袖口,眼神坚定地,“你相信我,我跟皇朝没有仇,古钦的事情要紧。” 柳照弈看着她眼中他的倒影,又垂眸看了看她紧抓着他袖口的小手,深吸了一口气,“走。” 皇朝顶层,普通客人不能踏足的地方。 钟明月被请到了单独的房间里。 柳照弈想拦。 “柳先生,您请放心,我们不会轻易伤害她。” 钟明月进了房间,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心里十分担心柳照弈,将耳朵贴在门边听。 “喂,听不到的。”房间里,男人的声音响起。 钟明月回头,发现古钦正坐在沙发上。 闯祸精! 她才想骂他,却发现他的脸上似乎有伤。 “你受伤了?”她连忙也坐到沙发上,“他们打你了?” 她边说着,她将手按在他的身上,“还有哪受伤了?严不严重?” 古钦将她的手推开,“你干嘛?趁机占我便宜啊?” 钟明月收回了手,气瞪着古钦。 古钦将身子靠在沙发上,“不是他们打的,是我那天骑摩托车,碰到个碰瓷的老头儿,摔的。” 钟明月继续瞪着古钦。 “你老这么瞪着我干什么呀?”古钦被她瞪得心里发毛,“倒是你啊,怎么也被抓这儿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倒突然有了些八卦的意思。 他做了什么,他自己知道,可是钟明月一个毫不起眼的女人,到底做了什么才会也被带到这里来呢? “你还好意思问!”钟明月白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我跟柳照弈一起来的。” “照弈哥来了?”古钦一怔。 “他能不来吗?”钟明月没好气地。 从小到大,每次古钦惹了麻烦,只要能不惊动古父的,哪次不是柳照弈和古玥跟在后面帮他摆平呢? “那……那我爸知道了吗?”古钦的气势软了些。 “你还能想到你爸啊?”钟明月无语地,“你爸也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好,又没了你姐,你还总这样惹祸刺激他?这种事情,怎么能告诉他?” 古钦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隔壁房间要比这间房大出许多。 屋内的装饰豪华又优雅,此时气氛却已经是剑拔弩张。 柳照弈在沙发上落座,皇朝的老板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就坐在他的对面。 老板身后几米的地方,是一袭轻纱幔帐,窗幔后面,隐隐有人影晃动。 柳照弈目光敏锐地淡淡扫过那幔帐,心里也明白眼前的人只不过是皇朝名义上的老板了。 “既然来了,怎么不出来相见,何必在幔帐后面藏头露尾。”柳照弈面不改色地嘲讽一笑。 皇朝的老板眼角余光朝幔帐的方向扫了一眼,呵呵笑了两声,“柳先生果然胆色过人。” 柳照弈仿佛一只骄傲的独角兽,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讲客套话的,我要带古钦走。” “古钦是古家的人,柳先生又何必趟这趟浑水。” “这不劳你操心。” 皇朝的老板依旧笑着,“莫非是因为他姐姐古玥?恕我直言,且不说古玥已死,就算她还活着,为了个女人,与皇朝过不去也不值得。” 柳照弈微微蹙眉。 他知道,对方是在利用古玥,想要激怒他。 他镇定自若地扬了扬嘴角,“既然你说为了个女人不值得,又何必为了个女人与古家和柳家过不去?” 此话一出,皇朝的老板脸色顿时一变。 古钦碰了他未婚妻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柳照弈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事情查了出来。 况且,柳照弈说的是“古家和柳家”,这是摆明了要和古家坚决站在一起的态度了。 皇朝的老板默默攥紧了拳头,“我并非只为了个女人。本来嘛,这世上女人多的去了,我只要招一招手,什么女人没有?可这古钦未免欺人太甚,做这种事,摆明了没把我,没把皇朝放在眼里!” 柳照弈静静地听他说完,依旧语气笃定地,“我要带古钦走。” “柳先生未免太狂了些,到底,这里还是皇朝的地方。”皇朝的老板冷脸看着柳照弈。 “冤家宜解不宜结。”柳照弈十分淡定地,“我劝您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要是不退呢?” 柳照弈淡笑,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皇朝的确家大业大,除了酒吧,一定还有些别的产业。” 他只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 皇朝老板的脸色却又是一变,几乎咬牙切齿地,“年轻人,做事不要做太绝。” “您不知道么,”柳照弈淡然地迎上他的目光,“我做事向来如此。” 第069章 管一辈子 皇朝的老板冷眼中带着隐隐恨意,抬了抬下颌,示意身边的人。 立即有人走到那幔帐后面,不知说了什么。 柳照弈始终从容不迫地端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在那高档皮质上有节奏感地轻敲着。 不多时,那走到幔帐后面的人回来了,俯首在皇朝的老板耳畔低语。 皇朝的老板听完,便换了一副态度。 他脸上挂着老谋深算的笑容,“既然这件事柳先生一定要出面,那我皇朝愿意卖你一个面子。就看柳先生的诚意如何了。” 说完,立即有人倒了两杯酒过来。 “上好的陈年龙舌兰,”皇朝的老板率先端起了一杯,“你我干了这杯酒,恩怨一笔勾销,古钦的事情就算翻篇儿了,如何?” 柳照弈淡淡垂眸,扫了那酒一眼。 “怎么,柳先生连喝杯酒的诚意都没有吗?”皇朝的老板得意的笑容里带了几分嘲讽。 柳照弈伸手,缓缓将酒杯端了起来。 “柳先生……”乔安心中着急,伸手想要阻止,“我代你……” 柳照弈在他的手碰到酒杯之前,将他挡开。 “老板好气量,”他捏着酒杯,似笑非笑地,“这杯酒就算我代古钦向老板道歉,还望日后不要再找古钦麻烦。” “那是自然,以后生意场上,还要柳家多多关照。” 说完,两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柳照弈仰头,喉尖轻滚,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另一边,钟明月记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 “我说,你能不能别走了,晃得我脑袋疼。”古钦揉着脑袋。 门开了,原本守在门口的人,向二人微微颔首,“你们可以走了。” 钟明月连忙上前,“柳照弈呢?” “柳先生马上就出来,你们可以和他一起走。” 钟明月稍稍松了一口气,事情总算解决了吗?不知道柳照弈在里面跟皇朝的老板都谈了些什么。 她和古钦才出门,便见到柳照弈和乔安从旁边的房间里也走了出来。 柳照弈沉着脸,大步走在前面,从她面前经过,一张脸白得像纸一样没有血色。 钟明月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拉住走在后面的乔安。 “怎么样了,他没事吧?”她小声地。 乔安摇摇头,“还算顺利,只是喝了杯龙舌兰酒。” 龙舌兰酒? 钟明月愣住,脸色顿时变了,连讲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抬高了些。 “他过敏啊,怎么敢喝的,不要命了?!” 乔安不知道,少时,柳照弈曾误喝过一次龙舌兰酒,险些没了命,幸亏送医院去抢救及时。 钟明月的一句话,让乔安、古钦和柳照弈三个男人,同时看向她。 柳照弈回眸,顾不得过敏带来的痛苦,墨眸盯紧她,“你说什么。” 钟明月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微微颤动的薄唇,咽了口唾沫镇定精神,“先别管那么多,去医院要紧。” 才刚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钟明月!” 钟明月回头,看到丈夫孙耀宗正站在不远处,眼中似乎隐隐有怒意。 “你怎么在这里?!”他走上前来,一把将钟明月拉过去。 “放开我!”钟明月扭动着手腕,想要挣脱他。 孙耀宗没放手,“我问你,来这干嘛?” “不用你管,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里。”钟明月想到了那个叫郑一舟的男人。 “不用我管?我是你老公!”孙耀宗不依不饶地,“你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 正要强行拉着钟明月走,手腕上却突然多了一只大手。 柳照弈额头上已经冒出涔涔冷汗,却依旧面不改色地,也不知究竟使出了多大力气,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捏得孙耀宗疼得不自觉咧了咧嘴。 “她是跟我来的,理应跟我走。”男人的语气波澜不惊却毋庸置疑。 孙耀宗还有些不服气。 柳照弈本事再大又如何?毕竟这里是皇朝的地盘。 “跟你走?”孙耀宗扫了眼柳照弈的脸色和他额角沁出的细汗,“你自己先能走出这里再说吧。” “能不能走出这里,是我的事,”柳照弈气势丝毫未减,“我带来的人,谁也不能带走。” 他手上再用力,迫使孙耀宗松了手。 然后,拉起钟明月的手腕,面无表情地往外走,架势里透着十足的狂肆。 “柳照弈!”孙耀宗咬牙切齿地冲着他,“别忘了,钟明月是我的老婆,你问问她,到底是愿意跟你走还是跟我走?” 柳照弈脚步微顿,回首垂下眼睑来看钟明月。 也许是此时的他太过虚弱,让他的语气声音都听起来格外温柔,“愿意跟我走么。” 钟明月的心里突然酸涩。 “钟明月,你要长点脑子!”身后,孙耀宗冲她毫不客气地,“你只是他的员工,他能管你一辈子?我才是你老公,你要是真的跟他走了,以后就别想再回孙家!” 今天,到了这种局面,孙耀宗觉得自己的颜面已经丢尽了。 钟明月看了孙耀宗一眼。 那是从前的钟明月爱过的男人。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然后再也没回头,换成她拉着柳照弈,“走,我们先去医院。” 身后,孙耀宗破防的咒骂声传来。 钟明月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跟乔安一起扶着柳照弈走出了皇朝酒吧。 才走出酒吧,到了车边,柳照弈高大的身子便重重地磕在了车上。 “柳照弈!” 黑色的迈巴赫幽灵般地极速驶向医院。 柳照弈躺在车后座,双目紧闭,浑身颤抖。 “柳照弈,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钟明月坐在他旁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男人的手,冰凉冰凉的。 柳照弈眉头紧锁,没有睁眼,“钟明月。” “嗯,是我,我在这……”钟明月声音颤抖着。 “别担心,只要天晟在,你就有工作,管一辈子。”他吃力地,断断续续。 钟明月的眼泪倏地便掉了下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我才不怕没有工作的,我怕的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咬紧了嘴唇。 我怕的是,失去你。 第070章 我有点想她 车子依旧在路上疾驰。 起初,柳照弈还能够感觉到痛苦,痛苦到最后,连痛苦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古玥的脸。 钟明月不停地跟他说着话,起初,他还能偶尔答上一两句,到后面彻底没有回应了。 “别睡,别睡啊,柳照弈。”她用手使劲儿地帮他搓着身体,弱小的身子紧紧抱住他。 柳照弈没有反应。 她拿起他的大手,轻轻吻上去,一滴眼泪落在他的手上。 “柳照弈,你不能死,为了古玥,你不能死。” 冰凉的眼泪让柳照弈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玥儿……”他迷迷糊糊地,从喉咙里艰难发出两个字来。 “对,就是玥儿,”钟明月听到他终于又说话了,心中燃起希望,“你要是有事了,谁来记得玥儿?你答应了她,要记得她的,你不能不守信用。” “嗯。”柳照弈吃力地应了声。 “还有啊,你不是和她说好了,就算她先死掉了,你也会好好幸福的吗?” 柳照弈没作声。 一年,是古玥让他记得她的时间。 他从未亲口答应她。 “柳照弈,”钟明月见他又没了反应,“你最喜欢听古玥唱歌是不是?这样好了,我唱歌给你听……” 钟明月哽咽着唱起来,“世界太喧哗,唯独你安静如月,所有方向,因你有了经纬线……” 一开口,正在开车的乔安蹙了蹙眉。 坐在前面的古钦也回了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钟明月。 这一首《逐月》,是当年柳照弈和古玥一起创作的歌。 柳照弈神志已有些不清楚,只吃力地抬了抬眼睑,眼前女人的模样模模糊糊。 是玥儿吧,他知道是玥儿…… 反手,他紧紧抓住了钟明月的手。 医院,抢救室外。 古钦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钟明月将身子倚在另一侧的墙上,紧张不安地攥紧了拳头。 乔安去买了些吃的回来,“可能还要好一会儿呢,都没吃晚饭,先吃点东西垫一垫吧,柳先生一定会没事的。” 把食物放在椅子上。 却又谁都没有动。 乔安的手机响了,任小曼打来的,“乔安,我给照弈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出了什么事?” 他看了眼钟明月和古钦,转身到更远的地方去跟任小曼讲明情况了。 钟明月看着古钦,想了想,坐到他身边,递了瓶水给他。 古钦抬头,看着那水,愣了一下。 “你怎么不骂我了?”他有些懊丧地,没接那水。 钟明月硬是将水塞进了他的手里,“我干嘛骂你。” 古钦攥紧了水瓶,“我闯祸,打架,还把照弈哥害成这样。” 钟明月沉默着没说话。 却听古钦在一旁继续道,“以前,我姐在的时候,我要是这样,她早就打我骂我了。” 钟明月掐了掐手指,“我又不是你姐。” 古钦愣住,对啊,钟明月又不是他的姐姐。 他怎么下意识就把她当成姐姐了呢? 他想起方才在车上钟明月的所有言行,“刚才在车上……” “刚才在车上是迫不得已,”钟明月连忙打断他的话,“你想啊,要激起一个人的求生意志,当然要用他最在乎的人了。” 古钦有些怀疑地看着她,“是吗?可是那首歌……” “歌怎么啦?”钟明月故意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现在网络那么发达,什么查不到啊?更何况只是一首歌。” 古钦叹了一口气,算是基本接受了她的说法。 他有些失落地低着头,“你知道吗,有那么一瞬间,我还真的怀疑是我姐回来了。” “哦。”钟明月默默地拿出一瓶水来喝了一口。 “你刚才抱着照弈哥又哭又唱的样子,不像是演的。” “咳咳。”钟明月被水呛到了。 古钦自顾自地说着,“我想,要是我姐面对这种情况,也大概会像你一样吧。你知道吗,我有点想她。” 或许是今晚的事让古钦心里有些自责愧疚,他破天荒地竟然对着钟明月说了心里话。 “想她什么,想她打你骂你?” 古钦摇摇头,“那是你不认识我姐,不了解她的好。她不仅聪明漂亮还很善良,虽然总是打我,可也是真心为我好。” “我妈走得早,她就又当姐姐又当妈地管我,其实,她也没比我大几岁。”古钦的笑容里有一丝苦涩,“可我总是闯祸,让她平白操了那么多心。” “既然知道,你还总闯祸。”钟明月无奈地。 “你懂什么,”古钦将身子往椅子上一靠,“你要是有一个样样都比你出色的姐姐,大家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了,尤其是我爸,那你想要吸引别人的目光怎么办?那就只能闯祸了呗!” 钟明月又喝了一口水,哑口无言地看着古钦,“所以,这就是你不停闯祸的理由?” 什么歪理邪说…… “现在,你姐不在了,你不用闯祸了。” 古钦没说话,抬头看向抢救室的大门。 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我宁可永远没人关注我。” 只要她在。 钟明月深吸了一口气,“你姐不会怪你的,你照弈哥也一定会没事的。阿钦,从现在开始,一切也不晚的。” 抢救室的门打开了。 护士推着还在昏睡的柳照弈走出来。 钟明月忙迎上去。 医生摘掉了口罩,“幸亏送来得及时,病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好好休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钟明月总算松了一口气,连连向医生道谢,跟着跑到了病房里去。 古钦站起身,也刚要跟去病房,忽见远处,任小曼匆匆跑过来了。 他敛眸,皱着眉头想了想,一闪身,很快不见了。 任小曼跑进病房,一看到柳照弈苍白的脸色,泪珠儿瞬间便落下来了。 “怎么会这样的。” “任小姐,柳先生已经没事了,休息休息就好。”乔安说道。 他刻意将古钦的事情隐瞒了下来。 任小曼一来,钟明月就站得离柳照弈远了些。 “钟小姐,还没问你,”乔安这才顿了顿道,“刚才在车上,你怎么会唱那首柳先生和古小姐一起写的歌?” 任小曼一听,也不由地回过头来看钟明月。 钟明月挠了挠头,又来了。 听我给你们编吧…… 第071章 一点都不喜欢 “这有什么奇怪的,以前听过不行吗?”钟明月挺了挺身子。 “可是……”乔安还要说什么。 “哎,哎呀,”钟明月打断他,往四下瞅了瞅,“古钦呢?刚才还在这的,怎么一会儿的工夫就不见了?” 说着,她装出一副想要寻找古钦的样子,立即出了病房。 乔安跟了出来,“钟小姐。” 钟明月往病房里看了一眼,一把将乔安拉了过来,“喂,你跟在柳照弈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吧?怎么什么该提什么不该提都搞不清楚啊?” 未免事情露馅,钟明月只能先发制人。 “啊?”乔安一脸无奈,“我不懂你的意思。” “这还用说嘛,”钟明月压低了声音,“柳照弈他是我老板吧,老板是什么?是饭碗,为了讨好老板,多上网了解一下他的喜好,有什么问题?” 乔安抿着嘴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 “可是……”乔安纳闷地,“柳先生他不能喝龙舌兰酒的事情,就连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钟明月张了张嘴巴。 都怪自己当时太着急,一时嘴快。 “对,对啊,”钟明月有些结巴地,把焦点往旁边扯,“你说,柳照弈不能喝龙舌兰酒,就连你都不知道,那对方为什么会偏偏挑一杯龙舌兰给他喝?” 话一出口,两个人同时意识到了什么,都是一惊。 “难道只是巧合?”钟明月紧皱着眉头,分析,“可万一不是巧合呢?那就说明皇朝背后的人非常了解柳照弈,很有可能是跟他很亲近的人……” 钟明月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柳照弈身边出了内鬼? “等柳先生醒过来,我会把这件事情汇报给他。”乔安道。 钟明月连忙拉过乔安,“汇报哪件事啊?我觉得你需要选择性汇报。” “啊?” “你看哈,”钟明月给乔安洗脑,“柳照弈他是不是一直因为古小姐的死伤心?你要是把在车上的事情再讲给他听,他会不会又想起古小姐?这不是专门扎他的心嘛。” 乔安点点头,“倒也是。” 钟明月暗暗松了一口气,算是蒙混过关了吗? 柳照弈住院,不只柳家和古家,整个新港市平时跟柳家有来往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波一波地来。 钟明月想守在他身边等他醒来,可如今自己只是个天晟的小职员,没有道理一直留在这里了。 她只好转身去看冯叔。 冯萱一听说柳照弈的事,手里的筷子直接掉到了地上。 “已经没事了,估计等等就会醒过来了。”钟明月帮她捡起筷子。 冯萱的脸色稍缓。 “怎么吓成了这样?”钟明月无奈地笑她。 冯萱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哪,哪有,还不是因为我爸,现在我爸的病全靠他帮忙呢。” 钟明月点点头,也对。 第二天,钟明月有些心不在焉地上了一天班。 冯叔很喜欢喝她做的排骨汤,晚上她便多做了一些,送到医院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 柳照弈的病房里终于没有人来探望了。 钟明月蹑手蹑脚地过来,见四下无人,悄悄推开了他病房的门。 乔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病房里就只有一个静静躺在床上的柳照弈。 钟明月在他的身边坐下,看着他依然苍白的脸色,心疼得紧。 医生明明说,很快就可以醒来的,怎么到现在还没醒呢? 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眉眼。 “阿照,快快好起来吧。”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正想着,门口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钟明月愣了两秒,然后心中一慌,左顾右看之后,嗖地一下钻到了床底下。 却未料到,衣服上原本就已经快要脱线的扣子刮过床沿,直接掉了下来。 病房的门打开。 任小曼和叶木华走进来。 “他还没醒吗?”叶木华的声音。 任小曼走到柳照弈身边,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我说,这次可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啊。”任小曼明白母亲的意思,可她依旧装作不懂。 “你别跟我在这装糊涂,”叶木华皱眉,“趁着照弈这次住院,你好好陪在他身边照顾,培养培养感情,说不定他就对你动心了呢?” “妈,你别说了,”任小曼咬牙,“他的心里只有姐姐。” “是你懂男人还是你妈我懂男人?”叶木华不以为然,“那古玥再好,她都死了,哪比得上活人抱在怀里温暖又实在?” “妈!”任小曼阻止她,“你越说越过分了!” 床底下,钟明月窝着身子拖着腮,着实难受。 也不知这二人什么时候离开,她还没来得及再好好看看柳照弈呢。 “你敢说,你就对照弈一点都不喜欢?”叶木华逼问。 “不喜欢,不喜欢!”任小曼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一点都不喜欢,行了吧?!” 叶木华轻哼,“不喜欢你往这跑得这么勤。” 任小曼仿佛被戳中,低下头,不说话了。 叶木华见她这副样子,抬手在她的脑门上戳了一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我问你,我放在古玥房间的符咒,是不是你收走的?” 任小曼点点头,“你没事放那些东西干什么?要是让爸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当然是为了镇压……”叶木华说到一半,住了口。 她在古玥的房间枕头底下,梳妆台抽屉里等各个角落都放了。 “妈,那些东西都是封建迷信。”任小曼劝她。 “你懂什么!”叶木华心里有些不踏实,把这种不踏实化作怒气,吼了任小曼。 床底下的钟明月听着,也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现在在叶木华的眼里,毕竟已经是个死人了,父亲又不许把她房间里的东西挪走。 叶木华心里会觉得害怕,倒也正常。 “好了,我还约了人。”叶木华瞅了眼时间,“你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任小曼看了双目紧闭的柳照弈一眼,“我送您下楼吧。” 两个人走出了病房,钟明月松了一口气,总算有机会从床底下爬出来了。 才探了个脑袋,便听到床上的柳照弈轻咳了两声,睫羽颤动,眼睛缓缓睁开了…… 第072章 趁人之危的变态 “嘶……”钟明月倒吸了一口冷气。 又把脑袋缩回床底下了。 自己现在出去,算怎么回事啊。 且不说她来探望他,就说从床底下钻出来这事儿,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该不会把他当变态吧? 柳照弈醒来,一双墨眸缓缓地环顾四周,然后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修长的指尖,好像触到了什么。 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枚扣子。 看样式,应该是女装扣子。 男人不由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病房的门就在这时再次被敲醒了。 “进。” 门打开,冯萱从门口探出个脑袋。 “您,您醒了?”她小心试探着,“我能进来吗?” 柳照弈冲她淡淡点头。 冯萱微微一笑,走进来,“您帮了我那么大忙,我都没来得及感谢您,听说您住院了,我就想着来看看。” 她边说,边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在桌子上,“您还好吧?” “没事。”柳照弈轻声地。 “您吃饭了吗?我带了些排骨汤来给您喝,”冯萱笑着将保温桶打开,“这汤好喝又不油腻,最适合病人喝了。” 排骨汤的香气顿时飘满了整间病房。 “我知道您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的,这只是一碗普通的排骨汤,但是您能不能别嫌弃?” 柳照弈原本想要拒绝,可长时间未吃东西,现在他的确饿了。 再加上冯萱这样说,又顶着一张酷似古玥的脸。 男人无奈地一笑,“好吧。” 端过汤来喝了一口,男人顿时愣住。 这味道,他实在太熟悉了。 古玥喜欢在做排骨汤的时候,在汤底加一点胡椒,不多不少,刚刚好的分量。 他不禁又多喝了几口。 “这汤……是在哪里买的?”柳照弈抬眸问冯萱。 “您喜欢啊?太好了,”冯萱眼睛一亮,“至于在哪里买的……这汤可买不到。” “是你做的?”柳照弈诧异。 冯萱低下头,没说话。 “如果你愿意,可以把这汤的做法告诉我的保姆叶嫂么,”柳照弈问,“当然,我也会支付费用。” 冯萱摇摇头。 “不愿意?” 冯萱抬起头来,“是不用,您帮了我那么大的忙,一碗汤算什么,只要您喜欢,以后我天天给您送汤来。” “那倒不必。”柳照弈拒绝。 冯萱却已经站了起来,“您就别跟我客气了,就这么说定了。” 说着,她冲柳照弈眨了眨眼,灿烂一笑,然后跑了出去。 她笑起来的样子,尤其像古玥。 柳照弈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怔了一瞬,转而无奈地摇了摇头。 缩在床底下的钟明月,将一切都听在耳中。 也好,至少汤是喝进柳照弈的肚子里了。 只要他喜欢,做就做吧。 眼皮子直往下耷拉,她悄悄打了个哈欠,琢磨着恐怕要等柳照弈睡下之后她才有机会离开了。 不一会儿,乔安回来了。 “柳先生,您醒了?” “嗯。”柳照弈已经在拿着手机处理工作了,只淡淡地应了声。 指尖划过手机,他又突然想起当时在车上迷迷糊糊的情景来。 当时,他仿佛看到了古玥…… “是你送我来医院的?”他问。 乔安点点头。 “车上还有谁?” 乔安一笑,“除了我,自然是还有古钦和钟小姐。” “没了?” “啊,”乔安小心地问,“不然……您希望还有谁?” 柳照弈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柳先生,那杯龙舌兰……” 柳照弈摆了摆手,古玥和乔安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 对方对他实在是太了解了。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问乔安,“你问她了么,龙舌兰的事她怎么知道的。” “问了。” 柳照弈抬眸。 “她没正面回答,”乔安想了想,“不过这事也倒好解释,现在信息技术这么发达,只要想知道,总有办法知道的。您看,不管是不是有自己人出卖您,皇朝的人现在不也知道了嘛。” “她大概是为了保住饭碗,想讨您的好,多了解了一些。”乔安补充。 躲在床底下的钟明月不禁要向乔安竖起大拇指。 柳照弈锁起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似乎在思忖着什么复杂的问题。 “她,”男人清了清嗓子,“还有没有做什么其他奇怪的事情?” 那可太奇怪了! 乔安抿了抿嘴唇。 “怎么?”柳照弈看向他。 “您确定要我说?” “少废话。”柳照弈有些不耐烦。 床底下的钟明月,也不知是因为太闷热还是因为太紧张,开始不停地流汗。 “她在您不清醒的时候,拉您的手了。” “嗯?”柳照弈的脸顿时黑了,“还有呢?” 乔安悄悄瞧了眼柳照弈的神情,“还抱您了。” 柳照弈深吸一口气,抬手端起旁边的水来,喝了一口。 “她还亲您的手了。”乔安又补了一句。 “咳咳……”柳照弈瞬间被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柳先生……”乔安赶忙上前,帮他把水杯拿到一边,然后递纸巾。 床下的钟明月不停地揉着脑袋。 她是要乔安有选择地说的,可也没让他这么选择啊。 这么一来,让她听起来像个趁人之危的变态! 柳照弈接过纸巾,又咳嗽了一阵儿,缓了缓,语气里带了几分怒意,“你怎么不拦着她!” “我,我是想拦的,可是……” 柳照弈平复着情绪,他气得差点忘了乔安当时在开车。 “你在开车。” 乔安又摇头。 “怎么?” “是您……”乔安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说出口,“您当时也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还抱住她不放……” 柳照弈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默默地拿起旁边的纸巾来,开始一遍一遍仔细地擦着自己的手,“哪只手抓的?” “左……不对,右……”乔安想了想,“好像是两只。” 柳照弈的脸冷得像万年冰山。 “柳先生,您别生气,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您神志不清,一定是把她当成是古小姐了,”乔安还想劝两句,“钟小姐肯定也是为了激起你的求生意志,才那样做的。” “滚出去。”柳照弈心烦,轻声地喝了一句。 话音刚落,只听到床底下传来一声响亮的……“阿嚏!” 第073章 快,抓住它! 钟明月缩在床底下,捂住自己的嘴巴,后悔不迭。 柳照弈蹙眉,给了乔安一个眼神。 乔安会意,无声的脚步靠近,猛然一个弯腰拉床单。 眼看着钟明月就要暴露。 下一秒,突然一个外套蒙着脑袋的人从床底下窜出来了。 “啊!”乔安的头被突然窜出的人狠狠磕了一下。 钟明月的脑袋也被撞得嗡嗡直响,她疼得龇牙咧嘴,却也不能停下,不顾一切地往门外冲。 恰好,去送叶木华的任小曼回来了,刚走到门口。 乔安揉着脑袋,“快,抓住它!” “啊?”温温柔柔的任小曼看到眼前的景象霎时愣住。 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见那蒙着头的人已经一把将她推开,两条腿像兔子般跑得飞快,噔噔噔没影了。 任小曼被推得打了个趔趄,惊魂甫定地拍了拍胸口,“刚,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乔安悄悄瞄了眼脸色铁青的柳照弈,冲任小曼无奈地摊了摊手。 柳照弈的头扭向窗外,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将那枚捡到的扣子捏在指尖,缓缓摩挲…… 钟明月直逃回了冯叔的病房。 冯叔已经睡下了。 冯萱正在铺床,见到她气喘吁吁的模样,“怎么了?” 钟明月摇摇头,将气喘匀了些,“护工今晚怎么不在?” “她今晚有事,再说,也不能一直让她一个人熬着,”冯萱冲钟明月招了招手,“你今晚回家吗?不回家的话咱俩挤一块儿睡吧,跟我做个伴儿。” 昨晚,钟明月就没回家。 “也好。” 原本一人睡起来都有些挤的陪护床,挤了两个女孩子。 一张被子,把两个人暖和和地包裹在一起,二人相视一笑。 “月儿,”冯萱伸手抱着钟明月,第一次这样叫她,“你往我这边点儿,别掉下去了。” “嗯。”钟明月又往冯萱的方向缩了缩。 “我有件事情,想求你帮忙。”冯萱有些犹豫,“能不能继续帮我炖汤呢?” 钟明月想起在柳照弈的床底下偷偷听到的话。 “我也不瞒你,这汤不是要给我和我爸喝的,”冯萱倒是坦荡,“是要给柳先生喝的。” 钟明月侧过身子看她,“你是不是喜欢柳先生?” “喜欢啊,像柳先生那样的男人,谁不喜欢,”冯萱若有所思地,“可是,对我来说,喜欢不是最重要的。” 钟明月有些意外,“那什么是最重要的?” “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冯萱很直接,“我是不是很肤浅?” 钟明月没说话,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我从小有多努力,我年轻漂亮,考试次次都是第一名,我比那些纨绔子弟不知道要优秀多少倍!” 冯萱说着,眼眶微红,“可是,那些人却可以坐在最高档的西餐厅里喝着红酒,吃最昂贵的牛排;我却只能默默吃馒头就咸菜。我比那些人差吗?我一点都不觉得,只是因为我的家庭条件。” “冯萱……”钟明月张了张口。 “月儿,你不要劝我,”冯萱打断她,“我知道会有人觉得我不配,我异想天开,就当我肤浅吧,难道我想要更好的生活,有错吗?” “可是,这样会不会对柳先生不太公平?”钟明月皱眉。 “怎么会呢,”冯萱往钟明月的方向靠了靠,“要是我真的跟他在一起了,当然也会好好爱他,会把做他的妻子当成一份职业来好好做。我的工作能力你是知道的,我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钟明月点点头,冯萱不单单是个花瓶,她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这倒是真的。 “月儿,你会不会反对我这样做?” 钟明月冲她微微一笑,摇头。 她是个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说反对呢? 冯萱又将钟明月抱得紧了些,脑袋轻靠在她的肩膀。 “月儿,其实从你在医院帮我和我爸开始,我就已经把你当成我真正的朋友了,”冯萱认真地,“你家里的事,我也听说了,要是我真的能够嫁给柳先生,我就送个大房子给你好不好?让你再也不用像这样跟我挤在一起。” 钟明月笑了笑,“这样挤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冯萱有些困了,也没听清钟明月的话。 她只是继续自顾自地嘟囔着,“还有,我知道赵经理总欺负你,到时候我成了天晟的老板娘,你是我的朋友,看谁还敢欺负你……”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迷迷糊糊睡去了。 钟明月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缓缓闭上了眼睛,心里竟是说不出的酸涩。 第二天一早,钟明月还想着冯萱昨晚的话。 她准备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天晟上班。 刚走到医院楼底下,迎面便见到市场部赵经理带着几位同事走来了。 “钟明月?”赵经理有些意外,“你上哪去?” 钟明月指了指公交车站的方向,“我回家啊。” “回什么家啊,”赵经理皱着眉,“咱们老板住院了你不知道啊?都不知道去看看?像你这么不会办事儿的员工,真不知道以后怎么在职场混!” 钟明月扁了扁嘴。 “愣着干嘛啊?还不快跟我上去看老板!” 钟明月只好又被赵经理拉着到了柳照弈的病房。 柳照弈正拿着手机处理工作。 赵经理先是表达了关心,然后又好一通表忠心,“会办事儿”极了。 柳照弈蹙眉。 “说完了么。” 拍马屁没拍对,赵经理默默地咽了下口水,“说……说完了。” 柳照弈没抬头,“说完了出去吧。” 赵经理只好尴尬地朝柳照弈行了一礼,转身准备离开。 柳照弈将手机上的文件翻页,一个不经意的抬头,目光便落在了钟明月身上穿的那件衬衫上。 靠近下摆边缘的地方,扣子明显少了一颗。 男人眼睛顿时一眯,眼波流转,透出一丝精明。 “等等。” 赵经理立即站住,“您还有什么吩咐?” “钟明月留下。”柳照弈淡淡吩咐。 “啊?我?”钟明月一头雾水地,用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老板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哪来那么多废话。”赵经理小声地。 第074章 我没上你的床! 所有人都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柳照弈和钟明月两个人。 钟明月有些忐忑,本来她是很想来探望柳照弈的,但绝对不是以这样莫名的方式被留下。 她的所有微表情,尽数落在男人眼里。 柳照弈犀利的目光,肆无忌惮地从她身上扫过。 钟明月下意识地用双手挡在了自己的胸前,“你,你看什么?” 柳照弈突然轻笑,“紧张什么,我只是捡了样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你的。” “呼……”钟明月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捡了东西啊,虚惊一场。 还以为昨晚的事被他发现了呢。 “什么东西,我看看。”她说话的时候,明显轻松了不少。 柳照弈淡淡地将掌心摊开,将那枚纽扣展示给钟明月看,然后抬了抬下颌朝她身上衣服点了点。 “跟你衣服上的一样。” 钟明月不由地低下头,果然发现自己的扣子少了一颗。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的。 “只不过是颗扣子嘛。”钟明月走过来,很自然地给柳照弈倒了杯水,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还值得特意把我留下来说?吓我一跳。”她轻声吐槽。 “你在怕什么。” “没,没有啊,”钟明月直着脖子,“我行得正坐得端,我有什么好怕的。” 柳照弈瞧着她现在理直气壮的样子,不由地一声冷笑。 “怎么啦?”钟明月不以为然,拉来了椅子坐下,随口问,“对了,你是在什么时候,哪里捡到的扣子?” 她边说着,边喝了一口水。 “昨晚。”柳照弈面沉似水。 钟明月微怔,猛然抬起头。 柳照弈给了她一个不达眼底的微笑,又补充了一句,“我的床上。” “噗……”突如其来的答案,让钟明月将口中的水尽数喷了出来…… 水喷在柳照弈的脸上。 男人的脸顿时冷得骇人,眼神像刀子般差点没把钟明月剐了。 钟明月立即慌乱地拿纸来,想要伸手帮他擦脸上的水。 柳照弈嫌弃地大手一挥,将她伸来的手挡开,然后自己默默地擦着脸。 “我没上你的床!”钟明月赶忙解释,“没有,没有……” 却总觉得越解释越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她越解释越脸红,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低下头悄悄瞄了一眼柳照弈,声音已经像蚊子般小了,“没有……” 柳照弈面色冷凝地,“那你昨晚,都来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 钟明月皱着眉回想,她虽然没上柳照弈的床,但她摸柳照弈的脸了。 这能说吗?显然不能啊。 柳照弈见她犹犹豫豫不说话,眉头拧起,“还不说!” 钟明月只好抿了抿嘴唇,“我什么也没干啊,是真的,我才一来,那任小姐和她母亲就也来了嘛,我一紧张,就钻床底下去了。” “床底下?”柳照弈回想起昨晚那个突然从床下窜出的东西来。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女人! “嗯。”钟明月小声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原本来准备干什么。”柳照弈追问。 “我还能来干什么?”钟明月无语地,“难不成,我还能趁你昏迷,想要……” 话没说完,她倒先小脸微红了,“总,总之,我不是来干坏事的。” “不干坏事,你藏什么。” 柳照弈逻辑满分,钟明月被堵得哑口无言…… “我……”她咬了咬嘴唇,“我来探望你也不对啊?” 她实在有些郁闷,拿手托了腮,继续揪着自己衣服上的其他扣子,嘟囔着,“我是关心你嘛,你帮过我那么多忙,关心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柳照弈静静凝视着她脸上的小表情。 关心? 转而,男人扭过头,冷冷地“切”了一声。 “你不信啊?不信算了,”钟明月无语地,“好吧,其实是因为你是我老板,我想来看看是不是没事了,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公司一乱,我的饭碗怎么办?或者工资发不下来怎么办?” 柳照弈蹙眉。 这听起来倒像是真话。 “我现在没事,你放心了?”他又将头扭回来了。 钟明月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柳照弈,其实咱们认识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也经历过不少事情了,现在我们应该也算是朋友了吧?” 朋友? 柳照弈轻嗤了声,“你很喜欢交朋友么。” “算不算啊?”钟明月一脸期待地,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柳照弈白了她一眼,一口回绝,“不算。” “真的吗?”钟明月也没生气失望,反而一笑。 她学着当时柳照弈在车上的语气,“钟明月,别担心。” 边学她还边故意装作虚弱地,“只要天晟在,你就有工作,管一辈子……” 柳照弈看着她这副样子,表情要多不自然有多不自然,眼神恨不得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一气,又轻咳了两声。 “哎呀,好好好,”钟明月见他神色凛然的模样,终于住了嘴,“不算就不算嘛,老板,算老板,行了吧?” 柳照弈又狠狠白了她一眼。 “不过,我不会在天晟待一辈子,”钟明月抿起嘴唇,“最多明年,我就要辞职了。” 柳照弈看着她那好像很坚定的眼神,突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要是想辞职去给你那位老公生孩子,最好现在就走。”他冷声地。 “谁,谁说我要去生孩子了?”钟明月一急,“辞职就是要去生孩子?” “那你要干嘛?” 钟明月想到那手机上的倒计时,“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飘忽又迷离。 柳照弈看着她的神色,心脏突然莫名其妙地,好像被谁揪了一下。 “嗡……”手机的震动声传来。 钟明月低头一看,是钟母打来的。 她犹豫了一下,接起了电话。 “明月,你在哪儿呢?我跟你爸今天就要回去了,临走前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你,”钟母顿住,想了想,“要不,你还是来送送我们吧,当面说。” 钟明月有些意外,“今天回去?那孩子上学的事?” “多亏了耀宗,说都给我们办好了,你快点来哈……“ 第075章 钟明月之死 钟明月挂掉电话,看起来心事重重。 “老板,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可以走了吗?” 柳照弈的目光淡淡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才摆了摆手。 正站起身要走,忽然手机震动,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温馨提醒,您长时间未修改密码,账号可能存在风险,建议及时修改——MoodHaven” “MoodHaven”是一款将目标客户主要定位为女性的情感树洞软件。 她从前听说过,可从未用过。 翻找了手机,果然在最不起眼的文件夹里,最角落的位置,找到了这款软件。 钟明月原本没放在心上,边打开软件边要走。 谁知,软件一打开,几百条新消息突然涌了出来。 她顿时愣住,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随意将那消息点开了几条。 全都是谩骂她的话。 从前的钟明月到底做了什么,才会招来这些谩骂? 她从空间里那唯一一条从前的钟明月发过的帖子里找到了答案。 标题是,“我失业在家,老公出轨了,我该怎么办?” 底下的评论,足足有将近一千条。 “现在问怎么办,早干嘛去了?女人啊,不懂得提升自己,早晚会被抛弃的。”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他啊,还在这里问,回家抱着你的亲亲老公过日子去吧。” “你是不是长得一般啊?女人长得不好看是会这样的。” 底下,还一张女人的十级美颜自拍图。 每一条,都在冷嘲热讽地攻击指责钟明月。 那个真正背叛了婚姻的男人,不曾被责怪半分,完美隐身…… 钟明月看着那些评论,不寒而栗。 “怎么了?”柳照弈察觉到她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儿。 钟明月勉强抬了抬嘴角,摇摇头,继续往下看。 个人空间最下面,是一个更加私密的上了锁的文件夹。 钟明月指纹解锁,点开了那文件夹。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个视频,她打开视频。 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女人诱惑的低吟声顿时传来,那极有冲击力的画面不停地刺激着钟明月的眼睛。 画面中的女人脸虽然被头发遮挡了些,可依然能够辨认得出,正是那位被叫做欣欣的女孩子。 画面中的男人的脸更是清晰可见,正是孙耀宗! 钟明月情不自禁地攥起拳头,脸色微微发白。 下面,是收到这个视频的时间,正是钟明月服下安眠药的那一天。 发送这个视频的,是一位名叫“欣欣向荣”的网友。 “你在看什么。”柳照弈蹙起眉头。 钟明月没作声,又继续往下看。 下面,是从前的钟明月生前的最后一篇日记。 日记中说,她下定决心,要跟孙耀宗离婚。 她想家了,想爸爸妈妈。 她回到钟家,那个她在极度痛苦中想要找到一点温暖的地方。 可是她的爸爸妈妈在知道了一切后,告诉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离婚是很丢人的事。 想要离婚,除非她死了。 钟明月看着那日记中的字字句句,仿佛每一个标点句号都带着血泪,眼眶不由地红了。 “喂,钟明月!”柳照弈隐隐觉得事情不对,脸色已经变得十分严肃。 钟明月抬起头,“对不起,老板,今天我有事想请个假。” “站住。”柳照弈喝住她,“你就在这里,冷静下来之前,哪里也不许去。” “对不起,我不能听你的,”钟明月哽咽了下,“有一件事,我必须去帮她做完。” “谁?”柳照弈墨眸眯起,不解地。 钟明月没回答,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医院。 天又开始阴沉沉的了。 柳照弈抬眸,看了眼天色,眼前又浮现起方才钟明月一张红着眼眶的小脸。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乔安。” 钟明月坐在公交车上,望着车窗外的熙来攘往,将那文件夹拉到最低处。 最后的最后,是一封遗书。 钟明月犹豫着,有些不敢点开。 那个孤独痛苦的女人,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话会是什么呢? 或许,她会有太多的话想要对这个世界说,去怨,去怪,怪她的丈夫,她的父母,她所有亲近的人对她无形中的伤害。 她会有不甘吧,很多很多不甘。 钟明月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封遗书,在看到上面的字后,顿时潸然泪下。 没有想象中的很多字,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句话。 “亲爱的爸爸妈妈,对不起,请饶恕我的罪吧。” 钟明月拿着手机的手,不停颤抖,将头靠着车窗上,突然泣不成声。 她的心脏仿佛能够感受到从前那个可怜的女人的心痛。 那一天的钟明月,都经历了什么呢? 重度抑郁的她,不知道第多少次,鼓起了勇气,想要重新开始生活。 这时候,她接到了那位叫做“欣欣向荣”的网友发来的视频。 她想起曾经与孙耀宗过往的种种,那些情爱与时光,都是谎话与笑话么…… 她痛苦迷茫地打开MoodHaven,她没想让别人替她解决什么的。 她只是太孤独痛苦了,她想找个地方说说话。 可是,贬低讽刺谩骂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其中,还包括一些她曾经安慰过的人。 她只能心灰意冷地关掉了手机。 楼下街角的那家咖啡店里,有很好吃的冰淇淋。 只是那冰淇淋太贵了,平时她从不舍得买来吃。 吃个冰淇淋吧,甜甜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走进了冰淇淋店,她才想起,自己那已经上了年纪的辛苦了一辈子的父母,还从没吃过这样的冰淇淋。 对啊,自己至少还有爸爸妈妈的。 她没有为自己买下冰淇淋。 而是带着冰淇淋和一些好吃的东西,坐了很久的车回到了老家。 到了家,冰淇淋化了。 父亲骂她,糟践钱。 母亲把化了的冰淇淋汤喂给小侄子喝,问她为什么突然回来。 她终于把所有事情都讲给父母听,那些曾经她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从来都一个人忍下来的事情。 她说,她要离婚。 母亲直抹眼泪。 父亲生气地给了她一巴掌。 她说,她要离婚。 父亲愤怒地告诉她,想要离婚,除非他死了。 或者她死了! 她怎么能让父亲死去呢?就让她早已经腐朽溃烂的生命在此终结吧…… 第076章 我,要跟你离婚! 公交车缓缓在云庭酒店的门前停下来。 钟明月收回思绪,擦干眼泪,才下了车。 正要进酒店,却见到钟父钟母正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 两个消瘦的人在风中缩在一起,手里捧着个白面馒头,此时正在啃着。 钟父把一包吃剩的榨菜递到钟母手里,自己则拿出个装了水的空罐头瓶来当水杯,“咕咚”喝了一口。 钟明月心里越发堵得慌。 她走上前来,“怎么不在酒店里等我?” 钟母被馒头噎了一下,往下顺着,“酒店超时不是还得加钱嘛,不合适,我跟你爸下午就走了,在外面待一会儿没事。” 钟明月难受得紧,又看向钟父,“不是给你们买了保温杯吗?怎么还用这个?” “哎呀,我不让他用的,”钟母在旁边答话,“你小侄子不是马上就要上学了嘛,我看那水杯挺好看,留着给他用多好啊。像俺们,用啥不是用啊。” 钟明月扭过头,咬了咬嘴唇。 抬头看了眼天气,马上就要下雨了。 “算了,你们别吃这个了,走吧,我带你们到餐厅里去。” “花那个冤枉钱干啥。” 钟明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我知道附近一家很便宜的餐厅,不会花很多钱的。再说,这马上要下雨了,你们要是淋了雨,万一生病花更多钱不说,回去再传染给孩子怎么办?” 钟父钟母一听,这才点了头。 提到孩子,钟母又开始嘱咐,“明月啊,耀宗已经说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你的。你看,这你侄子上学的事,不就是他给帮忙办的吗?他也有好的一面,咱凡事儿都得往好了看不是?” 钟明月听得更加心烦。 “我们走之后啊,你跟耀宗好好沟通,好好过日子,啊。” “先走吧。”钟明月没回应。 “等一等。”钟母拉住她。 “还等什么?” 钟母的目光向钟明月身后看去。 钟明月回头,只见孙耀宗已然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了。 钟明月一怔,总算明白过了什么,回身用质问的目光看向钟母。 钟母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难怪钟母特地打电话让她过来当面说呢,原来是帮着孙耀宗设了个套儿。 钟明月苦笑。 若是以前的钟明月知道自己被亲生父母背叛了,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感觉。 不过现在没关系了。 她本来就打算找孙耀宗的。 她已经知道了那个叫做郑一舟的男人,知道了这一切可能跟皇朝有关系,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不是离婚的好时机。 毕竟,看起来孙耀宗也经常出入皇朝。 她不能确定孙耀宗有没有牵涉其中。 可是,在看了那个叫做MoodHaven的软件之后,她已经下定决心。 至少,她要帮从前的钟明月把那没能做完的事情完成。 “你来得正好,我有事……” 话还未说完,孙耀宗便扬手,结结实实地给了钟明月一巴掌。 钟父钟母忙上来拦,“耀宗啊,可不敢打明月。” “爸,妈,你们别管,是她不守妇道!”孙耀宗愤怒地。 正争执间,谁都没有注意到,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已然静悄悄地停在了不远处。 柳照弈坐在车后座,还有些虚弱。 半闭着眼睛。 乔安脖子往前探了探,看着眼前的景象,“柳先生,要不要……” 柳照弈摆摆手。 乔安直了直身子。 他实在猜不透柳照弈的心思。 刚才明明他还在外面办事情,柳照弈火急火燎地把他叫了回来。 怎么现在反倒什么都不让他做了呢。 钟明月捂着小脸,眼底是一片漠然,“什么是妇道?按你的说法,你守夫道了吗?” “你还有脸说!”孙耀宗拿出手机,翻找出新闻上的照片来。 那张她趴在乔安背上,柳照弈带着她进入酒店的照片。 “别人可能不知道这是谁,你当我也看不出来吗?”孙耀宗眼睛猩红地,“你别告诉我,你跟他去酒店是为了讨论工作!” 钟父钟母惊讶地,凑过来看了看,“明月,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所以你们信他不信我?”钟明月咬了咬牙,转头看向孙耀宗,“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那么龌龊吗?” “你说什么?” 钟明月攥紧拳头,“你自己会做这种事,就觉得所有人都会做这种事?孙耀宗,我跟你不一样,就算我想,我都不会去那样做!” 坐在车里的乔安不由地回头去看柳照弈。 什么叫“就算她想”? “柳先生……” 柳照弈依旧眼睛微闭,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转而又舒展开。 “你还狡辩是吧?”孙耀宗冷笑着,“那我在皇朝碰到你,要你跟我走,你是怎么做的?你头也不回地跟着那个姓柳的就走了!你还敢说跟他是清白的?!” “你没看到他当时什么样子吗?”钟明月咬了咬牙,“他过敏随时有生命危险!” “所以,你还是在乎他是不是?”孙耀宗步步紧逼,“说啊,你就那么在乎他?!” 天空,一道闪电划过。 钟明月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静地,“对,我在乎他。” “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我在乎他,很在乎他,你满意了吗?” 伴着惊雷,钟明月终于喊了出来,眼泪簌簌而落。 坐在车里的柳照弈,缓缓睁开了眼睛。 “爸,妈,你们都听到了吗?”孙耀宗愤怒地指着钟明月。 钟父也气得够呛,“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女,我们钟家没有你这种女儿!” “没有就没有,反正钟明月早就已经死了!”钟明月紧紧咬住嘴唇,嘴巴里血腥的味道乱窜。 她想到了那个可怜死去的女人。 在被她所有信任的人联合绞杀下,无声无息死去的女人。 那个女人,曾经那么义无反顾地爱着这个世界,用她所有的纯真与善良。 “你,你说什么……”钟父气得发抖。 钟明月擦了一把眼泪,“明明,你们每个月都会收到女儿打给你们的生活费,明明,你们的日子不用过得那么辛苦。可是,你们偏偏要选择没苦硬吃,用你们的痛苦绑架折磨要挟你们的女儿,你们知道她是怀着怎么样内疚痛苦的罪恶感死去的吗?” 钟母诧异地看着钟明月,“你,你在说什么啊?” 钟明月没回答她,扭头又看向孙耀宗,“你听好,我不再需要你施舍给我所谓的爱,我,要跟你离婚!” 第077章 借你了 “钟明月,你给我再说一遍!”孙耀宗怒不可遏地。 这一切,都偏离了他原来的设想太多。 从前,作为一段感情的施虐者,他向来都是喜欢悠哉地喝着茶看她为他痛苦的。 她该跪求着他再给她一次机会的,求他不要离开她。 孙耀宗迷恋那种感觉。 可是现在,她居然不再受他的掌控了。 自恋受损的他,再也无法保持从前那样的“从容不迫”,再也顾不得去立他那风度翩翩的优质男人人设。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耳朵有问题就该去找医生治,而不是让我在这里重复第二遍。”钟明月无所畏惧地看着他。 钟父钟母目瞪口呆。 钟明月自小就很乖巧听话懂事的。 现在眼前的这个,还是他们的女儿吗? “你找揍!”孙耀宗扬起巴掌,眼看着就要扇到钟明月的脸上。 可巴掌却在距离她的小脸很近的地方停住了。 钟明月用她那纤瘦的胳膊,直接挡住了孙耀宗的手,“又想打我吗?” 她红着眼眶,几分轻蔑地,看着孙耀宗轻笑,“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碰我一根手指头!” 天空,有雨滴落下了。 不远处的迈巴赫,车门打开。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那辆车投去。 男人从车上下来。 他看起来还有些虚弱,一张俊逸的脸,脸色发白。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做,可在场的人就是觉得他浑身散发着阴仄仄的逼人气息。 宛若此时那天空的阴云。 孙耀宗还想说些什么,可单单在气势上就已经完全溃败了。 柳照弈似乎根本没将旁人放在眼中,目光只望向钟明月。 语气平静又漫不经心地,“上车么。” 钟明月扭头,看了一眼那几个自己所谓的“亲近”的人,点点头,再没犹豫地上了车。 车子缓缓发动。 车内安静得仿佛时间已经停滞。 隔了很久,钟明月才开口,“什么时候来的?” 柳照弈没作声。 “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她又问。 柳照弈还是没作声。 钟明月低下头,默默攥紧了手,“我当时说在乎你是因为……总之你别误会,不是那种意思。” 柳照弈敛眸,“嗯。” 钟明月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但见他如此,心里便猜想一定是他身体还没恢复不大舒服。 “身体还没好,从医院里跑出来干什么。”她吸了吸鼻子。 柳照弈闭了眼睛,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扭头向窗外的方向了。 “那还用说?”开着车的乔安开了口,“钟小姐,你不知道……” 乔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照弈打断了。 他侧眸,问她,“想去哪里。” 钟明月垂眸,沉吟了一会儿,“我想吃冰淇淋,家里楼下街角的那一家。” 从前的钟明月,那心心念念不舍得吃的冰淇淋,最后也没有吃到的冰淇淋。 她想替她尝尝。 咖啡店里,柳照弈只要了一杯黑咖啡。 服务员把冰淇淋端上来给钟明月。 不是什么高档的咖啡店,这杯咖啡的味道柳照弈也有些喝不惯。 以为会是很贵的冰淇淋,实际也只比平时贵了那么一点。 以为会是很好吃的冰淇淋,实际跟古玥尝过的冰淇淋味道没法比。 钟明月越吃着那冰淇淋,越觉得心里一阵一阵地发酸。 她想起她看到的日记里记下的一件事。 那一天,那个叫做钟明月的女人跟自己的妈妈通电话,她说,今天的心情本来糟透了,幸亏吃到了一份好吃的冰淇淋,心情才好多了,只是冰淇淋有点贵就是了。 那是她第一次吃这家店的冰淇淋,至于为什么心情糟透了,她没有说,妈妈没有问。 她的妈妈说,“你可真行,居然吃那么贵的冰淇淋!” 她的妈妈。 钟明月回想着,一滴眼泪便掉了下来。 柳照弈见她这副样子,不由地蹙眉,“刚才不是很厉害么,这会儿又哭什么。” “你不懂,我到底在哭什么。”钟明月低下头,又吃了一口冰淇淋。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 她将冰淇淋吃完,抬头看着柳照弈,“柳照弈,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人很讨厌?” 不了解从前的钟明月的人,大概都会觉得她讨厌吧。 毕竟,患上重度抑郁的她,看起来糟透了。 她并不美好,所以人人都可以打着光明正义的旗号,踩上她一脚。 他们怪她,不漂亮不努力不上进,不完美不勇敢不坚强。 甚至,嘲讽她的善良与给予。 可是没人去指责那些她身边看似伟光正的,实际上磨牙吮血的怪物。 她被吃掉了。 那些吃掉她的人,不会受到任何法律的制裁,甚至没有道德的谴责…… 柳照弈凝眸,静静看着钟明月,没说话。 钟明月苦涩一笑,“幸亏,我遇到的是你;可是,为什么她没有遇到像你这样的人……” 乔安在一旁快听傻了,看着钟明月自说自话的模样,又看了看柳照弈。 “柳先生……”他压低声音,抬起根手指,在自己太阳穴周围转圈圈。 意思是,这钟明月被刺激得脑子出了问题吧。 柳照弈睨了他一眼。 “我能再要一份冰淇淋吗?”她囔着鼻子问。 “钟小姐,有这么好吃吗?”乔安忍不住问,“我觉得一般啊。” 柳照弈没说二话,直接又给她要了一份。 钟明月看着那冰淇淋,突然哭出了声。 “不是说,‘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的吗?”她的身体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着。 她是如此无力,她不知道自己能为那个可怜的女人做什么。 甚至,连为她喊冤都不能。 她宁可那些人是十恶不赦的坏人,那样她还能咬牙切齿地诅咒他们得到报应。 可是现在不行,那些人里,有钟明月的父母,生她养她的父母…… “我能借一下你的肩膀么。”钟明月问柳照弈。 柳照弈沉声不语。 钟明月看了眼旁边的乔安,想起上次柳照弈说,要把乔安的肩膀借给她的事。 她不由地摇摇头,勉强抬了抬嘴角,“算了,我知道你不会借。” 柳照弈无语,拧着眉头把脸扭到了一边,隔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借你了。” 第078章 另一个钟明月 钟明月没有靠上去。 她又要了第三份冰淇淋。 冰淇淋吃完,她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 可是心里好过了一些,身上却不好过了。 没过多久,她便开始脸色发白,额头上沁出涔涔汗珠来。 “你怎么了?”柳照弈蹙眉。 钟明月捂着肚子,咬牙倒吸着冷气,“我,我肚子好疼……” “吃那么多冰的,能不疼么。”柳照弈直接地。 钟明月摇摇头,“不是那种疼。” “那是哪种疼?”柳照弈站起身,“走吧,去买些药。” 钟明月忍着疼,弓着身子站起来,觉得自己虚弱极了,眼前黑一阵儿白一阵儿的。 柳照弈回眸扫了她一眼,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她坐过的位子上。 那里,隐隐有血迹。 “你……”他愣了一下,也不知是生气是尴尬还是无语,“你不要命了!生理期还敢吃那么多冰淇淋!” “啊?”钟明月回头看了看那椅子,强撑着拿了张纸,还想去擦,“我,我不知道啊……” “你自己什么时候,自己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嘴唇打着哆嗦。 当她还是古玥的时候,生理期也不是这个时候啊,她怎么知道就突然来了呢……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直接疼晕了过去…… “喂,喂!” 柳照弈顿时面色一沉…… 医院的病房里。 钟明月小脸煞白地躺在病床上,紧闭着双眼还没醒来,输液瓶子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下来。 护士小姐没认出柳照弈。 “我说,你这个男朋友是怎么当的?她没数你也没数啊!生理期吃那么多冰淇淋,你也不拦着!” “幸好已经没什么事了,不然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你不得后悔一辈子?” 乔安连忙道,“你误会了……” 柳照弈摆摆手,吩咐乔安,“你去给她买。” “买什么?”乔安问出口的同时,便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有些为难地,“柳先生,这……我还没有女朋友,买这个没什么经验啊……” 柳照弈绷着张脸看他。 乔安默默地抿了抿嘴唇,“我去搜搜哪个比较好。” 柳照弈蹙眉,“算了,你看着她。” 柳照弈去买了,在这方面,他还真的比乔安有经验。 那一年,古玥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 原本,放学后,他要等着古玥一起,坐同一辆车回家的。 可古玥躲在卫生间里,迟迟不肯出来。 同学们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站在卫生间门口喊她,“玥儿,你怎么了?” 古玥看着那血渍,眼泪啪嗒啪嗒掉。 倒不是因为不懂那是什么,以为自己生了重病,她在生理卫生课上早就学过的。 她想起,听人家说,古代的女子在这个时候便可以嫁人了。 她是个女人了吗?她不再是能窝在爸爸怀里撒娇的孩子了吗? 一想到这里,古玥就难过得不行。 柳照弈听不到她的回答,却听到她的啜泣,急得不行,“玥儿!” 古玥才红着脸,哽咽着缓缓开口,“阿照,你,你帮我去买那个,好不好?” 柳照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古玥指的是什么。 少年的脸一下子也红到了耳根,“嗯。” 他一个人悄悄地来到便利店,强装镇定地买好,送回来给古玥。 古玥出来的时候,眼睛还红红的。 见到柳照弈,再想到那句“古代的女子在这个时候便可以嫁人了”,便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她低着头,小脸烫烫的,跟在他后面走。 “玥儿,我买的对吗?”少年清了清嗓子问。 “对吧。”古玥小声地。 她也没研究过,也不知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 柳照弈想到,古玥自小便没了母亲,大概是没有人教给她这些的。 他又忍不住补了一句,“我听人说,有些是会很闷的,有些轻薄又透气,你……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此话一出,古玥的小脸瞬间刷地一下,红得像个熟透了的红苹果。 偏偏,他没看到她低着的脸,又继续说,“我,我没什么经验,你告诉我,以后,以后我就知道了……” 古玥的脸红到了耳根。 她想瞪他的,可是已经羞到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抬腿,头也不回地跑了。 “玥儿……”他看着她的背影,“不能跑那么快……” 此时,站在货架前的柳照弈,回想起从前,嘴角不由地微微向上浮起。 转而,回到现实,他嘴角的笑容里便又溢满了苦涩。 便利店里,没有过去古玥最常用的品牌。 他捡了几样口碑好些的,离开了便利店。 躺在病床上的钟明月,依然没有醒来。 她紧闭着眼睛,仿佛被困在了一个长长的梦里。 梦中,她走过空荡荡的走廊,怎么都走不到尽头,茫然失措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仿佛有女人的声音响起。 “你还记得我吗?” 钟明月的心脏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动着,“你是谁?” 没有声音了。 她四处搜寻着,“你在哪?” 走廊突然有了尽头,一抹影影绰绰女人的身影就站在走廊尽头。 钟明月听凭着自己心脏的指引,不顾一切地奔跑过去。 那女人原本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听到她的脚步声近了,缓缓回头,冲她嫣然一笑。 钟明月看清了她的容貌,顿时愣住。 跟她长得一样的人,另一个钟明月。 “你……你是谁?”她问。 那女人拥有着一双含泪的眼睛,“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钟……明月……”她缓缓地,低声地,念着她的名字。 那女人轻轻点了点头,“你还记得我吗?以前。” 以前吗?她还是古玥的时候?好像交集并不多…… “在九州集团的那次吗?” 那次,当钟明月被当成是小偷,差点被抓走的时候,是古玥为她解了围。 “还是……”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在疗养院里,我们曾经碰到过?” 女人淡淡地笑着,笑容明明很温暖,却又带了十足的破碎感。 “看来你已经不记得了,那让我来告诉你吧……” 第079章 我愿意给你一颗糖 强光闪过,眼前是一片刺眼的白茫茫。 等再看清眼前的一切时,钟明月便站在了医院大门前。 来来往往的人,视若无睹地从她身边经过。 门口的长椅上,竟然是古玥的身影! 她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跑过去,“喂,喂!” 仿佛与她在两个时空,古玥并未听到她的声音,反而抬头,看向不远处正同样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天气正热,那女人却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遮阳帽戴在头上,大大的口罩将她的小脸几乎全都罩住。 可是,她在哭,低低地。 古玥伸手,递了张纸巾给她。 她愣了愣,没有接。 古玥想了想,又从背包里掏出几块奶糖来,摊开在掌心给她。 她依旧没有接,目光淡淡落在古玥随身的包包里露出的那半截检查报告上。 “你病了吗?”她声音颤抖又干涩的。 古玥笑了笑,轻描淡写地,“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自小就有心脏病,定期检查就是了。” “患上一辈子都不能治好的病,是一种什么感觉。”她呆呆地望着远方。 “其实一切都还好,我只是不能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尽情地跑跳,有时候的确会有一点羡慕她们,”古玥的脸上带了一丝神往,“不过,这世上还有那么有趣的事情,有那么多值得爱的人,少一样也没关系的。” 那女人沉默着,又流下一滴眼泪。 “你呢?你……也病了吗?”古玥犹豫了一下,轻声问。 从医院里出来,又哭得这么伤心,大概是患上了什么棘手的病吧…… 见女人没说话,古玥又忙解释,“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不是故意想要打听你的隐私,如果你不愿意说……” “我的心病了。”女人的声音轻到,仿佛要随着风飘走了。 “你……也有心脏病吗?” 女人没回答。 古玥想了想,将自己一张名片递给她,“我认识一些医术很好的医生,这名片你收着,如果你需要帮忙,可以随时联系我。” 女人捏了名片,垂下头,泪意更甚。 “我不配得到你的帮助。” “这有什么配不配?” “你不知道,我是个多么糟糕的人,我是垃圾,是蛀虫,”女人突然痛哭流涕,“我没用,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没有任何价值,他们都说,我无药可救了。” 古玥看着她的痛苦模样,想了想,硬是将那几块她没有接的糖塞进了她的手里。 “你为什么不责怪我?就像那些人一样责怪我?”女人紧攥着糖,泪如雨下。 “我不了解你是怎么样的人,你是怎么样的人只有你自己能够告诉自己,”古玥轻轻握着她的手,“但是我知道,就算是再糟糕的人,也会想要哪怕一点甜。” 她温柔地笑着,“那些看起来很糟糕的人,也会想要快乐,想要被爱包围,谁说他们就不能幸福呢?可能,有些人会说你无药可救,可是,也有人愿意给你一颗糖啊。” 女人愣愣地抬起头来看着古玥。 是有多久,她没有感受到来自旁人的这样的善意了。 “我愿意给你一颗糖,不只是我,你将来一定还会收获很多糖。”古玥真诚地看着她。 女人看着躺在掌心的糖。 她还是那个糟糕的她,她什么都没有做,就只这样,她配得到这颗糖吗? 医院门口,有车子停下来。 叶木华放下车窗,冲古玥喊,“玥儿,我们该回家了。” 古玥应了声,朝那车走去,走出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那女人,冲她微笑,“记得,如果需要帮助,就来找我。” 女人想,她这辈子都会记得那个笑容。 那是她这暗无天日的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光亮。 靠着这一点光亮,她决定重新好好活下去。 “你这么善良,一定会得到好报的。”她喃喃地,剥开一颗糖。 揭下口罩,含着泪,将糖塞进嘴巴里。 口罩下面,是钟明月一张消瘦憔悴的脸…… 那一天,正是她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前一天。 然而,荧烛之光,终究没有抵过茫茫黑暗。 钟明月有一颗健康的心脏,可是,她的心彻底碎了。 古玥对生活充满了热爱与期待,可是,她的心再也不会跳动了…… 眼前,又是一片刺眼的光芒。 光芒散去,方才的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耳畔,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现在,你都想起来了吗?” “不要,不要……”女人蹲在地上痛哭,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古玥还是钟明月,“钟明月,不要做傻事,钟明月,钟明月!” 她大声喊着,想要阻止一切悲剧的发生。 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那个女人走向无边黑暗。 “钟明月!”惊呼一声,猛然,她睁开了眼睛。 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侧头,再看枕边,那白色枕头竟然已经被泪水打湿了一大片。 “真是怪了,说梦话不稀奇,倒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说梦话喊自己名字的。”乔安见她醒来,笑着说。 柳照弈正站在窗边,身姿挺拔地眺望着窗外的远方。 听到乔安这样说,不由地回眸,淡淡扫了眼钟明月和她枕边的泪迹。 钟明月看着柳照弈,定了定神,这才想起,是自己生理期吃太多冰淇淋把自己吃进了医院。 小腹,还在隐隐作痛。 她觉得丢脸丢到姥姥家了,不由地扭过头,悄悄地把自己的小脸埋进了被子里…… 一动,牵动着小腹又疼了一下。 “嘶……”钟明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知道疼了?”柳照弈蹙眉,“吃冰淇淋的时候吃得那么欢。” 钟明月扁了扁嘴巴,小声嘴硬地嘟囔,“那不是你请我吃的么。” “哦,还是我的错了?”柳照弈没好气地,“自己的生理期自己不好好记着!” 他一说,钟明月的小脸埋得更深了。 “治疗费用从你下个月工资里扣。”男人抿起嘴唇。 “啊?”钟明月一听到扣工资,不由地扬起小脸,“为什么要从下个月的工资里扣?” 乔安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钟小姐,因为这个月工资已经扣得差不多了呀,总该给你留点生活费的。” 那神情,仿佛在说,看吧,我们柳先生待人多仁厚。 呵呵,太仁厚了…… 第080章 正常人谁能干出这样事啊? 钟明月听到扣工资,肚子更疼了。 打开手机,她在“22号”底下标注了一枚红心,下次一定记得,这是来例假的日子。 “老板……”钟明月犹豫了一下,“我今天,恐怕还得请个假。”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她是绝对不可能再在那个所谓的“家”住下去了。 现在,她需要找个房子搬出来。 可是,她也知道,没有哪个公司喜欢总是请假的员工。 尤其是像她这样,刚刚入职还在实习,就总是请假的员工。 于是,她看着柳照弈的时候,便有些心虚。 出乎意料地,柳照弈瞪了她一眼,“不然你今天还想去上班?” 钟明月咽了口唾沫,这是准假了? 柳照弈的目光淡淡从她的小脸上掠过,吩咐乔安,“告诉人事,钟明月生理期吃冰淇淋吃住院了,今天请假。” 钟明月张了张嘴巴,小脸微红,“能不能不用这个请假事由啊?” 人事管考勤的小刘,是个大嘴巴。 这会消息一过去,包管不到下午,她的光荣事迹就会在全公司传遍了。 “不能用生理期,还是不能用吃冰淇淋?”也不知道柳照弈是不是故意的。 钟明月又把小脸埋进被子里了。 柳照弈觑了她一眼,轻哼了声,冲乔安使了个眼色。 乔安了然地点了点头。 “行了,起来吧。”柳照弈双手负在身后,桀骜地扬着头。 钟明月抬起微微泛红的小脸。 乔安笑着过来,手里拎着个大袋子。 将袋子打开,他像献宝似的,“钟小姐,你看,这里面这些你爱用哪个?” 钟明月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还好奇地凑过去看,看了才发现是满满登登一大袋子的卫生巾。 她咽了口唾沫,“这……” “都是我们柳先生买的,他亲自去便利店挑……” 钟明月不由地悄悄看了眼旁边的柳照弈。 柳照弈脸上,几不可察的尴尬一闪而过,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挺了挺脊背,狠睨了乔安一眼…… 柳照弈和乔安离开病房后,钟明月便接到了婆婆朱美兰的电话。 还没等钟明月说话,那边就开始破口大骂。 “钟明月,你要死了是不是啊?就算要离婚,也得我们老孙家提!你算哪根葱!我告诉你,在古代你这样的女人就是被休的命!” 钟明月不禁皱了皱眉,将电话拿得远了些。 “行啊,离婚是吧,那你把当初结婚的时候我们给你娘家的十万块彩礼还回来!”朱美兰扯着嗓子,“你连个蛋都没给我们老孙家下,现在彩礼钱也不还?你骗婚是不是啊?” 朱美兰的盘算,反正孙耀宗在外面的女人已经怀孕了,正好把彩礼要回来,用这个钱把欣欣娶进门。 一份钱,娶两次媳妇,谁都得说她精打细算会过日子。 钟明月挂掉了电话,在生理期激素的作用下,更加心烦。 如果这十万块的事不能很好地解决,孙家大概是不会同意离婚的了。 不同意离婚,她就要走诉讼程序打官司,官司一旦打起来,拖拖拉拉一年半载能离婚成功都算快了。 可是,她现在哪有那么多时间能浪费呢? 还有,在外面租房子也需要钱,新港市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 钟明月现在彻底明白了,什么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想着想着,她便不由自主地拿脑袋磕到了床沿上,“邦邦邦……” 原本,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柳照弈,发现自己的外套落在了钟明月的病房。 乔安帮他回来取,恰好撞见了钟明月拿脑袋撞床的一幕,不由地吃惊瞪大眼睛。 钟明月发觉有人在看自己,便停下来抬起头,“怎么了?” 乔安的笑容有些尴尬,走进来拿了柳照弈的衣服,“柳先生衣服落在这了,我来帮她拿。” 说着,他走进来拿了衣服,回到门口,又有些担忧地看着钟明月。 “还有事吗?”钟明月问。 乔安扯了扯嘴角,摇摇头,干笑着,“没有,你继续……” 看着乔安离开,钟明月又看了看床沿,继续又磕了好几下,“邦邦邦……” 乔安拿着衣服,追上了柳照弈,“先生,我觉得……” “嗯?”柳照弈淡淡侧眸。 乔安有些神秘地,压低声音,边指着自己脑子的方向,“我觉得,钟小姐的脑子越来越不对劲儿了。” 柳照弈墨眸微微眯起,蹙眉。 “您不知道,我刚才进去,看到她拿脑袋‘哐哐’磕床沿呢,”乔安皱着眉头,“您说,正常人谁能干出这样事啊?” 柳照弈的眉头拧紧,没说话,款款朝自己的病房走。 半晌,他终于淡淡开口,“出院之前,给她做个体检。” 钟明月当天中午就出院了,这里太贵了,以她现在的经济实力,住不起。 出院之前,还被拉去做了个全面的身体检查,说是医院搞活动赠送的项目,不做还不让办出院。 一出院,她便去找房子。 幸运的是,很快便在天晟大厦附近找到了一处便宜的房子。 只是听中介说,条件可能会差些。 钟明月不以为然,再差,还能差哪去。 可当她真正看到房子的时候,便立刻傻了眼,她见的世面还是少啊…… 中介见她这副表情,“钟小姐,毕竟这个价格,能有这样的条件算可以了。就这样还有好多人抢着租呢,你不租我可就租给别人了啊。” 钟明月叹了口气,租呗,还能怎么样呢。 现在,也不是能够挑三拣四的时候啊。 当天晚上,她就在那房子里住了下来。 大风呼啦啦地刮着窗户,漏雨又透风,还“哐啷啷”直响。 第二天,她便顶着个大黑眼圈上班了。 她琢磨着,这窗户大概需要找个修理工来修一修了,可是找修理工又要花钱…… 下班路上,她一边琢磨,一边往回走。 忽然抬头,见到不远处停着一辆拉风的黄色敞篷跑车。 跑车里的一对年轻男女,正在旁若无人地激情热吻。 钟明月看着那男人,灵机一动,快步走了上去。 她将小手往车门上一拄。 那对男女又吻了半天,才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儿。 二人缓缓地朝钟明月所站的方向看去。 “啊!” 钟明月微笑。 那男人定了定神,怒瞪着钟明月,“钟明月,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古钦。 第081章 最好的修理工 钟明月脸上的笑意不减,“我有事找你。” 伏在古钦怀里的女人有些不高兴了,“阿钦,她是谁啊?” 古钦调笑着捏了捏女人的脸,再看向钟明月的时候笑又收起来了,“我拜托你,有事找我也要挑挑时候吧。” “那要不……我在旁边等你?”钟明月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 古钦无语地皱眉,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这女人,绝了。 事已至此,他也没了兴致,用根手指刮了下怀里女人的鼻子,“我明天再约你。” 女人有些委屈地看了看钟明月,又看了看古钦,“你们……” 古钦也没解释,俯首在她耳边轻轻哈气,“给你买那个限量款的包。” 女人的情绪这才平复了些,“那,说好了,明天可要陪我。” 古钦点头,淡笑着目送她离开。 转而,再看向钟明月的时候,立即垮下了脸,“大姐,你到底要干嘛?!” 变脸如此之快,宛如影帝。 钟明月也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你会不会修窗户?” “什么?!”古钦瞪大了眼睛,仿佛看着个奇葩,“你没事吧?” 钟明月抿起嘴唇。 从小到大,古钦确实惹了无数麻烦,可他绝对不是一无是处的,至少动手能力极强。 小时候,若是把他和二哈放一块儿,二哈的拆家速度未必有他快。 好在,他能拆也能修。 “会不会嘛?”钟明月又用请求的语气问了一遍。 “会又怎么样?”古钦拧起眉头,“难不成你还要本少爷给你修窗户?” 钟明月小鸡啄米般地直点头。 “我请你吃饭,拜托了,”钟明月双手合十,“咱俩也算是朋友了吧?这点忙你不会不帮吧?” “这点忙?”古钦将手往远处一抬,“你去打听打听,哪个人有胆子让我去给他做这种事?!” “是是,我都知道,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嘛,”钟明月嘟囔着,“今晚有大雨呢,窗子不修好今晚我就惨了。” 古钦无语。 他向来是风流但不下流的。 女人若是有求于他,他也很乐意帮忙,前提是,大美女。 至于钟明月…… 很奇怪,她绝对够不上大美女的边儿,可他看着她的样子,就算嗓门抬得再高,最后也会莫名其妙答应下来…… “我告诉你,别卖惨,本少爷我不吃这一套!” 下一刻,他便蹲在了钟明月租的房子的窗台上。 “别说出去啊。”他叮嘱她。 古家风流倜傥的少爷古钦,迷倒万千女人的古钦,蹲在这里给钟明月修这破窗户,丢人。 “知道啦知道啦。”钟明月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给他递扳手。 “你就住这种地方啊?”古钦嫌弃地朝四周扫视了一圈儿,“我们家看门的都比你住得好。” 钟明月摊了摊手,“你以为我愿意啊?” “怎么,被你老公赶出家门了?”古钦挖苦她。 钟明月瞪了他一眼,转而想了想,又将手拄在桌子上朝他凑近,“你是不是在外面还有房子?” 古钦长时间不着家,古家之外,一定在别处还有房子。 “干嘛?”古钦警觉起来,“你还想打我房子的主意?” 钟明月看着他,没说话。 要是能住到古钦那里去,就最好不过了。 一来,解决了房租的问题;二来,她也可以盯着古钦,免得他又胡来。 “我警告你啊,想都别想。”古钦一指钟明月。 “好好好,我又没说什么。”钟明月揉了揉脑袋。 毕竟是房子里要多出一个人,不像修个窗子这么简单,只能再找机会了。 “我是真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女人,”古钦边修着窗户边吐槽,“你准备请我吃什么呀?” 钟明月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我亲自下厨。” 呵呵…… 古钦摇摇头,他早该想到,她都穷成这样了,还能请他吃什么呀。 “我跟你说,算你运气好,”古钦“咔嚓咔嚓”在那窗子的合叶上摆弄了几下,“就你这窗户,一般的修理工来了都不一定会修。” 话音刚落,棚顶的墙皮突然脱落,直接掉了古钦一身灰。 “噗,噗……”他一边皱眉掸着灰,一边瞪钟明月,“我说,你这是什么破地方啊,快别住了……” 钟明月无奈地看着他有些狼狈的模样,朝旁边指了指,“浴室在那边,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废话!”古钦利落地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不洗干净难道要他堂堂古家少爷就这么脏兮兮地走出去吗? 钟明月递了条浴巾给古钦,又等在门口,将他身上的衣服拿着送到楼下的洗衣间去洗了。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响起。 “我说,你这什么破热水器啊!”古钦边洗边抱怨。 钟明月在厨房里,听着古钦的抱怨声,不由地微微一笑,将切好的腊肉下了锅…… 天晟大厦。 柳照弈也出院了。 将桌面整理得一丝不苟之后,男人起身正要离开公司,便接到了许医生的电话。 “你让我帮忙做的那个体检,结果出来了,”那话那头的许医生,手里拿着报告皱眉,“脑子完全没问题,只不过……” “不过什么。”柳照弈淡淡问。 “倒没什么大病,只是身体亏虚太多了,贫血,营养不良……” 柳照弈放下电话,抬眸问乔安,“上次那些营养品,送去给她了?” 乔安反应了一下,“是,都给了。” 柳照弈不由地略忖了片刻,“再去送一些给她。” “就算给她千年人参,咱们又不能看着她,她不吃也没办法啊。”乔安小声吐槽。 “嗯?” “哦,我是说,”乔安连忙道,“柳先生,能不能改天再送?今晚我有个相亲,您也知道,我到现在还没有个女朋友……” 柳照弈摆了摆手,示意他走。 转而想了想,又将乔安叫住,“把她的新地址发给我。” 另一边,钟明月已经将菜炒好端上了桌。 浴室里的水声还没有停。 房门被人敲响了。 “谁啊?”钟明月下意识地问。 她才搬来这里,实在想不到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访。 走到门口,她透过老旧的猫眼往外看了看,便听到外面传来男人磁性而喑哑的声音,“我。” 柳照弈。 钟明月人麻了。 她自己知道跟古钦是姐弟,可柳照弈不知道啊。 要是被他撞见古钦个大男人在她的屋子里面洗澡,这说不清楚了…… 第082章 你奸夫啊? “啊……你是谁啊?”钟明月手扶着门框,硬着头皮。 “开门。”柳照弈有些不耐烦地蹙了蹙眉。 “我不知道你是谁,怎么能开门呢?”钟明月故意拖延着时间想办法,“你也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坏人很多的。” 柳照弈彻底没耐心了,“你想被开除么。” 钟明月没招了,柳照弈是知道该怎么拿捏人的。 她只能深吸一口气,把门口古钦的鞋藏了起来,缓缓地拉开了门。 陪着笑脸,“老,老板,有事吗?” 柳照弈斜了她一眼,抬脚要进门。 钟明月直接用胳膊往门框上一拄,“有事在门口说就行了,呵呵……” 柳照弈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浴室里的水声,“你有客人?” “没有,”钟明月摆摆手,“我才刚搬来,怎么会有客人呢?” 柳照弈的目光,朝浴室的方向点了点。 “哦,你是说水声啊,”钟明月挠了挠头,“那是……哦,淋浴的花洒坏了,它总是自己往外喷水。” 柳照弈蹙眉,趁她抬手的工夫,男人已经跨步走了进来,“我帮你看看。” “不,不用了!”钟明月连忙一把拉住他。 柳照弈垂眸,目光淡淡打在她抓住他的手上。 钟明月的手就好像被什么烫了一下,连忙缩了回来,“我是说,我怎么能让老板您做这种事情呢?况且,它等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话音刚落,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钟明月舒了一口气,朝柳照弈摊了摊手。 意思是,看吧,我没骗你吧。 柳照弈作罢,一转头,男人犀利的目光便淡淡地落在饭桌上。 看起来可口的饭菜旁边,两副碗筷。 “哦,这个是……”钟明月赶忙过来解释,“这是我的一个小习惯,你也知道嘛,我要离婚了,一个人怪孤单的,多放一副碗筷,就好像有人陪我吃饭,心里会好过一点。” 柳照弈环顾四周,这房间简直不能用简陋来形容了。 破烂的房间,可怜兮兮破碎的她。 男人又不由地蹙眉,清了清嗓子,将手里提着的一个袋子递给钟明月,“乔安买的。” 钟明月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又是各种营养品。 “我……上次给的,我还没吃完呢。”钟明月抿了抿小嘴。 她没好意思告诉他,上次柳照弈安排乔安送来的补品,第二天就被婆婆朱美兰擅自送人了。 “没吃完?”柳照弈有些恼火,“你吃了吗?你要是按时吃了,身体能差成这样?” “我……”钟明月咬着嘴唇,嘴硬地小声嘟囔,“我身体好得很呢。” “你那叫身体好?你……”柳照弈的话说到一半,又仿佛觉得自己有些过激了。 他清了清嗓子,抬手轻轻指了指袋子,“里面红盒子,适合你现在吃。” “哦。”钟明月点点头。 按照柳照弈绝不喜欢废话的脾气,东西送完,他便会走了。 钟明月才要对他做出个“请”的姿势,哪知柳照弈已经拉开椅子,在桌子旁坐下了。 “柳照弈,你不忙吗?”她不禁弯了弯身子问他。 柳照弈将身体挺得笔直,“今晚刚好有时间。” 说话间,古钦已经从浴室里走出来了。 围着个浴巾,大摇大摆地晃晃悠悠。 钟明月不自觉地把眼睛瞪大了。 “怎么了?”背对着古钦的柳照弈问。 “没,没什么,”钟明月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需要。” “不,你一定要喝。”钟明月极为罕见地态度十分坚决,按住柳照弈的肩膀,然后去“倒水”。 古钦从浴室出来,见到屋里突然多了个人,也是一愣。 才要开口,嘴巴就被钟明月伸过来的小手捂住了。 “听着,你现在不许说话,一切都听我说,明白了吗?明白了就眨眨眼。”她将声音压得极低。 古钦无奈地眨了眨眼睛。 钟明月将手放开,环顾四周,最后一指窗帘的方向,“你现在藏起来,他走之前,你不许出来。” 古钦只看了个背影,并没有认出是柳照弈。 他几分打趣地张了张嘴巴,用无声的语言,“你奸夫啊?” “少废话!”钟明月抬腿,在古钦身上无声地踢了脚。 古钦无奈,这个女人总是莫名其妙能在气势上压他一头。 他瞪了钟明月一眼,还是乖乖照做,默不作声地藏到了窗帘后面。 钟明月的心里稍松,端了杯水回来了,“喝水吧。” 语气,可比刚才轻松太多了。 柳照弈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看什么?”钟明月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客气地,“你要不要在这里吃了饭再走?” 还未等柳照弈开口,只听到窗帘后面一声清脆响亮的“阿嚏”! 原来,热水器里的水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古钦此时又站在了窗口吹了风。 直接感冒了。 钟明月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柳照弈已经站了起来,“有人?” “有什么人啊?”钟明月连忙现编,“只不过是这房子隔音不好,一定是隔壁在打喷嚏,听起来就像这屋子里有人打喷嚏一样。” 柳照弈凌厉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她,“是么。” “当,当然啊,”钟明月有些结巴,“没关系,你坐,我去看看。” 窗帘后面,钟明月抬手对着古钦的脖颈,做了个“咔嚓”的手指。 “不是让你别出声吗?”她小声地。 古钦直摊手,打喷嚏是说能忍住就能忍住的吗? 钟明月瞧着他那样子,也实在有些不忍,“好啦好啦,就一会儿,你再坚持一会儿,等他走了我再多给你炒两个菜,好不好?” 古钦白了她一眼,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他现在躲在这是为了吃她那两个菜? 现在他本该温香软玉抱在怀中的,现在算是怎么个事啊,下次出门一定记得看黄历! 钟明月又对着他做了个“拜托”的手势,转头要走,却不小心被脚下的窗帘一绊。 眼看着就要跌倒,古钦忙伸手去拉。 两个人又同时被一绊,那原本就不结实的窗帘也哗啦啦被扯掉了…… 摔在窗帘上的两个人,一个被古钦抱在怀里,另外一个,身上只围着件浴巾……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头被磕着了,钟明月只觉得脑子里轰隆隆的打雷。 她悄悄地抬起头朝柳照弈看去。 不知道何时,柳照弈已经站在了两个人近前,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之后,便是凛冽的寒意…… 第083章 你觉得我很关心你的清白? “看来,是我打扰二位了。”柳照弈眉眼结了霜,讽刺的语气中冷厉拉满。 钟明月赶紧一把将古钦推开,慌忙从地上爬起来。 古钦看清了柳照弈的脸,也忙站直身子,“照弈哥,你怎么在这?” 柳照弈绷着脸,凌厉的目光淡淡地从面前狼狈的二人身上扫过,没说话。 古钦浑然不觉,脸上竟然还带着一丝高兴,“太好了,饭刚做好,一起来吃吧。” 古钦原本的一片热情,落在柳照弈眼中,就变成了以“主人翁”的姿态在邀请他。 钟明月暗中踢了古钦一脚。 古钦,你可长点心吧,你看柳照弈那脸上像是高兴的表情吗? “怎么啦?”古钦一脸茫然地看向钟明月。 钟明月无语,这家伙有点脑子全用在泡妞上面了,怎么这时候一点眼色不会看? 她又忍不住,瞪了古钦一眼。 殊不知,两个人的所有小动作,尽数落在了柳照弈的眼睛里。 钟明月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生气,更像是小情侣间亲昵的打情骂俏。 柳照弈莫名有些心烦。 他将头扭向一边,“不了,我还有事。” 说完,男人转身便往门外走。 “柳照弈……”钟明月紧跟在他身后喊他。 古钦也跟着要出门,“照弈哥,再有事也得吃饭啊……” 钟明月一脚迈出门,回手一把又把古钦推回了屋里,“给我在屋里老实待着,少添乱!” 古钦挠了挠头,他喊柳照弈一起吃饭也叫添乱? 上次的事他还没来得及谢他呢。 一回头,看到桌上烧好的饭菜,他坐下来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菜一入口,他的眼睛顿时一亮,居然…… 有古玥烧出的味道! 钟明月追着柳照弈出来,“老板,老板……” 柳照弈没回头,越走越快。 “柳照弈!”钟明月冲着他的背影喊。 柳照弈的脚步微顿。 钟明月连忙小跑两步追上来,“柳照弈,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钟小姐,回去吧,”柳照弈语气冷得像寒冬腊月的风,“楼上有人等你呢。” “没关系,他自己会吃饭的。”钟明月抿了抿小嘴。 从小到大,每次不管她做了什么好吃的,只要古钦在,他都是第一个抢来吃的。 此话,落在柳照弈耳中,便好似钟明月已经与古钦格外熟稔。 “怪不得。”男人冷哼。 “怪不得什么?”钟明月一头雾水。 “我说呢,”柳照弈嘴角噙着抹冷笑,“之前你说什么都不肯离婚,现在又突然要离婚了,原来是搭上了古钦。” “什么呀!这两件事没有关系!”钟明月急得在自己的腿上拍了下。 却没意识到,这样一说,好像就承认了她和古钦确实有那么回事似的。 柳照弈用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她。 “不是!”钟明月反应过来,“我没有搭上古钦,你看,你误会了不是?今天他是来帮我修窗户的。” 柳照弈高傲地将头别过去,大步流星朝自己那辆昂贵的座驾走去,“修电脑,修灯泡,修窗户……有什么区别?” 言外之意,都是幌子。 “我……”钟明月百口莫辩,“我会跟古钦有什么?我疯了吗?” 柳照弈已然将车门打开,轻蔑地瞧了她一眼。 他才是疯了。 亏他还觉得她可怜,想要帮她。 如今看来,他是白操了这份心。 人家的本事大着呢! “柳照弈……”钟明月一把按住车门,“总之,我跟古钦是清白的!” 柳照弈将所有的情绪全都敛去,换上了一副十分冷漠的表情,“钟小姐,你觉得我很关心你的清白?” 钟明月被怼得哑口无言。 她不由地双手抱住了脑袋,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柳照弈坐进了车里。 对哦,他不关心。 “你,你关不关心是一回事,”她有些结巴地,“我,我不想被人误会啊。要是你被人冤枉你跟我有点什么,你高兴啊?” 柳照弈冷若冰霜地不看她,准备发动车子。 钟明月低了头。 行吧,反正现在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柳照弈眼角的余光扫过她这副模样,不由地又蹙了蹙眉,语气冰冷地,“你,有点常识。” “啊?”钟明月不解地抬头看他。 柳照弈脸上有一丝尴尬闪过,清了清嗓子,“过了生理期再做。” 做……什么? 钟明月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 下一秒,突然反应了过来,一张小脸蓦然红到了耳根! “喂!过了也不做!我都说了我跟他没……”她恨不得手舞足蹈地想要将事情解释清楚。 柳照弈可没再听她的解释,直接自动将她的话屏蔽了。 发动车子,“噌”地一下越开越远了…… 钟明月看着那辆迈巴赫彻底消失不见,不由地捂了捂自己的小脸。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钟明月悻悻地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古钦已经吃饱了。 他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上,冲进门来的钟明月竖了个大拇指。 见到她的小脸还红扑扑的,他不由地玩笑,“脸红成这样?像个让人煮熟了的螃蟹……哈哈哈哈……” 钟明月眼神凌厉地瞪了他一眼。 古钦的笑容便瞬间敛住了,“开个玩笑嘛,你这个人真无趣。” 钟明月看向桌上的饭菜。 “我没都吃光啊,我给你留了的。”古钦指了指盘子里那一点菜。 钟明月没什么胃口吃了,“算了,你都吃了吧。” 她坐下来,打开柳照弈拿来的袋子,准备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收好。 “我没想到,你做饭这么好吃,像……”古钦话说了一半,没再说下去。 “嗯。”钟明月此时不太想理他。 “要不,你专门给我做饭吧?”古钦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子。 外面的酒菜吃得多了,他有时反而更加怀念这种有烟火气的家常菜。 “开什么玩笑?”钟明月摇摇头,“我只是偶尔做饭,爱好懂不懂?又不是……” “我付你工钱。” 钟明月小手一顿,立即抬起了头来,“给多少?” 古钦与钟明月对视,两个人瞬间同时笑起来。 总之,古钦出手,向来很大方。 “不过,我还有个条件。”钟明月道。 第084章 十万,一次 “大姐,我花大价钱请你,你还有条件?” 钟明月将手肘拄在盒子上,“让我住到你家去。” “什么?”古钦一扬脸,“不可能。” “人家那些什么保姆啊,营养师啊,很多都是住在雇主家里的,”钟明月指了指自己现在住的地方,“难不成你要我每天做好了饭菜,从这里再送去给你?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我还要上班呢。” 古钦琢磨了一下,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况且,他整日在外面游荡,在家的时间也不多,要是给钟明月留一个房间,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 他咳了咳,“那好吧,不过你到了我家,可不能乱动东西。” “我是去给你做饭,又不是去做贼。” “要是看到了什么,也要当做没看到。” 钟明月忖度着古钦八成是怕她耽误他跟美女约会,“绝对!我就当自己瞎了。” 古钦这才点了点头,提起筷子继续去吃那点剩下的菜。 钟明月继续低头整理着东西。 她看到了柳照弈口中说的那个红盒子,补气血的,怪不得他说适合她现在吃。 红盒子下面,竟然还有一盒核桃。 她盯着那核桃瞧了一会儿,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古钦。” “干嘛?” “你说假如一个人给你送了盒核桃,他是为什么呢?” 古钦不以为然,“假如别人送给我核桃,我不知道;不过假如别人送给你核桃,那很简单啊。” “这话怎么说?” “首先,根本不会有人专门送给我核桃,所以我不知道,”古钦顿了顿,笑眯眯地,“至于你……当然是想让你补补脑子。” 钟明月立马白了古钦一眼,抄起旁边的纸巾盒朝古钦扔了过去…… 柳照弈想让她补补脑子吗? 她脑子又没问题! 第二天,天晟大厦。 总裁办公室里,柳照弈白皙的大手捧着本书,面前的这一页已经很久没翻过了。 乔安敲了敲门走进来。 “柳先生,我打听过了,关于钟小姐离婚的事情,孙家那边好像……” “什么孙家。”柳照弈蹙眉,打断他的话。 “就是钟小姐的丈夫,孙耀宗家啊。”乔安还没意识到什么。 柳照弈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书翻了个页,“孙家的事,跟我说什么。” 乔安不由地瞪大了眼睛,半天没说出来话。 明明,是柳照弈昨天吩咐他多留意孙家那边的动向的,才不过短短一晚上,怎么就全变了呢? “柳先生,昨晚……”乔安抿了抿嘴唇,“昨晚您去看过钟小姐了?” 柳照弈仿佛仍然在读书,有些不耐烦地,“我干嘛要去看她?” “可您昨晚不是要了她的新地址吗?”乔安下意识地问。 “要了新地址就要去么,”柳照弈冷着脸,将手里的书合上了,抬眸问乔安,“你觉得我很闲么。” 任谁都能看出,柳照弈的火气。 柳照弈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到底是谁把他惹成了这样? 乔安犹豫了一下,“可是,依我看,孙家的人会很难缠,钟小姐想离这个婚,恐怕没那么容易。” “自然会有人帮她处理。”柳照弈深吸一口气,将身子轻靠在椅背上,缓缓合上眼睛,“以后不要没事总提她。” 乔安彻底没话了,只能冲柳照弈颔了颔首。 下一刻,市场部赵经理敲门进来了。 “总裁,那个钟……钟……” “钟什么,才说了不许提她!”柳照弈骤然拧眉,没好气地睁开眼睛。 赵经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知道,柳照弈不高兴了。 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杵在原地。 柳照弈扫了赵经理一眼,大概明白了他说的八成是另外一件事,“说。” 赵经理陪着笑脸,“牧野建设的钟老板说,想约您吃个饭。” 柳照弈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这世上姓钟的,未免也太多了。 这世上可怜的人也很多,他干嘛要去白操那些操不完的心…… 下午。 钟明月小拳头拄着太阳穴,拿笔在纸上划拉着。 十万,十万…… 朱美兰要向她要十万块才肯同意离婚,那孙耀宗呢?他是个什么态度? 不知不觉,就写了很多个十万在纸上。 怎么才能凑够十万呢?给古钦做饭做兼职倒是个好办法,可是要攒够十万也不是很快就能办到的事。 跟古钦商量,能不能提前一次预支十万块呢? 这样想着,她就又拿笔在纸上写下了个“一次”。 古钦啊古钦,你可一定要帮姐姐啊…… 她边在纸上写着“古钦”,边出神。 一叠文件突然“啪”地落在了那张纸上。 钟明月抬头,见赵经理正板着脸看她。 “你去,把这份文件送到总裁办公室。”赵经理命令。 “我去?”钟明月有些意外,以前这种事,向来轮不到她来做的。 赵经理有自己的盘算,上午去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柳照弈显然心情不太好。 他这会要是再去送文件,要是文件有什么小问题,那他不是等着挨骂吗? 思来想去,钟明月去最合适了。 “对啊,就你去。” 钟明月无奈,只好应了下来,抱起文件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进。” 钟明月探了探脑袋走进来,把文件放到柳照弈面前的桌上。 “赵经理让我来送文件。” “嗯。”柳照弈连看都没看她。 钟明月站着没动。 旁边的乔安问她,“还有事吗,钟小姐?” 钟明月笑了笑,冲柳照弈,“昨晚你送来的东西,我还没谢谢你呢。” 一句话,乔安微怔,看向柳照弈。 柳照弈的表情立即有些僵硬,深吸一口气。 钟明月并未察觉到异样,继续说,“那个红盒子里的东西我喝了,还有核桃,核桃我也吃了……” “说完了么。”柳照弈将脸上的尴尬掩去,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钟明月点了点头,“说完了。” “说完了还不出去?”柳照弈蹙眉。 钟明月只好向柳照弈微微行了一礼,退出了办公室。 乔安本想说点什么,可看着柳照弈此时的神情,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柳照弈沉着张脸,将钟明月方才送过来的文件拿起来。 冰凉的指尖轻轻一捻,文件最底下一张A4纸便掉落了下来。 男人不由地定睛看去。 上面写了一堆“十万”。 “十万”的下面,是“一次”、“古钦”。 “十万,一次,古钦”? 柳照弈的眸色骤然转深…… 第085章 人性之恶 乔安看到柳照弈的神色,目光忍不住往纸上探了探。 柳照弈面色恢复如常,直接将纸团成团,一把丢进了垃圾桶。 他不再管她的事了。 另一边,钟明月又忙活了半天,才发现刚才写字的纸不见了。 想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找了一会儿没找到,便直接作罢了。 晚上下班后,她琢磨着要不要回到孙耀宗那里一趟。 很多东西她都可以不要,但是日常的衣服和用品还是要拿出来的,毕竟要是全都买新的又要花不少钱。 另外,离婚的具体细节还是需要跟孙耀宗谈清楚。 正犹豫着,孙耀宗的电话突然打来。 钟明月吓了一跳,顿了一下,接起了电话,她已经准备好迎接对方的暴跳如雷。 出人意料地,孙耀宗的语气竟然异常平静,“这两天你去哪儿了?” “与你无关。” “我妈说,她问你要那十万块的彩礼钱了?” “嗯。” “她岁数大了,你别和她计较,”孙耀宗沉声,“我知道,你那天说离婚,都是气话,回家吧,我可以原谅你。” “不是气话,孙耀宗。”钟明月冷声反问,“还有,我需要你原谅吗?” “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让你伤心的事,我以后不会了,你以前说,要一辈子都跟我在一起的,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可惜,钟明月已经死了。” 钟明月默默地攥紧拳头,那个可怜的女人,真的将一辈子都葬送在了他的手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爆发。 “钟明月!你别给脸不要脸!我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要离婚。”钟明月无所畏惧,语气平静地。 “你决定了是吧?好,你别后悔!”孙耀宗咬牙切齿地挂掉了电话。 钟明月以前不是这样的,从前她就算生了再大的气,只要他稍微说上一两句好话,她便又会流着泪与他和好。 钟明月是个不大需要人费心去哄的姑娘。 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在外面有了人?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手机交流群里,有人发言,震动声传来。 孙耀宗打开手机扫了一眼。 十几个人的小群。 “兄弟们,我成功了,那个女人为我去死了。”有人打下这么一串话,底下是一连串兴奋的表情包。 下面立即有人附和,“成功了吗?死透了吗?” “那还用说,刚咽气的,她家里人都哭麻了。” “你可高兴了吧,有女人愿意为你去死呢,像我们最多只能让女人为我们掉掉眼泪。” “兄弟们加油,你们也一定可以的,重要的是要有耐心。” 孙耀宗看着群里不断跳动的消息,不禁回想起钟明月服下安眠药的那一天。 要不是母亲朱美兰发现,叫了救护车,现在他也应该成功了吧。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围猎。 当他发现,她的痛苦不能再完全满足他,只有她的死能给他带来兴奋的快感…… 现在,这个马上要死掉的猎物好像又焕发了新的生机,甚至还要逃走了。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孙耀宗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新建文档,飞快地敲击键盘。 “爆!与天晟集团总裁同入酒店的女子身份揭秘!她居然已婚!” 底下,贴了一张钟明月的照片…… 群里的消息仍然不断,那些女人的血泪,仿佛成了他们值得炫耀的勋章。 钟明月或许到死都不知道,人性之恶,居然如此让人不寒而栗。 “阿荣呢?今天怎么没见阿荣出来说话?”群里有人喊。 孙耀宗想了想,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到群里。 他在群里的昵称,“欣欣向荣”。 第二天,钟明月再到天晟去上班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了。 走在走廊里,同事们好像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什么。 她一回头,大家好像又都默契地住了口,各干各的事了。 钟明月有些纳闷地皱眉往前走,突然有同事过来,不小心碰了她一下。 接下来,其他人都开始莫名其妙地偷笑。 钟明月挠挠头,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才发觉自己的后背有问题。 用手一拉,后背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贴了张纸上去。 “我是不要脸的贱人,我最喜欢背着老公在外面勾引男人。” 钟明月眼前一黑。 “喂,你们听说了吗?” 或许是因为钟明月太瘦小了,此时坐在角落里的她又半伏在桌子上,说话的同事并没注意到她。 “这么大事谁没听说啊!热搜都上了好几个了。” 钟明月闻言,不由地打开手机。 热搜上,醒目地挂着柳照弈的名字和……她的照片。 写文章的人就像亲眼看见了似的,把她如何跟柳照弈去酒店,都干了什么讲得绘声绘色。 自然,也把钟明月已婚的信息写得明明白白,孙耀宗仿佛成了个可怜的受害者。 钟明月握着手机,脸色发白。 “没想到,还真是钟明月啊,真是不可思议,总裁到底看上她哪点了?”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肯定是她死乞白赖勾引的呗,这年头,硬送的,谁不要?真是太不要脸了。” 在新港市许多女人心里,柳照弈是神一样的存在。 他英俊潇洒,不仅性感有魅力又多金,最难得的是深情,对古玥一往情深矢志不移。 她们都想要有机会靠近他,却又无法离得太近。 一个完美深情又无法得到的男人,无疑是对女人有致命吸引力的,她们常常陷入这种矛盾中而无法自拔。 然而,这个新闻,钟明月,将这一切都打破了。 完美的柳照弈怎么会有错呢? 一定是钟明月的错,这个有夫之妇不要脸勾引了柳照弈! “喂!”几个人还在小声讨论着,钟明月突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几人不由地回头。 钟明月皱着眉头,“你们有没有长眼睛啊?就这么一张照片,况且这照片上的女人是趴在乔安背上的,就能编出来这么多故事?从哪看出来她勾引人了?” 第086章 他的秘密基地 几个人看到是钟明月,古怪地笑了笑,没理她,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其中一个人还状似不经意地搡了她一下。 钟明月揉着脑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总裁办公室。 柳照弈白净的大手青筋暴起,双手交叠着抵住额头。 脸上辨不清究竟是什么神情。 “柳先生,本来事情是都已经压下去了,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突然发酵起来了,还把钟小姐给带了出来。”乔安垂目。 柳照弈没开口,微微蹙眉,两根修长的手指互相有节奏地敲击着。 “初步怀疑,可能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乔安继续道。 这样的事情,无疑是丑闻了,还上了热搜。 除了对柳照弈个人的形象,对整个天晟的股价都有不小的负面影响。 柳照弈犀利的眸光轻闪,坐正了身子,镇定自若地,“去查查发稿人。” 乔安点点头,“只是钟小姐……” 钟明月不比柳照弈,相比柳家雄厚的实力来说,钟明月实在太过弱小了。 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女人,在面对网络上这样大规模的口诛笔伐时,能不能挺住,是个未知数。 “不是让你不要提她么。”柳照弈皱眉,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乔安的话。 钟明月的事,他是打定了主意,不管了。 整整一天,钟明月都抱着手机没挪地方。 网络上七嘴八舌,越说越离谱,她一会儿想忍住不看,一会儿又忍不住去看。 “没事的,钟明月,过几天就好了。”她默默地安慰自己。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时间。 她带了东西正要走,才走到一楼,便突然听到有人大喊,“着火了,着火了!” 迎面,一个女孩子慌慌张张跑过来。 “哪里着火了?”她拉住那女孩子。 女孩子跑得直喘,抬手往远处一指,“就那边,阅览室。” 一时间,报火警,疏散人群,乱作一团。 阅览室的火本来不算大,可奈何里面都是易燃的书本纸张。 钟明月站在一边,原本想等消防来人,可眼见着火势越烧越大,心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旁人不知道,只有她和柳照弈知道,阅览室的房间,连通着另外一个地方,那是她和柳照弈的秘密基地。 小时候,柳照弈常带着她来这里玩。 阅览室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小块空出来的空间。 柳照弈找人特地将那块空间封了起来,做了个隐形门,那里便俨然是个小密室了。 那一年,他失去了母亲。 继母说,留着他母亲的东西,徒惹他父亲伤心。 于是,扔的扔,烧的烧,母亲的遗物已经所剩无几。 他将母亲仅剩的东西,都放在了这个小密室里。 他告诉她,“玥儿,我将最重要的东西放在这里。” 他说,他只带她来这里,这是他和她两个人的秘密。 少年隐忍着眼泪的脸还仿佛就在眼前,与此时眼前通红的火光融为一体。 钟明月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消防还没有来。 赵经理见她杵在原地不动,拿手推了推她,“还不快出去?你准备给我作祸呢?” 钟明月愣愣地看了眼赵经理。 “走啊!”赵经理吼她。 她就好像突然回过了神来一眼,直接抬腿就跑,跑的方向却不是门口。 她跑进洗手间,用水将自己身上的外套打湿,然后披在身上,义无反顾地直接冲进了阅览室! “喂!钟明月!”赵经理直拍大腿,“疯了,真是疯了!” 阅览室里,温度高到仿佛要把人烤化了。 浓烟滚滚,钟明月辨不清眼前的路。 她只能循着从前的记忆,朝那她曾经和他的秘密基地的方向摸索而去。 她只记得,他带她来这里的那一天,她的小手轻轻抓着他的手。 她告诉过他的,“玥儿会帮你守护你最重要的东西。” 秘密基地的门已经被烧坏,好像能将人的手烫熟,她咬着牙将它推到一边。 “玥儿会帮你守护你最重要的东西……”她默念着,想去找那些放着他母亲遗物的箱子。 在这样的火光浓烟中找东西实在太困难了。 货架因为大火而摇摇欲坠。 一根铁棍掉下来,直接砸到了钟明月瘦弱的身上。 钟明月疼得闷哼一声,趴倒在地上,小手恰碰到个大箱子。 她咬牙爬起来,打开那箱子,不由地欣慰笑了…… 柳照弈原本在外面办事的,听到消息,立即赶了回来。 “怎么好端端地会着火?”男人边大步流星地往公司里走着,边皱着眉头问。 乔安紧跟在旁边,“好像是有人在里面吸烟,烟头没灭彻底。”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阅览室不远处。 柳照弈利落地脱下外套,冷着脸,直接要往里面闯。 乔安一把拦住他,“柳先生,太危险了,火看起来不小,消防应该很快就来。” 他不明白,小小一间阅览室,有什么值得柳照弈冒着生命危险进去的。 “让开!”柳照弈呵斥。 话音刚落,只见钟明月从里面狼狈地出来了。 小脸已经黑黢黢的,也不知受没受伤,身形摇晃就差连滚带爬地。 她扶住门,不停地咳嗽着,然后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怀里,不知抱了什么,用衣服死死地护着。 乔安诧异,“钟小姐,你怎么在里面?” 钟明月来不及回答,摆摆手,又咳嗽了两声,却在看到柳照弈的时候,眼睛瞬间一亮。 “柳照弈!”她半弯着身子,冲柳照弈粲然一笑,“我……” 然而,柳照弈没有给她将话说完的机会。 男人的目光淡淡在她脸上掠过,耳畔响起方才乔安的话,起火的原因是,有人在阅览室里面吸烟…… “又是你,”柳照弈的眼中透着森森寒意,咬牙看着钟明月,低吼,“谁让你在阅览室里抽烟的?!” 钟明月一愣,“我没……” 乔安见势不妙,赶紧把钟明月拉到一边,小声地,“柳先生最近心情不好,你先到旁边等一等,其他的以后再说。” 柳照弈又瞪了她一眼,再次准备冲进阅览室。 消防车就在此时,呜咽着赶到了…… 第087章 我也没对别的男孩子这样做过呀 钟明月站到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 手机响了,在医院的冯萱打来的。 “月儿!我才看到新闻!怎么回事啊?”冯萱的语气里有明显的紧张,“新闻上说的,不是真的吧?” 钟明月抹了把脸上的灰,“当然不是真的啊,想也知道不可能。” 冯萱稍稍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总裁不会做这种事的,不过怎么会传得这么离谱?” 钟明月想到了孙耀宗。 正常情况下,像孙耀宗那么自恋的人,要是看到新闻,早就打电话过来质问她了。 可是现在,孙耀宗却静悄悄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概……大概是因为我要离婚,孙耀宗坐不住了吧。” 刚跟冯萱通完话,便看到远处有个脸生的女孩子在向她招手,也不知是哪个部门的。 钟明月走过去,“有事?” 女孩子指了指钟明月的手机,“我手机坏了,能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钟明月将手机递给她。 “你人真好,”女孩子笑了笑,背过了身去,突然变了脸,“就是有些不要脸。” “啊?”钟明月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见那女孩已经把她的手机一把扔进了旁边的脏水桶里。 “你……”来不及跟女孩理论,钟明月连忙跑过去捞。 一来,以她现在的经济状况,手机再出什么问题,实在是雪上加霜。 二来,这是从前的钟明月的手机,无可替代的手机。 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两个女孩,看着钟明月捞手机的狼狈模样,不由地嘲笑她。 “捞不到吗?我们来帮帮你吧。” 几个女孩说完,直接将那桶脏水抬了起来,往钟明月的身上一淋。 钟明月瞬间变成了落汤鸡。 她顾不得许多,直接捡起地上的手机,擦了擦水,像个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你们干什么?我又没惹你们?” “我们这叫替天行道,见义勇为!”女孩说着,轻轻推了钟明月一把。 地上沾了水,十分湿滑。 钟明月打了个踉跄,直接身子一歪,跌进了旁边的杂物间。 外面的女孩子,“咔哒”关了杂物间的门。 “你们干什么?放我出去!”钟明月在里面拍着门。 “算是给你一点小教训,让你没羞没臊地出轨勾引男人,你把我们女人的脸都丢尽了。” “喂!难道你们这样对我就不丢脸吗?!” 外面的女孩子没作声,找了个拖把别在了杂物间的门把手上。 “本来杂物间的锁就有问题,一旦关了在里面打不开的,不用再别拖把了吧。” “别一个,保险一点,先让她在里面待一晚上再说。” 里面的钟明月,按了按手机。 进水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没有人啊?放我出去……” 本来杂物间就比较偏,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又都放在了阅览室的火上面,钟明月的喉咙都快喊哑了,依旧没有人理她…… 火熄灭了,只是里面的东西烧得也没剩下什么。 乔安拎了个有些秃顶的男人过来。 男人低下头,“对不起总裁,我不该在阅览室抽烟。” 柳照弈蹙眉,“你抽的?” 男人点点头,“您怎么扣工资都行,就是别开除我……” 柳照弈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钟明月顶着一张小花脸从阅览室里出来的模样。 她叫他的名字,眼睛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亮。 她听到他训斥她抽烟,眼里的光亮瞬间暗淡。 柳照弈不由地紧了拳头,抬眸想要去搜寻钟明月的身影。 可是举目望去,哪里还有钟明月的影子? “柳先生……”乔安向他欠了欠身子,等待他的示下。 柳照弈蹙眉,摆了摆手,“先下班吧,明天再说。” 夜深人静。 所有人都离开了。 只有柳照弈,默默地坐在那已经烧毁的“秘密基地”里。 母亲的遗物,一件也不剩了。 连同他和古玥在这里的回忆。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正准备起身,大手按在被烧坏的沙发上,掌心似乎按到了什么东西。 拾起来一看,竟然是只陶瓷的小兔子。 那一年,古玥刚刚学陶艺。 她神神秘秘地拉他来到这里,说有礼物要送给他。 可是等到要拿出来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柳照弈只当当初的古玥,是在捉弄他。 却没想到,是不小心掉到了沙发的缝隙里。 隔了这么多年,才重见天日。 柳照弈,是属兔的。 他捧着那只小兔子,努力压抑住内心的翻涌。 也不是什么都不剩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注定要守着别人的遗物过活了呢? 走出阅览室,他将那一片破败留在身后。 不经意间经过杂物间,目光被那一把长长的拖把吸引。 男人想了想,将门上的拖把摘了下来,“咔哒”一声,拧动门锁。 杂物间里,黑漆漆的。 透过外面走廊的一点光亮,他看到了那个已经快成为小泥人儿般的女人。 她倚在一堆杂物上,脸上挂着泥污,浑身上下湿淋淋的,似乎实在太过疲惫了,此时正在沉睡着。 怀里,不知道有什么,被她紧紧护着。 柳照弈蹙眉,走进来,随手关了门,打开灯。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钟明月有些不适应,她不舒服地用手挡了挡,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睡觉的地方么。”柳照弈沉声。 或许是刚睡醒,钟明月还有些迷迷糊糊地,“啊?” 柳照弈走到她身边,半蹲下了身子。 他想到抽烟的事是他误会了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嘘……”钟明月的一根手指便已经轻轻抵在了他性感而柔软的薄唇上。 柳照弈陡然一怔。 这是古玥的习惯动作。 曾经,他一度支吾着,不要她做这样的动作,“玥儿,你对别人做这样的动作,别的男孩子会误会的。” 古玥小脸微红地低着头,小声地,“我,我也没对别的男孩子这样做过啊。” 此时,钟明月的手指就这样抵住他,温度滚烫的。 她冲着他最天真无邪地笑,仿佛身上的所有脏污都不能污染她。 “我有遵守约定,我有东西要给你。”她说。 第088章 老实点 她的眼睛里,燃着灿烂夺目的光,让人不忍心摧毁。 柳照弈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将外套敞开,把一直护在怀里的东西拿出来。 母亲的相册。 柳照弈看着那相册,眸中有光影在闪动。 “怎么了?”钟明月眨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你不高兴吗?” 她抬起小手,无声地抚摸着他的眉眼,想要为他把眉宇间所有的愁绪都拂去。 柳照弈的一颗心,开始剧烈不安地抽痛起来。 明明,他才去医院检查过不久的,心脏没有一点问题。 可是为什么最近,这颗心总是会这样莫名地抽痛呢? 他捂着心口,一把将钟明月的小手打掉了。 “有什么可高兴的。”男人咬着牙,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钟明月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愣了一会儿。 “钟明月,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听到他称呼她为“钟明月”,钟明月终于清醒了一些。 原来,刚才自己是睡迷糊了,以为还是曾经古玥的时候。 “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让我觉得愧疚,就能同情帮助你了?”柳照弈攥紧拳头,“我告诉你,你的事我不会再管!” 也不知是说给钟明月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钟明月觉得浑身发冷。 她低着头小声地,“不管就不管呗。” “你……”柳照弈瞪着她,想了想又将头往旁边一扭,“真想剖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进了多少水?!” “喂,你不高兴就不高兴嘛,”钟明月扁了扁小嘴,“也不用这样骂人吧。” “骂的就是你!”柳照弈没好气地,“那么大火,那是好玩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为了玩。” “为了什么也不行!”柳照弈看着那本相册,“为了这么个相册,你有几条命?” “我以为,它对你来说很重要的。”钟明月咬了咬嘴唇。 柳照弈紧抿薄唇看着她。 他想说,物件儿再重要也是死的,永远不及活生生的人命重要。 他想告诉这个傻女人,永远不要为了别人牺牲她自己。 可是,话一出口,就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儿。 “你要是死在天晟,立马就会上新闻头条,到时候赔钱事小,你知道会给天晟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吗?” “是,我知道了!我就不该管!”钟明月也在心里委屈了。 柳照弈在乎的东西,她都会拼命守护。 可是,柳照弈不高兴,柳照弈还凶她。 她一把将相册塞到了柳照弈的怀里,“你爱要不要!” 柳照弈捧着相册,瞧着她此时的模样,也觉得方才的话说得重了些。 男人不由地清了清嗓子,“先出去,换身衣裳。” 走到门口,推门,推不动。 “你把门关了?”身后的钟明月问。 柳照弈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向钟明月。 “完了完了,关一个还不够,又来了一个,”钟明月揉着脑袋,“这个门锁它有问题的,一旦关上了,从里面打不开,只有从外面才能打开。” “不早说。” “你也没给我机会说呀。” 柳照弈蹙眉,拿出手机,找人来开门。 “等等就会有人来了。” “嗯。”钟明月冷得往角落里缩了缩。 从阅览室狼狈出来,又淋了一大桶脏水,此时高烧烧上来,钟明月觉得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 柳照弈看了她一眼,在距离她半米的地方,拉了张折叠椅,仔细擦干净,才坐下了。 手里的相册,虽然稍稍浸了些水,但整体还算保存完好。 男人不紧不慢地,优雅翻看着。 旁边的钟明月,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柳照弈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发现她整个人都冷得直抖,牙齿微微打架。 “喂。”他轻声。 钟明月看了他一眼,难受到顾不得理他。 柳照弈深吸一口气,“钟明月。” 钟明月又看了他一眼,“你别误会啊,我没有想像电视上演的那样,需要你抱着取暖什么的……” 柳照弈无语地蹙眉,“行,那你就冷着吧。” 钟明月不说话了,咬紧嘴唇。 反正柳照弈已经喊了人来开门了,应当很快就能出去了吧。 可谁知,等了好半天,也没等来开门的人。 柳照弈看着她整个人冷得直打哆嗦,可小脸却已经烧得通红,再加上沾着污泥,那样子实在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男人不由地清了清嗓子,语气有些生硬地,“你过来吧。” “不用。”钟明月对方才柳照弈的话心里还残存着些委屈,倔强地拒绝。 柳照弈沉了脸。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犟呢。 他无奈,咬牙切齿地,几乎是将她一把拎了过来,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男人胸膛灼烫的体温传来,钟明月又忍不住靠近了些。 “还嘴硬。”柳照弈看她往他这边靠。 听他这样一说,钟明月的倔劲儿又上来,撑着身子还想离柳照弈远点儿。 柳照弈大手一按,又将她按了回来,“老实点。” 钟明月不由地趴进了柳照弈的怀里,静静听着男人“扑通扑通”的心跳。 柳照弈看她像个生病的小猫似的,体温也仿佛能够煮熟鸡蛋,不由地又将环住她的手臂紧了紧。 小小杂物间的空气温度,在两个人之间缓缓上升。 柳照弈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你,你不要有什么其他想法,知道了么。” “嗯。” “也不要对别人说。”柳照弈又补了一句。 “嗯。” “出去了就忘掉。”柳照弈又说。 钟明月不由地扬起红扑扑的小脸,“你,你怎么这么啰嗦。” 柳照弈瞪了她一眼,故作镇定地继续翻看着相册。 钟明月觉得比方才好了一些,也跟着一起看相册。 “你小时候长得……跟现在差不多嘛。” 柳照弈,属于少有的等比例长大的男人,从小帅到大。 柳照弈白了她一眼,“想看就闭嘴。” 两个人共同看着那本旧相册,默默地将曾经的回忆都埋在心底。 直到相册翻到了最后一页。 柳照弈看着那最后一张照片,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 这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照片。 确切地说,这根本就不是一张照片。 将“照片”拿起来,男人墨色的眼睛瞬间眯起…… 第089章 对不起,我愿意 梵泪泊,相传是宇宙之神滴下的眼泪,化成的净澈湖泊。 这里干净到不染尘杂,圣洁得不似凡间。 是柳照弈母亲的故乡之湖。 柳照弈依稀记得,母亲在弥留之际,那双泪眼中仅剩的光彩。 自从她不顾家里的反对,毅然决然嫁给那个她心爱的男人之后,她就再没回去过了。 她说,真想去看看啊。 她说,要是能在那里拍一张全家福就好了。 可是,故乡很远。 以她的身体状况,再也走不到了。 柳照弈捏着“照片”的手微微颤抖着。 照片里,父亲母亲依偎在一起,母亲牵着小照弈的手,是一张“全家福”。 背景,正是梵泪湖。 与其说,这是一张照片,不如说,这是一幅画。 古玥一笔一笔,亲手描摹的画。 古玥很会画画,如果她不是要继承九州集团,恐怕会做个画家。 柳照弈想起,曾经古玥偷偷摸摸画画不让他瞧的模样。 想起她悄悄一个人钻进秘密基地,一见到他来便慌慌张张的模样。 他只当她是又不知想了什么鬼点子来调皮,“藏了什么东西?” 她连连摇头,神神秘秘地,“等将来你就知道了。” 等将来,他翻开这本相册的时候。 可惜,他因为不愿想起伤心往事,再也没翻开那本相册。 如今,他将这画拿在手里,才终于明白,她的爱如此悄无声息。 怀里的钟明月,不知是又睡着了在说梦话,还是发烧烧得迷迷糊糊。 “柳照弈,对不起……”她小声呢喃,“我就只救下了一本相册,其他的都烧掉了……” 柳照弈合上相册,眉心似蹙非蹙地看着她。 她怎么会知道那里呢?还知道那里放着他母亲的遗物? 是偶然发现的么? “柳照弈……” “嗯。” “对不起,”她含糊不清地,“都是我连累你上了热搜……” 柳照弈看着她脏兮兮的小脸,无奈地拿出纸巾。 “柳照弈。” “嗯。”男人又应了声,动作轻缓地帮她擦着脸上的脏污。 “你知不知道,我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她闭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男人冰凉的指尖无意中触到她的眼泪,心仿佛被根针狠狠扎了一下。 他沉眸,抹掉她不断涌出来的眼泪,“你想说什么。” 她的眉头紧蹙着,似乎是想哭,又想是在努力笑,“我……我愿意。” “愿意什么?”柳照弈轻声问。 “愿意……” 话还没说完,杂物间的门开了。 开锁的人看到眼前这一幕,呆立在门口,隔了两秒,赶紧转过了身去。 “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柳照弈皱眉。 根本就什么都没有,能看到什么?! 他推了推钟明月,“喂,起来。” 钟明月仿佛费了好大力气,才缓缓睁开眼睛,抬眸看向柳照弈。 柳照弈又恢复了平日里没有温度的模样,“门开了,走吧。” 钟明月撑着身子,跟在柳照弈后面。 “送你回去。” “不用了,”钟明月摇头,“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走一会儿就到了。” 柳照弈看着她身形摇晃的模样,“好啊,你走。” 钟明月扭头,才走了两步,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差点摔倒。 在柳照弈眼中,就变成了她病得连路都走不稳。 他的大手直接在她的后衣领上一拎,几乎像拎着只小鸡般,将她拎上了车。 车子在出租房楼下停下。 钟明月下了车,向柳照弈点点头算是道别。 柳照弈抬眸望了眼这栋已经有了些年头的楼,想到上次来这里看到她住的那间破破烂烂的屋子。 “喂。” “啊?” 柳照弈想了想,“重新找个条件好点的地方,去找乔安报销。” 要是再早些时候听到柳照弈这么说,钟明月一定很高兴解决了个大问题。 可是现在,古钦已经答应她搬过去住了。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有新的地方要搬了。” “哪儿?” 钟明月想直说,可又想到上次柳照弈来这里的误会。 要是说了,他会不会更加误会? “就,反正就是个新地方嘛,而且环境还不错。”她答了,像是没答。 柳照弈意识到自己又在多管闲事了。 他白了钟明月一眼,“随你的便吧。” 说完,调转了车头,直接开走了…… 钟明月回到出租屋,仔仔细细洗了个澡,又吃了药,直接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她觉得好多了。 先把手机送去修理店修理。 修理店的人说,修理起来有些难度。 钟明月想到自己账户的余额,咬着牙心在滴血般地答应了对方提出的价格。 下午的时候,她才把修好的手机拿回来。 一开机,好家伙,几十个未接来电。 正看着,又有一通电话打进来了。 钟明月实在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接起电话,“喂,能不能让我清静清静?”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一怔,“明月,我是你哥。” “我哪来的什么……”钟明月一顿,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钟向阳。” “哥?” “昨晚你怎么不接电话?爸妈看了新闻,都很担心你,当晚就要买车票去找你,”钟向阳倒是语气平和地,“我给拦下了,他们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 “拦得好。”钟明月将手里的笔按得咔哒咔哒直响。 “你不知道,妈给你婆婆打电话问情况,被你婆婆好一顿骂呢,”钟向阳继续道,“所以说什么都要让我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等……”钟明月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让你来?你来了?” “对啊,现在已经到了,”钟向阳道,“你放心,不会耽误你工作的,我先找个酒店落脚,你晚上下班了过来就行。” 钟明月挂掉电话,把手插进头发里,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还有完没完啊…… 没过一会儿,钟向阳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钟明月才准备接起电话,赵经理就站在了她的身边。 本来嘛,她都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了,可没想到赵经理完全换了副嘴脸。 “小钟啊,你跟总裁的事,隐藏得很深嘛。” “赵经理,这真的是个误会。” “不用说了,我懂,低调,”赵经理神秘一笑,“要打电话是吧?出去打吧,这里人多口杂的。” 钟明月看着他的笑,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还不如骂她呢! 第090章 离我们钟明月远一点 钟明月来到走廊,接了哥哥的电话。 “明月,我酒店定好了,你下班直接过来就好。” 不远处,柳照弈和乔安正向这边走来。 钟明月向他微微点头表示打招呼。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从她面前经过。 “淮海路那家云庭酒店是吧?好,我下班之后就过去。”钟明月举着电话道。 柳照弈脚步微滞,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然后又继续大步离开了。 总裁办公室。 柳照弈站在窗前,轻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 乔安向他欠了欠身子,“柳先生,新闻的事情已经查过了,虽然对方转了好几个人,才把新闻发出来,但是最后基本可以确定,写这个新闻的人就是……钟小姐的丈夫,孙耀宗。” 柳照弈杯中的咖啡,泛起淡淡涟漪。 “继续说。”男人沉声命令。 “剩下的就简单了,八成是这个孙耀宗看到钟小姐要跟他离婚,心里不高兴,才搞出这么件事来,就看您是想要怎么处置……” “胆子不小。”柳照弈轻描淡写的评价,眸中却透出森森寒意来。 乔安叹了一口气,“岂止啊,他和他妈,就没一个善茬。我去查了才知道,他是揪住钟小姐不放,他那个妈就更奇葩了,咬定了要钟小姐退她当初十万块的彩礼钱,才同意离婚。” 十万块…… 柳照弈捏着咖啡杯的手骤然收紧。 他想起那张不小心跟文件一起带过来的纸。 “十万,一次,古钦。” 怪不得那天在出租屋…… 十万?可能么? 换了别人或许不可能,可那是古钦,做事向来离经叛道的古钦。 他什么离谱事儿干不出来呢。 “怎么不早说。”柳照弈蹙眉,言语间带了几分愠意。 乔安抿了抿嘴唇,声音压低,“不是您说,不许再在您面前提这些事的吗?” 柳照弈:“……” “您还说,以后不要在您面前提钟小姐。”乔安又补了一句。 柳照弈回眸,瞪了他一眼。 “我原话是这么说的?”柳照弈清了清嗓子,“我是让你不要没事总提她!现在算没事吗?” 乔安朝柳照弈颔首,“对不起,柳先生,我理解错了,我还以为您以后都不管钟小姐的事了呢。” 柳照弈面上的尴尬一闪而过。 他的确是不想再管的。 可是,经过了昨晚,钟明月又帮他护住了母亲的相册。 这……就当还欠了她的吧。 他耳旁,仿佛又传来钟明月方才在走廊打电话的声音。 淮海路的云庭酒店。 真是个蠢女人! 钟明月下了班,按照地图导航,来到了酒店。 她用口罩遮脸,脑袋上带了大大的帽子,故意用沙哑的声音问前台,“请问,这里是有一位钟向阳先生入住吗?” 前台小姐彬彬有礼地,“请稍等,我帮您查一下。” 刚说完,她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用探究的目光看着钟明月,“请问,你是钟明月吗?” 钟明月顿时瞪大了眼睛。 捂成这样都认得出来啊! “不是,不是,你认错了……”她连连摇头,“我不是钟明月,我是,是……” 前台小姐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钟明月无奈地摘下口罩,叹了口气,“好吧,我是。” 前台小姐笑着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吾辈楷模。” “呵呵……”钟明月皮笑肉不笑地。 以访客的身份,钟明月上了楼。 她前脚刚上楼,后脚柳照弈便来了。 前台自然是认得柳照弈的,向他微微颔首,“柳先生,钟小姐已经去了408。” 柳照弈瞄了她一眼,转身上了电梯。 前台忍不住跟旁边的人八卦,“看吧,我就说新闻上是真的吧?” “可是408不是还有别人吗?玩得挺花啊。” 钟明月来到408的门前,才想要按门铃,便听到磁性的男人声音传来。 “核桃没补好你的脑子么。” 钟明月一愣,扭头往声音的来处看去。 只见柳照弈正站在不远处,用一种别样的目光看着她。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吃惊地。 “怎么,做这种事怕被别人知道?”柳照弈反问。 “这种事?”钟明月往门的方向瞅了瞅,“这种事有什么怕的?” “你……”柳照弈冷笑两声,“你还真是心理素质强大啊。” 钟明月抿了抿小嘴,听得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啊?” 柳照弈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冥顽不灵”的蠢女人,“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钟明月摇头,“回去干嘛啊?你不知道,我坐了多长时间的公交才到这里,路上晕车我还差点吐了。” “钟明月!”柳照弈眉宇间带着愠色,“你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 “你……”钟明月无语地,“我顾左右而言他?我看明明是你莫名其妙。” “好,就当我莫名其妙!”柳照弈转身要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着钟明月,“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做的?哪怕给再多钱也不能,哪怕只有一次也不行?” 钟明月挠了挠头。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像是她要去干什么犯罪勾当了呢? “我,我知道啊,”钟明月一头雾水地,“所以呢?” “所以你为什么不跟我……”柳照弈话说到一半,又顿住,改了口,“你需要十万块钱的事,为什么不跟公司讲。” 钟明月愣了愣。 十万块钱的事儿,柳照弈知道了呀。 她想瞒着的,也不知他怎么知道的。 “哪能什么事都跟公司讲呢?”她扁了扁小嘴,“这是我自己的私事,公司也没法帮我的吧。” 柳照弈胸膛微微起伏着,看着钟明月天真的小脸,“钟明月,现在你跟我讲,讲你需要十万块,只要你讲……” 钟明月默默地咬住嘴唇,没作声。 “讲啊!”他轻吼。 只要她讲,他就帮她。 可是,钟明月摇了摇头,“我不能讲,我说了,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你怎么处理?!”柳照弈气极了,“就像现在这样?把自己送出去?!” “你说什么?”钟明月顿时愣住。 408的门开了。 钟向阳听到外面的声音,把头探出来。 “明月,怎么回事?” 柳照弈向钟向阳定睛看去。 不是古钦,不是古钦也不行。 他一把将钟明月拉到自己身后,用一种猛兽对敌般的眼神看着钟向阳,“离我们钟明月远一点。” 第091章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我们钟明月?”钟向阳皱着眉头打量柳照弈,“你是……” “我是她老板,”柳照弈淡漠地看着钟向阳,“不管你之前跟钟明月约定了什么,从现在开始,约定作废。” 说完,柳照弈转身,拉着钟明月,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喂,柳照弈,你放开!”钟明月被拉得有些疼了,“你是不是疯了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的!他是我……” “闭嘴!”柳照弈狠狠瞪了她一眼。 他的确是疯了,居然会来管这种事。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她要是再脑子缺根筋,他绝对不会再管了! “等等。”钟向阳在后面叫住他。 柳照弈脚步微顿。 “原来你就是那个新闻里的老板。”钟向阳认出了他。 难怪如此眼熟。 柳照弈淡淡回眸,眼中带着目空一切的狂肆,“有问题么。” “问题大了。”钟向阳也上前来,拉住钟明月的另一只手腕,“她不能跟你走。” “先生,我劝你最好放手。”柳照弈眸光冷厉地与钟向阳对视。 钟向阳淡淡一笑,“就算是老板,也要懂得尊重人。况且现在是下班时间,你这个老板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尊重?”柳照弈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你做这种事,也配说尊重?” “我不配,那你配吗?利用老板的身份,欺骗诱哄自己的员工。”钟向阳咬牙。 “至少,我还有老板的身份,”柳照弈向来懒得解释,“那你又算什么东西。” 钟向阳冷哼一声,“算她哥。” 柳照弈微怔,立即扭头看向钟明月。 钟明月小脸上的表情已经尴尬到了极点。 她挠了挠脑袋,手朝钟向阳的方向一比,算是给柳照弈做介绍了,“这我哥,钟向阳。” 柳照弈没说话,眼睛直瞪着钟明月。 仿佛在说,那你不早说! 钟明月默默地咽了口唾沫,讪讪一笑,“这不能怪我啊,我刚才想说的,是你让我闭嘴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变成了小声嘟囔。 “呵……”柳照弈无语地冷笑。 合着还成了他的错了? 果然他是疯了! 他陡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往电梯的方向走。 “喂,柳照弈……”钟明月忍不住小跑着追上去,“你别生气啊,我知道你是好心。” “呵,你想多了,”柳照弈冷着脸,“我向来没什么好心。” “柳照弈……”钟明月无奈地。 “别跟着我!”柳照弈轻吼了她一声。 钟明月脚步一僵。 柳照弈眼角的余光轻扫了眼钟向阳的方向,沉声地,“找你哥去!” 钟明月眼看着他上了电梯,只能默默叹了一口气,回身看向钟向阳…… 408房间里。 钟向阳给钟明月倒了杯水。 “怎么回事啊,明月?爸妈都担心死了。” 钟明月捧着水,想到钟父钟母,许多事都懒得讲了,只轻描淡写地,“根本就是没影的事,八成是孙耀宗看我要跟他离婚,气不过造的谣。” 钟向阳看着她,没说话。 钟明月本就对钟家没抱什么希望,喝了一口水,“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会信。” “我信。” 钟向阳坚定地。 钟明月猛然抬头。 钟向阳已经在钟明月身边坐了下来,“哥早就看出来了,那个姓孙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外表光鲜亮丽,可眼珠子一转全是心眼。咱们从小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怎么能算计得过他。” “哥……”钟明月愣愣地。 “这么一看,你们老板倒是个好人了?我看他倒挺关心你。” 钟明月抿了抿嘴角。 “哥听说了,你要离婚,哥支持你。” 钟明月很意外,“你不劝我忍一忍吗?我要是离了婚,小侄子上学的事恐怕也就泡汤了,还有以后……” “你把哥当成什么人了?”钟向阳反问她。 “对不起。”钟明月低下头。 钟父钟母是那个样子,她会这样想钟向阳也不奇怪。 “哥从小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不是真的忍不了了,是绝对不会要离婚的。”钟向阳叹了一口气,“是哥不好,哥不会表达,哥对你关心不够……” 钟明月莫名觉得心中一酸。 “这些年你也知道,你嫂子身体不好,孩子又不省心,我确实忙活自己那一摊事情都顾不过来,忽略你了。” 钟明月红着眼眶,摇摇头。 “爸妈那边你放心,我来搞定,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钟向阳想了想,又宽慰她,“至于你小侄子,不能来大城市上学又怎么样?你当初不也是从小地方考上来的吗?小地方照样可以上好大学。” 钟明月抬起头,眼泪蓦然夺眶而出。 “别哭,有哥在呢,”钟向阳连忙给她拿纸擦眼泪,“哥虽然学习不行,可至少还有一膀子力气。咱们虽然人穷,可腰杆子不能弯下,不能被孙家一直欺负。” 钟明月擦着眼泪,看着钟向阳从背来的布袋里,拿出个纸包来。 “你现在住哪?有钱吗?”钟向阳打开纸包,里面是整整齐齐一叠人民币,“钱不多,你先拿着用,要是不够哥再想办法。” 钟向阳想把钱塞到妹妹手里。 钟明月却一把将那钱推开了。 “这钱……是你给妹妹的?我不要,”钟明月紧咬着嘴唇,“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钟向阳愣住,“哥来晚了,是吗?” 钟明月泪如雨下,“这番话,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哪怕,哪怕再早一个月……” 再早一些,或许你的妹妹就不会死…… 钟向阳有些慌张,“是哥不好,我以后多多关心你好不好?明月,哥知道你受委屈了,咱们忘掉过去,哥陪你重新开始。” 钟明月摇着头,“你根本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钟向阳永远不会懂,他来得究竟有多迟。 他再也不会知道,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那你告诉哥,像小时候一样,你小时候不是什么都愿意跟我说的吗?”钟向阳眼里也含了泪意。 “我还能说什么呢?”钟明月站起来,抹了把眼泪,“说有人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开始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酒店…… 第092章 最纯洁的关系 钟明月哭着跑出酒店。 迎面便撞到了柳照弈身上。 她抽泣着,“你怎么还没走?” 柳照弈冷凝着眉眼。 他本来是想走的。 可是他想到了孙家人的嘴脸,想到了钟父钟母的嘴脸。 现在她又来了个哥哥,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像钟明月这种愚蠢的女人,还指不定又要被怎么欺负呢。 现在看来,果然。 “他欺负你了?”男人问。 钟明月只是止不住地心酸,一想开口,泪珠子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说话呀!”柳照弈皱眉。 钟明月哭着摇头。 柳照弈看着她泣不成声的模样,禁不住气血翻涌。 他大跨步就要再往408走,“欺人太甚!” 钟明月连忙一把拉住他。 “干嘛?”柳照弈拧着眉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钟明月摇摇头,又啜泣了几下,才断断续续地,“他,他没欺负我,他还给,给我钱了,我没要……” 柳照弈不由地一口气松下来,“那你哭什么?” 钟明月边抹着眼泪边摇摇头。 “啧啧,”柳照弈无语地,“你看,又哭。” 他从口袋中掏出纸巾来,塞进她的手里,“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会哭的女人。” 钟明月擦着眼泪,半晌才缓过来,不禁抬起小脸来,再次一脸天真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一问,倒把柳照弈问住了。 柳照弈面色略微尴尬地扬了扬下颌,削薄的嘴唇稍抿,“我,我刚刚碰到了个朋友,聊了几句。” “朋友?”钟明月不由地四下望了望。 柳照弈的朋友,她多半也是认识的。 “哪个朋友?” 柳照弈白了她一眼,“哪那么多废话,走不走?” 钟明月点点头,“走。” 乔安一直等在车里,见两个人上了车,便发动了车子。 钟明月想了想,又忍不住问,“柳照弈,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柳照弈双目微暝,没理她。 倒是乔安微微一笑,“不是你下午在走廊打电话的时候自己说的吗?” 钟明月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 “不过,就算你们听到了,干嘛跟来这里啊?”钟明月不解地。 “还不是因为那张纸,”乔安打着方向盘,“你不是写了吗,十万,一次,古钦。” 被柳照弈扔掉的那张纸,乔安又捡起来看过了。 多年跟随柳照弈的经验,让他猜了个大概。 柳照弈眉心微蹙,语气凉凉,“开你的车。” 钟明月反应了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了,冲向柳照弈,“你以为我是要……” 柳照弈清了清嗓子,将头扭到一边去了。 “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钟明月无语地,“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还自己一个清白。” 柳照弈没作声。 万一是古钦疯了呢。 “古钦他又不是傻子,他能花十万块去……”钟明月挠了挠头,“总之,我现在跟你说,我跟古钦清清白白,就是最纯洁的……” 她想说姐弟关系。 话到嘴边了,没说出口。 “就是最纯洁的……关系。”钟明月扁了扁小嘴。 “嗯。”柳照弈闭目听着她解释。 也不知怎地,心情突然变得好了许多。 “你跟古钦什么关系,跟我说什么。”男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钟明月撇了撇小嘴。 车子在钟明月的出租房的楼下停下。 钟明月下了车,目送着柳照弈的车离开,才转身准备上楼。 才走了两步,一辆摩托车噌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喂,钟明月。”骑摩托车的人摘下头盔。 钟明月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在看清是古钦之后,瞪了他一眼,“又骑摩托车!还骑这么快!” 古钦摆摆手,不以为然。 “小爷我今天有时间,帮你搬家。” 钟明月扫视着他的摩托车,“你就这样帮我搬家?” “反正你也没多少东西,”古钦扔了个头盔给钟明月,“上车。” 所谓的搬家,只是搬钟明月。 红灯。 柳照弈的车前脚在路口停下。 古钦的摩托车后脚也停了下来。 他认出了柳照弈的车,伸手敲了敲车窗,“照弈哥。” 车窗缓缓放下,柳照弈淡淡抬眸看他。 摩托车后座的钟明月不由地捏了把冷汗,刚跟柳照弈说完,自己跟古钦清清白白。 这要是立马又被柳照弈看到坐在古钦的摩托车上,还指不定要被怎么误会嘲讽呢。 幸亏,自己现在戴着头盔。 想到这里,她的小脸不由地心虚往相反方向撇了撇。 柳照弈的目光,淡淡地从她身上掠过。 古钦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柳照弈已经司空见惯了。 “少在外面惹事,多回家看看古伯伯。”柳照弈轻声道。 “我最近可没惹事,”古钦笑着,“我今天是来接钟……” 话还没说完,钟明月的小手便已经在古钦的后腰狠狠捏了一下。 古钦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干嘛?” 钟明月小声地,“绿灯了,快走吧。” 古钦又对柳照弈挥了挥手,“我走了哈,照弈哥,有空一起玩哈。” 钟明月默默翻了个白眼。 柳照弈看着古钦骑摩托车离开,再次闭上眼睛。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呢。 “乔安。” “是,柳先生。” 柳照弈想了想,“你找个时间,去见一趟孙耀宗。” 乔安点点头。 柳照弈又想了一下,改了主意,“明天,把他带来见我。” 钟明月跟着古钦来到了他的住处。 装修很简洁的大平层。 与古钦平时花天酒地的风格截然不同,这里竟然出奇得整洁。 不像是古钦住的地方,倒像是哪个读书人的家。 尤其是当钟明月看到那满墙的大书架之后,更是惊讶。 “你这什么表情啊,我就不能读书?” 钟明月扁了扁嘴,伸手随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来。 呵呵,果然,假书。 古钦有些尴尬,“不是只有假的,喏,那边都是真的。” 钟明月将“假书”放回了原位,朝古钦所指的方向看去,好家伙,一堆武侠小说。 她无奈地白了古钦一眼,再垂眸看向书桌。 书桌上,摆着个用藤编的小笔筒。 好像……在哪里见过。 钟明月伸手过去,“这笔筒……” 古钦一把将钟明月的手挡开了,像护着宝贝似的,“别动!” 第093章 你觉得你走得了么 云栖阁VIP包厢里。 柳照弈半仰躺在沙发上,双目微闭,似在闭目养神。 乔安敲了敲门走进来,“柳先生,人带来了。” “嗯。”柳照弈淡淡应了声。 乔安闪身到一边,孙耀宗默默走进来。 “不知道柳先生找我,有何贵干。”他挺直了身板,想让自己看起来更自信些。 柳照弈弯起的嘴角沁着冷意,“你自己不知道么。” 实际上,在看到乔安的那一刻,孙耀宗心里便有数了。 只是这件事,他是抵死都不能承认的。 “柳先生这话,倒是让我糊涂了。” 柳照弈轻哼一声,不慌不忙地坐直了身子,冲乔安使了个眼色。 乔安过来,为孙耀宗倒了一杯茶。 孙耀宗又看了柳照弈一眼,警惕地坐下。 “你好像很害怕。”柳照弈轻蔑地看着他。 “我,我有什么好怕的,我问心无愧。” “你有没有愧不重要,”柳照弈悠然地,“重要的是,我的心情好不好。你知道最近我的事上了个新闻,到处被人议论,我的心情就……” 他话说到一半,复又抬头看向乔安,“跟孙先生讲讲,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怎么样。” 乔安恭敬地点点头,然后一本正经地,“孙先生知道弘光么。” 孙耀宗不由地擦了一把汗。 弘光也算个不小的家族企业了,本来还算经营得不错,可负责人突然跳楼,一时间家破人亡,弘光自然也就破产重组了。 外界都在传,是不知得罪了什么人。 “是,是你……”孙耀宗结巴了下。 柳照弈笑而不语。 乔安则道,“我们柳先生从来不干这种事,你可不要造谣。弘光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柳先生最讨厌被造谣了。” 孙耀宗又擦了一把冷汗。 “喝茶。”柳照弈冷声地,似是邀请,却更像命令。 孙耀宗喝了一口,这茶里也不知加了什么,苦得要命。 “可合你的口味?”柳照弈状似随意地问,却带了十足的压迫感。 “嗯,不错。”孙耀宗勉强点点头。 乔安在一旁笑了,“加了苦瓜汁的茶,孙先生也这么喜欢喝?那好,这边还有一壶,你慢慢喝。” 旁边的桌上,满满一大壶。 孙耀宗脸色难看极了,站起身,“不必了,柳先生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茶没喝完,你觉得你走得了么。”柳照弈甚至没有正眼看他,只轻轻拨弄着那茶匙上的小穗子。 “你到底想怎么样!”孙耀宗咬牙切齿地。 “我怎么样,取决于孙先生的诚意。” 孙耀宗将拳头攥得咯吱咯吱直响,最后终于道:“好,我承认,那篇新闻是我写的,也是我找人炒起来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柳照弈满意地点点头,“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 孙耀宗深吸一口气,却也不得不低头,“我,我公开道歉,可以了吗?” 孙耀宗本打算,在钟明月承受不住舆论压力的时候,再以帮她澄清为条件,逼她放弃离婚。 可没想到,他实在打错了算盘。 “还有一件事,要请孙先生帮忙。”他说得极为客气。 可谁都能听出话里的不容置疑。 “柳先生这么神通广大,还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孙耀宗的言语间带了一丝阴阳。 “跟钟明月离婚吧。” 孙耀宗一怔,“柳先生该不会真的喜欢钟明月吧?” 在他眼中,钟明月是个掉在地上就能跟淤泥混在一起找不出来的女人。 即便他认出跟柳照弈去酒店的女人是她,他也只当是钟明月上赶着的,柳照弈只是闲来无事吃点“小点心”,根本不会真的把她放在眼里。 “这与你无关。”柳照弈冷冷地。 “她是我妻子,就和我有关。” “离了婚,她就不是你妻子。”柳照弈似笑非笑,斩钉截铁地,“孙先生,希望你明白,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商量。” “我要是不同意呢?”孙耀宗快要气炸了,“难不成你还想要以势压人么?” 柳照弈点点头,“那又如何?” “你……”孙耀宗瞪着柳照弈。 但他此时,什么都不能做。 柳照弈,他惹不起。 那么大一个弘光集团都说没就没,更何况他一个毫无背景的男人。 柳照弈见他这副模样,便胸有成竹地一笑,吩咐乔安,“把离婚协议书拿给孙先生看看。” 孙耀宗冷笑,“柳先生还真是想得周到。” “稍后,你就在这里跟钟明月谈离婚的事情,记得,要谈到她满意为止。” 孙耀宗还没完全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只扭脸到一边,不作声了。 “自然,茶还是要喝完的。”柳照弈又淡笑着补了一句。 孙耀宗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实在不该发那篇文章的。 不发文章,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和钟明月两个人之间的事;文章一发,把柳照弈也扯了进来,现在柳照弈一插手,事情就完全脱离掌控了。 当时他真是被气的昏了头。 都怪钟明月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钟明月接到乔安电话的时候,正在厨房里煲汤。 一份是给古钦的。 另外一份是给柳照弈的。 冯叔的手术做得很顺利,用不了多久就会出院了,冯萱也回到公司上班了。 明天她要带汤给柳照弈喝。 “钟小姐,柳先生让你到云栖阁来一趟。” “什么事啊?”钟明月看着火,“我这走不开啊,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的话……“ “半个小时内不到,明天也不用来公司了。”柳照弈直接抢过乔安的手机,冷声道。 乔安呆愣地看着柳照弈。 要么怎么说人家是领导呢,办事简单高效,绝对不多浪费一个字儿。 钟明月听着电话那头的盲音,咽了口唾沫。 她好像没惹他吧?可能真的是有什么急事? 关了火,她匆匆往云栖阁赶去。 被人引着进了VIP包厢,钟明月便看到柳照弈正坐在沙发上。 孙耀宗则垂首坐在对面的硬板凳上。 虽然他极力地想保有一丝男人的尊严,可看起来依旧像个霜打了的茄子。 第094章 真相 “钟小姐,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乔安将拟好的协议书递给她。 钟明月看了看孙耀宗,又看了看柳照弈。 “他同意离婚了?”她小声地对柳照弈。 柳照弈傲娇地扬了扬下颌,“让你看你就好好看。” 钟明月抿了抿嘴唇,低头看去。 协议书上写明,不得追讨那十万块的彩礼钱,平分夫妻共同财产。 房子归钟明月所有。 乔安见钟明月始终皱着眉头,“有什么意见吗,钟小姐?” 钟明月点点头,“有。” 还没等她说有什么意见,坐在一边的孙耀宗急了。 “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意见?!钟明月,你到底要不要脸?这几年你都没上班,整天待在家里,都是我养的你!你还好意思分财产?!” “你给我老实坐好!”乔安呵斥他,“你养她?她没做家务?没帮你照顾你妈?她每天只能待在家里,是因为谁啊?” 孙耀宗低下头,没声了。 “有问题么。”柳照弈温声地。 钟明月想了想,“这房子,我不要。” 即便孙家人可恨,但她深知能在新港市买套房子是多么不容易,也确实是孙耀宗努力奋斗得来的。 朱美兰上了岁数,总要给人家在这座城市留个落脚的地方。 “我,我现在有地方住,不用房子。”她轻声地。 “钟明月,收起你那多余的善良。”柳照弈无语地。 “嗯?” 柳照弈冲乔安使了个眼色,“拿给她看。” 乔安神色有些古怪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个手机,“钟小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怎,怎么了?” 乔安垂眸,似是叹了一口气,将手机递到了钟明月的手里。 这是,孙耀宗的手机。 钟明月看的,是一个群聊。 孙耀宗在群里的网名,欣欣向荣。 她一怔,陡然抬头看向孙耀宗。 孙耀宗没作声,仿佛事情败露般地,将头埋得更低。 钟明月以为,她看到的,会是孙耀宗跟那个叫欣欣的女人的调情对话。 甚至,是那种视频。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可是,竟然是…… 当初的那个视频,竟然是孙耀宗发送给钟明月的? “为什么。”她含泪看着孙耀宗。 孙耀宗依旧没吭声。 他要怎么告诉她,他就是喜欢这样刺激她,就是喜欢看她为他痛苦发疯的模样。 这种背叛她的事,他只偷偷做了多没意思,要让她知道又无能为力才有意思啊…… 钟明月小手颤抖着,继续低头看手机。 群里面,那些男人还在讨论着如何让女人陷入为他们痛苦而不能自拔的境地。 那些原本鲜活善良的女孩子,在他们眼里,似乎不能算作是人,只不过是他们用来满足自己自恋的物件儿。 为了那所谓的快感,不惜将她们的生命践踏在脚底。 孙耀宗在群里不能算作活跃,却总是在关键时候跳出来说话。 钟明月翻了好久,都没有翻到尽头。 她的眼泪早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落下。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感情纠纷。 这是一场,针对美好的女孩子的,有预谋的,虐杀。 通过温水煮青蛙般的,心里操控手段。 可是,一旦将这种无耻行径披上了感情的外衣,就没有人再在乎这些女孩子们究竟受到了什么伤害。 那些人只会指责她们,恋爱脑,不自爱。 屋子里的空气,安静极了。 钟明月眼中噙着泪珠,缓缓抬头看向柳照弈。 “可以抓他们,让他们把牢底坐穿的吧?” 她声音颤抖地,这样问他。 柳照弈纤长的睫羽微垂,深邃的眼底笼罩着让人看不清的迷雾。 他沉默不语。 他知道,钟明月也知道,那个答案。 钟明月只能无声地流着眼泪。 “钟小姐,你别太难过了,幸好现在跟他离婚,还来得及。”乔安递了张纸巾给她,想要安慰她。 “来得及吗?”钟明月紧紧攥着拳头,“我怎么能不难过?有人死掉了!” 她抬手,指向自己。 钟明月死掉了,还有那些带着最纯真的爱,走向那些男人的女孩子们…… 柳照弈眉心深锁,始终未发一言。 钟明月走到孙耀宗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孙耀宗有些心虚地,“明月,我……” “啪”地一巴掌,钟明月狠狠甩在了他的脸上。 “你打我?!”孙耀宗震惊地。 钟明月想对着孙耀宗说些什么的,可她发现,对于他这种类人的东西来说,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她只冷冷地抬手,又甩了一巴掌在他的脸上。 “钟明月!”孙耀宗咬着牙,“你不要因为看了那些群聊里的话,就误会我,谁上网还不口嗨两句?” 钟明月用目空一切的眼神看着他,“只是口嗨么。” “对,对,”孙耀宗琢磨着,钟明月还是好哄的,“你忘了吗?以前我也对你好过的呀,两个人过日子,哪有一直好不吵架闹矛盾的呢?你不能只记得我的不好,忘了我的好啊。” 钟明月冷笑,笑着笑着就又流下眼泪来。 “哪种好,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那种好?” 说完,她又甩手,给了孙耀宗一巴掌。 孙耀宗一张脸被打得通红,刚想要站起来,肩膀便被乔安一只手按住了。 他俯首低声在孙耀宗耳旁,阴冷地,“忘了么,柳先生说,要谈到她满意为止。” 也不知是被钟明月接连的巴掌扇愣了,还是因为乔安的话,孙耀宗低下了头。 “明月,我也不想这样的,”他哽咽了一下,“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钟明月不听他的解释,只静静地看着他。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了爸爸,我妈妈又只会以爱的名字控制我,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过我,我,我只是想要更多关注,”孙耀宗有些结巴地,“我也是有苦衷的,因为我也只是个缺爱的孩子啊……” “孩子?”钟明月讽刺地一笑,“所以你缺爱,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 从前的钟明月,或许在听到他这一番话后会心软,可她再也不是从前的钟明月了。 “混蛋!”她上前,咬着牙发了疯般地,拼命打着孙耀宗。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柳照弈纵身向前,伸出长臂来将她禁锢住。 她扬起带着泪花的小脸,问柳照弈,“为什么他,为什么那些人,还能够好好活着……” 第095章 特别的客人 柳照弈也想知道,为什么善良的人要早死。 他的眸中,闪过深深的沉痛。 就像抱住那个想要叩问上天的自己一样,死死地抱住钟明月。 “没有为什么。”他沉声在她耳畔,“钟明月,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钟明月一怔,突然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是啊,这是个不问缘由的世界。 她情不自禁地,将小脑袋抵在男人壁垒分明的胸膛,身体颤抖着,眼泪不停滑落。 这就是宿命吗? 是钟明月的宿命?还是柳照弈和古玥宿命? 柳照弈身体僵直地站着,目光狠厉地扫了孙耀宗一眼,几乎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还不滚。” 孙耀宗又瞪了钟明月一眼,立即转身,走了。 乔安想了想,朝柳照弈张了张嘴,无声地,“柳先生,要不要换我来?” 之前,柳照弈在钟明月哭的时候,说过要乔安把肩膀借她的。 柳照弈蹙眉,没作声。 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不愿意见到钟明月哭。 每次她一掉眼泪,他的心脏就好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般,疼痛到快要碎掉了…… 第二天上午,钟明月没去上班。 她去民政局提交了离婚申请。 中午的时候,她才到公司。 还没等走进市场部的门,便听到里边传来议论的声音。 “你们看见了吗?那个发帖人居然道歉了,说那个女人不是钟明月,一切都是他造谣。” “热搜上挂着呢,谁看不见啊,”另一个同事道,“我早就说了嘛,钟明月?怎么可能……” “那这么说,跟总裁一起去酒店的另有其人喽?会是谁啊?” “那谁知道呢,爱谁谁,反正不是咱们。” “你还真别说,我今天看到冯萱悄悄进了总裁办公室,然后隔了一会儿,红着脸出来的,会不会是……” “也不是没可能啊,毕竟她跟古小姐长得那么像,总裁思念古小姐一时之间把持不住……” 几个人说到一半,不说了。 因为她们看到钟明月正站在门口。 她们只互相交流了个眼神,然后悻悻地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钟明月下意识地向冯萱的位置看了一眼。 空空的,冯萱不在。 钟明月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坐好,却发现自己的桌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罐糖。 她以为是谁放错了,抬起头来正要问,却见一位方才八卦的同事正向她看过来。 那同事清了清嗓子,“钟明月,我承认,我很看不惯你。我听说,你是走后门进来的,虽然不知道你走的是谁的后门,我平生最讨厌这种搞小动作的人了。” 钟明月倒很冷静,大家讨厌她,也不是第一天了。 “但是,你和总裁的事,是我听信了谣言,我不该在背后议论你,那罐糖是我送给你的,就当是我向你道歉。” 钟明月诧异地看着她。 立即有其他同事也附和,“对,我们敢作敢当,向你道歉。” 钟明月默默抿起小嘴,伸手抚上那糖罐子。 “其实,这段时间,你的工作能力我们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就算你不走后门,也完全能进天晟的,干嘛非要走后门呢?” “对啊,而且你任劳任怨,也不是那种喜欢投机取巧的人啊。” “你们……”钟明月的眼圈微微泛红。 “你还生我们的气啊?”同事们七嘴八舌地,“还是你不喜欢吃糖?那你喜欢吃什么?” “对啊,餐厅现在还开着,我现在去给你买。” 钟明月摇头,打开糖罐子,放了一颗糖到自己的嘴巴里。 “不,我喜欢吃糖,我就爱吃糖……” 下班时间,总裁办公室。 柳照弈将最后一份文件合上,古钦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来了。 电话里,古钦的声音有些兴奋,“照弈哥,你晚上有事吗?” 柳照弈开了免提,边翻开桌上的一本书边漫不经心地反问,“你有事么。” “当然有啊。”古钦笑着,“上次的事还没好好感谢你,要不我请你吃个饭吧,你可千万别拒绝我啊。” 柳照弈不由地轻笑。 古钦居然学会感谢他了,难得。 “地址。”柳照弈淡淡地。 “不在餐厅吃,”古钦神神秘秘地,“今天在我家吃,就是之前你来过的那套房子。” “嗯?”柳照弈不由地蹙眉。 据他所知,古钦是个极怕麻烦的人,基本不可能在自己家里费力请客吃饭。 “你别担心,不是我做,”古钦一副故意卖关子的样子,“我新请了个厨子,做饭的味道……总之,你吃了一定会喜欢。” 柳照弈没在意,古钦常会将事情说得很夸张。 “至于这个厨子……”古钦笑了两声,“我先不告诉你,等你来了就知道了。” 古钦的住处。 厨房里,钟明月围着个围裙,忙得满头大汗。 “喂,我才刚搬过来,你就让我做这么多菜啊?” 古钦站在一旁,给她递纸巾,“给你加钱,行了吧?” 钟明月无奈地抿了抿小嘴。 她做饭好吃不假,但从前都是当做爱好来做的,每次也只是做个一两道,今天古钦列了一堆菜单给她,也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加钱,也不能把我当牲口用啊。”她吐槽。 “谁把你当牲口用了?”古钦翻了个白眼,“今天我的客人要是吃开心了,你就是我姑奶奶,行了吧?” 钟明月不由地笑了,“瞎说,姑奶奶早就没了。” “啊?”古钦一愣。 钟明月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扯开话题,“哦,我是说,到底是什么客人,让你这么重视啊?” 她将排骨下了锅,“难不成,又是哪个你看上的女孩子?” 古钦摆摆手,“今天这个人,你也认识。” “哦?”钟明月拿铲子翻炒着排骨,不由地回想着自己到底和古钦有什么共同认识的女孩子。 饭菜出了锅,门铃响了。 钟明月,擦了擦手去开门。 还没等把门打开,当她看到柳照弈那张英俊到惨绝人寰的脸之后,脸色立即变了。 “你请的是他?”她瞪着古钦,小声地。 第096章 消失的厨子 古钦点点头,“对啊。” 钟明月扶额,“你没毛病吧?” 古钦满脸不解地,“怎么啦?就算他是你老板,你也不用怕成这样吧?再说,现在是下班时间,你的身份是我的厨子。” 钟明月无语,“上次……” “上次怎么了?” “我真想把你脑子挖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钟明月咬咬牙,“我看该吃核桃的是你。” 古钦的脑子,有时候转得飞快,尤其是泡妞的时候。 有时候……又根本没脑子! “喂,钟明月,现在我是你老板,有你这么跟老板说话的吗?”古钦皱眉。 钟明月皮笑肉不笑地冲古钦竖起了个大拇指。 真是个好弟弟。 上次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再让柳照弈发现她出现在古钦的家里,那就彻底解释不清楚了。 门外,柳照弈又按了一次门铃。 古钦伸手要去开门。 钟明月一把按住他,“喂,你听好,我现在回房间,你不许让他知道我在这里,听明白了吗?” 古钦打量着她,“知道又怎么了?” “万一他误会我跟你……” “开玩笑!我能看上你这……”古钦话说到一半,又将后面咽了下去。 毕竟以后还要吃钟明月做的饭,总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 “我是说……”他抬了抬嘴角,“就算照弈哥误会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是什么样的人他又不是不知道。” 钟明月哑然。 他说的……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但是她就是不想让柳照弈误会,从骨子里透出的不想。 “少废话。”钟明月抬脚要跑,却不料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幸亏古钦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住。 她就只是小脸撞到了古钦的身上。 等她进卧室藏好,古钦这才开门,请了柳照弈进来。 “照弈哥。” 柳照弈进门,将手里提着的两瓶红酒递给古钦,看着桌上摆好的菜,“你说的厨子呢。” “厨子……”古钦皱着眉,随口道,“厨子肚子疼去医院了。” 房间内的钟明月翻了个白眼。 柳照弈的目光,淡淡落在古钦胸前。 在那里,古钦的白色衬衫上,若隐若现地沾了个女人的口红印。 柳照弈清了清嗓子,抬了抬下颌,朝古钦的方向点了点,“注意一些。” 古钦低头,才发现了这个口红印。 “一定是刚才……” 柳照弈抬了抬眼睑。 古钦顿了一下,“没什么,快坐吧。” 柳照弈旋身,在椅子上坐下。 “照弈哥,今天这个菜,你要是吃了不喜欢,我以后就再也不去泡妞了。”古钦信心满满地。 柳照弈不由地轻笑。 他有时候觉得古钦实在自信过了头。 “好,那我就尝尝。”柳照弈举起筷子。 正要夹菜,突然听到房间里传来手机响的声音。 “还有别人在?”柳照弈的手顿在半空。 “哦……”古钦笑了笑,“怎么会有别人,八成是我的其他手机。你也知道嘛,我这个……女人比较多,手机当然也得多备几个。” 房间里的钟明月抹了一把冷汗,将这通钟向阳突然打来的语音通话挂掉。 不一会儿,钟向阳的信息便发来了。 “明月,怎么不接?” 钟明月咬了咬嘴唇,“不方便。” 很快,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刚才有新港的学校给我打来电话,说愿意接收你小侄子来上学。是姓孙的给办的吗?你现在正在办跟他离婚的事,如果真的是他,那哥不用他帮忙,哥不会拖你的后腿。” 钟明月皱着眉想了一会儿。 她几乎已经跟孙耀宗撕破了脸,孙耀宗还会帮她办这种事吗? 假如不是孙耀宗,又会是谁呢? 外面,柳照弈再次准备动筷子。 手机又响了。 这一次,是他自己的手机。 柳照弈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任小曼”的名字,接起了电话,“嗯。” 电话那头的任小曼,声音里带着哭腔,“照弈,怎么办,爸又晕倒了,现在正在抢救室……” 柳照弈的脸色顿时一冷,“什么?” “医生说,情况可能不太好,”任小曼哽咽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马上过去。”柳照弈放下筷子,看向正坐在他对面的古钦。 “照弈,你能联系上古钦吗?”任小曼继续道,“如果能的话,能不能把他一起叫过来?我怕这次他不来,以后就再也……” 她说到一半,便哭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会带他一起去。”柳照弈挂断了电话。 古钦还不知出了什么事,“怎么了,照弈哥,你有事要走吗?” “跟我走,”柳照弈直接甩了句话给他,“你爸现在正在抢救室。” “什么?!”古钦愣住。 跟古钦异口同声地,还有突然从房间里窜出来的钟明月。 她脸色惨白地看着柳照弈,“怎么回事,严不严重?” 柳照弈的眸中,闪过片刻意外。 目光仿佛不经意间落在她的嘴唇上,橘棕色的唇膏。 跟古钦衬衫上是一个颜色。 “我问你呢!”钟明月眼圈已经红了,“严不严重啊?” “具体还要到医院再看,”柳照弈微微蹙眉,犀利的目光打量着她,“不过,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我……”钟明月哽了一下,“我上次去参加了古伯伯的生日宴,我觉得跟他投缘,担心他,不行吗?” 柳照弈的目光淡淡从她身上掠过,准备出门。 “我跟你们一起去。”钟明月连忙换鞋。 柳照弈和古钦的目光,齐刷刷看着她。 她换好鞋,站起身子,轻声地,“行吗?” 柳照弈已然推开了门,“走吧。” 医院里。 几个人赶到的时候,古父已经被推出了抢救室,挪到病房里。 任小曼已经哭红了眼睛,一见到柳照弈,眼泪又掉下来了,“照弈,爸他……” “医生怎么说。”柳照弈沉着冷静地。 “医生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只不过什么时候能醒来还是个未知数,”任小曼声音颤抖,“有可能很快就会醒过来,有可能再也……” “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柳照弈凝眉。 古父才做过全面的体检没多久,虽然身体一直不能算好,也不至于突然有生命危险。 任小曼摇摇头。 一直坐在一旁的叶木华脸上却浮起一丝不自然,“现在先别管那么多了,好好照顾病人才是真的。” 第097章 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病房里。 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古父,腿上打着石膏。 “不是晕倒么,怎么会打石膏。”柳照弈问。 叶木华眼神躲闪。 “哦,”任小曼看了母亲一眼,赶紧来解释,“妈说,当时爸是站在楼梯口的,一晕倒,就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钟明月俯身在古父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眼泪,倏地便落了下来。 那些曾经她坐在秋千架上,用小手抚摸着父亲乌丝的日子还在昨天。 可是时光将一切偷走,如今父亲鬓边早已斑白。 “小姑娘,”叶木华对上次钟明月去参加生日宴的事没有印象了,“你是哪来的?” 钟明月抬头,看了眼柳照弈,又看了眼古钦。 “不管你是哪来的,”叶木华抬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都别哭得这么伤心了。” 叶木华的言外之意,这屋里哪个人不比她跟古父亲近呢,她一个外人哭成这样干什么。 钟明月擦了擦眼泪。 “好了,我们还有事要商量,你在这里恐怕不方便。”叶木华淡淡微笑着,赶人。 钟明月又回头看了父亲一眼。 她不是外人。 可是此时,却也不得不出去。 走出病房,钟明月还是放心不下父亲,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没有走。 叶木华见她离开,压低了声音,“她可不可靠啊?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让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掺和进来呢。” “妈。”任小曼拉了拉叶木华的衣袖,小声地,“您别说了,钟小姐是朋友。” “什么朋友啊?”叶木华皱眉,“要是被外界知道你爸昏迷不醒,你知道会出多大的乱子吗?” 柳照弈眉目冷结成霜,“我也是外人,看来我也要走了。” “照弈。”叶木华想解释,“你怎么能算外人呢。” 柳照弈的笑意不达眼底,冲叶木华彬彬有礼地颔首,“伯母,我先告辞了。” 走廊里,钟明月实在太疲惫了。 坐在椅子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抹高大的身影悄然坐在了她的身边。 钟明月身子晃晃悠悠地睡着,一不小心,头一歪,恰好磕到了男人的肩膀上。 柳照弈的身子不由地一僵。 倒是钟明月被磕醒了,睁开朦胧的睡眼看向柳照弈。 “不回去睡觉,坐这儿晃什么。”柳照弈傲气十足地瞥了她一眼。 钟明月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 万一,万一父亲很快就醒过来了呢。 见她不说话,柳照弈又清了清嗓子,“真不知道你图什么,整天为一些跟你无关的事忙得上蹿下跳。” 他说得,钟明月仿佛是个猴子。 “谁上蹿……”钟明月抿了抿小嘴,又叹了口气。 争辩这些有什么用呢,又不能让父亲醒过来。 柳照弈见她唉声叹气的模样,递了瓶水给她。 “喂。” 钟明月打开水喝了一口,“嗯?” “你在和古钦同居啊?”柳照弈状似无心地问道。 “噗……”钟明月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柳照弈皱眉,嫌弃地侧了侧身子,又扔给她一包纸。 钟明月擦了擦,“什么叫同居?我们是住在一起!” 柳照弈扬了扬眉。 似乎在说,所以呢,有什么区别? “柳照弈,这是有本质区别的,”钟明月将水瓶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拄,“同居是两个人……额,你懂的,住在一起是各住各的,两个房间好吗?” 柳照弈不以为然地淡淡瞥了她一眼,“所以,你和他分别在两个房间,但是你却在他的身上留了口红印?” “我……”钟明月梗住,“那是个意外。他没跟你说吗?我就是被他雇来当厨子的。” “他给你修窗户,你给他当厨子,”柳照弈冷笑,“你们究竟是住在一起才有了意外,还是为了意外住在一起?” 在逻辑这块,没人能说得过柳照弈。 钟明月被堵得哑口无言。 “你不会以为古钦能看上我吧?”她想了想揉着脑袋。 古钦向来都喜欢那些长相有冲击力的大美女。 “万一他换了口味呢?”柳照弈反问。 “我……”钟明月咬了咬嘴唇,“你,你干嘛要这么刨根问底?” 一句话,倒给柳照弈问住了。 他削薄的嘴唇抿嘴,身子有些僵硬地扭到一旁。 隔了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开口,“我是怕你又脑子进水,才从一个火坑里逃出来,又跳进另一个火坑里,到时候又要给公司惹麻烦。” “什么火坑不火坑的,”钟明月抠着手指,“我又不是演杂技的。” 柳照弈又皱着眉回过头来看她,“少在那揣着明白装糊涂,古钦是什么样的人你看不出来?” “古钦是火坑啊?” 就算古钦再混账,钟明月都不愿听到别人这样说她的弟弟。 “古钦自然有古钦的好,”柳照弈将身子轻靠在椅背上,“只是在感情上,他不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知道啦知道啦,我都说了,”钟明月揉着太阳穴,“我跟古钦只是雇佣关系,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话音刚落,到外面去抽烟的古钦回来了。 钟明月嗅到他身上的烟味,“不是说了,让你戒烟的吗?” 柳照弈听在耳中,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 钟明月口中所有关于她和古钦关系的澄清,在他这里都仿佛是一种死不承认的欲盖弥彰。 单凭她让古钦戒烟的口吻,能只是雇佣关系么。 病房里的任小曼推门出来了。 见三个人都站在这里,不由地一愣。 就好像在刻意躲避着谁的目光般,她浅笑着向钟明月,“钟小姐,还没问你怎么也会来这里。” “哦,我刚好在……”钟明月边说着边指向古钦。 话还没等说完,古钦的手已经直接揽在了她的肩膀上。 钟明月一愣,仰头瞪向古钦,用眼神问他,又抽什么疯! 古钦直接忽略了她的眼神,冲任小曼笑着,“她刚好在我家。” “跟我在一起。”他又补了一句。 任小曼愣住,看了看钟明月,又看向古钦,“你是说……” 古钦扬起下颌,“没错,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古钦!”钟明月脑子里轰地一声,不由地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瞟向柳照弈。 她刚跟柳照弈解释完的。 好家伙,这古钦直接给承认了…… 第098章 古家不会败! 古钦将搭在钟明月肩膀上的手逐渐扣紧。 从前,只要钟明月态度稍一强硬,古钦便会哑火的。 可是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古钦的眼睛里竟然带着分毫不让的坚毅。 他看了钟明月一眼,似乎并没有放开她的打算。 柳照弈面无表情的,目光淡淡落在古钦扣在钟明月肩膀的手上。 经过钟明月身边的时候,很明显地冷哼了一声,然后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哼”是什么意思呢? 钟明月咬着嘴唇,不由地又瞪了古钦一眼。 真是个混世魔王,又坑她! 再看向任小曼的时候,便只觉得她眼中多了一丝道不明的情愫。 她扯了扯嘴角,“哦,那很好啊,恭喜你们了。” “嗯,谢谢。”古钦轻轻咬牙。 钟明月侧着头看着两人,总觉得有什么暗流在二人之间不断涌动着…… 第二天,古父病倒昏迷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很快,九州集团的股价大跌,公司内部人心浮动乱作一团,有许多跟九州集团有合作的企业也都将合作暂停。 人们讨论的话题,也从有关柳照弈的风流韵事变成了如果古父彻底醒不过来,九州集团还能撑多久。 午休时间。 钟明月坐在工位上发呆。 同事们在聊八卦。 “那么大一个九州集团,应该不会因为古先生倒下了就垮了吧?” “人家公司高层的事情,咱们普通打工人怎么知道呢?” “凭古家和柳家的交情,咱们总裁应该会帮忙的吧?” “难说啊,毕竟是人家自己公司的事,总裁跟古家关系再好,也只是私交,插不上手。” “要是古小姐还在就好了,绝对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的。” 几个人说着,又是一阵感叹。 钟明月揉着太阳穴,往旁边冯萱的位置上看去。 又空荡荡的。 “怎么好像最近总不见冯萱?”有同事问。 立即有同事神秘一笑,“你猜她现在去哪了?搞不好,她以后还真能成咱们老板娘呢。” “好像最近总裁确实跟她走得很近,早上我看她从总裁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嘴上的唇膏都糊了呢,你们猜她干什么了?” 几位同事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变成窃窃私语。 钟明月听在耳中,“咔哒”一下,不小心把手中的笔帽掰坏了…… 下班回到古钦的住处。 钟明月没见到古钦的影子。 本想随便吃口饭,她再借着古钦,到医院去看父亲的。 毕竟,古钦都已经胡说八道成那样了,她也不能白顶了这帽子。 才热了饭,正要到阳台上去收衣服,却见阳台的角落里窝着个人! “啊!”钟明月吓了一大跳。 定睛一看,居然是古钦。 他身子折成一个“C”型,正垂着头,满身酒气,身边还摆着好几个空酒瓶子。 “古钦!”钟明月有些气呼呼地看着他,“你喝了多少?” 古钦没抬头。 “你胡说八道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钟明月走到他跟前,“你得找个时间跟大家说清楚,还我清白。” 却不料,古钦直接就是抱住了钟明月的腿。 “喂,你干什么,古钦!” 古钦流泪了。 从前不管闯了多大的祸,古钦总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钟明月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沮丧的古钦。 “阿钦……”她低下头看他。 或许,是他不愿别人见到他流泪的模样。 他没抬头,“我是不是很没用?” “阿钦,人活在世上,不是要被用的,”钟明月蹲下来,“只是,你要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古钦默默地攥起拳头,“我出生不久,妈就丢下我了;后来,姐姐也没了;现在我爸他也……” 他哽咽了一下,伸手去摸旁边的酒瓶子。 “他们都说,古家要败了。” 得知古父的情况,许多供货商要么断供,要么将原材料的价格上涨,直接影响到九州集团的生产经营。 “还有董事会那帮老东西,我以前都不知道,他们一个个那么有野心。” 古钦苦笑着,将酒瓶子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谁说古家要败了?”钟明月按住古钦的手,“就算你没有妈妈,没有姐姐,将来可能没有爸爸……但你还有你自己,阿钦,别忘了,你古家人,你身上流着爸爸妈妈的血。” “我?你不会以为我行吧?”古钦自嘲地大笑两声,转而又哽咽,“你知道吗,钟明月,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我宁可当初替我姐去死,要是我姐还在,她会知道该怎么办,她不会让事情变成这样……” “你胡说什么!”钟明月将他手里的酒瓶子抢过来,“死也是能替的吗?你姐死了,死了就是死了!” 古钦仰起头看着钟明月。 他想骂她,想反驳,却比谁都更清楚那个事实,他只能默默流泪。 “古钦,你准备活在你父亲和姐姐的羽翼下,到什么时候呢?”钟明月声音微微颤抖,“到什么时候你才肯长大?” 古钦没说话,想去抢钟明月手里的酒。 “九州集团是你爸爸妈妈毕生的心血,你想看着它毁于一旦吗?” 古玥的父亲母亲辛苦经营才有了现在的九州集团,母亲更是因为为公司的事情操劳过度,伤了身体,要不然也不至于在生下古钦后不久便撒手人寰。 “不想,又能怎么样呢?” “那就像个男人一样,走到公司去,告诉那些人,古家还有你在,古家不会败!”钟明月紧紧抓住他的手,“阿钦,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行?你和别人一样,有手有脚有脑子,你姐姐行的,为什么你就不行?” 古钦怔怔地看着钟明月,有那么一刻,他突然想叫她姐姐。 钟明月将手里的酒瓶塞到古钦的手里,然后转身。 “酒还给你,要不要继续喝下去,你自己决定。” 古钦看了看手里的酒瓶,又看向钟明月的背影。 “喂。”他叫住她。 钟明月脚步微滞,回头。 他挠了两下自己的脑袋,“你以后都叫我阿钦好不好?” 第099章 给阿钦的礼物 “还有。”古钦手掌撑地,站了起来。 “还有?” “给我炒俩菜,”古钦把酒瓶子推到一边,“我都快饿死了。” 钟明月无奈地一笑。 古钦已经走上来,把手往钟明月的肩膀上一搭,“明天,我就去公司,让他们看看小爷我的厉害。” “啧,”钟明月皱眉,抬手把他的手打掉了,“还有,你要向大家澄清,我跟你的关系,恢复我的名誉!” “大姐,什么叫恢复名誉啊,”古钦垮着脸,“跟我扯上关系就影响你名誉了?” 钟明月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好好好,恢复恢复,”古钦推着钟明月,“找个合适的时候我就跟他们说行了吧?你先去帮我炒菜啊……” 第二天,钟明月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古钦便已经出门了。 餐桌上,放着一杯留有余温的牛奶。 牛奶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古钦龙飞凤舞的字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我去公司了,爸爸醒来之前,我会守住古家的一切,桌上的牛奶喝了吧。” 钟明月轻轻抿了一口牛奶,将纸条攥在掌心。 她鼓励古钦去勇敢承担自己的责任,却也知道董事会的那帮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精明。 以前甚少接触这些的古钦,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如果任小曼是个强硬的性格,兴许她还能帮一帮,可偏偏任小曼的性子太软了些,每天只一心研究服装设计。 “阿钦,我会送一份礼物给你。” 她对着空气喃喃地,目光突然变得坚定,仰头将杯中的牛奶饮尽了。 九州集团。 大会议室里,参会的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古钦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大家的目光不由地朝他投过来。 古钦在众人的注视下,款款走到从前父亲所坐的位置上,“人还没到齐,各位叔叔伯伯怎么就自己开始开会了呢。” “谁没到?你?”右手边领头的吴董轻哼一声,率先发难,“你父亲现在正躺在医院里,你还是快去好好照顾他吧,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晚辈,就别来掺和公司里的事了。” 他等这个机会很久了,正好打算趁古父病倒的时候架空古家,掌握实权,自然不愿意古钦参与进来。 其余几位稍有分量的董事大抵也打的是这个主意。 “你说谁什么都不懂?”古钦将眼睛一瞪。 “对不起,是叔叔说错了,论起女人车子,你比叔叔懂得太多,”吴董言语间带着嘲讽,“可是现在讨论的是公司的事,不是你小孩子过家家。” 说完,屋内不少人开始偷笑。 古钦缓缓地攥起拳头,“我今天来,是代表古家,代表我爸!” “你怎么代表?”立即有人不屑地,“你爸现在还昏迷着呢,能不能醒来都不一定,你的话能代表他的决策?” “对啊,”有人附和,“贤侄,别怪伯伯说话难听,以前你个什么样子,咱们大家也都不是不知道。你爸要是知道现在你横插进来代表他,就算没事也得被你气出事来。” 没办法,古钦之前的口碑也确实太差了。 古钦咬咬牙,转了策略,“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九州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有权了解参与公司的经营。” “百分之二十又怎么样?”吴董冲身边几个人扫了一圈,“我们几个叔叔伯伯加起来,也不比你少。孩子,我知道你也是替你爸着急,但我们现在是在谈正事。” “你们……”古钦气得脸通红。 那几个“老狐狸”的话总好像在跟他打着太极。 任凭古钦有再多蛮力,好像都打在了棉花上。 “谈正事怎么不叫上我?”磁性的男人声音突然传来。 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 众人闻声,纷纷向门口看去。 柳照弈率着乔安,正站在一片逆光中,从容不迫地笑看着会议室里的所有人。 “柳照弈……”有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以柳家在新港的影响力,如果柳照弈此时参与进来,所有事情都将变得极复杂又棘手。 “我知道,柳先生跟古家小姐的私交,可是私交毕竟是私交,”吴董清了清嗓子,“现在是我们九州的内部事务,柳先生不方便插手吧?” 柳照弈镇定自若地抬了抬嘴角,走进来,“我只旁听,不发表意见。” 语气,却是不容反驳。 乔安默默地为柳照弈拉开张椅子,“我们天晟跟九州在多个项目上,都有密切的合作,柳先生更是持有九州的少量股份。为把控投资风险,我们柳先生完全有资格旁听。”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没有人能再说一个“不”字。 “坐啊。”柳照弈淡淡地看向古钦,然后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古钦会意,缓缓坐了下来。 “我听说,有人反对古钦参与公司事务啊?”柳照弈慢条斯理地,“那我可就要好好考虑考虑了,毕竟古钦手里的股份也不少,他的脾气我们都是知道的。” 他边说着,边用一根手机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眉眼淬了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你们九州内部如果不能达成一致,会不会影响接下来的经营呢?那我们的将来的合作……” 众位董事们互看着对方。 现在已经有许多企业与九州暂停合作了,要是天晟那边再出了什么问题,那无疑是雪上加霜了。 吴董暗自咬牙。 柳照弈的厉害,他是早就有耳闻的。 “柳贤侄,说话做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啊,不用说你柳家和古家多年的交情,在座的各位,基本都是你的长辈,多少都是要……” 话还没说完,只听柳照弈一声嗤笑。 “既然是长辈,就该明白,公司经营论的是利益,现在不是论长幼攀关系的时候。” 吴董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最终妥协了。 “既然古钦也是股东,那坐下来听听大家开会讨论,多学习一下也没问题,大家觉得呢?” 众人也只好点头。 吴董又假模假式地拍了拍古钦的肩膀,“你这几位伯伯都是商场上的老人了,你要多听他们的话,知道了吗?” “不是听话,是要做控股的话事人。”清亮的女人声音骤然传来。 会议室的大门再次被推开了。 所有人都愣住,目光齐刷刷地向门口投来。 钟明月静静站在门口,不卑不亢地迎上所有目光,扬起嘴角自信一笑。 就像她曾经无数次出入这里的时候一样…… 第100章 遗嘱 “你谁啊?”吴董气得一拍桌子,“怎么看的门?!怎么谁都能放进来?” 这话,除了冲钟明月,更是冲柳照弈和古钦。 门口的秘书小黄连忙低着头道歉,“对不起,我没拦住,我这就拉她离开……” 钟明月坚定不移地站在原处,无所畏惧地看向在场的所有人,“我是来宣布,古玥小姐的遗嘱。” 此语一出,满座哗然。 古钦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钟明月。 原本垂眸思索着什么的柳照弈,眸光一闪,也骤然看向钟明月。 “现在,我可以留下了么。”她的声音不算响亮,却十分掷地有声。 没有人回答她。 古玥死后,原本按照正常流程,她的个人财产包括股份应当按照法律规定发生继承。 可古父始终不愿意接受女儿已经去世的事实,只将事情暂按,迟迟没有处理。 “从来没听说过,古小姐有立过遗嘱。” “对啊,你从哪冒出来的?凭什么你来宣布?” 钟明月充耳不闻,缓缓走到古钦的面前,“阿钦。” 古钦震惊地看着钟明月,“喂,这里不是闹着玩的地方,你快出去!” “从来只有你喜欢闹着玩。”钟明月淡淡一笑。 隔着一张桌子,柳照弈的目光悄然落在钟明月的侧脸上。 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的心脏又开始痛。 钟明月静静地注视着古钦。 她那小时候喜欢当她的跟屁虫的弟弟长大了。 她记得母亲离开的那天。 弟弟还不懂什么是死亡,手里拿着个小拨浪鼓玩得正开心。 母亲拉着她的手,“妈妈可能要去很远的地方了,是妈妈不好,我知道你也还只不过是个孩子,可你能答应妈妈,以后好好照顾弟弟吗?” 很远的地方是哪里,她也不懂。 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泪珠儿会一直往下掉,然后重重地点头。 后来,她已经几乎记不起妈妈身上的味道,可她记得,要照顾弟弟。 九州集团未来接班人的担子,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一点也不喜欢,她太热爱自由了。 可是她知道,只有她足够强大,才能够好好照顾弟弟。 她和弟弟之间,总要有一个人是自由的。 为了弟弟,她愿意被缚住。 “钟明月!”古钦见她出神,又低声吼道。 钟明月收回心神,深吸了一口气,或许,这就是谁都逃不开的宿命吧。 “阿钦,”她声音里带着温度,唤他的名字,“现在,你姐姐把她名下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全都给你。” “你,你在胡说什么?!”古钦觉得,钟明月几乎疯了。 钟明月淡淡地举起手里的文件,对着在这里的所有人,“连同古家的希望,连同九州的未来,你姐姐,现在一并交到你手里。” 她轻轻拉起古钦的手,将那份“遗嘱”放在古钦手中,眼圈悄然红了。 古钦看着那遗嘱,手不停颤抖,只觉得它很重很重。 正要翻开它,文件上却突然多了一只大手。 钟明月和古钦同时抬头看去,只见柳照弈的手按在文件上,墨色的眸子在纤长睫羽的掩映下,辨不清什么情愫。 他甚至谁都没有看,只盯着那份文件,仿佛在他的世界中,谁都不存在了。 “照弈哥……” 柳照弈咬紧牙关,连同下颌也绷得很紧,手指微蜷,将那文件拿在手中翻开。 “你说是古玥的遗嘱就是吗?”吴董冷笑着,“古玥要是有遗嘱,古先生不早拿出来了?谁知道你这是不是伪造的?小姐,你不怕我报警把你抓起来吗?” 他恐吓着。 钟明月不慌不忙地,“我不只带来了遗嘱,还带来了公证书和律师委托书,这份遗嘱是经过公证的。” 吴董还不甘心,“不可能,我不相信。” “如果您还是不放心,那大可以去请笔迹专家鉴定,看是不是古小姐的笔迹。” “不可能,我要看,给我看看……”吴董难以置信地摇头。 “是她。”低沉而喑哑的男人声音。 所有人都向柳照弈看去。 只有柳照弈,目光紧紧锁定在钟明月身上。 他静静地与她对视着,瞳孔微微颤动,“是她的笔迹。” 钟明月心中不由地一窒,在面对所有董事的质问都没有怯场的她,突然有些慌张地避开男人的目光。 “你们看,柳先生都说是了。”钟明月悄悄地攥紧了手,不去看柳照弈,“他是最了解古小姐的人,他一定认得古小姐的笔迹。” 古钦闻言,也连忙拿过遗嘱来看,“这,这怎么可能……” “阿钦,你姐姐早就把这份遗嘱写好了,就放在你爸爸妈妈曾经住过的那栋老宅中。” 钟明月温柔地看着弟弟,“你知道你姐姐的眼光的,她从来都没有看走眼过,她早就觉得你可以,你一定可以……” 古钦不由地将那份遗嘱攥紧。 没人知道,古玥写过这份遗嘱。 更没人知道,古玥这份遗嘱写在她十八岁成年的那一天。 所有人都在憧憬着迈入成年人世界后的异彩纷呈。 只有她因为运动过于剧烈进了抢救室。 人生,实在有太多无常,她醒来后,第一时间写下了遗嘱。 “现在,加上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不知道古钦能不能做这个控股的话事人?”钟明月扬起脸,目空一切地看着在座的人。 还有人想要说什么,又被旁边的人压下了。 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在座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古钦多。 遗嘱在这摆着,柳照弈在这盯着。 大局已定,再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钟明月看到众人的反应,不由地满意微笑,“既然如此,我的任务完成了,就不在这里打扰各位开会了,大家继续吧。” 说完,她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就仿佛,她从未来过这里一样。 已经有董事悄悄不自觉地抹汗,这样的姿态与魄力,怎么好像似曾相识…… 钟明月走出公司大门,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九州大厦。 叫的车到了,她正准备上车。 “站住。” 身后,柳照弈磁性而有力的声音突然传来…… 第101章 在家好好等我 钟明月身体一僵,缓缓回过身去。 “还有事么。” 柳照弈笔挺挺地站在与她相隔几米的地方,“她的遗嘱,你怎么会有。” “那重要吗?”钟明月反问,“重要的是,这份遗嘱是真的。” “对他们或许不重要,对我……”柳照弈在不自觉中缓缓收紧拳头。 钟明月静静地站着,任微风拂动着她额间的碎发,“那只是一份遗嘱。” “回答我。”柳照弈目光坚定地。 钟明月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古小姐以前帮过我,为了报答她,我偶尔会去帮她打扫以前的旧宅。发现遗嘱,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是么。”柳照弈的眼中,闪烁着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光芒。 钟明月默默地抿起嘴唇,沉吟着不作回答。 半晌,她蓦然一笑,“你在怀疑什么?” 来往行人,从两个人之间穿梭而过。 几米的距离,两个人却好像隔了很远很远。 柳照弈凝望着钟明月那张枯瘦的小脸,是啊,他在怀疑什么呢? “那,除了遗嘱,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柳照弈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古玥走了。 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走了。 看着男人沉痛的眼神,钟明月的心好像突然被什么刺中。 她很想说没有。 说了没有,就会少很多麻烦,她不用再去编什么蹩脚的谎话。 可是,看着柳照弈的眼睛,她说不出口。 “有……有的吧。” 话一出口,她便立即有些后悔了。 “是什么?”柳照弈的眼中一抹光彩闪过。 网约车司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小姐,麻烦你快点,别耽误大家时间啊。” 钟明月冲司机抱歉地笑了笑,再看向柳照弈,“我,我改天再拿给你看。” 说完,她逃跑般地,连忙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柳照弈看着载着她的车走远,淡淡垂下眼睑。 虽然理智上觉得不可能,但他心内就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他的玥儿回到他的身边了。 傍晚,钟明月再次跟着古钦,去医院探望父亲。 病房里,柳照弈和冯萱居然已经在了。 “月儿,你怎么也来啦?”冯萱见到钟明月有些意外,走过来拉住她,“我听说古伯伯病了,想着之前古伯伯待我那么好,赶紧来看看。” 钟明月不由地抬头朝跟她站在一起的柳照弈看去。 下一秒,却在柳照弈看向她时,又慌忙避开他的目光。 生怕,他跟她要古玥留给他的东西。 她还没编好呢。 叶木华则在一旁悄无声息地冷笑了一声。 自然,送了个那么好的镯子给冯萱呢,能不好吗? 这样想着,她便不自觉地朝冯萱手腕上看去。 钟明月也注意到了冯萱的手腕。 那只之前被冯萱抵押出去的镯子,现在又回到了冯萱的手腕上。 冯萱发现有人看她的镯子,自己不由地抬头看向柳照弈,小脸微微一红。 叶木华蹙眉,侧过头瞪了女儿任小曼一眼。 任小曼默默地低下了头,目光却又不自觉地向古钦瞟去。 一时间,病房里的气氛变得古怪又微妙。 “你们聊,我出去一下。”任小曼勉强一笑,快步往病房外面走。 “我也不能久留,”古钦突然开口,“晚上约了供货商几位老板在琥珀湾谈事情,马上就要走。” 叶木华淡淡一笑,“阿钦最近出息了,你爸要是醒来看到你这样,一定会高兴的。” 古钦稍稍欠了欠身子,倒是先任小曼一步,出了病房。 钟明月原本名义上就是跟着古钦来的,现在古钦一走,她也不便多待了。 跟着古钦出了门,她叫住他,“阿钦。” 古钦顿住脚,“怎么了?” “需不需要……我陪你去?”钟明月有些不安。 也不知为什么,一颗心今晚跳得尤其乱。 门口,柳照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颀长的身子淡淡倚着门框,默不作声地看着钟明月和古钦。 古钦微微一笑,“你去能做什么呢?” 钟明月抿起嘴没说话。 “放心,我会努力将事情做好的。” 这一次,他去琥珀湾,终于不是为了花天酒地。 见钟明月的脸上还是写着不放心,他摆了摆手,“去了肯定要喝不少酒的,你帮我煮个醒酒汤,在家好好等我。” 这话,对于撩妹撩惯了的古钦来说,不算什么。 对于心知古钦是自己弟弟的钟明月来说,也不算什么。 可落在柳照弈的耳中,就变得极为暧昧了。 “在家好好等我?”俨然一副热恋中的情侣做派了。 古钦向来骄傲,我行我素,可在钟明月面前居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还有钟明月,一口一个“阿钦”…… 看着古钦走远的背影,柳照弈不由地冷哼一声。 钟明月回头,看到他立即想躲。 “阿钦……”柳照弈将这两个字咀嚼在口中,还意味深长地故意拉长了尾音。 钟明月只能默默咬紧嘴唇。 “还说没有同居?”柳照弈扬了扬眉。 最近事情太多,钟明月觉得自己脑容量有些不够了,“朋友就不能叫阿钦吗?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信,你,你等下去问古钦吧,他会跟你讲明白的。” 柳照弈瞥了她一眼。 他为了这种事,还特地去问古钦?那他脑子一定是出问题了…… “还不快回家,给他煮醒酒汤?”柳照弈讥讽地。 “你……”钟明月心里也有些气,“你还说我?那冯萱手腕上戴的手镯,是不是你帮忙拿回来的?” “是,有问题么。”柳照弈坦荡直言。 钟明月心中莫名憋得难受。 是啊,有什么问题呢,现在的她,要以什么身份立场质问他呢? “你……”钟明月捏着手指,小声地,“外面都在传,你和冯萱……是不是真的?” 她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 “谁在传?”柳照弈反问。 “就……”钟明月扁了扁小嘴,“谁在传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没有勇气再问第二遍了。 “你现在是在干什么。”柳照弈蹙眉。 “啊?” “你不觉得你对别人的事关心过头了么。” 第102章 叶木华的秘密 钟明月低下头,是过头了。 柳照弈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地清了清嗓子,“冯萱是你朋友,你是担心她?” “啊?我……”钟明月咽了下吐沫,“对,我就是担心她。” 柳照弈无语地白了她一眼,“放心,我不会伤害她。” 钟明月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什么叫不会伤害她呢? 他这算是变相承认了吗? 柳照弈见她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以为她是在担心古钦。 “还不回家煮汤?” 他的心情好像突然变得不是那么好。 “嗯。”钟明月心事重重地应了声。 “喂,就担心成这样?”柳照弈内心有些烦躁,“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了,琥珀湾也不是龙潭虎穴。” “我知道。” 钟明月的右眼皮开始跳了。 柳照弈瞧着她没精打采的模样,“我晚上陪他一起去。” “真的?”钟明月的眼睛一亮。 柳照弈将她所有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 言语会骗人,可一个人的眼睛不会骗人。 钟明月的眼睛里,明明满满写着,对古钦的关心和在意。 任凭她再怎么解释狡辩都没用。 连柳照弈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暗淡。 “嗯,回去吧。”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沉稳,“别忘了明天把古玥的东西交给我。” 透着些许难以名状的涩感,就像细沙子摩擦过比它更加细嫩的肉…… 钟明月回到了住处。 拿出纸笔来,她还是琢磨着古玥给柳照弈的信,到底该怎么写。 这样写也不对,那样写也不好。 写了半天,再回看之前写的东西,却发现连笔迹都不对了。 古玥的字不长这样。 现在她只能在纸上留下钟明月的字了。 她气得将写满字的纸团成团,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小脑袋“哐哐”地磕在桌子上。 怎么办呢?明天拿什么给柳照弈呢? 她有些怪自己这张嘴巴,又想到人有时候的确是不能太心软的…… 古家。 叶木华刚刚挂掉一通电话,现在正坐在窗前,俯瞰着新港市的夜色,静静地品着一杯红酒。 “妈。”身后,响起任小曼的声音。 叶木华没回头。 “不是说,今晚要留在医院陪爸吗?” “小曼啊,”叶木华轻叹了一口气,“你要是有妈一半的脑子,九州未来的继承人早就是你了。” 她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儿,“你爸自然有人陪护,像今晚这样的时候,我想休息。” 今晚?今晚有什么特殊么? 任小曼有些不解。 “妈,你知道的,我没想当什么继承人,九州本来就跟我们母女无关的。” “一天天就知道设计你那个破服装!”叶木华看到女儿这副“不求上进”的样子就来气,“就算你设计得再好,有什么用?” 任小曼低下头。 “把头抬起来!”叶木华轻喝她,“有时候我真怀疑,是不是生你的时候在医院抱错了,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任小曼抬起头,默默地咬紧嘴唇。 她还不够争气吗? 从小门门功课优秀,所有别人让她做的事情,她都会努力做到最好。 可是,母亲不满意。 别人的目光,也永远只在古玥身上。 “你但凡有点本事,也不至于让那个无所事事的古钦在公司里出了风头,”酒意上来,叶木华越说越起劲了,“还有,今天那个冯萱是怎么回事?她搭上照弈了?” 原本叶木华打算,古玥死后,撮合任小曼和柳照弈的。 毕竟,像柳照弈这样优质的男人,实在不多了。 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这边还没什么进展呢,突然又冒出来个冯萱,跟古玥长得那么像的冯萱。 “我不知道。”任小曼的言语间,明显带了一丝赌气的意味。 人再温柔,也是有脾气的。 “你还来劲了,你知不知你妈我这么多年筹谋都是为了谁啊?”叶木华揉着脑袋,“别说你爸了,就是今天晚上的事,你知不知道我担了多大风险?” “什么叫我爸?什么叫今天晚上的事?”任小曼一愣。 叶木华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嘴过头去,“你别管。” “妈……”任小曼性子虽然软,但脑子却极聪明,“爸……爸摔下楼梯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叶木华黑着脸,没作声。 “妈!”任小曼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那是爸啊!” “也就你没脑子把他当爸,他有把你当成女儿吗?”叶木华冷哼,“九州的股份,他有给你一点吗?” “妈,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九州本来就是爸跟姐姐的妈妈一起创立的,你为什么总想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什么叫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叶木华气得直拍桌子,“我只知道,所有的东西都是要自己去努力争取的!” 任小曼语塞,只默默红了眼圈。 “那天,我跟你爸商量,九州的股份给你一些,不用多,一点就够,”叶木华咬着牙,“你爸说什么,他以后自有安排。” “他能安排什么?分明就是哪怕一点都不想给你,”叶木华冷笑着,“我一时没控制住,就跟他吵了起来,也不知怎么地,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任小曼流下眼泪,“我有说过,要你通过这种方式帮我争取吗?” “有没有说过都已经做了,”叶木华冷冷地,“你是我的女儿,你没有选择,只能站在我这边。不管是你爸的事,还是今晚的事。” 任小曼顿时觉得浑身发冷,“今晚?妈,你到底还做了什么?” 叶木华看似不以为然地,“这不能怪妈,要是那个古钦老老实实做他的纨绔子弟,那一点事情都没有,可他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窜出来管什么公司的事。” 叶木华本打算,等公司混乱到一定时候,再推任小曼出来。 让大家看到任小曼的能力,方便她以后参与到公司的事务中。 可是,古钦把这一切都搅乱了。 “妈!”任小曼顿时瞪大了眼睛,脸色煞白,“你对阿钦做了什么?妈,你快说啊!” 第103章 鬼见坡 夜深了。 趁叶木华没注意,任小曼脸色惨白地给古钦拨了电话过去。 可还未等接通,她便又咬了咬牙,把电话挂掉了。 这边,钟明月正因为不知道这次该怎么骗过柳照弈而抓耳挠腮的时候,电话便响了。 “钟小姐吗?” “小曼?”钟明月听出了任小曼的声音,有些诧异,“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号码?” “先别管那么多了,”任小曼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古钦是和你住在一起的,是不是?” “这件事不是你想的……” “他回来了没有?”任小曼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钟明月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听到钟明月的反应,任小曼便已经知道古钦还没回来了。 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你,你快去琥珀湾看看,千万别让他开车。” “你在说什么?”钟明月皱起眉头。 “有人对他那辆车的刹车动了手脚,我,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任小曼压低了声音。 电话那头,传来了叶木华的声音,“小曼,你在跟谁打电话?” 任小曼吓了一跳,慌忙挂断了电话。 电话这头的钟明月,听着听筒里传出来的盲音,脸色顿时白得像纸一样。 她连忙边往外跑边给古钦打电话。 一遍,古钦没接。 两遍,古钦又没接…… 钟明月紧张得浑身都在发抖,不顾一切地冲出门。 阿钦,你一定不可以有事。 才一开门,却见古钦正站在门口,准备开门。 钟明月愣住,立即开始上下打量他,甚至还将他的身子转了过去。 “干嘛,干嘛啊?”古钦无语地。 “你有没有受伤?”钟明月紧张地,还在不停地打量着他。 “好端端的,我为什么会受伤?”古钦疑惑不解地,“你在家咒我了?” 确定了古钦没事,钟明月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整个人有些颓然地倚在门边,“吓死我了,你干嘛不接电话!” 古钦掏出手机来瞅了瞅,“新认识的几个女孩子,就爱晚上不停给我打电话,我这不是怕耽误谈正事嘛,就给静音了。” 钟明月揉了揉脑袋,“进来喝汤吧。” 她边往屋里走,边道,“刚才我接到电话,说是有人……”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古钦,“你怎么回来的?没开车?” 古钦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我喝酒了,怎么开车啊?直接叫了车回来的。” 钟明月点点头,刚想嘱咐他,那辆车暂时不要开,请人好好检查之后再说。 却又听到古钦继续说,“倒是照弈哥,他的车今晚出了点小问题,偏偏还要去荟萃楼见个合作伙伴,我就把我的车给他开了。” 钟明月原本在盛汤的,听到古钦这样说,手里的碗直接掉到了地上。 碗立即碎成了好几片,汤也洒了一地。 “你怎么了?”古钦赶紧站起来。 钟明月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谁让你把车给他开的!” “怎么了?照弈哥又不是外人,换成别人,我还不舍得给呢。”古钦有些不满。 钟明月二话不说,直接往外跑。 “喂,你干什么去啊?” 钟明月回头,瞪着古钦,“你在这里还有没有别的车?” “有啊,我上星期刚提的,”古钦对所有的事浑然不觉,语气里带了一丝得意的炫耀,“我的新宠。” “车钥匙给我。” “干嘛?” “给我啊!”钟明月向他摊开一张手。 古钦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车钥匙往钟明月的手掌心一放,“你要开啊?你技术行不行啊?别到时候……” 话还没等说完,钟明月已经跑出了门。 她坐在车上给柳照弈打了电话,心中默默祈祷,“柳照弈,接电话。” 一遍,两遍,根本没有人接。 古钦来拍了拍车门,“你要是不行的话,你要去哪,找个代驾……” 古钦虽然有很多车,但每一辆车他都很爱,尤其是这辆车刚提回来,要是有个什么磕了碰了,他得心疼死。 钟明月就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直接发动了车子,那辆新车便像一阵旋风般飞了出去。 “嘶……”古钦倒吸了一口凉气。 钟明月开车这架势,比自己还冲。 除非她车技特别好,不然他那辆车是别想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从琥珀湾到荟萃楼,距离不算远。 可是,却要经过一个叫做“鬼见坡”的地方。 鬼见坡,原本不叫鬼见坡,只是这里的坡要比其他地方略陡一些,视野也被遮挡受限,是交通事故的高发地段。 顾名思义,多少新老死机都死在了这个坡上。 钟明月联系不上柳照弈,便只能赌一把。 若是道路平缓,刹车突然失灵或许还有救,若是在这个坡上突然刹车失灵,恐怕神仙也难救了。 她决定在柳照弈的车来到鬼见坡之前拦下他。 在地图导航的帮助下,她抄了近路,直奔鬼见坡。 古玥的车技,是柳照弈教的。 那一年,她拿了驾照,却依旧不敢上路。 柳照弈一遍一遍地陪她练车。 他说,玥儿,不要怕碰撞,你越怕,就越容易撞到。 古玥手扶着方向盘,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阿照,要不然还是算了吧,反正家里有司机,我就算不会开车也不会有问题的。” 话音刚落,因为她下意识的错误操作,车子便以极缓慢的速度撞到了旁边的大树上。 她身子僵了两秒,然后尴尬地扭头看向柳照弈,“看吧,我就说我不行的。” 柳照弈将大手轻轻搭在她扶住方向盘的小手上,“有时候,碰撞也未必是坏事。” 古玥扁了扁小嘴,明白他是在安慰她。 “怎么不是坏事?”古玥叹了一口气,“除非是在玩碰碰车。” “你把车倒回去,开到路上,我就告诉你。”柳照弈嘴角沁着笑意。 古玥无奈,再次发动车子,“哐”又撞了一下。 由于此时离得太近,这一撞,直接将两个人的嘴唇撞到了一起。 古玥立即红着小脸,撤了撤身子低下头。 柳照弈则静静凝视着她,然后缓缓地攫起她的小下巴,语气蒙上渴望的暧昧,“我说了,碰撞也未必是坏事。” 第104章 阿照! 柳照弈俯首,性感削薄的嘴唇覆上来。 古玥不由地红了脸,悄悄地闭上眼睛。 他将她揽在怀中,深情中带着一丝霸道地吻着,舌尖轻轻地半引诱半试探地撬开她的齿贝。 古玥没睁眼,却在他的不断掠夺之下,感受到了欲望的气息…… 不远处,古父和柳父走过来。 “玥儿呢,我要带她回家了。”古父才输了棋,绷着脸。 “哎呀,不至于,”柳父呵呵地笑着,“不就今天下棋输给我了嘛。” 古父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你耍赖,我能输?” “谁耍赖了,落子无悔,你自己打喷嚏把棋子掉那儿了,你能怪谁啊?” 古父闷哼一声,开始喊古玥,“玥儿,玥儿……” “哎呀,两个孩子关系那么好,干嘛要去打扰人家。”柳父在古父的肩膀上拍了拍。 “好什么?”古父皱了皱眉,把输棋的气撒出来,“我们玥儿端庄纯洁,向来是以学业和事业为重的,还不是你们照弈总缠着我们玥儿?” 柳父一听,也有些不服气了,“你们玥儿就没三天两头往这儿跑?我们照弈才是洁身自好,正直持重!” 话刚说完,两个人停下脚步,都愣住了。 面前的车里,柳照弈和古玥正拥吻在一起…… 古玥也不知被柳照弈吻了多久,不经意间向车前方看去的时候,顿时傻了眼。 她的小脸噌地红到了耳根,连忙推开柳照弈。 车外的古父和柳父脸上的笑容要多不自然有多不自然。 “要不然,我们再回去下一盘棋?” “好主意。” 古玥看着两位长辈离开,将小脸扭到一边,低下头不说话了。 “玥儿。”柳照弈在她耳畔,温声地。 “嗯。”她的声音小到如蚊子般。 “要继续么。”柳照弈微微抿了抿薄唇。 “你……”古玥更羞了,扭过头来瞪了他一眼,“还说什么碰撞也未必是坏事,原来是要骗我做这种事。” 柳照弈有些冤枉,“我没有骗你。” “你还说!”古玥拿手背贴了帖自己的小脸。 柳照弈不由地微微一笑,从旁边拿出两个车子的模型来,比划给古玥看。 “你看,这辆车要是以这样的速度俯冲下来,直接撞到这里会怎么样?” 古玥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睛,不解。 “如果直接撞上来,车里的人必定会活不下来,可是……”柳照弈又拿着另外一辆车的模型碰撞过来,“如果这辆车以这个最恰当的角度撞过来,会怎么样呢?” 古玥盯着那两辆车子的模型,摇摇头。 “三种可能,要么车里的人全都死掉;要么第一辆车的人活,第二辆车的人死;还有最后一种是最幸运的,两辆车里的人都能活下来,只是可惜,这种概率实在太低了。” 古玥打了个哈欠。 本来就是概率极低的事情。 柳照弈喜欢研究这些,可她对这些不感兴趣。 要两车在这样的条件下相撞,又要精准地找好角度,还未必能够生还,条件太过苛刻,研究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前方,就是鬼见坡了。 钟明月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那辆现在正由柳照弈驾驶的车,正飞速地往这边开过来。 钟明月看着那辆车,不由地握紧了方向盘,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柳照弈当初的话此时仿佛就回荡在她的耳畔。 “只要找好角度,只要找好角度……”钟明月喃喃地对自己念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柳照弈那辆驶来的车,手心沁出涔涔冷汗。 冯萱的电话就在此时打来了。 钟明月扫了一眼,用语音发送指令给手机,“把我现在的位置发给冯萱。” 接起电话,她突然就不紧张了,就好像要去做一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 “月儿,我是想跟你商量,明天的汤……”冯萱的话只说到了一半。 钟明月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只用一种再平静不过的语气,“冯萱,帮我叫救护车。” 冯萱什么反应,她不知道,因为她说完就直接把电话挂掉了。 柳照弈的车已经越来越近,钟明月深吸一口气,开着车子,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 阿照,我走了一条从前从未走过的路。 我与上天打了一个赌。 赌它足够仁慈,赌它愿意成全我对你的祝福…… 两车终是撞到了一起,巨大的撞击声仿佛将这片天地都惊醒了。 “柳照弈!”钟明月留着眼泪,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喊着他的名字,“活下去!” 可是在这样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她的声音是那样渺小而微不足道…… 她甚至不觉得疼,也弄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 天空,突然一道闪电闪过。 她的眼前,又忽然变得白茫茫一片。 一直夹在头发上的,那枚李奶奶送给她的发夹,开始发出冷幽幽的光芒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苏醒,发觉自己居然还活着。 只是浑身疼痛极了。 来不及细想自己到底伤到了哪里,她奋力从车里爬了出来,踉踉跄跄地去看柳照弈那台车。 车底,已经有汽油不停滴出来,到处都是汽油呛人的味道。 车里的柳照弈,双目紧闭。 “柳照弈……”她强忍着疼,“你醒醒,别睡啊……” 柳照弈纹丝不动。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钟明月拉过柳照弈的胳膊,将他的身子艰难抱住,缓缓从车里拖了出来。 才刚走出车子没几步,“轰”地一声,两辆车子同时爆炸。 浓烟和火光仿佛将整个黑夜都照亮。 钟明月紧紧抱着柳照弈的身体,在巨大的冲击下,不停地往山坡下滚去…… 雷雨交加的夜晚又来临了。 坡底,钟明月仰躺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伤到了哪里,除了剧痛,就算用尽全身力气,身子也没能挪动一点。 她只能抬眼望着那黑漆漆的天幕,任凭大雨砸在自己的小脸上。 “柳照弈……”她艰难地唤着他的名字,想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 没有人回应她。 “柳照弈……”她又喊他,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 依旧没有人回应她。 她不由地艰难抬起小手,摸索着想要去找到关于他的一点痕迹。 好久之后,指尖终于触到了他的手。 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她不由地紧紧攥住他的手,失声痛哭,“柳照弈,你不能死,我不许你死……” 没有温度的手,没有生机。 天空,开始不停地电闪雷鸣。 “阿……阿……”她茫然地望着夜空,努力地张口,从喉咙里发出十分干涩的声音。 掉落在一旁的檀木发夹上,那枚镶嵌的月光石又开始散发出隐隐光芒。 “阿照!” 她终于嘶吼出来,声音仿佛比这雷鸣还要响亮! 第105章 不许说! “阿照!” 她撕心裂肺地喊。 原本已经不省人事的柳照弈,仿佛有了某种感应,眉心微微蹙起…… 救护车呜咽着驶来。 找到二人的时候,冯萱疯跑着过来,看到早已经昏迷不醒的两个人,吓得脸色发白,“医生,医生!快点!” 钟明月觉得自己太累了。 她好像已经好就没有这样放松地尽情睡上一觉了。 真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啊。 耳畔,突然有个女人的声音呼唤她,“醒醒,别睡啊,快醒醒……” 钟明月打了个激灵,猛然睁开了眼睛。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扑鼻而来。 “老天,你总算醒了。”古钦手里拎着个袋子,从外面走进来,见到她睁着正乱转的眼珠子,一脸谢天谢地的表情。 钟明月没说话,眼珠子继续滴溜溜转着。 “不说话?”古钦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想去扒拉她的眼睛,“该不会是车祸把脑子撞坏了吧?还是失忆?哑巴?” 钟明月一把将他的手打开了,“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古钦长舒一口气,看来没事了。 “怎么不盼着你好?”古钦觉得冤得慌,“大姐,你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我哪天没来看你?人家请厨子,都是照顾自己的,我可倒好,天天还得照顾着厨子,真不知道我是造了什么孽!” “好啦,谢谢你啊,”钟明月又连忙问,“我昏迷了一个星期?那柳照弈呢?他怎么样了?” “放心吧,他比你醒得早,昨晚就醒了,”古钦叨叨着,“连医生都说了,真是奇迹啊,发生那么大的事故,你们两个人居然都还能活得好好的。” 钟明月却已经爬下了床。 “你去哪儿啊?” “我去看看他。”话音刚落,钟明月只觉得自己腿上倏地一痛。 古钦连忙把她扶住了,“说你捡了一条命,又没说你身上没伤,你自己右腿伤了,自己感觉不出来啊?” “嘶……”钟明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拄着古钦的肩膀,“你扶我去看看。” 柳照弈病房的门口。 钟明月终于在古钦的搀扶下,忍着疼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地方。 病房的门半开着。 冯萱正坐在里面,细心地将勺子里的粥吹凉,然后喂给柳照弈。 钟明月淡淡垂下眼睑,在门口站定,不想进去了。 古钦看了看里面,又看了看钟明月,“我都说了,不用这么着急来看照弈哥嘛,他不缺人照顾的。” “走吧。”钟明月小声地。 “就这么走了?”古钦吐槽,“我扶着你费这么半天劲才过来的。” “你不是也说了嘛,有人正照顾他呢,我们进去不合适。”钟明月抿了抿嘴唇,语气里带着难以察觉的酸涩。 古钦无奈地摊了摊手,只好又扶着钟明月往回走,“说起冯萱,她运气还真的不错,一下子就成了你和照弈哥的救命恩人。” “嗯。”钟明月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而且,她这几天一直在这里寸步不离地照顾照弈哥,我看啊,等照弈哥好了,不给人家个交代都不行了。”古钦继续道。 “交代?” “对啊,你是不知道,照弈哥虽然昏迷着,但是一直死死抓住冯萱的手不放,嘴里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古钦叹了一口气,“虽然我是绝对站在我姐这边的,可是她已经不在了,照弈哥能够从我姐离开的阴影中走出来,重新开始生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是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钟明月意味深长地。 “喂,你该不会……”古钦抿了抿嘴唇,“爱上我照弈哥了吧?” 钟明月的脚步一滞,“胡说什么。” “啧啧,”古钦有些小得意,“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可我是谁啊,玩车那么多年了,我会不知道?你特意问我要了车,难道就是为了要去撞我照弈哥?你挑的角度那么刚好,那是救了他啊。” “你……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钟明月嘴硬地。 “不懂?”古钦扬了扬眉,“那好,我现在就去病房告诉照弈哥,你爱上他了。” 钟明月连忙去捂古钦的嘴,“喂,不许说!” 古钦把她的手拉掉,“你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了我?”钟明月用一根手指指着古钦,威胁地瞪了他一眼。 “你要是不喜欢我照弈哥,你能那么玩命啊?”古钦反问她。 “这件事……”刚一醒来,脑子还稀里糊涂的,钟明月还没想好该怎么编,“是有原因的,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总之在柳照弈面前你什么都不许说,知道了吗?否则我饶不了你!” 古钦无奈地,“好好好,你不让说我就不说呗。” 重新回到病房,才躺到床上,钟向阳便来了。 见到钟明月醒来,他脸上凝重的神色总算缓了几分,“你总算醒了,哥都要担心死了。” 钟明月有些意外,“你,还没回去吗?” “你出了事,哥怎么能放心回去?”钟向阳将带来的餐盒打开,“本来爸妈也是要来的,但是家里又不能没人照顾,就被我劝住了。哥已经在这租了房子,方便照顾你。等到秋天开学时间了,就直接把你嫂子和小侄子接过来。” 钟明月点了点头,这样倒也好。 钟向阳细心地将碗里的粥吹凉,送到钟明月嘴边,“你安心在这住着,医药费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哥……” 钟明月的眼圈微微泛红。 “怎么了?”钟向阳有些紧张,“是不是哪里又疼了?真是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车祸,吓坏了吧?” 钟明月摇摇头。 病房门口,冯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 “月儿……”她惊喜地跑进来,“你总算醒了,你不知道,我都要担心死了。” 钟明月冲她笑了笑,“我没事了。” “本来,我是想来照顾你的,”冯萱坐到了钟明月身边,拉过她的手,“可是阿照那边……” 钟明月抿了抿嘴唇,“你,你叫他阿照?” 冯萱不由地小脸一红,低下了头,“别说那些了,还是快吃午饭吧。” 第106章 死去又活来的人 午后。 整个医院仿佛都静悄悄的。 钟明月没睡着,她回想着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好像,她叫了他的名字? “阿……阿……”钟明月悄悄尝试着,“阿照……” 居然,她可以这样叫他了! 钟明月不由地心中一喜,忍不住不停地叫着,“阿照,阿照……” 想了想,她又清了清嗓子,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 “我……我是古玥……” 她竟然可以就这样直接说出来了! 她的眼泪,倏地,就这样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她忽然很想,奔向柳照弈,喊他阿照,喊到她喊不动了为止…… 可是,她不能了。 已经有另外一个女孩子喊他阿照了,一个不会在将来离开他的女孩子…… 晚上,柳照弈的病房。 冯萱去看冯叔了,没在。 乔安探了探头走进来,“柳先生,冯小姐不在吗?” 柳照弈板着张脸,翻看着手机里的文件,“她应该在么。” 乔安无奈,小声嘟囔,“不是您当时一直拉着她,不让她走的么。” 柳照弈蹙眉,昏迷中的事,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抬眸,睨了乔安一眼。 乔安噤声。 “我还做什么了。”柳照弈想了想又问。 乔安犹豫了一下,“您还问她,为什么不叫你阿照了。” 柳照弈沁凉的指尖微顿,“嗯?” “您说,让她以后叫您阿照,不许叫别的。”乔安又补了一句。 柳照弈的脸冷了又冷。 “柳先生……”乔安小声试探地。 “我昏迷了神志不清,你也神志不清么?”柳照弈的眸光凛冽,“柳家没人了吗?要让她留在这里照顾?” 乔安见柳照弈这是真不高兴了。 唬得直连连点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柳照弈有些心烦地将手机扔到一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依稀中,仿佛记得在那场雷雨中,的确有人喊了他的名字,阿照。 古玥的语气。 恍惚间,他以为是她的玥儿回来了,只想不顾一切地抓住她的手。 “你说,是冯萱赶到现场救了我?” 隔了半晌,柳照弈又缓缓开口问。 “是。”乔安不敢再多废话。 “除了她,没有别人么。”柳照弈又问。 乔安想了想,“还有跟着救护车来的人。” “撞我车的是什么人?现在怎么样了?” 乔安意外地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居然忘了把这件事告诉柳照弈。 “说起对方,也巧了,您绝对想不到,居然是钟明月,”乔安不由地感叹,“您说,她大半夜不休息,跑到鬼见坡上去干什么呢,好巧不巧地跟您撞到一起了。” 柳照弈的瞳孔陡然一震,“什么?” “难以置信吧?”乔安摇着头,“幸亏她命大,医生都说了,正常情况下她绝对活不了的,现在居然只是轻伤。” 柳照弈撑着身子准备下床。 乔安赶紧来扶他,“柳先生,您是要去看她?您还是先安心休息吧,我刚才看到古钦先生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步呢。” 柳照弈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钟明月开着那辆车,不顾一切地向自己撞过来的情景。 不是偶然的碰撞。 更像是故意地,以那样的角度撞过来。 难道,这一切就仅仅是巧合么? 乔安知道每每此时,都是柳照弈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只能安静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乔安。”很久之后,柳照弈道。 “是,柳先生。”乔安垂首,等着柳照弈的吩咐。 柳照弈却又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问,“死去的人,是不是真的能够回来。” 他的玥儿好像回来了,他的感觉如此强烈…… 乔安听不明白柳照弈的意思。 就连柳照弈自己都不明白,许多事情是无法用理性来讲清的,那只是一种感觉,一种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感觉。 男人侧眸,静静地望向窗外的夜色…… 医院楼下的长椅上。 钟明月又累又疼,坐在长椅上直喘粗气。 古钦往她身边一坐,“我都说了,你不能这么着急,伤筋动骨一百天,得慢慢养。” 钟明月摇摇头,“一百天太久了,人能都几个一百天?” 古钦琢磨了一下,“说得好像你时日无多了一样。” 钟明月不置可否,还要再站起身,“你扶着我,我再走一圈。” “行了吧,大姐!”古钦硬生生又给她按到了椅子上,“你不累我还累呢。” “不就是走两圈嘛,能累到哪去?” “不就是走两圈?”古钦一摊手,“我要是像你这样,你来搀我试试!” “呸呸呸!”钟明月去捂他的嘴巴,“胡说什么。” 古钦拉下她的小手,瞧着她额角沁出的汗,又有些不忍,拿出纸巾来给她擦汗。 “你就烧高香吧,本少爷今晚可是推了三个约会,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古钦吐槽。 他总是拿钟明月没办法的。 明明正常情况下,像她这种女人,他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 可是每次看到她需要帮助,他就会忍不住放下所有的事帮她。 犯贱,他这样评价自己。 “是是是,古少爷最伟大。”钟明月伸手,想把纸拿过来自己擦。 “啧,别动。”古钦把她的手挡开,“我这么照顾你,你还说话阴阳我,我的车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新提的车,心头好,有钱也很难买到的车,就这么没了。 古钦一想起来,心就疼得慌。 钟明月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接茬了。 她知道古钦有多爱车,万一她再继续跟他斗嘴,他让她赔车怎么办呢? 她可赔不起! 古钦见她不作声了,觉得自己终于赢了一筹,抬起嘴角一笑,继续为她擦着汗。 两个人的身影,不远不近地落在了柳照弈的眼里。 古钦虽然浪荡但体贴,并不觉得这样给钟明月擦汗有什么越界。 钟明月下意识地,只是将古钦当弟弟,并未多想。 可这样的动作,落在旁人眼里,便显得十分暧昧。 柳照弈的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 “咳……”男人清了清嗓子。 钟明月和古钦,同时向柳照弈的方向看去。 “照弈哥。”古钦有些意外。 柳照弈面无表情地,目光淡淡地落在古钦还按着的钟明月的手上。 钟明月总算意识到了,连忙缩回了手。 柳照弈睨了她一眼,转而看向古钦,“我有事要问钟明月,十分钟。” “啊,问吧。”古钦站起来,给柳照弈让了地方。 他边挠着头边走,问就问呗,跟他说干什么…… 第107章 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钟明月双手揉着膝盖,望向天边的黑暗。 “要问我什么?” 柳照弈淡淡扫了眼她受伤的腿,在她身边坐下来。 “严重么。” “你也看到了,恐怕要休息一阵子了,”钟明月叹了一口气,“不过,我绝对不会耽误工作的。” 言外之意,不会给你机会扣我的工资! “车撞成那个样子,只伤了腿,算你命大。”柳照弈侧眸瞄了她一眼,“不知道该说你会撞还是不会撞。” “当然是会撞了,你不知道我找那个角度……”钟明月脱口而出。 说到一半,她又意识到自己险些说漏了嘴,连忙住了口。 仿佛一切都在柳照弈的意料之中。 男人侧过头来,一双犀利的眼睛静静凝视着她,好像她不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便不肯罢休。 “哎呀,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钟明月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扭头躲过他的目光。 “找什么角度。”柳照弈问。 “我能找什么角度啊,我开车技术那么差劲。”钟明月咬了咬嘴唇,“你听错了。” 柳照弈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说,不由地冷笑,“钟小姐,你该不会是故意撞我的吧。” “怎么可能,好端端地我撞你干嘛?”钟明月有些心虚地搓了搓手。 “是啊,我也在想,好端端地你为什么撞我呢?”柳照弈慢条斯理地,“莫非你对我心存不满,想要害死我?” “开什么玩笑,”钟明月无语地,“我吃饱了撑的要害你啊?我明明是为了救……” 话说到一半,她发现柳照弈正淡淡看着她。 她不说话了。 柳照弈就像只修炼到成了精的千年狐狸,在他面前她撑不住几个回合的。 “救什么?”柳照弈见她这个模样,“你不要告诉我,你又要救什么猫啊狗啊的。” 钟明月默默地低下脑袋。 任凭柳照弈怎么说,她都决定保持沉默。 只要不说话,就不会出错。 “还不说!”柳照弈突然一吼。 钟明月着实被吓了一跳,“说,说什么。” 柳照弈板着一张脸,“说你为什么会撞我,说你怎么会偏偏挑那个角度,说你到底……” 他说着说着,向来沉稳磁性的声音里竟然带了一丝颤抖。 钟明月望着闪耀在他眼底的波光,试探着,“到底……什么?” “现在是我在问你。”柳照弈冷声地。 “哦……就,就是巧合嘛,”钟明月硬着头皮,“虽然概率很低,但是你也不能完全否认它的存在呀。那晚我刚好开车出门……买食材,刚好就碰到了你,刚好车技不好就撞到了你,刚好……” 柳照弈看着她谎话连篇的样子,更加笃定她有什么事隐瞒着他。 “别告诉我,那个角度,是古玥告诉你的。”他沉着声音,突然眉宇间染上了淡淡失落,望向远方。 “不是。”钟明月小声地。 是阿照告诉我的。 她很想这样跟他说。 柳照弈却蓦然一笑,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没问我,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古玥。” 不是问句,是已经猜到了什么般地笃定。 钟明月的一颗心,突然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了嗓子眼。 她强装镇定地看着他,“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不懂,还是不想懂?” 钟明月默默地攥紧了拳头,“柳照弈,我不喜欢跟你在这里打哑谜。不管你在想什么,还是怀疑什么,我都请你认清现实。” “嗯?” “古小姐已经死了,就算你再思念她,她都不会再回来了,”钟明月有些哽咽,“请你不要把什么都跟古小姐联系到一起,这样对活着的人来说,也是一种困扰,你明不明白?” 困扰? 柳照弈的眉心微微蹙起,垂下眼睑,半晌后缓缓开口,“你,困扰么。” 钟明月咬了咬牙,“困扰,非常困扰,柳照弈,请你不要再带给我这样的困扰。” 柳照弈深深吸了一口气,良久之后,摆了摆手,“走吧。” 钟明月正要撑着身子站起来,却又听柳照弈道:“等等。” “还有什么事?” 柳照弈沉吟片刻,“你不是说,古玥有话留给我?” “嗯。” “拿给我。” 钟明月默默地垂下眸子,“对不起,我不小心给弄丢了。” “什么?”柳照弈的脸色立即一变。 “不过你别着急,那封信我看过了,我可以讲给你听。”钟明月的笑容里夹杂着淡淡苦涩,“除非你现在要怪我为什么随便看她留给你的信件。” 柳照弈抿了抿嘴唇,似乎在隐忍什么,“讲。” “阿照。”她张了张口,唤了他的名字。 简单的两个字,柳照弈的身子本能地一僵。 钟明月的眼泪也瞬间噙在眼圈里。 “你叫我什么?”柳照弈蹙着眉问。 钟明月吸了吸鼻子,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不是我叫你什么,是那封信里的古小姐就是这么称呼你的。” 柳照弈的眸光逐渐暗淡,“继续。” “阿照,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永远离开你了,”钟明月不自觉地掐着手指,“不要为我难过,至少从前的那些年我们曾温暖过彼此的时光。” “我如此炽烈地爱过,也被你的爱紧紧包围过,虽然短暂,却也不负此生。” “我想,一个人的死亡不是生命的结束,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将会到哪里去,但是不管到哪里,我都会为你祝福。” “我的阿照,就算没有了我,你也要幸福快乐。要学会珍惜身边人,要学会忘了我,就算暂时学不会……没关系的,你那么厉害,从来没有你学不会的东西。” “阿照……” 钟明月说着,不知道从何时起,早已经泪流满面。 柳照弈静静地看着她,心脏突然开始不停地抽痛。 她哽咽着,用尽全力,也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最后只能将头埋在双手之间,泣不成声。 “阿照,我真的很爱很爱你,对不起……” 柳照弈用手捂住心口,一双曜黑的眸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氤氲了水汽。 抬起指尖,他在自己的眼角点了一下。 湿润的。 他这是……流泪了么…… 第108章 她自由了 寂静的夏夜,徐徐的晚风吹来。 偶尔,夹杂了些许蝉鸣。 钟明月和柳照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那么坐着默默流泪,谁都没有再说话。 古钦从远处走来了。 柳照弈抬眸看了一眼,“医院人多,注意点影响。” “啊?”钟明月一愣,抬头也看见了古钦,明白柳照弈指的是什么了。 她扁了扁小嘴,“你才是该注意点影响。” “什么?” 钟明月摇摇头,心里忍不住发酸,“不是有其他人叫你阿照了?” “谁叫了?”柳照弈蹙眉。 “行了行了,就当我没说。”钟明月咬住嘴唇。 柳照弈瞪了她一眼。 猜到了她指的是冯萱的事。 可是本就是没影的事,也实在没必要跟钟明月解释。 古钦已经走到近前了,见到眼睛哭红,肿得像核桃般的钟明月,顿时愣住。 “照弈哥,你骂她了?” 柳照弈抿了抿嘴。 “照弈哥,不管钟明月又犯了什么错误,但是都不要在这个时候骂她吧,毕竟她刚刚……” “阿钦!”钟明月拉了拉古钦的衣袖,制止了他。 古钦不作声了。 他本意是,想到钟明月不顾自己生死开车救了柳照弈,结果还要挨骂,替她委屈。 可看在柳照弈眼里,又是另外一种意思了。 古钦很少这样维护一个女人。 柳照弈站起身来,又忍不住回眸扫了二人一眼,“夜深了,早点回去。” “照弈哥……”古钦还在身后喊他。 柳照弈头也没回,直接大步离开了。 “钟明月,你又怎么惹他了?”古钦低下头问钟明月。 “惹什么惹,”钟明月轻轻给了他一拳,“还不快送我回去。” 钟明月又在医院里住了几天才出院。 很快,便到了可以正式领取离婚证的日子。 钟明月一刻也不想多等,一瘸一拐地直奔民政局。 民政局门口,乔安居然等在那里。 “钟小姐,柳先生他有事走不开,让我来盯着些,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也好处理。” 钟明月笑着点点头。 柳照弈实在多虑了,只是拿个证而已,又会有什么突发状况呢。 隔了一段时间没见孙耀宗,他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了一些,望向钟明月的眼神里充满傲慢,甚至带了隐隐恨意。 虽然钟明月无法理解,为什么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他,他却悄悄地恨了被他伤害的人。 整个过程很顺利。 钟明月拿着离婚证走出民政局的时候,觉得阳光明媚。 孙耀宗就站在距离她不远处的地方,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现在你满意了?” 钟明月没瞧他,“像你这样的人渣还能好好活着,有什么可满意的?” “你……”孙耀宗气得扬起手来。 乔安立即上前,挡在了钟明月面前,“孙先生,如果要动手,我劝你慎重。” 孙耀宗看了看乔安,突然冷笑,“钟明月,想不到你这样的女人也会有男人帮你,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什么叫我这样的女人?” 钟明月原本不想理他的,可是听到这样的人渣侮辱自己曾经的妻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孙耀宗,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你究竟失去了什么,”钟明月不卑不亢地看着他,“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懂什么是真正的爱和善意。你以为钟明月爱你,是因为你有多好?你以为你骄傲自恋地,高高在上地把她踩在脚底你就赢了?” 孙耀宗脸色十分难看,“你说什么?” “钟明月爱的是这个世界,她真诚善良,从不吝惜自己的付出,而你,以为是把她踩在脚底下,实际上是把你自己作为一个人的格调踩在了脚底下。像你这种只配在阴暗的下水道里蠕动爬行的生物,根本就不会懂!” 孙耀宗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试试!” 钟明月没再理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孙耀宗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突然一空,整个人越发没了精气神。 他失去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他的确不懂。 钟明月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对面,钟向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明月,不是说好了,哥陪你来的吗?” 钟明月一笑,扭头看向身边的乔安,“我想跟我哥单独说几句话。” 公园的长椅上。 钟明月请钟向阳吃了那一家她曾经舍不得吃的冰淇淋。 她将一张卡递到钟向阳的面前。 “这是……”钟向阳迟疑地看着那张卡。 “我把房子卖了。”钟明月道。 钟向阳一怔,转而微笑,“卖了也好,反正住在里面也会不开心。” “卖房子的钱一部分还给孙耀宗了,我只拿了我应拿的那份儿,”钟明月把卡塞到哥哥手里,“现在,我把这些钱交给你和爸妈。” 钟向阳立即摇头,“这怎么行,这是你的钱,哥不要。” “她不在了,用不到这笔钱了。”钟明月眼眶一酸。 “什么?”钟向阳迷惑地。 钟明月吸了吸鼻子,自顾自地说道,“既然她用不到了,那我想给你们也算是帮她了解了一桩心愿,不知道那些所谓的恩情,能不能算还清了。” “明月,你别吓哥。”钟向阳越听越不对劲儿。 “你知道吗,她喜欢吃这家店的冰淇淋,”钟明月意味深长地看着远方,“她喜欢最热烈的夏天,喜欢上山捉鸟,下山摸鱼,她喜欢很多很多事……” 钟向阳愣愣地。 他不知道,不只是他,连同钟父钟母,也不知道。 “以后,她再也不是谁的女儿,再也不是谁的妹妹,再也不是谁的妻子了,她就只是她自己。” 钟明月说着,一滴眼泪落下。 钟向阳垂下眼睑,他也明白,妹妹这一生背负太多。 从小,她就被要求做个好女儿,好妹妹,长大后又被要求做个好妻子。 所有人都告诉她,你应该这样,你应该那样。 却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明月……” 钟向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愧疚之色。 钟明月转头看向他,“至少,她自由了。” 第109章 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她是希望你们能够过得幸福的。”钟明月缓缓道。 “明月,哥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你不要这么说话吓哥好不好?” “我单单这个样子,就会吓到你了吗?”钟明月语气中透着一丝酸涩。 “明月,爸妈过段时间也会来,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就坐下好好说说,咱们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解决呢?” “已经不用解决了,”钟明月站起身来,“我不知道她最后有没有原谅你们,但我没有资格替她原谅什么。人不在的时候,再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明月!”钟向阳拉住她,“哥带你去看病。” “我不是病了,是清醒了。”钟明月淡淡地抽回自己的手,“回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拿着这些钱,好好过好他们的日子,至于我,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说完,钟明月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什么叫当没有你这个女儿啊?!”钟向阳在她的身后喊。 钟明月仿若什么都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 “明月!哥不要这些钱,爸妈也不会要,亲情怎么能说断就断?这些钱能怎么能抵得过你?” 钟明月脚步稍滞,终于转过身来看着钟向阳。 她的嘴角边是挂着微笑的,语气平静却决绝,“那为什么当初会选择为了钱而牺牲我呢?一次又一次?” 钟向阳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钟明月又是粲然一笑,转身走,再也没回头……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个故事,不只爱情,原来亲情也是可以BE的。 钟明月的亲情,BE了。 晚上,钟明月一个人走在回古钦住处的路上。 身边,古钦骑着摩托车一闪而过,转而又倒了回来。 “喂,钟明月。”古钦停在她身旁,摩托车还发出嚣张的声音。 钟明月看了他一眼,“你今晚不用忙吗?” “你说对了,小爷我好不容易今晚有时间,”古钦抬手,在钟明月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听说你终于拿到离婚证了啊,恭喜你啊,摆脱束缚,走向新人生!” 他抑扬顿挫地说着,“今晚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这有什么好庆祝的?”钟明月摇摇头。 “哎呀,你就听我的,”古钦索性下了摩托车,拉着她往超市的方向走,“咱们先去超市买菜,还有酒。” 超市里,钟明月买好了菜,一转眼便看到古钦左手提着一瓶酒,右手拿着一大捧玫瑰花走过来了。 “这干嘛?” “我买酒送的啊,”古钦笑了笑,把花往她的怀里一塞,“这里搞活动,正好,就用这花庆祝你新生,钟明月,天底下好男人多得是。” 钟明月无奈笑着吐槽,“你送别人东西从来都是大手一挥,哦,送我东西就是超市赠送的呀。” 古钦摊了摊手,从她的手里接过菜来往外走,“真的,照弈哥你是没戏了,你只要别打我的主意,你看上谁,我都帮你追。” 本来是好意,可是从古钦的嘴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那么气人呢。 “谁爱打你的主意!”钟明月抬手要去打古钦。 古钦一躲,仗着钟明月的腿脚还没完全恢复利索,快跑了几步,完全还是个调皮的孩子模样,“你打不到,有本事来追我呀。” 不远处,不知何时停了辆迈巴赫。 柳照弈静静坐在车里,眼看着钟明月和古钦一起从超市里走出来,手里还捧着一大捧玫瑰花。 两个人一起逛超市,还在打打闹闹。 钟明月瘸着去追古钦,脚下被什么一绊,眼看着就要摔倒,古钦又连忙回来扶她。 看起来亲密极了。 “柳先生,我们要不要现在下去……”驾驶座上的乔安轻声问。 柳照弈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半个身子笼罩在阴影中,没作声。 乔安也不敢多言。 明明是柳照弈提出要过来看看的,这会儿又不愿意下车了。 老板的心思果然是最难猜的。 隔了半晌,直到钟明月和古钦的身影越走越远,柳照弈才缓缓开口,“是谁帮她离的婚?” 很突兀的一个问题。 “啊?”乔安一愣,转而反应过来,“当然是您啊。” “对啊。”柳照弈咬牙,吐出这两个字来,望着前方两个人逐渐消失的身影,再没说话。 戛然而止的对话,让整个车内的气氛安静到诡异。 柳照弈似是有气,一副隐忍不发的模样。 “柳先生,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解决了不是吗?”乔安小声地,打破这份安静。 他不明白,柳照弈这份气究竟来自哪里。 “嗯。” 柳照弈闷闷地应了声。 的确是解决了。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想到她总算彻底摆脱了孙耀宗妻子的身份,重新获得了自由,特地推了应酬,抽出时间来这里。 他想到她可能会因为解脱而感到开心。 又或者,她会因为婚姻最终还是破碎了而感到难过。 可能,她又需要有人陪在身边了。 可是,他来到这里,却看到了钟明月和古钦两个人“打情骂俏”的样子。 也对,她身边现在有人陪着了。 才几天啊,明明是他帮她离婚的。 柳照弈越想越心烦,吩咐乔安,“回公司。” 乔安点点头,发动了车子,调转了车头。 公司里,柳照弈处理工作到很晚。 等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市场部的灯依旧亮着。 男人不由地想到,钟明月好几次独自在加班的情景,款款走了进去。 加班的人,却不是钟明月,是冯萱。 冯萱见到柳照弈,连忙站起身来。 “怎么还没走。” 冯萱小脸有些泛红,“我在整理一些客户的信息,上次七夕舞会我们所有卖出去的产品,都收到了不错的反馈,也有客户通过我们的珠宝,继续接触,现在关系发展得也很好。” 柳照弈想了想,从口袋中掏出那枚钟明月卖给他的耳扣,“这个,现在能溯源么。” “能啊,只要有编号就能。”冯萱有些犹豫,“是……哪位小姐送给您的?” 柳照弈没作声。 “我这就帮您查。”冯萱飞快地输入编号,看到最后显示的结果,不由地松了口气。 柳照弈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名字,脸色却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 古钦。 呵呵,原来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第110章 好几个女孩子失踪了 第二天,钟明月火急火燎地来上班。 前一天晚上跟古钦喝了些酒,睡得比平时沉了些,没想到直接睡过了头,差点迟到。 走廊里,有同事在聊天。 “今天下班,咱们一起走吧,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呀?” “你没看新闻啊?最近咱们这儿出了变态,已经有好几个女孩子失踪了。” “啊?一个都没找到吗?” “找到了一个,已经……”那同事说到一半,摇着头叹气,“那叫一个惨,可惜那么年轻的女孩子。” 钟明月不经意间听了一耳朵,才准备迈进市场部的门,便一头撞在了柳照弈的胸口。 她揉着脑袋,后退两步,向柳照弈微微颔首,然后直接要进门。 “站住。” 柳照弈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 钟明月站定,“怎么了,老板?” 柳照弈绷着一张脸,紧皱着眉头看她。 钟明月被看得不自在,有些别扭地抿了抿嘴唇,“您要是没事,我还要去工作呢。” 柳照弈冷哼一声,骄傲地扬起下颌,“你还需要工作么。” “什么意思啊?”钟明月愣住。 柳照弈该不会真的准备开除她吧? 柳照弈脸色阴沉地,从口袋里将那枚耳扣拿出来,“这是古钦给你的?” 钟明月看着那耳扣,点点头,“是,不过……” 柳照弈的眉心彻底拧紧了,直接一把将那耳扣摔到了钟明月的身上。 钟明月被摔得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捡,“你,你不要了?” “我要古钦的耳扣干嘛?!”柳照弈语气里带着怒意。 钟明月扁了扁小嘴。 倒也是,人家都是在七夕那天收到了异性的礼物,柳照弈拿的却是古钦的耳扣,听起来的确怪怪的。 不过,他不要这耳扣了,会不会找她退钱啊。 她现在可没有钱退给他。 “柳照弈,其实抛开这枚耳扣是古钦买的之外,它本身还是挺好看的……” 柳照弈狠狠瞪了她一眼,扭头就走。 钟明月跟在身后,“喂,柳照弈,就算是古钦的,你也不用生这么大气嘛。” 柳照弈冷哼,“我生气了么。” 他哪里生气了?! 钟明月望着他冷凝的眉眼,咽了口唾沫,“柳照弈……” “钟小姐,这里是公司,你叫我什么?”柳照弈冷冷地,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钟明月只好叹了口气,“老板。” 柳照弈又瞥了她一眼,“上班时间,不好好上班,在这里跟着我干什么。” “我……”钟明月咬了咬牙。 行吧,现在他是老板,老板说什么都对。 她只好又向柳照弈颔了颔首,手心里攥着那枚古钦的耳扣,走回市场部。 莫名其妙,又挨了一顿骂。 晚上下班后,钟明月做好了饭菜,古钦还没回来。 从天亮等到天黑了,她给古钦打了电话。 琥珀湾,又是一派纸醉金迷。 古钦半靠在贵宾包厢的沙发上接了电话,“今晚不能回去吃饭了,忘了跟你说了。” “你……”钟明月无语,又想到上次有人在古钦的车上动了手脚。 本来可以调查清楚的。 可是事后任小曼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说什么都不肯承认她跟钟明月说过这件事。 两辆相撞的车损毁得很厉害,也基本查不出什么线索了。 在拿到证据之前,只能小心再小心。 “阿钦,晚上不要开车了,”钟明月小心叮嘱,“凡事多留意一些。” “知道了,”古钦抿了一口红酒,“我想吃上次那家店里的小馄饨,你帮我买好,我回去吃。” 电话挂断,坐在不远处的柳照弈淡淡瞥了他一眼。 男人清了清嗓子,用若无其事的语气,“既然这样,就好好收收心。” “收什么心?”古钦将手机揣进口袋。 柳照弈蹙眉瞟了他一眼,没作声。 古钦又喝了一口酒,“我这样的人,就不适合收心,有时候我看着那些被婚姻绑住的人,是真不理解。花花世界,那么精彩,干嘛非要结婚?” 柳照弈没作声,默默地喝着酒。 古钦见他不说话,又忍不住凑上前,“照弈哥?” 柳照弈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你只是玩玩?” 古钦挠了挠头,“人生在世,本来就只是一场游戏啊,玩玩又有什么不可以?” 柳照弈抬眸,陡然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眼神看着他。 古钦吓了一跳,“照弈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柳照弈深吸一口气,缓缓收回了目光,搭在酒杯上的手青筋微微凸起。 伴着包厢内舒缓的音乐,男人突然沉声开口,“她和你从前认识的那些女人不一样,她是个很认真的女人。你如果不能对她负责,就不要招惹她。” “谁?” 古钦想了想,最近来往的几个女孩子里,哪个跟柳照弈有交集。 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钟明月啊?” 柳照弈又默默抿了一口红酒,不置可否。 “嗨,这事儿根本不是……”古钦正想跟柳照弈说个明白,可口袋里的手机就在这时候震动了起来。 钟明月打来的。 “怎么了?”古钦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钟明月四下张望着,“这位大少爷,上次那家馄饨店已经打烊了,换个别的吃行不行?” 古钦点点头,“那随便吧,你看着办就行。” “啊!”话音刚落,只听电话那头,突然一声尖叫。 声音大到,坐在旁边的柳照弈也听得清清楚楚。 男人是别过脸去的,此时听到声音,脸色立即一变,扭头看向古钦。 “喂,喂……”古钦对着电话。 手里突然一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已经到了柳照弈手里。 “钟明月。”柳照弈紧握着手机,脸色冷得骇人,“说话。” 电话那头,再也没有人回应他…… “照弈哥……”古钦咽了咽唾沫。 “馄饨店在哪?”柳照弈沉声问他。 古钦还愣怔着。 “我问你馄饨店在哪?”柳照弈咬牙几乎是低吼着。 “哦,我,我把地址发给你。”古钦也总算反应过来。 柳照弈的耳边,不由地响起早上听到的议论。 “出了变态”,“好几个女孩子失踪了”…… 他瞄了一眼地址,不顾一切地冲出了琥珀湾…… 第111章 拥抱 深夜。 新晖路,雨后的路面变得湿漉漉的。 偏僻的小馄饨店附近。 迈巴赫突然疾驰而来,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将寂静的夜空划破。 车门打开,柳照弈跑下车。 “钟明月!”他踩在那条小路上,对着雨后潮湿的空气大喊。 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人回应他。 “钟明月!” 乔安紧随其后,也跟了上来,“柳先生,我已经报警了,相信钟小姐会没事的。” 后面,古钦乘坐的车也停了下来。 他跑过来四下张望着,自我安慰般地,“这里她来过好几次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柳照弈听到他如此说,缓缓回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神陡然一厉,咬着牙字字句句仿佛从齿缝中挤出,“不会有什么问题?深更半夜你让她一个女人独自来这种地方给你买东西?如果,你不能好好爱惜她,就离她远点!” 古钦愣住。 自小认识柳照弈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我这就去找……”古钦结巴了下,有些慌张地跑开。 “钟明月!”柳照弈又向前走了几大步。 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硌着。 男人身子微僵,锃亮的皮鞋缓缓挪开,在看到眼前的东西时,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他弯下腰,捡起地面的东西。 是早上他扔还给钟明月的,那一枚耳扣…… 耳扣旁边,是点点殷红。 柳照弈脸色惨白地,伸出一根手指,去轻触那抹红色。 带着血腥味道的,点点黏腻。 “柳先生……”乔安仿佛害怕惊扰了什么般,轻声地。 柳照弈冰凉的指腹缓缓碾着那粘在手上的红,下一秒,突然发疯般地四处寻找着,“钟明月!钟明月!你给我出来!” 路边,堆叠着不知装什么的箱子。 他拼命地将那箱子抖开。 素来纤尘不染的他,丝毫不顾及此时的泥泞与肮脏。 她应该才出事没多久的,兴许能找到线索的,又或许…… 上一个出事的女孩子,尸体是在垃圾桶里被找到的。 他咬了咬牙,眼中染了一抹猩红,不顾一切地想要去翻那不远处的大垃圾桶。 “柳先生!”乔安连忙上前来拦他,“钟小姐不可能在里面的。” “让开!”柳照弈吼着。 “柳先生!”乔安惊异地看着柳照弈,“您一向都很冷静的,今天是怎么了?警察马上就来了。” 柳照弈怔了两秒。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只知道,每一分一秒,钟明月都可能有生命危险,他要在那之前找到她。 他跑遍了整条街,几乎心灰意冷地要到临街去找。 “柳照弈。”钟明月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柳照弈一愣,猛然转身。 昏黄的路灯下,钟明月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一张小脸上似乎有伤。 “你怎么在这里?”她轻声问。 柳照弈整个人好像被什么定在当场,怀疑自己的眼睛,一双薄唇微微颤抖着。 “怎么了?”她又问。 下一秒,柳照弈突然向她跑来,不顾一切地将她拥在怀中,紧紧抱住,仿佛要将她刻在骨髓之中。 “柳照弈,你干什么?”钟明月一头雾水地,“你勒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柳照弈丝毫没有松手。 钟明月能明显感觉到来自男人的身体的颤抖。 “你……”钟明月有些手足无措地,咬了咬嘴唇,还想要说些什么。 可所有的话都在她感受到柳照弈剧烈的心跳之后,戛然而止。 她情不自禁地,双手紧紧搂住这个男人,感受着来自他胸膛的滚热熨烫。 就像她曾经,每一次被他抱在怀里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照弈终于缓缓放开了她。 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着,稍显粗重的喘息声就萦绕在她的耳畔。 “受伤了么。”他轻声地,温柔地,仿佛在捧着一块易碎的水晶。 钟明月怔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伤在哪里了?我带你去医院。”柳照弈下意识地拉住钟明月的手腕。 钟明月站着没动,“这点小伤,不用去医院了吧。” 鸣着笛的警车赶到。 “你,你报的警?”钟明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柳照弈点点头,“先去跟警察大概讲一讲,绑走你的人是什么样子,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钟明月的嘴巴,张得足可以吞下一个大西瓜。 “怎么?”柳照弈轻轻蹙眉。 “谁告诉你我被人绑走啦?”钟明月一脸无奈地。 柳照弈陷入沉默。 乔安走过来,“你在手机里大叫一声,然后就没动静了,我们都以为你……“ 钟明月不由地扶额,哭笑不得,“所以你们是以为我出事了?” “不是么?” “当然不是啊!”钟明月抬手,晃了晃手里的药口袋,“这边路灯坏了,下过雨路又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才叫的嘛。” “所以你刚刚是去……”乔安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去偷看柳照弈的脸色。 “摔伤了嘛,当然是去买伤药了。”钟明月回答。 “你……”柳照弈抿了抿嘴唇,“那给你打电话怎么没回?” 钟明月指了指自己的手机,“摔了一下,又掉水沟里了,时灵时不灵。” 柳照弈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张俊脸掩映在昏暗的光线下,辨不清是什么颜色。 乔安看了他一眼,又赶忙问,“那……那地上的血迹……” “哦,你被磕到了鼻子,也会流鼻血的嘛。”钟明月扁了扁小嘴。 话音刚落,只听柳照弈已经开始冷笑起来。 “呵……”也不知道是冲钟明月,还是在冲他自己。 “柳,柳照弈,”钟明月咽了口唾沫,“这你不能怪我吧……” “怪我,”柳照弈表面上一派风平浪静地抿起嘴唇,笑意却不达眼底地,“怪我多管闲事。” 钟明月挠挠头,“至少,结果是好的嘛,难不成,你还非要我被人给抓去?” “你……”柳照弈咬咬牙。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 他希望她没事,现在她真的没事了,他还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第112章 女人不能太主动 想到这里,柳照弈的语气缓和了几分。 他三分关切,七分傲娇地,“伤哪儿了?我看看。” 钟明月指了指自己的小脸,“磕旁边石墩上了,还有……”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脸色不禁一红,不往下说了。 “还有什么。” 钟明月连连摇头,“没,没有了。” 她越是如此,柳照弈就越是觉得她似乎有什么严重的伤瞒着她。 “说实话。”他用命令的口吻。 “真的没有了。”钟明月咬了咬嘴唇。 “给我看看。”柳照弈坚持地。 钟明月的脸更红了。 “钟明月。”柳照弈有些不耐烦了。 “我都说了没有了嘛!”钟明月把小脸往旁边一扭,也是被逼急了,抬手一指自己的臀部,“还摔到这里了!你看,你要怎么看?!” 柳照弈一怔,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一张俊脸稍稍往旁边侧了侧。 “嗯,那就不用看了,”他抿了抿性感的嘴唇,“回去好好上药。” “你……”他不这样说还好,他这样一说,钟明月的小脸彻底红到了耳根。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到诡异。 乔安十分有眼色地撤了,到一边去跟警察解释,一切都是一场误会,现在人已经平安无事了。 柳照弈将话题岔开了,“还以为你离过一次婚,会长脑子。” “啊?” “大半夜为了个男人跑这么远来买馄饨。”柳照弈白了她一眼。 “哦,你说古钦啊,”钟明月摊了摊手,“他给了钱的。” 没办法,谁让古钦给的实在太多了呢。 “当然要给钱,要不然他还想吃软饭?”柳照弈扬声反问。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过激了,抿了抿嘴唇,“我是说,女人不能太主动,你,你自己长点脑子。” 话音刚落,在别处没找到钟明月的古钦折返回来了。 一见到钟明月,立即跑上前来,“你跑去哪了?吓死我了!” 钟明月笑了笑,“说来话长,回去再说吧。” 古钦朝柳照弈看了一眼,“那照弈哥,我们……就先回去了?” 柳照弈又淡淡瞥了钟明月一眼,将头扭到一旁去,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也不知怎地,他听到古钦说“我们”,总觉得如此刺耳。 钟明月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跟着古钦走了。 脚即将踏上车门的那一刻,身后又突然响起柳照弈的声音。 “钟明月。” 她蓦然转身。 柳照弈静静看着她,眼底不知流淌着什么莫名的东西,“人死之后还可以活多久,你想不想知道答案?我可以告诉你。” 钟明月愣住。 她想到她曾经还是古玥的时候,她问过他这个问题。 她成为钟明月后,拼命跑到他面前,再次问了这个问题。 如今,答案是什么,真的还重要吗? “人死了就是死了,”她冲柳照弈微微一笑,“怎么还会活呢?别开玩笑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柳照弈看着那辆载着她的车越走越远,最后完全消失不见,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浮起一抹自嘲般的笑容。 “真的,不是么?” 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问自己。 “柳先生……”乔安在一旁轻声地。 柳照弈收回思绪,又变成了平日里的淡定模样,“走吧,回去。” 坐在车上,车子驶过城市的车水马龙。 柳照弈一直闭着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十分棘手的难题。 “乔安。” “是,柳先生,有什么吩咐?”乔安开着车。 “你说她从前酗酒又吸烟?” 乔安反应过来柳照弈指的是钟明月,“是,虽然偷东西的事情最后证实了确实是被冤枉的,但是她的确酗酒又吸烟。” 柳照弈蹙了蹙眉,“这段时间,你见她喝过几次酒?” 乔安一愣。 柳照弈闭着眼睛,轻捻着自己的指尖,“你见过她吸烟么。” 乔安皱着眉毛回忆,摇了摇头。 柳照弈缓缓抬起眼睑,深邃的眼眸中笼罩着一片让人捉摸不透的迷雾。 酗酒吸烟的人,是说戒掉就能轻而易举戒掉的吗? 至于吸烟…… 他其实也并未真正亲眼见过。 柳照弈的心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想在渐渐生根发芽滋长。 以至于,当他意识到这个猜想的时候,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可是……怎么可能呢? “去留意一下,她最近跟以前比,还有什么不一样。” 柳照弈淡淡地命令,犀利的目光,仿佛能够刺破眼前夜色的黑暗…… 钟明月回到住处的一路,都在琢磨着柳照弈那最后一句话。 他是什么意思呢?他为什么要突然说这样一句话? 他是想告诉她,他已经能够渐渐忘记古玥了吗? “喂!”古钦见她出神,突然俯在她耳边,吓了她一跳。 钟明月抬头,瞪了他一眼。 古钦摊摊手,“我也是看你想事情想得太出神了,想逗逗你嘛。” 钟明月扭脸到一旁,准备开门。 “钟明月……”古钦凑过来,做了个鬼脸,“对不起嘛,还有,以后我再也不让你一个人那么晚出门去给我买东西了,这件事确实是我欠考虑了,没想到会那么危险的,我给你长工资,别生气嘛。” 钟明月被古钦的模样逗笑了,一脸无奈地看着弟弟,“我哪有生气?又喝酒了吧?我给你煮了醒酒汤,自己去盛了喝吧。” 古钦静静地看着钟明月,没动。 “怎么了?” “你真的很像我姐。”古钦眼睛落在钟明月身上,思绪却好像飘向了很远,“以前,我也总是闯祸,给我姐惹麻烦,她每次都是一开始很生气,只要我稍微扮个鬼脸,她的气立马就全消了。” “你姐姐有你,真是她的福气。”钟明月自嘲地笑了笑。 两个人一起进了门,古钦一眼便看到了放在客厅角落里的祭祀用品。 “这……”古钦指了指,“这你买来的?” “是啊。” “你……你家里谁死了?”古钦犹豫了一下。 钟明月想忍的,但她实在没忍住,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古钦的脑袋上,“混蛋,明天是什么日子你都不记得了?” 第113章 你就是我的命运 天阴沉沉的,细雨连绵。 冰冷的墓碑上,照片里的女人带着温婉的笑容。 钟明月缓缓将手里的鲜花放在墓碑前,蹲下来轻轻拨弄着上面的雨水。 “妈,我来看你了。” 她微笑着,“可惜今年爸不能来看你了,你一定要保佑爸快点好起来。” “还有阿钦,你不知道,他现在有多长进,就算没有你和爸爸,没有我,他一个人也能撑得起九州。” 钟明月说着,眼圈微微泛红了。 也不顾泥污,只在墓碑旁坐了下来,将身子轻轻靠在冰冷的墓碑上。 “对不起,妈妈,我很努力了,可是我没有照顾好爸爸,也没有照顾好阿钦……”她哽咽着,“你会不会怪我?” “玥儿真的,好想家……”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悄然滚落。 向来很少有人来墓地,突然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 钟明月一愣,连忙爬了起来,在看到那一抹正在朝这边走来的熟悉身影后,连忙一个闪身,找了一株大树藏在了后面。 柳照弈款款走近。 在看到墓碑前放着的鲜花时,怔了一瞬,转而向四周望去。 四周,只有茂盛的树木。 男人不由地摇摇头,将手里的鲜花也放在了墓碑前。 向古母的墓碑鞠了一躬,柳照弈再看向不远处古玥的墓碑时,眼中便多了一抹惆怅。 他走到古玥的墓前,将另一束鲜花放下,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糖来。 “玥儿,又来看你了,今天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糖。” 他将手里的雨伞一并放到墓碑旁,仿佛要为她遮风挡雨。 任凭细雨将他的眼角眉梢沾湿,为他高大的身影平添一丝悲凉萧索。 “你知道的,我说过,会一直爱你,爱到我的呼吸停止为止,”柳照弈眉眼揉了一抹温柔,看着墓碑上的古玥的照片,抬手为她轻轻擦拭着雨水,“可是,我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会为另一个人牵肠挂肚。” “或许,是因为她太像你了,在她身上总能看到你的影子,”柳照弈沉声地,“看到她难过,我会忍不住想帮她擦眼泪;看到她被欺负,我会忍不住想要教训那些欺负她的人;看到她需要帮助,我会不受控制地想要给她一个依靠。” “吃饭的时候会想到她,担心她吃饭太敷衍。”柳照弈微微垂眸,眼前浮现出钟明月狼吞虎咽啃着一棒玉米的模样。 “睡觉的时候会想到她,是不是因为加班又在熬夜。” “甚至现在……”柳照弈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也在想,她会不会又在哪里淋雨。” 钟明月默默地躲在树后面,听着他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的声音。 小手,轻轻掐进旁边的树皮里。 很像古玥的人吗? 难怪,他会让冯萱叫他“阿照”了…… “有些瞬间,我看着她,甚至怀疑,是你回到我身边了。”柳照弈继续道,“可是,已经死去的人,真的会回来么,如果真的是你,为什么又不肯与我相认?” “玥儿,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钟明月将头轻轻靠在大树上,眼泪禁不住簌簌落了下来。 那样的在乎,他到底还是爱上冯萱了么? 也对,每天对着那样一张脸,冯萱又是个每样事情都能做得极好的人,想要不动心也很难吧? 她咬紧嘴唇,无声地流泪。 脚下却不自觉地一滑。 柳照弈的耳朵敏锐地一动,立即有所察觉,“谁?” 大树后面,再无动静,只有雨点落在树叶上的声音。 “出来!”柳照弈眉眼一厉,喝道。 几秒之后,钟明月缓缓地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眼眶通红地看着她。 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湿漉漉的,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柳照弈愣怔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双唇吃惊地微张。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柳照弈终于缓缓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哭泣,钟明月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钟明月。”柳照弈蹙起眉头。 “我……”钟明月十分努力地想要挤出一抹笑容来,“今天是阿钦母亲的忌日,他没有时间过来,让我来替他拜祭。” 笑得,比哭难看。 柳照弈看着她这副模样,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怎么又哭了。” 钟明月无法再回答他任何问题,只不停地摇头,“我,我先走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跑去…… 她想忍住眼泪的,可那些夺眶而出的眼泪就是如此不听话,任凭她想怎么忍都忍不住。 她边跑边低声地喃喃自语。 “你不该难过的,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他爱上冯萱有什么不好?反正你也不能再陪在他身边了……” “他能重新开始,你该为他感到高兴,你该高兴的……” “你不能这么自私,不能!” 可是,一颗心却不受控制地,突然抽痛到快要窒息。 她捂着心口的位置跑,一不小心,脚下一滑,直接跌倒在了地上,趴在了泥水里。 身后,响起脚步声。 然后,小脸旁突然多了一只大手。 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见,雨滴落在那纹路上。 耳畔,又仿佛响起当年的声音。 “阿照,你的生命线好长啊,不像我的这么短。” 柳照弈轻轻抓住她的手,与她的手掌合十相覆,“我可以把我的给你,我们共用一条生命线。” “玥儿,你就是我的命运。” 钟明月愣愣地看了那手一眼,然后沿着那只手缓缓向上,直到看清柳照弈深邃的眉眼。 她没有去抓那只手。 本来,她就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不该再去抓那只手。 柳照弈见她没有动,以为她是摔伤了动不了。 索性弯下身子来想要扶她。 可大手才一碰她的胳膊,就被她突然推开了。 钟明月很用力很用力地,似乎要将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全都推开,然后爬起来,再没回头看一眼,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 柳照弈静静地伫立在雨中,看着她逐渐跑到消失的背影。 心里,有个地方莫名空掉了。 第114章 消失的她 钟明月回到住处之后,便开始发高烧。 古钦在她身边直转悠,“你去哪儿了?下雨天怎么也不打把伞。” 钟明月嫌他聒噪。 扭过身去,背对着他抱着被子,默默地流泪不说话。 “喂,”古钦还是头一次见钟明月这个样子,“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行了吧?你爱去哪去哪儿,想淋雨就淋,反正咱有医生呢。” 钟明月扭回头,瞪了他一眼。 有他这么安慰人的吗? 古钦摊了摊手,“行,行,你好好歇着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 “怎么,瞧不起本少爷啊?”古钦抱着双臂,“最近看你做饭,也没有那么难嘛。” 钟明月有些吃力地冲他摆了摆手,意思是,随便吧。 古钦信心满满地进了厨房。 紧接着,里面传来“叮叮哐哐”的声音。 刺耳的“交响乐”。 不久之后,古钦黑着脸探了个脑袋进来了,“我觉得,还是订餐比较方便。” 呵呵…… 高烧三十九度二的钟明月,抄起旁边的枕头,直接朝古钦扔了过去…… 顶着高烧收拾了厨房,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钟明月尤其没精打采。 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地,听赵经理“训话”。 “钟明月!干什么呢!”赵经理清了清嗓子。 自打那则新闻被澄清之后,赵经理对她的态度又恢复到从前了。 不,甚至还不如从前。 钟明月强打着精神撑起身子。 “让我怎么说你好?你跟冯萱都是同一批进来的新人,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冯萱!”说着,赵经理往冯萱的位子上看去。 冯萱的位置空荡荡的,没有人。 赵经理有些尴尬。 有人小声议论,“冯萱上班从不迟到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又去总裁办公室了吧?” “应该不会吧,我从早上来的时候就一直没看见她,喏,电脑都没开。” 若是平时,钟明月大抵会给冯萱打个电话问问情况的。 可是发生了昨天的事,她本能地想要避开“柳照弈”和“冯萱”这两个名字。 想了想,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埋头自己的工作了。 冯萱的事,柳照弈自然会关心的。 一整天,都没见冯萱的影子。 等到下班的时候,钟明月便接到了古钦的电话。 “钟明月,你快到医院来!” “怎么了?”钟明月心中一惊,一颗心快要跳到嗓子眼。 “总之你快来!” 钟明月来不及多想,直接跳上了网约车,直奔医院,一路上忐忑到了极点。 难道说是…… 等到了医院,看到古父,她才着实松了一口气。 父亲居然醒了,虽然气色还是不大好,但已经坐了起来。 任小曼正在细心地喂他喝粥。 钟明月总算放下心来,整个人有些颓然地靠在墙边。 古钦冲她扬了扬眉,“我看你对我爸的事这么上心,就想着这得告诉你啊,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真惊喜。”钟明月皮笑肉不笑地,悄悄踢了古钦一脚。 叶木华的脸色不大好,目光飘忽不定地望向窗外。 下一刻,柳照弈和乔安也赶来了。 柳照弈走进门,目光淡淡地在古钦身上瞥过,最后定格在了钟明月身上。 钟明月不由地扭过头去,躲避开他的目光。 仿佛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柳照弈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古父,“伯父,您觉得怎么样?” 古父摇摇头,“脑子里混僵僵的。” 任小曼在一旁补充,“医生说虽然醒了,但是由于脑子受到撞击,再加上本来爸就上了年纪,可能会出现短暂性失忆的情况。” 柳照弈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深不可测。 “那您记不记得,当初是怎么掉下楼梯的?” 话一问,叶木华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古父想了想,咳嗽了两声,“实在是记不清了,现在一回忆当时的情况,头就疼得厉害。” “那您就别想了,好好休息吧。”任小曼轻轻为古父掖了掖被角。 叶木华定了定神,“照弈,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柳照弈淡笑,“只是随口问问。” 叶木华所有的神色变化全都落在钟明月的眼中。 她想起任小曼打给她的那通提醒她的电话。 事后,能让任小曼拒不开口,这样维护的人,又能有几个呢? 这样看来,叶木华绝不像是从前她在古家表现得那样简单了…… 在这样的境况下,父亲会不会有危险呢? 到外面去打电话的乔安回来了。 “柳先生……” “嗯。” 乔安犹豫了一下,“刚才赵经理给我打电话,说是一整天都没联系上冯萱了,问是不是跟您在一起。” 柳照弈不由地皱起眉头。 听到冯萱的名字,钟明月默默地将头扭到了一边去。 “我也正奇怪呢,”乔安继续说道,“明明她昨天还跟我说,要今天跟咱们一块儿来医院看古先生的,可是今天不只没来,我联系她也没联系上。” “什么?”柳照弈的神色一凛。 “这可不像是冯萱的做事风格。”乔安又补了一句。 冯萱不只工作认真,碰上关于柳照弈的事,更是绝不含糊,基本上不可能连句交代都没有还一直联系不上。 钟明月也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就在这时,手里的手机响了。 冯叔打来的。 “明月啊,你有没有跟我们家萱萱在一块儿?” 钟明月心中一惊,“连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吗?” 冯叔一听,心里便已经凉了半截,“不知道啊,昨晚她说要加班,让我别等她先睡。今早我就没见到她,以为她是急着上班早走了。可是刚刚我去她的房间才发现,什么都没动,她昨晚根本没回来。” 冯叔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张。 想到冯叔的身体,钟明月忙勉强镇定地安慰,“冯叔,您先别急,她……她可能跟我们老板在一起,我先去找找看,等找到了再联系您。” 挂掉电话,钟明月的目光,向柳照弈望去。 柳照弈也恰好向这边投来,两个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乔安,联系警方。” 第115章 我有办法 新晖路上的监控,坏了几个。 警方调查了监控,确定冯萱最后出现在监控里的时间是前一天夜里十点四十分。 夜风有些凉了。 柳照弈站在风口中,任凭拂面而来的将他额间的发丝吹到凌乱。 钟明月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将拳心攥紧。 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连环失踪案,早已经闹得人心惶惶。 冯萱的失踪,是否和连环失踪案有关呢? 钟明月不禁想起同事们口中描述的,那被找到女孩子的惨状。 接下来的事情,她不敢再往下想。 冯萱是她的朋友。 是冯叔唯一的亲人。 更是柳照弈的…… 钟明月觉得心里憋闷得厉害,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柳照弈的身旁。 “柳照弈,你,你别担心,”她不知该怎么样劝他,“兴许,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兴许……” 柳照弈淡淡侧过头来看她。 一双曜黑的眸子里布满冷冽。 即使他不开口,钟明月已经感觉到自己坠入他眼中的那一片死寂里了。 “你不会懂。”他沉声道。 简单而没有温度的四个字,钟明月明白,此时她与眼前的男人之间隔着一道银河。 是啊,古玥已经死了,她现在是钟明月。 该是她退场的时候了。 现在他生命里的女人是冯萱了。 也不知是不是冷风的缘故,钟明月的身子略微一颤。 乔安适时地将她扶住,“钟小姐,柳先生心情不好,您先回去吧,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钟明月摇摇头,勉强扯了扯嘴角,犹豫了一下,到一边去给冯叔打电话了。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想瞒也是瞒不住的了。 钟明月自然不会懂,冯萱失踪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柳照弈的。 电话里的冯萱,声音有些忐忑,说有个礼物想要当面送给柳照弈。 柳照弈看了眼时间,直接拒绝了她。 “冯小姐,我什么都不需要。” 冯萱怔了一下,“可是,这是我的一片心意,不管多晚,我都会等着你,只要把东西交给你就好。” “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很晚了,回去吧。” “阿照……” 柳照弈蹙眉,“还有,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老板,那个称呼,以后不要再叫了。” 说完,冯萱又说了什么,柳照弈再没听到。 因为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那通电话的通话时间,昨晚十点半。 冯萱说要等柳照弈的地点,正在新晖路附近。 如果,昨晚他没有那么决绝地挂断电话,而是继续听她说下去。 或者,他没有直接将她扔在那里不管,而是去见了她一面。 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糟糕? 她是因为等他,所以才遭遇不测的…… 柳照弈回想着昨夜的那通电话,眉头紧紧皱起,攥起的拳头中,指甲已然嵌进了肉里。 古钦走过来,犹豫了一瞬,“照弈哥,你从下午到现在就一直没吃东西,身子要是熬不住了还怎么找人啊?” 说着,他将一个小纸袋递到柳照弈的面前,“钟明月做的,里面有几块酥饼和牛轧糖,好歹垫一垫。” 柳照弈没接。 古钦冲乔安使了个眼色。 乔安将小纸袋接过来,谢过了古钦。 古钦轻叹了一口气,走到钟明月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咱们先回去。” 第二天,依旧没有冯萱的消息。 所有人都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希望就越渺茫。 才出院不久的冯叔又经历了这样的打击,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岁。 他咳嗽着,嘴里不停地念叨,“为什么偏偏是我的萱萱……” 警方已经初步断定,冯萱的失踪跟那起连环失踪案脱不了干系。 犯罪嫌疑人专门挑选夜晚独自出行的,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下手。 钟明月远远地看了柳照弈一眼,悄悄冲乔安招了招手。 乔安走过来,“钟小姐。” “我有办法。”钟明月小声地。 乔安一愣。 “不是说,那个人专门喜欢挑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夜晚独自出行的女人下手吗?”钟明月咬了咬牙。 乔安仿佛瞬间明白了钟明月的意思,“那怎么行,太危险了,你,你可不能有这种想法。” “乔安,只要有你,有警方在,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危险,”钟明月下定了决心般地,“人命关天,只有把那个人找出来,我们才有机会救冯萱,不然就只能大海捞针。” “警方会找到的。” “现在不是找不找到的问题,是我们要和时间赛跑,是要冯萱安然无恙地活着,”钟明月指了指冯叔,“冯叔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他不能再失去女儿,还有……” 钟明月看向远处的柳照弈。 柳照弈已经失去了古玥,她不能让他再失去冯萱。 “还是不行。”乔安坚决反对。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这样做的,”钟明月倔强地,“现在,就看你帮不帮我,你帮我,我就安全一些。” 乔安的身手,钟明月是信得过的。 不说以一敌百,敌十几是绝对没问题的。 乔安无言以对。 “还有,不要告诉柳照弈。”钟明月想了想。 她不要柳照弈觉得欠了她的。 “那不行,我必须……” “哎呀,别啰嗦了,”钟明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没时间了!” 月黑风高。 钟明月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和躲在暗处的乔安使了个眼色,然后挺直了身子,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极了。 钟明月紧张到,能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走了一个来回,两个来回,却始终没有什么异常。 正当她失望地以为,那个人今晚不会再出现的时候,乔安的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了起来。 柳照弈打来的。 乔安接着电话,不知跟柳照弈汇报着什么,却没注意到,一抹黑影从旁一闪而过…… 钟明月还在向前走着。 身体里面最原始的预知危险的本能,让她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也不知是怎么了,一瞬间冷汗便冒了出来。 “乔……”她下意识地回头想喊乔安。 可“安”字还没喊出来,只觉得脑后一震剧痛,紧接着整个人便像一滩烂泥般倒了下去…… 第116章 我好像犯了一个大错 这一晚,柳照弈没有回家。 他坐在总裁办公室里,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像放电影一般,在他面前一一闪过。 有关于钟明月的,有关于冯萱的…… 男人有些疲惫地,用指尖捏了捏眼窝,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乔安放在桌角的那个纸袋子上。 古钦说,那里面是钟明月做的酥饼和牛轧糖。 男人蹙眉,似乎是想确认什么般,拿过那纸袋。 修长的手指顿在半空,犹豫了一下,从里面将酥饼和糖拿了出来。 放在唇边,轻咬了一口。 只一口,男人的眼中立即有异样的波光在闪动。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却又好像心中的猜想被证实了般,一口一口地将剩下一整块酥饼全都吃掉。 眼角,莫名多了些许濡湿。 拿出手机,他犹豫了一瞬,给钟明月拨了通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半晌,没有人接。 他又立即给古钦打电话。 “钟明月和你在一起么。” 古钦一愣,“傍晚的时候看到她和乔安在一块儿不知道说了什么,不是你找她有事吗?” 柳照弈已然挂断了电话,又拨了第三通电话出去。 “钟明月在哪儿?”他的语气,显然有些急躁了。 乔安一愣,以为是自己和钟明月计划的事情被柳照弈发现了,“柳先生,我本来是想跟您说的……” “说什么。” “说……”乔安犹豫了一下,又觉得听柳照弈这样说,似乎还不知道。 “我让你留意钟明月,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是,有……”乔安边说着,边往那边黑漆漆的街道上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瞬间愣住。 那条街道上,本该有钟明月身影的地方,现在早已经空空荡荡…… 钟明月,不见了! 听筒中沉默的时间越长,柳照弈越发有不祥的预感。 “说话!”他几乎是低吼着冲乔安。 乔安咽了口唾沫,飞快地跑到街道正中央,四处寻找着钟明月的踪迹。 可哪里还有钟明月的影子呢? 他声音颤抖地对着手机,“柳先生,我好像犯了一个大错……” 柳照弈紧紧攥着手机,听着那头乔安的声音,一辆脸瞬间冰寒到了极点。 来不及穿外套,他直接一个健步冲了出去…… 钟明月觉得头痛极了。 勉强睁开眼睛,眼前却依旧是一片黑暗。 定了定神才意识到,眼睛这是被人蒙住了。 手脚不知为什么,明明没有被绑住,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自己的身体,此时正在移动中。 车内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潮湿气息,因为吸烟而缭绕的烟雾呛得她直想咳嗽。 可她不敢发出声音,更不敢让对方知道她已经醒了。 也不知道究竟颠簸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有人将她从车上扛了下来。 钟明月能嗅到他身上强烈的汽油味道。 又不知走了多久,钟明月只觉得自己被人往地上重重地一摔。 她疼得咧了咧嘴。 “醒了?”男人的声音,阴惨惨地回荡在她的耳边。 宛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你,你是谁?”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男人粗糙的大手捏住她的脖子,用一根手指在她的锁骨上缓缓摩挲,“我是谁重要么。” “的确不重要,不管你是谁,警方都会很快找到你,你嚣张不了太久了。” 下一秒,钟明月的小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嘴倒是挺硬!” 钟明月顿时觉得口中有腥甜的味道在乱窜,却始终咬着牙,没有吭一声。 “性子这么烈,”男人用手掌捏住她的下颌,端详着她的小脸,“你是处么?” 钟明月吃力地将小脸扭到一边。 男人呵呵地冷笑了几声,“没关系,等会儿我会亲自检查的。” “你,你要干什么?” “别装蒜了。”男人用一根手指轻轻一挑,那罩在钟明月眼睛上的黑布条便被挑了下来。 突然的光亮刺得钟明月睁不开眼睛。 她不停地眨着眼,直到看清眼前的一切。 这里似乎是个废旧的厂房,大概是因为地处偏僻,所以人迹罕至。 周遭,有大概五六个大油桶。 面前的男人,不似想象中那般粗犷。 相反,竟是个看上去有些柔弱的男人。 “看什么!”也不知怎地,男人竟被钟明月投过来的目光激怒了,抬手又给了她一巴掌。 钟明月脑子里嗡嗡作响。 “知道我为什么最后摘掉蒙住你眼睛的布吗?”男人阴冷地笑着,“因为最好看的东西,当然要留到最后,一个女人,惊恐的眼神最好看了。” “你变态!”钟明月瞪着他。 男人啧啧两声,好像十分不满意,“你怎么不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看来,你好像还不够害怕。” 说完,他用一根绳子将钟明月的双手绑住,直接吊在了半空。 “你干什么,放开我……” “我们来玩个游戏。”男人从腰间抽出一根皮带来,突然狠狠地抽在钟明月的身上。 钟明月咬了牙,还是忍不住叫出声。 男人连抽了十几下,钟明月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已经疼到麻木。 “叫我哥哥啊,你怎么不叫我哥哥了?”他看着钟明月痛苦的模样,突然又变了一副态度。 有些委屈的,有些难过的。 钟明月知道,自己这大概不是遇到变态就是遇到精神病了。 “你,你这么打我,还想要我叫你哥哥?”她轻声地,试图哄着他,稳定他的情绪。 男人一愣,眼底居然闪过一丝惊喜。 “你,你疼了是不是?”他抬手,轻抚着钟明月的小脸,“只要你以后好好听哥哥的话,哥哥就再也不打你了。” “那……那你先把我放下来,我就听你的话。”钟明月忍住心底的厌恶。 “好,我这就放你下来。”男人直接把她放了下来,“听哥哥的话,哥哥好好疼你,好不好?” 说着,男人已经把手伸过来,想要解钟明月身上的扣子。 “住手,别碰我!”钟明月浑身无力。 “你答应了,要听我的话的!”男人的眼神,突然又变得凶狠。 “嘶拉”一声,将钟明月身上的衣服撕了一道大口子…… 第117章 跑啊! “滚开!” 雪白的肌肤接触到空气,钟明月立即打了个冷颤。 “你还能躲到哪里去?”男人的嘴边挂着瘆人的笑。 下一秒,不远处的汽油桶里面突然发出微弱的声响。 男人的眼神顿时一凛,有些愤怒地走到汽油桶旁边,冲着桶猛猛地踹了两脚,“让你不老实,让你不听话!” 汽油桶里面,传出来女人低低的啜泣声。 钟明月这才意识到,原来汽油桶里面是装了人的。 会不会是……冯萱? “喂,喂……”钟明月鼓起勇气。 男人理都没理钟明月,逐渐失去理智,越踹越气,最后将那桶踹倒了。 桶盖被撞开,里面的女人半露了个脑袋出来,蓬头垢面的,看起来憔悴而惊慌失措。 不是冯萱。 男人看她从桶中掉落出来,索性又开始对她拳打脚踢。 “喂!”钟明月眼看着再打下去那个女人就要被打死,壮着胆子,“你,你不是说你是哥哥吗?” 男人回头看了钟明月一眼。 钟明月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哥哥应该保护妹妹,不能打妹妹。” 男人愣了一下,转而又换了另外一副嘴脸,“对,要保护妹妹,快,有危险,躲起来。” 说着,他又重新把那女人塞进桶里,盖好盖子,疯疯癫癫喃喃自语地,“躲进桶里,躲进桶里就安全了。” 做完这些,他又将目光放在了钟明月身上,打开了另外一个桶。 “放开我!”钟明月恢复了一些力气,努力挣扎着。 “嘘……”男人凑到她耳边,“乖乖的,到桶里,哥哥保护你。” 钟明月只觉得头皮发麻。 “你,你只把我放进桶里有用吗?”她有些结巴地。 男人皱起眉头,不解地看着她。 钟明月抿了抿嘴唇,“桶里面没有食物也没有水,你会把我饿死的,你不是说你是我哥哥吗?我现在饿了,想要吃东西……” 男人看着她的模样,似乎思考了两秒,然后恍然大悟般地,在钟明月的肩膀上拍了拍。 “对,哥哥这就去给你找吃的,找吃的……”边说着,他边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钟明月看着他的背影,稍稍松了一口气,赶紧回头看那个桶里的女人。 “喂,你怎么样了?” 她吃力地将桶放倒,打开盖子,边解着那绑在女人身上的绳子边问。 女人只顾着惊慌流泪,不说话。 “说话呀,能不能走?”钟明月着急地问。 女人终于迷茫地点点头。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冯萱的女孩子?”钟明月又问。 女人似乎被吓坏了,也不答话,只顾着摇头。 钟明月无奈,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打开窗子,“我们快走。” 话音刚落,那方才出去的男人便回来了,声音阴冷地,“去哪里?” 钟明月的身子陡然一冷,甚至不敢回头,只顾着将那女人推出窗外,“跑啊!” 后脑上的头发猛地被男人一把扯住,“你背叛我,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背叛我?” 钟明月疼得直咧嘴,眼看着男人就要去追那逃跑的女人,什么也顾不得,只能死死地将男人抱住,“我没有背叛你,我……” 话还未说完,男人一拳挥过来。 钟明月只觉得心口剧痛无比,连呼吸都变得如此吃力。 脖子上,被结结实实地套了条绳子,男人拽着她直往前走。 似乎,相比于有人逃跑了,他更生气在乎的是“背叛”。 本想拉着钟明月上车,可那辆看起来十分破旧的车却怎么都发动不了了。 男人越发恼羞成怒,“背叛我的人都去死,去死……” 说着,他拉着钟明月继续往前走。 钟明月几乎被勒得喘不过气来,踉踉跄跄地跟着他走,“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呀?我再也不背叛你了,还不行吗?” 男人回身,狠狠瞪了她一眼,“给我闭嘴!” 也不知走了多久,男人终于带着她来到了一辆经过改造了货车旁。 车厢打开,里面一片凌乱,一堆喝过的易拉罐,废纸,破棉被…… 最里面竟然还躺着个身形单薄的女人。 “进去!”男人呵斥,又给了钟明月一巴掌。 钟明月瞪了他一眼,只好默默地爬进了车厢。 门一关,整个车厢便陷入了黑暗。 钟明月摸索着爬到女人身旁,小声地,“喂,你怎么样?” 女人似乎虚弱极了,奄奄一息地没说话。 “喂……”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钟明月扶住女人的头,在一片朦胧模糊中,分辨出了女人的模样。 “冯萱!”她顿时瞪大了眼睛,“你醒醒啊!” 女人终于缓缓地抬起了眼皮,在辨清钟明月的脸时,眼睛顿时夺眶而出,“月儿,你怎么会……” “先别说那些了,你有没有事?” 冯萱明显在强撑,努力地摇了摇头。 “坚持住啊,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钟明月将冯萱紧紧抱在怀中。 天晟集团。 乔安敲了敲门走进来,“柳先生,警方那边有消息了。” 柳照弈立即起身,雷厉风行地往外走,“说。” “有人从那名犯罪嫌疑人的手里逃了出来,据她跟警方说,是个女人帮她逃出来的,地点就在北面郊区那片废旧的厂房里面。” 警车迅速赶到现场。 紧随其后的是柳照弈那辆迈巴赫。 他站在废旧的厂房中,看着眼前凌乱的一切,不由地紧紧蹙起眉头。 乔安走过来冲他摇摇头。 “应该人已经撤走了有一阵儿了,这里荒郊野外,要找个人,恐怕很不容易,况且刚刚下过雨,许多痕迹都已经被冲刷掉了。” 柳照弈默不作声地咬紧牙关。 “警方已经去安排去接警犬了,希望有用。”乔安又补充道。 柳照弈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时间每多一分,生还的希望就少一分。 他努力使自己保持着冷静,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眼睛环顾四周。 最后,在看到不起眼的角落里的墙壁上,那个用石子刻下的符号后,双眸中瞬间涌起波澜…… 第118章 她为了救我死了! 角落的墙壁上,隐隐约约画了一轮弯月。 弯月周围,是缠绕的柳丝。 那一年的小古玥,第一次拿着彩笔将这个图案画在了他的掌心。 他皱着眉头看着掌心的怪异图案,“玥儿,你又趁我睡着,在我的手上乱画。” “玥儿才没有乱画,”她将小手点在他的手心,跟他说,“阿照,这个月亮是我,柳丝是你,这样我们就永远不分开啦。” “是吗?” 小古玥认真地连连点头,“这是我只送给阿照的东西,以后不管在哪里,你只要看到这个图案,就会知道,是玥儿来找你啦。” 如今,柳照弈终于再次看到了这个图案。 一切,竟恍如隔世。 他伸出手来,微微颤抖着抚上那痕迹,下颌线绷紧得宛如刀削。 不是他的错觉,是他的玥儿真的回来了。 他抬眸,再次向四周看去。 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几米外的一棵树上,虽然毫不起眼,但那树上也有个同样的图案。 柳照弈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去看那株树。 然后又不禁向四周看,竟然在不远处又发现了这个图案。 柳照弈站直了身子,一张不动声色的面容下,早已波涛汹涌。 她仿佛在指引他,无论她在哪,他都会找到她。 乔安走过来,“柳先生,警方推断,他们可能往哪个方向去了。” “不,”柳照弈斩钉截铁地,“是这边。” 乔安诧异,“可是,您怎么知道……” “一定是这边。”柳照弈说着,朝图案指引的方向一路走过去。 钟明月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辆关着她和冯萱的货车车厢终于再次打开了。 天色暗了。 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那个男人手里拿着条粗麻绳,眼神阴冷地看着钟明月和冯萱。 钟明月下意识地搂紧了虚弱无力的冯萱,“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男人没理她,一指冯萱,“你,出来。” 冯萱根本没有力气了,只努力地抬了抬眼皮。 男人有些恼怒地伸过手来,想要将冯萱拉下车,“让你出来!” 冯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钟明月连忙抱着冯萱往回拉,“你放开她!” “你着什么急?很快就轮到你,背叛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男人一把将她推到一边。 钟明月打了个趔趄,看到不远处,正放着个垃圾桶。 那是她被带到这里的时候,还没有的东西。 她想起新闻中说,那个死去的女孩子是在垃圾桶中被发现的。 整个人被绑成了跪地忏悔的模样,被活活勒死的。 麻绳,垃圾桶。 她更加死死地抱住冯萱,“不,你不能带她走。” 男人抬手,直接甩了钟明月一个耳光,“滚开!” 钟明月只觉得自己脑袋晕了晕,在男人将冯萱带走之前,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鼓起所有的勇气问他,“到底谁是你的妹妹?!” 这一问,男人愣了一瞬。 钟明月借着他愣住的空档,忙把冯萱护在自己的身后。 “谁,到底谁是我的妹妹?”男人喃喃地,似乎脑子又陷入混乱。 “你刚才还说,你是我的哥哥……”钟明月咽了口唾沫,努力冷静下来,“我是你妹妹,却不认得我了?” 男人有些迷茫地看着钟明月。 “你听好,我才是你妹妹,该跟你走的人是我,不是她。”钟明月咬紧牙关。 已经迷迷糊糊的冯萱听懂了钟明月话里的意思,吃力地轻轻用手抓住了她的手,小声地,“月儿,不要……” 钟明月回头看她,伏在她耳边,忍住了眼泪,“萱萱,如果我们两个人之中,一定要有人死去,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冯萱用力地抬着眼皮,摇头,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我快不行了,你还能撑得久一些。” “你不要你爸爸了吗?”钟明月攥紧她的手,“还有,如果你出了事,有人会很难过……” 她不要柳照弈再难过一次。 “萱萱,坚持下去,相信我,很快就会有人找到你了。”钟明月用手指轻轻揩去冯萱的眼泪,“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 她说着,悄悄将一直藏在袖中的一个简易的易拉罐拉环哨子塞进了冯萱的手里。 “你什么时候……”冯萱愣愣地看着她。 “嘘……”钟明月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会用它,对不对?” 冯萱流着泪,点了点头。 钟明月边流泪边笑着,“你要好好活着,还要答应我一件事,好好陪在柳照弈身边。” 冯萱未完全明白钟明月话里的意思。 钟明月却已然不再看她,反而带了些许视死如归般的勇气,转头问男人,“怎么样,你到底想好了吗?到底谁才是你妹妹?” 男人捂着头,似乎很痛苦,指着钟明月,“你,你跟我走。” 冯萱抓住钟明月的手很无力。 钟明月轻而易举就能将那只手拂开,她甚至没有再回头,跳下了货车,跟着男人一步一步朝湖边的方向走去。 男人绑住了她的手脚,用绳子紧紧勒住了她的脖子。 她痛苦得越来越不能呼吸…… 眼前,仿佛浮现了柳照弈那张冷峻的面容。 “玥儿,玥儿……” 她听着他的声声呼唤,一时之间竟不知是真实还是梦境。 她无法回应他,只能让自己的两行清泪逐渐变凉…… 柳照弈终于带着人赶到这边来了。 荒郊野岭中,那易拉罐拉环哨子的声音如此尖锐刺耳。 柳照弈不顾一切地破开那辆破旧的货车。 静静躺在里面的,虚弱不堪而泪流满面的,却不是钟明月。 “是冯小姐!”乔安惊异地! 柳照弈将奄奄一息的冯萱抱起,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冯萱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眼睑,在确定眼前的人是柳照弈之后,明白自己获救了。 瞬间的喜悦之后,泪流更甚。 她将头轻靠在柳照弈的胸口,“阿照……” 柳照弈高大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在确定她没事之后,问她,“钟明月呢?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 原本已经十分无力的冯萱听到柳照弈的话,突然崩溃哭出了声。 “她死了,她为了救我死了……” 第119章 死别 乌云遮住了月亮。 夜风凉飕飕地刮过来。 这一天,柳照弈的世界彻底变成灰暗。 那个虚弱无力的女人,瑟缩在他的怀里,告诉他,他日思夜想的女人死去了。 “不可能。” 他几乎将牙齿咬碎,抬眼望向漆黑的漫山遍野。 冯萱流着泪,缓缓将手里的易拉罐哨子塞进柳照弈的大手中。 他看着那哨子,心如刀绞。 他教过古玥做的哨子。 他告诉她,“玥儿,不管你在哪儿,只要你用它呼唤我,我就会出现。” 可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没有出现。 只差一点,就只一点点……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出现。 警笛声拉响,车灯和手电筒的灯光亮起来。 是希望的光芒。 可是,她没有等到。 柳照弈将拳头攥得咯吱咯吱直响,然后不顾一切地向密林深处狂奔而去。 “柳先生!”乔安也立马跟了上去。 柳照弈发疯般地四处搜寻着她的踪迹,手里那易拉罐做的哨子锋利边缘已然将他的手割伤到鲜血淋漓。 他浑然不觉地,只喊她的名字。 “钟明月,你给我出来!” “钟明月,没有我的批准你不能死!” 空荡荡的世界,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他就这样找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太阳冉冉升起了,柔和的阳光逐渐将整片大地照亮。 今天,是个大晴天。 可是,柳照弈的世界,彻底停在失去她的大雨滂沱中…… 他将身子轻轻抵在一株大树旁,看着远方地平线上的太阳,一言不发地任手掌上的血滴落下来。 乔安悄然走到他身旁,拿出创可贴来,“柳先生,您的手……” 柳照弈一动不动,宛如一座石碑。 乔安沉眸,“按照冯小姐的说法,我们赶到的时候,钟小姐应该已经……”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柳照弈抬头,咬着牙,“就算是尸体,也要给我找出来。” 乔安的目光也暗淡下来,“警方和我们的人已经全在找了,柳先生,您先回吧。” 柳照弈没作声。 乔安也不敢再多说半个字,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 隔了半晌,柳照弈终于幽幽地开口,“我很想问问她。”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却好似并不能将他照暖,他的眉眼身心全都如坠冰窟般地,“问她,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离开我。” 以这样残酷的方式,与他死别。 他涩着声音,扬起嘴角,嘴角却盛满悲凉与苦涩。 乔安不能理解,柳照弈话里的意思。 他的手机响了,接起电话之后,眉头立即一皱,然后向柳照弈汇报,“柳先生,冯小姐的情况好像不大好,现在已经进了抢救室,听医生的意思,可能凶多吉少。” 柳照弈的眉心紧紧拧起。 “咱们先回去看看冯小姐的情况吧,这边一旦有消息,会立刻告诉我们的。” 柳照弈和乔安匆忙赶到医院的时候,冯萱刚好被推出了抢救室。 “怎么样?”乔安抢先上来问。 医生长舒一口气,“幸好,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应该不久之后就能醒过来了。只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可能需要一些心理上的帮助。” 中午的时候,冯萱醒来了。 警方的人来问话给她做笔录。 病房里传出冯萱惊慌失措的尖叫,“出去,都给我出去!” 那位英姿飒爽的女警官只能从病房里走出来,向柳照弈道,“柳先生,我想您需要进去看看,冯小姐她现在似乎只想见你。” 柳照弈缓缓推开门,看到了满面泪痕的冯萱。 “冯小姐。”柳照弈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干涩喑哑。 冯萱将头轻轻扭到一边,泪如雨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柳照弈一言不发地走到她的面前,静静地俯首睨视着她。 冯萱低下头,单薄的身子因为哭泣微微颤抖着,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 “她走得,”柳照弈隐忍着,一字一顿地,似乎在做着一件极艰难吃力的事,“痛不痛苦?” 冯萱的眼泪簌簌而落,拼命地摇着头,“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人手里拿着很粗的绳子……你告诉我,被活活勒死会不会痛苦?” 柳照弈的心好像倏地被什么剜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她,临走前还说过什么么。” 冯萱停顿了两秒,然后缓缓抬头,用一双泪眼与柳照弈对视。 “她说,”冯萱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要我好好陪在你身边。” 柳照弈怔住。 转而笑起来,冷冷地笑着,笑声让人遍体生寒。 转过头,他边笑着边身体僵硬地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眼角的濡湿,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 也不知过了多久。 钟明月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像一朵云,也不知要飘向哪里。 或许,她已经跌入了传说中的轮回吗? “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男人阴冷的声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 钟明月猛然打了个冷颤,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个十分破旧的小屋子,还有那个正用一种极变态的目光打量着她的男人。 钟明月本能地缩了缩身子,定了定神,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活着。 “怎么怕成这个样子?”男人阴冷地笑着,用一根湿滑的手指缓缓滑过她的小脸。 钟明月深吸一口气,“你又带我来了哪里?” “你不记得啦?”男人索性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小时候,你常常跟哥哥来这里躲猫猫的,也是在这里,哥哥第一次……” 钟明月看着他的表情,只觉得毛骨悚然。 男人说到一半,仿佛陶醉在什么中一样,“不记得没关系,等会儿哥哥再陪你做一遍,你就会想起来了。” “你,你要干什么?”钟明月结巴了下,“你这个疯子,你别乱来!” “你说对了,我就是疯子。”男人狂笑起来。 “等等,别动!”钟明月咬了咬牙,脑瓜子飞速旋转着,“你为什么没有直接勒死我?” 此话一出,男人愣了一下。 好像又遇到了一个十分困难的问题般,他揉着脑袋,喃喃自语地,“对……我为什么没有勒死你……” 第120章 能递条浴巾给我吗? “为什么,为什么……”男人越念叨越快,在屋子里焦躁地转着圈子。 钟明月看着他疯疯癫癫的模样,心急如焚地将绑住自己双手的绳子与椅子棱角默默地摩擦着。 “我为什么没有勒死你?”男人突然扭头大声问钟明月。 钟明月被吓了一跳。 “我知道了!”男人突然一副想起来的样子,“我们还没举行婚礼呢,没行夫妻之礼。” 他伸出一只手,掐住钟明月的下颌,迫使她仰起头来与他对视,“你忘了吗,你小时候答应过哥哥的,你长大了要嫁给哥哥。” 钟明月被他捏得生疼,倒吸了一口凉气,“小时候说过的话怎么能算数?” 男人抬手给了她一个嘴巴,“为什么不算数?!” 钟明月被打得眼冒金星,心里明白不能再激怒他跟他硬碰硬,只能顺着他说,“好,好,算数,你说算数就算数。” “那你是答应了?”男人一张脸蓦然凑近。 钟明月连连点头,“答应,我答应了,只不过没有人是被绑着举行婚礼的,你得先帮我把绳子解开。” 男人突然呵呵地笑起来,“你当我是傻子吗?” 钟明月的心一沉。 该犯糊涂的时候,他又不糊涂了。 男人瞄了她一眼,然后兴冲冲地跑进了里间,很快便抱着两个纸扎的褪色纸人出来了。 一男一女两个,看起来十分瘆人。 “你来,”男人一把抓住钟明月的头发,“今天咱们就在爸妈面前办婚礼。” 钟明月疼得咬了咬牙,“不,不行。” “怎么?”男人的目光陡然一凛。 钟明月深吸了一口气,扫了那两个纸人一眼,“既然是婚礼,怎么能这么简陋?就算我要嫁给你,也绝对不能这么草率。你让……让爸妈看了也会生气的。” 男人皱起眉头,“那你的意思是?” “婚礼,就算没有婚纱,我也得有件像样的衣服吧?”钟明月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还有,喜糖和喜酒呢?我的婚礼要办得热热闹闹的,怎么能这么冷清连个宾客都没有?还有,要给……给爸妈敬茶的茶水你准备了吗?” 男人杵在原地,愣住了。 从前,他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那些被他抓来,强行与他举办这场“婚礼”的女孩子,也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他。 钟明月见他不说话了,又赶紧趁热打铁,“除非,你不是真心想娶我,你不是说要对我很好的吗?” “谁说我不是真心想要娶你?”男人反驳,“你等着哈,我这就去准备。” 说完,他还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钟明月。 “我现在被你绑着,动都动不了,你还怕我跑了不成?”钟明月连忙道。 男人点点头,“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钟明月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连忙继续磨着绳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男人随时都会回来。 钟明月也顾不得手腕早已经被磨出血来,只咬着牙,拼命地越磨越快。 终于,绳子被磨开了。 她慌张地抽出手来,解开了绑在脚上的绳子,去推门。 却不料,那门已经被上了锁。 好在这是个小平房。 钟明月打开窗,从窗户跳了出去,因为长时间水米未进,脚下虚浮,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也不得疼,爬起来只不顾一切地向前跑…… 医院里。 冯萱的情况依旧不大稳定。 有人的时候,她还能勉强表现得如常人般冷静;没人或者睡着的时候,便是噩梦连连了。 冯叔冒着雨来看她,看着熟睡中眉头紧皱的女儿,忍不住痛心地唉声叹气。 可是至少,冯萱还活着。 钟明月却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了,连个尸体都没找到。 冯叔想着,不由地抬头看向柳照弈。 柳照弈正站在窗边,辨不清脸上的神色,静静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将自己站成了一尊石像。 口袋中的电话响了。 柳照弈回过神,忙拿起来。 却不是关于钟明月的消息。 是国外打来的。 “柳先生,我想您最好还是过来一趟,”电话那头是个温和的男人声音,“您的父亲……情况似乎不太好。” 柳照弈的父亲,在柳照弈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柳照弈的母亲。 本以为再娶之后,会和新夫人一直到老,谁知三年前新夫人也过世了。 柳父受不住打击,几年来身子越来越差,索性自己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到国外去疗养了。 柳照弈听着对方的话,不由地拧紧眉头。 对方说得很委婉,但谁都能听得出,情况不太好究竟是什么意思。 “嗯。”柳照弈沉着嗓子应了声。 “不要,不要!”躺在病床上的冯萱似乎又做了噩梦,突然惊呼,然后猛然睁开了眼睛。 “萱萱,别怕,是爸爸。”冯叔连忙抱住她。 冯萱惊出了一身冷汗,定了定神,在看清是冯叔的脸后,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哭了一会儿,她又坚强地擦了擦眼泪,“爸,你别担心,我没事。” 冯叔心疼地为女儿擦着汗,“爸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粥和包子,爸去给你热热。” 冯萱努力扯出个微笑来点点头,看了看汗哒哒的自己,起身准备去洗个澡。 柳照弈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 拼命逃跑的钟明月,也不知自己到底跑出了多远。 这里荒无人烟,连个人影都很难见到。 好不容易,远远地见到前方岔路口有一对年轻的男女朝这边走来。 钟明月仿佛见到了救星般地,边朝对方挥手,边踉踉跄跄地朝他们跑去。 “请问,”她虚弱地,用尽全身的力气,“能借我手机用一下吗?” 对方互看了一眼,女孩子把手机递给钟明月。 长期未进食,让她连看东西都有些晕眩,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拨通了柳照弈的电话。 她发了疯地,想要听到他的声音。 就像她以为的生命的最后一刻那样。 “喂。”电话接通,柳照弈的声音磁性而温润地从听筒传来。 对钟明月来说,宛如天籁。 她努力地张了张口,才要说话,只听电话那边又传来了冯萱的声音。 “阿照,能递条浴巾给我吗?” 第121章 一辈子的好朋友 冯萱的话,清清楚楚。 “阿照,能递条浴巾给我吗?” 钟明月手里的电话,霎时间仿佛有千斤重,所有的话都如鲠在喉。 “喂。”柳照弈久久听不到声音,又问了一遍。 钟明月面色惨白地,用模糊的视线现在手机上那串号码,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 眼前,忽然变得漆黑一片。 身体一软,直接向地面瘫倒下去…… “小姐!”那对男女见钟明月倒地,连忙上前。 柳照弈挂掉了电话,随手将旁边一条浴巾抽扔给冯萱,然后盯着手机上那一串陌生的号码皱了皱眉。 乔安打来电话,“柳先生,您的机票已经订好了。” 救护车载着昏迷不醒的钟明月着驶向医院。 柳照弈坐在车内,驶向机场的方向。 他静静闭着眼睛,脑海中满是这段日子以来钟明月的影子。 她每一次的欲言又止;她对着流星许愿的模样;在归雪山庄遇到危险,她用瘦弱的身子拖着他,一步一步走;鹊仙桥的烟花,是她为了他而放;为了保护他母亲的遗物,她不顾危险地冲进大火里;鬼见坡上,她将性命都抛开地开车撞上来…… 那个在他昏迷中,紧紧握着他的手的人,那个喊他“阿照”的人,从来都是她…… 她顶着一张被人打得青紫的脸,坐在他身边,傻傻地告诉他,“我现在有点幸福……” 柳照弈的心又开始剧痛。 救护车呜咽的声音传来。 男人淡淡地抬眸,透过车窗看着那辆救护车与自己的车擦肩而过。 片刻之后,他将目光收回,连同所有的情绪也都一同收起。 他不能让自己一直沉溺在悲痛中,关于天晟,关于父亲,这个世界,他还有太多责任要去承担…… 钟明月被推入抢救室抢救。 柳照弈的飞机缓缓起飞…… 乔安从警方那边得知钟明月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当天深夜。 他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脸色苍白还在昏睡的钟明月,拿出手机准备打给柳照弈。 “乔安。”冯萱的声音。 乔安缓缓回过头。 冯萱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你要打电话给阿照吗?” 乔安点点头。 冯萱走过来,透过门窗,静静地看着钟明月,“我觉得最好不要。” 乔安不解。 冯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阿照很关心自己的员工,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爸爸的事。且不说他现在正在飞机上,你联系不到他,就算他已经落地,肯定也有一堆事情要操心,在这个时候,我们怎么能因为别的事情让他分心呢?” “可是……”乔安有些犹豫。 他看出,柳照弈对钟明月的关心,似乎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老板对普通员工的关心。 “别可是了,既然月儿现在已经没事了,那早告诉一天晚告诉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这段时间,我们只要好好照顾她不就行了?” 乔安微微皱眉想了一会儿,好像也不无道理。 钟明月躺在病床上,又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才缓缓苏醒过来。 冯萱一直坐在她的床边,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 见到她醒过来,眼泪立即掉了下来。 “月儿……” 钟明月虚弱地向四周瞧了瞧。 没有柳照弈的踪影。 “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拿。” 钟明月微微摇了摇头,“你……没事了吧?” 冯萱流着泪,在钟明月的面前转了一圈,“你看,我好好的,医生说,你也很快就会没事的。月儿,还能再见到你真好。” 说完,她一把紧紧抱住钟明月。 钟明月愣了一下,然后也抱住冯萱,眼眶微微湿润,嘴角弯起,“是啊,还能跟你这样说话真好。” 冯萱哽咽着,“月儿,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好过分,如果你那天真的代替我死掉了,你让我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活?我会觉得,我是罪人,是我偷掉了你的生命……” 钟明月轻轻为冯萱擦着眼泪,“傻瓜,我是心甘情愿的啊,你不用内疚。” 冯萱的眼泪流得更加厉害,“我不要你心甘情愿,月儿,我只要你好好活着。以前,我也有很多朋友,因为他们跟我做朋友,可以抄我的功课,可以让我帮他们完成工作,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代我去死。” “月儿,”她说,“我记下了,我要跟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好,一辈子的好朋友。”钟明月温柔地点点头。 “不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冯萱看着钟明月脖子上一道红红的勒痕,“那个人……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钟明月摇摇头,“说来话长。”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冯萱咬了咬嘴唇,“你那天……为什么特意说,要我好好陪在阿照身边?” 钟明月顿住。 “月儿?” 钟明月若无其事地弯起嘴角,“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 她边说着,边抬眼望向窗外天空的那一抹烈阳,思绪仿佛已经飘到很远,“还因为……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不是吗?” “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冯萱脸上多了一抹红晕,转而又有些失落,“可是……命运好像总是喜欢折磨他,没想到,他才失去了古小姐没多久,他父亲又要……” “什么?”钟明月愣住。 冯萱坐在了钟明月的床边,轻轻拉过她的手,“你昏迷着,还没听说,他的父亲这次好像病得很严重,他匆忙出国去看望父亲了,恐怕要……办好了丧事再回来了。” 钟明月没作声,默默地咬紧了嘴唇。 柳照弈,连爸爸都要失去了么? “我已经决定了,月儿,”冯萱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定般地,“如果他愿意的话,我要好好陪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不让他孤孤单单一个人。总有一天,他会忘记古小姐,重新开始的。” “好,”钟明月扯了扯嘴角,“我想,他会愿意的,不,应该是会很高兴的……” 冯萱轻轻搂住钟明月的肩膀,再看向钟明月的时候,便发现了她挂在眼角的眼泪。 “月儿……你怎么,又哭了?” 第122章 好好告别 钟明月正和冯萱说着话的时候,警方的人便来了。 询问了一些关于案情的详细情况,等离开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 钟明月困得要命,打了个哈欠刚要躺下,便见到古钦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了。 “喂,你总算醒了,可吓死我了!” 钟明月又打了个哈欠,托着腮帮子看他。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呀?你不信啊?”古钦抬手指了指手里的保温桶,“听说你醒了,我特地给你煮的,够有诚意吧?” “你煮的?”钟明月表示怀疑,“能喝吗?” 她还没忘掉古钦上次差点炸掉厨房的事。 “啧,你看你这个人,”古钦无语地,“本少爷煮的汤,怎么可能难喝?” 钟明月看着古钦给她盛汤,“谢谢你啊,还算你有点良心。” “什么叫算啊!”古钦盛好了汤,又细心地吹了吹,才送到了她的面前,“怎么说,我们一起同居了这么久……” “咳咳!”钟明月剧烈地咳嗽起来,“你把话说清楚!是住在同一屋檐下!” “是是是,”古钦摆摆手,“也不用这么抠字眼吧,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在同一屋檐下好歹生活了一段时间,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不对,算兄弟。” 他抬手,在钟明月的肩膀上一拍,“你不知道,听到你出事,我有多着急。” 钟明月揉了揉被他拍过的地方。 古钦说着,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虽然听医生说,你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但是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你没事了吧?” 钟明月摇摇头,“没事了。” “真没事了吗?”古钦清了清嗓子,讲话有些犹豫。 钟明月边喝汤,边抬眼瞄了他一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那个变态,”古钦抿了抿嘴唇,“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啊?” “算了算了,你要是不想说就不用说了,”古钦连连摆手,“总之,人安全就好,反正现在早就不是封建社会了。” 他将两只手搭在钟明月的肩膀上,郑重其事地,“钟明月,你不用自卑,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也是那个变态的错,不是你的错,以后,照样会有很好的人来爱你。” “你想哪去了?”钟明月皱了皱眉。 “就算没有,那大不了我以后……我来负责……” “噗……”钟明月直接一口汤喷到了古钦的脸上。 “喂,你干什么?!”古钦连忙拿纸巾来擦。 “我干什么?”钟明月抬手照着古钦的脑袋上来了一下,“你,你脑袋进水了?生锈了?说什么胡话!” 古钦边擦着脸边瞪了她一眼,“我还没说完呢!我是说,我来负责一直雇佣你给我做饭,就算你以后一直是一个人,也肯定饿不死!” 钟明月无语地看着他,“你,你以后说话别大喘气!” “你才是,以后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钟明月白了他一眼,“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大概以后不能继续给你做饭了。” “为什么?”古钦皱眉,“天晟那边的工作太忙了?我可以给你加钱。” 钟明月摇摇头,“天晟那边的工作,我也不想做了。我想,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古钦睁着一双闪亮的眼睛问她。 钟明月一笑,“一个我非常想见,却已经二十年都没有见过的人。” “神神秘秘的。” 古钦吐槽,默默腹诽,二十年都没有见过了,对方还活没活着都不一定呢…… 钟明月又在医院躺了两天,便出院了。 天空又开始飘洒起濛濛细雨。 深夜的天晟大厦,静悄悄的。 钟明月独自站在总裁办公室的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打开灯,她从背包中拿出一份辞职信,轻轻放在了柳照弈的办公桌上。 桌面的文件上,是柳照弈未写完的字。 墨水的旁边,放着当年她想送给柳照弈,后来却莫名不见了的陶瓷小兔子。 柳照弈是什么时候找到的呢? 钟明月深吸一口气,轻轻抚过那只小兔子,抚过他未写完的字,抚过他存在的每一个角落,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阿照,我有在努力好好告别了。” “阿照,就在这里结束吧,祝你幸福……” 人死了,就是死了。 死去之后,痕迹会一点一点消失;死去之后,会被活着的人替代…… 钟明月告诉自己,要学会接受。 她流着泪,默默地关掉了灯,仿佛下定决定关掉和柳照弈的最后一点联系般,毅然决然地跑出了总裁办公室。 雨还在下着。 她形单影只地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走着,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那一年,她天真地说,以后要嫁给他。 那一年,他第一次吻上她的唇,告诉她,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当真。 他和她拉钩钩,他说他要娶她。 他说他和她的世界里拥挤到再也容不下第三个人,他此生心里只有她一人,他要和她永远在一起。 永远,是多远呢? 现在,她看到了永远的尽头。 她给他祝福,告诉自己要坚强,却依旧没有勇气继续留在这里看着他与另外一个女人写下新的故事…… 就这样,离开吧。 绵绵细雨落在她的身上,脸上。 钟明月也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手机响了起来。 钟明月呆呆地看了眼屏幕上的显示,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冯萱的声音。 “月儿,我刚刚……跟阿照表明心迹了,我告诉他,我喜欢他,我愿意永远陪在他身边……” “嗯。”钟明月默默咬紧嘴唇,眼睛一闭,泪珠儿再次缓缓滑落。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没有雨水落在她的身上了。 她一怔,缓缓仰头去看。 一把大雨伞正罩在她的头顶。 握着伞柄的,是一只白皙的男人的大手。 她意识到了什么般,猛然转身,向身后看去…… 细雨中,男人为她举着伞,微微雨滴落在他半边宽厚的肩膀。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冷峻的神色下,似乎有难以抑制的暗流在汹涌…… 只一眼,钟明月整个人僵在原地。 第123章 你怎么能那么狠心? 雨天,深夜。 寂静空旷的街道。 一柄雨伞,伞下两个相顾无言的人。 “月儿,月儿……”电话那头是冯萱的声音,“你在听吗?” 钟明月静静地与柳照弈对视,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嗯。” “他……”冯萱顿了顿,“他拒绝我了。” “他跟我说,他已经有了最爱的人,他答应了她要爱她一辈子,少一天都不算一辈子。”冯萱的语气里充满了挫败感。 钟明月轻轻哽咽,“他,还说了什么。” “我对他说,我知道他爱古小姐,可是古小姐已经死了,我不介意做她的替身,”冯萱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哭泣,“可是他却告诉我,我就是我,我不用做任何人的替身,而在他的心里,古小姐从来未有一刻死去过。” “他说,他现在要去找他爱的人了,”冯萱吸了吸鼻子,“月儿,你说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会不会是想不开……“ 钟明月看着柳照弈那张路灯下越发清俊立体的面庞,艰难地张口,“你放心,他不会想不开的,好好睡一觉吧,萱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她挂掉了电话。 柳照弈缓缓伸出一只大手来,想要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 指尖即将触到她的小脸时,她却突然闪身,转头退出了他的伞下,拼命向前跑着…… “钟明月!” 她没有回头,继续跑着,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玥儿!”柳照弈站在原地,终于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她的脚步微微顿住,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般,再也动弹不得。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她声音干涩地。 “那我应该出现在哪里?” “在你家里,在办公室里,甚至是在冯萱的怀里,在哪里都好,”她没有回头,咬住嘴唇,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滚落,声音断断续续地,“就是……就是不该出现在我的面前!” 身后的柳照弈,沉默良久,“你一点,都不想见到我么。” “对,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她紧紧咬牙,说着口是心非的话,“柳照弈,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柳照弈唇边的笑容有一丝惨淡,“有一个人,想要不告而别,我只是有一些问题,想要问她。” “她没有答案可以给你。” 她攥紧拳头,忍住心底的酸痛。 “我只是想问她,”柳照弈沉着声音,语气中满是酸涩,“她过得好不好,她有没有像我思念她一样思念我,她……” 男人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背影,“问问她,为什么她要这么狠心,她怎么忍心,怎么可以……” 她再也忍不住,低低地哭出声音来。 身后的柳照弈款款向她走过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而冷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柳照弈,我已经递交了辞呈,不再是你天晟的员工了,我不用再在这里听你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是这个么。” 柳照弈将手里那封钟明月的辞职信缓缓举起。 钟明月微微侧头,眼看着他将那封辞职信撕得粉碎。 “我没有批准,”柳照弈温声地,语气却是斩钉截铁地不容拒绝,“我没有批准,你就不能离开,不管是你钟明月还是古玥。” “什,什么古玥……”她流着泪连连摇着头,“我看你是太累了,才会对我说出这些胡话来,我劝你早些回去休息。” “玥儿。”柳照弈坚定地唤着她的名字。 “我不是都已经说我不是了吗?!”她突然再也绷不住,激动地向他大喊着,“什么古玥!我说我不是啊!我是钟明月,你干嘛总叫我别人的名字!” “我只叫了你玥儿。”柳照弈静静地看着她。 只叫了“玥儿”,没说是哪个月。 她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失魂落魄地垂头喘息着。 柳照弈将手里的伞扔到一边,一双强有力的手臂亲亲环住她,将她揽入他的怀中。 男人剧烈的心跳就回响在她的耳畔,炽烈的胸膛熨烫着她的小脸。 柳照弈身上,总有让人想要沉沦的力量。 她如此贪恋他的温暖,即使只是片刻。 可她选择用最后一丝理智,将他狠狠推开。 她指着自己的鼻尖,“不可以的,柳照弈,不可以……” 柳照弈被她推得愣怔了一下。 从前的古玥,永远不会推开他的怀抱。 “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明明就在我身边却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总是要眼睁睁看着我痛苦……”柳照弈也不知是气恼还是悲痛,轻吼。 “为什么……”她抹了一把眼泪,“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死掉,为什么还要让我回来做一个多余的人,看着那些我爱的人一个一个把我忘掉!” “谁说你是多余的人!”柳照弈怒吼。 她流着泪,缓缓拿出自己的手机,指尖轻轻指着上面的倒计时,“它告诉我的,柳照弈,你看不到吗?” 柳照弈惊诧地看着那醒目的倒计时。 “倒计时一结束,一切就都会结束了,”她咬着牙,“不管是钟明月还是古玥,都会死去,没有时间了,柳照弈!” 细雨,落在柳照弈的眼角眉梢。 男人没有说话,却又仿佛已经道了千言万语。 “反正都会死的,就当我从来没回来过,又有什么区别?”她吸了吸鼻子缓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柳照弈,梦会醒,梦与不梦都是一样,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好吗?” 柳照弈垂眸,整个人都笼罩了一层苍凉。 她默默地将脸上不断涌出的眼泪抹去,艰难地抬了抬嘴角,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手腕上,突然多了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 她动作僵硬地低头看着那只手,想要甩开它。 可那只手的主人,带着近乎偏执的力量,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梦与不梦,怎么会一样?”柳照弈沉声在她耳边,“你不知道,我多希望你能够入梦,即使是梦……玥儿,你怎么能那么狠心,连个梦都不肯留给我?” 第124章 玥儿愿意 柳照弈的话,彻底将钟明月所有的力气全部抽干了。 她再无力挣扎,只能任他紧紧抓着她,静静地站在原地流泪。 柳照弈,是她此生所有的无可奈何。 她神情木然地说,“柳照弈,我上辈子或许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吧,所以上天才会让我就这样死掉,所以,我才会拥有这样绝望的爱情……” 柳照弈静静地看着她流泪的双眸,“玥儿,看着我。” 她缓缓抬眼,对上他那双让人捉摸不透的墨眸。 “叫我阿照,我要你叫我阿照。”他似轻哄,又似命令地。 她执拗地抿起嘴唇。 男人轻轻拉过她的手,默默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你干什么?”她想要将小手缩回去,指尖却触到了什么。 “拿出来,玥儿。” 她不解地看着他,缓缓将他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是个精致的小首饰盒。 柳照弈想起,那次她站在烤肉店的门前,将戒指还给他时,她的模样。 他拿过那小首饰盒,拇指轻轻一拨,盒子中那枚昂贵的钻戒即便在黑夜中也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不是想戴上它吗?”柳照弈温柔地冲她笑着,眼角带了点点泪意,“玥儿,戴上它,你就是我的妻子。” “你,你胡说些什么,”她不停地擦着眼泪,“我不都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吗?我跟你说过,我没有时间了!” “我不管你还剩下多少时间,就算只有一天,一个小时,你都是我柳照弈的妻子,”柳照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郑重其事地,“我柳照弈,一生只有一个妻子。阿照,要娶玥儿为妻。” 她看着他认真的模样,隐忍着,几乎要将嘴唇咬破。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轻声问。 “还看不懂吗?我在向你求婚,在做想做了很多年的事情,”柳照弈拿起那枚戒指,“玥儿,你愿意嫁给柳照弈为妻吗?” 斜风细雨,将男人的眼角眉梢打湿。 却将他的眼神打磨得更加透彻坚韧。 他坚定地,矢志不移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与他走到这一天,走了二十几年。 “阿照……”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狠狠撞击着。 “我不要听到其他答案。”柳照弈削薄的嘴唇紧紧抿起。 “阿照,原谅我。” “玥儿!” “原谅我,原谅我的自私。”她终于缓缓勾起嘴角微笑,眼泪却再次多夺眶而出。 她重重地向他点头,任凭眼泪肆虐,“玥儿愿意,玥儿愿意嫁给阿照,玥儿要做阿照此生唯一的妻子……” 柳照弈似万年冰山般凛然的眼角眉梢突然尽数融化开,仿佛春日来临般,沁凉中带着十足的暖意。 他的脸上,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笑容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他终于将那枚一直珍藏的戒指,缓缓套在了她纤细的手指上,然后轻轻吻上了她的手指。 她静静地站在雨中,看着他冲着她温柔微笑,任由他将她悬空抱起,“玥儿答应了,玥儿终于答应了……” 雨越下越大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惊雷的声音响彻夜空。 濯月别馆。 保姆叶嫂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浑身湿透的柳照弈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更让她惊讶的是,向来有洁癖又不近女色的柳照弈,大手紧紧牵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叶嫂,我们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被淋得像个落汤鸡般的钟明月,冲叶嫂微笑。 叶嫂当然记得。 上次的事情,留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了,毕竟,没有什么女人会来濯月别馆,更没有什么女人敢强抱柳照弈。 看如今这情形,或许,柳照弈就吃硬来那一套? 她冲钟明月点点头,笑了笑,也没有多问,“快进来吧,淋成这样,当心着凉了。” 柳照弈一刻也不肯撒手地攥着钟明月的小手进了门,又吩咐了叶嫂去煮姜汤。 钟明月去洗了个热水澡,等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柳照弈也已经将一切都收拾停当了。 此时的他,头发刚刚吹干,发丝还带着洗发露清新的味道。 只穿了件简单的家居服,胸前的扣子少系了两颗,结实而壁垒分明的胸膛若隐若现,矜贵优雅中又带了一丝少年气。 钟明月看得,呆愣了两秒。 天空中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不知怎地,她心底突然涌起一丝不安。 “怎么了?”柳照弈温声地。 钟明月摇摇头。 柳照弈的大手搂住她的肩膀,“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他圈着她,来到了那间她从前住过的房间。 上次,钟明月哭着从这里跑出去的房间。 “玥儿,”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轻抵在她的头顶,磁性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这是我特意为你而做,我想看你穿上它。” 他伸手,指着那件按照曾经古玥的要求做成的婚纱。 “现在就穿?”她眨了眨眼睛。 “先试试,”柳照弈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不合适的话,我再叫人拿去改。等我们的婚礼,我要你做最美的新娘。” 钟明月怔怔地看着那件婚纱,没说话。 “怎么?”柳照弈亲昵地在她耳畔,磁性的声音穿过她的耳膜,让她整个人都仿佛被电了一下,“在想什么。” 钟明月小脸不由自主地一红,收回思绪笑了笑,“我在想,婚礼之后,我们要去哪里旅行。” 柳照弈蹙了蹙眉,“还要去旅行?” 钟明月张了张嘴巴,“阿照!” 柳照弈瞧着她的小模样,又不禁蓦然笑了起来,捏了捏她的鼻子,“我已经通知乔安将所有事情安排好,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我都是你的。” “我都是你的”,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从柳照弈的口中说出,却无比暧昧又撩人心弦。 钟明月小脸绯红地,任男人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周遭,看着他性感的嘴角,忍不住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一下。 柳照弈一滞,转而眉眼淬笑地看着她,大手托起她的小脑袋,将沁凉的薄唇覆了上来…… 第125章 第一次 柳照弈柔软的薄唇在钟明月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地,轻轻一啜。 他喜欢看她,为此脸红的模样。 在柳照弈的凝视之下,钟明月不禁咬了咬嘴唇,小声嗫嚅,“看什么。” 柳照弈不语,笑看着她,用那温凉的指尖轻轻揩过她的嘴唇,然后抬起她的下颌,再次吻了上来。 起初还是温柔绅士的,不知不觉地,温柔中便带了一丝霸道。 仿佛要将她刻入自己骨髓中的霸道。 钟明月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来自他唇齿鼻息的逐渐深重的欲望气息…… 天空,突然又是一道巨雷劈了下来。 仿佛就落在整个濯月别馆上空。 钟明月的心脏莫名地,猛然一窒,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 察觉到怀里人的异样,柳照弈停下来,微微喘息着看她,“怎么了?” 此时的钟明月,一张小脸已经白得像张纸一般了。 “玥儿。” 她缓了缓神,努力地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被这雷吓到了。” 柳照弈目光宠溺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从小就害怕打雷。” 钟明月拉过他的手,“还是先试试这件婚纱吧。” 说着,她拿起婚纱,跑去换上,然后站在柳照弈的面前转了个圈,“好看吗?” 柳照弈端详着她的模样。 只要是她,无论怎样都好看。 “不好看吗?”钟明月见他不说话,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柳照弈一笑,“缺件头纱,还有,婚纱上只坠玻璃珠子就算了,头上一定要戴那件月涌星河。” 月涌星河,中间一颗品质顶级的大钻石,周围簇拥着无数颗珍贵的小钻石,是柳照弈的母亲当年亲自设计,堪称无价之宝。 钟明月摇摇头,从口袋中掏出那枚檀木发夹来呈现在柳照弈的面前。 “我有这个就够了。” 柳照弈看着那发夹,微微眯起眼睛,“好像常看你戴这个,很喜欢吗?” 钟明月重重地点头,举着那发夹,微笑着,“很喜欢,你知道吗,它有个名字,叫做‘奇迹’。” “还有名字?” 柳照弈怎么看,它都只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发夹。 “当然啊,你还记得疗养院的李奶奶吗?这是她送给我的,”钟明月由衷地,“我戴上了它,许了一个愿望,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奇迹。” 她说着,轻轻环住柳照弈的腰,将小脸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在鬼见坡的时候,我差点就丢掉它了,后来我又回去找了好久才找到的,现在,它真的给了我一个奇迹。” 柳照弈笑着用大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好,既然你喜欢,那我们就戴它。” 钟明月用手扑了扑头发,然后将那发夹别在了头发上,在柳照弈的面前又转了一圈,再次问,“好看吗?” “好看,”柳照弈点点头,却又突然俯身在她耳畔,用极尽暧昧诱惑的语气,“就算什么都不穿也好看。” 钟明月小脸倏地一红,瞪了他一眼,轻轻扭过了身去。 柳照弈笑了两声,从背后轻轻环住她,用英伟的身体熨帖着她,“玥儿,还记得吗,那一次,也是在这样一个天气里。” 那一次…… 想到那一次,钟明月的心脏扑通扑通,快要跳出嗓子眼。 第一次。 那天,她在学校的组织下,跟着同学们一起到野外去写生。 可是没想到,却不小心跟大家走散了。 电闪雷鸣的天气,荒郊野外,她最无助的时候,柳照弈找到了她。 他背起浑身湿透的她,踩过泥泞,终于走到了有人的地方。 小地方的小旅馆,条件很有限。 她第一次住这样的旅馆,小手紧紧抓着柳照弈,走过阴暗的走廊,“嘎吱嘎吱”直响的楼梯,走算到了房间。 小房间里,阴暗潮湿,散发着年代久远的味道。 他看着坐在椅子上湿哒哒的她,“玥儿,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嗯。”她低着头,抠着手指头。 越不愿意想什么,什么越往脑袋里面钻,这些年看过的恐怖片,听过的鬼故事,全都一股脑儿冒了出来。 “那,我走了。” “啊,走吧,”她笑了笑,装出一副若无其事胆子很大的模样,摆了摆手,“没事,我一点儿都不害怕。” 刚说完,一道大雷直接“啪”地一声劈了下来。 “啊!”她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像个弹簧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直接一把抱住了柳照弈。 柳照弈身体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玥,玥儿,要不然我……” 话还没说完,她便已经点头如捣蒜了。 她一个人在这儿害怕,快怕死了,她可不装了。 窄窄的一张床。 “你睡床上吧,我在椅子上坐着就好。”柳照弈道。 “那怎么行,椅子上怎么睡觉?” “那……那我睡地上。” 她瞧了瞧那脏兮兮冰凉凉的水泥地面,“这种地面,睡一夜人要生病的。” “难道你希望我跟你……”柳照弈看向那张床。 “说什么呢!”古玥的小脸蓦地红了,“我……算了,反正你是因为要在这里陪我才没地方睡的,你睡床,我坐椅子上,熬一夜不睡也不会怎么样的。” 最后的最后,两个人还是一起躺在了那张小床上。 稍远一点,就会掉到地上,稍近一点,对方的呼吸就能打在脸上。 古玥身体紧绷着,闭着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 深夜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传来木板“咯吱咯吱”的响声。 古玥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没多一会儿,便又有女人呻吟的声音传来。 古玥听着那声音,彻底忍不住了,轻轻地拽了拽柳照弈的衣角,“阿照,你睡了吗?”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柳照弈。 此时他正背对着古玥,一双眼睛大大地睁着,“没有。” “你听见了吗?”她有些忐忑地小声说道。 “嗯。”柳照弈淡淡地应了声。 “你,你能不能转过来?”古玥害怕地。 柳照弈转过了身来,无奈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古玥。 “你不害怕吗?”古玥的身子本能地往柳照弈的怀里缩了缩,“好像有女人在叫……是不是鬼啊?” 第126章 想偷跑,不负责么 柳照弈哑然。 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目光看着眼前脑回路清奇的女孩儿。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古玥听着那不断传来的女人声音,又忍不住往柳照弈的怀里钻了钻。 全然没注意到,因为她在他怀里的小动作,柳照弈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 “听人说,像这种很老旧的旅馆里,很可能会有冤死的人,还听说许多旅馆都是建在坟场之上的,”古玥自顾自地说着,“你说,会不会是……哎呀,早知道这样,我应该带着朱砂,带着桃木出来的。” “不行不行,还要有十字架,是不是黑狗血更有用啊?可是黑狗血怎么带呢?” 她神经紧张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柳照弈悄然按住她,“玥儿。” “啊?” “不能再动了。” 古玥定了定神,终于发现了柳照弈脸上的不自然。 “阿照,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她立即又紧张又担心地看着他,“糟了,会不会是女鬼……” “不会,”柳照弈斩钉截铁地,“没有什么女鬼,玥儿。” “那是什么?我明明都听见了……” 柳照弈觉得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那个视频……你,你不是已经看过了么。” “哪个视频?”古玥愣了一下,转而突然反应过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中轰然炸开,一片黑暗中,小脸变得滚烫滚烫的。 “呵……呵……”她强装镇定地,“原来如此,果然只看视频是纸上谈兵,真正要明白还要实践才行哈。” 本意,是想说要亲耳听到才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是为了缓解尴尬的话,可是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更大的尴尬。 古玥想抽自己嘴巴。 到底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柳照弈没说话,垂下的眼睑中有什么炽热的东西在涌动。 “睡,睡觉吧。”古玥咧了咧小嘴。 “嗯。” 两个人又同时背过了身去。 女人的叫声继续传来,声音甚至一浪高过一浪。 两个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同时转过了身来。 柳照弈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能明显感觉到来自他身体的灼烫,那灼烫的名字,叫做欲望。 “玥儿,你的心脏,可以吗?”仿佛有了某种默契,他沉着声音,鼻尖几乎触到她的鼻尖。 “嗯。”她紧张地咬住嘴唇,声音小到几乎自己都听不见。 “你对我来说,太珍贵,我想,至少应该找个更加美好的地方……” 古玥用手指轻轻抵住他的鼻唇,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阿照,对我来说,你的身边就是最美好的地方。” 柳照弈近距离地,看着她水晶葡萄般灿亮的眼睛,忍不住吻了上去。 “不要紧张,我会轻轻的。”他温柔,却又暧昧地在她耳畔。 古玥下意识地轻按住自己的心脏,他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做,只这几个字,就足以让她的心跳乱了节奏。 她红着脸,无声地羞涩点头。 他吻过她的睫羽,鼻尖,然后是嘴唇…… 她的第一次,也是他的第一次。 他想贪婪地掠夺,却又尽力地克制,仿佛在细心呵护着一朵脆弱的花,生怕一个不小心,那娇嫩的花瓣便掉落下来…… 这一夜,柳照弈极尽温柔之能事。 可是古玥只觉得痛,撕裂般的痛,让她甚至忘了羞涩…… 根本,跟以前她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不一样。 但她是愿意的。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认定了他,尽管有很多很多人喜欢她,可在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过其他选项。 她爱她的阿照,即便很痛很痛,她也依然要爱他…… 时光闪回。 天空中的雷不断地劈下来,钟明月甚至觉得,有些就劈在自己的头顶。 雷劈的缘故,濯月别馆突然停电。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柳照弈蹙眉,转身要出门去看怎么回事。 大手却突然被钟明月一只小手拉住。 男人脚步一顿,回过头冲她温柔一笑,“害怕了?” 钟明月摇摇头。 闪电,将屋内照亮了片刻。 钟明月看着柳照弈那张清俊的面庞,微笑着眼泪缓缓落下来。 她说,“阿照,我知道我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可是即便这样,我也要爱你;我知道天意不可违,可是即便这样,我也要爱你。” 说完,她猛然抱住柳照弈,不顾一切地吻了上去。 雷声更近了。 每一次,都好像敲击在她的肺腑。 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好像要被震碎般剧痛。 可是她愿意。 即便很痛很痛,她也要爱他。 柳照弈怔了一秒,然后开始深情地回吻她。 他吻着,大手缓缓抚过她的脊背,将她身体的温度点燃。 他抱起她,轻轻放到床上,在一片黑暗中,低声问她,“可以么。” 还未等她回答,他便已经再次吻了上来,将她的嘴唇堵住。 他覆身上来,雄性荷尔蒙的气息混着欲望的味道将她紧紧包裹。 那是他内心最深处的,对她日日夜夜疯狂的思念…… 她依然很痛。 整个人都好像快要被雷声震碎了。 可是痛中,夹杂着难以名状的欢愉。 或许,这就是爱吧。 第二天,雷雨全都不见了。 阳光慵懒地从窗缝中淡淡地洒进来。 钟明月的全身几乎要散架了,疲惫地窝在柳照弈的怀里呼呼大睡。 屋内,两个人的衣物凌乱地散了一地。 柳照弈率先醒来,看着怀里正熟睡的小人儿,不禁微微一笑,俯首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这一吻,钟明月似乎有所察觉,蹙了蹙眉心,眼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柳照弈见她睁眼,自己却忙闭上了眼睛。 钟明月睁眼,发现自己的鼻子正与男人陡峭的鼻尖相抵,再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此时却不似昨晚,开始害羞脸红了。 她悄悄地起身,想要穿好衣裳。 却不料,纤细的腰肢突然被一只手臂一揽。 钟明月一愣,柳照弈却已经将她重新揽回了自己的怀里,然后翻身将她禁锢住,扬了扬眉梢,言语挑逗又暧昧地,“想偷跑,不负责么。” 第127章 是我这个野男人 钟明月躺在床上,仰着小脸看着柳照弈淬着笑容的脸。 他温热的胸膛暖烘烘的,炙烤得她小脸越来越红。 她躲过他炽烈的目光,小声地,“我哪有,该起床了,上班要迟到了。” “还早,”男人的声音蛊惑地在她耳畔响起,“慢慢来。” “什,什么慢慢来。” 柳照弈蓦然一笑,抬手在她的小鼻子上刮了下,“你说呢。” “阿照,那,那种事不能做太多了,要有节制,”钟明月红着脸结巴,越说声音越小,“不然会伤身体的。” “我说的是起床吃早餐,”柳照弈扬了扬眉梢,笑着逗弄她,“你在说什么。” 钟明月的脸瞬间像个红苹果,硬着头皮,“啊,我,我当然说的也是吃早餐,早餐要有节制,不然撑到了对身体多不好。” “是么。”柳照弈说着,尾音上扬。 “当,当然啊。”钟明月清了清嗓子,伸出小手想去推柳照弈,“快点起床啦。” 柳照弈却顺势一把将她的小手攥住了。 他沁凉的指腹缓缓地抚着她的掌心,看着她的目光中又多了欲望的灼热,“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也不用那么着急去吃早饭,先吃点别的吧。” “阿,阿照……” 柳照弈将英俊而立体的脸直接埋在了钟明月的颈间,温热的气息袭来,惹得钟明月痒痒的。 她忍不住笑着想躲,“你明知道,我最怕痒了。” 柳照弈再次抬起头来,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的小脸,却突然间认真无比。 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他缓缓低头,性感的薄唇覆上来。 轻轻一吻,再轻轻一吻。 然后仿佛看着件稀世珍宝般地看着她,第三次吻落下来的时候,吻开始变得深重而绵长…… 他吻过她的嘴唇,下巴,颈间,正准备继续向下的时候,钟明月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钟明月伸手想要去接,却又被男人一把按住。 “不理它。”男人的声音,温柔却又霸道地响在她的耳边。 他动作不停,那手机却也十分执着地响个不停。 “阿照,万一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钟明月抿了抿小嘴。 柳照弈原本暧昧又迷离的目光逐渐转为深邃明澈,有些无奈地伸手将手机拿给钟明月。 古钦打来的。 “喂。”钟明月接起电话。 “钟明月!你跑哪去了?!” 古钦的声音很大,大到钟明月下意识地将手机拿远了些,然后看了看柳照弈。 “我……” “你夜不归宿你好歹也要跟我说一声嘛!”古钦有些不高兴,“你知不知道出了上次的事,我都快PTSD了,一看你一晚上没回来,我差点就报警了。” “对,对不起嘛。”钟明月挠了挠头,“我临时有点事。” “有什么事啊?”古钦迟钝的时候很迟钝,敏锐的时候却又很敏锐。 他甚至在电话里,隐隐觉察出了钟明月的一丝娇羞,“该不会是和那个野男人约会去了吧?” “什么叫野男人啊?喂,你说话能不能注意一点。”钟明月皱眉。 古钦闻言,立即有些八卦地,“这么说确实有喽?是哪个野男人?我认识吗?” 钟明月无语。 正要说话,手里却是一空。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手机已经在柳照弈的手里了。 男人举着手机,十分淡定地对着手机那头的古钦,“是我这个野男人,有问题么。” 柳照弈十分从容,古钦却直接石化在了当场。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手来使劲揉了揉,才涩着声音,有些迟疑地,“照,照弈哥?你是照弈哥吧?” 是柳照弈? 古钦怀疑,要么是他耳朵出问题了,要么就是他脑子出幻觉了。 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柳照弈不置可否地,“行了,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说完,直接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钟明月嘴巴长大得快要吞掉一个大西瓜,“阿,阿照,你……” “怎么?”柳照弈眯了眯眼睛。 钟明月摇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样直接告诉他。” “你不喜欢?” 钟明月又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还没做好准备,阿照,我们的事暂时不要说出去好不好?” 一来,真相太过匪夷所思;二来,倘若不将所有真相说出,她以钟明月的身份跟他在一起,指不定又要闹出多大的风波,到时候无论对天晟还是对柳照弈本人都会有影响。 柳照弈看着她有些担忧的神色,陷入沉思。 她才刚刚离婚,之前又跟他一起传过绯闻,如果在这个时候公开,他倒是不怕的,只是又不知道要将她陷入怎样的舆论风波中。 要公开,还是要选个好的时机,想套好的说辞才好。 他点点头,冲她温温一笑,“好,等你想公开的时候,我们再公开。” 指尖抚过他的小脸,他还想要继续,乔安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来了。 柳照弈无语地蹙眉,“以后晚上睡觉一定要把手机关机。” 钟明月忍不住笑着催他接电话。 “柳先生,石方建设的胡老板早上已经下飞机了,现在正等在酒店的会客室里。”乔安道。 “嗯,”柳照弈搂过钟明月,“等着吧。” 乔安:“……” 钟明月没忍住,突然打了个喷嚏。 乔安精准地捕捉到,张了张嘴,“柳先生,您那边……” 钟明月连忙捂住了嘴巴,冲柳照弈连连摆手。 柳照弈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对乔安道,“我很快过去。” 早饭,两个人没吃成。 柳照弈向来是个很自律有时间观念的人。 可是今天早上,他硬是腻着她,拘着她,两个人一起在床上窝到了不得不起床的时候,他才肯松了手。 “玥儿,今天我把所有的工作都安排好,明天我们就一起去休假。” 钟明月笑着点点头,起床洗漱。 手机震动,陌生的号码发送了一条信息过来。 钟明月边擦着头发边拿起手机看,在看到上面的字之后,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惨白…… 第128章 吃你 钟明月身体僵硬地杵在原地,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一半。 “怎么了?”柳照弈瞧她有些不对劲。 钟明月下意识地将手机背到身后去,勉强笑着摇摇头,“没事,骚扰短信而已,快走吧,别让胡老板等急了。” “我先载你去公司。” “不用,又不顺路,再说,让别人看到了也不好解释。” “那你到车库去挑一辆车开。” “还是算了吧,”钟明月无奈地一笑,“就你车库里那些车啊,以现在我的收入,八辈子也买不起。我要是真开到公司去,大家又不知道又会传出什么离谱的事情呢,放心吧,我会自己叫车的。” 柳照弈想了想,又拿出了张卡来交到钟明月的手里,“用这张卡吧。” 钟明月这次没客气,点了点头。 柳照弈又深情地看了她一眼,俯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晚上见。” 钟明月深吸一口气,目送着柳照弈离开。 手里的手机,又收到了很多条信息。 “你犯规了。” “你犯规了。” “你犯规了。” …… 四个字,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 钟明月望着那不断收到的信息,心中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咬了咬牙,直接将手机关机了。 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都决定勇敢接受和面对。 毕竟,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最坏,也只不过是死,又能如何呢? 钟明月坐着车来到公司的时候,冯萱已经早早地坐在工位上了。 经历了那样危险的事情,几乎整个公司都在议论她和钟明月。 冯萱想辞职的,但是她不能没有这份工作,不能没有收入。 “你们说,她到底有没有被人那个呀?”有同事在小声议论。 “我觉得肯定有,只不过这种事怎么能说啊?” 钟明月站在门口,看了那几个窃窃私语的人一眼,又抬头看向远处正失落地低着头的冯萱,将手里的包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 “来,给大家说说!”钟明月扬着声音,看向那几个八卦的同事,“解释解释,那个,是哪个?” 几个人脸上不由地有些尴尬,冲她笑了笑,转而散开了。 钟明月来到冯萱身边,将一杯豆浆放在她的面前。 冯萱看了那豆浆一眼,又缓缓抬头看向钟明月,显得有些憔悴,却依旧微笑着,“月儿,我没事。” 钟明月想了想,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萱萱,有件事,我本来准备暂时瞒下来的,可是我总觉得,至少我应该先告诉你,因为我们是朋友,我不能对你隐瞒这种事。” 冯萱看着钟明月认真的表情,苦涩一笑,“今天不行,月儿。” 钟明月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冯萱拉过她的手,“最近,我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多了,就算我自认为自己很坚强,也不见得能够承受更多了。我看你的表情,一定不会是什么能让我高兴的事吧?” 钟明月默默地咬住了嘴唇。 “所以啊,至少今天不行,”冯萱脸色惨白地,“改天吧,改天等我心情好一点,等我有力气把这一切全都消化掉,好不好?” 钟明月只好点了点头,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放心吧,”冯萱冲她微微一笑,“我是冯萱啊,不会被打倒的,也不能被打倒。” 她伸手,缓缓抚过角落里那个礼物盒子。 里面装着没有送出去的,再也送不出去的,要给柳照弈的领带。 “就算他不喜欢我,不要我,也没关系,”冯萱吸了吸鼻子,嘴角笑得很灿烂,眼底却满是失落,“我长得这么漂亮又有能力,还怕没有人要吗?再说,整个新港市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是有钱人。” “萱萱……” “月儿,我想好了,”冯萱咬了咬牙,“一个不行,我就再换一个,总会成功的。” 钟明月低下头,没说话。 这段时间以来,冯萱确实经受了不少的打击,有些事情是需要她自己去想通,慢慢消化的…… 中午的时候,柳照弈还没有回到公司来。 钟明月一个人默默吃着饭,又想起昨晚的事情来,不由地脸色微红,一抹笑容爬上嘴角。 拿出手机,她发了条消息给柳照弈。 “晚上吃什么,我做给你。” 可等了半天,柳照弈也没有回复。 午休结束。 下午的时候,整个市场部要开会,汇报最近的工作进度。 其他部门的几位领导也前来旁听。 赵经理眉飞色舞地讲了半天,然后轮到底下的员工来汇报。 钟明月把自己的手机连上大屏幕,正郑重其事地讲着大屏幕上的内容,一条信息突然发送了过来。 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展现在了大屏幕上。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吃你。 发送消息的人,备注名字为:老板在上。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钟明月硬着头皮看着那条信息,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早不回复,晚不回复,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回。 其他部门的经理突然一笑,看向赵经理,“看来你们部门的员工,工作内容很丰富多彩。” 赵经理的面子有些抹不开,狠狠瞪了钟明月一眼。 “不是……这是个误会……”钟明月红着脸,“这个老板,他不是老板,这个在上,它也不是那个在上面……” 钟明月说完,又有些后悔。 感觉是越描越黑呢。 “废话!”赵经理又瞪了钟明月一眼,“难不成还能真是咱们天晟老板?你,你先汇报吧。” 在外忙碌一天的柳照弈,刚刚结束了跟胡老板的谈判。 “柳先生,晚上跟曲先生有个饭局,”乔安看着行程表,“已经推了两次了,不能再拖了。” “嗯。”柳照弈坐在车上,“先回趟公司。” “可是,直接过去会比较顺路,”乔安道,“您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公司了?我让人送过来就好了。” “让你回你就回,开车。”柳照弈没多解释,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乔安有些纳闷地看着柳照弈,“柳先生,您今天的心情,好像格外好,是有什么好事吗?” “有吗?”柳照弈反问。 说完,他的目光不经意间飘过镜子,看着镜中脸上挂着笑容的自己。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敛了笑容,又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了,“开车。” 第129章 我只是突然想吻你了 天晟公司。 下午的会议结束,走廊的尽头,钟明月背靠着窗沿,看着赵经理来回在她面前踱着步子。 “钟明月,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他边说边用手指点着她,“本来嘛,这是你私人的事情,成年人了这也没什么,但你在工作时间搞这些,你知道影响有多坏吗?” 钟明月默默低下头,小声地,“不是工作时间发的……” “你还说!”赵经理怒瞪了她一眼,“还什么‘吃你”?我都替你觉得丢人!” “什么丢人。”赵经理身后,男人的声音突然冷幽幽地传来。 赵经理一愣,连忙转过身来,在看到柳照弈的瞬间,脸上立即挂上了谄媚的笑容。 “啊,总裁,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问你,什么丢人。”柳照弈冷脸看着他。 “没什么,”赵经理瞥了钟明月一眼,“只不过是底下有员工,在上班时间做了些不太检点的事情,我正在教育她……” 柳照弈不由地蹙眉,正欲开口,却见钟明月正站在赵经理背后,连连冲他摆手。 男人的眉头锁得更紧,却住了口。 他轻瞥了赵经理一眼,对钟明月,“你跟我来。” “总裁,一点小事,我来处理就行了,哪敢劳烦您亲自教育她。”赵经理跟在柳照弈身后。 柳照弈给了他一个冷淡的眼神。 赵经理被定在原地。 钟明月默默地跟上柳照弈,一路上保持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进入了总裁办公室。 “阿照,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已经被柳照弈的薄唇堵住。 突如其来的吻,让她的身子直接抵在了墙面上。 男人的一只大手轻按住她下意识抬起的小手,另一只手直接“咔哒”地锁上了办公室的门。 他霸道而野蛮地,掠夺着她口中的甘甜。 悟性很高的柳照弈,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就连吻技也十分精湛。 钟明月连抵挡都没有抵挡地,直接败下阵来。 也不知吻了多久,柳照弈才终于停了下来,大手轻轻托着她的小脸,微微喘息着。 钟明月看着他的眼神,读懂了他眼底写满的东西。 叫做珍惜。 钟明月小脸微红地,此时才有机会把方才的话说完,“不是晚上还有应酬吗,怎么这个时候又回来了?” 柳照弈温凉的指尖轻轻抚过钟明月那张已经被他吻到透红的嘴唇,在她耳边蛊惑地,“不是说了么,吃你。” “阿照,”钟明月的脸色更红,嗔了柳照弈一眼,“就不能正经一点。” 柳照弈蓦然一笑,宛如冰山脚下融化的那一抹春水,食指勾了勾她的小下巴,然后正色地,“我只是突然想吻你了,很想。” 想吻一个人,就能吻到的感觉,他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了。 钟明月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又忍不住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角轻轻一吻。 仿佛受到了某种鼓励,柳照弈的眸光一闪,俯首下来,正欲再次吻上她的唇。 钟明月却适时地将自己的小嘴巴一捂,用一种调皮的眼神挑衅着他。 男人伸出手指,在她的眉心上轻轻点了两下,“晚上回来,再好好吃你。” 钟明月抬起小拳头,砸在了他壁垒分明的胸膛上。 柳照弈一笑,轻轻将她环在怀里,“你搬来跟我住,我不喜欢你跟古钦住在一起。” 钟明月像只小兔子般,就那么安心地窝在柳照弈的怀里,“阿钦是我弟弟啊。” “那我也不喜欢。”柳照弈将钟明月搂得更紧了些。 他喜欢这样将她搂在怀里的真实感,他喜欢这样直言不讳地说出对她霸道的独占。 “那好吧。”钟明月忍着嘴角的笑意,有些小傲娇地扬了扬小脸。 柳照弈抬手,扫了眼手腕上手表的指针,“我要走了,晚上会尽量早点回来,你在家里好好等我。” 他终于明白,当时听到古钦跟钟明月说,“在家好好等我”的时候,心里那不舒服的感觉是什么。 是嫉妒。 即便换了身份容貌,他依旧能够嗅到来自她的,灵魂的味道。 现在,他终于也能够这样对着她说出这样一句话。 钟明月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开,又忍不住轻轻从背后抱住他。 “阿照。”她将小脸贴在他的脊背上。 “嗯。”柳照弈轻声应着。 “阿照,”钟明月的眼圈,也不知怎地,悄然红了,一遍一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阿照,阿照……” “怎么了?”柳照弈温柔地。 钟明月摇了摇小脑袋,“就是想多叫叫你,‘阿照’真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 好听到,能这样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都会感到很幸福。 柳照弈温温一笑,扭过身来,大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 钟明月看着他离开,心里只觉得不舍。 只是此时,她还不明白,这样的不舍,究竟意味着什么。 下班之后,钟明月直接回到了濯月别馆。 叶嫂很热情地给她倒水,忍不住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钟明月也没多解释,直接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哎呀,钟小姐,您是客人,怎么能让您干这些呢?”叶嫂忙上来拦。 “叶嫂,你就别管了,我爱做这些的。”钟明月边说着,边围上围裙。 忙活了一晚上,做了好几道柳照弈喜欢吃的菜,钟明月坐在餐厅里等他回来。 她不怕等待。 此时她喜欢等待的感觉。 等待的越久,等来的那一刻就会更加令人欣喜而弥足珍贵。 她想,柳照弈回来的第一时间会做什么呢? 会不会直接给她一个拥抱? 或者…… 想着想着,嘴角不由地上翘,想得脸颊火辣辣得烫…… 可是,等了很久,柳照弈还是没有回来。 钟明月做的饭菜凉了,她又改做了夜宵。 夜宵也凉了,柳照弈还是没有回来。 十二点,午夜的钟声敲过。 趴在桌子上睡着的钟明月猛然惊醒。 才做了个噩梦,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抬眼看了下时间,忍不住给柳照弈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人接。 钟明月开始觉得等待的时间漫长了,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电话突然接通了。 却不是柳照弈的声音。 “有事吗,钟小姐?”乔安道。 钟明月愣了一下,“乔安?怎么是你?柳照弈呢?” 电话那头,是久久的沉默…… 第130章 二十年之约 钟明月开始觉得忐忑不安。 心头有隐隐不祥的预感在不停翻涌。 听不到乔安的回答,她忍不住追问,“说话呀,柳照弈呢?” “柳先生他……”乔安皱着眉头,“他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晕倒了,现在正在医院里。” “什么?”钟明月的脸色瞬间一白。 “钟小姐,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 “哪家医院?” “啊?” “我问你哪家医院!”钟明月急切地。 挂掉电话,她立即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 医院里,乔安正在走廊里担心地来回踱步。 钟明月飞奔而来,气都没有喘匀,“乔安,怎么回事?现在怎么样了?” 乔安淡淡摇头,“还在检查。” 话音刚落,许医生走了出来,看了钟明月一眼,然后对乔安道:“我们已经给他做了详细的身体检查,奇怪的是,他的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那怎么会突然晕倒呢?”钟明月忙问。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正常来说,他没有晕倒的理由,就算晕倒,也应该很快就会醒来的,可是现在,他一点都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钟明月不由地低下头,紧紧攥起了拳头。 许医生将她所有的紧张不安都看在眼里,“先别担心,兴许只是最近太劳累,可能很快就会醒来了,我们先观察看看。” 钟明月点点头。 可是,心中强烈的预感却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柳照弈或许……不会醒来了。 一天过去了,柳照弈没有醒来。 三天过去了,柳照弈没有醒来。 一个星期过去了,柳照弈还是没有醒来。 幸亏天晟原来在柳照弈的管理下一切都很有序,柳照弈昏迷不醒的消息也并未被外界知道,天晟短期内还不至于乱作一团。 任小曼几乎每天都来看他,默默掉上几滴眼泪才肯离开。 钟明月也几乎每天都来看他,在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去的时候,偷偷来看。 她静静地伏在他的床边,悄悄拉起他的手,默默掉眼泪。 阿照,快点醒来吧。 柳照弈的双眸紧闭,虽然面色依旧如常,英俊逼人的模样也丝毫未减,可是他就是无法醒来。 像个活死人似的。 钟明月大概猜到了,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她的强求,是她做了违背天意的事情。 所以,她受到惩罚了,可是,这惩罚为什么要落到柳照弈的身上…… 寂静的深夜里,她一个人默默地走在看不见尽头的街道上,眼泪不停地流淌。 她觉得自己或许一开始就该彻底死去的。 她彻底死去,就不会连累他变成这样…… 也不知走了多久,身边,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怎么哭成这样?” 钟明月一愣,转而扭头,朝声音的来处看去。 路边,不远处的长椅上,正坐着个一身唐装的白胡子老人。 老人看起来上了很大的年纪,却没有老年人的疲惫与憔悴,反而一副精神矍铄的模样。 此时,他正看着她微笑。 本来,常人若是在无人的深夜里,看到这一幕,应该会觉得毛骨悚然,吓到惊声尖叫的。 可钟明月没有害怕,她只是看着那老人,眼泪流得更甚。 “二十年了,”老人见她流泪,缓缓开口,“上次见你,还是个小娃娃。” “您……”钟明月吃惊地,“您认得我?” 老人十分爽朗地笑了两声,“当年我走的时候,就说过,二十年后,我们会再见的。” 钟明月抹了两把眼泪,“太爷爷!” 老人十分慈祥地冲她一笑,然后招了招手,“来,到太爷爷这里来吧。” 钟明月直接扑到老人的怀里,此时只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太爷爷,是个怪人。 她只记得从她记事起,所有人都这样说。 金钱美色权势,他全都不爱。 从年轻的时候起,他就经常把自己锁在小房间里,一锁就是很多天;或者干脆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一走又是很多天。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干了什么。 他只有过一个女人,就是古玥的太奶奶。 可那位风一样的女子在生下孩子后,告诉他,她的心里其实另有所属。 太爷爷居然半点不生气,不但笑着祝福,还送了大半家产给她和她心爱的男人。 从此,就更加行踪飘忽,性格古怪。 他几乎与所有亲友都不大联系,逢年过节乃至寿辰更是不许晚辈来探望。 可小古玥十分喜欢这位太爷爷。 尽管她能见到他的时候也不多,可他那里,总有许多古玥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是市面上无论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太爷爷似乎也很喜欢小古玥,常带着她一起下棋放风筝。 五岁那年,古玥最后一次去找他。 他背对着古玥,告诉她,“玥儿,太爷爷要走了。” “太爷爷要去哪里呢?能不能带上玥儿?” 他爽朗地哈哈大笑,“玥儿要是跟太爷爷走了,就再也见不到阿照了。” 小古玥低下头,不说话了。 再也见不到阿照了?那可不行。 “那,太爷爷什么时候回来?”她天真地问。 太爷爷沉默得像一座大山。 “那玥儿要是想太爷爷了怎么办?”小古玥见他不说话,连忙追问。 太爷爷转头,轻轻捏了捏古玥的小脸,“二十年后,我们会再见面的。” 他抬手,指向天边最远处的那一座山峰,“如果二十年后,太爷爷没来找你,你就到那座山里,去找太爷爷好不好?” 小古玥扬起小脸看着那座上,重重地点头。 那时的她还不懂,二十年究竟意味着什么,二十年究竟是多长的等待。 本已经年迈的太爷爷,是否还能再活过二十年。 更没想过,二十年后,连她自己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太爷爷,没想到您真的还活着。”钟明月喃喃地。 太爷爷笑而不语。 “太爷爷,您怎么会认出我?”钟明月哭得有些累了,就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搂住太爷爷的脖子。 太爷爷轻轻抚过她的头,“玥儿,这是太爷爷跟你最后一次见面了。” 第131章 血月夜 钟明月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太爷爷脸上的沟壑。 “太爷爷,您又要走了吗?” 太爷爷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抚过钟明月的头发,将她别在头上的那枚发夹摘了下来。 钟明月看着那发夹,嘴角浮起一丝苦涩。 “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整天念叨着阿照。” 钟明月眸光暗淡下来,“可是太爷爷,阿照他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玥儿好怕,害怕他有一天会彻底醒不过来了。” 太爷爷目光慈爱地看着她。 “他不会有事的。” “真,真的吗?”钟明月怔怔地看着太爷爷,仿佛他的话里有某种魔力。 太爷爷没回答,只静静地看着她。 钟明月不由地低下了头,“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 她突然心慌到砰砰直跳,仿佛在刻意回避着什么般,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玥儿,你知道的。”太爷爷神色笃定地,将那枚发夹又放回了她的手心,“勇敢一点,问问你自己的心。” 钟明月默默咬紧了嘴唇。 她知道的,那个答案。 “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无助绝望地看着太爷爷,哭得仿佛像是个孩子,“玥儿什么都没有做错,太爷爷,你告诉我,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太爷爷轻轻拍着她的头,“好孩子,去吧,太爷爷会帮你的。” 钟明月几乎将嘴唇咬破,再次扑到太爷爷的怀里,无声地哭泣…… 一阵冷风袭来。 钟明月骤然打了个哆嗦。 “小姑娘,怎么睡这啊?着凉了怎么办?”耳边,响起女人的声音。 钟明月皱着眉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位清洁工阿姨。 她愣怔地看向四周,天色已经大亮了。 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正靠在长椅上,没有了太爷爷的身影。 “阿姨,请问,您有没有看到跟我在一起的那位老人去了哪里?” 清洁工阿姨有些纳闷地朝周围看了一眼,“有老人跟你在一块儿吗?我来这的时候就只看到你一个人啊。” 钟明月倏地起身。 再也没有太爷爷的身影了。 缓缓摊开掌心,只有那枚发夹,还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里。 “太爷爷,太爷爷!”她对着空气大喊。 清洁工阿姨皱了皱眉,“小姑娘,你是家里的老人的走丢了吗?报警了没有?别担心,一定会找到的。” 钟明月有些失魂落魄地看着手里的发夹。 “不,找不到了。” 太爷爷说过,这是最后一面了。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再次将那枚发夹握紧,一点一点地离开…… 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天空又下雨了。 柳照弈的病房里静悄悄的。 钟明月悄无声息地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眉眼,微微勾起嘴角。 “阿照,我又要做一件你知道后会很生气的事情了,希望你不要怪我。”她紧紧握住他的手,“或许,我们的爱情注定是个悲剧,但至少,我希望你的人生不是悲剧……” 一滴冰凉的眼泪轻轻滴落在他的手掌。 她缓缓俯下来身子,在柳照弈那削薄的嘴唇上轻轻吻下。 会好起来的,你会醒过来,一切都会雨过天晴。 她吻着他,不断地泪如雨下,忍不住在他的唇角咬了下去。 腥甜的气息顿时在唇齿间弥漫。 她直起身子,缓缓抚过他那张立体而精致的面庞。 “阿照,玥儿和你说再见。” 说完,她擦干自己的眼泪,眼中多了一丝坚定决绝,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病房。 没有人注意到,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柳照弈,从眼角缓缓流出的那一行清泪…… 钟明月没有打伞。 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楼下的长椅上,任凭大雨将自己的衣衫打湿。 直到这场雨停,乌云散去。 天空中一轮月亮高悬。 通红通红的,一轮血月。 她缓缓将头上的发夹取下,举目眺望着天边的月亮。 “我知道,我不该如此贪婪,幻想着一个又一个奇迹,或许,我需要学会的,是怎么放下。” 她对着寂静的黑夜说话,“就这样放下吧,就让一切到底为止。” “你听到了吗?”她仰头,对着那一轮猩红色的月亮大喊,“我放弃了!如果可以,请让他醒过来,让他把所有都忘记吧,忘记有关古玥的一切,忘记这段爱情……求求你,让他忘记吧。” 她流着泪,不舍地看了一眼手里的发夹,举起手里的砖块,狠狠地砸了下去。 那被她称作,奇迹的东西。 一下,两下,砸到那发夹已经烂掉。 砸到她的小手已经血肉模糊…… 天空无泪,却猛然一道惊雷。 躺在病床上的柳照弈豁地睁开眼睛。 病房里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到令人窒息。 他缓缓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抬起手,那只白皙的大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隐隐泪痕。 他的指尖,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嘴唇。 被咬破的地方还留着死死刺痛。 他的心猛然一震剧痛,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被一种神秘的力量一点一点抽离。 “玥儿,玥儿……” 他翻身下床,大脑一片空白,只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跑去哪里,只知道在胸膛里正跳动的那颗心,正要去到它最想要去的地方。 更多的东西在被抹去。 “钟明月就是玥儿,钟明月就是玥儿……” 他一边跑着,只觉得头痛欲裂,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提醒自己。 可是每念一次,就要比前一次更加吃力。 他拼命地跑,仿佛想要追上那脑海中的某种东西,却怎么追都追不上。 “玥儿!” 他终于跑到医院楼下,最后一次大声喊出她的名字。 坐在长椅上,背对着他的钟明月,身体猛然一僵。 她起身,缓缓地回过头来,流着眼泪,却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柳照弈微微喘息着,看着眼前女人的面庞。 他明明有话要对她说的,他一定有一肚子的话要对她说。 可是此时,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 第132章 古玥,是谁? “柳照弈。”钟明月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面前。 扬起小脸来,她的眼睛仿佛是碎落的水晶。 柳照弈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得一颗心脏痛到快要裂开。 “我……是谁?”她轻轻地,缓缓地,问他。 柳照弈微微蹙眉,“钟明月,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钟明月努力地扯着嘴角,又小心翼翼地问,“那……古玥是谁?” 柳照弈怔住。 古玥,古玥到底是谁…… 为什么他听到古玥的名字,会这样难过…… “很,很熟悉的名字。”他轻声低喃。 钟明月蓦然一笑,笑着笑着,变成更加心痛的哭泣。 “你,你怎么又哭了?”柳照弈紧锁着眉头问她,“有什么伤心的事值得你天天哭?” 钟明月流着泪摇头,“我不是伤心,我是高兴。” “高兴?” “高兴,非常高兴,”钟明月抹了一把眼泪,“高兴上天又给了我一个奇迹,高兴……” “喂,钟明月……” 柳照弈的话还没说完,钟明月已经猛然扑到了他的怀里。 她紧紧地抱着他,就好像在拥抱着生命中最后一丝温暖。 柳照弈理智上想要推开她,可是不知为什么,整个人就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怎么都无法拒绝这样一个拥抱。 “柳照弈,这是我最后一次抱住你。” 她将小脸轻轻贴在他的胸口,嗅着他怀里的清新味道,“柳照弈,你要记得……” “记得什么。”柳照弈愣怔着,沉声地。 “记得,要好好幸福地活下去。”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天边那一轮血月。 “你看,”她说,“没有雨了,我给你一个天晴。” 说完,她轻轻地松开了他,最后留恋地忘了他一眼,转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钟明月!”柳照弈在身后唤她。 他不明白,为什么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就好像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被带走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想叫住她,去问个明白。 钟明月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般,径自向前走着,越走越快,最后跑起来。 边跑,她边试图将那枚柳照弈套在她手指上的戒指摘下来。 全然不顾,那手指已然被砸得肿得老高。 越用力,越摘不下来。 留给她的,只有钻心的疼痛。 柳照弈怅然若失地望着钟明月离开的背影,在夜风中站了许久。 直到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照弈!” 柳照弈回过头,看到任小曼正激动得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小曼?” 任小曼点点头,将手里的东西直接一扔,不管不顾地直接抱住了柳照弈。 “照弈,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她哽咽着,“你知道吗,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如果上天让你醒过来,我就再也不会掩饰我的感情,我要告诉你……” “小曼。”柳照弈蹙眉,将她的话打断,轻轻推开她。“我睡了很久么。” 任小曼点头,“很久,对我来说,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我的脑子,似乎出了一点问题,”他极尽理智平静地分析着,“我好像忘记了许多事情,包括我昏睡之前的事情,我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没关系的,”任小曼安慰他,“只要你现在醒来了就好,忘记的事情可以慢慢想,我帮你一起回忆。” “是么。”柳照弈似乎在思忖着什么,隔了一会儿,才缓缓道:“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古玥是谁?” 任小曼顿时瞪大了眼睛。 曾经,她以为他此生都不可能忘记的人,就在他醒来这一刻,忘记了…… “我,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她扯了扯嘴角,“我们先回病房吧,让医生给你好好检查一下。” 钟明月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古钦的住处的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坐在客厅里了。 古钦弯着身子,正将一杯热水递到钟明月的手里,“喂,钟明月,你说话啊?” 钟明月缓了缓神,接过了那杯水,“啊?” 古钦却好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你要再不说话,我差点就联系精神科医生了。” 钟明月垂下眼睑,喝了一口水,又陷入了沉默。 古钦看着浑身湿透的她,身上还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摇了摇头。 “怎么弄成这样?”他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 “阿钦。” “嗯,怎么啦?”古钦一副“说吧,我听着呢”的架势。 “柳照弈醒了。”她声音沙哑地。 “照弈哥醒了?”古钦的脸上顿时一喜,“那我们一起去看他呀,你干嘛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钟明月一把拉住正要起身的古钦的手。 古钦一怔,“怎么啦?” 钟明月没说话,只是执拗地拉住他。 以古钦这么多年在情场纵横的经验来看,他初步判断,钟明月是失恋了…… “照弈哥……”他抿了抿嘴唇,试图将话说得不那么难听一些,“把你甩了?” 钟明月默默地闭上眼睛,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古钦。 她的反应,更加让古钦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不由地心里一软,蹲了下来看她,“你也不用太难过,其实想想也知道你和照弈哥是不可能的啊!你不知道我那天早上在你的电话里听到照弈哥的声音有多惊讶。” 钟明月睁眼看着他。 “你,你别这么看着我,”古钦清了清嗓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不是说你不好,你其实挺好的,只不过,照弈哥的心里只有我姐……就算是真跟你发生了点什么,你也要知道,男人嘛,多少总会有点那方面的需求,就算是照弈哥也不能例外吧。” “你,你别往心里去啊……”古钦说着,眼看着钟明月又流泪了,语气都有些结巴,“至少,照弈哥长得那么帅,身材也好,你也不算吃亏嘛……” “没有古玥了。”钟明月喃喃地。 “什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古钦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钟明月深吸一口气。 他真的,忘记她了。 第133章 叶木华的谎言 古钦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钟明月被砸得红肿流血的手指上。 肿得老高的手指,闪耀着璀璨光芒的钻石,让人想移开眼睛都难。 “照弈哥打的?”古钦指了指她的手指。 钟明月蜷了蜷手指,没吭声。 “也怪不得照弈哥甩了你,”他转身,去药箱里拿出药水和棉签来,“这戒指我见过,是照弈哥原本打算送给我姐的,现在你偷偷拿来带了,他能不生气吗?” “谁偷拿了。”钟明月瞥了他一眼。 “你没偷拿,难不成还是照弈哥送给你的?他亲手给你戴上的?”古钦不以为然,“拜托你清醒一点吧,能睡到就已经不错了,多少人想睡还睡不到呢。这种事本来就是图个开心,认真你就输了。” 钟明月无语地看着古钦。 古钦有他自己的生活逻辑,有时候跟他说话也挺无助的…… 钟明月心里越发憋闷得痛,下意识地握拳。 却忘了手上的伤,稍稍蜷缩手指,便是钻心地疼。 古钦瞧着她这副样子,摇摇头,拿出棉签来给她上药,“不过,再怎么样,打人都是不对的。” 药一到手上,更疼了。 钟明月的眼泪不由自主地便又在眼圈里打转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古钦手上的力道尽量轻了些,“十指连心,你忍着点啊。” 钟明月默默地咬紧了牙关。 古钦轻轻吹着她手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为她上药,又用纱布包扎好,“实在不行,我去帮你给照弈哥说说情,虽然他大概率也不会听我的。” “不许去!”钟明月连忙道。 “怎么啦?”古钦费解,“看你哭成这样……” “总之就是不许去!”钟明月有些激动地。 “不去就不去!”古钦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了,“我还懒得管这些闲事呢!” 钟明月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了,又缓了缓语气,“不只不许去,以后也不要跟他提这些事情,知道了吗?就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阿钦,就当我求你。” 古钦闷闷地应了声,“好吧。” 医院。 许医生为柳照弈做了个全方位的身体检查。 任小曼一脸焦急地等在一旁。 “许医生,怎么样?” “真是奇怪,他这病,莫名其妙地昏迷不醒,又莫名其妙地醒过来,”许医生皱着眉头,“居然怎么都检查不出来一点异常。” 他虽然年轻,但见过的病例也不少了。 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柳照弈这样奇怪的情形。 “那,你的意思是,他现在没事了,是不是?” 许医生想了想,尽量将话说得严谨些,“从检查报告的结果来看,是这样的。” 任小曼松了一口气。 柳照弈却问,“我好像忘了一些事情,能查出原因么。” 许医生摇摇头,“单从检查结果上来看,你的大脑很健康,可是很多事情也很难说,人体实在是个太精密的系统了,还有很多我们医学上未能研究透彻的地方。可能,休息一段时间之后,你会自然想起来,又或许,你可以试试向心理医生寻求帮助。” 柳照弈敛眸,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总之就是不知道,说了半天等于什么都没说。 许医生离开,任小曼给柳照弈倒了一杯水,“照弈,你早点休息吧。” 柳照弈接过水,看着那水杯中自己的倒影,薄唇上还带着淡淡破损的痕迹。 他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那痕迹,若有所思,“小曼,告诉我,古玥是谁?” 任小曼怔了一下。 “怎么?” “你,真的不记得了?” “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么。” 任小曼默默垂眸,似乎在思考着究竟该如何回答他。 “她……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任小曼轻轻叹了一口气,站到床边,看着外面的月色,“她是我姐姐。” “她在哪,我要见她。”柳照弈坚定地。 任小曼苦涩一笑,“她去了很远的地方,你恐怕见不到了。” “她……”柳照弈轻轻蹙起眉头。 任小曼默默地抿紧了嘴唇,没说话。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古玥已经死了?”门口,叶木华的声音突然传来。 “妈!”任小曼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母亲。 叶木华走进来,瞥了任小曼一眼,然后冲柳照弈微微一笑,“照弈,还认得我吗?” 柳照弈轻轻点头,“伯母。” “小曼她跟她姐姐感情深厚,一提到她姐姐去世的事情就难过,所以不愿意说,我来替她跟你说,好吗?” “妈!”任小曼再次叫她。 “你住口。”叶木华冷冷地,语气中带了一丝严厉,“我还没吃晚饭,照弈也没吃吧?你到楼下去,给我们买些吃的。” 任小曼杵着没动。 “还不快去!”叶木华轻轻呵斥。 任小曼这才又看了柳照弈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您要跟我说什么。”柳照弈淡淡地。 叶木华十分优雅地坐了下来,“你不是想要知道关于古玥的事情吗?她是小曼的姐姐,九州集团的千金大小姐,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跟你有婚约,算是你没过门的妻子。” 柳照弈的脸上,诧异一闪而过。 “你说,她死了?”柳照弈沉声。 叶木华不慌不忙地,“不错,不久前死于心脏病发。” 柳照弈沉下双眸,他只觉得心里堵了一块很大的石头,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隔了半晌,他终于缓缓开口问,“我,爱她么。” 叶木华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仿佛柳照弈终于问到了她最想回答的问题。 “你心里也该明白的,你是柳家独子,她是九州集团的千金大小姐,你们的婚约本来就是一场对双方都有利的联姻,既然是联姻,哪里会有什么爱情可言呢。” 柳照弈微微眯起双眸,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叶木华,想要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 “照弈,虽然死者为大,有些话我不该说,”叶木华淡淡一笑,“但是作为小曼的母亲,我至少要为自己的女儿问上你一句,你到底要委屈小曼到什么时候呢?” 第134章 你还要小曼等多久? 柳照弈的眉心微微蹙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叶木华叹了口气,“你是当真忘了,还是故意不想懂呢?你可知小曼要是听到你说这样的话,该有多伤心?” “您到底想说什么。” “你和小曼,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你连这也忘了么?” 柳照弈将眉头拧得更紧。 他跟任小曼青梅竹马?为什么他的脑海中没有一点关于这段的记忆?他究竟还忘了多少东西? “我就坦白跟你说,小曼喜欢你,”叶木华看似情真意切地,“可是你也看到了,小曼的性子,从小就温柔善良,不争不抢,只要她姐姐想要的东西,她向来都会让出去的,包括,她的爱情。” 柳照弈将信将疑地,“您是说,古玥是第三者?” 叶木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我只是想说,九州集团千金大小姐的身份真的很好用,只要她有这个身份,那跟你联姻的人也只能是她。也都怪我这个母亲没用,才让自己的女儿这么多年来一直受委屈。” “你不知道,这些年小曼拿着你当初送给她的桃核手绳,一个人夜里偷偷哭了无数次,你也不会知道,一个母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么痛苦,会有多心碎。”叶木华说着,轻轻哽咽,“照弈,古玥已经去世了,你还要小曼等多久?” “妈!”买完食物回来的任小曼,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 她脸色又红又白地,连忙跑进来,拉住叶木华的衣袖,“您,您到底都在说些什么呀?!” 叶木华没理她,继续看着柳照弈,“照弈,别再让小曼失望。” 柳照弈的目光掠过叶木华,转而看向任小曼,“我们,到什么程度。” 任小曼的小脸倏地一红。 她扭过头去,什么都没有回答。 叶木华见着女儿如此,不由地一笑,“好了,我们让照弈好好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我们先不要打扰他了。” 说完,她将任小曼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放在桌子上,然后拉着任小曼离开了医院。 “妈,您怎么能这样?!”任小曼被叶木华拉着,不情不愿地说。 “我怎样?”叶木华有些得意,“我这完全是为了你好。” “我不用您这样为了我好!” “难道,你就不想嫁照弈?” “不想!我都说了我不想!”任小曼被气得语气有些急。 “我看未必。”叶木华冷哼了一声。 任小曼跟着母亲坐上了车,“您这是什么意思?” 叶木华坐在车上,看着旁边紧抿着嘴唇的女儿,抬手轻轻在她的头发上抚了抚,“我的傻女儿,你要是真不想,刚才在照弈问古玥是谁的时候,你就该告诉他,古玥是他心爱的人,而不是告诉他,古玥是你姐姐。” 任小曼顿时语塞,不由地低下了头。 “还有,你要是真的不想,刚刚照弈问你,你们到什么程度的时候,你就该告诉他,你和他之间清清白白,而不是红着脸什么都不说。” 任小曼默默地将头扭向窗外了。 叶木华轻轻一笑,“以前,倒是妈小瞧你了,到底,是我叶木华的女儿。” “妈!”任小曼皱眉,“就算我想,我也不希望是通过这种欺骗的手段!” 叶木华笑着,端详着自己的女儿,“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就不算作一种欺骗了?” 任小曼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我真是老了,”叶木华叹了一口气,语气慢悠悠地,“竟然没发现,自己的女儿原来如此优秀,只需要永远保持着一副善良软弱的模样,让别人为你冲锋陷阵就可以了。” “妈……”任小曼的声音,反倒平静了,“您告诉过我,有些事知道了放在心里最好,不必说出来。” 叶木华不由地笑了,“我现在倒真的有点欣慰了,小曼,你是我的女儿,为我自己的女儿,哪怕妈做一颗棋子,也愿意。” “可我,还是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跟他在一起。”任小曼咬了咬牙。 “傻孩子,”叶木华拍了拍她的手,“反正古玥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忘了不是更好?不只成全了你,更免得他再伤心难过。” 任小曼想要被成全,可她不愿承认。 “免得他再伤心难过”,这倒是个可以让她踏实安心的理由。 “记住,方式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钟明月当晚又发了高烧。 吃了药迷迷糊糊睡过去,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喉咙干痛着,身上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古钦端着碗粥走了进来,“你醒啦?” 钟明月看了眼时间,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放心吧,你公司那边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 钟明月叹了一口气,哑着嗓子,“入职才没多久,总请假,再这么下去,就算不辞职也会被开除的。” “你也知道啊!”古钦一脸无奈,“我拜托你,少生点病吧!” 钟明月看向他手里端着的粥碗,“你煮的?” “不然呢?”古钦把粥碗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大姐,我堂堂古家少爷,就因为你不是生病就是住院,现在都快变专业护工了!求求你,发发善心吧,身体别再出什么问题了,行吗?” 确实,以前的古钦,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 钟明月轻轻咳了两声,“那,那你可以不干啊。” “我……”古钦抿了抿嘴唇,“我是那种不讲义气的人?” 他不算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钟明月也说不上喜欢,可是看着她生病,就忍不住担心,想要照顾。 “我,我尝尝吧。”她伸手,想要去拿粥碗。 “手伤成那样,还拿什么拿啊!”古钦嘴上没好气地,动作却十分轻柔,细心地将粥吹凉了,然后一点一点喂给她,“喂,不许说不好喝啊。” 钟明月觉得心里一暖,眼圈便不由自主地红了,“阿钦……” “不至于吧,就算难喝,也不至于难喝到要哭了吧!” 钟明月又不禁破涕为笑,“好喝,很好喝。” 第135章 吻我一下 钟明月病了两天,第三天,她来到天晟准备辞职。 赵经理不知道正在张罗着什么,见到钟明月,立即叫住她,“你来得正好,总裁今天出院,我们决定给他办个小的庆祝活动,给他个惊喜。” “所以呢?” “啧!”赵经理一副“你怎么这么不上道”的表情,“办活动不得花钱啊?” 钟明月抿了抿嘴唇,“不好意思,赵经理,活动你们办吧,我今天是来辞职的。” “你看你这个人,一说拿钱,居然辞职这种赌气的话都能说出来?做人可不能这样!”赵经理有些不满,“没听过嘛,人都是越小气越穷的……” 赵经理开始滔滔不绝,钟明月听得有些耳朵疼。 “好,那我参加过活动再辞职,总可以了吧?”钟明月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多少钱?” 赵经理直接把收款码发给她了。 晚上,热热闹闹的庆祝活动开始了。 钟明月不想凑这个热闹,独自一个人来到阅览室里。 经过火烧的阅览室,刚刚修缮过,包括那个柳照弈曾经的秘密基地。 她穿过一排排书架,再次来到了这个“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的灯还没有重新安装好,整个小空间里黑漆漆的,只有从小窗子里洒下来的点点月光。 钟明月走进来,循着记忆,坐在了沙发上,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只有这里,是安静的。 “谁让你进来的。”磁性而略带喑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将这里的宁静打破。 “啊!”钟明月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大叫了声,转身想要跑。 “吵什么。”男人的声音里略带不满。 钟明月用手抚着胸口,定了定神,这才发现沙发上还卧了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柳……照弈?” 男人淡淡地轻哼了声。 钟明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大家不是都在外面给你办庆祝活动吗,你怎么在这里?” 柳照弈不禁蹙眉,“吵死了。” 他早就说过,不许赵经理总做这些没用的事情,别总在这种旁门左道的事情上下功夫。 可赵经理,偏偏是个大聪明,每次都能对柳照弈的话有新理解。 再说,这有什么好庆祝的! “那……我先走了。”钟明月努力压抑着心里的酸楚,尽量和他保持距离。 “站住。” 身后的男人命令。 钟明月的脚步一顿,“还有事吗?” 柳照弈沉吟片刻,语气缓了些许,开口道,“那天,你问我古玥,你很了解她么。” 钟明月倒吸一口凉气,“我只不过是新闻看多了。” “为什么会突然向我问到她?” 钟明月默默地咬了咬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想听你,讲讲她的事。”他的语气,越发柔和。 仿佛带着一丝悲凉地同她商量。 钟明月的心里一窒,“你想知道什么,大可以自己去网上搜索,我没什么可讲的,毕竟我也跟她没什么交集。” 叶木华的动作很快,晚上关于古玥的信息被删除了不少。 “我想听你讲。” 柳照弈语气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都说了,我没什么可讲的,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钟明月迈步要离开。 还未等走出门,前路便被一只坚实的手臂拦住了。 “柳照弈,你现在是在干什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吗?” 冷幽幽的月光,淡淡洒在男人刀削般的面庞上。 他沉着声音,“我,爱过她么。” 钟明月的心蓦地一酸。 幸好,在这个黑暗的小空间里,他看不到她已经发红的眼圈。 “说话。”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应当问你自己,而不是来问我。” 柳照弈缓缓按住自己的心脏。 问他自己么,他的一颗心自从醒来就一直在痛。 “不过,”钟明月吸了吸鼻子,“我想,应该是不爱的吧,毕竟我听说,古玥只是表面上善良,实际上骄纵任性,是个被宠坏了的千金大小姐。” “是么。”柳照弈轻声问。 “嗯。”钟明月哽咽了下。 “你在哭么。”黑暗中,男人敏锐地察觉。 钟明月连忙平复情绪,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好的,我哭什么,我只不过是,这几天感冒了。” 柳照弈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拦住她的手臂。 钟明月抬脚要出去,却不想突然被脚旁的椅子腿儿绊了一下。 她身子一歪,顿时失去重心,眼看着就要跌倒。 关键时刻,柳照弈伸出长臂,几乎是一把将她捞住。 她的小身板直接撞到了柳照弈的胸膛,两个人齐齐身子一歪,直接摔跌到了沙发上。 等缓过神来,钟明月便发现,自己正以一种匍匐的姿态趴在柳照弈的身上。 柳照弈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象打鼓一样,回响在她的耳畔。 她撑着身子,赶紧想要爬起来,却不料才刚起来,又被柳照弈一把拉了回来,再次摔到他的身上。 “柳照弈,你干什么?” 柳照弈一只手臂紧紧地箍住她,借着幽幽月光看着她的小脸,半晌没说一句话。 这种感觉,实在太熟悉。 脑海中,不断有零零散散的片段一闪而过。 他拼命想要捕捉到那画面,可再努力,也只是徒劳。 似乎,曾经也是在这里,在这样的黑暗中,他吻过一个女人…… “柳照弈,你放开我!” 钟明月有些着急地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束缚。 “帮我一个忙。”男人缓声。 “你先放开我,你这样不管什么忙,我都不会帮你!” 柳照弈闻言,总算缓缓松开了禁锢住她的手,坐直了身子,轻轻掸了掸衣服上的褶皱。 钟明月做着深呼吸,“没想到,能在新港市呼风唤雨的柳照弈,居然会有事让我帮忙。” 柳照弈鹰隼般的双眸,静静盯着她,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钟明月被盯得心里发毛,表情有些不自然,“说吧,什么忙。” 柳照弈蹙了蹙眉,停顿了两秒,终于开口,“吻我一下。” 钟明月的心仿佛突然被什么砸了一下,看着柳照弈,半天才咬了咬牙,“你,你在开什么玩笑。” 第136章 特殊工作 “你觉得我很有闲情逸致跟你开玩笑么。”柳照弈反问。 “那,那你就是在耍流氓!”钟明月硬着头皮,站起了身来,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一些,“我虽然在天晟打工,但我出卖的是我的劳动,不是我这个人,你这样说,简直就是性骚扰……” “我?”柳照弈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指向自己的鼻尖,“骚扰你?” “总,总之,我要走了。”她说话有些结巴地,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钟明月!”柳照弈叫住她。 钟明月背对着他,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不能动摇,不能动摇…… 口袋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钟明月连忙接起来,“喂。” “我到你们公司楼下了,不是你说要我来接你的吗?你人呢?”古钦的声音。 “我这就出去。”钟明月看了柳照弈一眼,逃难似的要走。 柳照弈的大手,一把将她纤细的手腕攥住。 “柳照弈,就算你是我的老板,也不能这样对我提出无理要求,”钟明月抬手,用力将他的手甩开,“更何况,从现在起,我辞职。”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柳照弈站在窗口,看着钟明月上了古钦的车,两个人看起来十分亲近的样子。 然后,那辆车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了夜幕中。 男人的眉头,不由地紧了又紧。 坐在车上的钟明月,默默地做着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古钦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干什么了,脸这么红?” “有吗?”钟明月连忙扭过头去,想看向窗外,却只看到了倒映在车窗上表情十分不自然的自己。 古钦一打方向盘,“见到照弈哥了?” 钟明月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我不说还不行吗?反正你辞了职,以后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了,”古钦啧啧两声,“我还真是惨,又照顾你,又给你当司机,到头来你还瞪我……” 钟明月索性将眼睛一闭。 似乎眼睛闭上了,就连听觉都能一并关闭了。 车子开了一会儿,古钦陡然一个急刹车。 惯性的作用,钟明月的身子前倾,吓了一跳的她睁开眼看向古钦,“这个毛病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车开得那么快,刹车又那么突然,没出车祸也会被你吓死。” 古钦没说话,抬手指了指车窗前。 钟明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柳照弈的那辆迈巴赫就停在古钦的车的正前方。 此时,车门打开,柳照弈已经走下了车。 “照弈哥这是干什么?难道是……问你要戒指?”古钦在她耳边。 钟明月又瞪了他一眼,“闭嘴,不许说出去。” 古钦同钟明月下了车。 “照弈哥,有事吗?” 柳照弈没看古钦,目光只淡淡地落在钟明月的身上,“临时有工作,找钟明月回去做。” “什么工作啊?”钟明月咬了咬嘴唇,“我已经辞职了。” “我没批准,就不算数。”柳照弈语气平静却又不容反驳地。 “就算你不批准,我照样可以辞职,”钟明月也上来了倔强劲儿,“我有选择在你那里工作的自由,我也有不在你那里工作的自由。”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柳照弈斩钉截铁地。 “你……”钟明月气瞪着他。 “咳咳……”古钦清了清嗓子,想来缓和一下气氛,“照弈哥……” 柳照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闭嘴。” 古钦又默默地把嘴闭上了。 “阿钦,我们走。”钟明月扭头,拉着古钦要上车。 古钦站着没动。 “古钦!”钟明月瞪他。 古钦一脸为难地,小声对她说道,“要不然,你就跟他走一趟?反正照弈哥不是坏人,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你怎么回事啊?”钟明月也小声地质问他。 古钦摊了摊手。 没办法,古钦在这世上,第一怕古玥,第二怕柳照弈…… 钟明月气得抬脚,狠狠在古钦的脚面踩了一下。 弟弟到底靠不住,临阵就倒戈了! “我先声明,我只做这最后一次工作,明天我就不干了。”钟明月深吸一口气,上了柳照弈的车。 柳照弈余光扫了眼她绷起的小脸,缓缓地发动了车子。 “什么工作?”钟明月问。 柳照弈径自开车,没作声。 “柳照弈……” “到了你就知道了。”柳照弈言简意赅地。 钟明月有些忐忑,直觉告诉她,没有那么简单。 她还想问,可看着男人此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便又住了口。 呆呆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树木建筑,隔了半天,她才反应过来,“等等,这不是去公司的路!” “我又没说要去公司。”柳照弈漫不经心地。 “柳照弈,你到底要干什么!”钟明月咬了咬嘴唇,“你要带我去哪里?” 柳照弈又瞄了她一眼,打着方向盘,将车子转了个弯,“这路你不熟么。” “我……” 没过多久,迈巴赫便停在了濯月别馆的停车场。 “下车。”柳照弈命令。 钟明月犹豫了一下,“你带我来你住的地方干什么?” 柳照弈已然下了车,率先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钟明月也只好跟了上去,“你说话呀。” “不是说了么,有工作,找你加班。”柳照弈有些不耐烦地。 钟明月叹了一口气。 柳照弈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说话太简略了。 既然都来了,那也就只好跟进去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工作非要把她带来这里做不可。 走进濯月别馆,叶嫂早已经迎在门口了。 见到钟明月,叶嫂立即笑着跟她打招呼。 “都安排好了么。”柳照弈语气冷淡地。 叶嫂点点头,“您放心,钟小姐要用到的洗漱用品,日常衣物都已经准备好了。“ 柳照弈蹙眉,“客房呢。” 叶嫂有些意外,“钟小姐要住客房吗?上次她不还……” 钟明月闻言,连忙冲叶嫂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叶嫂更加迷惑了,不由地摇了摇头,“我这就去打扫。” 果真是她落伍了吗?年轻人的世界,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柳照弈点点头,回眸过来看她,用命令的语气,“从现在起,你的工作就是住在这里,直到帮我想起我所有忘记的事情为止。” 第137章 落网 “啊?”钟明月瞪大眼睛,“我不同意,柳照弈,我不做这份工作,我要回去了。” “你非做不可。”柳照弈霸道地。 “你……没有你这样的!”钟明月气瞪着他。 “会付钱的。”柳照弈淡淡地,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叶嫂,然后优雅地挽着袖子。 钟明月挠了挠头,“不是,谁说要你付钱的事了?” “嗯,”柳照弈大步向前走着,“那不付了。” “你……”钟明月跟在他身后,被他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现在是付不付钱的事吗?现在是……” 话还没说完,柳照弈已经进了房间,“砰”地一声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了。 门板带着风,在距离钟明月的鼻尖只有半寸的地方停下。 钟明月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 “柳照弈,我话还没说完,你出来!” 叶嫂在她身边,清了清嗓子,“钟小姐,您还是听我们柳先生的吧,他决定的事,您再怎么反对抗议都没用的。” 钟明月看着叶嫂,一脸无奈。 她不知道吗?她从小认识柳照弈,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本来想就此离他远远的,却不想反倒直接被他拉到他的身边来了…… “既然如此,今晚您就先在这里住下吧。” 柳照弈不许钟明月辞职,第二天,她只好又去天晟上了班。 下班的时候,钟明月刚走出天晟的大门,古钦的车便恰好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窗缓缓放下,古钦伸着个脑袋看她,“喂,钟明月。” 钟明月还生着他的气,不想搭理他,扭身便要走。 古钦又把车往后倒了倒,“生气啦?” 钟明月瞪了他一眼,还是没跟他说话。 “别那么小气嘛,”古钦看起来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照弈哥是谁啊?那他要是想带你走,我能拦得住吗?” 不说还好,一说钟明月更来气,“你拦了吗?” 古钦摊了摊手,“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钟明月没好气地。 “昨晚啊,”古钦将手肘拄在车窗上,歪着脑袋看钟明月,“照弈哥找你干嘛?你没事吧?” “你现在想起来问了,”钟明月皱眉,“昨晚柳照弈要带我走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不至于吧钟明月,”古钦叹了口气,“我是知道照弈哥的为人,虽然看起来冷酷了一些,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坏人啊,你就算再吃亏,能吃亏到哪去?” 钟明月又白了他一眼。 手机响了。 她接起电话,是警局打来的。 告诉她那个摧残了好几个女孩子生命的男人,让她和冯萱都差点丧命的男人,已经被抓到了。 挂掉电话,钟明月看向古钦。 古钦笑了笑,“上来吧,本少爷我做个好人好事,送你过去。” 警局里,钟明月再次见到了那个曾经几乎要了她性命的男人,隔着玻璃,那个男人正低着头,看起来精神十分恍惚。 “是他吗?” 钟明月点了点头。 “他……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吗?”她轻声问。 “我们已经给他做了精神鉴定,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 “那,如果鉴定结果是他有精神病,他是不是就不会被绳之以法了?”钟明月想到那几个可怜的无辜丧命的女孩子。 “这……钟小姐,请相信我们,相信法律。” 从警局里出来,钟明月大口呼吸着空气。 作恶的人落网了,可是那些鲜活的生命再也回不来了。 身后,突然有人叫住她,“钟小姐吗?” 钟明月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正向她走过来。 “你是?” 中年女人眼圈红红的,似乎是刚刚哭过,“我想代我侄子,向你道个歉。” “你侄子?”钟明月顿了顿,然后反应了过来。 “道歉还有代的?”古钦率先挡在了钟明月的面前,“让你侄子自己到下面去给那些被他残害的人道歉吧。” 中年女人有些心酸地扯了扯嘴角,“我们,能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吗?” 附近的咖啡厅里。 古钦背着双手,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中年女人将一张老照片缓缓推到了钟明月的面前。 照片上,是两个看起来十分可爱的孩子,女孩子扎着两个辫子笑颜如花,旁边比她稍大些的男孩子搂着她的肩膀一脸阳光明媚。 “这是……” “是他,和他妹妹。”中年女人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唏嘘。 钟明月看着那照片里的两个孩子,怎么也无法跟现在那个穷凶极恶的变态坏人联系到一起。 “很不可思议,是不是?”中年女人喝了一口苦涩的咖啡,“他母亲走得早,从小,他就是个很懂事听话的孩子。后来,他父亲,也就是我弟弟再娶,照片里这个女孩子,就是他的继母带来的孩子。” “就是他口中,一直念叨的妹妹?”钟明月不由地想起当天的情形。 古钦也不禁微微侧耳细听。 “没错,异父异母的,名义上的妹妹,”中年女人点了点头,“起初,一切看起来都还好,他的继母也不像人们刻板印象中的后妈一样,继母待他也很好。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妹妹,妹妹也喜欢跟他一起玩,可是谁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钟明月问。 古钦已经拉了张椅子来,坐到旁边听。 “没想到,两个孩子渐渐大了,最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他……他爱上了他的妹妹?”钟明月轻声地。 中年女人点了点头,“一向懂事听话的人,一旦叛逆起来,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或许,他把他的妹妹当成了漫长岁月里的唯一情感寄托,他固执地跟每一个反对这件事情的人大吵,质问他们,明明他和她根本就没有血缘,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那,那他妹妹呢?”钟明月想起那天,那个男人口口声声说妹妹背叛了他的模样,“他妹妹后来跟别人在一起了?” 中年女人摇了摇头,眼泪已经在眼圈里打转。 “这件事情当时在村里闹得不小,他妹妹受不了周围人的闲言碎语,为了让他死心,骗他说她已经跟了别人了。” 第138章 阿钦心里的那个人 “后来呢?”钟明月又问。 却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古钦不知道何时已经悄悄攥紧了拳头。 “后来,他妹妹索性到城里去打工了,他受到了打击,变得整天郁郁寡欢心不在焉。” “终于有一天,悲剧发生了。那天,是他妹妹的生日,他早起要赶最早的一班车到城里去给他妹妹过生日,却不想忘记了关煤气。你们恐怕没见过那种老式的煤气,是很容易泄露的。” “来到城里,他悄悄看到妹妹正跟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有说有笑,他失望地一个人默默回到家里,却发现由于煤气泄露,他的父亲和继母早已经丧命了。” 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可中年女人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哽咽了。 “他妹妹闻讯赶回来,知道了前因后果,最终因为太自责痛苦,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投湖自尽了。一家人,最后就只剩下他一个。” 钟明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他受到了很大的精神打击,当时,精神上就已经出了些状况。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本就因为难过而不太想面对他,再加上住在外省市,跟他的联系就更少了,只是嘱咐他要按时看医生。” “可是没想到,他的病会严重到这种地步,我再次收到关于他的消息时,他已经犯下了大错。” 钟明月一言不发地,一口一口地喝着杯中的咖啡。 “钟小姐,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为他开脱,”中年女人拿起纸巾来擦了擦眼泪,“他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就受什么样的惩罚。可是,我只想告诉你,他曾经也不是坏人的,他只是受了太多刺激,他只是太苦了,只是病了……你原谅他,好不好?” 钟明月只觉得咖啡的苦涩,还不及心里翻涌上来的苦涩的十分之一。 “我可以原谅他,我还有机会原谅他,”她平静地,“是因为我还活着,那些被他伤害的无辜女孩子,不可怜吗?不苦吗?她们在临死之前,又经历过怎么样的绝望?我跟您一样尊重法律,您跟我说的这番话,我听懂了,明白了,可是我觉得,您更应该去跟那些死去的女孩子的亲人讲,如果,他们还愿意听你说这些的话。” 走出咖啡店,钟明月坐在车上,沉默了很久。 比钟明月更加沉默的,是古钦。 向来一副肆意姿态的古钦,今天却反常得失魂落魄。 “阿钦,开车吧,”钟明月道,见他没动,又叫他,“阿钦?” 古钦终于回过神来,“嗯?” “你怎么了?”钟明月问。 古钦摇了摇头,准备开车,手搭在方向盘上,却又陷入了沉思。 “你说,”他喃喃地,“明明是异父异母的,明明是没有血缘的,为什么就不能相恋?” “什么?”钟明月有些诧异地看着古钦。 “真的,就不能相恋么?”他垂眸,手指紧紧握着方向盘。 “阿钦,你到底在说什么?”钟明月的心里一惊,只觉得今天的弟弟十分陌生。 古钦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努力地平复着情绪。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又恢复了平时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冲钟明月咧嘴一笑,“没什么,走吧。” 钟明月看着古钦,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很了解古钦的,毕竟,她看着他长大。 可是今天…… 钟明月不知道,古钦的心里藏了一个人。 从很早很早的时候便开始,却也永远只能埋藏在心底。 那个女人,永远一副温柔的模样。 她跟他的姐姐不同,古玥永远坚强乐观积极向上,可她看起来那么脆弱。 她时常躲起来哭,一哭泣的时候,眼睛里装满了天上的星星,哭到他的心也仿佛要跟着一起碎了。 她就像一汪清水般,澄澈明净,却又永远柔和不争不抢。 可是,所有人都告诉他,她是他的姐姐,另一个姐姐。 跟古玥很不同的姐姐。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他要叫她姐姐。 热情澎湃的年纪,男孩子的心思是很难藏得住的。 终于,父亲发现了他这“不该有”的念头。 他也承认得很坦荡,他也问过父亲同样的话,“我和她根本就没有一丝血缘关系,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和她在一起。” 他只记得,当时父亲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你什么都可以要,就是不可以跟她在一起,”父亲的巴掌颤抖着,“如果你不想害了她的话!” 父亲的话,他听进去了。 从此,他开始逐渐变得荒唐叛逆,将所有世人认为离谱的事情都做一遍,只是,坚决不碰那一条线…… 车子开了多久,古钦就沉默了多久。 直到最后,他将车停在了濯月别馆前。 柳照弈的吩咐,他还是要听的。 钟明月也很清楚,古钦连问都没问她要去哪里,就直接把她送回来了,想必是柳照弈特地给他打过电话了。 柳照弈想要她留在这里,她是逃不掉的。 她下了车,又有些不放心地回头去看古钦,“阿钦,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说。” 古钦摆了摆手,什么都没说。 能有什么事呢?这么多年,不也都这样过来了? 调转车头,他直接将车开走了…… 钟明月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濯月别馆。 天已经黑了,柳照弈还没有回来。 她随意吃了些东西,然后回了房间。 深夜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了。 她推开门,便看到柳照弈高大的身影有些摇晃地从外面走进来。 “叶嫂?”她喊了一声,才又想起叶嫂的睡眠质量超级好,晚上只要睡着了,就是打雷都不会醒的。 她只好赶紧跑过去,扶柳照弈,“怎么喝了这么多?” 柳照弈不语,轻轻将她推开,径自往前走。 她又连忙上前去想要扶他,“喝成这样就别逞强了。” “离我远点。”柳照弈努力保持着理智,沉声在她耳边。 钟明月却依旧固执地扶他,顺手推开了他的房门,“你先躺下休息,我去给你……” 话还没说完,一张小脸就已经被男人的大手捧住,冰凉而性感的嘴唇已然覆了上来…… 第139章 逃不开的吻 皇朝酒吧。 角落的吧台,昏暗的灯光下。 任小曼轻轻晃动着手里的酒杯,整个人的思绪也跟着那杯中的微波飘荡出去很远。 “就那么让他走了?”旁边,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任小曼不禁蹙眉,却依旧盯着手中的酒杯。 男人索性坐在了她的身边,抬手随意地往她肩膀上一搭,“多好的机会。” 任小曼有些反感地一把将那只手打掉了,“卓先生,你放尊重些。” 卓言轻笑,摊了摊手,“不好意思,我习惯了。” 任小曼一言不发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拿起包起身准备走。 “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呢,”卓言背对着她冷笑,“怪不得永远比不过古玥。” 一句话,任小曼顿时站住,扭过头来看向他。 卓言的手指缓缓滑过杯沿,“你很想得到他吧?” 任小曼默默地咬紧了牙关。 “既然想要,又干嘛要立牌坊,”卓言嗤笑,“我都已经把那东西放进他的酒里了……” 话还未说完,迎面,任小曼的一杯酒便泼了过来。 卓言愣了一下,缓缓将脸上的酒水抹掉,并未发怒,反而更加嘲讽地笑,“你有在这里泼我的力气,倒不如去成全了你自己。” 说完,他将手抬到任小曼面前,钥匙环在他的食指上荡悠悠。 “有了这个卡,就有了整个濯月别馆的通行证,”卓言扬眉,“怎么样?要不要谢谢我?” 任小曼盯着那张小卡片,半晌没说话。 “你该不会不敢吧?”卓言一笑,直接拉过她的手,将那张卡片放在她的掌心,然后又蜷起她的手指。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他的朋友么。”任小曼警惕地。 “朋友?”卓言笑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也许吧,也许是怕他太寂寞,也许是日子太无聊,也许……“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边笑着边给了任小曼一个眼神,然后晃悠悠地离去了…… 任小曼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缓缓摊开了自己的掌心,看着躺在手中的卡片,深吸了一口气。 “小姐,我请你喝杯酒,怎么样?”旁边,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中年男人,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任小曼。 今夜的任小曼,与以往不同。 她忽然懒于应付那些她所讨厌的人。 “滚。”她冷冷地。 那中年男人被骂,立即不乐意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任小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男人还要再说什么,立即有皇朝的人凑上来,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对,对不起……”那男人立即变了脸色,陪着笑脸,闪身到一边去了…… 濯月别馆。 黑暗的房间里,柳照弈将钟明月抵在墙边,捧住她的小脸,霸道地吻了上来。 “唔……”钟明月一愣,用力想要将他推开,“柳照弈,你干什么?” 柳照弈被她推得愣了一瞬,转而又眼神迷离地看着她。 “你,你别冲动,”钟明月有些结巴地,“我去给你煮些醒酒汤,对,你喝了醒酒汤就会没事了。” 说完,她转身要往门外走。 纤细的腰肢上,突然多了一只大手。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柳照弈的手臂便已经用力将她一捞,下一秒,她轻盈的身子就漂浮在了半空。 紧接着,重重地摔在了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柳照弈,你清醒一点啊。”她手掌撑着床想要爬起来。 柳照弈的大手却按住了她的肩膀,然后顺势将她覆在了身下。 “不行,柳照弈……”她有些慌张地。 男人却好像丝毫没有听懂她的话般,自顾自地用手臂将她紧紧禁锢住,然后冰凉的吻落下来。 “唔……”她横下心,在男人的薄唇上狠狠一咬,想让他清醒一点。 腥甜的气息在两个人的唇齿之间蔓延。 柳照弈停顿了两秒,一双曜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就连带着酒香的呼吸间,都带了欲望的味道。 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眼看着他的吻再次落了下来,带着七分渴求,三分温情地。 她逃不开他的禁锢。 或许从一开始,从很小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被他上了一把锁,她再也逃不掉。 她放弃了挣扎,任由他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下来。 他的吻,落在她的嘴唇,在汲取过她的甘甜之后,又落在她洁白的颈间。 他的脑海中,突然放电影般的,闪过一幕幕熟悉又陌生的片段。 似乎,他曾经也这样吻过一个人。 那么沉醉的,渴望的,想要拥有她。 那个在记忆中模模糊糊看不清模样的人,紧紧地抱住他,冲他流着眼泪微笑,将她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他…… 钟明月缓缓闭上了眼睛,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悄然滑落。 冰凉的眼泪触到男人的指尖。 他愣了一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迷离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她落下的泪,眼中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看到她流泪,他会这么心痛紧张。 “怎么哭了?”他轻声问她,用指腹缓缓地拭去她不断流出的眼泪,“不要哭,好不好?” 钟明月与他的目光相触,只觉得心痛欲碎。 那眼神,是她的阿照,每一次看她的时候,才有的眼神。 她重重地点头,想要忍住那眼泪,“好,我不哭,不哭。” 可是,那眼泪却十分叛逆地偏要流个不停。 她缓缓抬起两只手,搂住他的脖颈,然后扬起小脸,轻轻地吻上了他的薄唇,“忘了,不好吗?” “阿照,我该拿你怎么办。”她这样在心里,轻声问。 柳照弈托住她的后脑,继续肆意地吻她。 记忆消失了,可是感觉还在。 那每次触碰都心痛到无以复加的感觉…… 他的大手,熨贴在她的后腰。 在逐渐放肆的时候,钟明月瞬间清醒,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推开了他。 “柳照弈,我只是你的员工,你不可以对我做这种事情。” 不管此时的柳照弈,能不能听懂。 她的话,好像一道银河,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划开。 “你,你喝多了,好好休息。”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 第140章 我自愿的 跑回房间,钟明月直接跑进了洗手间。 打开水龙头,她看着那不断流出的水,拼命往自己的脸上泼了两把。 她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想把自己脸上的泪痕清洗干净。 连同还残留着的,他的味道。 可是,洗不掉,怎么都洗不掉。 那味道仿佛已经刻入了她的骨髓里。 她脸上挂着水珠儿,头发也湿漉漉的,有些无助地靠着墙壁,然后身体缓缓向下滑动。 最后蹲坐在地上,默默地发呆流泪。 也不知呆坐了多久,久到太过疲惫,而不知不觉睡着了…… 濯月别馆门前,女人的手里拿着卡片,微微颤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打开了那一扇门…… 她悄无声息地推开了柳照弈房间的门。 就像曾经,她的永远不引人注目一样,她永远知道,该怎么样隐藏自己。 房间内,没开灯,黑漆漆的。 她站在门口,看着正躺在床上的柳照弈的睡颜,深吸了一口气。 “我姐姐已经死了,我这样做,不算跟她抢。”任小曼压低了声音,喃喃自语。 她走到柳照弈的身边,抬手缓缓抚过他的脸颊。 那是她曾经幻想过许多次,却从未真正做到的事。 “我是要帮姐姐照顾你,我是一番好意。”她轻声地,与其说是在对柳照弈说话,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照弈,不要怪我,假如你肯多看我一眼,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她说着,咬了咬牙,伸手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衣扣,然后在柳照弈的身边缓缓躺下来…… 天亮了。 阳光将黑夜的一切阴霾都带走了。 柳照弈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道模模糊糊的女人身影。 任小曼坐在镜子前,身上穿着件柳照弈的宽大衬衫,此时正背对着他,用梳子仔细地梳理着她那飘逸的长发。 从镜中看到柳照弈已经醒来,她不由地回过头,冲他微微一笑,“照弈,你醒了?” 柳照弈在看到任小曼的笑脸时,顿时愣住。 任小曼身上的衬衫半敞着,身前的春色若隐若现,看到柳照弈愣住,不禁小脸一红,低下头。 “昨晚,我们……” 柳照弈的声音有些沙哑。 任小曼的脸色更红,“做都做了,你还要问吗?” 柳照弈只觉得头痛欲裂,努力回想着昨夜的一幕幕。 他记得,昨晚他似乎吻了一个女人,疯狂地吻过一个女人。 他甚至记得,那个女人痛苦无助的眼泪…… “照弈……”任小曼看着他这副模样,走过来,“你还好吧?” “你怎么会在我这里?” 任小曼一怔,有些委屈地红了眼眶,“我……你喝多了酒,我不放心你,所以就想来照顾你。” 说完,她将卓言给她的卡片拿出来,“喏,卓言给我的,他也很不放心你。” 柳照弈看着那卡片,紧紧拧起了眉头。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柳照弈瞄了一眼屏幕,居然是叶木华打来的。 他想了想,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叶木华的声音有些焦急,“照弈啊,你知不知道我们小曼在哪里?她昨晚没有回家,我给她打电话也没有人接,我都快要急死了。” 柳照弈抬头,看着脸红的任小曼。 此时的任小曼,正默默地咬着嘴唇。 “嗯,知道。” “她在哪里?”叶木华追问,“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顾着自己的名声,晚上怎么能不回家……” 柳照弈没说话,任小曼却已经直接将手机拿了过来,毫不犹豫地挂掉了电话。 她吸了吸鼻子,似乎想要忍住眼泪,“照弈,不能让我妈知道,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逼着我们结婚的。无论如何,我不想逼你。” 柳照弈沉默看着她,递了张纸巾给她。 任小曼的眼泪十分适时地掉了下来,“你放心,昨晚的事是我自愿的,如果你不想,我绝对不会让你负什么责任的。而且……而且现在早就不是什么封建社会了嘛,这种事都很正常的,我能接受,我能……” 她哭得我见犹怜,边哭边将自己的衣服穿好。 “小曼。”柳照弈蹙了蹙眉,轻声叫她。 任小曼擦了擦眼泪,“我没事,真的,我……我还有工作要忙,就先走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 门才一开,迎面便撞见了钟明月和叶嫂。 叶嫂见到任小曼,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任小姐,您什么时候来的?” 钟明月看着任小曼,目光地落在她那并不算整洁的衣衫上。 任小曼也没想到钟明月会在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愕然,转而红着脸,冲二人微微一笑,然后直接离开了。 她什么都不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钟明月看着她离开的声音,心里顿时犹如针扎一般。 房门再次打开,柳照弈穿着件十分休闲的家居服从里面走出来。 胸前的位置半趟开着,壁垒分明的胸膛若隐若现,仿佛不必需要许多想象力,就能够猜出他刚刚做过些什么。 钟明月静静地看着他,完全没有察觉到,此时自己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件好事,他能和她的妹妹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呢? 可是,每这样想一遍,她的心就好像被刀划过一次。 柳照弈的目光与她相触,莫名觉得心中一窒。 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只觉得心内被什么剜了一下。 “你,还好么。” 他没想到会这样问出一句,她也没想到。 “好,很好啊。”她努力地扯了扯嘴角。 “哎呀,早饭做好了,快来吃早饭吧。”叶嫂明显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儿,连忙道。 钟明月站在原地没动,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问柳照弈,“现在,你还需要我留在这里,帮你找什么莫名其妙的记忆吗?不需要了吧?” 说完,她转身便要离开。 手腕上,突然多了一只大手。 “钟明月。”柳照弈紧紧攥住她,“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可看着这样的她,他还是忍不住这样说。 “你不知道?”钟明月忍住眼泪,一把甩开他的手,“需要我来告诉你吗?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不要说不知道!” 第141章 最有耐心的猎人 “有人告诉我,古玥曾是我的未婚妻,可我并不爱她,”柳照弈目不转睛地看着钟明月,“她说,与我青梅竹马的人,我爱的人,是古玥的妹妹任小曼。” 钟明月默默地咬紧牙关,“嗯,说得很对啊。” “可是为什么,”柳照弈抬起手,指尖缓缓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每次我看到小曼,都不曾有过心动的感觉?” “不曾心动?”钟明月终是没有忍住眼泪,“不曾心动,但是可以上床是吗?” 她不能怨恨责怪任何人,却还是情不自禁地这样质问他。 尽管如今,她已经没有了质问他的立场。 柳照弈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对不起。”钟明月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重新平静下来,“我要走了。” 柳照弈看着她的背影,“为什么,我几乎记得所有人,却单单忘了古玥?既然说我不爱她,又为什么每次我听到她的名字,心会这么痛?” 钟明月背对着他,眼泪无声地落下。 “柳照弈,你问错人了,”她声音干涩地,“这是你和古家那两位小姐的事,而我只是个小职员而已,是个局外人。” “你为什么哭。”他轻声问。 钟明月不敢回头看他,咬紧嘴唇,“谁说我哭了?我没哭。” 柳照弈款款地走到她的面前,“我只想确认一件事情。” 钟明月将头扭向一边,躲过他投来的目光,“有什么好确认的。” “吻我一次。”柳照弈淡淡锁着眉心,“一次。” 钟明月猛然抬头,泪眼婆娑地看向他。 “柳照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钟明月咬着牙,看着眼前柳照弈衣着慵懒又性感的模样,又想到任小曼从他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那羞涩的表情。 人是很会联想的动物。 不必亲眼见到,她的脑海中就好像已经闪过了昨夜他和任小曼在床上的那充满激情的一幕幕。 就只是联想,就足以将她折磨疯掉。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你还能要求我吻你?”钟明月声音颤抖着,“我不能吻你了柳照弈,我永远都无法再吻你。” 柳照弈是她爱的人。 任小曼是她的妹妹,这么多年来一直真心对待疼爱的妹妹,像家人一样的妹妹。 她永远不可以伤害背刺的妹妹。 钟明月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柳照弈不禁蹙起了眉头。 “你,”柳照弈语气里有些迟疑,沉声问,“以前吻过我么。” 钟明月觉得,他那曜黑的眸中闪过的光芒,几乎要将她烤干了。 她深吸一口气,咬牙对上了他的目光,“柳先生,我能理解您病过一场,所以现在想法可能异于常人。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要提醒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要伤害到任小姐,她……” 话还未说完,柳照弈的大手已然直接捏住了她的下颌。 然后,冰凉的唇覆了上来。 伴随扑面而来的男人气息的,是他鼻唇的微微颤抖。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钟明月怔住,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待到男人想要加深这个吻的时候,她才总算理智清醒下来,想推开他未果,直接抬手,在柳照弈的俊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男人微微侧头,连带着额间的发丝都荡了荡。 眼底闪过一丝惊愕,然后眸色骤然转深。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直接地在他脸上甩一巴掌。 自然,他也从来没有这样强迫一个女人。 说来荒唐,他只是想确定一些东西,至于想确定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是隐隐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跟他丢失的那段记忆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钟明月的手微微发麻。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用力地打柳照弈。 “你把我当什么?”钟明月流着泪哽咽着,“柳照弈,就算丢失了记忆又怎么样?你苦苦纠结于过去,纠结于一个死人,不会伤了身边人的心吗?放下吧,柳照弈,你还是你,你的生命中有更应该去珍惜的人。” 说完,她抹了一把眼泪,再没回头,大步离开了濯月别馆。 柳照弈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地攥紧拳头。 “不是这样的。”他很想要这样告诉她,他想要像她解释些什么。 可是,为什么是要向她解释呢? 许多事情,连他自己都还没搞明白,又该怎么向她解释呢? 离开濯月别馆的任小曼,在开车回古家的路上,接到了叶木华的电话。 “小曼,他怎么说?” 任小曼蹙眉,没回应。 “说话啊,你要急死妈?”叶木华的语气有些急躁,“一大早你就让妈给他打电话,成没成?” 任小曼扶着方向盘,“不是您教我的么,做事要有耐心。” 叶木华愣了一下。 在她的印象中,女儿一直是柔弱的,需要人保护的,甚至是没有主见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任小曼有些陌生了呢? “妈,”任小曼一笑,又恢复了温柔贴心的模样,“您别担心,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说完,她直接挂掉了电话。 会咬人的狗不叫,任小曼一直觉得,这是一句夸奖人的话。 她是个最有耐心的猎人,在捕得自己猎物之前,十分懂得藏拙,懂得隐忍。 只有那看起来最毫不起眼的人,才能够一击必中。 只是,姐姐…… 她又想起,那些年她曾经与古玥度过的点点滴滴。 叶木华正沉醉于终于住上了古家的大房子时,她却一个人夜晚守着空荡荡又陌生的房间不敢睡觉。 是小古玥偷偷跑进她的房间,给她拿糖吃。 “我陪你作伴,你就不怕啦。”小古玥用小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 姐姐给她做小风车,姐姐给她系好每一粒扣子,姐姐抱着她说,小曼,以后我来保护你…… 任小曼想着想着,眼眶不由地湿润了。 她有时,真想古玥是个坏姐姐啊。 只要古玥够坏,那她就能少一些愧疚,不用像现在这样,在得到的时候痛尝失去,夜夜受到折磨…… 她又想到,昨晚的柳照弈。 就算喝下了卓言那杯做了小动作的酒,他还是选择一个人默默忍受那种难受,而将她远远地推开了。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即便古玥死了,即便他已经忘了,可他的目光依然不会为她任小曼停留。 任小曼又觉得羞愤,她觉得自己身体中似乎住了两个自己,那种割裂的感觉,快要把自己撕碎了。 她想着想着,出了神,全然没注意到转弯处,一辆大货车正朝这边驶过来…… 第142章 你是我姐姐吧? 钟明月强打着精神,上了一天班。 冯萱的精神看上去倒是好了很多,将一罐咖啡放到她的面前,“月儿。” 钟明月定了定神,“啊?” “你怎么了?”冯萱一笑,指了指咖啡,“提提神。” 钟明月勉强笑了笑,拿过咖啡,看着咖啡罐怔了怔。 不是多贵的咖啡,却是节俭的冯萱不会买的咖啡,实在不够有性价比。 她只当是冯萱待她好,才买了这样一罐咖啡给她。 打开咖啡喝了一口,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冯萱雪白的颈间。 一颗十分闪亮的钻石。 尽管造型十分简单,但仅凭它的光芒,就知道价值不菲了。 冯萱发现钟明月正在看她的钻石,不由地拿手挡了挡,有些不好意思地,“人造的啦。” 若是换了旁人,定会相信她的话。 可钟明月从小到大,见过的珍奇珠宝钻石实在太多了。 “真的?” 冯萱见她显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只好妥协投降了,“好啦好啦,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只不过现在事情还没定下来。等八字有两撇的时候,我一定全招好不好?” “萱萱……”钟明月想劝她些什么。 新港市不是没有家世良好的青年才俊,可更多的是骄奢淫逸的纨绔子弟。 可是,瞧着冯萱兴奋的模样,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毕竟,冯萱是个聪明人,她应当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吧? “那……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她又问冯萱。 冯萱摇头,“晚上我有约了,改天吧。” 下班后,冯萱罕见地没有加班,直接离开了。 钟明月站在窗边,眼看着冯萱上了一辆兰博基尼,然后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她蹙了蹙眉,心里莫名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晚上回到住处,古钦不在。 钟明月觉得疲惫极了,倒在床上迷迷糊糊休息,半梦半醒间,隐隐听到客厅里有声音。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来到客厅,“阿钦。” 古钦怔怔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竟是罕见的沉默。 “吃饭了没有?我去给你煮碗面。”钟明月轻声地。 古钦垂着头,依旧没说话。 “你怎么了?”钟明月不禁弯着身子,语气更加温和耐心了些。 “钟明月。”隔了半晌,古钦终于缓缓道。 “嗯。”她点点头,表示自己正在听着呢。 古钦深吸一口气,“你有感觉过失去一个心里的人是怎么样的吗?我指的是,彻底失去。” 钟明月默默地垂下头。 心又开始痛了。 她失去了,又或者说,一直在失去。 “失恋了?”她强打着精神,想要安慰他,故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下,“还是第一次见你失恋失成这样呢,是Lily?Tyacy?还是Tina?” 古钦又陷入了沉默。 钟明月索性在他对面坐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口,“小曼今早出了车祸,我刚才是从医院回来的。” “什么?”钟明月一惊,连忙站起来,“要不要紧?我这就去医院看她。” “不用看她了,”古钦垂着头,“皮外伤,只是受了些惊吓,照弈哥已经在医院陪她了。” 钟明月的身子一僵。 柳照弈去了,那她就不必去了。 她默默地攥紧拳头,忍住心里的窒息感,脑海中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扭过头,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震惊地看着古钦。 “阿钦……”她张着嘴巴,半天才缓缓将接下来的话吐出口,“你别告诉我,你所说的,那个心里的人,是……” 古钦依旧低着头。 他想到了他赶到医院去的情形,柳照弈细心地喂着任小曼吃粥,任小曼低头脸色通红,眼角眉梢尽是甜蜜。 叶木华在一旁打着边鼓,“好啦好啦,也算是因祸得福,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妈!”任小曼的脸色更红,却没有反驳。 “阿钦!”钟明月再次叫古钦。 古钦终于抬起头,仿佛鼓起所有的勇气,“没错,我就是喜欢她,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她了,喜欢她又怎么样?喜欢她犯法吗?” “你疯了吗?她是你……” “她不是我姐姐!”古钦眼眶湿润,“她跟我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她凭什么是我姐姐!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行……” 这些年,他想得到什么女人,就能得到什么女人,可偏偏那个住在他心里的女人,他永远无法得到。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甚至想,我为什么是古家人,如果我不是古家人,如果她没有来古家,或许……”古钦将头埋在双手中,“又或许,我离古家远一点,就能暂时忘了我是古家的人,就不用做她的弟弟……” “阿钦……”钟明月看着弟弟如此痛苦的模样,蹲下来,轻轻地抱住他,眼泪簌簌而落,“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竟然从来没发现,这些年你过得这么痛苦……” 她只记得,她是姐姐,要好好照顾弟弟,她严厉地管教他,不停地给他收拾烂摊子。 她以为她已经做到了一个姐姐能做到的所有,可是,她却连弟弟真正的心里所想都从未发觉…… “我竟不知道,他和她从什么时候起,那么亲近了。”古钦失落地,喃喃道。 钟明月吸了吸鼻子,又想起早上在濯月别馆看到的一幕,“那是自然的啊,因为他们已经……” 她只将话说到一半,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只这一半,就足够让人心里翻江倒海得难受。 古钦默默咬牙,“照弈哥怎么能够这样做,我姐才走了多久呢。” “阿钦,”钟明月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要在他面前再提起古玥,好不好?他已经忘了,就让他再忘得彻底一点,你姐姐……一定也愿意成全他的。” 古钦缓缓抬头,愣怔地看着钟明月的眼神。 混着眼泪的,那样的温柔,却又坚毅的眼神。 “姐姐。”他轻声开口,突然这样唤她。 “你叫我什么?”钟明月有些诧异。 古钦对她,向来都是直呼其名的,又或者,阴阳怪气地叫一声“大姐”。 古钦淡淡垂下眼眸,深吸一口气,“你是我姐姐吧?” 第143章 那你为什么不肯吻我? “阿钦……” 古钦缓缓闭上双眸,一滴热泪滚落,“不要说不是,你有时候真的很像她,我只是想暂时假装她还在。” “她在的,阿钦。”钟明月默默流泪,将他搂得更紧。 就像小时候一样。 那一年,年幼的他发了很高的烧怎么都退不下去。 她就是这样紧紧抱着他。 母亲临终时将弟弟托付给她,她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弟弟。 她告诉他,阿钦别怕,姐姐在这里。 阿钦,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烧了整整三天,她就这样不眠不休地守在他身边整整三天。 直到最后,他的病好了起来。 她自己却大病了一场。 钟明月知道,了却痛苦最好的方式就是放下,就像当初李奶奶劝她的那样。 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她无法割舍的东西,她又该如何放下……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古钦都变得沉默寡言。 钟明月在照常上班,不同的是,她一直都没有再见过柳照弈。 直到有一天,她加班到很晚回到住处的时候,看到古钦手里拿着桌面上那个藤编的笔筒发呆。 “她送你的么。”她走到古钦的身后,轻声问。 古钦没回头,只轻轻应了声。 然后他犹豫了一下,转身从抽屉里抽出一张请柬来放到钟明月的面前。 设计精美的,红色订婚请柬。 红到灼伤了钟明月的眼睛。 尽管她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装淡定地拿起来缓缓打开。 在看到上面写着的柳照弈和任小曼的名字时,一颗心还是被狠狠地刺痛了。 或许是因为太久了,久到她也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期待这样一张请柬上写着她和柳照弈的名字了。 甚至连请柬的封面,她都偷偷设计过。 如今,这张请柬上,再也不会出现她的名字了。 “阿钦,我们,我们应该祝福他们。”她勉强收起所有情绪,轻声安慰古钦。 古钦抬手,直接将那请柬扔进了垃圾桶。 “阿钦。” “我真不明白!”古钦回过头来,也不知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钟明月,“你不是喜欢照弈哥吗?你现在怎么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说出祝福他的话?你去缠着他呀,你去把他抢过来!你去把他们的婚事搞砸!” “你知道,我不能的。”钟明月的眼泪涌出。 古钦顿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瘫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濯月别馆。 任小曼笑着将一串名单拿给柳照弈看,“照弈,这些是我已经发出去的请柬名单,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 柳照弈坐在沙发上,手中优雅地捧着一本书。 目光所及之处,那页文字,已经很久没有翻动过。 “嗯。”他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照弈。”任小曼又温柔地唤他。 柳照弈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给了她一个微笑,“怎么了?” 任小曼垂眸,似乎有些失落地,“我知道,爱一个人不是勉强占有他,如果你还没想好,那……那我们的订婚典礼,暂时取消也没关系的。” 她说着,眼圈一红。 任小曼很低调,叶木华却恨不得将所有的人都通知了一遍。 如果这个时候取消订婚典礼,无疑会给任小曼带来许多难堪。 “为什么要取消?”柳照弈淡淡地问她。 任小曼低下头,“照弈,我不想你有哪怕一点不甘愿。” “我没有不甘愿,”柳照弈平静地看着她,“不要乱想了。” 任小曼不是个随便的人,她永远那么保守内敛,与那些在情场肆意的女人不同。 柳照弈想到,钟明月泪眼婆娑地对他说,不要伤害任小曼的模样。 他的确没有资格伤害任小曼。 “那……那你为什么不肯吻我?”任小曼声音有些颤抖的。 柳照弈微微眯起眼睛。 “这么多天了,你都从来没有吻过我。”任小曼又补了句。 柳照弈怔了下,转而淡笑,“怎么没有,我现在就吻你。” 任小曼缓缓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柳照弈的吻。 柳照弈看着她的面庞。 她很漂亮。 一个如此漂亮的女人,向一个男人索吻,恐怕任何男人都是无法拒绝的。 但他此时,他的眼前却闪过钟明月的脸。 他要她吻他一下。 或许,是因为……其实是他想要吻她? 柳照弈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弄得愣怔了几秒,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薄唇才慢慢凑上前。 “柳先生。”叶嫂突然出现,打断了这一切。 柳照弈立即坐直了身子,“什么事。” 任小曼也睁开了眼睛,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娇羞,将头扭到一边去了。 “乔安刚才打来电话,说公司那边临时出了点事情,恐怕要请您过去一趟。”叶嫂道。 柳照弈起身,看向任小曼,“我先送你回去。” 任小曼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快去公司吧,别耽误了正事。” 说完,她背起包来,朝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柳照弈。 “怎么?” 任小曼眸光略沉,然后扬起嘴角来笑了笑,“照弈,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个不切实际的美梦是不是?” “说什么傻话。”柳照弈轻声地。 任小曼也不知是聪明还是糊涂般地,“我想听你说,我苦尽甘来了,以后的你会给我幸福,不会伤害我,不会再让我掉一滴眼泪。” 柳照弈看着任小曼的笑容,没有作声。 “照弈。”她又唤了他一遍。 “我会。”柳照弈微微一笑。 任小曼点点头,转身离去,背对着柳照弈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却一秒消失…… 目送着任小曼离去,柳照弈侧眸看叶嫂,“你又搞什么名堂。” 若是真的公司有什么事,乔安找他,应当直接打他的手机。 叶嫂犹豫了一下,“柳先生,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柳照弈蹙眉。 “叶木华女士……是我的远亲,我知道我能被介绍在这里工作,有一份不错的收入,是托了她的福,按理说,我本不该做出不利她的事,但是……” 第144章 酒真是个好东西 “你想说什么。”柳照弈沉声。 叶嫂抬手,指了指那个古玥曾经住过的房间,“那里,自从您醒来之后,就没再进去过吧?” 她叹了口气,“虽然叶女士交代过,不许我们再对您提起过去的事,但是……但是不管您想做什么,还是先到那个房间里去看看,好不好?” 柳照弈看了她一眼,款步走向那个房间。 大手,轻轻搭在鎏金把手上,只需稍一扭动,就能打开那扇门。 他的心脏,突然开始剧烈跳动。 “里面,是什么。” 叶嫂的眼里,隐隐有泪水,“您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是古玥曾经存在的痕迹,是他那一段他想找回的遗失的回忆。 柳照弈的手,逐渐收紧。 “据我所知,您跟古小姐不是简单的家族联姻,您是爱古小姐的。” “爱。”柳照弈将这世上最简单也最复杂的字眼噙在口中咀嚼。 有什么汹涌澎湃的东西,突然填满了他的心脏。 他忽然不知道该不该打开这扇门,该不该找回那段记忆。 古玥已经离世了。 他已经答应了跟任小曼的婚事。 任小曼方才临走时,那双剔透的双眼里还闪着光,热切地问他,这一切是不是她的一场梦。 倘若,里面真的有什么能够让他动摇的东西,他又该如何面对任小曼呢? 深吸一口气,男人缓缓将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收了回来。 叶嫂有些诧异地,“您,您不打算看么?” “锁好它,”柳照弈淡淡命令,“在我决定打开它之前,不许任何人进去,更不许动里面的东西。” 第二天。 钟明月按时去上班。 赵经理又开始发表他的“重要讲话”了。 “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赵经理兴高采烈地,“想必很多人都已经听说了,咱们老板马上就要订婚了。” “这算什么好消息。”底下有人在小声嘟囔。 公司里的许多女孩子喜欢将柳照弈当做自己的幻想对象,只要柳照弈还单身,就算明知是不可能的,却还是可以幻想。 幻想一下又能怎样呢,又不犯法。 可一旦他订婚了,便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钟明月将手里的笔握紧。 旁边有人悄悄推了推她,凑过来跟她议论,“再优秀的男人都是一个德性,忍受不了多久寂寞的,真替以前的古小姐不值。” 钟明月扯了扯嘴角。 “咳咳……”赵经理清了清嗓子,“虽然,咱们不能全都受邀去参加老板的订婚典礼,但是老板亲自给每个部门都拨了经费,让我们自己去聚餐,就在今晚,开不开心?” “赵经理,我……我有些不舒服……”钟明月举了举手,想将这聚餐推掉。 可还未等她把话说完,赵经理就把她堵了回去,“有些同事,不要搞特殊化,老板请客,是给我们面子,谁都不许不去啊。” 钟明月极少喝酒。 可今晚也不知怎地,好几位同事连着来给她敬酒,一边喝一边痛哭流涕地向她“诉衷肠”。 大概都是讲她们如何如何偷偷喜欢柳照弈,感慨如今想不到这么突然他就要订婚了。 钟明月没流泪,泪都由其他女孩子代她流了。 酒,她代其他女孩子喝了。 本来身体就有些不舒服,又喝了不少酒,聚会结束后,钟明月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 等她稍稍恢复了些意识的时候,自己已经摇摇晃晃在楼下了。 楼前,不知何时停了一辆迈巴赫。 坐在车上的男人,远远地看她走过来,打开车门下了车。 钟明月晃着身子,醉眼朦胧地,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男人,不禁愣了一下。 她揉了揉眼睛。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子此时正靠在车上,双手插在裤袋里,遗世独立的模样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她不走了,站在原处,定定地看着他。 “钟明月。”柳照弈淡淡张口。 还未等接下来的话出口,钟明月却已经跌跌撞撞地向他奔过来。 她像个受伤的小兽般,眼泪缓缓滑落,张开两只手臂来,紧紧将他抱住,“酒真是个好东西。” 她如是说。 柳照弈微微蹙眉。 他想将她推开,却发现此时的她,没有了他的支撑,她根本就无法站稳。 “钟……” 男人性感的薄唇轻启,却突然又被钟明月一根小手指堵住。 她仰起挂着泪珠儿的小脸,“嘘,不要说话,在我的梦里,要听我的。” 柳照弈的双唇,不由地微微抿起。 她此时是闭着眼睛的,整张小脸有一种破碎却又恬淡的美好。 昨夜,有个女人也曾这样闭着眼睛,她让他吻她。 他犹豫了。 可是此刻,他看着眼前的她,却竟然有了想要吻她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忍下心内的感觉,保持着语气的平静,“我是来送请柬的。” 他本不必特意送张请柬给她,更不必亲自跑这一趟。 可是,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推着他不得不这样做。 “什么请柬?”钟明月嘴里含糊不清地,酒精的作用,甚至让她的舌头都有些不灵活,“请柬上又没有我的名字,我不要……” 说完,她又委屈地哭起来。 柳照弈蹙眉。 “我的订婚请柬上,为什么要有你的名字?” “因为……”钟明月喃喃地,抬起头来,望着柳照弈的眼神突然变得含情脉脉。 “既然是梦,那……”钟明月边流泪边笑着,“那我做一些想做的事情也没关系吧?” “你想做什么。”柳照弈沉声。 钟明月一笑,扬着小脸闭上眼睛,一双嘴唇缓缓向柳照弈的薄唇凑近。 柳照弈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默默攥紧了拳头。 眼看着,两个人的嘴唇即将触碰到一起。 柳照弈瞬间将她推开。 “有意思么,钟明月?!”他有些恼火。 他要她吻他的时候,她说什么都要拒绝,现在又主动来这一套。 “呵,呵……”钟明月被推得愣了一下,转而咬着嘴唇又哭又笑起来,“原来,我在梦里,都不能再吻到你了,就连梦里,也不行……” 柳照弈的心,倏地仿佛被什么割了一下。 “钟明月,你喝多了。” “我……”钟明月张了张嘴,还要再说什么,却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身子就软了下来…… “喂!”柳照弈连忙将她一把扶住,无奈地看着怀里瘫软而无知觉的小人儿。 “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喝这么多做什么。”柳照弈冷冷地,准备打电话给古钦。 如今,他已经决定同任小曼订婚了。 既然决定,他就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再多管钟明月的闲事了。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 古钦正在琥珀湾左拥右抱,似乎也喝了不少酒,“照弈哥,什么事啊?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 柳照弈听着那头古钦醉醺醺的话,和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不由地蹙起眉头。 再无意中触到钟明月的额头,脸色顿时微变。 她的额头滚烫得,仿佛能够煮熟鸡蛋。 她哪里单单只是喝醉了酒,她是病到发了高烧! 第145章 你怀孕了,自己不知道么 晨光熹微。 映得躺在医院病床上的钟明月脸色愈发惨白。 柳照弈看着她紧闭着双眼的憔悴面容,不由自主地抬起大手来,为她挡了挡落在脸上的日光。 医生的话,又回响在耳边。 “你怎么当人家老公的?太不负责了,这个时候怎么能让她喝这么多酒呢?” 沉睡的钟明月,眉心轻轻蹙起,似乎十分不舒服,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柳照弈一张英气逼人的脸。 她怔了一下,转而看向周围,确定了此时自己是在医院里,装作若无其事地半撑起身子,“你,你送我来的?” “除了我,这里还有别人么。” 钟明月揉了揉脑袋,努力回想着昨晚的事,“我不过是酒喝多了些,也不至于因为这样就把我送到医院来的。” “只是酒喝多了些?”柳照弈皱起眉头,“现在你是能喝酒的时候么?古钦也不管你?” “以后不喝了就是了,我要他管干什么。”钟明月轻描淡写地。 柳照弈要和任小曼订婚了。 她必须这样时刻提醒自己,这个男人将再不属于自己,她要同他保持距离。 “谢谢你,我没事了,你快去忙吧。” 她客气,又疏离地。 她对自己身体满不在乎的态度,让他心里没来由的一股无明火。 “钟明月!”柳照弈轻吼她,“你这样不顾自己的死活,不顾孩子的死活,喝酒糟蹋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没长脑子还是没长心!” “我……”钟明月本能地反驳,“谁没长脑子了?” 下一秒,突然又意识到哪里不对。 “孩子?什么孩子?”她诧异地看着他。 他望着她的眼睛,似乎在从她的眼神中解读着什么,语气渐渐转为平静柔和,“你怀孕了,自己都不知道么。” 钟明月顿时愣住,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以至于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都没有发现。 那一年,她问过他,阿照,人怎么样才能有孩子呢? 多年来,她将那颗爱与期待的种子深深埋藏在心底。 她想,将来一定会和她的阿照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宝宝。 她幻想过,如果有一天她有了他的孩子,该如何告诉他给他一个惊喜。 她幻想过,当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那双曜黑的眸中将会闪过怎样喜悦的光芒。 现在,她肚子里真的有一个小生命了。 她和他的小生命。 可是,她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柳照弈见她不说话,神情也有些不自然的尴尬,清了清嗓子,“孙耀宗的,还是古钦的?” 钟明月默默地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柳照弈沉眸,忖度着日子,孙耀宗应当是不大可能的。 “是古钦的?”他又问了一遍。 钟明月眼底浮起一丝晶莹,缓缓地摇了摇头。 柳照弈看着她的泪眼,突然觉得好像心底某个地方碎掉了。 她否认了,可是除了古钦,还会有谁呢? 她的否认,在他眼中,就变成了一种欲盖弥彰,一种对古钦的过分体谅维护。 柳照弈正要说什么,手机的震动声音突然传来。 钟明月不经意地一瞥,屏幕上任小曼的名字清晰可见。 柳照弈站起来,看了钟明月一眼,走到外面去接任小曼的电话。 “嗯。” “照弈,不是说好今天要一起去试订婚时要穿的礼服的吗?怎么我早上来濯月别馆找你,你不在啊?” 柳照弈侧眸淡淡朝病房的方向瞥了一眼,“你先自己去试吧,我这里临时有点事走不开。” “什么事啊?”任小曼一笑,半开着玩笑,“叶嫂说,你一晚上都没回来,该不会要趁订婚之前,搞什么单身夜活动吧?” “怎么可能。”柳照弈沉吟片刻,“稍后,我就过去。” 病房里的钟明月,站在门口,将身子抵在墙边,静静地听着他与任小曼通话,深吸一口气,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到底什么事啊?”任小曼叹了一口气,“你现在在哪里,我直接开车过去找你吧。” “不必了,我在医院。” “医院?”任小曼的语气有些紧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 任小曼皱起眉头,就算不是柳照弈,能让柳照弈这样一大早待在医院的,也必定是很重要的人。 “那我更要去看看了,”任小曼道,“既然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以后就是一体的,如果不去多失礼。” “不必来了,”柳照弈再次拒绝,“不过是古钦那个混账惹下的风流债。” 哪知,任小曼听到古钦,似乎更加紧张了。 “什么?他……他怎么了?”她下意识地连忙问,“照弈,你快说呀。” “不是古钦。”柳照弈顿了顿,沉声道,“是钟明月。” 任小曼握着手机的手逐渐收紧了。 跟方才急切的模样不同,此时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她素来是个聪明人。 此时,又如何猜不到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呢…… 隔了半晌,她终于缓缓开口,“那,钟小姐的情况,还好么。” “嗯。” 任小曼深吸一口气,突然连笑容都变得有些勉强,“那,你暂时在医院好好照顾她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挂掉电话,她整个人呆呆地在沙发上坐了好久。 就连手机什么时候已经从手里掉到了地上都不知道。 这些年,她眼看着古钦身边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她恪守着一个姐姐的身份,从不多言语半句。 可是,在连她自己都不曾知道的角落里,却始终留存着一幅不为人知的画面。 夕阳下,那个神采飞扬又肆意的男人,对着她大喊。 他说,就算他有过再多女人,那些人也只不过是过客。 他不会娶任何女人,更不会让任何女人怀上他的孩子。 关于他和她的关系,古钦不再提及,任小曼也选择缄口不言。 可是,他的这一番话,却好像什么突然撞在了任小曼的心上。 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就连表白都要如此模糊克制。 可是如今…… “任小姐。”叶嫂为她捡起手机,“您怎么了?” 任小曼回过神来,接过手机来笑了笑,“没什么。” 对,没什么。 她与古钦,就像两条直线,哪怕短暂相交,最后也只能越走越远。 柳照弈才是她真正要的男人。 他比古钦优秀,比古钦成熟,比古钦深情专一。 很快,她就可以达成多年来的愿望,成为他的妻子了…… 第146章 给我滚过来 柳照弈挂掉与任小曼的电话,再回到病房。 那张钟明月方才还躺着的病床,此时已经空荡荡的,整个病房里,已经没有了钟明月的影子。 男人怔了一下。 脑海中蓦然浮现出方才钟明月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时那痛苦绝望的表情。 心底,一股不祥的预感猛然涌上心头。 转身,他飞快地跑了出去…… 医院的天台上。 钟明月静静地站在围栏边,面无表情地眺望着这座城市的远方。 已是秋天了。 带着些许凉意的秋风袭来,将她的头发衣衫全都吹到凌乱。 孤零零的天地间,她就像一片枯枝上飘落的树叶,在风中翩跹。 深吸一口气,她将手扶上了栏杆。 “钟明月!”柳照弈突然赶来,在她身后大声喊她。 钟明月一愣,缓缓地回过头去看向他。 “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柳照弈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试图稳定着她的情绪,“这不算什么的,我帮你,我会帮你,古钦要是不肯负责,我就打到他负责。” “什么古钦!”钟明月咬了咬牙,“我不是都说了,跟古钦没有关系!” “好,好……”柳照弈见她情绪有些激动,连忙换了一种说法,“不管这个孩子,是哪个男人的,我都会帮你。” “你帮不了我。”钟明月定定地看着他。 “怎么帮不了你?”柳照弈咬牙,“不管他有什么理由,我都有办法让他承担起作为男人的责任。” 钟明月缓缓地垂下头来。 “倘若,他不爱我了呢。” 柳照弈看着她的憔悴,心中一窒。 “倘若,他已经有了别的女人呢?” 钟明月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你说啊。”钟明月眼泪汪汪地,不知是在逼问柳照弈,还是在逼问她自己。 柳照弈的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钟明月闭上眼睛,讽刺地一笑。 命运,果然是最会捉弄人的。 “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他给你一个交代。”柳照弈用坚定不移的目光看着她。 “我不要他的交代,”钟明月脱口而出,“我什么都不要,我也不会要这个孩子。” 柳照弈眼中有微微的诧异闪过。 “或许,这个孩子会怪我,可是,我不能让他一出生就没有爸爸妈妈。” 钟明月抬手,默默地抚上自己的腹部。 心里,像刀割般痛楚。 她爱这个孩子,这个她和柳照弈的孩子。 她想把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给他。 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让这个孩子有一个永远都不能相认的父亲,还有一个他一出生就抛下他死去的母亲。 她不能让这个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风霜刀剑。 “为什么,他会没有妈妈。”柳照弈蹙眉,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信息。 钟明月缓缓抬起嘴角,冲着他流泪微笑。 “钟明月,无论如何,你都不许寻死!”柳照弈用命令的语气,“下来,跟我走。” 钟明月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和漂浮的悠悠白云,“你以为,我是要寻死吗?” “不是么。” 钟明月深吸一口气,再回头看向他的时候,已经将眼底的泪意掩去,“不是,因为我不需要。” 柳照弈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 他只觉得,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好像在书写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只是,此时的他还读不懂那故事。 钟明月一点一点地,走向他,声音颤抖着问,“我可能要做个手术,手术的费用……能不能先……” 柳照弈咬牙,看着此时好像一株蒲公英般的她。 秋风一来,好像她就要散掉了。 他拿起手机,目不转睛地看着钟明月,然后给古钦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宿醉的古钦,声音里带着些许随性不羁,“什么事啊,照弈哥,这么大早给我打电话。” 柳照弈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德仁医院,给我滚过来。” 说完,他直接挂掉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古钦瞬间愣住。 柳照弈的情绪向来很稳定,再加上古钦又是古玥的弟弟,这么多年来向来是爱屋及乌,很少会跟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诊室里,温和的带着眼镜的圆脸女医生看着钟明月的检查报告,一直皱着眉头。 “医生,能不能尽快安排手术?”钟明月问。 医生朝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 在那里,柳照弈长身玉立,正双手插在口袋中望向这边。 “现在能怀上个孩子有多不容易啊,很多人还想要都要不上呢,”女医生叹了一口气,“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呢?是你不想要还是你老公不想要?” 说完,女医生又不禁朝柳照弈看了一眼。 “医生,他不是我老公,”钟明月连忙解释,“是我,我有不得已的理由,总之不能要这个孩子。” 女医生叹了一口气,“要是不想要,怎么不早做好措施呢,这种事情多伤身体啊。” “没关系的,您给我安排手术就好。” 女医生摇了摇头,“恐怕,我不能给你安排手术。” “为什么?” “从你的报告来看,你的身体比较虚弱,假如不要这个孩子,将来你恐怕很难再有孩子了。” “可以。”钟明月平静地。 将来,她不会有将来。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轻易给你安排手术,”女医生苦口婆心地,“虽然现在医学已经比较发达,但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排除手术过程中会有生命危险。” “我不怕。” 女医生愣住,“到底是什么理由,能让你连命都不顾,也要拿掉这个孩子?” 钟明月默默地垂下头,没有回答。 女医生摇了摇头,“你还是先回去吧,想想清楚。” 钟明月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诊室,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问柳照弈,“柳照弈,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 “不能。”柳照弈斩钉截铁地拒绝。 “柳照弈!” “就算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也不许你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钟明月咬了咬牙,“那……我就去跑圈,去做深蹲跳……” “钟明月!”柳照弈吼她,“我当初帮你离婚,不是为了让你这么糟蹋自己!” 话音刚落,只见古钦开着敞篷跑车,远远地过来了。 跑车上,还载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跑车在医院门口停下,古钦没下车,看了眼钟明月,然后对柳照弈,“照弈哥,到底什么事啊?你们谁病了?” 柳照弈冷凝着脸看着他,命令道,“下车。” 那车上的女孩子还有些不舍地拽了拽古钦的胳膊。 古钦一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既亲密又暧昧。 然后,他才走下车,“怎么了?” 柳照弈冷厉的目光淡扫了那女孩子一眼,然后突然扬起拳头,重重地朝古钦打去…… 第147章 究竟谁该负责任 古钦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闷哼了声,痛苦地皱起眉头。 坐在跑车上的女孩子吓得脸色顿时变了,缩着身子没敢出声。 “柳照弈,你干什么?!”钟明月赶紧跑过来,想要拦着。 柳照弈单臂轻而易举地将她拨到一边,抬手又给了古钦一拳。 “柳照弈,你疯了吗?快住手!”钟明月着急地。 “到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护着他!”柳照弈寒着眉眼,冷声道。 “我都说了,不是了!” 古钦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轻轻将自己嘴角的血揩去,“照弈哥,看在我姐的面子上,我不还手,可你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 “你还好意思提你姐?我现在就替你姐好好教训你,”柳照弈咬牙,“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混账东西!” “我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你这么对我!”古钦也是有脾气的,怒声质问柳照弈。 “什么事?”柳照弈一指钟明月,“她怀孕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外面花天酒地胡作非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会有多难过?!” 一句话,好像一道惊雷。 劈得在场所有人都愣住。 空气突然变得格外安静。 古钦动作僵硬地,眼睛里面带着疑问,缓缓朝钟明月看去。 钟明月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低下了头。 古钦的反应,落在柳照弈的眼中,便是坐实了他的所有猜想。 “如果你还算是个男人,”柳照弈沉声,然后朝那坐在跑车上的女人瞥了一眼,“就好好负起一个男人该负的责任。” 古钦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究竟是谁该负责任?” “你说什么?”柳照弈蹙起眉头。 古钦看了看钟明月,又看向柳照弈,“我说,真正该对她负责的另有其人,你不知道,我现在来告诉你。” “阿钦!”钟明月猛然抬头,厉声喝止他。 古钦看了她一眼,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是……” “古钦!”钟明月眼睛通红地吼他,“你要是敢说出来,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古钦怔了一瞬,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目不转睛地与钟明月对视。 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说了很多。 很久之后,古钦终于妥协了,他垂下头,“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钟明月暗暗松了一口气,走到古钦身边,“先回去再说。” “钟明月。”柳照弈看着要跟古钦一起上车的她。 钟明月背对着他,脚步微滞,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将所有的心酸收起来,换上了微笑的表情。 “柳照弈,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至于你,既然要订婚了,应该会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她说得很委婉。 却分明在赤裸裸地与他划清界限。 “你会处理什么。”柳照弈咬牙。 “我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就算处理不好,好坏我自己受着,也与你毫无关系。”她的语气又强硬了许多。 柳照弈的目光,在钟明月抓着古钦胳膊的手上淡淡掠过。 “好,就当我多管闲事!”他的心里实在堵了火。 明明他是在帮她,可是她非但不领情,反倒护着古钦,冲他“呲起了牙”。 眼前,古钦和钟明月站在一起的画面,怎么看怎么刺眼。 “钟小姐,我以后不会再管你的事,”他平静地说道,“你好自为之。” 他越平静,看起来便越骇人。 与柳照弈稍微熟悉的人都知道,宁可柳照弈发火,也不愿看到柳照弈这般平静。 因为,他如此平静的背后,不知道会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嗯。”钟明月心中一痛,强忍着刀割般的感觉,勉强回了一个字。 柳照弈冷冷地,讽刺一笑,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钟明月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逐渐模糊,身子虚弱地一歪。 “钟明月。”古钦连忙扶住她,“你还好吧?” 钟明月有些虚弱地一笑,“没事,先扶我到车上吧。” 原本坐在车上的那个女孩子便有些尴尬了。 “阿钦,要不……我先走了。”说着,她看了钟明月一眼。 古钦点点头,“晚些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 车子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整个车内安静到诡异。 钟明月将头靠着车窗,看着古钦脸上那因为柳照弈的拳头而留下的淤青,试图打破这种安静,“疼吧?” 古钦皱眉,没说话。 “阿钦,”钟明月抿了抿嘴,故意地,“连你也不理我了?” 古钦无奈,打了下方向盘,“我倒是想不理你,莫名其妙挨这么一顿打。” 钟明月笑了,“是不是很疼啊?” “废话,能不疼吗?”古钦说话时,扯动了面部肌肉,受伤的地方便又疼了,“我这么帅的脸,被打成这样。” “对不起啊。”钟明月有些抱歉地,“让你背锅了。” “背锅也就算了!”古钦无语地,“关键现在是锅让我背锅,我被那个锅打了!” 他像说绕口令般,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钟明月不由地被他逗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啊?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他?” 钟明月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扭头看向车窗外,“他要订婚了。” 古钦顿时沉默了。 “阿钦。” 古钦叹了一口气,“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要这个孩子吗?” 钟明月有些迷茫地看向窗外,“我不知道,医生说,我的身体现在不适合做手术,可是……” “那就生下来吧。” 古钦的头脑,有时候很简单直接,以至于他会如此不假思索。 “说得容易。”钟明月摇摇头,“那是一条小生命。” “你怕养不好啊?我帮你养。”古钦扬了扬下颌。 钟明月道,“你就不怕有一天,纸包不住火,到时候小曼会伤心?” “那能怎么办呢?医生都说了,你现在不适合做手术,总不能拿你的生命当儿戏啊,”古钦沉吟片刻,“钟明月。” “啊?” “虽然小曼对我来说很重要,”他缓缓地将车子加速,“但是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虽然那是不同的感觉,但是,就是很重要。” 钟明月定定地看着古钦的侧脸。 古钦用眼角的余光瞟到了,“你别误会啊,不是那种意思。” “我没误会,我懂,”钟明月笑着目视前方,“就像姐弟那样最重要。” 古钦微微一笑,“钱的事情你别担心,你要是决定把孩子生下来,我以后会像亲叔叔一样待他。” “就算我不在了,你也会像亲叔叔一样待他吗?”钟明月问。 “你怎么会不在?”古钦反问。 “哦,我是说……虽然现代医学已经很发达了,但是生孩子嘛,还是有风险的。”钟明月忙道。 “别胡思乱想了,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第148章 订婚典礼 转眼,就到了订婚典礼举行的前夕。 皇朝酒吧昏暗的灯光下。 任小曼望着面前的烈酒,点燃了一支烟。 “马上要订婚的人,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又喝酒又吸烟?”男人的声音传来。 “跟你有什么关……”她边说着,边朝旁边看去。 在看清来人的时候,愣了一下。 贺俊驰坐在了她的身边,侧头看着她,冲她温润一笑。 “俊驰哥哥。”任小曼垂眸。 贺俊驰要了一杯果汁,然后把她面前的烈酒挪到自己面前,把果汁换给她,“烈酒不适合你。” “适不适合,我自己知道。”她低声地,“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不适合。” 贺俊驰轻轻抿了一口那烈酒,灼烫的感觉入喉。 “那为什么,你的脸上没有笑容呢?”他问。 “谁说我的脸上没有笑容?”任小曼冲贺俊驰扬起一个温婉又标准的笑容。 她最会笑了,这笑容她一个人默默叼着筷子不知道练习过多少次,谁都没有她笑得这么精准完美。 贺俊驰看着她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小曼,你小时候不是这么笑的。” “小时候……小时候我的日子也不像现在这么富有。”任小曼直了直身子,“现在,我什么都有了。” “你真的爱柳照弈么。”贺俊驰淡淡地。 任小曼吸了口烟,吐着眼圈,“当然爱啊,我为什么不爱?全新港市,你还能找出几个比照弈更加优秀出挑的男人?” 贺俊驰垂眸看着杯中酒,笑了。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任小曼有些紧张。 “小曼,你有没有看清自己的心?”贺俊驰温声地。 任小曼沉默了。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去看。 从小到大,她只知道要不停地努力,要让自己变优秀。 叶木华从小便教育她,要么不要,既然要,就要最好的东西。 柳照弈是古玥要的男人。 自然是最好的。 “我没看清?难道你就看清了?”任小曼咬了咬嘴唇,“俊驰哥哥,我知道你是专业的,但是人心太复杂,就算是再专业的心理医生,也不能完全看透人心。” “我只是不想你选错后悔。”贺俊驰温柔地。 “我不会后悔的,”任小曼将手里的烟掐熄,“我就要和照弈订婚了,很快,我就会成为整个新港市最幸福的女人。” 这一次,所有的聚光灯都会落在她的身上。 这一次,再和古玥无关了。 贺俊驰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目光看着她。 任小曼笑了笑,“俊驰哥哥,谢谢你请我喝的果汁,但我已经长大了,不喜欢喝果汁了。” 说完,她冲他微微点头,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不会选错的。 脑海中,一抹风流倜傥的男人模样一闪而过。 任小曼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她定了定神,自我催眠似地告诉自己,她爱柳照弈,她心里的人,除了柳照弈,不可能还有别人…… 第二天,订婚典礼。 天气格外明媚。 古钦载着钟明月来到现场。 “要是不想进去,你就在车里等我。”古钦看着钟明月有些苍白的脸色。 钟明月摇摇头,“你都能进,我有什么不能进。” 古钦点点头,“那一会儿进去,我恐怕不能随时照顾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也不知是不是怀孕的缘故,最近几天钟明月的身体变得格外虚弱。 “嗯。” 柳照弈和任小曼订婚,整个新港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任谁都要来现场,给柳家和古家面子。 钟明月望着现场熙熙攘攘的人群,觉得有些窒息,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下。 叶木华和古父还没有来。 柳照弈和任小曼先到了。 男人遗世独立的姿态,在人群中实在太过显眼,钟明月只一眼,便在人群中锁定了柳照弈。 自从上次在医院门口,他负气离去,她便没见过他了。 他看起来又瘦了一些,刀刻斧凿般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好看。 他从容不迫又彬彬有礼地与到场贺喜的宾客寒暄,却又带着目空一切的眼神。 站在他身边的任小曼,画着精致的妆容,身穿着华丽的高定礼服,与他看起来十分登对,宛如一对璧人。 钟明月默默地咬紧嘴唇。 她终于等到了他的订婚典礼。 只是站在他身边的人,再不是她了。 “阿照,祝你幸福。”她在心里默默地,将眼泪忍住。 像这样喜庆的日子,是不能掉眼泪的。 眼泪忍住了,可胃里的翻江倒海却忍不住。 她皱了皱眉,开始干呕起来。 柳照弈一个不经意的目光扫过来,然后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 “照弈,”任小曼看着他,“怎么了?” 柳照弈淡淡摇头。 任小曼微笑着,“我到那边,去跟几个姐妹聊聊。” 柳照弈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开,然后唤了乔安来。 “柳先生,您有什么吩咐?”乔安向他微微颔首。 柳照弈沉声命令,“去问问她,哪里不舒服。” “谁?”乔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柳照弈蹙眉,侧眸扫了眼钟明月的方向。 乔安顺着柳照弈目光的方向,心里明白了,“是。” “等等。” 乔安顿住脚步,“您还有什么吩咐?” “去找些酸杏和辣卤给她。” “啊?” “去。” 柳照弈刻意收回目光,不去看她所在的方向。 钟明月正不舒服着,只见乔安端了两个小碟子来放在她面前。 “谢谢。”钟明月勉强冲乔安抬了抬嘴角。 乔安看着钟明月苍白的脸色,欲言又止。 很快,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却没想到,古父和叶木华迟迟未到。 任小曼给叶木华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有人接。 在场的宾客纷纷开始看时间。 古钦在现场转了一圈,然后坐到了钟明月的身边,“可能是路上堵车了,我爸和阿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去休息一会儿。” 钟明月摇摇头,“没关系。” 话音刚落,古钦的手机便响了。 “古少爷,您快回来吧,不好了!”家里的保姆打来的,急切的声音颤抖着。 “怎么了?”古钦的脸色顿时一暗。 “古先生他……”话还没说完,保姆便直接哭出了声来…… 第149章 不一样的早晨 这是个不一样的早晨。 至少对叶木华来说很不一样。 在这一天,自己唯一的女儿即将与天晟集团的总裁柳照弈订婚。 全新港又几个女人能有她女儿嫁得这么好呢? 向来谨慎的叶木华,在这一天变得有些得意忘形,站在镜子面前欣赏着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件为参加典礼特别定制的礼服。 “木华,你在干什么?” 古父咳嗽了两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哎呀,亦安,你又忘了,”叶木华有些无语地,“今天是我们女儿的订婚典礼啊。” 说着,她冲旁边的容妈使了个眼色,“怎么还不帮古先生把衣服准备好?” 自从古父摔下楼梯,在医院住了一阵子出院后,脑子就大不如前。 经常会忘掉一些事,偶尔还会犯糊涂。 “订婚典礼?”古父皱了皱眉,“跟谁啊?” “当然是跟照弈啊,”叶木华说到这里,心情颇好,“他可是你最欣赏的年轻人,现在马上就要成为你的女婿了,高兴吧?” 古父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当然高兴,玥儿肯定更高兴。” 叶木华听闻,脸色微微变了变。 “你看你又忘了,不是玥儿,是小曼。” “小曼……”古父皱起了眉头。 叶木华有些不悦地吩咐容妈,“你告诉他吧。” “可是……”容妈有些犹豫,“可是医生说,按照古先生目前的情况,不适合受到刺激。” “告诉他事实,算什么刺激?”叶木华有些飘了,言语见带着几分不耐烦,“不然你打算让他这么一直糊涂下去?” 容妈无奈,只能听从吩咐,扶着古父,“我扶您去换礼服吧。” 古父边往外走,边又有些犯糊涂了,嘴里轻声嘀咕着,“怎么是小曼要跟照弈订婚?那玥儿呢?” 容妈叹了一口气,“古先生,医生给您开的药,您是不是又没按时吃?” 古父有些迷茫地看着容妈。 “古玥小姐她已经……”容妈咬了咬牙,“已经过世了。” 古父不愿意接受古玥已经离世的事实,整个古家上下也一直没人敢提。 今天,是容妈第一次这样亲口跟他说。 “不可能。”古父震惊地摇头,“我是她爸,她过世了我怎么不知道?不许说这种晦气的话。” “那是因为您的头受伤了。”容妈将礼服拿给他,“开始呢,只是不记得受伤当天的事情,哪知后来呢,事情越忘就越多。” 古父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镜中的自己,努力顺着容妈的话回想,突然觉得头痛欲裂。 “古先生,您还好吧?”容妈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古父用手扶着额头,摆摆手,“我的头是怎么受伤的?” “听叶女士说,您是自己不小心摔下了楼梯。” “自己不小心?”古父皱起眉头,越想越头痛。 “古先生……” “你先出去。”古父吩咐。 容妈点点头,只好默默退出了房间。 古父独自坐在镜子前,容妈的话不停在耳边回荡。 脑子里,就好像有人拿了个钻头,不停地钻着他的脑髓。 他痛苦地捂住脑袋,古玥死了?他的玥儿死了? 怎么死的? 脑海中,不停有零零散散的片段闪过。 心脏病? 是,又好像不是。 头痛到了极点,他控制不住自己地,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都拂到了地上。 连同一直摆在桌角的,古玥小时候特地画来送给他的,他的画像。 “玥儿……”他忍着疼痛,又不舍地弯下腰想要去捡那画像。 房间的角落里,画像的旁边,一颗吸睛的祖母绿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古父愣了一下,捡起那颗祖母绿。 这样品级的祖母绿,十分罕见,古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镶嵌在叶木华胸针上的祖母绿。 三年前叶木华的生日,他亲自挑了送给她的。 将那祖母绿攥在手心,古父的脑中突然变得十分嘈杂,吵吵闹闹的声音,让他的脑子好像快要炸开了。 “我跟着你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把我当成自己人?” “小曼叫了你这么多年爸,你为什么连一点股份都不肯给她?!” …… 叶木华尖锐激动的声音不断在耳畔徘徊,伴随着她狰狞的面目,与平日的温婉大相径庭! “你去死吧!”她恨恨地瞪着他,一把将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一幕幕在古父的面前闪过,他瞪大了眼睛,浑身不停地颤抖…… 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另一边的叶木华,还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戴上了一条颗颗顶级的珍珠项链,她欣赏着镜中自己的优雅,手机就在此时响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鬼祟,“上次给古钦的车做手脚的事儿,好像警察发现了什么。” 叶木华的脸色顿时一沉,“你说什么?” “警察早上来找我问过话了,”那头的男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我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我感觉他没信。” “废物!”叶木华啐了声。 一瞬间,好心情全没了。 “是,是,您说得对,我是废物,”那人喃喃地,“可现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得赶紧跑,您能不能赞助一点……” “你威胁我?”叶木华咬牙。 “不敢不敢,我这是在求您。” “等着!”叶木华深吸一口气,直接挂断了电话。 今天是女儿的订婚典礼,无论如何,也要典礼结束了再说。 她黑着脸,一推开门,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古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此时正冷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亦,亦安……”她紧张得有些结巴,勉强笑了笑,“你,怎么不进来,站在门口干什么。” “在跟谁打电话。”古父冷冷地。 “你这是怎么了?”叶木华深吸一口气,顾左右而言他,“突然板着张脸,女儿大喜的日子,要开开心心的。” 古父拄着拐,走到房间里来,“木华,这些年我待你如何?” 自打她嫁到古家来,古父一直待她很好。 用这样冰冷的语气与她说话的古父,她还是第一次见。 “当,当然是很好了,”叶木华清了清嗓子,“好啦,别误了女儿典礼的时间,咱们还是先过去吧,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不忙。”古父摆摆手,“该是小曼的,早晚都是她的。” “你,你想起来了?”叶木华一愣,打着哈哈,“我就说嘛,按时吃药总归会有用的。” 古父淡淡一笑,“我还想起来一些别的,你要不要听听?” 第150章 古玥真正的死因 叶木华不由自主地,额头上冒出了涔涔冷汗。 她走到门口去,默默关紧了房门,“你,你想要跟我说什么,就直说吧。” “那天,到底是我自己摔下楼梯,还是有人推我下了楼梯?”古父问。 叶木华咬着牙没作声。 古父深吸了一口气,“我与你也做了将近二十年夫妻,木华,这是我最后给你的机会,到底说,还是不说。” 叶木华沉默半晌,再开口的时候,反而不紧张了,“你不是都已经想起来了吗,还问我干什么。” “我要听你亲口说。”古父静静地审视着她。 叶木华深呼吸着,“没错,是我,就是我把你推下楼梯的,你满意了?” “你终于承认了。” “我承认了又能怎么样?”叶木华红着眼睛,“这一切能怪我吗?要怪就只能怪你!” 她抬手一指古父,“古亦安!我跟着你这么多年,自问没有一点对不起你,在你古家尽心尽力,可是到头来,还是个外人!” “没人把你当外人。” “真的没有吗?”她流着泪,“就连你们家的所有管家保姆,都不肯叫我一声夫人,他们到现在也只是叫我叶女士!我知道我命苦,算了我认了,可是小曼呢?小曼从小把你当做亲生父亲,这么多年来乖巧又孝顺,她又得到了什么?” 叶木华仿佛发了疯般地,想把这些年心里的愤愤不平全都发泄出来。 “她永远都只能是古玥的陪衬,就因为她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她就要受到别人的歧视!我只不过是想要为她争取一点股份而已,你好好答应就是了,为什么偏偏不同意!” “股份的事,我另有安排。” “算了吧,你少唬我!”叶木华冷笑着,“就算这样,我也没想真的害你的,我只是太生气了,一时没忍住……” “真的是没忍住吗?”古父反问。 “不然呢。”叶木华直了直腰板。 “还有其他话想要告诉我吗?” 叶木华将头扭向一边,“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要杀要剐,随你便吧。” 古父长叹一口气,“木华,念在我与你多年的情分,前面的事情我都可以不与你计较。” 叶木华一愣。 可是转而,古父便抬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可是你不该,对我的玥儿做出那样的事。” 说着,古父的目光骤然转深。 叶木华陡然一凛。 方才还理直气壮指责古父的她,此时顿时心虚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的话。” “单单怨我,与我吵架,根本不足以让你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 叶木华有些不敢看古父的眼睛,“不然呢。” “不是说了么,我全都已经想起来了。” 叶木华的脸色顿时变得要多难看又多难看,猛然抬头去看古父的脸。 却在同时,古父的手已经用力捏在了叶木华的脖颈。 向来温文儒雅的古父,眼中突然冒着熊熊烈火,愤怒地咬牙切齿,“你因为心虚,在菩萨面前说的那些话,我也全都记起来了。” 叶木华被掐得直翻白眼,挣扎着想要推开他。 “玥儿一直把你当做母亲一样尊敬,你是怎么对她的?”古父恨恨地,“你居然换掉了她平时吃的药!她本来不用死的,她还那么年轻……” 他说着,突然心痛到无以复加。 那一天,他的小玥儿,在心脏病发的时候,像往常一样吞下瓶中那最后两粒药。 她以为,只要吃药,就没事了。 可是,却没想到那药早就被她一直尊敬的叶阿姨换过了,根本就对她的病一点用都没有…… 他的小玥儿,在临死前,究竟有多绝望……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原本那瓶中的药早就已经吃完,忘了及时补上,他的玥儿最后因为没有药而死去。 可是,她吃了。 也是,向来细心的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药瓶空着呢…… 古父的眼中,泛起淡淡湿润,用爱恨交织的目光看着叶木华。 他怪自己看错了人,才害了自己的女儿性命。 叶木华趁他恍惚之间,终于有机会摆脱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这是个误会,你听我说,我没想害她的……” “还狡辩!”古父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叶木华捂着被打的脸,流着泪,突然呵呵地笑起来,“没错,我就是想让她死又怎么样?她只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你何必那么在意?她身体那么不好,就算我不动手,指不定哪天她也会死的!” 古父又甩了她一巴掌,“住口!” “古亦安,你知道你有多虚伪吗?”叶木华冷笑着,“你不是说,把小曼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吗?那让身体健康的小曼来代替那个病秧子有什么不好?你知道吗,只要古玥活着一天,所有人的目光就都在她的身上,他们就不看小曼了,小曼也是你的女儿啊,她会难过的。” “所以,你就害死了我的玥儿。”古父气得浑身颤抖。 “没错,你怪不了别人,要怪就怪古玥挡了我们母女的道儿,只有她消失,小曼才能被人看见,小曼才能再不用当她的陪衬!你看,现在小曼不是马上就要嫁给照弈了吗?” “你这个疯子!”古父扳住她的肩膀,“你把我的玥儿还给我!” “还不了了,有本事你就掐死我!”叶木华挣扎着。 “我不会掐死你,”古父一把扯住她的衣领,拽着她往外走,“我会把你交给警察。” “放开我,我不跟你去!”叶木华挣扎着,“小曼马上就要订婚了,我要去她的订婚典礼,我要看着我的女儿幸福……” 两个人推推搡搡间,叶木华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古父推开。 “我告诉你,就算你想要把我交给警察,也要讲求证据!”叶木华近乎疯狂地笑着,“没错,就是我换了古玥的药,可是你有什么证据?呵呵,实在是太可笑了……” 笑着笑着,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古父没有再上前来与她拉扯了。 她身子一僵,等回过神来去看古父的时候,便发现古父已经倒地,整个人躺在血泊里了。 旁边锐利的桌角上,残留的他的鲜血,正滴答滴答地滴落下来…… 第151章 爸爸! “亦安。”叶木华浑身颤抖着,看着眼前的景象。 古父张着嘴巴,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盯着她。 “我……”叶木华后退了一步,害怕地轻轻摇着头,“我,我不是故意的……” “怪你,这都怪你!”她抹了把眼泪,“本来今天是小曼的好日子,你非要来跟我吵,是你把这一切都破坏了,都是你!” 古钦接到容妈电话的时候,古父正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 钟明月莫名觉得一颗心仿佛被谁揪了一下,疼得厉害。 皱了皱眉,她用手捂住心口,再抬头看古钦的时候,他已经脸色惨白了。 “怎么了?”她问。 古钦摇摇头,“你先回去休息,等我回来再跟你说。” “阿钦!”钟明月叫住他。 古钦脚步一顿。 “我爸,脑袋磕到了,嗯,只是磕到了。” 钟明月心中顿时一凛,上前来一把拉着古钦,“走!” 救护车上。 叶木华坐在一旁,心虚地不敢看他,扭着脑袋,嘴巴里面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古父的鲜血,依然在流着。 他瞪大的眼睛,一眨不眨。 时间,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 眼前,是院子里那个秋千架。 他的小玥儿坐在秋千架上,无忧无虑地荡着秋千。 看到他来,她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迈着两条小短腿奔向他,“爸爸!” 可因为跑得太快,脚下一滑,她还没等抱到爸爸,整个人就摔了个大马趴。 他连忙把女儿抱起来,温柔地问她,“摔疼了吧?” 她扁了扁嘴巴,看着摔破皮的手,忍着已经快掉出来的眼泪,摇了摇头。 “玥儿,在爸爸面前,你可以不用那么坚强。”他轻轻在她的小手上吹气,“爸爸会永远疼爱你,保护你。” 她低下头,终于掉了两颗小珍珠。 “可是,妈妈以前也对玥儿说过这样的话。” 妈妈也说过的,但是妈妈丢下了她和弟弟。 他愣了一下,转而轻轻将女儿搂在怀里,“所以妈妈要爸爸好好照顾你啊,爸爸会连妈妈的那一份,一起疼你。” “疼一辈子吗?”小古玥眼泪汪汪地问他。 “疼一辈子。”他轻抚着女儿的头。 一辈子…… 古父眼前,仿佛又看到他的小玥儿在对他笑了…… “玥儿……”他的嗓子里,艰难吃力地缓缓发出这两个字。 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然后,瞳孔突然逐渐涣散…… 古钦的车,在马路上飞速行驶。 钟明月两只握紧的手,冒出涔涔冷汗来。 不知是不是古钦因为怕她着急担心,所以故意将事情说得不那么严重。 可是,钟明月的一颗心前所未有的疼。 就算是曾经的那个身患心脏病的她,心也从没疼得这么厉害。 她捂着心口,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眼前,又浮现出那年父亲在葡萄藤下给她梳辫子的情景。 从小,她不喜欢短发,一定要梳辫子。 可偏偏,又最不喜欢别人碰她的头发。 这世上,只有两个人碰她的头发,她不会抵触。 一个是父亲,另外一个是柳照弈。 尽管父亲很忙,可他还是总会抽出时间来,细心地帮她梳头发,会研究很多好看的发型,把她打扮成个小公主的模样。 “爸爸,你以后一直给玥儿梳头好不好?”她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 “那可不行,”父亲笑得很慈祥,“将来要阿照给你梳好不好?” 小古玥低下头想了想,“不好。”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可是,我更喜欢爸爸给我梳头,”小古玥扁了扁小嘴,“阿照最笨了,每次都把玥儿的头发弄得很难看。” “哈哈哈哈,”父亲爽朗地笑起来,“傻孩子,爸爸会一直帮你梳头,梳到你嫁人的那天。” 她还听不太懂父亲的话,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父亲的笑容。 “玥儿,爸爸要看着你健康快乐地长大,要永远守护你的幸福。” 所有的回忆不断涌来,钟明月整个人却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抽离出她的生命。 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 明明是晴天,可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惊雷。 与雷声一起的,还有钟明月几乎撕心裂肺的喊声,“爸爸!” 开车的古钦身体陡然一颤,打着方向盘。 车子骤然与地面摩擦,发出巨大而刺耳的声响,最后,在路边停下。 古钦怔怔地看向前方缓了缓神,然后僵硬地扭过头来,愕然地看着钟明月。 钟明月也同时看向他相对,眼泪不停地滚落。 “阿钦,开车,”她声音颤抖着,说不清是吩咐还是恳求,“快点开车,不然就迟了……” 古钦看着她流泪的面庞,也不知究竟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 可他什么都没有再多问,扭过头去,再次发动了车子,以更加飞快的速度,向医院驶去。 眼泪,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溢满他的眼睛…… 终于,两个人匆忙赶到了医院。 恰巧看到抢救室的灯已经熄灭。 叶木华正抹着眼泪,“医生,我丈夫怎么样了?” 医生摘掉口罩,“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古先生实在失血过多,实际上在来的路上,就已经……” “不可能!”钟明月仿佛被谁打了一闷棍,听到医生的话,顿时僵在原地。 古钦的脸色也骤然变得惨白。 身后,是闻讯赶来的柳照弈和任小曼。 时间仿佛被定格。 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几乎所有人却还是被医生的话震惊到。 “妈,怎么回事啊?”任小曼的眼圈瞬间一红,跑到叶木华的身边,“早上我出门的时候,爸不还是好好的吗?” 叶木华只低着头哭,没回答。 医护人员推着古父的遗体走了出来。 古钦不愿相信地缓缓走过去。 比他先到古父身边的,却是钟明月。 她几乎是不顾一切地飞奔了过去,伏在古父的身边,伸手缓缓地想要揭开蒙在古父脸上的布。 古钦伸手,将钟明月的手握住,冲她摇了摇头。 钟明月流着泪,一把将古钦的手挡开了。 布揭开,古父的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 钟明月看着那张已经苍老的脸,瞬间心如刀绞,“不!” 第152章 古家,是你说了算吗? 钟明月紧紧地抱住古父的遗体,哭得撕心裂肺。 全然已经忘记了,此时她的身份是钟明月,不是曾经的古玥了。 周遭突然变得安静极了。 没有人上前来阻止她,所有人都扭过头去,默默地听着她痛苦哭泣的声音。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她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我早该回家去的,我为什么不想办法回家去?” “我明知道你身体不好,我为什么没有好好照顾你?” 如果,当初她想方设法回到古家去住,而不是像这样住在外面,如果她能好好照顾父亲,是不是如今他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钟明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不配做一个女儿。 她不但要让父亲因为她的死去而伤心欲绝,如今,还要他因为疏于照顾而失去生命…… 她越想越恨自己,不停地打自己嘴巴,越打越狠。 柳照弈和古钦,同时冲上前来按住她的手,“别打了!” 任小曼本来就伤心难过,又看到这样的画面,心里难免更加不舒服,默默地将头扭向一边抹眼泪。 “钟小姐,”叶木华则皱了皱眉,语气不大友善的,“你演够了没有?” 钟明月的小脸被打到红肿,默默地握住古父的手,失魂落魄地看着父亲的面庞。 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 父亲的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定了定神,悄悄地将他那一直窝在手里的东西吃力地拿了出来。 昂贵的,华丽的,祖母绿宝石。 钟明月认得这颗宝石。 三年前,古父送给叶木华的胸针上,镶嵌的就是这颗祖母绿。 记得当时,叶木华喜欢得很,常常戴着。 如今,怎么会…… 钟明月看了看古父的遗体,眼睛又下意识地瞟了叶木华一眼。 乱糟糟的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闪过。 她默不作声地将那祖母绿在手中攥紧了,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古伯伯……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她说着,看向叶木华。 眼睛里,带着凉意。 叶木华眼底,有一丝心虚一闪而过,转而清了清嗓子,“我怎么知道,我发现的时候,意外就已经发生了。” “是意外吗?”钟明月紧接着又逼问。 “你这是什么态度?”叶木华有些恼火,“你这是在审问我吗?钟小姐,你一个外人,恐怕还没有资格来掺和我们家人的事吧?” 钟明月冷冷地看着她。 “我还没说你呢,”叶木华立即反客为主,“我听说了,你现在跟阿钦在一起同居?别以为你们现在住一块儿,你就是半个古家人了,现在又到这里哭成这样,表演给谁看呢?” 叶木华越说,觉得自己越有底气,“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女人,古家永远不可能要,不管你陪阿钦睡了多久,都永远别想进古家的门!” 叶木华向来给人的感觉是很温柔贤淑的,至少在外人眼里,她还是愿意做些表面功夫的。 可是今天,或许是古父突然不在了,让她受了某种刺激,整个人说话的时候,便带了几分狂妄劲儿。 “妈。”任小曼擦了擦眼泪,上前来拦叶木华,“别这样说钟小姐。” “我说错了吗?”叶木华轻蔑地白了钟明月一眼。 “没错,”钟明月咬牙,“但古家,是你说了算吗?” “为什么我说了不算?”叶木华反问。 “你姓古么。”钟明月很清楚,叶木华到底在乎的是什么。 她毫不避讳地,仅仅用了四个字,就戳到了叶木华的心窝子上。 “你……”叶木华果然恼怒,“我不姓古,你姓吗?” “我姓不姓古无所谓,阿钦姓古就够了。”钟明月说着,默默地攥紧了古钦的手。 古钦怔了一下,脑海中想起方才钟明月在车上,流着眼泪大喊“爸爸”的情景,下意识地也回握住了钟明月的手。 “不知廉耻。”叶木华骂。 任小曼突然觉得这画面扎眼,再次将头扭向一边了。 柳照弈看着二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不由地蹙了蹙眉。 钟明月又看向古父的遗体,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我们回家,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话一说完,她只觉得眼前一黑。 下一秒,浑身一软,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 等钟明月再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濯月别馆了。 窗边的藤椅上,柳照弈高大的身体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望着天边的月亮。 深沉又静谧的模样,仿佛要和空气融为一体。 眼角的余光,淡淡地瞥过钟明月已经睁开眼睛的小脸儿。 “怎么是你。”她哑着嗓子。 “是我,你很失望么。”柳照弈也不知为什么,本来她在昏睡的时候,看着她憔悴的模样,他是决定等她醒来好好安慰她一下的。 可是,一开口,他又想起了她在医院里跟古钦紧紧握在一起的手,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于是,连他自己也没发觉地,言语间就带了刺儿。 钟明月扭过头去,没说话。 柳照弈的语气便又温和了些许,“发生了这种事,古钦当然有一堆事要忙,没空照顾你。” “我不需要人照顾。”说着,钟明月撑着身子想要起来。 “你干什么去?”柳照弈有些严厉地。 “去古家。”钟明月咬了咬牙,可才一起身,整个人眼前又是一黑。 柳照弈连忙上前来将她按住,“医生说,你身体本来就差,又有了孩子,现在又伤心过度,需要好好休息。”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她倔强地。 “在你休息好之前,哪里都不许去。”柳照弈也态度强硬地。 “柳照弈,我必须去,因为……”钟明月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 因为她是古玥,她是古家人,现在躺在那里的人是她的父亲。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 柳照弈看着她的眼泪,一颗心莫名地软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那你更要好好休息,葬礼在明天,你要是不好好休息,还怎么去?” 钟明月默默地垂下眼睑。 房间门开了,叶嫂端着碗粥走了进来,“柳先生,您吩咐我熬的粥我熬好了。” 柳照弈接过粥来,递给钟明月。 钟明月摇摇头,“我现在没胃口,等等吧。” “钟小姐,粥还是趁热吃比较好。”叶嫂心疼地劝。 柳照弈沉眸,端着粥碗,盛了一勺粥放在嘴边细心地吹了吹,然后送到了她的嘴边。 钟明月看着眼前的粥,愣了一下,鼻尖更是一酸。 “我自己来吧。” 第153章 因为你不够狠 柳照弈板着脸,将钟明月伸过来想要拿粥碗的手拨开了。 “古钦托我照顾你。”他淡淡地,举着勺子到她嘴边。 钟明月只好默默地喝了一口粥,“你又多管闲事了。” 柳照弈无语地瞪了她一眼,“砰”地一下将手里的粥碗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隔了两秒,想了想又端起来,继续喂她。 他没好气地,“我愿意,不行么。” 钟明月没作声,乖乖地一口一口把男人喂过来的粥全都吃掉。 “为什么伤心成这样?” 柳照弈看着她憔悴的面庞,眼睛因为哭泣带来的红肿还没消去,轻声问。 “非要回答么。”钟明月低着头。 柳照弈蹙眉,“随你便吧。” “粥吃完了,我可以走了吧?”她问。 “不可以。”他斩钉截铁地拒绝,“除非你休息好了,否则别想离开这里半步。” “柳照弈,你能不能讲讲道理啊?你明知道我很着急。” “我就是太讲道理了。”说着,男人几乎是用按的,直接将她又按在了床上,然后又细心地为她掖了掖被角,语气轻柔了几分,“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我就放你走。” 趁柳照弈离开,钟明月连忙给古钦打了电话。 古钦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怎么了?” “阿钦,你听我说,”钟明月咬了咬牙,“无论如何,要保护好古伯伯的遗体,我怀疑他的死有蹊跷。” 对面的古钦,沉吟了半晌。 “怎么了?”钟明月担心地。 “没什么,警察已经来看过了,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所以,明天就会……” 钟明月默默地攥紧了拳头,“一点可疑的地方都没发现吗?” “嗯,应该是意外,爸他现在腿脚本来就不方便,大概是不小心滑倒,头刚好磕到了。” 钟明月深吸一口气,看了看那枚静静躺在掌心的祖母绿。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相信。 “阿钦,回家吧。”她缓缓道。 “什么?”古钦没明白她的意思,“我现在就在古家啊。” “我是说,真正的回家,你搬回古家住,古家需要你,”钟明月顿了顿,“我……我会陪你一起回到古家去。” 古钦听着钟明月的声音,突然没来由觉得格外安心。 他想起她在车上喊的那一声“爸爸”,张了张口想问些什么,但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荒唐不可思议,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好。”他低声道。 整个古家,前所未有的忙乱。 叶木华换了件看起来十分素净的衣服,每每与前来吊唁的人交谈,总要哭上一番。 到了晚上,她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一哭,眼角的皱纹都哭出来了。” 她有些不满地抱怨。 “妈。”任小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毕竟,那是爸。” 叶木华冷哼了一声。 “您好像……”任小曼觉得有些纳闷,叶木华似乎只是看上去伤心而已,“其实并没有很伤心?” 叶木华冷静到冷酷地,“有什么可伤心的?人嘛,总有一死,谁也躲不过去。” “可是,那是爸爸啊,毕竟,他和你夫妻多年。” 叶木华扭过头看向女儿,“小曼,你知道你最欠缺的是什么吗?” 任小曼摇了摇头。 “你聪明优秀漂亮,可即便这样,从前还是处处会被古玥那丫头压一头,不单单是因为她有古家大小姐的身份你没有,”叶木华抬了抬嘴角,眼睛闪过一丝阴狠,“更是因为你不够狠,你的心太软了。” 任小曼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叶木华看着她这副柔弱模样,便有些恼火,“进来找我什么事?” “哦,这是明天要参加遗体告别仪式的人员名单,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 “我看这东西干什么。”叶木华有些不耐烦,眼睛随便一扫,便看到了钟明月的名字,“怎么哪都有她。” “谁?” 叶木华抬手,在钟明月的名字上轻轻一点,“在医院哭成那样,怕不是表演型人格吧?她该不会真的以为古钦会娶她吧?” 任小曼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大好看,“说不定,真的会。” “什么?”叶木华有些意外。 古钦的荒唐,她太知道了,她甚至从不相信古钦哪天会领个女人回来,说自己要结婚。 任小曼叹了一口气,“以前,或许不会,现在不一定了。” “什么意思?” 任小曼言语间,竟多了丝吃味的感觉,“她怀了他的孩子。” 叶木华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好看。 古父和古玥,现在都不在人世了,本来,她接下来要对付的人就只有古钦一个了。 现在,居然好端端又冒出来个孩子! “孩子?是不是古钦的种还不一定呢,”叶木华语气阴冷地,“就算是,谁又能保证她能生得下来?” 作为女儿的任小曼,看到母亲这样,也不由地遍体生寒。 “妈,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怯怯地,“您,您可千万别乱来啊。” “要是都像你这么心慈手软,古家早就没有我们母女的容身之地了。”叶木华摆摆手,“这件事你别插手。” 第二天,古父的葬礼。 钟明月作为一个外人,只能默默地远远跟随着送葬队伍。 葬礼结束,所有的宾客都散去。 叶木华拉着女儿的手,缓缓往古家大门口走。 “出了这样的事情,耽误了你和照弈订婚,看来你们的事情,还要再挑个好日子来办一办。”叶木华边说着,边刻意地看向柳照弈。 柳照弈仿似什么都没有听到般,冷着一张脸,目光淡淡地落在不远处的钟明月身上。 她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又忙了那么久,跟着送葬的队伍走了那么远,不知道还吃得消吃不消。 “照弈。”叶木华皱了皱眉叫他。 柳照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冲叶木华微微一笑。 任小曼轻轻扯了扯叶木华的衣袖,“妈,我和照弈的事情先搁一搁吧,毕竟爸刚走,哪有家里老人刚走,就办喜事的呢?” “你这孩子!”叶木华拍了拍任小曼的肩膀,似乎在刻意说给柳照弈听,“你就是太有孝心了,其实你爸也一定希望看到你有个好归宿的。再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没必要非讲究那么多。” 第154章 宣战 叶木华一心,想要把柳照弈和任小曼的事情尽快敲定。 以免夜长梦多。 “照弈,你说伯母说的对不对?”叶木华淡笑着看向柳照弈。 柳照弈回了个温文尔雅的笑容,不置可否。 很快,一行人便走到了古家大门口。 “钟小姐。”叶木华看着正要跨进古家大门的钟明月,突然叫住她。 钟明月回过头,“您有事?” 叶木华一笑,“我很感激你能来参加葬礼,但我想,做人还是要有些自知之明。” 钟明月实在有些疲惫了,“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阿钦他有时行事的确荒唐了些,相信你也一定有耳闻吧,”叶木华慢悠悠地,“像你这样的女人,平时玩一玩,赚些吃的喝的,这都没什么。但是你如果当了真,就实在是不知分寸了。” “请您说得简单些。” 叶木华清了清嗓子,“古家虽然不是什么势力的家庭,也并不一定要讲究门当户对,但想要嫁入古家,至少家庭不能太差吧,据我所知,钟小姐家里实在没什么可以拿出来讲的,况且,钟小姐还离过婚。” 钟明月神色平静地看着她。 “何必自取其辱呢?亦安不在了,我就是这古家唯一的长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你跨进古家的门的。不如你要一笔钱,以后也能过过衣食无忧的日子,有时候能够知难而退也不是什么坏事。” “自取其辱吗?”钟明月不卑不亢地,“这都是跟伯母您学的,据我所知,当年您也是一无所有,离了婚带着孩子,嫁给古伯伯的。怎么这么快,您就忘了?” “你……”叶木华的脸色瞬间难看。 当年的事情,曾经在嫁给古父之前的那段日子,是叶木华最不堪的日子。 她拼命想把那段日子抹掉,如今听钟明月再次提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许多。”叶木华冷笑着。 “彼此彼此。” 两个人你来我往,似乎在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从前的她,对叶木华向来敬重的。 可是从此时此刻起,她决定向叶木华宣战。 就算所有人都认为,古父的死是个意外,可是她一点都不相信。 否则,父亲不会将那枚祖母绿紧紧攥在手里。 他不能让父亲死得不明不白。 “阿钦,我们进去吧。”钟明月说着,轻轻挎起了古钦的胳膊,抬腿就要往里走。 “站住!”叶木华呵斥。 她几乎是浑身发抖地,“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一个外人,现在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阻止一个外人进家门的权力应当还是有的吧?” “叶阿姨。”古钦有些听不下去了,皱了皱眉,“这也是我家,我带个人回家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至少,这么多年,叶木华从未在古钦面前暴露本性。 在古钦眼中,他仍旧丝毫不知道叶木华是个很危险的人。 “阿钦,”叶木华坚持地,“你不懂,阿姨也是为了你好,像这种女人,最会花言巧语骗人了,你不要上了她的当才好。” “叶阿姨……” 古钦还要说什么,钟明月却摆了摆手,轻声制止了他。 也对,像现在这样,钟明月就算进了这道门,回到了古家,也会处处受限制。 “我是外人,”钟明月冷哼,“可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外人。” 明明在场的人,都是已经知道了钟明月怀孕的人,可所有人,还是因为她的话而愣住。 古钦更是瞪大了眼睛,用一种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钟明月十分精确地解读出了他眼神中的意思,“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她默默地拉了拉古钦的衣袖,然后看向叶木华,“你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叶木华脸色铁青地瞪着她。 任小曼低着头,默默地咬紧了嘴唇。 柳照弈则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辨不清脸上究竟是什么神色。 “呵,你别告诉我,你肚子里怀了阿钦的孩子?”叶木华冷笑着,咬牙切齿地。 “没错,现在,我可以进去了么。”钟明月与她对峙。 叶木华深吸一口气,“当然不可以,谁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你说是阿钦的就是阿钦的吗?说不定是你前夫的,你离婚之后跟你前夫藕断丝连也说不定。” “伯母,您上了年纪,认知落后了,我不怪您。” “你说什么?!” 叶木华最讨厌别人说她老,明明,她保养得那么好,每天为了看起来年轻,吃不知道多少补剂,做多少医美。 “您别着急,我的意思是说,您恐怕不知道,现在产前亲子鉴定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既然您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阿钦的,那我们不妨做个鉴定,到时候一切事实就能分明了。”钟明月从容不迫地。 叶木华默默地攥紧了拳头,用眼神剜着钟明月,没说话。 “怎么,您不敢吗?”钟明月扬了扬嘴角。 “我有什么不敢的?”叶木华咬牙,“好啊,做就做,只是钟小姐到时候别后悔!” 说完,她又瞪了钟明月一眼,率先大步走进了古家大门。 任小曼跟在母亲身后,别有深意地看了钟明月和古钦一眼,然后也进了门。 只留下柳照弈,还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二人。 方才还在气势十足地与叶木华交锋的钟明月,此时反倒被柳照弈注视得有些心虚。 她躲过柳照弈的目光,轻轻拉了拉古钦的衣袖,“阿钦,我有些累了。” 古钦冲柳照弈颔了颔首,拉着钟明月离开了。 柳照弈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至少目前来看,古钦还没有完全不想管钟明月的意思,照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还真的会把她娶进门。 本来,他该为她高兴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没来由地开始疼痛…… 古钦将钟明月拉到了一边,“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就算你要干什么,就不能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吗?” 钟明月摇摇头,“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真是搞不懂你,怎么好端端弄这么一出。”古钦揉着脑袋。 钟明月犹豫,该不该把叶木华的事情跟古钦说。 古钦的脾气这么冲动,如果说了,会不会更加危险? “你以后会明白的。”钟明月咬咬牙,“现在,就好好配合我,好不好?” “不好!”古钦无语地,“现在是我想配合就能配合的吗?什么产前亲子鉴定?我上哪给你弄这种东西去!” 第155章 为所欲为 濯月别馆。 钟明月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前。 她需要得到柳照弈的几根头发。 悄悄地伸出小手,在门锁上“哒哒哒”按了几下,顺利开了门,她像个小偷般地潜了进去。 叶嫂出门买菜了,没在家。 她趁此机会钻进了厨房里,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个小纸包来。 正东张西望地,琢磨着要把这小纸包里的东西倒进哪里比较合适,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声音。 钟明月心里一惊,连忙找了个桌子钻到了底下。 实在不应该呀,这个时候居然有人回来了。 下一秒,就听到外面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柳先生,您吩咐我买的东西我都买好了,需要我现在送过去么。”乔安的声音。 “不必。”柳照弈沉声。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越走越近。 地面上,似乎有个小小的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柳照弈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淡淡落在上面,皱了皱眉。 乔安立即上前,将那东西捡了起来,递给了柳照弈。 是个小耳钉。 钟明月躲在暗处,眼看着柳照弈把那小耳钉捻在手中,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真是不小心,怎么偏偏耳钉在这个时候掉了呢。 “柳先生……”乔安立即机警地向四周扫视。 柳照弈淡淡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声轻笑,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先回去吧。”柳照弈吩咐。 乔安向柳照弈颔首,然后离开。 柳照弈则一脸淡然地缓缓走向厨房,眼角眉梢中带了一丝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厨房里,放着壶叶嫂出门前便煮好的凉茶。 柳照弈拿了凉茶,拉了张椅子坐下来,边喝凉茶边拿起手机,处理今天还没处理完的文件。 若是平时,钟明月一定能看出,这分明是柳照弈设了个圈套的一种邀约。 可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到钟明月来不及冷静下来。 她悄悄探了探脑袋,看到柳照弈仍然在心无旁骛地工作,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低头,小心翼翼地打开手里的纸包,趁柳照弈不注意,打开水壶的盖子,抬手把纸包里的粉末全都倒了进去。 柳照弈眼角的余光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男人淡淡抬了抬嘴角。 钟明月蹲在桌子底下,静静地等待着柳照弈把那凉茶喝下去。 每一秒的时间都如此漫长。 也不知柳照弈是不是故意的,蹲到钟明月的腿都麻了,他才慢悠悠地倒了杯凉茶,一点一点地喝了下去。 喝过凉茶,他放下杯子,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向卧室的方向走去。 钟明月听到柳照弈的脚步声走远了,才长舒一口气,站起了身子来。 “嗡……”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吓了她一大跳。 古钦打来的。 “喂。”她压低声音,接起了电话。 “怎么样?还顺利吗?”古钦也不由地随着她把声音压低,“要不要我去接应你?” “不用,放心吧,”钟明月单手捏着方才那装药粉的小纸包,“你给我的这东西真的管用?” “当然啊,别说是照弈哥了,就算是头牛,只要喝下去,不出十分钟,也能被撂倒。”古钦拍着胸脯保证。 钟明月还有些怀疑,“只要十分钟?就能睡着?” “对啊,十分钟之后,你尽管去找他,到时候别说是取几根带着毛囊的头发了,就算是你想为所欲为,都没问题!” 如果不是隔着手机,钟明月的手恐怕已经拍到古钦的脑袋上了,“什么为所欲为!” 躲在暗处的柳照弈,不禁蹙了蹙眉。 十分钟,睡着,为所欲为? 那边,钟明月已经挂断了电话,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没关系的,一定会成功的。” 她默默鼓励着自己,悄悄地朝柳照弈房间的方向挪去。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十分钟的时间一到,她立即做贼心虚般地缓缓推开了房间的门。 屋里面,静悄悄的。 古钦给她的东西,居然真的还很管用。 柳照弈此时正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好像睡得很熟的样子。 钟明月悄然走进,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把他吵醒了。 蹲在他旁边,她看着他的睡颜,喃喃自语,“你不要怪我,我这也是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这样做了,你放心,不会很疼的。” 说完,她伸出“邪恶”的小手,在柳照弈的头发上轻轻一拔。 或许是由于男人的头发生得太过强韧,没拔下来。 双目紧闭的柳照弈,却被拔得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钟明月愣了一秒,怀疑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仔细观察着柳照弈的表情。 柳照弈又恢复成安静沉睡的模样了。 钟明月长长呼出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刚才因为太紧张,出现了错觉。 “我可能要再用力一点。”她悄悄地,在他耳边,“你忍一下哈。” 说完,她又拽着他的一根头发,狠狠一拔。 这一次,终于顺利拔了下来。 一根显然是不够的,至少要拔个五六根才行。 她又继续拔,拔到第五根的时候,显然已经熟练多了。 正要拔第六根,躺在床上的柳照弈实在忍无可忍,猛然睁开了眼睛,大手一把扼住钟明月纤细的手腕。 曜黑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她,让她一秒慌了神儿。 “还要拔到什么时候。”柳照弈咬着牙,几乎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你……你……”钟明月脑子轰得一声,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心里,已经开始骂古钦了。 不是说了,保证管用的吗…… “你什么。”柳照弈一脸淡漠地看着她。 钟明月的手腕被攥得有些疼,下意识地挣扎了两下,硬着头皮,“你,你这里有根白头发……我,我替你拔了……” 柳照弈犀利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钟明月手里还捏着的黑发,“是么。” “我,我看错了,行不行?” “你觉得呢?”男人慢条斯理地反问。 钟明月索性将心一横,解释也解释不明白了,干脆……直接跑吧。 这样想着,她便趁柳照弈稍稍松手的时候,狠狠一推他,扭头便要往外跑。 却不料,因为方才拔头发的时候,蹲得腿麻,这一跑,才发现两条腿根本不听使唤。 整个人身子一歪,眼看着就要摔到地上。 关键时刻,柳照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在她跌到地上之前,挡在她身前,代她摔到了地上…… 第156章 吃错药了? 钟明月重重地摔到了柳照弈的身上,一双嘴唇轻触到男人性感的喉结。 她愣了一下,转而默默地抬起小脸有些心虚地看着他。 “对,对不起。”她小心翼翼地,“你有没有摔伤?” 柳照弈白了她一眼,言语间几分责怪几分担心,“明知道自己怀着孕,还不知道小心?!” “我……”钟明月咬了咬嘴唇。 “还不快起来!”柳照弈想把她推开。 “不要动……”钟明月几乎用乞求的语气。 这世上有一种难受的“刑罚”叫做脚麻。 蹲着的时候不是最难受的,站起来没知觉的时候不是最难受的,渐渐恢复知觉的时候才是最难受的。 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咬人般得难受。 柳照弈哪里肯听她的话,依旧想要把她推开。 钟明月直接难受得咧了嘴,索性紧紧抱住他,“都说了让你先不要动的嘛,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难受啊……” 两个人,一个因为脚麻难受得要命。 另一个却因为此时两个人距离极近,而感受到了空气中流淌的暧昧。 柳照弈的脸上,一丝尴尬一闪而过。 “我可以先不动,”他清了清嗓子,“但你要先把你的手拿开。” “啊?”钟明月愣了愣,转而发现自己的手…… “啊!”好像被什么狠狠烫了一下,钟明月的脸顿时通红,连忙收回了手,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柳照弈一本正经地板起了脸,将头骄傲地往旁边一扭,干脆不看她了。 钟明月缓了一会儿,两只脚没有那么不舒服了,才缓缓从柳照弈的身上爬了起来。 她坐在地上,两手抱膝,也将头别到一边了。 柳照弈已然站了起来,优雅地掸了掸衬衫上的褶皱,“坐地上干嘛,不知道地上凉么。” “哦。”钟明月站了起来,依然背对着他。 “转过来。” 钟明月执拗地没动。 “我让你转过来!”柳照弈的语气加重。 钟明月只好缓缓地转过了身来,低着头,满脑子都在想,到底该跟柳照弈怎么解释。 “吃错药了?”柳照弈淡淡问。 “啊?” 他的话,听起来像在骂人,可语气又不像是骂人。 “我问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柳照弈皱起眉头,“吃了什么药?” “谁吃药了?”钟明月咬了咬牙,“好端端的,我吃什么药。” “没吃药你难受什么。”柳照弈又紧接着道,“怀了身孕,这种药也是能乱吃的么。” 钟明月想起方才她抱着柳照弈,然后口中喊着“难受”的情景,顿时小脸烧得通红,“不是,不是那种难受……刚才,我是因为脚麻了……” 柳照弈没说话,上下打量着她。 “真的,我会吃那种药?就算我吃了,我还跑你这里来?我又没疯。”钟明月解释。 柳照弈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拔我头发干什么。” “我……” 钟明月语塞。 她总不能说,需要他的头发去做份产前亲子鉴定吧? “我,我吃错药了。”她硬着头皮,妥协,“行了吧?” 总之,要么她精神错乱,要么她吃错药,不然怎么该解释呢? “为所欲为是什么。”柳照弈板着脸又问。 钟明月觉得头皮发麻,原来刚才她跟古钦的那通电话他都听见了。 “除了拔头发,你还想‘为’什么。”柳照弈逼问。 “我都说了我吃错药了,还不行吗?”钟明月欲哭无泪的。 柳照弈冷冷地看着她,满脸都写着:你糊弄谁呢。 “不过,你明明都喝了那凉茶,怎么会……” 柳照弈冷哼一声,“你觉得我在发觉家里进了其他人的时候,还会随便喝东西么。” 钟明月扁了扁嘴,“不会。” 果然,他根本没喝。 “既然你没喝……”钟明月深吸一口气,“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着,她便要赶紧溜之大吉。 前路,被一只结实的手臂挡住。 柳照弈扬起下颌,“解释清楚之前,哪里也不许去。” “凭什么?”钟明月硬着头皮,“你这是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你这是犯法的。” “犯法?”柳照弈突然冷笑,“好啊,那我们报警,去跟警察说说,有人偷偷潜入我的家,在我喝的茶里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还对我为所欲为,算不算犯法。” “你……”钟明月默默攥起拳头,无力地反驳,“我哪有为所欲为……” “还说没有!”柳照弈轻吼。 钟明月抿了抿嘴唇,“拔头发而已,又不算。” “拔头发不算?”柳照弈皱眉,“那你说什么算?” “就是……”钟明月小脸微红,“总之,总之我先走了。” 说完,她趁柳照弈不备,一猫腰,赶紧跑出了房间。 眼看着就要跑出大门,迎面便见到叶嫂走过来了。 “钟小姐,你来啦?” 钟明月冲她笑了笑,“我还有事,先走了哈。” “哎,”叶嫂一把又将她拉了回来,“忙什么啊,我今天买了条特别新鲜的鱼,不留下来尝尝可惜了。” “不用了,我真的有事。” “别客气,你这样客气,倒显得我们柳先生小气了。”叶嫂抬眸,看了眼柳照弈。 柳照弈冲她点了点头。 叶嫂仿佛是受到了某种鼓励般,更来劲了,把她按坐下来,“快快,你先坐,很快就好了。” 钟明月只能无奈地坐在沙发上。 叶嫂去了厨房做饭,柳照弈则也款步走过来,坐在了沙发的另一端。 男人随手拿起本书来,优雅又不慌不忙地翻着书页。 他什么都没说,却用行动实实在在地向她表明了,她如果不解释清楚,就别想离开。 钟明月越坐越心虚,干脆跑到厨房去帮叶嫂的忙。 叶嫂连连摆手,又把她按着坐下了,“我一个人就够了,那还用得着麻烦你。” “来,喝杯茶,”说着,她倒了杯茶给钟明月,“你要实在想待在厨房,就坐在这儿跟我唠会嗑就行。” 钟明月只好点点头,边喝着茶边跟叶嫂聊着天。 “钟小姐,其实我特别希望你来这儿,”叶嫂忙活着,“你一来,柳先生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 钟明月想起方才柳照弈板着脸看她的样子,“是吗?” “是啊,”叶嫂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柳先生跟任小姐并不般配,可惜……” 钟明月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连忙岔开了话,“这是什么茶,还挺好喝的。” “好喝再给你倒一杯?”叶嫂笑了,“这是我今天煮的凉茶,最清心降火了。” 钟明月愣住,看了看手里的杯子,又看了看方才那个被自己倒过药粉的壶。 哦,凉茶。 呵呵,凉茶…… 第157章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钟小姐,你怎么了?” 钟明月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没,没什么,鱼我就不吃了。” 说完,她站起身想往厨房外面走。 还能怎么了? 不过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怎么不吃啦?”叶嫂一头雾水地,“很快就好了。” “我,我有些不舒服。” 才说完,她便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果然,古钦一点没骗人。 “我……我……”她揉着脑袋,努力保持清醒,自以为站得笔直,却不知在别人眼里早就已经身形摇晃。 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下一秒便轻轻撞在了男人壁垒分明的胸膛上。 柳照弈微微蹙眉,将她扶住。 “柳先生,钟小姐她……” 柳照弈瞧着怀里眼皮子已经合上,安静得像只小猫般的女人,轻哼一声,不由地抬了抬嘴角,“不要紧,我带她去休息一下就好。” 说完,他直接将钟明月打横抱起。 钟明月闭着眼睛,将小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上,还在喃喃自语,“不能睡,玥儿不能睡……” “月儿?” 柳照弈听着她支吾的低语,不禁凝眉。 好熟悉的称呼。 他将钟明月抱到卧室里,轻轻放在床上,钟明月已经彻底睡熟。 “不能做坏事就不要学人家做。” 他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的睡眼,抬起指尖,朝她眉心的方向点了点,吐槽。 钟明月睡着的模样,看起来倒有几分可爱。 一张静谧的小脸,时不时呷着嘴巴,然后没过多久,口水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柳照弈无奈地看着她。 在那口水眼看着就要落在素净的真丝枕套上之前,他抬起头,略带几分嫌弃地帮她擦掉了。 “你到底还能干出多少奇葩事?” 柳照弈有些慵懒地半歪在椅子上,手肘拄着扶手,两根修长的手指撑着太阳穴,淡淡地打量着她。 做人奇怪,做事奇葩,可是…… 柳照弈敛眸,突然一声嗤笑。 在房间内安静的氛围内,显得格外突兀。 也不知是在笑钟明月,还是在笑自己。 钟明月这一觉倒是睡得十分沉,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脑子依然晕晕乎乎地。 她边揉着脑袋,边撑着身子坐起来,环顾四周,正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门突然开了。 “你,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她抿了抿嘴唇,看着门口的柳照弈。 柳照弈淡然地看着她,“我进出自己家,为什么要敲门。” “虽然是这样……”钟明月皱了皱眉,据理力争,“但现在是我住在这个房间,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隐私?” 柳照弈白了她一眼,抬手随意地在旁边的门板上“当当当”地敲了三下。 “行了吧?” “行了。” 钟明月扁了扁小嘴。 柳照弈走进来,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现在轮到我了。” “什么?” “请问钟小姐,你偷偷潜入我家,往我喝的凉茶里面下药,这笔账该怎么算?”柳照弈慢条斯理地。 “我……”钟明月暗自头疼。 怎么过了一夜了,他还揪着这个事情不放呢。 “那凉茶,你又没喝,你又没有什么实际的损失嘛,”她硬着头皮,“更何况,那凉茶我喝了,算我自罚一杯了,我们扯平了,不行吗?” 她强词夺理的模样,实在有些好笑。 “呵呵。”柳照弈看着她笑。 钟明月被笑得心里有些发毛,也只好跟着他笑,“呵呵。” 柳照弈笑完,顿时冷了脸。 他抬手,一把捏住她的下颌,稍一用力,她的小脸就不得不随着他的手摇摆了。 她笑不出来了,疼得咧了咧嘴,“你干什么?放开。” “我要看看,你的嘴巴到底是什么做的,”柳照弈冷睨着她,“怎么会这么硬。” 说着,他的目光便很自然地落在她的嘴唇上。 淡淡粉色的,小嘴唇。 似乎……也不是那么硬……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突然莫名多了一丝暧昧。 钟明月的小脸,在不知不觉中红了。 “咳咳。”柳照弈也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忙松开了手,将大手背在身后。 “你,你往凉茶里加的是什么药,你喝了会不会对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影响。”他傲娇地扭过头去,岔开话题。 钟明月定了定神,低头向自己的小腹看去,“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柳照弈突然转过头,有些不高兴地,“你长没长脑子?这种事情不弄清楚,万一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钟明月哑然。 隔了两秒,她才道:“你,你发什么火,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你的。” “你!”柳照弈一滞,“对啊,不是我的!” 对啊,他又多管闲事了! 怎么遇上她的事情,他总是会忍不住多管闲事呢! 柳照弈瞪了她一眼,“就算你不清楚,那古钦那小子,也不知道多留心一点!” “哦。”钟明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能低下头,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柳照弈见她如此,又清了清嗓子,状似无意地,“你,准备留下这个孩子了么。” 钟明月继续低着头,没说话。 “古钦……”柳照弈犹豫了一下,“答应要娶你了?” 钟明月轻轻摇了摇头。 “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柳照弈无语地抬起手在她头顶的方向点了点,“钟明月,人怎么能把自己的日子过成这样!” 钟明月站起身,“我,我真的要走了。” “站住。” 钟明月默默地咬紧了嘴唇,心里琢磨着,恐怕昨天的事他没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是不会轻易放她走的。 “柳照弈……” 话还未等说完,柳照弈却已经率先走在了她的前头,“跟我来。” 走了两步,见她还杵在原地没动,便又蹙起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走啊!” 钟明月这才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来到了濯月别馆的小仓房。 柳照弈指着小仓房里新放进来的那一堆营养品,“那些,你拿走。” “什么啊?”钟明月定睛看去,基本上是一些孕妇需要的东西。 “古钦未必能考虑周全,你带走吧。”柳照弈说得云淡风轻。 古钦有多不靠谱,柳照弈还是心知肚明的。 “不用了吧。”钟明月想要婉拒。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柳照弈板着张脸,“还有这个,这个……” 他边说着,边将好几个盒子都塞进钟明月的怀里。 好多都是小孩子的玩具。 “这个还太早了吧?” 第158章 我要住那间 钟明月抱着那一堆东西,哭笑不得。 “柳照弈,现在离孩子出生还早呢,用不着这些,”她又将东西放下了,“再说,你让我一下子拿走这么多东西,我也搬不了啊。” “以后总能用到。” “那我以后再来拿不就行了?”她几乎脱口而出。 可话一出口,两个人顿时都陷入了沉默。 以后再来拿,这听起来倒更像是个约定。 可是钟明月明白,自己没有多少个以后了。 “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柳照弈傲娇地。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传来叶嫂的声音。 “柳先生,古先生来了。” 柳照弈看了钟明月一眼,淡淡地别过头去,“接你的来了,还不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古钦来了,说话就不自觉地带了刺儿。 “嗯,那我走了。”钟明月低声地。 “等一下。”柳照弈闷闷地呼出一口气。 “又怎么了?” 柳照弈的嘴角,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如果决定生下孩子,我是说如果,古钦不管你了……抱着孩子来找我。” 钟明月意外又吃惊地看着他。 “那么看着我干什么。”柳照弈皱眉。 “我,我只是没想到……” 柳照弈看似一副满不在乎云淡风轻的样子,“你别多想,不是当初说,我们是朋友么。” 钟明月轻轻点点头。 “既然是朋友,总不能看你无路可走,”柳照弈一副好像已经看到了古钦会弃钟明月于不顾的模样,“真有那么一天,就让这孩子认我做干爸爸。” 钟明月的眼圈,悄然红了。 “怎么又要哭了?”柳照弈拧着眉心,“你不乐意?我做这孩子的干爸爸委屈他了?” 钟明月低头,忍住即将掉落的眼泪,连连摇头。 “行了行了,快走吧。” 柳照弈给的东西,装了古钦满满一车。 古钦开着车,不时往后瞟一眼,“照弈哥也太夸张了吧。” 钟明月还在想着柳照弈刚才的话,有些心不在焉地,“是啊。” “我觉得,照弈哥也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他可能只不过是醒来之后不记得你和他发生过关系了,如果如是告诉他,说不定他会……” “不可以。”钟明月直接打断了古钦的话,“你想让小曼难过吗?” 古钦陷入了沉默。 钟明月拿出从柳照弈头上拔的几根头发丝,“东西我拿到了,明天我们就去做鉴定,叶木华就算不亲自跟着,也会派人去,到时候你找个机会偷偷把你的头发和这个头发换一下。” 古钦点点头,“不过,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对叶阿姨有这么大的敌意?还有,钟明月,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我跟你根本……” “我知道,我都知道。”钟明月深吸一口气,“就等一等,用不了多久,你全都会知道的,好不好?” 古钦叹了口气,妥协了。 对于钟明月的要求,他永远无法拒绝,尽管他很清楚,他与她之间根本没有男女之情。 凭着那一张亲子鉴定,钟明月顺利搬入了古家的宅子。 任小曼脸上的笑容虽然有些不自然,却依旧很有礼貌地帮钟明月搬东西。 “小曼。”叶木华冷着脸,“她自己的东西不会自己搬吗?” “妈……我只是……” “我辛辛苦苦把你培养长大,是为了让你做这些事的?”叶木华语气一厉。 任小曼深知如今母亲与钟明月之间已经几乎是剑拔弩张了,只好默默地将手缩了回来。 重新回到古家,钟明月觉得恍如隔世。 家里的一切都几乎还和从前一样,只是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她走在那曾经她走过无数次的楼梯上,轻抚着那古朴又有年代感的实木栏杆,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当年的情景来。 她晃着马尾辫,甜甜地呼唤着“爸爸”,然后扑向父亲的怀里。 父亲将她一把抱起,爽朗地笑着在屋子里转圈圈。 如今…… 钟明月的鼻头一酸,忍住了眼泪,款款向楼上走去。 “这里,就是古伯伯当时被磕到的地方么。”钟明月缓缓抚着那曾经沾染过父亲血迹的桌角。 “嗯。”任小曼有些伤感地点点头。 叶木华则将头转向了一边,“这里又不是什么旅游风景地,钟小姐不用像游客打卡一样。” 钟明月一笑,“您说得对,发生过这种事情的地方,的确不适合拍照打卡。” “什么意思?” “没听说过吗,有些枉死的人,因为不甘心,死后会一直徘徊在死亡的地点不离开。”钟明月淡淡一笑,笑容里却带了几分阴森。 叶木华顿时觉得浑身都有些发冷,“你,你在这里胡说什么。” 钟明月又是一笑,“您怎么了,吓成这样?” “我有什么可害怕的?”叶木华直了直腰板,“只不过是入秋了,有些冷。” 钟明月点点头,“也对,毕竟古伯伯的死是个意外,又不是别的什么,您说对吧?” 叶木华的脸色更难看了,站在原地没吭声。 钟明月漫不经心地从她身边经过,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凑近她耳边,“您一定要记得多加衣服,感冒了就不好了,听说人在身体生病虚弱的时候,最容易……” “住口。”叶木华脸色惨白地瞪着她。 钟明月摊了摊手,故意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我也是一番好心,您不领情就算了。” 说完,她又缓缓地继续上楼。 叶木华攥紧了拳头,看着她的背影,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 “钟小姐,这间客房是专门打扫出来给你住的,你看看要是还缺什么,只管来找我就是了,”任小曼客气有礼地,“我就住在那间房。” 钟明月看着那间专门给她准备的房间。 打扫得的确很干净,所有的东西都一应俱全,看得出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不用猜,也知道是任小曼安排人做的。 她这个妹妹,是个永远会将事情做得体贴周到的性格。 钟明月抬手,缓缓抚摸着那皮质椅子上面的纹路,微微一笑,“这里很不错,但是我不想住这里。” 任小曼一愣,“是不是哪里不满意?” “不,我只是单纯有自己的偏好。” “那……你想住哪里,我让人立即帮你打扫出来。” 钟明月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了环顾四周,然后抬手,指向了古玥曾经住过的房间。 “我要住那间。” 第159章 特别的油画 “那间房……”任小曼犹豫了一下,“钟小姐,实在对不起,那间是我姐姐生前住的房间,不能给你住。” 钟明月没说话,径自走过去,伸手在那鎏金门把手上轻轻一转。 房门打开。 房间里,金黄色的落日余晖洒进来。 钟明月走到窗口,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沐浴在阳光下。 古玥离世,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可她总觉得,她已经离开这里太久了。 “钟小姐。”任小曼的语气有些严肃了,“我很欢迎你住进来,可是,至少请你尊重已故的人,尊重我的姐姐。” 钟明月回头,给了任小曼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逆光之处,任小曼有片刻恍惚。 钟明月站在窗边回首向她微笑的感觉,像极了曾经的古玥…… “我想,她不会介意的。”钟明月淡淡道。 “小曼,你让她住。”叶木华突然出现,虽是一副端庄优雅的姿态,笑容却分外阴冷,“钟小姐,要是不害怕的话,尽管住。” “妈,这怎么行呢?”任小曼压低声音对叶木华,“且不说这是姐的房间,就是爸也不许别人随便进来的。” “什么爸不爸的,”叶木华的眼中没有温度,“他人都已经不在了,还管这些?” 钟明月不经意间抬眸,便看到了床头贴着的黄色符纸。 “我有什么可害怕的?”她随手将那符纸一揭,“怕这种东西?” 叶木华脸色微变,“谁让你揭下来的?” 钟明月皱起眉头打量着她,“据我所知,古小姐生前跟您关系很不错的,怎么她一离开,您就怕成这样?莫非……你干了什么对不起古小姐的事?” “谁害怕了?”叶木华咬咬牙,“你不要胡说!我向来把古玥当成亲女儿疼的!倒是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似乎有些忙不迭地走出了这个房间。 “妈……”任小曼看了钟明月一眼,紧跟着叶木华离开了。 门铃响了。 “这个时间,会有谁来呢?”任小曼纳闷。 “大概是我特别定做的画框吧。”钟明月站在门口,身体轻靠在门框上,微笑着道。 门打开,果然是上门来送画框的人。 画框比预想的要大许多,安装画框的工人询问,“请问,这个要挂在哪里?” 钟明月背着手,慢悠悠地从叶木华的面前走过,然后指着客厅正当中的一面墙最显眼的位置,“就挂在这里吧。” 叶木华暗自白了她一眼,“钟小姐,你最好搞清楚,这里不是你家。” 钟明月摊了摊手,“您不看看我要挂的是什么样的画就这样说吗?” 叶木华冷哼一声。 钟明月能挂出什么好画来呢?一来,昂贵的画作她买不起;二来,以她贫苦的出身来说,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审美。 “妈,钟小姐想挂,您就让她挂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任小曼温柔道。 钟明月已经指挥着工人搬画框了,“这边,对,打开吧。” 包装一打开,叶木华看着画作的内容,眼睛立即瞪得老大,脸色煞白。 就连旁边的任小曼都吃了一惊。 这是一张油画,画的正是古亦安,画中,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猩红色的背景给这幅画添了几分诡异。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叶木华说话有些结巴。 钟明月不慌不忙地,“我一直很敬仰古伯伯,现在我肚子又怀了古家的孩子,把这幅画挂在这里,方便时时看到,也让孩子多认认亲。” “你故意的!”叶木华瞪着钟明月。 “我听不懂您的意思,”钟明月从容地笑着,“这幅画有个好处您还没发现吧,就是不管您站在哪个角度看着这幅画,都能感觉到这画上的古伯伯在看着您。” 叶木华闻言,下意识地向画看去,果然感觉就好像画上的人在看自己,不由地遍体生寒。 “而且……把画挂在这里,我们也可以经常追思缅怀,毕竟,这里是古家,不是吗?”钟明月淡定地。 叶木华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冷笑了两声。 “好啊,你挂。” 她叶木华是谁?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会被区区一幅画吓到?! 她才不会被吓到! 任小曼却悄悄地拉过钟明月,“钟小姐,这幅画,你是在哪里买到的?” “是我托一个朋友帮忙画的。” “哪位朋友?我可不可以见见?” 钟明月摇了摇头,“她已经到国外去工作了,而且脾气比较怪,不喜欢见陌生人的。” 任小曼只好点点头,再次向那幅画看去。 这幅油画的用笔风格,包括收尾处的习惯,像极了已经死去的古玥…… 这些,曾经古玥都教她画过的。 眼看着工人将那幅巨型油画挂好,叶木华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任小曼跟着她,“妈,您怎么了?” 叶木华摆摆手,“上次那位师傅,再请他来一趟。” 钟明月看着叶木华和任小曼走远了,长长呼出一口气,抬手轻轻抚摸着那幅油画。 声音,终于变得有温度起来。 “爸,我肚子里有宝宝了,你有没有很高兴?”她将头轻轻靠在油画上,“你就在这里看着我们,好好保佑他平安长大,好不好?” 没过几天,钟明月开始出现严重的孕反了。 闻不得半点油腥味,吐得昏天黑地,胆汁都恨不得要吐了出来。 古钦左手酸梅,右手辣卤,“你想吃酸的还是辣的?” 钟明月连连摆手,“拿走拿走,呕……” 一转身,又开始抱着马桶吐了。 “我说,你总这样吐不是个办法啊,要不去找医生,给你开点药吃吃看?” 钟明月边拿水漱口,边摇头,“你快去公司忙吧,别管我,看到你在这儿,我更想吐了。” “喂,你要不要这样啊?”古钦委屈得要命,“我看起来很恶心吗?” 钟明月勉强笑了笑,“不是,你也知道怀孕的人跟平时很不一样的嘛。” 古钦无奈,“那好吧,那我先走了,你要是想到要吃什么,就告诉我,晚上我给你带回来。” “别提吃的……”钟明月欲哭无泪,“呕……” “不吃东西怎么行?你……” 钟明月直接一把捂住了古钦的嘴巴,“都说了让你别提了。” 边说着,她边将他往门外推,“你快去吧,啊。” 第160章 我没有兴趣听你的爱情 远远的楼梯口,叶木华母女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叶木华翻了个白眼,轻嗤,“不知羞耻。” 任小曼垂下眼睑,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妈,您别这么说,这说明他们两个人感情很好。” “好有什么用?”叶木华转身离开,“反正肚子里的孩子又生不下来。” “妈……”任小曼忙跟上去,“您,您别再乱来了,好不好?” 钟明月目送着古钦离开,厨房里饭菜的香味飘散了出来。 她闻着味道,又开始连连作呕。 胃里实在没什么东西可吐了,她干呕得眼泪汪汪。 眼前,突然多了一张纸巾。 钟明月愣了一下,沿着那张纸巾向上看去,柳照弈一张英气逼人的脸便出现在眼前。 “柳照弈……” 柳照弈看着她的小脸,不过短短几天没见,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小脸几乎脱了相。 原本不关他的事,可他看着她如此憔悴,心里莫名就像被针扎了一样。 “来找小曼啊?”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问他。 柳照弈保持着疏离的风度,“听说伯母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来看看。” 叶木华身体不舒服? 钟明月心知肚明,叶木华身体好着呢,八成是找个借口来给柳照弈和任小曼多制造一些相处机会。 “哦,她……”钟明月抬手指了指茶室的方向,“她去那边了,小曼也在。” 柳照弈微微点头,迈步要往茶室的方向走。 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她问他。 “古钦呢?”柳照弈抿起薄唇。 “他……他自然是去公司了。”钟明月顿了顿,“你要是找他的话……” 柳照弈看着她发白起皮的嘴唇,边说话边摇摇欲坠的身体,突然心里一股无名火。 “我找他干嘛?!”他蹙眉盯着她,“我说的是你!” 钟明月咽了口唾沫,“我怎么了?” “你……”柳照弈气不打一处来,拉着她到沙发旁,按她坐下,“他就不管你?” “他管了呀。”钟明月轻声地,“只不过公司里也确实有一堆事情要忙嘛,他又不会分身,总不能一直围着我转吧?再说,我现在看到他就更想吐了。” 她的回答,在柳照弈的眼里,更像是在为古钦开脱。 他紧拧起眉头,“怎么把自己糟蹋成了这样?” “不是啊,”钟明月幽幽地,“怀孕嘛,有孕反不都是很正常的嘛,熬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真是没救了。”男人有些气闷地扭过头去。 “其实,虽然我当时也在考虑不要这个孩子,”钟明月深吸一口气,“可是后来当我决定留下他之后,突然觉得很幸福。” 柳照弈复又看她,眼神中带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我愿意生下这个孩子,我爱这个孩子的爸爸,”钟明月仰头,静静地看着柳照弈,“或许有一天,爱情会死去,可是,这个孩子,是我与他爱过的痕迹,是新的希望。因为爱和希望而出生的孩子,将来会是幸福的孩子。” 柳照弈看着她泪眼中流淌出的隐隐倔强,心弦仿佛突然被什么拨动了。 这样一条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怎么这么熟悉……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柳照弈沉声,“我没有兴趣听你的爱情。” 这算是什么?她这是在秀她和古钦的恩爱吗? 柳照弈想到这里,心里便多了一丝烦闷。 钟明月笑了笑,“算了,你快去茶室吧。” 柳照弈又看了她一眼,迈步向茶室走去。 茶室里的两母女,还不知道柳照弈已经来了。 “妈,我不管您有什么打算,”任小曼有些不安地,“都拜托您不要做,至少,不要伤害她肚子里的孩子。” 叶木华轻轻抿了一口茶,“怕什么,只要做得干净点就行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任小曼劝,“我们已经拥有很多了,不需要再做这种事情。” 虽是母女,但叶木华与任小曼的行事风格却截然不同。 叶木华做事讲求风险越高收益越大。 任小曼做事,喜欢徐徐图之。 有时候有些事,做,倒不如不做。 做得多了,便错得多了,露出的马脚便也多了。 “行了,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不要管。”叶木华显然不打算理会女儿的话。 任小曼无可奈何,她知道自己拦不住母亲。 可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一直不湿鞋呢? “说到孩子,”叶木华又抿了一口茶,“这些日子,照弈碰过你没有?” 任小曼的脸立即有些泛红了,“妈,您问这些干什么?” “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叶木华琢磨着,“你看那个钟明月,没身份没背景,长得也一般,可就是因为肚子里怀了孩子,现在就能这么大摇大摆地住在这里。孩子还是很重要的,你早点怀上照弈的孩子,我也好放心。” “妈,我和照弈还没订婚呢,急什么。” “话不能这样说,虽然照弈已经答应了跟你订婚,但现在毕竟没订成,又要重新选日子,未免夜长梦多,还是不如直接有个孩子更保险实在。” “你别说了。”任小曼低下头。 “你别告诉我,这些日子,照弈就一直没碰你?”叶木华问,见女儿不说话,更加确定了,“你怎么就那么不争气。” 她用手指,点了点任小曼的额头。 茶室门口,柳照弈站在走廊,正要敲门。 “所以,这么多天,照弈就碰过你那么一次?” 任小曼低头不语。 “说话呀!” 任小曼深吸一口气,“没有,他从来都没有碰过我!就算是那天,他神志不清的时候,也没有碰过我一下,你满意了?” “你……” “没错,我骗你了,我也骗了他!” 说完,她扭头便往外走。 手才一拉门,恰对上柳照弈一双深邃曜黑的眸子。 任小曼的脸色顿时一白,“照,照弈……” 叶木华也吃了一惊,连忙走过来想解释,“照弈啊,你别听小曼乱说,她这是跟我吵架赌气呢。” 柳照弈静静地看着任小曼,“是么。” 任小曼低下头,眼圈红了。 “照弈,”叶木华过来拉他,“其实有没有发生什么又有什么要紧呢?反正你早晚都会和小曼结婚的,早发生晚发生,还不都一样?” 柳照弈淡淡地将叶木华的手挡开,看了任小曼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第161章 必杀技 任小曼僵在原地没动。 叶木华倒是紧着追出来,“照弈,你听伯母说,这件事情其实是个误会……” 柳照弈冷着脸,大步向前走,没几步就将她甩在了身后。 走廊尽头,钟明月站在那里,有些意外。 看到她的那一刻,柳照弈的脚步微顿,然后轻扫了她一眼,继续大步离开了。 叶木华到底没追上。 看到钟明月,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了。 “你看什么,怎么这么没规矩。”她冷冷地。 钟明月摊了摊手,“要是想追,就最好快点,要是走远了,可就再也追不上了。” 叶木华心情差到了极点,瞪了她一眼,又忍不住回头冲任小曼发脾气。 “你还能干点什么?”她抬手,在自己女儿的太阳穴上一戳,“要是这次煮熟的鸭子飞了,你以后就别说是我女儿!” 任小曼没反驳,只默默地掉着眼泪。 “你看你那窝囊样子!”叶木华继续骂。 任小曼缩了缩身子。 钟明月看着任小曼此时的模样,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任小曼被一群人围着欺负的情景。 任小曼胆子小,性子又太软,好像只要有人跟她说话稍微大声些,她就只有缩着身子被人欺负的份了。 更何况现在,欺负她的人,是她的母亲。 “就你那样子好,行了吧?”钟明月有些看不下去了,她走过来,拉住任小曼,便回了房间。 任小曼任她拉着。 她从小便是这样,像个柔软的面团般,人家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尤其是每次古玥拉着她的时候,她从来都不会拒绝。 “好啦,别哭了。”钟明月给她递着纸巾。 叶木华是叶木华,任小曼是任小曼,钟明月分得很清。 不管叶木华做了什么,对她来说,任小曼永远是妹妹。 任小曼默默地擦着眼泪。 “你……你和柳照弈,吵架了?”钟明月还是忍不住问。 “不是吵架,是……”任小曼哽咽了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钟明月想了想,“你妈妈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下次她要是再骂你,你不想听了你就跑,反正要是跑起来,她一定追不上你的。” “噗嗤”一声,任小漫又突然被钟明月逗笑了。 “难怪我妈拿你没办法。”任小曼又哭又笑地,“既然你这么有办法,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说吧。” 任小曼想了想,“你……你好像跟照弈关系很好?” “不是不是,”钟明月连忙解释,“我一点都没有想要……” “你别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任小曼轻声道,“照弈他不只是你的老板,其实我也能看出来,他是把你当朋友的。我和他之间,有一些误会,可是现在我要是去找他,他一定不想理我的,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去找他?” 任小曼点点头,“你不用做什么的,只要你把他约到山海路上的那间原点咖啡厅就好。” “不行不行,”钟明月连忙拒绝,“他一个脾气那么傲的大活人,怎么会听我的话。” 她觉得以现在的情况,自己不该再跟柳照弈有什么来往,她更不愿牵扯进他和任小曼之间的事情里。 “钟小姐,”任小曼用楚楚可怜的目光看着她,“就当是我求你了,现在我也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好不好?” “我……” 任小曼有个必杀技,每当她用这样的目光去请求别人,很少能有人不答应她。 柔弱,有时候是最好的武器。 钟明月承认,自己败下了阵来。 毕竟,任小曼是妹妹。 “好吧,那我试试。” 任小曼感激地点点头,看着钟明月离开的那一刻,身上所有的唯唯诺诺气息全都消失不见…… 钟明月犹豫再三,给柳照弈拨了通电话过去。 没人接。 她只好直接乘车去了濯月别馆。 按了半天门铃,门才总算开了。 柳照弈一张脸冰冷冰冷地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钟明月扯了扯嘴角,“柳照弈……”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毕竟也不能一张口就约他去原点咖啡厅吧。 “进来。”柳照弈淡淡地,已经率先转身往屋里走了,留她一个人在门口。 钟明月摇摇头,“我就不进去了,我今天来是……” “不进来就帮我把门关好。”柳照弈直接打断她的话。 “你……”钟明月无语,“你怎么这样,毕竟我还算是个客人。” 柳照弈微微侧眸,一脸漠然地看着她,“所以你到底进不进来?” 钟明月暗自咬了咬牙。 进吧,不然连跟他说事儿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进了门,默默地跟在柳照弈身后,“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要说……” “你小心踩到它。”柳照弈再次打断她的话。 “什么?”钟明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怔地看着柳照弈。 柳照弈抬手,朝她的脚边指了指。 钟明月这才低头看去,不看还好,一看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就在她的脚边,一只蜥蜴正慵懒地趴在那里! “啊!”钟明月惊呼一声,下一秒整个人几乎都跳起来,本能地跳到了柳照弈的身上。 柳照弈蹙了蹙眉。 “怎,怎么会有个这种东西的?!”她声音颤抖着,连说话都有些结巴。 “你先下来。”柳照弈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 钟明月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正紧紧箍着柳照弈,赶紧松了手,“对,对不起啊,我知道你不太喜欢跟别人有肢体接触的。” 她明显看到柳照弈的眉头蹙起。 “不是。” “不是?” “是你太吵了。”柳照弈道。 “我哪有很吵,我刚刚只是吓到了嘛!”钟明月无语地,“这,这怎么回事啊?” 她伸手,指着那蜥蜴,又忍不住往后撤了两步。 “贺俊驰养的宠物,”柳照弈走过去,半点都不害怕地伸手轻轻抚摸着那蜥蜴,“他会出国一阵子,放在我这里养几天。” “哦。”钟明月的精神松了松,“还是先说正事吧。” 柳照弈背对着她,“说。”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边走边说?” 无论如何,把他“诓骗”出家门,是第一步。 “嗯?”柳照弈淡淡回眸,眯起眼睛看她。 “我的意思是说……”话还没说完,钟明月突然觉得小腹开始隐隐作痛…… 第162章 一顿饭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皱眉捂住小腹。 柳照弈的面色陡然一沉,走上前来,“怎么了?” 钟明月疼得咬住嘴唇,“没什么,可能是因为刚才被吓了一跳。” “我送你去医院。” 钟明月摇摇头,“休息一下就好。” “自己能走么。” 钟明月咬着牙点点头,一点一点地挪着步子。 柳照弈实在看不下去,径自打横将她抱起来。 “柳照弈,你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她倔强地坚持。 “再废话我就把你喂蜥蜴。”柳照弈冷冷地。 “少吓唬人了,那是宠物蜥蜴,又不会吃人。”她边疼得龇牙咧嘴边道。 柳照弈睨了她一眼,“知道你还能吓成这样!” 钟明月扁了扁嘴巴,不说话了。 柳照弈将她抱回房间,动作十分温柔地放到了床上,“你躺这里好好歇着,要是一会儿还没好转,就去医院。” 钟明月点点头,看着转身要走的柳照弈,“你,你去哪里?” “怎么,你要我在这里陪你?”柳照弈的言语间,多了几分玩味。 “不是……”钟明月摇头,“我很快就休息好了,然后我们出去走走,顺便喝杯咖啡,再聊事情。” 无论如何,她得把任小曼拜托她的事情办了。 “就你这样,还喝咖啡?”柳照弈白了她一眼,“给我老实躺着。” 钟明月被堵得哑口无言,眼看着柳照弈出去了。 她无奈地做着深呼吸,尽量舒缓着自己的情绪,想让疼痛能够缓解一些。 先不疼了,再说吧。 歇了一会儿,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好多了,起身下了床,走到外面,“柳照弈?” 没有人回应她。 除了那只蜥蜴,瞧了她一眼。 钟明月缩了缩脖子,发现叶嫂居然也不在。 她想出门去,可那只蜥蜴就挡在出门的必经之路上,她怎么都绕不过去。 正纠结着,门开了。 柳照弈手里拎着两盒食材走了进来。 “谁让你下床的?”见到钟明月杵在那,他皱着眉问。 “我已经不疼了。”钟明月连忙道,“咱们还是先出去吧,我真的有事情要跟你说。” “有什么话非要出去说?”柳照弈已经走过来,目光扫了眼沙发,用命令的语气,“老实坐那。” 钟明月只好默默地坐在沙发上,琢磨着再找机会跟柳照弈说。 柳照弈已经将食材放下,优雅地挽起袖子,开始洗他那白净的大手。 “这几天,你一定没好好吃东西,身体才会这么差,一点惊吓都受不住。”男人道。 “别提吃的……”钟明月瞬间欲哭无泪,胃里突然又开始翻江倒海,“我,我好容易有一会儿没想吐的……呕……” 说完,她又一呕,连忙跑到卫生间去,抱着马桶就开始吐。 后背上,突然多了一只温暖的大手,柳照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就算一直想吐,也不能不吃东西。” 钟明月抬头瞧了瞧他,“呕……” 一低头,又吐了。 “大哥……” “嗯?”柳照弈略微诧异。 “不,祖宗,”钟明月眼泪汪汪地,“我求求你,别说了,你看看你现在在这里说吃的东西,合适吗?” “咳咳……”柳照弈直起身子,抿了抿嘴唇,“出去再说。” 钟明月又抱着马桶吐了一会儿,才身形摇晃地走了出去。 她坐在岛台旁,柳照弈倒了杯水给她。 “叶嫂今天休假,”柳照弈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案板上的菜,“我的手艺一定是不如她的,你将就吃。” “不用做了,我吃不下的。”钟明月赶紧又喝了口水,压下想要呕吐的感觉。 “吃不下也要吃。”柳照弈态度强硬,“哪怕是吃了再吐出去,也总比不吃好。” 钟明月知道没人能跟柳照弈拧着来,只好点点头。 “没想到,你还会做吃的。” 柳照弈正在切菜的手微顿,“从前,都是别人做菜给我吃的。” 眼前,闪过一抹忙忙碌碌做菜的女人身影,只是,不管他再努力想看清那女人的模样,那身影都是模模糊糊的。 很快,食物做好了。 柳照弈将一碗鳕鱼粥放到她的面前,“尝尝。” 钟明月犹豫了一瞬,琢磨着毕竟是柳照弈辛辛苦苦做的,总不好不给他面子。 她到底还是拿起勺子,吃了一小口。 很奇怪,她居然没有想要呕吐的感觉,只觉得这粥味道既鲜美又软糯,实在是好吃极了。 或许是太久没怎么吃东西了,她索性将碗端起来,连着吃了好几口。 柳照弈见她吃得这么香,转身又端了一小碟子蓝莓山药给她,“慢点吃。” 钟明月将一碗粥都喝掉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我能再喝一碗吗?” 柳照弈又盛了一碗给她,自己则泡了杯咖啡,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是小曼让你来的?” 钟明月拿着粥勺的手立即停住,“你怎么知道?” 柳照弈没回答她,反而轻抿了一口咖啡,声音极淡却不容置疑地,“我和她的事,你不要管。” 钟明月默默地垂下头,继续喝粥,“嗯。” 毕竟,现在柳照弈和任小曼才算是亲近的人,而她,是个外人了。 柳照弈锐利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钟明月的神色,“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柳照弈深吸一口气,“为什么要帮她来找我?” “帮就帮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钟明月小声嘟囔着。 “你就不问问,我跟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柳照弈皱起眉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有一瞬间,突然很想告诉钟明月,他和任小曼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为什么要告诉钟明月呢?这样主动告诉她,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钟明月扬起小脸,看着他曜黑的双眸,轻轻摇了摇头。 她不是个爱打听的性格,任小曼既然没告诉她,那证明是柳照弈和任小曼之间的隐私,她尊重这份隐私。 柳照弈的表情未变,目光却带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你爱古钦么。”他轻声问。 话一出口,他立时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愚蠢。 “啊?”钟明月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有些跳跃的问题而有些愣怔。 柳照弈却已经淡淡一笑,仿佛刚才他什么也没说过,“快吃吧。” 第163章 以后换我保护你 钟明月默默地喝了口粥,“柳照弈,任小姐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嗯。” 她轻轻用小勺搅动着碗里的粥,“她从来都是有什么心事都埋在心里,很少开口求人的,这次……说明她是真的很在乎你。” “所以呢。” “所以……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闹了什么矛盾,”钟明月低着小脑袋,“至少,去见她一次,两个人把话说清楚,可以吗?” “你想我去见她?” “嗯。” “你希望我跟她和好?”柳照弈又问。 “嗯。” “你倒是很会为她着想。”柳照弈心里有些烦闷,皱起眉头冷嘲道。 “不只是为她,”钟明月小声地,“你们……很般配。” “砰”地一声,柳照弈直接把手里的咖啡杯撂在台面上了。 这个女人,真是一句中听的话都不会说! 钟明月见他冷着脸,便也把手里的小勺放下了。 “吃啊!”柳照弈有些没好气地,“吃完了好跟我走!” “去哪里?” 柳照弈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不是你说,让我去见任小曼么?” “你同意了?” “同意了,”柳照弈皱着眉头,阴阳怪气,“你高兴了?” “哦。”钟明月低下头,继续默默吃着粥。 她应该高兴的。 可是,碗里的粥却再也没有了味道…… 心不在焉地吃完了粥,她跟着柳照弈上了车。 夜幕降临。 逼仄的车内,空气沉闷得可怕。 原点咖啡厅门前,柳照弈缓缓将车子停下。 钟明月下了车,目送着男人走进了咖啡厅,然后转身,缓缓离开…… 天又阴了,乌云遮住了月亮。 钟明月一个人,走在回古家的路上。 几滴小雨点掉了下来,钟明月的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 咖啡厅里,咖啡的香气四溢。 任小曼看着柳照弈时,神色有些小心翼翼。 “照弈,我很高兴你能来见我。” 柳照弈轻抿着咖啡,看向外面的天色。 “其实,那件事,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任小曼轻声地,“是我妈……她让我什么都不要说,你知道的,我不能不听我妈的话。” 柳照弈没作声。 “所以当时我说,不会因为那种事,就勉强你,”任小曼看上去十分真诚,“可是你还是答应跟我在一起了,我想,这是不是就说明,你决定娶我,跟那件事无关?” “照弈?”任小曼见柳照弈沉默,轻轻唤了他的名字。 柳照弈收回心神,“嗯?” 任小曼笑了笑,“你在听我说话吗?还在生我的气吗?” 柳照弈敛眸,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任小曼有些忐忑地等待着柳照弈的回答。 “你带伞了么。”他突然问。 任小曼被问得一愣,然后看向窗外的天气,料想柳照弈在关心她回家的路上会不会淋雨。 “我开车来的,伞在车上,你放心,不会淋到的。” 柳照弈修长而温润的手指在那咖啡杯的杯柄上轻敲。 她没有开车,她也没有带伞。 “能把伞借我用么。”他问。 “啊?”任小曼着实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当,当然可以。” 路边,钟明月捂着小腹,叫了车。 可那车却迟迟都未到。 飘飘洒洒的小雨落在她的身上,将她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湿漉漉的迷蒙。 一辆车缓缓地在她附近停下。 车门打开,锃亮的皮鞋落在湿滑的路面上,男人撑着伞,下了车,朝她走过来。 钟明月不禁朝那男人看去。 走到近前,男人将雨伞举过她的头顶,露出被伞遮挡的俊脸来。 他用有些责怪的语气对钟明月说话,“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外面转悠什么。” 古钦。 “行了行了,”钟明月躲到他的伞下,“这不是马上就要回去了嘛。” “且不说你一个女人大晚上在外面转悠有多不安全,更何况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古钦似乎并没想住嘴。 “你现在,可是越来越啰嗦了。”钟明月吐槽他。 自从古父离世,古钦彻底扛起整个九州集团的命运,人也变得成熟了不少。 “不是说了,让你在家等我给你带吃的回来吗?”古钦皱了皱眉,目光落在她捂住小腹的手上,“肚子疼了吧?” 钟明月抿着小嘴笑了笑,“一点点。” “这么凉的天气,在外面晃悠,能不疼么。” 一场秋雨一场凉,夏天酣畅淋漓的雨是完全不能与秋天阴凉的小雨相比拟的。 “喂,阿钦,”钟明月瞪他,“你怎么跟我说话像训孩子似的?这可不像你。” 古钦伸手,将钟明月冰凉的小手拉过来,“走吧,先上车回家。” 钟明月的指尖,感受到他掌心的一点点暖意。 “谢谢你,阿钦。” 古钦的身子微滞,背对着钟明月,“以后换我保护你。” 说完,他回头看向钟明月,“姐。” 钟明月愣住,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古钦转而灿烂一笑。 钟明月看着那笑容,“你,你怎么知道?” 古钦骄傲地扬了扬下颌,“别人或许不知道,我古钦怎么可能不知道?不然我那一书架的小说不就白看了?” 钟明月也不禁莞尔一笑,“走吧,回家。” 两个人默契地心照不宣,但是又好像胜过了千言万语。 马路对面,不知什么时候静静停了一辆迈巴赫。 坐在车里的男人,透过车窗,眼看着钟明月和古钦一起上了车。 他听不到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却能够清楚看到她与古钦动作的亲昵。 柳照弈望着那辆车在雨幕中彻底消失不见,然后收回了目光,静静地坐在车里。 车内昏黄的灯光将他整个人笼罩了一层阴影,他面无表情地垂眸,辨不清眼底的色彩。 隔了好久,他突然自嘲地轻哼了声,抬手,直接将手边的那把雨伞扔远了…… 耳畔,响起方才任小曼追出咖啡厅门口对他说的话。 “照弈,你为什么那么关心钟小姐?” 为什么。 柳照弈深吸一口气,到底为什么呢。 他抚着自己的心口,想要问出一个答案。 可是,那颗跳动的心脏无法给他回答…… 第164章 容妈的秘密 钟明月回到古家,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 再走出房间的时候,便听到叶木华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了。 自从古父过世,这个女人似乎越来越疯狂。 从前那副温柔优雅的形象,已经逐渐荡然无存了。 “你这个时候跟我说要走,你让我临时去哪里找人?”叶木华带着怒音,“没有你这么办事的!” 钟明月不由地皱了皱眉,家里有人要走么? “叶女士,我家里真的有事忙不开,不能再在这里做了。”容妈的声音传来。 下一秒,容妈已经开门走出来,与钟明月撞了个正脸。 叶木华也紧跟了出来,看到钟明月先是瞪了她一眼,然后稳了稳情绪,向容妈道:“你也在古家干了很多年了,就算要走,也至少要把这个月做完吧,也好让我找到替换你的人,不然你让我怎么办?” 容妈很坚决,“叶女士,那我也跟您说句实话,本来我留在这里工作,完全是冲着古小姐的母亲的。后来古小姐的母亲虽然不在了,至少还有古小姐和古先生,如今他们也都不在了,我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做了,您就放我离开吧。” “你什么意思啊?”叶木华恼火地,“我和小曼不是人吗?你在古家这些年,我们都待你不薄,你可别不识抬举!好啊,如果你今天非要走,那就没有这个月的工钱。” 叶木华很了解这些打工人,想要辖制住对方,只要用钱就可以。 “换句话说,你在这里做得不错,”叶木华软硬兼施地,“要是你继续在这里干下去,我可以给你涨工资。” 容妈干活利索,做饭好吃,重点是在这里干了很多年,了解每个人的生活习性,一时之间想要找到人来替代她,恐怕是很难的。 哪知,容妈直接向叶木华欠了欠身子,“您的高工资,还是留给接下来接替我的人吧。至于这个月的工资,您要是不给,我也就不要了。” 说完,她回房间拉了行李。 行李,是早就收拾好的。 “你站住,给我站住!”叶木华吼她。 容妈就像什么都没听见般,直接匆匆忙忙离开了古家的宅子。 走出这栋宅子,她回头看了看这里,她工作了几十年的地方,默默地擦了擦眼泪。 “古先生,您别怪我,是我没勇气。”她叹了口气,拖着行李往车站的方向走。 “为什么要怪你?”一声清亮的女人声音突然传来。 容妈一愣,转而向那声音的来处看去。 只见钟明月正举着把伞,站在雨中微笑地看着她。 “没什么,只是感慨而已。”容妈的眼神中,一丝躲闪。 钟明月又是一笑,走上前来,“既然要走,我来送送您吧。” “不用了。”容妈连连摆手,“您肚子里还怀着古家的骨血呢,可不敢有什么闪失。” “既然对古家还那么有感情,为什么一定要走呢?”钟明月淡笑着看她。 容妈完全笑不出来,“我刚才,不是都已经给叶女士说得很清楚了吗?” “真的吗?” 容妈快步往前走,钟明月也跟着她往前走,“您要是不说实话,您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钟小姐!”容妈皱眉,“您回去吧,我是不会说的。” 钟明月一愣,本来只是感觉哪里隐隐不对劲儿,想要诈一诈容妈的,却没料到她好像真的有什么苦衷。 “是关于叶木华的?” 容妈直摇头,“您别问了。” “是……跟古伯伯的死有关?”钟明月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能让容妈担心害怕到直接从古家辞职,很有可能跟这件事有关。 容妈的脸色顿时一变,却仍然嘴硬道:“您,您开什么玩笑呢,那件事都已经确定是意外了。” “我没说不是意外,你慌什么。” “我没慌啊,哪有慌。”容妈开始冒冷汗。 钟明月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容妈没辙,“钟小姐,您就别逼我了,行吗?” 钟明月叹了一口气,“容妈,我住进古家这段时间,你也看到了,绝对跟叶木华不是一伙儿的。实话跟你说吧,我就是对古伯伯的死有怀疑,才会住进来的。” 容妈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可能会有顾虑,可是,好人不能白死不是吗?更何况是古伯伯那样的人,”钟明月说着,有些哽咽,“你要是真的知道什么,求你告诉我,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是你说的,我会自己处理这件事。” 容妈抹了一把眼泪。 古父和古玥,都曾经待她是极好的。 早几年,她家里出了点变故,急需用钱,完全是古家人帮着又出钱又出力,才度过了难关。 事后,她要还钱给古家,可古家说什么都没有收。 “钟小姐,其实这些天我也看出来了,”容妈犹豫了一下,“你是真心的,也确实跟叶女士不是一伙的。但是听容妈一句劝,这趟浑水你千万不要趟了,弄不好自己的命连同肚子里的孩子都……” “容妈!”钟明月红着眼眶,“我不怕死,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弃找到真相。” 容妈看着她坚定的模样,皱了皱眉,“钟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就算您跟古先生没有那么深的渊源,值得您搭上性命。”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容妈想了想,“好吧,那我告诉您,您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嗯。”钟明月点点头。 “古先生的死,确实跟叶女士有关。”容妈刻意压低了声音。 还没等说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辆黑色的奔驰便缓缓从两个人身边开了过去。 容妈又有些害怕了,“算了,我还是不说了,我这里有些证据,您看了就明白了,只是现在没在我身边,我把它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再拿给你。” 钟明月不停点头,“谢谢你,容妈。” 容妈笑了笑,“给了你,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这些天我一直吃不下也睡不着,思来想去,只有辞职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才好。你拿到了证据,一定要万事小心。” 第165章 孩子真正的爸爸 入夜,琥珀湾又是一派纸醉金迷。 古钦喝了酒,微醺,怀里揽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走里面走了出来。 几乎在同时,不远处迈巴赫缓缓停了下来。 柳照弈手扶方向盘,在看到古钦与那女人之间亲昵的模样时,顿时蹙起眉头。 “阿钦,外面都在传,有个女人已经住进了你家里,我还以为你会不理我了呢?”女人娇滴滴地。 古钦一笑,“她是她,你是你,不一样的。” 女人又道,“那,你会和她结婚吗?” “结婚?”古钦不由地轻笑了两声,“怎么可能,我是疯了吗,我和她结婚?” 车上,那只扶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地收紧。 不远处,有卖糖炒栗子的小摊。 想到今早钟明月念叨着想要吃糖炒栗子,古钦走过去,买了一大包。 “阿钦,你喜欢吃这种东西啊?”女人问。 古钦摇摇头,“给别人买的。” 女人心领神会,还能是谁,必定是住在古钦家里那位了。 “跟我在一起,你还想着别人。”女人扁了扁嘴,有些不满地小声嘟囔。 古钦抬手,在她的下巴上一勾,“我不是送你钻石项链了吗?” 女人想了想,也对,自己拥有古钦送的钻石项链,而那个“家里的女人”却只有一包糖炒栗子。 顿时,她心里平衡了不少,笑了,“我又不是那种物质的女人。” “行了,”古钦笑了两声,抬手指了指等在远处的车,“你的司机来接你了,路上小心。” 女人有些不舍地踮起脚尖,在古钦的侧脸上轻轻一吻,然后有些羞涩地跑上了车。 目送着那车开走,古钦打了个哈欠。 掂了掂手里的糖炒栗子,他转身要往回家的方向走。 一回头,便看到柳照弈正冷着脸站在与他相隔几米的地方看着他。 “照弈哥。”古钦抬头看了看琥珀湾的大招牌,“这么巧。” “是啊,很巧。”柳照弈不冷不热地。 “那……”或许是感受到了柳照弈言语间的不友善,古钦指了指前方,“我就先走了。” “站住。”柳照弈款步上前,高大的身子挡在了他的身前。 “还有事?” 柳照弈的目光朝方才那女人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她是谁。” “哦,合作方的小女儿。”古钦用满不在乎的态度。 柳照弈瞧着他那副样子,手里的拳头不由地握紧了,“钟明月怀着孩子很辛苦,你知道么。” “我当然知道啊,”古钦晃了晃手里的糖炒栗子,“这不是,我还给她带糖炒栗子了吗。” “你这样在外面胡来,对得起她么。”柳照弈眉头拧紧。 “哦……”古钦挠了挠头,“我今晚来这边是为了谈合作的,认识那位小姐纯属是意外,你也知道嘛,我都养成习惯了。” “什么习惯。” 古钦摊了摊手,“照弈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见美女不撩,那还是我吗?” “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钟明月的感受?”柳照弈冷着脸,咬牙问他。 “她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的。”古钦摆了摆手。 眼见着柳照弈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古钦忙又补了一句,“再说,她也不知道,大不了我以后收敛一点。” 古钦说的,句句实话。 可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尤其是,古钦说话时那副满不在乎的态度。 柳照弈被激怒了,抬手便给了古钦一拳。 古钦被打得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腹部看柳照弈,“照弈哥,你干嘛?现在怎么动不动就打人?” “打人?”柳照弈冷声道,“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么。” 古钦揉了揉肚子。 钟明月不让他说,他只有忍,行,就忍了吧。 “算了,就当我不是人。”他也不再多解释,抬脚就要走。 衣领猛地被柳照弈一扯,整个人柳照弈拽了回来。 他用怒不可遏的目光逼视着古钦,“再说一次。” 古钦深吸一口气,本来今晚就委屈,现在又被柳照弈这样揪住衣领,心里也烦了,“柳照弈,我是看在我姐的面子上,才叫你一声照弈哥,对你客客气气,你再打我一下试试看。” 他不叫照弈哥了。 话音刚落,身上又结结实实挨了柳照弈一拳。 “你,你还真打啊!”古钦疼得直冒冷汗,“你别逼我!” “逼你?”柳照弈冷哼,“逼你什么?逼你做个男人?” “好,”古钦彻底生气了,“你要是这么说,我就让你明白明白,咱们两个到底谁更不是男人!” 古钦一把将柳照弈揪住他衣领的手推开,“我只是在钟明月怀孕的时候跟女人搭讪聊天,有些人呢?在她怀孕的时候,要跟别的女人订婚!” “什么?”柳照弈微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古钦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一则,钟明月不许他说;二则,倘若柳照弈知道了真相,又将会把任小曼置于何地呢? “总之,你自己想想吧。”古钦的气势弱了几分,转身要走。 柳照弈单手将他拦下,“想走,先把话说清楚。” 古钦抿了抿嘴唇,扬着脸沉默。 “古钦!”柳照弈轻呵,“什么叫在她怀孕的时候,要跟别的女人结婚?给我说清楚!” 古钦知道,柳照弈太敏锐,如果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他是别想走了。 “你,你就没记得,跟钟明月之间,发生过什么?” “发生过什么?” “哎呀!”古钦一拍脑门,“你别告诉我你不懂!男人和女人之间还能发生什么?上床啊!” 柳照弈的双眸顿时瞪大。 “钟明月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我的!你还不明白吗?那是你柳照弈的骨肉!” 柳照弈整个人僵在原处,脸上的颜色晦明难辨。 “其,其实,这也不能怪你,”古钦见他如此震惊,清了清嗓子,“毕竟当时,你醒过来之后就忘了很多事情。但你别再打我了啊,你要是再打我,我绝对向我姐告状。” 古钦在犹豫,要不要把钟明月跟古玥之间的某种联系一并告诉柳照弈。 可是,毕竟这些都是没有实证的事情,听起来太过离谱荒唐了。 他今晚已经泄露了一个秘密了,再泄露一个,恐怕钟明月会打死他。 就算要告诉,至少也要在跟钟明月商量过后…… 第166章 你凭什么瞒着我? 整座城市,霓虹闪烁。 柳照弈独自一人驾车穿梭于车水马龙间。 古钦的话仿佛一道天雷,直接劈在了他的头顶。 他和钟明月之间真的有发生过什么吗?还是古钦为了逃避责任胡乱编造的呢? 他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每次一想,头就好像要裂开般疼痛。 他想到,钟明月搬进古家之前,是拿出了一份亲子鉴定的。 亲子鉴定…… 对了,在那之前,钟明月偷偷钻到濯月别馆去,拔过他的头发! 这是不是就说明…… 想到这些事情,柳照弈的心底涌起一丝庆幸,一丝难以察觉的喜悦来。 他不自觉地将车开得快了一些…… 咖啡厅里。 钟明月已经坐在这里等了一会儿。 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跟容妈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快二十分钟,可是,容妈还是没有来。 她心里莫名涌起些许不安来,低头喝了口果汁,然后给容妈打了通电话过去。 可是,电话想了半天,也没有人接。 钟明月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地挖着面前的甜点,却没有半点想吃的心思。 是不是容妈思来想去,又后悔了呢? 正思忖着,一个抬头,却见柳照弈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面前。 钟明月一愣,“你,你怎么在这里?” 柳照弈的胸膛,微微起伏着,一双深邃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怎么了?”钟明月不安的感觉更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是,出事了。”柳照弈沉声地,“出了很大的事。” “什么?”钟明月立即紧张到站了起来。 柳照弈静静地注视着她。 “你快说啊!”钟明月着急地。 男人喉尖轻滚,咽了口唾沫,“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钟明月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小脸变得煞白。 “怎么不说话了?”柳照弈用生气又讽刺的语气。 钟明月将小脸扭到一边,“当然是我的。” “你一个人就能生孩子?”柳照弈步步紧逼。 钟明月暗中默默攥紧了拳头,明白再也瞒不下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柳照弈到底知道了多少。 “古钦告诉你的?”她咬了咬牙。 柳照弈分毫不让,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逼视着她,“现在是我在问你。” 钟明月深吸一口气,“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呵,呵……”柳照弈仿佛在自嘲地轻笑了两声,“看来是真的了,钟明月,你凭什么想要瞒着我来生下我的孩子?!” “我再说一遍,孩子是我的。”钟明月执拗地,“他生长在我的身体里,选择生不生下他,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你……”柳照弈咬牙,猛地扬起巴掌。 钟明月索性扬起小脸,闭上眼睛迎上去。 打古钦时候半点没含糊的柳照弈,望着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却怎么都下不去手。 他指尖微蜷,收回了手,语气平缓了几分,“我和你,是什么时候的事。” 钟明月咬了咬嘴唇,正要开口说话,忽然听到有人大喊,“不好了,有人倒在卫生间了,好多血……” 钟明月一惊,心头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不顾一切地向卫生间跑去。 卫生间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 钟明月穿过人群,只见那位发现这一切的女孩子正在眼睛直勾勾地瑟瑟发抖。 “别进去啊,已经报警和叫救护车了。”有人拦她。 她还是颤抖地走了进去,看到了角落里那个躺在血泊里的女人。 “容妈。”她声音颤抖地。 奄奄一息的容妈听到声音,十分勉强地抬了抬眼皮。 “容妈!”她流着泪,连忙到容妈身边,“你伤在哪了?别怕,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你不会有事的。” 容妈惨淡地一笑,“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要不行了。” “是谁干的?”钟明月紧紧握住容妈的手。 那是一只逐渐冰凉的手。 她用力地不停帮容妈搓着。 容妈摇了摇头,用十分虚弱的声音,“证据,证据被他们抢走了……” 钟明月的眼泪,缓缓滑落,“没关系,证据没了还可以再找,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容妈吃力地攥着钟明月的手,“钟小姐,你一定要小心,古先生……古先生的确是,叶,叶害死的,还有古玥小姐当初……” “当初什么?” “当初……”容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最后也只吐出这两个字。 手上的力道骤然一松,容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瞪大的眼睛中瞳孔已经涣散…… “容妈!” 钟明月顿时泪如雨下。 容妈不知道,她死前握着的,是谁的手。 可是钟明月知道,那个从小照顾她衣食起居,会做好吃的糕点给她吃,会带着她玩给她说故事的容妈,再也没有了…… 柳照弈看着她,缓缓走过来。 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沉默得像这寂静的夜色。 救护车和警车先后赶到。 钟明月作为最后一个和容妈接触的人,被带到了警局,做了很久的笔录。 从警局里出来,天已经快亮了。 柳照弈开车将她送回古家。 一路上,钟明月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就连眼泪都没有再流。 车子,缓缓在古家门口停下。 “钟明月。”柳照弈叫住正要下车的她。 钟明月缓缓回过头,“嗯?” 柳照弈沉吟片刻,复又摇摇头,“赶快回去休息吧。” 钟明月脸色苍白地点点头,扭头要走,想了想又回过头。 “你不是问我,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柳照弈看着她憔悴的面庞,“你可以找个你觉得合适的时间告诉我,没关系,我可以等。” “不用等了,”钟明月扯了扯嘴角,“其实是什么时候的事,根本不重要,因为……只是一夜情而已,是个意外。” 柳照弈锐利的目光淡淡扫视着她的小脸,“是么。” “当然,否则为什么,只有古钦知道这件事。”她勉强笑了笑。 柳照弈看着此刻挂在她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今晚,为什么约容妈。” “只是舍不得她离开古家,想要挽留她一下而已,毕竟,她在古家的时候很照顾我。” 第167章 一场好戏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钟明月问。 柳照弈微微顿首。 “明晚,约小曼出去,不管去哪里都好,天亮之前不要回来。” “你要做什么?” 钟明月惨淡微笑,“你只说,愿不愿意帮我。” 柳照弈蹙眉沉吟片刻,“好。” 钟明月客气地向他道谢,转身缓缓向宅内走去。 瑟瑟秋风中,她干瘦的身影显得有些萧索。 柳照弈一直坐在车内,望着她房间内的灯亮起,才缓缓发动了车子。 他突然有了一个孩子。 他的确是该约任小曼出来,将所有的话都说清楚的。 古宅内。 钟明月站在古钦的门前,狠狠地“哐哐”敲了三下门。 门开了,古钦有些心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躲开了她的目光,把一包糖炒栗子举到钟明月的面前,“看,特地给你买的。” 钟明月将那糖炒栗子往旁边一扒拉,继续用严厉的目光瞅着他。 古钦讪讪地笑了笑,“不喜欢吃啊?那你喜欢吃什么,我现在就去给你买。” 说罢,便要逃跑。 钟明月站着没动,只一伸手便抓住了他的胳膊,直接将他拽住了。 “姐……”古钦瞧四周没人,压低了声音似撒娇似求饶地叫了声。 钟明月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不是不让你说的吗?” 古钦无可奈何地,“我本来也没想说的,实在是没忍住,不知道那话怎么就从嘴巴里面冒出来了。再说了,我要是不说,我看早晚要被照弈哥打死的。” 说完,他故意一副委屈的样子,开始解身上的扣子,准备给钟明月看看被柳照弈打的伤。 “行了行了。”钟明月摆摆手,“还疼不疼?” 古钦停了手,告状般地,“疼着呢,他下手可一点都没留情。” “找管家给你拿些药酒,”钟明月叹了口气,“除了这个,你还有没有告诉他别的?” “没有,绝对没有了!”古钦作发誓状,“其他的我哪敢说啊,肯定要跟你商量过,经过你同意的。” 钟明月一声冷哼,“你最好是。” “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告诉照弈哥呢,”古钦突然有些心事重重,“照弈哥当时明明那么痛苦的。” 钟明月想到手机上那越来越少的倒计时。 “我不告诉你,”她故作轻松地,“免得你又说出去了。” “我不说,这次我保证不说。”古钦缠着她。 钟明月伸手,在古钦的脑门上点了点,“你觉得我会信吗?” 古钦摊了摊手,“可是,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照弈哥娶别人?” 他知道,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要嫁给别人是一件多痛苦又无奈的事。 “行了,我现在没精力去想那些。”钟明月岔开话题,“明晚,你哪里都不许去,就留在家里。” “干什么?” “看一场好戏。” 第二天晚上,任小曼果然画好了精致的妆容出门了。 夜深人静,整座古宅里的所有人都沉沉睡去。 叶木华今晚不知怎么了,向来睡眠质量还不错的她,居然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与失眠一同到来的,还有止不住的腹泻。 在跑了七八次卫生间,整个人都有些虚脱的时候,突然停电了。 整栋宅子忽然都陷入了死寂般的黑暗。 叶木华捂着肚子开门喊人,“来人,去看看怎么停电了。” 连着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 叶木华有些纳闷。 平时在古家工作的人,都是很警醒的,只要轻轻一喊,立马会有人过来的。 可是今天,怎么每个人都睡得这么沉,她连着喊了好几遍,居然一个回应她的人都没有。 “我看你们是都不想干了!”叶木华轻轻啐了一口,走出门,想要去找管家。 秋风拂动着枯枝,淡淡地打在玻璃窗上,峭棱棱如鬼魅。 沿着窗缝钻进来的风,发出呜咽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叶木华打了个冷颤,顿时觉得好像身后有人在靠近。 她缓缓回过头,却只看到走廊中的一片漆黑。 “管家!”她冲着黑暗大喊,看似实在叫管家,实际在给自己壮胆。 依然没有人回应她。 她心里说不出的恐惧慌张,什么都不想再理,只想赶快回到房间去,缩到被子里不出来。 可是还未等回去,便听到有沙哑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木华……” 叶木华身子一僵,顿时觉得自己血都凉了。 这声音,她不管再过多少年都认得出,是古亦安的声音! 那个被她推倒,倒在血泊中的古亦安的声音! “是幻觉,一定是幻觉……”她口中念叨着,“是我听错了。” “木华……”古亦安的声音再次传来。 叶木华捂住耳朵,不顾一切地向前跑。 没跑出多远,只听前方不远处的琴房里传来悠扬的钢琴声。 一曲《月光》。 本应是十分悦耳的声音,可在这样一个黑夜里,却显得分外凄凉。 叶木华彻底慌了。 她疯狂地一把推开琴房的门,冲那黑漆漆的房间大喊,“别在那里装神弄鬼,我不怕你!” 琴房里,空无一人。 钢琴声却未停,借着冷幽幽的月光,叶木华只看到那黑白琴键在自己跳动着! 她瞬间面如土色,整个人瘫倒在地。 “木华……” 古亦安的声音再次传来,“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我好疼啊……” 叶木华浑身发抖地抱住脑袋,捂着耳朵,想要将那声音隔绝。 可那极有穿透力的声音,依然在不停地往她耳朵里面钻,刺激着她的耳膜。 “不怪我,真的不怪我……” 叶木华的精神几乎崩溃,尤其是一抬头,看到了对面镜中的影子时。 镜子里,一抹纤瘦的白色女人影子,披散着头发。 虽然影影绰绰看不清模样,可叶木华就是能明显感觉到,这是古玥! 她缓缓侧头,像镜子的另一侧看去。 依然,什么人都没有。 “阿姨,我好想你啊,你来陪陪我好不好?”飘飘忽忽的,古玥的声音。 “不要,不要!”她大喊着,吓得缩成一团,“是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你放过我吧!” 第168章 心动 新港市深夜的街道。 霓虹还未褪去,喧嚣却渐渐熄灭。 任小曼与柳照弈静静地走在路边,时不时地偷偷看着男人的侧脸。 吸了一口气,她故作轻松地,“偶尔能这样走一走,感觉还真不错。” 柳照弈将手背在身后,款步向前走着,“接下来,还有什么地方想去么。” 任小曼顿住脚步。 柳照弈早已走出两步,觉察到她停下,便也站定,回眸看着她。 “我想去的地方还有很多,你都能一一陪我去吗?”任小曼眼眶有些酸涩。 “想去哪里。” 任小曼淡淡垂下眼睑,“都去过之后呢?你是不是……就要跟我分手了?” 任小曼实在很聪明。 锻炼出来的聪明,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学习着察言观色了。 她知道什么时候人会高兴,什么时候人会生气,什么时候人会将她一个人抛下…… 柳照弈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好啊,那我有很多地方想去,我想要你陪着我,把这个世界都看一遍,把所有的美食都吃一遍……”任小曼缓缓攥起拳头。 “小曼……” “别告诉我你不能!”任小曼的眼泪流了出来,“照弈,我那么用心地对你,难道你感觉不到吗?难道就只因为在那一晚的事情上,我瞒了你,你就一点情分都不念,就要跟我分手吗?” “小曼,你不需要这样。”柳照弈平静地,“你很好,不需要这么辛苦地跟我在一起,你可以得到很多爱,毫不费力的爱。” “不是你,又有什么意义?!”任小曼咬着牙,“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一个梦。” “梦,之所以是梦,是因为没有得到,”柳照弈缓声道,“可未曾得到的梦,未必是你心里真正想要。” “够了!我不要听这些!”任小曼抽泣着,“柳照弈,你不要逼人太甚,我虽然软弱,可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你要怎样。” “我不要怎样,”任小曼摇着头,“我只要我们在一起,我要你继续跟我在一起。” “我不能继续跟你在一起,”柳照弈坚定地,“我不爱你。” 别人告诉他,他和任小曼是青梅竹马,他与任小曼的感情很深,他应该和任小曼在一起。 他以为,他看着任小曼的时候,不曾心动,是因为忘记了许多他与任小曼的曾经。 所以,他答应与她在一起,他试着去爱她。 可是,当他知道他与钟明月之间或许发生过什么,当他看着她的小脸质问他,当他看着她守在容妈的遗体旁,脸色苍白却又佯装坚强的模样,他的一颗心在不停地跳动。 他终于明白,一个人的记忆或许会消失。 可是,一个人的心动不是因为失忆而停止。 他那心脏莫名其妙的跳乱的节奏,就叫做心动。 是的,他在心动。 古玥不在了,他忘记了她。 可是,钟明月还在,她就那么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每一滴眼泪,都在拨动着他的心弦。 他无法再说服自己,在一段没有爱的关系里,继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我不爱你,小曼,”柳照弈面沉似水,“我不能再继续欺骗你,欺骗我自己。” 任小曼知道,却始终不愿意承认。 只要他没说,她都可以骗自己,其实他对她还是有一点爱的。 可是,这一切都在他说出这一切的时候,碎掉了。 “可是我爱你啊,照弈,”任小曼不愿接受,“爱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只要你愿意试着爱我,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 “你真的爱我么。”柳照弈淡淡地。 任小曼一滞,说话的底气突然没有那么足了,“我,我当然爱你。” “你的眼睛出卖了你。”柳照弈微微一笑,“这段时间,你的确对我付出很多,你对我说,你爱我,可是,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的心里还藏着另外一个人。” “你胡说!”任小曼的声音突然尖锐。 似乎与柳照弈提出与她分手相比,戳破她的心思更让她难以接受。 “我没有,你听好了,我没有!”她有些激动地冲柳照弈喊。 柳照弈神色如常地看着她。 仅仅是看着她,就足够让她破防了。 “没有……”她越说声音越低,哽咽着,“所以,你今天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要跟我说这些事的吗?你不知道我听到你约我出来有多开心,你怎么能这样伤我的心……” “不是。”柳照弈道。 任小曼微怔,“什么?” “还为了帮一个人的忙。” “谁?帮什么忙?”任小曼诧异地。 她心里突然有些不祥的预感,“糟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上了车,直接发动了车子,一路向古家驶去。 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她就是隐隐觉得,是有人想要故意将她支开,这一切似乎是与叶木华有关…… 古家。 钟明月与古钦躲在暗处,冷眼看着叶木华惊恐的模样。 提早,钟明月便用AI模拟制作了古亦安和古玥的声音,又将自己扮成古玥的模样。 还特意学了让钢琴键自己动的魔术。 只为了让叶木华仔极端害怕的时候,能够自己说出真相。 毕竟,容妈要提供给她的证据,已经被人抢走了。 现在要知道事情的真相,要找到证据,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了。 还是叶木华贴在古玥房里的符纸提醒了钟明月。 一个人如果心里坦荡,怎么会害怕成这个样子? 古钦上次的药也派上了用场,加在所有在古家工作的人的食物里,足以让他们睡到打雷也不会醒。 只是,任小曼会对这种药里的成分过敏。 钟明月不忍,只能让柳照弈暂时将她约了出去。 加在叶木华的燕窝里的东西,又不一样,会让她清醒又腹泻。 做完所有的这些,钟明月悄悄打开了藏在口袋里的录音笔…… “木华,你该为你的罪过忏悔……” 古亦安的声音再次传来。 “好,好,我忏悔……”叶木华涕泗横流,“都是我的错,我那天不该跟你吵架,都怪我失手……” “妈!”叶木华的话还没说完,房间的门豁地被人推开了! 任小曼站在门口,不停地喘着粗气,定了定心神,“妈,你在这里干什么?” 第169章 “青出于蓝”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曼!”叶木华惊恐地拉住任小曼,哆哆嗦嗦地,“这屋子不能住了,这屋子里面有脏东西。” 任小曼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叶木华的肩膀,“妈,你别怕,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只不过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说完,她喊了声,“还不出来吗?” 灯亮了。 钟明月缓缓走了出来,跟在她后面的,还有古钦。 任小曼看了古钦一眼,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古钦正要张口,却见到钟明月摆了摆手。 “既然你能及时赶回来,就应该猜到我们要干什么了。”钟明月平静地说道。 今晚的计划,最终因为任小曼的推门而入,失败了。 任小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古钦,眼底似有泪意,声音微微颤抖,“没想到,你真的会这样做。” “阿钦,你先出去。”钟明月说着,推了推古钦。 她知道古钦对任小曼的感情,尤其是任小曼一掉眼泪,古钦可能根本招架不住。 古钦又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离开了。 “钟小姐,自从你住进来,我自问待你还算真诚友善,”任小曼眼泪汪汪地,“可是你呢?你居然在我的家里,这样吓我的母亲?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你真的这样想吗?”钟明月默默咬紧牙关,“小曼,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钟明月原本以为,在父亲离世这件事的内情上,任小曼是完全不知情的。 可是,自她推门而入的那一刻起,钟明月便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 至少,任小曼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任小曼故作淡定地,“钟小姐,就算你肚子里面怀着孩子,可你现在毕竟还不是古家人。如果你想要住在这里,就老老实实住,否则……你就走吧。” 钟明月看着此时任小曼有些陌生的模样,与曾经唯唯诺诺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小曼,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逃避是没有用的,”钟明月有些难过地,“如果你选择就这样把真相隐瞒下去,不仅对不起古伯伯,更是害了你母亲。” “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任小曼一字一顿地,“也请你不要再疑神疑鬼,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真的要这样么?” “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我妈妈,”任小曼有片刻迟疑,微微哽咽,转而又态度坚决,“我已经没有照弈了,什么都没有了,在这世上,我就只剩下我妈妈一个亲人。” “什么?”钟明月有些诧异。 任小曼没多做解释,“总之,不管你想要对我妈妈做什么,都要先过我这一关,钟小姐,只要我在,我就不会让你做出任何对我妈妈不利的事。” 钟明月看着妹妹。 她从小保护过的妹妹,她向来都不忍不愿去伤害过的妹妹。 到底,走到了这一步。 “好,”钟明月也没有退让,“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她逃过法律的制裁。” “我想你应该注意你的措辞,毕竟,到现在为止,你还什么证据都没有。” “我会找到的,”钟明月缓缓走过任小曼的身旁,淡淡扫了她和旁边的叶木华一眼,“也好,趁现在多陪陪她吧,因为很快就没这个机会了。” 说完,钟明月缓缓地走出了琴房。 任小曼看着钟明月离开,松了一口气,整个身子都开始发软。 叶木华犹豫了两秒,“那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妈,你实在太不小心了。”任小曼逐渐平静了许多。 “什么?” “容妈,”任小曼皱起眉头,“就算你和爸爸要吵架,至少也要小点声啊,整个过程,容妈在门外面全都听见了。” 叶木华顿时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容妈知道了一切,心里又藏不住事儿,自己跑到古玥的牌位前念叨,全都被我听见了。” “所以容妈突然辞职是……你做的?” 任小曼点点头,“当然,给了钱,又使了些手段。” 叶木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不由地上下打量着女儿。 “妈,怎么了?” 叶木华笑了笑,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没什么,青出于蓝,妈放心了。” 这是任小曼二十多年来的人生中,听到的为数不多的来自叶木华的夸奖。 毕竟,从前叶木华的习惯,一直都是拿她跟古玥比较的。 可任小曼听到这话,显然没有很高兴,只勉强挤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来。 “不行,”叶木华又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就算容妈辞职了,也难保她不会把事情说出来,这世上只有死人……” “妈!”任小曼直接打断她,阻止她说下去,“我听说,容妈已经意外过世了。” 第二天,钟明月动身,去参加容妈的葬礼。 容妈的老家,在隔壁市,还有个儿子也住在那里。 人上了年纪,讲究个落叶归根,所以这次的葬礼也要在隔壁市举行。 钟明月早早起床,却没想到坐的车子在半路上出了故障。 等赶到汽车站的时候,眼见着那辆开往隔壁市的车直接开走了,只留给她一串尾气。 钟明月咳嗽了两声,正琢磨着该怎么办,一辆车便刚好停在了她的身边。 车窗放下,柳照弈一张英俊非凡的脸便嵌在了窗口。 “上来。”男人淡淡命令。 钟明月将头扭向一边了,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她也不是故意要这样,只是昨晚任小曼突然赶回来,让所有的事情泡汤了,她多少有点气。 柳照弈微微蹙眉,鸣了下笛,将语气加重了些,“上来!” 钟明月听到这强硬的语气,心里更不满了,紧着向前走了两步。 柳照弈瞧着她恨不得连头发丝儿都倔强的模样,深吸一口气,也随之将车向前开了一点点,“在这里叫不到车,我送你去。” 话音刚落,一辆出租车直接开了过来,也在钟明月的旁边停下,“小姐,去哪里?要不要我送你?” 第170章 不是责任 柳照弈侧头,狠狠瞪了那司机一眼。 司机浑然不觉,将脑袋探出窗外,十分热情地,“小姐,咱要坐还是得坐正规出租车,黑车可不能随便坐,不安全。” “说谁是黑车?”柳照弈冷冷地。 司机的角度,恰看不到柳照弈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我说谁,谁心里知道,”司机打量着柳照弈那辆车,“你开这车……该不会是偷开了你老板的车出来跑活儿吧?” 柳照弈的脸色更冷了。 钟明月在司机说出更多难听的话之前,连忙阻止了他,“好了好了,我坐你的车,载我去隔壁市。” “隔壁市……有点远啊……”司机挠了挠头。 下一秒,只见柳照弈直接下了车。 钟明月正要继续和司机说话的时候,只觉得后衣领被人直接拎住。 柳照弈一手拎着钟明月,另一只手大手一挥,“她坐我的车,你可以走了。” 说完,也不等司机再说话,更不管钟明月的挣扎,柳照弈直接将她塞到了车上,“咔哒”锁了车门。 “柳照弈,你怎么这么霸道?” 钟明月抗议。 柳照弈在驾驶座坐好,冷脸系好安全带,“你要是不怕迟到,可以继续在这里跟我吵。” 钟明月咬了咬牙。 “系好安全带。”柳照弈用眼角的目光轻瞥了她一眼。 钟明月默默将安全带系好,小脸往旁边一扭,算是最后的倔强。 柳照弈二话没说,直接发动了车子。 “真不知道又在别扭什么。” “别扭什么你会不知道?”钟明月反驳,“是谁答应我要和小曼约会一整晚的?” 柳照弈不自觉地将车速变快了,“你很希望我跟她过夜?” “你们过不过夜跟我有什么关系?”钟明月小声嘟囔着,“再说,过,过夜也不一定要做那种事啊,能做的事情多着呢。” 柳照弈并不了解钟明月真正的盘算,他只当昨晚又是她为了给他和任小曼制造机会和好故意为之的。 “以后我都不会做这种事了,”柳照弈潇洒利落地一打方向盘,漫不经心地,“我已经跟她分手了。” “什么?!” 钟明月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 她猛然想起昨晚任小曼的话,难怪任小曼会说她没有柳照弈了。 也难怪,昨晚任小曼的态度那么坚决,跟从前的她大相径庭。 柳照弈不禁蹙了蹙眉,“很吵。” 钟明月抿了抿嘴唇,“你怎么能跟她分手呢?柳照弈,小曼是个很敏感脆弱的女孩子,她会很难过的。是不是因为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只是一夜情,你完全可以当做没有这个孩子……” 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 钟明月的身子陡然前倾,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柳照弈已经将车停在了路边。 男人手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虽然一言不发,周身却充满了凛凛寒意。 他生气了,很生气。 钟明月咬了咬嘴唇,有些小心地试探,“柳照弈……” “怎么能当做没有?”柳照弈猛然侧过头,怒视着她,吓了她一跳,“你告诉我,它明明在,怎么能当做没有?!” 钟明月低下了头。 “那又能怎么办?”她的声音里透着些许酸涩,“它已经存在了,你总不会想要我打掉它吧。” 说到这里,钟明月连忙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腹部,“这,这是我的孩子,你不能伤害它。” 一开始,她确实有不要这个孩子的想法。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孩子一点一点地在她的身体里生长,她已经不能舍弃这个孩子。 生命的孕育果真是很神奇的事情。 柳照弈看着她有些紧张的小表情,内心就好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 “谁说让你打掉它了?!” “没有就好。”钟明月放心了些许,“那你也别和小曼分手好不好?不然我就太罪过了。” 柳照弈眼见着她低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挡在了自己的小腹上,深吸了一口气。 “钟明月。” “啊?”她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你跟我说,小曼敏感脆弱,她会难过,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柳照弈轻声问。 钟明月咽了口唾沫。 “你有没有问过我爱不爱任小曼?我跟她在一起会不会快乐?”柳照弈的目光中,一丝灼烫一闪而过。 钟明月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她明明那么努力地,想要柳照弈幸福快乐的。 “你……不快乐吗?” 她的眼神,清澈得仿佛一汪泉水。 柳照弈看着她的眼神,没说话,突然一拳砸在旁边的方向盘上。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火气。 或许是他发现,自己居然想要钟明月在乎他的感受…… 钟明月也不说话了,只安静地看向窗外。 车内的空气突然变得格外安静。 隔了好一会儿,柳照弈才重新发动了车子。 一边开车,男人一边道:“回去的时候收拾一下,搬到我那里住。” 钟明月怔了一下。 柳照弈也忖了片刻,“不用收拾了,我那里什么都有。” “谁同意搬过去了?”钟明月咬了咬嘴唇,“我要住在古家,我不搬。” “你觉得我柳照弈会丢下自己的孩子不管?”柳照弈有些恼火地反问。 “柳照弈,我说了,这个孩子是我自己的事,”钟明月攥紧拳头,“我不需要你因为责任而做任何事。” 柳照弈看着前方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 “不是责任。”他沉声低喃。 只是低到连身旁的钟明月都没有听清。 “什么?” 柳照弈没再说话,一打方向盘,将车子转了个弯,继续开走了…… 容妈的葬礼进行得似乎很顺利。 直到下葬之后,天空才开始下起蒙蒙细雨。 容妈的儿子看起来十分憔悴疲惫,在送走了所有来参加葬礼的人之后,最后来到钟明月面前。 “钟小姐,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是我妈前几天寄给我的,她当时打电话跟我说,不出意外的话,她马上就要回来跟我们一起生活了。可是如果她最后没能回来,就让我找机会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第171章 有品味却又怪诞的人 容妈的儿子回到车上,拿了个快递包裹回来。 “我妈说,让我千万不要打开它,一定要亲自交到你手上。” “千万”,“一定”。 钟明月几乎可以确定,这里面一定有很重要的东西。 说不定就是…… 她伸手去接。 就在那包裹即将递到她手上之际,一辆摩托车突然飞驰而来。 骑摩托车的人带着头盔,辨不清长相,好像一阵风般,呼啸着从两人之间穿过。 顷刻之间,一伸手便已然将那包裹拿在手里。 待两个人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带着包裹骑出去好一段距离了。 “站住!”钟明月几乎本能地大喊一声,转身上了车,想要去追那辆摩托。 可容妈儿子这辆车已经开了有些年头,是个有些难以发动的手动挡。 钟明月试了好几下都没有成功,眼看着那抢了东西的摩托车消失不见了。 她有些气急地在方向盘上拍了下。 柳照弈的电话就在此时打来。 “结束了么。”男人问。 “柳照弈,你在哪里?” 柳照弈听着电话里钟明月急切的声音,不由地蹙起眉头,“出了什么事。” “有人抢了我的东西,是很重要的东西,你在这里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或者有没有什么办法找到那个抢东西的人?要快!” 钟明月本不想把柳照弈扯进这件事情里来的,可是现在时间实在太紧迫了。 迟了,可能东西就被销毁掉了。 柳照弈举着手机,抬眸看了眼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等我去接你。” 不过十分钟的时间,柳照弈便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容妈留给我的东西,在一个大概这么大的包裹里面,”钟明月尽可能详细地描述着,“刚才有个骑摩托车的人经过,突然被抢走了,往那边去了。“ 柳照弈闻言,打了通电话,然后带着钟明月上了车。 钟明月坐在车上,忐忑不安地攥着手指。 柳照弈用眼角的余光淡淡瞥了她一眼,伸手拿了瓶水递给她,“我这里有个朋友,或许能帮上忙,先去他那里等消息。” 钟明月点了点头。 车子转了两个弯,就在墓地附近的一栋小别墅门前停了下来。 钟明月努力回想,她不记得柳照弈有个住在这里的朋友。 看别墅的装潢设计,主人应当是个极有品味的人。 可这样的人,全市这么多地方,应当有更好的选择才对,怎么会将自己的住处选择在墓地附近呢? 或许,是个有品味却又怪诞的人? 进了门,立即有人引了钟明月和柳照弈往前走,“二位请跟我来,何先生正在茶室里等你们。” 钟明月一路看着周遭的家居陈设,一路跟着走进了茶室。 茶室里,正燃着味道清新淡雅的塔香。 袅袅轻烟笼罩下,最里侧的座位上,坐了个身穿宽松浅色袍子的男人,看起来松弛又慵懒。 穿过烟雾,钟明月看清了他的脸,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白皙又看不到半点毛孔的皮肤,虽五官硬朗却又比女孩子还要好看的容颜。 “你……”钟明月结巴了下,“你是何……” 男人彬彬有礼地冲钟明月点头微笑,“照弈说你有身孕,我特地命人换了安神的香。” 钟明月看向柳照弈。 柳照弈扬了扬嘴角,算是向男人道谢了。 “只听说你退圈了,却不知道你住在这里。”钟明月道。 不难认出,眼前的男人,正是之前红极一时的男星,何韫清。 无论是唱歌还是演戏,他都做得很出色,收获了一大批粉丝,可正当他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却突然宣布退出娱乐圈。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为什么退出。 只知道他就此真的消失在了公众视野中。 万万没想到,他就是这栋建在墓地旁边的别墅的主人。 何韫清淡笑着,又命人倒了茶。 “钟小姐不适合喝这茶,我特地命人给你煮了姜茶。” 钟明月连忙道谢,轻抿了口姜茶,看向茶桌上。 明明茶室内只有她,柳照弈和何韫清三个人,却放了四个杯子。 第四个杯子就放在何韫清的对面,像极了他的对面还会有个与他对饮的人。 “还有人要来吗?”钟明月轻声问。 何韫清立即明白了钟明月的意思,淡淡看了眼那第四个杯子,“钟小姐见笑了,那是我为阿遥准备的。” 阿遥…… 听起来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钟明月猜测,那叫做“阿遥”的女孩子大概是何韫清的心爱之人吧,“那,她大概什么时候来呢?” “她一直在。”何韫清淡淡道。 钟明月怔了一下,缓缓地看向四周,突然又想到这别墅是在墓地附近的,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柳照弈清了清嗓子,俯首在她耳畔,“阿遥在三年前已经过世了。” 钟明月顿时瞪大了眼睛。 何韫清一笑,“钟小姐别害怕,我说的一直在,是指她一直在我心里。” 钟明月呼出一口气。 柳照弈轻轻抿了一口茶,“江小姐要是知道你这样真心待她,心里一定会很高兴。” 何韫清的目光轻轻落在对面那个茶杯里颜色漂亮的茶汤上,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默不作声地,他将自己杯中的茶饮尽了。 几个人又坐在一起聊了一阵子,外面有人走进来,伏在何韫清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何韫清点点头,挥手示意那人退出去,然后道:“已经有线索了,只是还需要跟对方交涉,二位今天不妨就在这里住下来,等明天我一定把东西完好无损地交到二位手中。” 柳照弈点点头,“多谢。” 晚上,何韫清又招待了钟明月与柳照弈吃了饭。 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每道菜都健康而精致。 回到房间,钟明月去洗了个澡的工夫,又变天了。 外面忽然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这样的夜晚,对面又是一片墓地。 钟明月顿时觉得有些浑身发冷。 “咔嚓”一个大雷突然打下来。 钟明月冷不防,被吓得轻叫了一声。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第172章 是你先招惹我的 “谁?”她惊魂甫定地朝门口问。 “我。”门外,柳照弈低沉而磁性的声音传来。 钟明月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有事吗?” 柳照弈的目光,淡淡地落在钟明月因为被惊吓,还有些发白的小脸上。 显然,他听到方才钟明月那一声轻叫了。 清了清嗓子,男人有些傲娇地,“需要人陪你么。” “什么?” “如果需要,我可以勉为其难……”柳照弈削薄的嘴唇抿了抿。 “不需要!”钟明月连忙打断,“柳照弈,你别以为我跟你……那什么过,你就能随便……随便那什么……你就没觉得深更半夜站在我的房门口说这种话很冒昧吗?” 她的语气,显然有些不悦。 柳照弈顿时皱起眉头,“你这脑子一天天都想些什么呢?你以为我要上你?” 钟明月的小脸,被他说得瞬间刷地红了。 “你,你不是……” “好,本以为你一个人会害怕,”柳照弈冷哼一声,“看来是我多心了。既然你不需要,我走了。” 他冷着脸,说完,就真的抬腿要走。 “好啊,你走。”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雷劈了下来。 钟明月打了个哆嗦,听着外面枯枝打到玻璃窗上的声音,“等,等等。” 柳照弈顺势停住脚步。 “其实……”钟明月犹豫了一下,“其实你也不算太多心。” 柳照弈回眸,睨了她一眼,又转过身来了。 他二话不说地,抬手将挡在门口的钟明月拨到一边,径自走进了房间。 “我就睡这张沙发。”他指了指旁边的小沙发。 “那不行。”钟明月摇摇头。 柳照弈有些不耐烦地,“难不成你还想跟我睡一张床?” “谁,谁想跟你睡一张床了?”钟明月咬了咬嘴唇,“我是说,本来就是我害怕你来陪我的,还是你睡床,我睡沙发吧。” 柳照弈绷着一张脸看她。 “怎么了?” “你肚子里孩子不想要了?”柳照弈指了指床,用命令的语气,“去躺着。” 钟明月只好默默地躺在了床上。 灯熄灭了。 她在一片黑暗中,看了眼沙发的方向。 “柳照弈,你觉不觉得何韫清很可惜?” “可惜什么。”柳照弈将双手枕在脑后,微微闭着眼睛。 “阿遥已经离开三年了,他就这样一直在这里为她守墓,其实,可能阿遥更希望他能走出来呢?”钟明月对着空气喃喃地,“阿遥一定会想要他幸福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幸福?”柳照弈反问。 “嗯?”钟明月不解地歪过了身子,用手半撑着脑袋,向柳照弈看去。 柳照弈闭着眼,也不知是不想说话还是睡着了,没吭声。 “喂,柳照弈……”钟明月小声地。 “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同,”柳照弈这才在黑暗中缓缓开口道,“对许多人来说,或许找个人相伴一生才是幸福;可对有一些人来说,心中有一个真正爱过的人,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默默回忆怀念,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是吗?” 用一辈子去回忆怀念一个人,也是一种幸福吗? “嗯,”柳照弈回答得郑重其事,“或许阿遥真的没有离开,只要何韫清一直记得她,她就一直在。” 钟明月诧异地看着柳照弈。 “那……那你呢?”她声音有些颤抖地问柳照弈。 柳照弈翻了个身,背过了身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说……如果你真正爱过一个人,但是她死去了,对你来说,什么才是幸福?” “不知道。”柳照弈淡淡地。 钟明月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平躺回床上。 “但是,她会一直在。” 一片漆黑中,柳照弈突然又补了一句。 一句话,让钟明月的眼泪,悄然落下。 柳照弈在话说出口的同时,脑海中突然仿佛被什么穿过。 隐隐约约,仿佛有个女人的声音,在问他,“阿照,人死之后还可以活多久?” “柳照弈……”钟明月又轻声地。 柳照弈此时只觉得头痛欲裂,有些不耐烦地将她所有的话都堵回去了,“我是来陪你聊天的?闭嘴,睡觉!” 钟明月咬了咬嘴唇,直接闭了眼睛。 迷迷糊糊睡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等钟明月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雷雨已经停了。 她觉得有些口渴,起身想要找些水喝,又担心突然开灯影响到柳照弈,便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摸索着起身,缓缓越过沙发,她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两口。 正准备“原路返回”,却不想整个人脚下一歪,整个人都摔到了沙发上。 钟明月忙用手撑住沙发,生怕吵醒了柳照弈。 再抬头去看柳照弈。 所幸柳照弈似乎并未被惊醒,依旧紧闭着双眼,似乎在熟睡。 窗外皎洁的月光沿着窗缝,淡淡地洒进来,恰落在柳照弈白皙的脸上,将他整张脸都镀上了一层柔和静谧。 钟明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陡峭的鼻梁,削薄性感的嘴唇,还有纤长而浓密的睫羽…… 只是,他的眉心,此时正似蹙非蹙。 “怎么睡着了,还在皱眉呢?”钟明月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用极低的声音喃喃自语。 然后,她轻轻地伸出手,在他的眉心轻轻抚了抚。 柳照弈的眉心,渐渐舒展开了。 钟明月有些欣慰地一笑,忍不住低下头,在柳照弈的侧脸上轻轻一吻。 吻落下的瞬间,钟明月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她脖子有些僵硬地抬头,便看到柳照弈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 这一看,她恰好对上了他那双曜黑深邃的眼睛。 钟明月顿时有些慌神了,“我……” 她想编些什么话来解释的,虽然听起来可能会有些拙劣,虽然他可能根本不会相信。 可还没等她的话出口,柳照弈便已经一个翻身,将她整个人覆在身下。 他的大手直接抬起她的下颌,然后柔软的薄唇便已经吻了下来。 瞬间,将她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俯在她耳边,些许欲望的味道让他磁性的声音更显暧昧,“是你先招惹我的。” 第173章 我关心的是你 钟明月抬起手,抵在柳照弈壁垒分明的胸膛,用力想要将他推开。 柳照弈的大手,只将她的手腕轻轻一扼,便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手拿到一边。 “你在欲迎还拒么。”他轻声暧昧地,然后再次吻上了她的唇。 钟明月的泪,缓缓滑落。 柳照弈微怔,抬起了头。 “哭什么,”黑暗中,他感受着她眼角的濡湿,低声,“被我吻就这么难过么。” 钟明月默默地咬紧了嘴唇,眼中的泪意更甚。 不是。 她很想这样告诉他。 可是她不能。 柳照弈长长呼出一口气,将心底的欲望压下去,缓缓松开了她,坐直了身子。 钟明月也默默地坐了起来,与柳照弈隔了段距离坐着。 一张纸巾,悄然递到了她的面前。 钟明月接过来,将自己脸上的泪迹擦干。 “既然不愿意,刚才又是何必。”黑暗中,柳照弈的声音淡淡传来。 钟明月咬了咬牙,“我,我梦游了,行不行?” “梦游?”柳照弈轻哼一声,“很好,去睡吧。” 钟明月犹豫了一下,“柳照弈……” “让你去睡没听见么?”柳照弈语气冷厉,“还是你想继续?” 钟明月连忙摇头,自己默默地爬到床上去,老老实实地躺好了…… 第二天清早。 何韫清正陪着钟明月与柳照弈吃早饭的时候,便又有新的消息传来了。 “东西已经找到了,”何韫清温和一笑,“稍后,钟小姐去看看,是不是你丢的那件。” “真的?”钟明月心中一喜,“真是太谢谢你了。不过,抢我东西的人抓到了没有?” 何韫清略顿片刻,“这里面涉及一些复杂的人,暂时不大方便追查下去了。钟小姐先带着东西回去,其余的等以后时机成熟再说。” 钟明月听出了何韫清话里的意思。 不是普通的小毛贼偶然抢走了她的包裹,而是背后有人有预谋地抢走了东西。 而且,这个人背景强大,是何韫清目前都不方便去动的人。 钟明月唯一能想到有动机来抢东西的人,只有叶木华。 可是,叶木华会有这么大的背景吗? 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吃过早饭,钟明月顺利拿到了那个包裹,正是昨天被人抢走的那个。 回到房间,钟明月打开了包裹。 里面是张小小的记忆卡。 旁边,还有张简单的字条。 “钟小姐,如果你打开了这个包裹,就证明证据已经被人抢走了。不过没关系,他们抢走的只是录音笔,容妈已经将证据复刻了一份,留给你,这段录音,录制于任小姐与柳先生要订婚的那天。请帮古先生和古玥小姐讨回公道,容妈代古家谢谢你了。” 钟明月将那字条紧紧捏在手心,将记忆卡插进了自己的手机里。 果然,在记忆卡里有一段音频。 钟明月小手微微颤抖着,点开了那段音频。 起初,一片嘈杂。 紧接着,是争吵的声音。 虽然不大清晰,但依然可以分辨得出,女人是叶木华,男人正是自己的父亲…… “古亦安!我跟着你这么多年,自问没有一点对不起你,在你古家尽心尽力,可是到头来,还是个外人!” 叶木华的声音。 …… “木华,念在我与你多年的情分,前面的事情我都可以不与你计较。可是你不该,对我的玥儿做出那样的事。” 钟明月顿时皱起了眉头。 起初,她只以为叶木华与父亲的死脱不开关系,怎么又会牵扯到自己呢? “你居然换掉了她平时吃的药!她本来不用死的,她还那么年轻……” 父亲的声音,明明白白地从手机里传出来。 钟明月脸色惨白地听着这一切,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脑袋,疼得仿佛要炸开了。 叶木华,换掉了她平时的药? 所以,是叶木华害死了她? 传说,人在死后,会忘记自己生前最痛苦的时刻。 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她死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自己都一点都不记得了。 她只知道,所有人都说她死于心脏病发。 钟明月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接下来,录音里又传来更加激烈的争执声音。 直到最后,父亲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只有叶木华在不停地说她不是故意的…… 所以,是因为父亲知道了她真正的死因,所以才死于叶木华的手中? 钟明月听着那声音,一颗心仿佛要被撕裂成很多份。 再也忍不住,她趴在桌上,不停地抽泣起来…… 房门口,柳照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静静地看着她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背影,眉头打成了一个死结。 他听到了。 男人想迈步走进来,犹豫了一下,又停住了,扭头离开。 古玥,古玥…… 这个他怎么都想不起来的女人,这个每次一听到她的名字,他都会心痛的女人。 如果说因为他从昏迷中醒来,才丢失了许多记忆。 那为什么,所有关于别人的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唯独,丢失了与两个女人相关的记忆,一个是古玥,另一个是钟明月? 他要弄清楚。 等他回去,至少,他要打开濯月别馆里那扇关于古玥的门,他要看看,古玥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回去的路上,车上的两人,又是一路的沉默。 车子缓缓在古宅门前停下。 钟明月才要下车,却又被柳照弈叫住。 “你不能再住在这里,”柳照弈说道,“去我那里吧。” 如果叶木华真如录音中所说的那样,那实在是个不可轻视的人物。 钟明月显然在调查叶木华的事,再住在古家,恐怕会有危险。 钟明月冲柳照弈笑了笑,“我会搬出去的,但不是现在,至少,我要完成一件非完成不可的事情。” “钟明月,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固执?”柳照弈三分恼怒,七分关切地,“就算你不顾及自己,难道也不顾及肚子里的孩子吗?” “我已经说了,这是我的孩子。”钟明月与他划清界限般地,“你不必费心关心,我会照顾好它。” “我关心的是你!” 第174章 我要做这个孩子的爸爸 柳照弈几乎低吼着,“我关心的是你!” 一句话,顿时让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钟明月诧异地看着他,“你……” 柳照弈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扭过了头去,“算了,就当我是在关心孩子。” 钟明月默默地咬紧了嘴唇。 “钟明月,那也是我的孩子,不管你再怎么想要强调它和我无关,它都是我的孩子,”柳照弈态度强硬的,“我告诉你,我要这个孩子,我要做这个孩子的爸爸!” 钟明月默不作声。 “怎么不说话?”柳照弈清了清嗓子。 钟明月微微一笑,“好,希望将来,我是说,等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你还能这样说。” 说完,她下了车,转身的瞬间,眼圈不由地红了。 手机上倒计时的数字在一点一点变小。 等她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也就是她快要离开的时候。 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钟明月走进古家,很奇怪,整个古家竟然有些静悄悄的。 新来的保姆小陈,听到门口有声音,走了出来,“钟小姐,你回来了。” 钟明月向四周看了看,“只有你在吗?其他人呢?” 小陈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不,不知道。” 钟明月点点头,继续往里走。 小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啊,对了,古钦少爷特地让我给您炖了补品,说是专门找人求来的方子,对消除您的孕反很有帮助。” “谢谢。”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您跟我客气什么呀。”小陈有些结巴,转身去将那所谓的“补品”端了出来,“您快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 钟明月接过来瞧了一眼,再抬头,总觉得小陈的目光飘忽不定,似乎不大敢看她。 再仔细一看,小陈就连手都在抖。 “小陈?” “啊?”小陈有些恍惚地。 钟明月不由地笑了笑,刻意慢悠悠地将声音拉长,“好,那我现在就喝掉。” 说完,她将碗缓缓凑近自己的嘴边…… 梳妆镜前,叶木华慢慢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偶然,一根白发掉落。 她看着那白发,狠狠地将手里的梳子一丢。 保姆小陈就在此时走了进来,“叶女士。” “她都喝了?”叶木华冷着脸,看着镜中的自己,拿起一管口红。 小陈低着头,轻轻地应了声,“嗯,我亲眼看着她喝的。” 叶木华一笑,突然心情好了不少,缓缓地涂着红唇,“死丫头,这就是和我作对的下场。” 小陈静静地候在一旁,直到叶木华为自己画好了个十分精致优雅的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叶木华站起来,慢慢地向钟明月住的房间走去。 “走吧,去看看。” 推开房门,只见钟明月躺在床上,看起来十分痛苦,正拿着手机想要打电话。 叶木华一笑,直接一把将手机从钟明月的手里抢了过来,“钟小姐,你怎么了?” 钟明月有些惊恐地看着叶木华,“你,你把手机还给我……” 叶木华得意地笑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是不是很难受,想要叫救护车啊?” 钟明月点了点头,突然像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你,是你……” 说着,她又看向旁边的小陈,“那碗补品,是你让小陈端给我的?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叶木华冷眼看着她,“不错,你很聪明嘛,可惜,知道的太晚了。” 钟明月看起来痛苦万分,努力地向前探着身子,想要抢回手机,“救护车,帮我叫救护车……” 叶木华一把将她伸过来的手挡开了,“钟小姐,这怨不得我,我实在是个慈善的人,你要是肯老老实实的,我也不会这样对你,可你偏偏要与我作对,那我便留不得你了。” “你……你居然敢……”钟明月紧紧咬牙。 “我有什么不敢的?”叶木华有些猖狂地,“像你这样没有半点背景的女人,我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没有珍惜。” 她眼睛里满是阴狠,“你放心,不会痛苦太久的,很快。我给你用的这种药,死后和猝死的症状是一样的,大概率是查不出来的。毕竟,你身体不好,又怀着孩子,压力一大,猝死也是很正常的事,对不对?” “你……”钟明月费力地抬手一指叶木华,“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已经把录音交给警察了。” “录音?什么录音?”叶木华怔了一下。 “事到如今,你还有必要再掩饰吗?”钟明月痛苦地抓着床单,“当然是能证明你害死古伯伯和古玥的录音。” “你是说……当时容妈录了音?”叶木华的语气里,明显有一丝慌张。 钟明月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听叶木华话里的意思,她似乎连那录音证据的存在都根本不知道。 那抢走容妈手里证据的人又是谁?让人骑着摩托车抢走她的包裹的人,又是谁? “怎么,你怕了?”钟明月强撑着身子,“帮我叫救护车,或许我还能放你一马。” “呵呵!”叶木华面目狰狞地,“我怕什么,就只不过是一段录音而已,没错,是我害了古亦安和古玥又怎么样?又没有人亲眼看到!他们都该死,就像你现在这样!你以为仅凭一段录音,就能让我叶木华认栽?那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钟明月一笑,“到底天真的是谁?” 叶木华见到钟明月笑了,不免愣住。 谁知,下一秒,钟明月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神色如常地看着她了,“如果一段录音不够,那现在够了吗?” “什么?”叶木华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没事?” 说完,她像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扭头看向旁边的小陈,“你……” 小陈低下头,“对不起,叶女士,我实在下不了手。” “小陈心地善良,在我喝下那碗补品之前阻止了我,并答应帮我演一场戏,”钟明月拿出手里正在录音的另外一只手机,“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钱去出卖自己的良知的。” 第175章 是古玥回来了 “你出卖我!”叶木华转身抬手,狠狠给了小陈一巴掌。 小陈捂着脸,委屈害怕地一句话不敢说。 钟明月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她不是出卖你,她是不愿意出卖自己的良知。事到如今,你还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我有什么错?”叶木华怒瞪着钟明月,“我凭我自己的本事,得到我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你们不长眼阻了我的路,怪得了谁?就凭你一个小丫头,也配来教训我?” “阿姨,”钟明月有些难过地看着叶木华,“为了小曼考虑,我还没有报警,你自己去自首吧。” 印象中的叶木华,不是一直这样面目狰狞的。 她的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笑容,为了做好古家的女主人,原本什么都不懂的她,一点一点学习所有她以前从未接触过的知识。 不管出自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这些年来,她一直在以一个后母的身份照顾着古玥和古钦。 “自首?你做梦!”叶木华有些气急败坏,直接扑上来想要抢夺钟明月手里录音的手机,“就不该让你进古家的门!” 钟明月躲闪开,叶木华又扑上来,两个人纠缠在一起。 叶木华虽然有了些年纪,但人在逼急了的情况下,力气会变得格外大。 再加上钟明月又怀着孩子,身子虚弱些。 一时之间,竟是叶木华占上风。 眼看着那手机就要被叶木华抢走,突然叶木华整个人身子一僵,然后软软地栽倒在地上了。 钟明月不由地穿着粗气抬头看去。 只见小陈手里举着个花瓶,正看着倒地昏迷的叶木华,脸色惨白地瑟瑟发抖。 “别怕,”钟明月瘫在地上,轻声安慰着小陈,“你做得很好。” “钟小姐,我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钟明月好不容易将气喘匀了,“报警。” 警察来将叶木华带走的时候,任小曼正急忙开车赶回来。 “妈!”她不顾一切地冲向前,“你们凭什么带走我妈妈?” “不好意思,我们需要将她带回局里调查,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警察不苟言笑地。 “调查什么?”任小曼拉住母亲的手,“我妈她什么都没有做,她是被冤枉的!” “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叶木华双眼无神地看着女儿,“小曼,妈的事交给你了。” “妈,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任小曼的目光,落在叶木华头上肿起的包上,“你的头怎么了?你受伤了?” 说完,任小曼看向警察,“警察同志,我母亲受伤了,请先带她到医院做检查好吗?” “任小姐,我们有自己的办案流程。” 门口,钟明月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 任小曼侧头,恰好与钟明月对视。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任小曼的话的启发,叶木华突然惨叫起来。 “啊,我的头好痛,啊!救命!”说完,整个人抱住头,在大喊了两声之后,突然身子一歪,直接又倒了下来。 “妈!”任小曼和警察一起,连忙过去扶她。 钟明月缓缓走近,垂眸看着倒在地上的叶木华。 “你过来干什么?”任小曼眼含泪意地抬头,“你还把我妈怎么样?” “警察同志,”钟明月忽略掉任小曼的话,“我有几句话想要对叶女士说,可能说完,她就会醒过来了。” 警察想了想,点点头。 钟明月微微一笑,然后俯下身来,在叶木华耳边,“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处处针对你吗?我为什么会查古家的事?我还有个名字,叫古玥,我回来找你了。” 叶木华的眉心微蹙。 钟明月看叶木华依然闭着眼睛,没有要转醒的意思,又继续在她耳边继续道,“阿姨,您做的如意暖心羹真好吃。” 叶木华身体突然一颤,瞬间瞪大了眼睛,眼底满是惊恐地看着钟明月。 如意暖心羹,是叶木华当年为了哄小古玥吃饭取的好听的名字,实际上不过是疙瘩汤。 初来古家,古玥对她这个陌生的“叶阿姨”戒心还很重,叶木华就是用这一道“如意暖心羹”与古玥拉近了距离。 钟明月此时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当年还很稚嫩的古玥! “您醒了?”钟明月淡笑着,不慌不忙地看着叶木华。 “你……你……”叶木华抬手指着钟明月,整个人吓得都在发抖,“古玥,是古玥回来了,救命!” “妈,您在胡说什么呀?”任小曼不由地向四周瞅了瞅。 叶木华却已经缩成一团,不敢看钟明月,“让她走,让她走!快,回警局!” “妈!您冷静一点!” 叶木华连忙一把拉住任小曼的手,“小曼,离她远一点,一定要离她远一点!” “你到底跟我妈说了什么?”任小曼气愤地看着钟明月。 “只是说了些会让她醒来的话。” 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带走,任小曼站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钟小姐,你开个条件吧,只要你能放过我妈妈。” “小曼,不是我不放过她,是她自己做错了事情,难道不该承担应当承担的责任,付出应该付出的代价?”钟明月与任小曼对视着,“如果我现在不把她送进警局,她还会一直不停地做错事。你知道吗,就在刚刚,她险些害死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妈做过很多错事,”任小曼低下头,语气里带了一丝愧疚,“可是那些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死去的人也不会再回来了,我会劝她不要再错事,你就放过她好不好?毕竟,我只有妈妈了。” 她将姿态放得很低,低到用了哀求的语气。 钟明月深吸一口气。 任小曼此时的模样显然刺痛了她。 “不能,小曼。”钟明月咬了咬牙,还是拒绝了她,“死去的人虽然不会再回来了,可是死去的人需要一个公道。” 任小曼抬起头,眼泪早已经爬满小脸。 她知道,再求钟明月都没有用了。 “好,”她温柔如水的眼睛里突然多了一丝冷酷,“好,我知道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上了车…… 第176章 我说不许就不许! 任小曼当晚没有回古宅。 皇朝酒吧绚烂的灯光下,她看着舞池中那些意乱情迷的男女,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 调酒师早已认识了她,“任小姐,您今晚已经喝很多了,还是不要再喝了。” 任小曼却突然一笑,眼神有些迷离地问调酒师,“今晚,我好看吗?” 调酒师一愣,“您别跟我开玩笑了。” 任小曼从来不开这种玩笑。 她又是一笑,拿起随身的背包,身形有些摇晃地离开位子。 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坐了电梯,直接上了皇朝酒吧的顶楼。 顶楼的保安是新来的,伸手拦她,“小姐,这里不能随便进入。” 满身酒气的任小曼瞥了他一眼,冷冷地,“叫你们老板来见我。” “小姐,您别开玩笑了。” “怎么今晚所有人都在说我开玩笑?”任小曼迷迷糊糊地,“难道我说的话很好笑吗?还是我看起来根本就像是一个笑话?” “小姐……” 走廊尽头的包厢里,卓言走了出来。 “什么事?” 保安立即向他汇报,“卓先生,这位小姐……” 卓言一看是任小曼,不由地笑了,摆摆手,“去吧,我来处理。” 保安只好让到了一边。 任小曼身子一歪,卓言连忙扶住她。 任小曼见是卓言,轻轻将他推开,有些厌恶,“马上要结婚的人了,还在这种地方流连。” 卓言不以为然,“马上结婚又怎么样,就算是结了婚,只要我想来,又有什么不能来的?” 任小曼轻哼了声,也不知是在嘲讽卓言,还是嘲讽自己。 定了定神,她忍住眼中的泪意,“带我去见他吧,告诉他,我答应了。” 几天后,钟明月的身体情况好了不少。 她又回到天晟去上班了。 刚刚打开电脑,眼前便出现了一张鲜红的请柬。 钟明月一愣,抬头看去,只见冯萱正冲她微笑着。 “这是?” 冯萱拉了张椅子在她身边,“月儿,我要结婚了。” “什么?”钟明月诧异地看着冯萱,这些日子忙活着古家的事,完全忽略了冯萱这一茬。 这才多久的时间,冯萱就要结婚了? “怎么这么快?”她捏着那张请柬,“对方人靠不靠谱?我都还没见过你男朋友呢。” 冯萱的脸上,似乎并没有洋溢着要结婚的喜悦,“人是花心了一些,不过这个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不过钱是不会骗人的。月儿,我只做到这个月结束,等我结了婚,我就不会出来工作了,只全心全意做一个好妻子。” “萱萱,你真的想好了?”钟明月有些担忧,“你明明那么有工作能力,不再工作了多可惜。” “月儿,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在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至少我现在是,就算我再有能力,把工作做得再好,我也不喜欢。我想,有了钱,我就可以去做我喜欢的事情了,就不用再做我不喜欢的工作了,对不对?” “话是这样没错,”钟明月试图委婉地劝她,“可是,辞掉工作转职做妻子,到底还是有些不靠谱。你看我就知道了,当初没有工作,在家里完全看婆婆和老公脸色生活的日子,过得有多苦。” “那只是因为你老公家不够有钱。” 一句话,倒让钟明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冯萱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难听了,毕竟她也知道钟明月是一片好意。 钟明月摇摇头。 “哎呀,不管怎么说,这都算是一件喜事,”冯萱拉着钟明月的手,“你是我的好朋友,就好好祝福我,好不好?” 钟明月勉强笑了笑,“好,那我就祝你得偿所愿。” 冯萱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想了想,又拿了一张请柬给钟明月。 “这张,给柳先生。”冯萱犹豫了一下,“毕竟,我对柳先生表白过,现在又跑去给他这个,有些尴尬。能不能你一会儿去送资料的时候,顺便帮我给他?” 钟明月点点头,“好吧。”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赵经理就拿着一叠资料来给钟明月,让钟明月去送给柳照弈了。 凡是送过去可能挨骂的资料,赵经理都会找钟明月来送。 钟明月已经习惯了。 她拿着资料和冯萱的请柬上了楼。 总裁办公室的门半开着,柳照弈正在办公桌前,埋头看着一堆资料。 钟明月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进。”柳照弈没抬头。 钟明月默默地走了进来,将手里的文件放在柳照弈的桌上,“老板,赵经理让我送来的资料。” “嗯。”柳照弈顿了下,抬头看向钟明月,“不好好在家里歇着,又来这里干什么。” 钟明月笑了笑,“不来这里,这堆资料谁来送呢?” 柳照弈目光扫了眼那叠资料,赵经理的套路,他早就看得分明了。 “去吧。”他摆摆手。 钟明月却站着没动。 “还有事?”柳照弈眯了眯眼睛。 钟明月将那张请柬递送到柳照弈面前,“这个,给你。” 柳照弈的目光在落在那张请柬上时,顿时滞住,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鲜艳的红仿佛刺痛了他某些神经。 他不由地蹙起眉头,语气冷淡地,“定了?” “嗯。”钟明月点点头。 “倒是很快。”柳照弈道。 “是啊,我也觉得有些太快了,”钟明月仿佛终于找到了有共鸣的人,“可是她就是急着要结。” 原本,说的是冯萱。 可柳照弈听起来,便是另外的意思了。 在钟明月不曾察觉的地方,柳照弈的拳头已经默默地攥了起来。 “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又何必特地来送张请柬。”柳照弈的言语间,带了一丝嘲弄。 “可能这样显得正式一点吧,”钟明月还在想着冯萱的事,“而且,也不算是特地来送,毕竟我怎么都要来送材料的。” “钟明月!”柳照弈肉眼可见地火了。 钟明月冷不防地一哆嗦,“怎,怎么了?” “不许结!至少现在不许结!” “你说不许就不许啊?跟你又没有关系。”钟明月叹了一口气,虽然她也不大想要冯萱这么快就结婚。 “我说不许就不许!” 第177章 我可以考虑娶你 “你,你未免有点太霸道了吧?!” 钟明月倒是希望柳照弈的霸道会有用,可冯萱马上就要辞职了。 “我霸道?”柳照弈冷哼一声,“究竟是我霸道还是你脑子进水了?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就敢跟别人结婚?” 钟明月愣了两秒,“啊?” 柳照弈睨着她,“你听好,就算你要结婚,也要等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啊!”钟明月恍然大悟,柳照弈误会了。 “不是啊,柳照弈……“ “不是什么?”柳照弈语气冰冷,“在公司叫我老板。” “哦,老板,你误会了,不是我要结婚。” “嗯?”柳照弈顿时眯起眼睛。 钟明月清了清嗓子,用手指了指那封请柬,“喏,你看看,是冯萱要结婚了。” 柳照弈顿时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唇,用一根手指轻轻拨开那请柬,果然,上面写着冯萱的名字。 “话都不会说清楚了么。”男人越发尴尬。 “你也没给我机会说呀。”钟明月小声地。 “什么?”柳照弈皱眉。 钟明月连忙笑了笑,“没什么,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干活了。” 说完,她扭头要溜走。 “等等。”柳照弈又叫住她。 钟明月定住脚步,“您还有事?” 柳照弈上下打量着她,然后沉默了半晌。 钟明月浑身有些不自在地,“怎么了?是我今天这身装扮有问题?” “不是。” “那是……”钟明月有些纳闷,柳照弈绝不是这样吞吞吐吐的人。 “在你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之前,不许跟别人结婚。”柳照弈道。 钟明月挠了挠头,“我知道,你刚才都说一遍了。” “你知道什么知道。”柳照弈似乎有些恼火。 他的话,她压根就没听懂。 “柳照弈,就算你是领导,也不能动不动就发这样的脾气吧?”钟明月有些无语地。 “我是说,”柳照弈狠狠睨了她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如果你实在想结婚的话,我可以考虑娶你。” 钟明月瞬间石化在当场。 “你,你说什么?”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么。”柳照弈反问。 钟明月咽了口唾沫,“我的意思是说,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钟小姐,我智商一百六,现在脑子也很清醒,”柳照弈郑重其事地看着她,“你认为我无法辨认控制自己的行为吗?” 钟明月摇摇头,“那倒不是。” “我希望你明白,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流落在外,背负私生子的名声,”柳照弈讲这话的语气,就好像在谈一份重要合同,“如果你愿意,我们马上就可以去领证,至少做我柳照弈的妻子不会吃亏。” 钟明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依然平坦的小腹。 “更何况,古钦未必会娶你,就算他肯娶你,婚后的日子你过得也未必舒心。” “这算是什么?谈生意吗?” “你当做是生意也好,当做是我在求婚也好,”柳照弈淡淡道,“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钟明月哽咽了下,“我不同意。” 柳照弈眼中,有诧异一闪而过。 极少有女人会这样直接拒绝他,准确得说,是从来没有。 “不用这样急着回答我,回去想清楚。” 钟明月还想说什么,只见柳照弈已然埋下头,继续处理文件了。 她只好深吸一口气,默默地退了出去。 耳边,还在不停地回响着柳照弈刚才的话,“如果你实在想结婚的话,我可以娶你。” 她是不会结婚的,更不会嫁给柳照弈。 皇朝酒吧。 任小曼从里面有些恍惚地走出来,迎面便碰上了卓言。 “任小姐,”卓言走上前,轻佻地冲她笑,“到底是你识时务,这不是,你母亲已经保外就医了。只要我们的律师再小小地推一把,她就能出来了。早这样多好?” 任小曼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说话放尊重一点。” 卓言摊了摊手,随手拿起一杯酒喝掉,看着她走远。 任小曼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眼有些刺眼的阳光。 阳光很暖,可是怎么都照不到她的心上。 她有些苦涩地一笑,正准备上车,突然接到了警局打来的电话。 “任小曼小姐吗?” “我是。”任小曼的心头,隐隐涌起不祥的预感。 “很抱歉,您可能需要来一趟,”警察犹豫了一下,“您的母亲……叶木华女士,今早凌晨五点,在医院坠楼身亡了……” 任小曼举着电话的手,顿时失去了力气,任由那手机掉到地上。 很难过的时候,人是没有眼泪的。 任小曼想要大哭一场,可是她一滴眼泪都没有办法掉下来。 此刻,越温暖的阳光就越像刀子,不停地刺痛她的心,仿佛是对她最无声的讽刺……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反应了过来,疯狂地朝医院赶去…… 停尸间里,她伏在叶木华的遗体旁,眼泪终于不停地簌簌而落。 “妈!”她哭喊着,“为什么丢下我?!” 任小曼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 她常常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 很小的时候便没有了亲生爸爸,跟着叶木华来到古家,在古玥的光环下,默默地做一个陪衬。 肯陪她说话的古玥死了。 愿意将她当做女儿疼的古父也死了。 柳照弈不肯要她。 古钦…… 她安慰自己,至少,她还有妈妈。 只要还有妈妈,只要能救妈妈,她愿意做任何事。 可是随着叶木华的离去,她的最后一丝精神支柱也崩塌了。 “任小姐,请您节哀。” 任小曼流着泪的眼睛逐渐变得冷漠,她默默地擦干了眼泪,抬头道,“我妈妈向来是个很惜命的人,她怎么会坠楼呢?一定是有人要害她!” “任小姐,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基本排除他杀的可能。” “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会坠楼?!”任小曼激动地大喊。 “您冷静一些,”警察道,“据值班的护士说,这几天你母亲的精神一直很恍惚,嘴里总是念叨着什么‘回来了’,‘来索命了’,‘要赶紧跑’这样的话。我们推测,大概是你母亲在刚睡醒的时候,神志不清,一心逃跑……” 第178章 不如放手 钟明月接到叶木华死亡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刚放下电话,便见到任小曼从外面回来了。 “小曼。”钟明月轻轻叫住她,一时之间又不知该说什么。 任小曼就好像压根没看见钟明月一般,径自回了房间,不久之后,便拎着个大行李箱从里面出来了。 “小曼。”钟明月再次叫她,轻轻攥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里?” 任小曼抬头,看着钟明月的眼中,带了几分仇恨的火花。 原本就一副我见犹怜模样的她,此时看起来更是憔悴到令人心疼。 “我去哪里,需要向你汇报吗?”她哽咽着。 “我……”钟明月顿了顿,“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任小曼强忍住眼泪,“如果不是你,我母亲还活得好好的,我早就求你放过她,你就是不肯,这时候又来扯车什么担心。” 钟明月默默地抿起了嘴唇。 “哦,对了,是我母亲做错了事,她该受到惩罚的,她该,你现在满意了?”任小曼的眼泪,终究是没忍住。 钟明月觉得心痛。 她已经很小心,努力不让整件事情影响到任小曼。 可是走到今天,还是不可避免地伤害了她。 “你不要走,”钟明月红着眼圈,“你是古家的人,我走,你留在这里。” “够了!”任小曼的泪意更甚,“别再跟我说什么古家的人,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古家的人,从来就不是!” 说完,她一把将钟明月的手打开,抹了把眼泪,拖着行李箱快步离开了…… 钟明月站在窗口看着那辆载着她的车驶远,眼睛一闭,泪珠也缓缓滑落。 她的妹妹不见了。 那个从小跟她一起放风筝,编花环,偷吃小点心的妹妹,那个她一直努力想要保护的妹妹,再也不见了。 钟明月坐在沙发上,流泪了很久。 她错了吗? 她不知道。 出差回来的古钦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吓了一跳,“出了什么事?” 钟明月忙擦了两把眼泪,摇了摇头,“叶木华坠楼死亡了。” 古钦立即吃惊地瞪大眼睛,“什么?” 钟明月又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悉数讲给了古钦听,古钦听完后,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你,去安慰她一下吧,”钟明月紧皱着眉头,“我看她情绪很不好,我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古钦垂下头,想了一会儿,“嗯,我会的。” 古钦离开,整个古宅又陷入一片寂静冷清。 曾经那么热闹的一家人,此时已经再也无法团聚在一起。 钟明月默默地整理着东西,无意间,又看到了那张冯萱给她的请柬。 这才想到,事情太多,她还没来得及打开仔细看一眼。 缓缓翻开那张请柬,钟明月立即愣住。 请柬上,除了冯萱的名字,另外一个名字钟明月同样很熟悉。 卓言。 “天哪!”钟明月挠了挠头,有些难以置信地,“冷静,冷静,这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很,不一定就是同一个卓言。” 可她心里也很清楚,这分明就只是在安慰自己。 同名同姓的卓言很多,可在整个新港市,能让冯萱心动的富二代卓言……大概只有一个。 钟明月连忙给冯萱去了通电话,在得到冯萱的确定回答后,整个人更是愣了好半天。 “月儿,你怎么了?” “冯萱!你一定要冷静一点,”钟明月揉着脑袋,“要是别人我也就不劝你了,可是这个卓言,真的不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你不知道他有多荒唐,他从小做了多少离谱的事儿。” “怎么说的你好像从小就认识他一样?” “这不是重点,”钟明月不知该怎样才能阻止冯萱,“就算你一定要嫁给他,也要再考察一段时间好吗?” 本来,钟明月以为冯萱的结婚对象只是一般的不靠谱,毕竟在新港市,有钱又花心的公子哥遍地。 可是卓言不行,他不是一般的不靠谱。 有些人是性本善的花心,譬如古钦。 有些人是性本恶的花心,譬如卓言。 “月儿,你不要开玩笑了,我请柬都发出去了。” “只要还没结婚,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萱萱,结婚毕竟是件大事,你千万不能草率啊,”钟明月挠挠头,“再说,新港又不只他卓言一个有钱人,就比如说古钦吧,古钦也挺好啊。” 钟明月被接二连三的事情冲击得几乎昏了头。 电话那头的冯萱不说话了。 “萱萱,你说话啊。” “我原来以为,你会很开心地祝福我的,毕竟我的朋友不多,我很希望得到你的祝福,可没想到,你会说这样的话,”冯萱的语气里充满失望,“你跟那些人一样,也嫉妒我能够嫁得好,是不是?” “我……我怎么可能……” “好了,我不想再听了,如果你以后还是想跟我说这些的话,就不用再打给我了。” 说完,冯萱直接有些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钟明月听着电话那头的盲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疲惫地瘫在了沙发上…… 古钦没有找到任小曼,却迎面碰到了柳照弈。 餐厅里,两个人相对而坐。 古钦心有余悸地看着柳照弈,毕竟上次挨的打,现在痕迹还没完全消除呢。 “这里不能打人。”他看着柳照弈清了清嗓子。 柳照弈拿起旁边的酒杯,轻轻在古钦的杯上碰了下,然后十分优雅地抿了一口。 古钦知道,在柳照弈的世界里,这样就算是跟他道过歉了。 “照弈哥,”古钦顺着台阶下来,也举起酒杯,“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边说着,边喝了一口酒。 “我准备娶钟明月。” “噗……”古钦直接一口酒喷了出来。 柳照弈蹙了蹙眉,略嫌弃地向后撤了撤身子,然后递了张纸巾给古钦。 古钦一边擦着酒渍,一边迫不及待地问,“你说什么?” 柳照弈正襟危坐,“我知道你和钟明月的关系,但是她肚子里有我的孩子。既然你无法好好珍惜她,不如放手。” “呵呵……”古钦挠了挠脑袋。 知道他和钟明月的关系?胡扯。 又想到上次柳照弈打他的事,古钦眼珠子一转,“我要是不放呢?” 第179章 她以后是我的女人 古钦将手肘拄在桌上,身子前倾,问柳照弈,“我要是不放呢?你再打我一次?” 柳照弈左手包覆住右手,轻轻一推,大手的关节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古钦的身子立马向后,警惕地离柳照弈远了些。 “现在不是我放不放手的问题,”古钦清了清嗓子,“你有问过她吗?就算我放手,她愿意跟你走?” “那是我和她的事,只要你放手。”柳照弈平静地说道。 “那可不行,”古钦扬了扬眉,“你要知道,现在找个钟明月这样的女人有多难。” 他边说着,边悠哉地喝了口红酒,然后扒拉着手指头,“能干又做饭好吃,脾气好又不娇气,不仅不花我的钱还自己在外面挣钱,最重要的是不管我在外面怎么花天酒地,她都能忍着不哭不闹不吃醋。” 柳照弈的脸冷了下来。 “虽然相貌是普通了一点,还怀着个孩子,”古钦浑然不觉,“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在外面要找多少个好看的找不着?至于孩子,古家有钱多养个孩子也没什么,外面的女人照样可以给我生。说不定我把女人接回古家,钟明月还能帮着照顾呢。” 话音刚落,古钦的衣领顿时被柳照弈拎住了。 “你把她当什么了。”柳照弈冷眼看他,咬牙切齿地。 “照弈哥,你不要这么激动嘛,这里可不适合打人,”古钦笑了笑,缩了缩脖子,“再说,她就算怀了你的孩子,你也犯不着为了她伤了咱们之间的和气。” 柳照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将古钦耸到一边。 他疾言厉色地,“你听好,她以后是我的女人,我会娶她,不许再接近她。” “照弈哥,你这是在跟我抢女人?”古钦理了理被拽得有些褶皱的衣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 “抢了,怎样。”柳照弈淡淡地看着他。 古钦无可奈何地嘟囔着吐槽,“不怎么样,要是真抢,谁能抢得过你啊。” 柳照弈轻轻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照弈哥。”古钦在他身后,又叫住他。 柳照弈状似不经意地回眸。 古钦想了想,“你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才要对她负责吗?” 柳照弈垂眸,他也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思忖片刻,男人深邃的眼睛变得澄明一片,“她不只是我孩子的母亲,钟明月就是钟明月。” 古钦了然,微微一笑,“那你要好好待她,因为她……” “因为什么?” 古钦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因为钟明月就是古玥,是他柳照弈曾经深深爱过的古玥。 可是,钟明月不许他说出来,她想要将这个秘密彻底埋葬…… “总之,你一定不要让她伤心,不然你会后悔的。” “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你让她伤心的多,”柳照弈淡淡笑着,“我怎样待她,就不用你费心了。” 看着柳照弈离开,古钦独自坐下来,静静地将那杯红酒饮尽。 不知道这个世上是不是真的有月老在牵红线,真正有缘分的人,逃也逃不开。 离开餐厅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深秋的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酒也醒了几分。 对面的马路上,一辆豪车的车门打开,任小曼从车上下来,还不忘回身跟车上的人道别,两个人看起来十分亲密。 只是那车上的人,始终看不清面貌。 目送着那辆车离开,任小曼脸上的笑意也敛了起来,换成了深深的悲怆。 一个不经意间的转头,她便也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古钦。 她的目光一滞,紧接着任凭古钦再怎么看她,她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扭头便走了。 古钦快步上前,伸出手臂,拦住她的去路。 他什么也没说,只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任小曼也不知怎地,只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哪怕是全世界的人看到她这个样子,她都不怕,除了古钦。 “让开。”她声音不自觉地颤抖。 “那个坐在车里的人是谁。”古钦沉声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任小曼将脸扭到一旁,“你又有什么资格这样问我?” “古家什么都有,你没有必要这样做,”古钦心痛地,“跟我回去吧,姐姐……” 他有些艰难地叫了她“姐姐”,本意是想告诉她,无论如何,他都承认她是古家的人,她永远不会无处可去。 可是“姐姐”两个字,恰恰刺痛了任小曼。 “住口,我不是你姐姐!”任小曼咬着牙,“我姓任,不姓古,我以后再也不是古家的人!” 古家什么都有,可恰恰也是古家,将她的一切全都夺去了。 有一个秘密,任小曼藏在心底,谁都没有告诉过。 叶木华初识古亦安的那一年,任小曼还是有爸爸的。 叶木华做着跟古亦安在一起享受荣华富贵的美梦的时候,任小曼的爸爸却说什么都不肯离婚。 任小曼记得,那是个炎热的午后。 她悄悄躲在院子后面的废旧大箱子里玩,透过窗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把自己的父亲灌醉放倒,然后放了一把火。 火光中,她从没见过母亲脸上如此凶恶的表情。 她吓得瞪大眼睛,却一动都不能动,连呼喊都没有了力气。 从那以后,她没有爸爸了。 警察问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她只闭着嘴巴摇头,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已经没有爸爸了,不能再没有妈妈。 闭嘴,是她从小就学会的功课。 从那一天起,她开始不停地做噩梦。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如果母亲没有遇到古亦安,那是不是她的一切悲剧就不会发生。 她还是会有个温暖的小家,会跟爸爸妈妈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或者,她会以另一种方式跟古钦相遇,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告诉他了,她以后再不是古家的人。 明明不该有什么期待的,可她就是在眼睁睁地,等着他接下来的回答。 古钦默默地将注视着她的目光收回了。 “呵呵……”任小曼冷笑着,不知何时眼泪已经爬满眼眶。 她推开他,抬脚,大跨步地向前走着。 “小曼!”古钦鼓起勇气,叫住她。 任小曼再回过头来的时候,眼底已经是一片冷漠,“太迟了,古钦,以后我与你,与古家再没半点瓜葛,若是我做出了什么伤害古家的事情,也请不要怪我,都是你们逼我的。” 第180章 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 第二天,钟明月下班回到古宅。 人脸识别,错误。 指纹输入,错误。 密码输入,错误。 试了半天,都没有成功进入家门。 钟明月怀疑这锁是坏掉了,才拿出手机,古钦的电话便打来了。 “阿钦,家里的门锁坏了,我正要找人来修。” “不是坏了,是我找人换了。”古钦道。 “啊?”钟明月意外地,“好好的,换锁干什么。” 古钦讪讪地笑笑,没回答。 “那你把新密码告诉我。”钟明月无奈地。 古钦又没说话。 “古钦,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钟明月语气有些严厉了。 古钦语气有些委屈地,“我拜托你们,就不要让我两头受气了好吗?” “什么意思?”钟明月没听懂。 古钦觉得,幸亏现在是在电话里,要是面对面,他迫于钟明月的“威严”,也绝不可能说出下面这番话的。 敢说,钟明月就敢打他。 嗯,他最近怎么好像总挨打…… “总之,我已经把锁换了,”古钦清了清嗓子,“告诉你密码是不可能了,你别在这住了。” “古钦,你脑子又进水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古钦觉得还是要将话讲得迂回一些,“是我找人要把整个房子重新装修一遍,最近这房子里发生了太多事,重新装修一下,去去晦气。” “装修?” “对啊,已经开始装修了,我都已经搬走了,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就更不能在这种装修的环境里住了,你还是再找个地方吧。” “这算什么理由?”钟明月皱了皱眉,“古钦,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现在让我找地方,我去哪找?” 远处,一辆迈巴赫缓缓开了过来。 “会有地方的,我还有事要忙,就先挂了哈。”古钦连忙挂断了电话。 “喂,喂!古钦!”钟明月听着电话里的盲音,然后冲着那电话骂,即便古钦已经听不见,“小混蛋,你看我找到你怎么收拾你。” 停在旁边的迈巴赫鸣了两声笛。 “别吵!”钟明月喊了声,正想再给古钦把电话拨过去,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她缓缓扭过头,看向那辆车。 只见车窗已经放下,柳照弈一张英俊非凡的脸已然嵌在了车窗中,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没有地方去了?” 她一扭脸,“谁说的,这么大的房子,我会没有地方去?” 说着,她做出一副要开门的样子。 柳照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清了清嗓子,“你看什么,别人在开锁,你盯着看,你礼貌吗?” 柳照弈不由地轻笑,然后别过了头去。 钟明月看着他这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反应了两秒,立即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古钦“倒戈”了。 不知道古钦有什么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阿钦……他跟你说了什么?”钟明月有些心虚。 柳照弈眉眼淬笑地,“为什么不问,我跟他说了什么。” “好吧,那你跟他说了什么?” 柳照弈抬了抬眉梢,“我跟他说,我要娶你。” “你……”钟明月咬了咬牙,“你跟他说这个干什么?我不都已经说了吗,我不会同意嫁给你的!” “同不同意是你的事,娶不娶是我的事。” “你……”钟明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明明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又无法反驳,“那,那他怎么说?” 柳照弈没回答,犀利的目光打量着她的小脸,然后骤然一笑。 “你笑什么,快说啊!” 钟明月很紧张,生怕古钦一个冲动,又把事情说出来。 上次柳照弈知道了所有事情,直接躺在医院昏迷不醒,万一这次再有个什么好歹,可该怎么办呢? “你很在意古钦的想法?”柳照弈的眼底,落寞一闪而过。 钟明月抿起嘴巴。 她没法向柳照弈解释清楚。 “上车吧。”柳照弈深吸一口气,目视前方。 钟明月摇头,“不用了,我找个开锁的人来。” “上车我就告诉你,古钦究竟跟我说了什么。”柳照弈平静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 “柳照弈,你能不能……” “不能。”柳照弈直接斩钉截铁地打断她。 钟明月实在没了办法,只好上了车。 “现在可以说了吧?” 柳照弈扫了眼安全带。 钟明月又默默地系好了安全带,眼看着柳照弈发动了车子,“柳照弈,你快说啊。算了,我自己问他吧。” 柳照弈猛然将车子加速了。 钟明月手里的手机没拿稳,险些甩了出去。 “他跟我说,让我好好待你。”柳照弈声音冷冷地。 “就这样?”钟明月小心试探着。 “不然你还想听到什么?”柳照弈讽刺地反问,“你想让他说,他说什么都不会放弃你?他要跟我争到底?” 钟明月看着柳照弈的侧脸,仔细地探究着他的表情,想要研究出古钦到底说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可无奈,眼前这个男人实在太过深不可测。 只要他不愿意,没有人能从他的表情上读出任何东西。 “那倒也不是。”钟明月小声嘟囔着。 “还不明白么,”柳照弈一打方向盘,“只要我说要,就没人有反对的余地。不管是他,还是你。” 他边说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钟明月一眼。 钟明月知道柳照弈说的是真的。 从小到大,他很少有想要的东西,更不会为了得到什么去与别人争抢。 可一旦他想要,别人就根本不会有机会。 她现在已经基本确定,古钦什么都没有告诉柳照弈了。 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钟明月呼出一口气,“好了,我要下车。” 柳照弈没理她,径自开车。 “柳照弈,我说我要下车!”钟明月又将声音抬高了些,“就算你再有钱有势,也不能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我说了,我不会嫁给你,我要回……” 话还没说完,柳照弈骤然踩下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他回过头,看着钟明月的眼睛里带着凛凛寒意,寒意包裹之下,是不易察觉的隐痛。 钟明月被吓了一跳。 “你听好,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否则我不介意逼你做更多你不愿意做的事。”男人如是说道。 第181章 多出的一段记忆 车子在濯月别馆的停车场缓缓停下。 “喂,柳照弈。”钟明月默默地跟在柳照弈后面。 柳照弈蹙了蹙眉,“还有意见?” “不,不是,”钟明月扯了扯嘴角,“我是想问,上次那只蜥蜴还在不在。” 柳照弈轻睨了她一眼,不由地抬了抬嘴角,“进来吧。” 房门打开,钟明月小心翼翼地站在柳照弈身后,环顾四周,生怕那只蜥蜴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柳先生,您回来了。”叶嫂恭恭敬敬地向柳照弈行了一礼,“您要的东西刚才已经送过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嗯。” 柳照弈点头,直接抬腿就走。 钟明月满脑子都想着那只蜥蜴,只好跟着柳照弈走。 至少,在他身边心理上会觉得安全点吧…… 柳照弈的房间旁,新打扫出了个房间,门上贴着很可爱的卡通图案,跟整套房子的风格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柳照弈,送来什么东西了?”钟明月小心试探。 万一像上次的蜥蜴一样,一开门从里面又跑出什么可怕的东西,钟明月能当场躺在地上。 柳照弈不语,直接推开了门。 出人意料地,那扇门里面,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反而看起来十分温馨。 配色鲜艳可爱的窗帘,铺满地面的宝宝爬行垫,色彩缤纷的柔软玩具球球,还有那放在角落里的变形金刚和洋娃娃。 “这……”钟明月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柳照弈站在房间中央,“我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只能准备到这种程度。” “谁让你做这些的。”钟明月带了鼻音,低声地。 柳照弈扫了她一眼,挑了个宽敞的地方,在那些柔软的小球球上坐了下来,然后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位置,冲钟明月使了个眼色。 钟明月便也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旁的泡泡机来吹着泡泡。 梦幻的泡泡很快就在整个房间飘散开。 柳照弈看着她吹泡泡的样子,怔了片刻,转而嘴角微微上扬,拆开旁边的木板。 “这是什么?”钟明月问他。 “婴儿床啊,”或许是因为待在了一个特别温暖可爱的房间,柳照弈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温柔许多,“不然等孩子出生睡哪里?” “孩子出生还早呢,再说,我又没同意孩子将来住在这里,”钟明月看着那木板,“不过,你要亲自组装吗?” 柳照弈已经动作麻利地组装起来,“怎么,我看起来不像会做这种事情的人么。” 钟明月摇摇头。 “钟明月,”柳照弈抬眸,仿佛不经意地瞧了她一眼,“我没有当过父亲,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当好一个父亲,但我想,总归不会比我学习的量子力学更难。” 钟明月明白他的意思了。 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柳照弈组装那张可爱的小床。 “那……”她眼圈微红,声音有些颤抖的,“你是喜欢男孩子多一些,还是女孩子多一些?” 柳照弈手里的动作微顿,他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毕竟,这个孩子来得实在太突然。 “你希望呢?”他没回答,反问。 钟明月望着柳照弈专注的模样,“女孩子吧。” “为什么。”柳照弈没抬头。 因为,女孩子像爸爸。 夕阳的余晕淡淡洒下来,将柳照弈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钟明月看着男人出神,却终究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柳照弈没听到钟明月的回答,也没继续追问,似笑非笑道,“要是女孩子,那我可要多留意了,免得将来小小年纪就不知道被哪个混小子骗走了。” 钟明月垂眸,默默地咬紧了嘴唇。 男人的这句话,似曾相识。 那时,她还是古玥。 那个潇洒肆意的柳照弈,也曾对她这样说过,那一天他的神情,她一直记到如今。 如今,柳照弈比起当年,突然多了些许沉稳,再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恍如隔世。 “是不是对每个女孩子,你都这样说过?”她哽咽着轻声问。 “什么每个?”柳照弈不经意地,“我可没对任小曼说过。” 说完,他顿了顿,再抬头便看到了钟明月脸上的泪珠。 “又哭了。”他有些无奈地,“我理解,孕期在激素的影响下,人会比较脆弱。” 随手,他抽了张纸递给钟明月。 “不过,你到底在哭什么。” 钟明月接过纸来,默默地擦拭着眼泪,“我在哭,我多出的一段记忆。” “嗯?” 钟明月低头,轻轻揉捏着手里那一团纸,“曾经,有人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柳照弈原本还算温暖柔和的目光顿时冷了下来。 他别过头去,继续着手里的动作,语气不善地,“孙耀宗还是古钦?” “除了他们,就不能有别人了吗?”钟明月撕着手里的纸。 柳照弈再次转过头来,注视着她。 钟明月躲过他的目光,想把话题岔开,“我来帮你弄吧。” 说着,她便伸出手,哪知才做了没两下,指尖便被小锤子砸了一下。 “嘶……”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柳照弈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把将她的手拉过来,察看伤势,眼见着那方才被砸过的地方已经又红又肿了。 “早就知道你做不来,砸到了吧?”他边说着,边轻轻地在那受伤的手指上吹着气,然后抬眸关切地看着她,“疼了吧?” 钟明月顿了半秒,然后默默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小声地,“不疼。” “砸成这样能不疼?你能不能别永远总是乱逞强?” 钟明月咬了咬最初,看着柳照弈的模样,没说话。 “我是说,”柳照弈清了清嗓子,“你,你去找叶嫂要些伤药。” “嗯。”钟明月点了点头,将受伤的手指背在身后,却没动弹。 “钟明月。”柳照弈垂眸想了想。 “嗯。”钟明月又低低地应了声。 “你要是真的不愿意嫁给我,我也不会勉强你,但你必须住在我这里,”柳照弈似在与她商量,可语气里又带了些许霸道与傲娇,“我的孩子,不能叫别的男人爸爸。” 第182章 婚礼之上 钟明月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闭嘴,”柳照弈皱起眉头,“你要是敢说不行,我现在就把你和我的结婚请柬发出去。” “我不是想要说不行,”钟明月抬手,轻轻抚摸着那张婴儿床,“我是想说不用,我根本就不用嫁给你。” “什么意思?”柳照弈不解地。 钟明月微微扬起嘴角,恰有一滴泪,落在那弯起的嘴角上。 因为,我已经嫁过你了。 在你那遗失的记忆里,尘封的角落中…… 她擦了擦眼泪,“我可以住在你这里,可是这件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公司的同事,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议论呢。” “什么公司同事,”柳照弈一笑,“你现在身体这样,不许去上班了。” 钟明月没说话,屏气凝神,与柳照弈较劲。 柳照弈无奈地斜了她一眼,“好,我答应你。” 转眼,就到了冯萱结婚的日子。 钟明月极不想去参加这场婚礼,她总觉得,嫁给卓言那种人,说不定真的是要走进坟墓里了。 可是,冯萱毕竟是她的好朋友,她又不得不去。 为了不让公司的同事们怀疑,钟明月特地跟柳照弈分开出发,前后脚到达了婚礼现场。 恒通集团老板的小儿子结婚,前来道贺观礼的人自然也不少。 钟明月在化妆间见到了冯萱。 今天的冯萱看起来与过去很不一样,她终于穿上了普通人一辈子也买不起的昂贵婚纱,戴上了璀璨的珠宝。 所有的一切,将原本就很美丽的她衬托得更加光彩照人。 她拉着钟明月说,“上次在电话里跟你吵架,是我不好,我太冲动了。我还以为你会不来了呢。” 钟明月摇摇头,“你是我的好朋友,别说是吵架,你就是打我,我也要来的。” 冯萱不由地笑了,轻轻抱住钟明月,“月儿,别为我担心,我会让你知道,我的选择是对的,我一定会幸福的。” “嗯。”钟明月轻轻点了点头。 两个人正在说着话,突然听到外面有议论的声音传来,“没想到啊,恒通的老板自从妻子死后,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娶,这次居然会带她来……” 钟明月没放在心上,却见冯萱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怎么了?” 冯萱拉过钟明月,“这事儿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恒通集团的老板,也就是我公公,这么大年纪了,突然又找了个女人,你猜是谁?” 钟明月摇了摇头,“这怎么猜?” “你也认识,说出来保证你大吃一惊,”冯萱压低了声音,“竟然是任小曼。” 钟明月的眼睛顿时瞪大,脸色悄然变白,“谁?这怎么可能?你一定是搞错了。” “是吧?我就知道你不信,”冯萱摊了摊手,“我刚开始知道的时候,也是你这种反应,要不是亲眼见到了,我也不会信的。” “亲眼见到?” “是啊,”冯萱点点头,叹了口气,“昨晚,直接把人带去卓家了,搞不好要将来要做我的小妈了。” 钟明月震惊地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月儿,你还好吧?哪里不舒服?” 钟明月摇摇头。 “你说,她图什么呢,”冯萱皱着眉,“古家也是家大业大的,更何况之前还要和柳家联姻呢,她不在古家好好待着,找到我公公干什么?” 钟明月扯了扯嘴角,“我去趟洗手间。” 她的脑子现在有些乱糟糟的。 原本,她以为就算任小曼的心里有气有怨,过些日子,等她的情绪好些了,还是有机会把妹妹找回来的。 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可是,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不行,她一定要找到任小曼问清楚。 在大会客厅,果然,钟明月看到了站在恒通老板身边,正冲来往的宾客微笑致意的任小曼。 褪去了曾经温柔娇弱的模样,此时的任小曼似乎更加从容淡定。 钟明月忍不住,直接走上去,一把抓住任小曼的手,“你跟我来。” 任小曼一把甩开她的手,“你干什么?” 钟明月瞧了瞧四周小范围内朝这边投来的目光,定了定神,“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任小曼冷冷地,“钟小姐,今天看在你是婚礼的客人的份上,我不会请人把你赶出去,也不会把话说得很难听,但请你有些自知之明。” “小曼,”钟明月倾身向前,压低了声音,“你应该知道,恒通集团的老板已经五十多岁了,他比你爸爸的岁数还要大。” “那又怎么样,”任小曼深吸一口气,“还有,你记住,我已经没有爸爸了。” “你怎么会……”钟明月心痛地,“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那么温柔善良……” “不要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任小曼像一堵冰冷的墙,任凭钟明月说什么,都坚硬地反弹回来。 钟明月有些无奈地环顾四周,“我只是想跟你单独聊一聊,哪怕只有十分钟。” “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再聊下去,十分钟的时间也很宝贵。” 钟明月叹了口气,只能使出最后一招,“你还记得放在你床头的小风车吗?” 任小曼一怔。 古玥做给她的小风车。 “还有,小蝈蝈,小风筝……”钟明月吸了吸鼻子,指了指任小曼的手腕,又在自己的手腕指了指,“胎记……” 任小曼诧异地看着她,“你……” “小曼,十分钟就好。” 任小曼想了想,“你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室等我吧,我稍后过去找你。” 钟明月点点头,率先来到了休息室。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任小曼还是没有到。 钟明月拿出手机想要联系她试试看,却一不留神,将手机掉到了桌角旁。 她弯腰去捡手机,还没等捡到手机,突然觉得小腹隐隐作痛。 很快,那股痛意逐渐蔓延,痛得她直不起腰来,额角上,涔涔冷汗冒出。 她捂住小腹,想要喊人求助。 却见任小曼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怎么了?”任小曼面无表情地问。 钟明月忍着疼,“我想,我需要去医院。” 任小曼微微一笑,走进来,却回身直接将门关好了,“你知道吗,这间休息室隔音很好。” 第183章 死前最痛苦的事 “小曼……”豆大的汗珠子从钟明月的额间滚落。 任小曼仍然一动不动。 钟明月无奈,只能再次试图去捡那掉落的手机,却跌倒在地上。 “救我……”她无论怎么样都够不到那看似近在咫尺的手机了,只能无力地求助,“小曼……” 任小曼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咬紧了牙关。 剧烈的痛感一再传来,直到痛到麻木。 钟明月终于连半点求助的声音都无力发出,眼前任小曼的身影也变得渐渐模糊。 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任小曼眼睁睁看着钟明月倒在地上不动弹了,转身出门去,关上了休息室的门,眼泪刷地掉了下来。 “你到底在做什么。”她这样轻声问自己。 回身,想要再次推开那扇门,却又停住了。 “如果不是她,妈妈就不会死,”任小曼咬着牙,“对,她活该,罪有应得……” 还有一句,任小曼永远都不会说出口的话,“她肚子里有了阿钦的孩子。” 想到这里,任小曼默默地擦干了眼泪,换上了一副冷漠的表情,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钟明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要死了。 人说,人在死后,会忘记自己死前最痛苦的一幕。 她最痛苦的一幕是什么呢? 眼前,突然闪过无数零零散散的画面,她拼命地想要捕捉那些画面,却都无济于事。 “钟明月,钟明月……”耳边,似乎隐隐传来男人呼唤她的声音。 只是那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也被淹没在黑暗中了。 天地都变得很寂静的时候,所有的画面也一起消失了。 “我不是钟明月。”她仿佛一个人孤身站在这片黑暗中,无法发出半点声音,只能这样在心里默念,“我是古玥。” 瞬间,世界好像又有了光亮。 钟明月发现,自己似乎正置身于古家。 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她随着心跳一点一点向自己曾经房间的方向走去。 古玥的房间门口,任小曼正站在那里,不知在向里面看什么。 “小曼……”她轻轻叫着任小曼的名字。 任小曼就好像完全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一样,继续一动不动地向屋里看着。 她走近,发现任小曼的脸上写满惊恐纠结痛苦,眼泪早已经爬满脸庞…… “你怎么了?”她边问任小曼,边向房间里面看去。 这一看,她立即惊讶地僵在原地。 房间里面,竟然是倒地不起的古玥。 此时的古玥痛苦地捂住心口,眼睛瞪得老大,正向这边看过来,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着什么。 钟明月望着那双眼睛,仿佛掉进了某种漩涡,眼前又是一幕幕画面不停闪过,闪到她的脑袋快要爆炸了。 “啊!”她痛苦地大喊一声。 所有的记忆都在瞬间变得清晰。 她全都想起来了,那关于古玥的,死前最痛苦的一幕。 原来,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 那一天,她站在镜前,换好了第二天去见柳照弈时要穿的衣裳。 柳照弈说,等他回来,他就要娶她。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憧憬着与她的阿照见面的场景,心脏却在不知不觉中疼痛了起来。 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有按时吃药,心脏却总是闹小脾气。 她没有在意,转身去拿药。 就像从前的每次一样,她以为,吃了药一切就都会变好。 可没想到,药吃下去,竟然一点作用都没有,一颗心反而越来越疼了。 她捂住心口,再次打开药瓶,才意识到刚才吃的已经是最后两粒了。 “爸爸……”她边喊着,边伸手去拿手机。 没有人听到她的喊声,她也没有拿到手机,整个人重重地跌到了地上。 摔倒了,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额……”她疼得只能发出低低的声音,额头上沁出涔涔冷汗来,捂住心脏想要阻止疼痛将她吞噬。 卧室的门,没有完全关上。 任小曼就在这时,站在了那道门缝前,惊恐地看着房间内发生的事情。 “姐姐!”她惊呼。 透过那道门缝,古玥看到了任小曼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古玥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般,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她,嘴巴无力地开合。 虽然她用尽力气也无法发出声音,可任小曼读懂了。 “小曼,救我。” 任小曼连忙拿出手机,想要拨打急救电话,可拿出手机的一瞬却又犹豫了。 她呆呆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古玥。 此时的古玥,跟平日里那个众星捧月的古玥大相径庭。 此刻,古玥向她求救的样子,仿佛一粒尘埃。 任小曼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将手机揣回口袋里了,就那么看着古玥流泪。 古玥绝望地看着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心脏更是痛得无以复加。 她明白了,妹妹没有想救她。 妹妹想要她死去。 她终于放弃了求救,放弃了所有生的希望,眼泪缓缓落下,用尽最后的力气,问了任小曼三个字,“为什么。” “姐姐,你不要怪我。”任小曼痛苦地流着泪,“我不想再做一粒尘埃了,我不想再永远只是你的陪衬。有你在,就没有人能够看到我,我只能做你的影子,所有的人都只爱你。我想,只有你不见了,我才能像个人一样活着。” “反正,今天如果不是我无意中看到你发病,也不会有人发现,你总归是要死的,就当……”任小曼紧紧攥住拳头,“就当成全了我,好不好?就当我从来没有在你的门前出现过,就当你从来没有看到过我……” 古玥只觉得一颗心碎掉了。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因为心脏病,还是因为自己从小信任疼爱的妹妹。 她静静地看着任小曼,没有力气再说话,仿佛认命般地,缓缓闭上了眼睛…… 任小曼惊恐无助地流着眼泪,直到古玥闭上眼睛,才转身,头也不回地抹着眼泪跑开了…… 古玥死了。 死于叶木华悄悄换了她的药。 死于…… 最亲之人的背叛。 那简直比死还要更痛苦。 第184章 这里有我喜欢的人 医院里。 吊瓶里的液体一点一点输入到钟明月的体内。 她紧闭着眼睛,脸色白得像张纸一样。 柳照弈静静守在她的身旁,目光淡淡落在她在昏迷中紧握着他的手上。 “还没醒过来吗?”来查房的医生站在一旁。 柳照弈看着她额头上沁出的细细密密的汗珠,摇了摇头,拿出纸巾来细心地为她把汗珠擦掉。 “奇怪,正常情况下,她早就应该醒了。”医生皱着眉,也有些纳闷。 “她的身体要不要紧?”柳照弈神色凝重地看着她的小脸,缓声问。 医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要紧?” “是不好说,”医生十分耐心地解释,“按照常理来说,怀孕的人,身体相对虚弱一些也是很有可能的,可是很奇怪,她的身体虚弱程度已经超出了预期。” “会不会是因为她的身体原本就比较虚弱?” 医生又摇了摇头,“不太可能,我指的虚弱,是一些指标的严重异常。这些异常,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可能已经没有办法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了,可是她又看起来没什么大碍。我从医这么多年来,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病例。” “你确定医院的仪器没有问题?”柳照弈抬起眼睑问。 医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您就别开这种玩笑了,我们的仪器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柳照弈不禁又回过头去看钟明月昏睡的面庞,“我知道了。” 医生点点头,转身走出了病房。 医生才离开不久,钟明月的眉心便开始紧紧皱了起来,紧接着眼球飞速地旋转着,下一秒,突然睁开了。 “醒了?”耳畔,传来柳照弈磁性的声音。 钟明月愣愣地看着周遭的一切,最后目光有些迷茫地定格在了柳照弈那张英俊的脸上。 柳照弈看着她茫然的模样,不由地抿了抿嘴唇,“还认得我么。” 钟明月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地,“化成灰都认得。” 柳照弈轻嗤一声。 虽然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但是至少她还能说话。 钟明月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方才在昏迷中所看到的一切还仿佛就在眼前。 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古玥还是钟明月,现在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可是,有一点她很清楚。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默默流泪。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柳照弈看着她憔悴流泪的模样,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温柔地给她擦着眼泪。 钟明月没说话,下一秒,直接紧紧抱住了柳照弈。 “对不起,我本来要去见你的,对不起,我本来马上就能见到你的……” 她紧抱着柳照弈,将小脸埋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柳照弈怔了两秒。 他只当钟明月是在说冯萱和卓言婚礼当天的事情。 顿了顿,他轻轻拍了拍钟明月的后背,“没事就好。” “怎么会没事呢……”钟明月的眼泪簌簌落下。 “以后不要乱跑就好了,”柳照弈温声地,“你怀着孩子,身体又虚弱,当时要不是服务生偶然发现了你,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钟明月愣住。 转而,逐渐恢复了清醒。 她现在不是古玥了,她是钟明月。 她低头,目光落在自己与柳照弈紧握着的手上,连忙想要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柳照弈却没有让她如愿,反手,又紧紧扣住了她的手。 钟明月缓缓抬眼,对上男人深邃的双眸。 柳照弈眼神坚毅地看着她,“好好休息。” “你知道古玥是怎么死的吗?”她躲过柳照弈的目光,有些失魂落魄的。 “嗯?”柳照弈蹙眉,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有此一问。 钟明月苦涩又悲伤地一笑,“是蠢死的。” “钟明月。”柳照弈抬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 “我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我是傻瓜……” 皇朝酒吧。 任小曼又独自坐在吧台饮酒了。 与过去不同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和亨通集团老板的关系了,没有人敢再坐在她身边向她搭讪招惹她。 听说,钟明月已经醒了。 她的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她在休息室里看着钟明月昏迷时的那一幕。 喝了一口酒,她冷嘲了一声,“你怎么又做出这种事情了呢?上次,不是说过了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吗?” 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个男人。 任小曼下意识地以为是卓言,冲他冷言冷语道:“离我远点。” “我好像没有惹到你。”男人一笑,温声道。 任小曼愣了一下,转头看去。 只见贺俊驰正坐在她身旁,冲着她微笑。 任小曼扭过头去,不愿面对他,“既然不喜欢这里,你就没必要来这里。” 贺俊驰不是个喜欢混迹夜场的男人。 他生活极规律,酒也很少喝。 “那你喜欢这里吗?”贺俊驰浅笑着轻声问。 任小曼低头看着杯中的酒水,没有说话。 贺俊驰要了杯烈酒。 指腹轻轻抚过杯沿,他低声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虽然不喜欢这里,可是这里有我喜欢的人?” 任小曼一怔,转而扭头看着他。 贺俊驰冲她温和地微笑着,轻轻将一枚糖果放在她的面前。 任小曼咬了咬牙,“我现在不爱吃糖了,我现在有很多珠宝,钻石,很多……你的糖拿去哄小孩子吧。” 贺俊驰没说话,又拿出一颗糖,将两枚糖果一起往她的面前推了推。 “我说了我不爱吃糖了你没听见吗?”任小曼突然激动起来,忍着眼泪,“人是会变的,我早已经不是那个爱吃糖的我了!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你说啊!” 说完,她抬手,将那两枚糖果用力一拨,拨飞了出去。 贺俊驰举起酒杯,轻轻在任小曼的酒杯上碰了下,然后喝了一口,“小曼,或许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你能帮我什么?”任小曼的手紧捏着酒杯,“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都做了些什么?” 第185章 “酒后吐真言” 贺俊驰默不作声地又从口袋里拿出两块糖来放到任小曼面前。 “我这里,永远有你想要的糖。” 任小曼看着那两颗糖,整个人的气势突然弱了下来。 她颓然地坐在那里,指尖揉着糖纸,“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愿意给我糖吃吗?” 贺俊驰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任小曼扯着嘴角一笑,剥开糖纸,将糖果缓缓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还是曾经的味道。 可是吃糖的人,却再也不是曾经的人了。 也不知道是今晚她实在喝了太多酒,还是那些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事情在她的心里压抑了太久。 抑或是,贺俊驰是个极专业的心理医生,在他面前,她太容易卸下防备。 她开始喋喋不休地,语无伦次地,将积压在心底的话全都说出来。 “容妈,你知道吗?”任小曼用手扶着额头,痛苦地,“我没想要她死的,我只是想找人把她手里的证据抢过来,可谁知……” 卓言帮她找的人。 任小曼现在烦透了卓言。 贺俊驰的眸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你一定很惊讶吧?”任小曼流着泪趴下来,“还有更让你惊讶的,你如果不想听,可以现在就走。” 贺俊驰没有动。 任小曼将下巴尖抵在吧台台面上,看着酒杯中的朦胧,“我姐姐,我害死的。要不是我见死不救,她可能现在还好好地活着……” 说完,她看向贺俊驰,“我是不是很该死?” 贺俊驰静静地看着她,摇摇头。 “呵……”任小曼一笑,“我知道,你一定在心里骂我呢,骂吧,我也很想骂我自己。明明,古玥对我那么好,可是,我就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救她。” “还有啊,同样的事情,我居然又做了一次。”任小曼咬着牙,“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钟明月倒在地上,我发现我自己竟然那么希望她死掉……” “你说,我是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任小曼绝望无助地痛哭着。 “小曼,你在流泪。”贺俊驰平静地听她诉说着,缓声道。 “什么?”任小曼一怔,没有听懂贺俊驰话里的意思。 贺俊驰递了张纸巾给她,“真正十恶不赦的人,不会因为自己做了错事而流泪。” 任小曼呆呆地看着那张纸巾,泪流得更甚。 “不,我就是十恶不赦的,从我见死不救,让古玥就那么死掉开始,我就再也无法回头了,我这种人就该下地狱去!” 任小曼越说越激动。 贺俊驰的双手,请按在任小曼的肩膀,“小曼,冷静些。” 任小曼突然无助地抱住贺俊驰大哭,“我这么坏的一个人,你为什么不骂我,你为什么不害怕,你应该找人把我抓起来。” “就算把你抓起来,你的心能回头吗?” 任小曼扬起脸,愣怔着看贺俊驰。 “小曼,回头吧,问问你的心,它会知道该怎么做,”贺俊驰心疼地看着任小曼,“我虽然是个心理医生,可是真正能救赎一个人的,只有她自己。” “怎么回头,你告诉我怎么回头?死去的人能活过来?” 贺俊驰默默地喝起杯中酒,将所有心事全都藏起,“我认识的小曼,是会主动递给我创可贴的小曼,是愿意对哪怕不相干的人嘘寒问暖的小曼,是永远不忍心让无辜的人受伤的小曼……” “是吗?”任小曼有些恍惚地。 她曾经是那样的人吗? 她忘了,忘了很久了。 她惨淡地一笑,然后整个身子歪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任小曼在皇朝的贵宾套房里醒过来。 酒刚醒,头痛得快要裂开了。 服务员来给她送早餐。 “任小姐,您醒了?”服务员边放下早餐边微笑,“贺先生特别嘱咐了,要给您端些清淡的小菜。” 任小曼揉了揉脑袋,这才隐约想起昨晚跟贺俊驰在一起喝酒的那一幕。 她好像对他说了…… 天哪! 任小曼的脸色顿时一变。 那些她本该烂在肚子里的话,她居然全都对贺俊驰说了? “任小姐,您还好吧?” 任小曼摆摆手,“你先出去。” “可是您……” “我让你出去啊!”任小曼突然发火,捡起旁边的餐具,直接朝那服务生砸过去。 服务生被砸得生疼,却也不敢再多嘴,连连道歉之后退了出去。 任小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她实在不该喝那么多酒的。 现在,贺俊驰知道了她的事情,他会不会把事情说出去? 任小曼越想越慌,直接换衣服出了门。 濯月别馆。 钟明月这几日变得格外嗜睡。 每天就好像被瞌睡虫附体一样,怎么睡都睡不够。 早上的阳光已经照进屋内好半天了,她还是没有要起床的意思,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正想继续睡。 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一睁眼便看到柳照弈正坐在窗边的藤椅上,静静看着她。 “你……”钟明月顿时精神了不少,“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阳光下,柳照弈的神态有些慵懒。 他浅浅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敲门?” 钟明月揉了揉脑袋,她睡得的确太沉了,居然什么都没有听到。 “那,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柳照弈双手抱臂,“在你说你不是钟明月的时候。” 钟明月顿时瞪大了眼睛,难道自己又说梦话了? “我……我没说别的什么吧?”她有些忐忑地。 柳照弈又是一笑,没说话。 “柳照弈!”钟明月咬了咬牙,“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能在我睡觉的时候擅自进我的房间。” 万一她做梦不小心说出了什么,被柳照弈听到可就麻烦了。 “你在怕什么。” 钟明月扁了扁嘴巴,“我,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不怕?”柳照弈几分打趣地,“就算我对你做什么你也不怕?” 钟明月不由地小脸微红,“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这么早坐在我房间到底是要干什么?” 柳照弈站起身来,走近她,伸出大手来轻轻将她额间的碎发拨到一边。 他温声地,“国外那边临时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我可能要离开几天。” 第186章 早点回来,我会等你 不知是阳光太温暖,还是柳照弈这样有些踩着边界的行为有些暧昧,钟明月的脸变得微微发烫。 她清了清嗓子,“那你就去呀,过来跟我说什么。” 柳照弈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她,“虽然叶嫂也会帮忙照顾你,但你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每天早晚要按时量体温,还有,就算吃不下东西,也要多少吃一点,如果有想到什么想吃的想用的,尽管告诉叶嫂,不要不开口……” “知道了知道了。” 柳照弈向来是言简意赅的。 钟明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啰嗦的柳照弈。 柳照弈轻轻蹙起眉头,凝视着她,“知道什么了,重复一遍。” 钟明月张了张嘴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就,吃好喝好嘛。” 柳照弈斜了她一眼,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直接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哎哟!”钟明月疼得直揉脑袋,“那你不能怪我嘛,你也知道,怀孕的人记性会变得不好。” 柳照弈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很快就会回来。” “哦。”钟明月点点头。 柳照弈扭过头要走,想了想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钟明月。 “怎么了?”钟明月问。 柳照弈深吸一口气,紧皱着眉头看着她,“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钟明月想了想,“一路顺风,注意安全。” “你……”柳照弈咬着牙,狠狠瞪了钟明月一眼。 钟明月被瞪得咽了口唾沫,“我,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柳照弈冷笑一声,“你说得很好,很好。” 钟明月抿起了小嘴看他。 柳照弈低头看了眼手腕上手表的指针,“我走了,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会有其他话想要跟我说。” 钟明月挠挠头,“比如?” “比如写一篇八百字作文交给我!”柳照弈没好气地,直接出了门。 这女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钟明月听着那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默默地抿起了嘴角,浅浅的酒窝里盛满苦涩的甜蜜。 “早点回来,我会等你。”她对着空气,默默说道。 叶嫂见柳照弈阴沉着脸从钟明月的房间里出来了,便猜测两个人之间或许又闹了什么不愉快。 “钟小姐她怀着孕,难免性格跟平时不太一样,”她走上来劝,“您别跟她生气。” “我有生气么?”柳照弈冷哼一声。 他向来情绪稳定,喜怒不行于色的,怎么每次一碰到这个女人的事,他就忍不住要起情绪呢。 叶嫂站在一旁,也不好再多劝了,“您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你看,连你都知道说句早点回来!”柳照弈突然咬牙道。 叶嫂咽了口唾沫,向来为人爽朗热情的她,也不敢再吱声了。 柳照弈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不由地清了清嗓子,“我不在,你好好照顾她,书房里有我写好的一份菜谱,很适合胃口不好的孕妇,你照着做给她。不能由着她的性子,一直不吃饭。” 听着柳照弈的叮嘱,叶嫂应着,“是,我记住了。” 柳照弈点点头,却又被叶嫂叫住。 “怎么了?” 叶嫂想了想,有些犹豫地,“有件事情您听了别生气,您不是说要看古玥小姐曾经住过的房间吗?放在我这里的钥匙,昨晚被那只蜥蜴吞进肚子里了。” “嗯?”柳照弈顿时眯起眼睛。 叶嫂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也怪我一时没留神,您看是找个兽医给它取出来,还是等你回来直接找个开锁的?” 柳照弈深吸一口气,笑得要多温和有多温和,“你说呢?” 叶嫂立即道:“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您放心上路吧。” 柳照弈:“……” “我,我是说,您一路好走。”叶嫂挠了挠头,笑了笑。 柳照弈无语地又嘱咐了一句,“照顾好她,有什么事就联系乔安。” 说完,这才出了门。 柳照弈出门不久,钟明月就从房间里走出来了。 见叶嫂正瞅着那只蜥蜴犯愁。 一起生活了许多天,钟明月已经不怕那蜥蜴了,反而发现它竟然很亲人可爱。 “叶嫂,怎么了?” 叶嫂摊摊手,“这蜥蜴,吃了个钥匙,得想办法给它拿出来。” “钥匙?”钟明月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啊,就那间房的钥匙,”叶嫂抬手指了指那间古玥曾经住过的房间,“柳先生原本让锁了房间,钥匙由我保存的,也怪我没留神。得在柳先生回来之前取出来啊。” “想不到柳照弈临走,还给我们都安排了工作。”钟明月轻轻抚摸着那蜥蜴,玩笑道。 “他安排你工作了?” “是啊,让我写作文。” “啊?” 钟明月看着叶嫂吃惊的模样,不由地一笑,“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把这蜥蜴交给我,我带它去看兽医取出来就是了。” “那可不行,你还是好好歇着吧。” “你放心吧,医生说,总躺着也不好,还是要适量运动,更何况,你一个人要忙活那么多事情,怎么忙得过来?” 叶嫂一琢磨,也对。 “那就交给你了。” 下午的时候,钟明月还没来得及带着蜥蜴出门,门铃便响了。 一开门,站在门口的竟然是贺俊驰。 贺俊驰看到钟明月,与她面面相觑了两秒,转而了然地一笑。 “柳照弈出门了,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钟明月将贺俊驰请了进来。 “我知道。”贺俊驰礼貌地冲她微微点头致意,“我这次来,是要接回我的蜥蜴。” 叶嫂上前来,给贺俊驰倒了茶水,与钟明月互看了一眼。 “蜥蜴……”钟明月挠了挠头,“蜥蜴你恐怕暂时接不回去了……” “怎么了?”贺俊驰有些意外地,“它生病了还是……” “没有没有,”钟明月连忙摇头,“就是……就是吃了个钥匙。” “咳咳……”贺俊驰被茶水呛到,顿时咳嗽起来。 钟明月连忙抱歉地给他递纸巾,“不好意思哈,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咨询过医生了,一会儿带过去取出来,应该就没事了。” 濯月别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漂亮的粉红色跑车。 跑车内,任小曼静静地扶着方向盘,看着贺俊驰方才走进的那扇门,脸色变得越来越阴冷…… 第187章 报仇 任小曼很后悔。 实在不该喝那么多酒,不该对贺俊驰卸下防备。 她盯着手表上的指针,心里盘算着贺俊驰走进濯月别馆的时间。 这个时候,贺俊驰选择来找柳照弈,莫非是要将她做的所有事情告诉柳照弈么? 任小曼的心有些乱。 即便心内一百个不愿意,或许,贺俊驰不能留了…… 屋内的钟明月和贺俊驰,还什么都不知道地讨论着蜥蜴的事。 “明天吧,”钟明月轻轻抚摸着蜥蜴,“等取出钥匙,明天我给你送过去。” 贺俊驰摇摇头,“恐怕不行,明天我在彩虹桥幼儿园有个活动,给孩子们科普心理知识。” 彩虹桥幼儿园,古玥姨妈家的女儿朵朵正在上的幼儿园。 “那我到幼儿园找你吧。” 钟明月琢磨着,刚好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朵朵了。 她还特地给朵朵编了好看的小手绳呢。 彩虹桥幼儿园。 操场外的围栏边,站了个有些憔悴的女人。 运动外衣随意穿着,头发有些凌乱,眼神呆滞地看着幼儿园里嬉笑打闹的孩子。 粉红色的跑车在距离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 任小曼坐在车里,远远地看了一眼女人,又看了眼手机里的照片,下了车。 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们被老师叫回教室里做游戏了。 女人两只手不禁扒在围栏上,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孩子走进教室。 “想你的孩子了吧?”女人耳边,温柔的声音响起。 女人一愣,转头看去,只见任小曼正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冲她微笑。 “你的女儿,本该也像她们一样,快快乐乐地生活的。”任小曼望着已经空荡荡的操场。 女人低下头,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般,身体微微颤抖着。 “想不想为你的女儿报仇啊?”任小曼突然靠近,用极低的声音突然问。 女人抖得更加厉害,使劲儿摇了摇头。 任小曼故意做出一副很同情的样子,“你的女儿死得好可怜啊,你却连给她报仇的勇气都没有吗?你晚上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不会听到你女儿在喊你吗?” 女人抬起头,脸色惨白惨白的,眼角挂着泪珠,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怪异。 “妈妈,我好疼啊,妈妈,为什么不给我报仇……”任小曼学着孩子的语气。 女人痛苦地捂住耳朵,“我报不了仇,报不了……” “为什么报不了!”任小曼突然厉声地,“现在,就有个机会放在你面前,你要为你女儿报仇,你要报仇……” 女人突然就像着了魔般,“对,报仇,我要报仇……” 第二天,钟明月顺利地从蜥蜴肚子里拿到了钥匙,准备到彩虹桥幼儿园去找贺俊驰和朵朵。 无奈路上堵了好一会儿车,等赶到幼儿园的时候,已经是放学的时间了。 她在幼儿园老师的陪同下往园内走。 “朵朵还没走,她的爸爸妈妈要过一会儿才能来接她呢,你是她的什么人?” “我……我是她姐姐。” 老师用有些怀疑纳闷的目光打量着她,“从没听说过,朵朵还有个姐姐。” 钟明月笑了笑,“亲戚家的姐姐,等会见了朵朵,她认得我的。” 活动室内。 水龙头里的流水发出哗哗的声音。 贺俊驰才陪着孩子们画完画,正在洗手,忽然觉得背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他不禁回头,看到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您是孩子家长吗?”贺俊驰礼貌地微笑,“您的孩子应该在教室。” “孩子……我的孩子……”提到孩子,女人立即又有些恍惚。 多年的学习和实践经验告诉贺俊驰,这个女人的精神状态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他尽量用和缓的声音,“是,您先别急,坐下来。” 女人喃喃地坐下来,下一秒却又“噌”地站起来,“不,不能做,我要去找我的孩子。” “您的孩子在哪里?我可以帮您去找。”贺俊驰温声地。 女人似乎非常痛苦,双手捂着头,“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 “或者,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听您讲讲您孩子的事。” 女人没说话,眼神却骤然一冷。 “讲什么讲!她死了!是你害死她的!我要为她报仇!” 说完,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来,刀锋明晃晃地对准贺俊驰。 “好,我知道,你要为她报仇,”贺俊驰尽量安抚着她的情绪,“可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她报仇。” 女人似乎又陷入迷茫。 这时,活动室的门突然开了。 落下了小画笔的朵朵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愣了愣,“贺老师,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是在排练吗?” “朵朵,快出去。”贺俊驰的脸色瞬间一变。 可一切已经太晚了。 就在他话说出口的瞬间,那女人已经一把将朵朵抓住,匕首抵住了朵朵的喉咙。 “报仇,我要报仇,都去死……” 钟明月和幼儿园老师就在这个时候推开了门。 看到这一切,老师立即吓得惊叫一声,拿出手机想要报警。 女人见到来人越来越多,更加紧张,匕首的刀刃几乎割破了朵朵的颈间的皮肉。 朵朵吓得直哭,“放开我……” “别动!”女人厉声吼。 “好,好,我们不动!”钟明月看着朵朵脖子上隐隐的血迹,不停地冒着冷汗,“你放开她,我来做人质。” 女人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似的,“滚开,全都滚开!” 钟明月默默地撤到贺俊驰旁边,小声问他,“什么情况?” 贺俊驰摇了摇头,“应该是精神出现了问题,我们千万不要激怒她。” 女人恶狠狠地看着贺俊驰,“你,坐到那张椅子上去。” 贺俊驰缓缓地挪过去坐下。 女人又命令钟明月,“你,去拿绳子来,把他绑住!” 钟明月警惕地犹豫着,看向贺俊驰。 “还不快去!”女人又情绪激动地怒吼。 “好,我去,你不要激动!”钟明月咬了咬牙,从储物柜里拿出绳子来,将贺俊驰绑住,冲他使了个眼色,小心翼翼地系了个活扣。 第188章 我在乎的是你! 女人有些恐怖地笑着,“宝宝,你看着吧,妈妈很快就要给你报仇了。” 趁着她大笑松懈的时候,朵朵一口狠狠咬在了女人的手上。 女人吃痛,手不由地一松。 朵朵终于挣脱了她,迈着两条小腿,飞快地朝钟明月这边跑过来,“玥姐姐!” 哪知,那女人似乎被激怒了,反应极快地举着匕首,也朝这边过来。 眼看着那匕首就要刺到朵朵身上,钟明月一把抱过了朵朵,一个闪身,将自己的后背对着那女人。 锋利的匕首立即在钟明月的背上划了道大口子。 鲜血顿时流出来,钟明月疼得闷哼了一声,额头上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回头看那女人,还要往这边刺,她只能抱着朵朵往外跑。 可她才抱着朵朵,如何能够跑得过一个疯狂的女人呢,才跑出活动室没两步,就被那女人追上。 钟明月只能将朵朵紧紧护在怀里。 眼看着那匕首就要刺进钟明月的身体里,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白皙的大手猛然握住了那把匕首。 鲜血,沿着匕首一点一点滴到地上。 钟明月愣住,抬眼去看这只手的主人。 只见柳照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有力的大手分毫不让地握住刀锋,一张脸冷得仿佛要吃人。 下一秒,那女人就已经被柳照弈一脚踹在了一旁。 女人挣扎了两下要起来,然后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照哥哥!”朵朵见到柳照弈,突然大哭起来,“朵朵好怕……” 柳照弈将朵朵抱起来,轻轻地为她擦着眼泪,温和地,“没事了,朵朵不怕。” 钟明月看着柳照弈流血的手,“你的手……” 柳照弈没回她,目光看向她后背上那一道长长的伤口,“先去处理你的伤。” 钟明月这才意识到,背上的伤究竟有多疼,连忙咬着牙点了点头,“这个女人……” 她边说着,边朝那晕倒的女人看去。 这一看,顿时愣住。 方才女人晕过去所躺的位置,现在空无一人,那女人,不见了! 活动室内。 贺俊驰才自行将绑在身上的活扣绳子解开,便见那女人已经又走了进来。 “如果你愿意,可以给我讲讲你女儿的事。”贺俊驰看着她匕首上沾染的血,冷静道。 外面,警车的声音已经传来。 女人摇摇头,“不如,我直接送你一个礼物吧。” “什么?” 女人阴冷地笑着,突然拉开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衣服上面,绑满了自制的炸弹。 “轰”地一声巨响,炸弹爆炸。 巨大的威力下,外面的柳照弈护住钟明月和朵朵,往旁边一滚,然后再回身看整个活动室……已经面目全非…… 医院的抢救室,灯已经亮了很久。 钟明月默默地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得一言不发。 警察正在旁边,向柳照弈了解情况。 那女人已经当场死亡,贺俊驰还在抢救室里抢救。 终于,医生从里面走出来,钟明月立即迎上去,“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面色凝重,“需要转入重症病房观察几天再看,不过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就算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他也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就算醒过来,大概也会落下终身残疾。” 钟明月有些无力地看着护士将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的贺俊驰推走,默默攥紧了拳头。 “听说,那女人在去年没了孩子,”陪朵朵一起来医院的幼儿园老师道,“是被一个带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拐走害死的,害死孩子之后那男人就跳楼了。从那以后,她就有些疯疯癫癫的,本来最近都好了很多了,不知道怎么又突然这样了。大概是贺先生的外形和那个男人很像吧,唉,贺先生也是惨……” 刚说完,接到消息的朵朵的父母,便赶到医院了。 吓得带着朵朵一通检查,确定没事之后,又谢过了钟明月和柳照弈,这才把朵朵带走了。 回去的路上,柳照弈一直很沉默。 钟明月看着柳照弈那只受伤的手,轻声开口,“你的手……还好吧?” 柳照弈冷着脸,一打方向盘,没理她。 钟明月碰了个软钉子,咽了口唾沫,“不是要出国好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到了幼儿园去……” 柳照弈依旧没理她。 钟明月搓了搓小手,不由地将脸扭到一边去,也不说话了。 柳照弈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便瞥到了她后背上那一道伤口,顿时觉得心里更加烦躁,不禁又将车开得快了一些。 “柳照弈,你干嘛开这么快?” 柳照弈淡淡斜了她一眼,表情冷得像是寒冬腊月。 “你到底在别扭什么?”钟明月也有些不高兴了,“我知道,是我害你受伤了,我向你道歉,可以了吗?” “我是因为自己受伤生气吗?”柳照弈突然吼道。 钟明月低下头,“那是因为什么。” 柳照弈阴沉着脸,深吸一口气,没再说话,直到车子在濯月别馆门前停下。 男人走路带着风。 钟明月紧跟在他后面,跟得实在有些吃力。 一不小心,被什么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哎呀。” 柳照弈立即停下脚步,回身看她,表情却没有缓和半点。 “我没事。”钟明月站稳了,扬起小脸与他对视。 “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保护自己?到什么时候你才能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你有没有想过今天如果不是我出现,你会怎么样?”柳照弈攥紧了拳头。 钟明月咬了咬嘴唇,“且不说那是朵朵,就算是别的小朋友,那,那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救人之前能不能先掂量掂量自己?”柳照弈咬牙切齿地,“你看到了,贺俊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今天的事,的确让柳照弈后怕。 “好了,我知道了。”钟明月的声量低下来,“我以后会注意的,我知道你在乎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担心它有事。你放心吧,它好好的呢,我会保护好它的。” “你是听不懂话吗?” “什么?”钟明月一愣。 “我说的是你!”柳照弈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刻入灵魂里,“我在乎的是你!” 第189章 我喜欢你 钟明月愕然地看着柳照弈。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柳照弈认真地,“我不相信,这段日子以来,你一点都感觉不到。” 钟明月低下头,将拳心缓缓地攥紧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好,我现在就要你懂。” 柳照弈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突然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紧紧箍住。 “柳照弈,你干……” “什么”两个字还未出口,柳照弈性感的嘴唇便已经覆了上来。 “唔……”钟明月的大脑顿时“嗡”地一声,用理智拼命想要将他推开。 可小手才抵在他的胸膛,手腕便已经被柳照弈用力扼住了。 他禁锢着她,温热的气息混着欲望的味道,霸道而又放肆地掠夺着她的甘甜。 钟明月的眼泪,在不知不觉中落了下来。 眼泪流到嘴角,柳照弈尝到了那泪水冰凉而苦涩的味道。 男人微怔,停下来看着钟明月一双清澈的眼睛里破碎的光芒。 钟明月看着他,默默将手腕从他的大手里抽出来,下一秒,“啪”地一下甩到了他的侧脸上。 柳照弈的头微微偏过,蹙眉顿了两秒。 钟明月推开他,缓缓从他身边走过。 “钟明月,我在向你表白,你看不出来么。”身后,响起男人磁性的声音。 钟明月不敢回头看他,单听着他的声音,她的一颗心仿佛已经快要被撕碎了。 柳照弈望着她执拗的不肯回转的背影,“我喜欢你,你听不到吗?” 钟明月已经泪如雨下,终于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柳照弈。 眼睛里没有被表白的女孩子该有的羞怯期待,她的眼底是一片绝望茫然。 她声音干涩地,“你说什么。” “你明明听清了,”柳照弈郑重其事地看着她,“我喜欢你,虽然我也觉得不可思议,虽然最开始我以为自己只是想对你肚子里的孩子负起责任。可是,我错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为你担心,怕你受伤,我的一颗心会被你的一颦一蹙牵动。你告诉我,如果这不是喜欢,这又是什么。” “谁让你喜欢我?!谁允许你喜欢我了?!”钟明月听着他这番发自肺腑的话,突然崩溃。 她以为,只要他彻底忘记了古玥,就能将这份缘分斩断。 他就不用再为此受到伤害。 可是,就算古玥不在了,还有钟明月。 钟明月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人,总是会反复爱上同一个人。 “你怎么可以喜欢上我?”钟明月无助地流着泪,“那我做的那些又算什么?全都白做了吗?” 柳照弈向前一步,看着她流泪的眼,抬手想要为她将眼泪擦去。 钟明月一把将那只伸过来的手打开了,“柳照弈,别喜欢我,我们不会有好结果的,你去找别的女人,反正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你,你快去啊!” 她边哭边推着他。 “钟明月!”柳照弈稳稳地站在她的面前,“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有好结果?” “我就是知道!”她冲他声嘶力竭地吼着。 柳照弈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沉痛,“我就让你这么讨厌么。” 钟明月几乎要将小手掐出血来。 她看着柳照弈那双曜黑的眸子,很想告诉他,不,一点都不讨厌,她爱他,很爱很爱他。 就是因为爱他,所以才要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 柳照弈咬着牙,“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和我发生一夜情?” “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何必一定要问为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佯装无情地说道。 柳照弈的目光,一点一点黯淡下来。 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苦笑,他点了点头,转身,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钟明月偷偷地看着他的背影,心如刀绞。 柳照弈走到门口,大手轻搭在鎏金门把手上,在拧开那道门之前,却又停住。 他的声音里,已经不带一丝温度,“等孩子生下来,我就会放你离开,还请你忍耐……” 话还未说完,只觉得自己的腰部被一双柔软的胳膊紧紧环住了。 钟明月再也忍不住,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她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柳照弈,将小脸轻轻贴在他的背上,身体因为哭泣而不停地颤抖着…… 柳照弈的身体顿时僵住。 “对不起,对不起……”她声音颤抖着,连连向他道歉。 柳照弈没有回身,却也没有推开她,而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你不必说对不起,我从不做勉强女人的事。” “从不勉强女人吗?”钟明月咬着嘴唇,“那为什么我会被你带到濯月别馆来住,为什么我现在会站在这里,为什么你连我的心都不让我自己保留?” 柳照弈终于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她。 “柳照弈,请你勉强我吧,”钟明月涕泪横流,“请你一定要勉强我。”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照弈沉眸看着她。 “那你又知不知道,”钟明月哽咽了一下,“我一个人,忍得有多辛苦?” “忍什么。” 钟明月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呼气剧烈起伏地看着他。 仿佛在鼓足某种勇气。 下一秒,她踮起脚尖,双手搂住柳照弈的脖颈,闭上眼睛轻轻地吻上了柳照弈的嘴唇。 柳照弈怔住。 钟明月默默流着眼泪,在柳照弈耳边轻声呢喃,“你如果现在没有回吻我,我会反悔的。” 柳照弈的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腰肢,逐渐收紧,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霸道而深情回吻她。 他将她的眼泪吻干,将她的小脸吻到绯红,吻到她微微喘息。 他看着她,眼底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如果,我不只是想回吻你呢?” “嗯?” 下一秒,还未等钟明月反应过来,她的两只脚便已经离了地。 柳照弈轻而易举地便把她整个人腾空抱起,直接进了门。 “柳照弈,你快放我下来,不要乱来……” 柳照弈瞧着她的小模样,温温一笑,没理会她,径直向房间内走去…… 叶嫂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地笑着啧啧两声。 “这两个人,好了又吵,吵了又好……我真是上了岁数,不懂年轻人的世界了。” 第190章 说你爱我 “柳照弈……” “嘘……”柳照弈温润而修长的手指轻轻抵住钟明月的嘴唇,然后将她放在了他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钟明月轻轻地抿起嘴唇。 “你放心,你现在怀着孕,身体不好,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柳照弈俯下身来,将身子半撑在她身边,一只手轻轻将她垂在脸上的碎发拨开,“可是,你要睡在这里,我想抱着你睡。” “我……那我去洗漱……”钟明月像是小猫似的想要逃跑。 柳照弈又将她按住了,“急什么。” 他眉眼淬笑地,语气却又带了几分强硬霸道,“说你爱我。” 钟明月不禁咬住了嘴唇。 她不知道说出这一句话,会不会又为柳照弈招来不幸。 柳照弈瞧她不作声,也不勉强,指腹在她咬住的嘴唇上缓缓抚过,“没关系,将来我会让你心甘情愿说出来的。” “嗯……”钟明月轻轻点了点头。 柳照弈蓦然温柔一笑,“去洗漱吧。” 等钟明月收拾停当,再回到柳照弈的房间时,发现他也已经洗漱完毕躺在了床上。 被子只盖了一半,身上宽松的家居服半敞开着,露出结实的胸膛来。 此时,他正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钟明月犹豫了一下,在离男人有一段距离的床边躺了下来。 谁知,才一躺下,她整个人便被柳照弈的手臂环住。 男人的长臂一捞,便将她轻松拘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从背后抱住她,将刀削般的下颌轻轻抵在她的肩膀,“离我那么远,不怕掉下去么。” 淡淡的温热气息,似有若无地在她的颈间耳畔撩拨,惹得钟明月小脸微微泛红。 “我,我才不会掉下去呢。”钟明月小声地。 男人低沉而有磁性的笑声在她的耳边回响,细细痒痒的,更惹得钟明月的脸越来越烫。 “你笑什么。”钟明月扁了扁小嘴。 “是不是怕我吃了你?”柳照弈问。 “才不是呢,”钟明月硬着头皮逞强,“又,又不是没有过。” “嗯?”柳照弈狭长的双眸不禁眯起。 “哎呀,很晚了,我困死了,要睡了。”钟明月直接闭上眼睛装死了。 柳照弈瞧着她的小模样,不禁也笑着闭上了眼睛,“我可以等,等到你生下孩子。” 闭着眼睛的钟明月,嘴角慢慢浮起一丝苦涩。 等生下孩子,她的时间也没剩下多久了。 到那时,便是告别的时候了。 许久之后,她听着耳边柳照弈睡着之后的呼吸声,缓缓翻过身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庞。 抬手,她在半空中描摹着他深邃的眉眼和陡峭的鼻梁,希望将他的模样在她的心里刻得再深一些。 这样,或许就算她喝了孟婆汤,也不会彻底忘了他。 “阿照,你放心,我会很小心,一定不会让你有什么事的。”她在心里默默说。 或许,只要她不让他知道她就是古玥这个秘密,就一切不幸都不会发生呢? 钟明月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缓缓地与柳照弈相拥在一起。 “对不起,阿照,我又自私了一次,希望到时候你不要难过……” 她抱着柳照弈迷迷糊糊睡去,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安稳过了。 凌晨的时候,雷声滚滚。 柳照弈醒来了。 望着身边熟睡的钟明月,他给她盖了盖被子,然后听着雷声却再无睡意。 起身,他到外面去倒了杯酒,望着外面电闪雷鸣的天气,淡定地喝着。 叶嫂起来上厕所,被吓了一跳,意识到是柳照弈后,才抚着胸口,“柳先生,您怎么还没睡啊?” 柳照弈若有所思,答非所问地,“好像,今年的雷雨天气特别多。” 叶嫂点点头,“在我们老家,传说每当这样的雷电天气,要么就是老天爷要劈人了,要么就是有谁要渡劫了。” 本是毫无根据的传言,柳照弈并未放在心上,淡淡一笑,又抿了一口红酒。 “对了,柳先生。”叶嫂走近。 柳照弈放下酒杯,抬眸看她。 “那枚钥匙,是钟小姐带着那只蜥蜴去找兽医取的,所以现在钥匙在钟小姐那里,”叶嫂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您要是要找钥匙,就直接去找钟小姐要吧。” 柳照弈点了点头。 现在,拿钥匙开门的事情,倒是可以暂时往后放一放了。 毕竟,柳照弈听说,怀了孕的女人因为受到激素的影响,会变得十分敏感。 现在他才和钟明月有了些进展,如果在此时去找她要这枚钥匙,目的是去探究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的过去,恐怕她心里会不好受的。 反正不急在这一时,等她顺利生下孩子,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之后,再打开那扇门也不迟。 柳照弈想着,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第二天,钟明月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柳照弈有事早已经离开。 叶嫂给她端来了早餐,“钟小姐,柳先生特别嘱咐我做的,说是这几样小菜您最近爱吃。” 钟明月看了一眼,发现都是最近自己虽然胃口不好,但还勉强能吃几口的菜。 这些连自己都没有注意,没想到柳照弈全都留了心。 吃过了早饭,钟明月又来到了医院探望贺俊驰的情况。 依然没什么起色。 重症监护室门口,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子在默默抹眼泪。 “你是?”钟明月有些纳闷。 女孩子打量着钟明月,“你是钟小姐吧?我是贺老师的助理,叫我莎莎就好。” 钟明月点点头,安慰莎莎,“别担心了,他会没事的。” “不,我就知道会出事的。”莎莎抽泣了两下。 钟明月有些纳闷,“你怎么知道?” “我有预感。” 钟明月抬了抬嘴角,她想说预感这种事情,不能作数的,可是想了想,看着莎莎这副模样,又说不出口了。 可接下来莎莎的话,却让钟明月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不知道,那天晚上,贺老师去见过那个女人回来之后,整个人就有些不对劲儿了,”莎莎紧皱着眉头回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心神不宁的贺老师。” “女人?” “对,就是那个女人,叫……任小曼。” 第191章 你敢打我?! “任小曼?”钟明月大吃一惊。 莎莎点点头,“就是那个在古家的那个……最近常出现在新闻里的……” 钟明月僵在原处。 万万没有想到,原来任小曼是与贺俊驰相识的,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两个人之间,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钟小姐?”莎莎见她发呆,轻轻叫她。 钟明月回过神来,“哪天晚上?” “就是贺老师出事之前两天的晚上。”莎莎回忆着。 “你怎么知道他去见过任小曼?”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的鼻子天生就要比别人更敏锐一些,那天晚上,贺老师回来的时候,除了身上的酒气,还有隐隐约约的女人的味道,”莎莎有些难过地咬了咬嘴唇,“那个味道,在任小曼来我们咨询室的时候,我在她身上闻到过的。每一次,贺老师的身上有这种味道,就代表去见过她了。” 钟明月抱着一丝侥幸,“兴许,那只是香水的味道,有人跟她用了同一款香水呢?” 莎莎十分笃定地摇头,“不是香水的味道,其实,每个人身上就算什么都不涂,也都各有各的味道的,那种味道就是任小曼的,不会错。” “那……”钟明月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他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莎莎哽咽了下,“贺老师平时不大喝酒,可是那晚我见他喝了很多酒,连忙泡茶给他,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没有说话,茶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问我,身边有没有很重要的人做了错事。” “然后呢?” “他问我,如果那样,我是选择通过法律阻止她一错再错,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只默默帮她回头。他说,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可能还是救不了一个人的心。” “我知道了。”钟明月深吸了一口气,“你留在这里好好照顾他吧,他不会白白受伤的。” 说完,钟明月转身,大步走出了医院。 夜幕再次降临。 同样的皇朝酒吧,同样的位置,任小曼正在喝着同一杯酒。 上一次,还有贺俊驰在她身边的。 这一次,连贺俊驰都没有了。 任小曼突然觉得很孤独。 虽然现在,她已经成为了恒通集团卓老板的女人,只要她随便招招手,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过来巴结奉承她。 “任小曼,你怎么过成了这个样子。” 她盯着酒杯,嘲讽地一笑,眼中几分酸涩。 透过酒杯,隐隐约约的人影浮现。 任小曼抬起头,看到钟明月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她不由地警惕起来,故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喝了一口酒,然后冷笑,“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居然就敢这么过来?” 钟明月走到她面前,直接从她手里抢过酒杯。 “干嘛?”任小曼冷笑,“想抢我的酒喝?不是怀孕了吗?” 钟明月没作声,直接将杯中的酒朝任小曼泼过去。 任小曼俏丽的脸顿时被淋湿。 立即有几名站在暗处的保安准备上前。 任小曼摆了摆手,示意那几个人退下,然后用敌视的目光瞪着钟明月,默默地拿纸巾擦了脸。 “敢来这里闹事,我看你是活腻了。” 钟明月心痛地看着任小曼,“到底是不一样了,任小姐好大的派头。” “呵……”任小曼轻嗤,将头扭到一边去,“如果今天你是因为上次在卓言婚礼上我没有救你的事兴师问罪的,那我告诉你,我没有义务救你,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管闲事。” “我只是有几句话想要问你,你跟我来。”钟明月完全没有跟她商量的意思,直接命令。 “你让我跟你走我就要跟你走?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钟明月直接上手,一把拉住任小曼的手腕就要走。 “你干什么?你这个疯子,你给我放开!”任小曼推她。 “如果,你想让我在这里跟你谈论贺俊驰的事,你就继续留在这里挣扎。”钟明月在她耳边,用十分严厉的语气。 任小曼愣了一下,打量着钟明月的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好,我们到后面庭院里面去。” 与皇朝酒吧前面的热闹喧嚣不同,后面的庭院分外幽静。 庭院中的夜灯静静地伫立在一旁,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任小曼没有什么耐心,“你想说什么,就快说吧。” 钟明月想了想,“我查过那个在彩虹桥幼儿园行凶的女人的资料,虽然她受了很严重的刺激,精神出了问题,但是最近她在接受治疗,控制得还不错。” “什么女人?我不知道。”任小曼轻哼一声,“哦,你是说新闻上那个女疯子?钟小姐,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跟你没关系,那贺俊驰也跟你没有关系吗?”钟明月质问。 任小曼的脸上,浮起一丝不自然,“你不要胡说,我跟他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告诉我你准备拙劣地用造黄谣的方式,报复我那天没有救你。我承认,我的确认识贺俊驰,他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我压力大的时候去找过他有什么问题?但你要借此大做文章,恐怕就打错了算盘。” “我查过了,那个女人在行凶之前,有个人曾跟她有过接触。” 任小曼顿时紧张起来,却依旧强硬地,“这些都与我无关,如果你只是想和我说这些,那我只能说,我很忙,恕不奉陪了。” 说完,任小曼便急着要走。 钟明月站在原地没动,却直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干什么,放开……” “我”字还没出口,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任小曼捂着火辣辣疼的脸,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钟明月,“你敢打我?!” “是,我打你了,”钟明月咬牙看着她,“这是我第一次打你,以姐姐的身份打你。” “你胡说什么?”任小曼不服气地瞪着钟明月,“别以为你比我稍大一点,就能以什么姐姐自居,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打……” “啪”地,响亮的耳光声再次传来。 钟明月颤抖着手,又一巴掌甩在了任小曼的脸上…… 第192章 怎样才能回头 “钟明月!”任小曼另一边脸也疼了,“你是不是疯了?!”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那样伤害一个无辜的人,你怎么忍心?”钟明月瞪着她,“贺俊驰那么年轻有为的人,那么温和热心的人,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可是现在却已经躺在医院里,面目全非地靠那些仪器维持生命。任小曼,有没有一刻,你的心也会因此而痛?” 任小曼低下头,忍住即将掉落的眼泪。 “听你的意思,你认为是我安排人伤害了贺俊驰?”任小曼轻蔑地笑着,“他跟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钟明月,诬陷人也要找个好点的理由。” “因为她知道了你的秘密。”钟明月静静地凝视着她。 任小曼的脸色更加不好看,“我有什么秘密?我可越来越听不懂了。贺俊驰会变成这样,我也很遗憾,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怪不到我的头上吧。” “没错,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你跟这件事情有关系,”钟明月缓缓说道,“这是为什么,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而不是坐在铁窗里面。” “钟明月,你说话最好给我注意一点!”任小曼愤怒地。 钟明月依旧平静地,“可是小曼啊,他什么都没有说。” 任小曼的拳心不由地一紧,“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喜欢你,是不是?”钟明月眼中隐隐有泪意,“那些你不愿让别人知道的,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一句也不曾对别人说过。” “胡说!”任小曼的眼泪,也不禁流了下来。 那些小时候,贺俊驰照顾她的瞬间,还历历在目。 贺俊驰喜欢她,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不想知道。 “他要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说,那现在为什么你会站在这里质问我?”任小曼难过地边流泪边吼。 钟明月静静地看着任小曼激动的模样,“看来,他是真的知道了你的很多事。” 任小曼一愣,瞬间明白了什么,“你诈我?!”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钟明月一把拉过她,按住她的头,让她的脸倒映在一旁的莲池里,“你没有觉得自己面目狰狞,早已经不像自己了吗?” 任小曼看着池中自己的倒影,身体颤抖着,“就算他知道了我的很多事,我也没必要加害他吧?” “你以为,只要贺俊驰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你的秘密了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钟明月松开她,“小曼,你从小成绩那么优异,总不会连‘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都不知道吧?” “你吓唬谁呢?”任小曼咬了咬牙。 “你没有救我,两次,我可以不怪你,可你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去伤害无辜的人。” “什么两次?你……”任小曼看着钟明月。 眼前的人,的确是钟明月无疑。 可她居然在钟明月的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让她欣喜又害怕的影子。 “你总觉得,自己是个被忽视的存在,好像永远是别人的影子,可是为什么别人对你的好,你却从来都看不到呢?”钟明月坐在莲池旁,抬眼望着远方的霓虹,“坐吧。” 任小曼咬着牙,没动。 钟明月强硬地拉着她坐在旁边,“很多人关心你,在乎你的,小曼。你姐姐从小就把你当做亲妹妹一样爱护,古伯伯也把你当做女儿疼的,或许你不知道,他本来打算改立遗嘱,等他死后,把他名下的股份留给你的,可惜,一切都没来得及。” “我不知道的事,你又怎么知道?”任小曼攥紧拳头,“反正现在人已经死了,你怎么说都可以!” 钟明月十分淡定地看着她,继续说道:“还有阿钦,虽然你们是名义上的姐弟,可他是真心爱你的,从来没变过。” “你胡说!他要是真心爱我,又怎么会跟你在一起,还让你怀上了孩子?!”提到古钦,任小曼突然难过。 “我要是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阿钦的呢?”钟明月缓缓看向自己的腹部,“我跟阿钦,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阿钦很善良。” “不可能,不可能……”任小曼震惊地,“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钟明月抚上自己的小腹,没有回答她,“还有贺俊驰,他也是真心喜欢你,爱护你的,可是你呢,都干了些什么?” “我……” “小曼,自始至终,你都不是孤单单一个人,只是你的一颗嫉妒心蒙蔽了你的眼睛,让你再也看不到身边那些美好,让你肆无忌惮地去伤害那些真正爱的你人。” “够了!”任小曼望着自己的双手。 白白净净的,十分漂亮的双手。 可是这双手上,总好像隐隐约约沾着血污。 任小曼不停地搓着手,却好像怎么都搓不掉。 “贺俊驰希望你能回头,”钟明月站起来,“可你知道怎么样才能回头吗?” 任小曼执拗地,“我没错,不需要回头。” 钟明月点了点头,“既然你不想我做你姐姐,那我从此也没有你这个妹妹,你我姐妹情分,就到此为止。” 任小曼迷茫地看着钟明月。 “不过,我还是会帮你回头,”钟明月将身体挺直,“我会找到证据,把你交给法律,让你不要一错再错。希望在那之前,你能够早日醒来,去勇于承担自己的错误。”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任小曼看着她的背影,“就算是我又能怎样,你永远不可能找到证据!” 钟明月脚步一滞,哽咽了下,继续迈步向前走。 守在门口的几个人上前来想要拦她。 “让她走!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能耐!”任小曼浑身颤抖着。 那几个人让开,钟明月挺直了脊背,缓缓走出了皇朝…… 皇朝门口,一辆车子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柳照弈从车上下来,看到钟明月,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关切地,“你有没有事?” 钟明月神情木然地摇摇头。 “谁让你自己来这里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柳照弈有些愠怒地轻吼她。 钟明月的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柳照弈以为她是因为他的话而流泪,立即换了语气,“我不是在凶你,我只是担心……” “柳照弈,”钟明月的身体突然软了下来,泪流满面地,“你抱紧我。” 第193章 奇迹回来了 柳照弈上前,轻轻将钟明月抱在怀里,温声地,“怎么了?” 钟明月摇摇头,一滴冰凉的泪落在他胸口,“我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萧瑟的秋风中,柳照弈用身上的风衣将她单薄的身子裹住,又抱得紧了一些。 “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家了。”钟明月将头埋在他怀中。 “好,回家。”柳照弈沉声点头。 濯月别馆。 叶嫂早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 钟明月敛起情绪,看着那些诱人的食物,“有客人要来吗?” 叶嫂摇摇头,笑着看了旁边的柳照弈一眼,然后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您忘啦?” “今天?”钟明月挠了挠头,拿出日历来一瞧,“哦,今天是中秋节呀,怪不得。” 叶嫂又看了眼柳照弈。 柳照弈则有些无奈地看着钟明月。 “不对吗?”钟明月有些纳闷地。 柳照弈抬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下,“今天是你的生日,你都忘了?” 钟明月愣了一下,张了张口,“啊,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啊,看我,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 要不是柳照弈留意,她还真的不知道今天是钟明月的生日。 钟明月的生日,就在中秋节。 月亮圆圆,人也团圆的日子。 所以才取了“明月”的名字吧。 她拿出手机来,似乎在为那个死去的钟明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查看消息。 团圆的日子,钟明月的生日,她的亲人会不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手机静悄悄的,仿佛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了她。 钟明月苦涩一笑,转而瞅着桌上的菜,“呀,今天的菜都是我爱吃的,可以开始动筷子了吗?我快要饿死了。” 柳照弈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点点头,“吃吧,我先去洗个手。” 等柳照弈从卫生间里再出来的时候,叶嫂已经把个大蛋糕摆在了餐桌上。 “既然是过生日嘛,没有蛋糕可不行。”叶嫂笑呵呵地,“钟小姐,今天这蛋糕也是我亲手做的,就当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钟明月笑着谢过叶嫂。 “柳先生,您准备送钟小姐什么礼物啊?”叶嫂问柳照弈。 柳照弈没作声。 钟明月笑着扬了扬眉梢,故意地,“喂,柳照弈,你该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吧?” 柳照弈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个首饰盒来。 “这是……”叶嫂瞧着那首饰盒,“呀,该不会是戒指吧?” 戒指吗? 钟明月盯着首饰盒,犹豫着没有接。 “快打开看看啊。”叶嫂轻轻推她。 “你在怕什么。”柳照弈眉眼淬笑地问她。 钟明月一把拿过首饰盒,“谁怕了?” 说完,她打开它,在看到里面躺着的东西时,顿时吃惊地瞪大眼睛。 檀木的发夹,上面镶嵌着月光石。 竟然和李奶奶送给她的那一枚一模一样,只是……那发夹不是已经被它砸碎了吗? “怎么是发夹啊?”叶嫂也很诧异。 这发夹看起来实在普通,也不值什么钱,作为生日礼物送出去,有些不符合柳照弈的身份地位。 “怎么,看到不是戒指,失望了?”柳照弈笑着问。 钟明月红着眼圈,连连摇头,将那发夹紧紧握在手中。 “最近,我常常会做一个梦,可是醒来,又不记得自己梦到过什么,”柳照弈笑看着钟明月,“只记得这枚发夹,似乎在我的梦里出现过,醒来后,我凭记忆把它画下来,特别找人把它做了出来,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奇迹’。” “奇迹好,奇迹很好。”钟明月不停点头。 “你喜欢就好,”柳照弈从钟明月手里拿过发夹,“这不是一枚普通的发夹,它代表了一个愿望,只要你拿着它对我许愿,不管是什么,我都会为你做到。” “哪怕我要天上的月亮?” “哪怕你要天上的月亮。” 柳照弈温柔地,将发夹轻轻别在钟明月的发丝上,“不过是一枚发夹,怎么又要哭了?” 钟明月吸了吸鼻子,边哭边笑,“谢谢你,把奇迹带回到我的身边。” 柳照弈温凉的指腹缓缓抚过她的脸颊,将她脸上的泪花拭去,“今天可不兴大哭,来,我们许愿吹蜡烛。” 钟明月重重地点头。 吹过了蜡烛,三个人坐在一起,吃起团圆饭。 叶嫂举起酒杯,“柳先生,钟小姐,我的家人离得远,叶嫂我很高兴能跟你们一起过节过生日。” 三个人的杯子清脆响亮地碰在一起。 “今年是三个人,明年就是四个人了。” 叶嫂说着,扭头看向旁边的第四张椅子。 明年…… “怎么了。”柳照弈看着钟明月的神色。 钟明月摇摇头,嘴角绽出一抹灿烂的笑来,“明年,我们还要在一起过节过生日。” 柳照弈温温一笑,轻轻点头。 “嗡……” 钟明月的手机响了。 看到屏幕上“钟向阳”的名字,她顿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明月,你在哪里?”钟向阳问。 “我……”钟明月不由地看向柳照弈。 “你上次说……”钟向阳讲话有些犹豫,“你说你不愿意再跟我们有瓜葛,所以,我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打这通电话,可是思来想去,我觉得哥还是得跟你说声生日快乐。” “哥……” “以前,你小的时候,因为每次过生日都是中秋节,大家都只顾着过节,没人在乎过你的生日,哥跟你道歉了。” 钟明月看着柳照弈,“哥,都过去了。” “还有啊,爸妈也过来了,今年的中秋节,我们都在新港过的。他们刚刚还在念叨你呢,说是……一家人都齐全了,要是你也能在就好了。” “嗯……”钟明月的心头,涌起酸涩。 “那,你……”钟向阳有些小心翼翼地,“你愿意回来跟我们一起吃顿饭吗?” “不必了,”钟明月轻声拒绝,“你们开心团圆就好,我……我已经有了我新的人生。” 钟向阳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失落,“我知道,过去是我们对不起你,你不愿意回来,我们也不勉强你。只是你好歹抽出时间跟爸妈一起吃个饭好不好?他们都很想你。” 第194章 全都是AI自作主张 钟明月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才想再次拒绝,却又听钟向阳道:“还有柳先生,你能不能也请他来?我最近才知道,原来你小侄子上学的事情,是他帮忙办的。” 钟明月微怔。 “咱们老钟家,从来也不是那种能心安理得欠人人情的人家,更何况,他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钟向阳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至少,要请人家吃顿饭,感谢一下。” “你等一下。” 钟明月捂住手机,冲柳照弈,“孩子上学的事情,是你办的?” 柳照弈微笑着不置可否。 “我哥说要请你吃饭,你应该不想去吧?我猜你不想去。” “为什么不去?” “你……” 柳照弈笑着从钟明月手中拿过手机,直接对着电话那头,“好,没问题,时间地点定好后,我会命人发给你。”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柳照弈!”钟明月无语了,手舞足蹈地跟他比划了半天。 柳照弈一笑,“放轻松,我只是想见见你的家人。” 很快,吃饭的时间地点便定好了。 钟明月来回在房间里踱着步子,“柳照弈,我觉得你没必要去,反正以后咱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你去走这趟,万一又趟上了什么浑水怎么办?” 柳照弈直接一把将她拉在怀里了,“你在焦虑什么,就算是浑水我会怕吗?” “我知道你不怕。” 钟明月咬了咬嘴唇,可是她就是不想要柳照弈沾上浑水,一点都不想。 柳照弈轻轻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一个不经意的抬眸,便看到关着的抽屉里,露出张纸的一角来。 “这是什么。” 男人眯了眯眼睛,随手一抽,便将那纸拿到了手里。 “啊!”钟明月惊呼一声,伸手想要去抢。 她这一抢,更显得尤为可疑。 柳照弈就算本来没想看,此时也非看不可了。 “英明神武玉树临风俊逸潇洒的柳照弈……” “别看啊!”钟明月小脸发烫,只顾着去抢那张纸。 “为什么不能看?”柳照弈笑着将那张纸举得老高,“上面明明是我的名字。” “不许看!”钟明月记得小脸通红。 那天,柳照弈临走之前,让她写个八百字小作文,等他回来的时候交给他。 她绞尽脑汁想了一晚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写,索性交给了AI。 没想到写完后,随手打印出来一看,居然连看都没眼看。 遣词造句无限谄媚。 像这种东西,怎么能给柳照弈看呢? 钟明月随手就塞进了抽屉底下,昨晚她翻抽屉的时候,不知怎地,就不小心给翻了出来。 “自你走后心憔悴……”柳照弈故意在逗她般地朗读着。 钟明月额头上冒出三条黑线。 柳照弈这“声情并茂”的朗读水平,不去做播音主持实在可惜了。 “不要读了!”她实在听不下去了,再次伸手去抢。 两个人,一个在抢,另一个边躲着不让她抢到边读,最后一不小心,险些摔倒了。 柳照弈眼疾手快地将她牢牢捞在自己的怀里,“磕到了么。” 钟明月听着他的砰砰心跳,摇了摇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用请求的语气,“不要再读了,那不是我写的,全都是AI自作主张。” “嗯,不读了。”柳照弈沉声,眼底浮起一丝暧昧的光芒,“我现在要做点别的。” “什么?” 柳照弈随手将那纸扔到一边,扬起嘴角,蛊惑一笑,捧起钟明月的小脸,削薄的嘴唇就这样缓缓覆上来…… “柳先生,有消息了!”乔安突然出现,将屋内的所有氛围尽数打破。 柳照弈的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 钟明月的脸更红了。 乔安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二人,一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既视感。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我,我一会儿再来。 说完,他抬腿就要走。 “回来。”柳照弈放开了钟明月,优雅地掸了掸身上衣服的微微褶皱,“你刚刚说什么有消息了?” “哦,就是上次……” “转过来说!”柳照弈命令。 乔安这才转过了身来,冲钟明月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地向柳照弈汇报,“就是上次在归雪山庄行凶的那几个歹徒,有消息了。” “抓住了吗?”钟明月十分关心地上前问。 乔安点点头,“抓是抓住了,可是那几个人口径十分统一,全都说是图财不成所以害命。可是谁信啊,其实再深究下去,所有矛头都指向了皇朝,只是没有找到证据。” “又是皇朝!”钟明月用手托着下巴,问柳照弈,“你知不知道皇朝的背后,真正的老板究竟是谁,怎么敢做这种事?” 柳照弈摇摇头,“没人知道皇朝真正的老板究竟是谁,只知道皇朝很早就在了,涉及的业务范围也很广。像皇朝酒吧,已经是皇朝十分不起眼的一部分了,可是才开始经营没多久,就能够与琥珀湾分庭抗礼了。” “这我知道。”钟明月喃喃地。 “听说,皇朝真正的老板手眼通天,势力不容小觑。”柳照弈面色凝重地。 “势力比天晟还要大吗?”钟明月隐隐担忧,“如果再加上九州呢?” 柳照弈摇摇头,“那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天晟和九州,都是正经做生意的,虽然偶尔也不乏一些剑走偏锋的小手段,最终也讲求的也是光明正大,”柳照弈眸光转深,“可皇朝除了些明面上的生意,更有许多旁人看不到的东西藏在暗处,那些躲在暗处的东西,才是人真正该提防的。” 钟明月隐隐有些忧虑。 没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更何况,听说皇朝真正的老板还是黑白通吃的。 “对了,卓言不是经常出入皇朝酒吧吗?”钟明月灵机一动,“我们要不然找他来打听一下,万一有什么线索呢?” 虽然钟明月很不喜欢卓言,甚至觉得冯萱嫁给卓言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那什么上。 可是现在关乎柳照弈的安全,再不喜欢也要忍一忍了…… 第195章 卓言带来的女人 “我会去见他。”柳照弈说道。 “我跟你一起去。”钟明月见柳照弈似乎有些不同意,“那要不然,就把他请到家里来。” 接到邀请,卓言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很快,他便站到了濯月别馆的门前。 见到门口的钟明月,卓言上下打量着她,眼底露出一丝诧异。 钟明月清了清嗓子,“看什么,叶嫂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来帮忙做饭的。” 卓言又扫了她一眼,轻笑一声,悠哉悠哉地从她面前走过去了。 “卓少!”身后,幽幽地传来娇滴滴的女人声音。 钟明月不由地循着那声音看去。 只见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从卓言那辆车上也走了下来,踩着恨天高的鞋子,正扭着胯朝卓言走过来。 卓言一回头,脸上带着笑意,伸出手臂,一副要揽她入怀的架势。 “你等等我嘛。”女人撒着娇,依偎到他怀里。 钟明月不由地皱起眉头。 卓言的风流成性她早就知道,可他这才刚刚结婚不过短短几天而已。 “这怎么回事?”钟明月看着那女人。 卓言扬眉一笑,“既然是吃饭,我带宝宝一起来,相信照弈不会介意的吧。” “卓先生,你不会忘了你刚刚结婚吧。”钟明月瞪着她。 卓言不以为然,抬手在钟明月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瞧你,说话的语气好像跟我结婚的人是你一样。” “你……” “碰你自己的女人,别碰她。”楼梯口,突然传来柳照弈略带喑哑的磁性声音。 卓言抬头看去,摊了摊手,“照弈,我多带个人来没关系吧?” 柳照弈扫了那女人一眼,“进来吧。” 卓言点点头,又回头冲钟明月扬了扬眉,然后搂着那被称作“宝宝”的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经过钟明月的身旁,一股不同于市面上寻常香水的味道隐隐传来。 钟明月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这股味道,实在有些熟悉。 那是混了香烟味道的香水味,而那香烟的味道…… 突然有什么想法,在钟明月的脑海中炸开了。 卓言和女人在客厅落座,不知同柳照弈在谈论着什么。 钟明月在厨房里帮叶嫂的忙,目光时不时地瞟向那个女人。 “钟小姐,您怎么了?”叶嫂问。 钟明月摇摇头,微微一笑,“这个卓言,实在太坏了,一定要给他点教训才行。” “您……要干嘛?” 钟明月拿起旁边的苦瓜,榨成汁,直接倒进了那个要给卓言的炖盅里。 又转身,使劲往里面加了两勺盐。 饭菜都做好了,钟明月将食物端上了餐桌,特意将那有问题的炖盅放在了卓言面前。 卓言瞧了瞧她脸上的笑意,又瞧了瞧自己的炖盅,“我对香菜过敏,不能吃这个。” 钟明月暗暗撇了撇嘴。 他要是不吃,那她那些佐料不都白加了? 柳照弈轻轻将自己面前的炖盅推向卓言,“我这个没有加香菜,给你吧。” “好啊。” 说着,卓言就接过了柳照弈的炖盅,顺势便要将自己面前的炖盅往柳照弈的方向推。 “好什么好呀,不好!”钟明月赶紧拦着。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钟明月。 钟明月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额……我的意思是说,柳照弈,你不是也不喜欢吃香菜吗?” 那被称作“宝宝”的女人在一旁笑了,“我喜欢吃香菜,不如就给我吧。” 钟明月咬了咬嘴唇。 “不行吗?”那女人轻声问。 所有的目光都朝钟明月投过来。 钟明月深吸了一口气,也行吧。 “当然可以了。”她扯了扯嘴角,眼看着那女人把炖盅端了过去。 “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卓言打量着钟明月。 钟明月没忍住,索性白了他一眼,“你带别的女人来这里,冯萱知道吗?” “她知不知道又有什么要紧?”卓言一笑,不以为然地往椅子上一靠,“所有的吃穿用的,我都给她最好的,她还能有什么怨言?再说,宝宝只是我的秘书,跟了我好几年了。” “切……”钟明月不屑一顾地将头往旁边一扭。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跟宝宝真的有什么,那又能怎么样?男人嘛,有哪个不想有成群的女人?” 钟明月不禁侧头去看柳照弈。 柳照弈沉着脸色微微清了清嗓子,冲卓言,“吃饭。” 卓言这才吃了一口菜,又冲钟明月有些挑逗意味地扬了扬眉。 倒不是他真的对钟明月有什么兴趣,只不过多年来撩女人撩成了习惯。 这一切落在柳照弈的眼中。 男人不由地皱起眉头,索性一只大手直接搭在了钟明月的肩膀上,将她轻轻往自己怀里一勾。 卓言立即诧异地看着柳照弈。 柳照弈平静地淡淡一笑,“你这个随便用眼神勾人的习惯得改改。” “你们……”卓言咽了口唾沫,“照弈你……” 钟明月无奈地拼命冲柳照弈使眼色。 不是明明说好了,暂时不让别人知道的吗? 柳照弈就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冲卓言微微点了点头。 卓言愣了两秒,转而笑了,笑容里依旧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他原本想说,像钟明月这样要家世没家世,要容貌没容貌,还离过婚的女人,就算只是玩玩他都不会挑的,柳照弈到底看上她什么了呢? 可他知道柳照弈的脾气。 “额……”他想了想,“以前看你和古玥爱得那么轰轰烈烈,我还以为你能很长情呢,又或者找个跟她条件差不多的,实在是没想到……” 柳照弈微怔,“我和古玥?” “是啊,你真的已经一点都不在乎她了?”卓言挠了挠头,“哦,我忘了,好像是说你部分失忆了。” 钟明月一眼一眼地剜着卓言,想让他闭嘴。 可卓言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其实忘了也好,不然我估计以你对古玥的感情,很难再开始新的生活了。你不知道啊,你以前……” 钟明月“砰”地一声,把手里的杯子一放。 卓言这才停下,朝钟明月看去。 钟明月皮笑肉不笑地冲卓言扯了扯嘴角,然后拿起酒瓶来,“来,卓先生,我给你倒酒。” 第196章 吃醋了? 钟明月实在不是个会掩藏情绪的高手。 饭桌上的所有人,都看出钟明月对卓言的咬牙切齿。 柳照弈看着钟明月此时的模样,将那理解成了一种吃味。 或许,她不愿卓言再提起古玥的事情,不愿柳照弈再记起什么,是因为女人小小的嫉妒心? 她在乎他? 柳照弈不禁微微一笑,“罢了,先吃饭。” 卓言摊了摊手,“好,吃饭。” 钟明月越看卓言越不顺眼,直接起身,“不好意思,我去趟卫生间。” 柳照弈瞧着钟明月的举动,仿佛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想,起身也跟着到了卫生间。 “你跟着我干什么?”钟明月挠了挠头。 柳照弈温温一笑,走近她,俯首在她耳畔,用磁性而暧昧的声音低声问,“吃醋了?” “吃……什么醋?”钟明月有些疑惑,“今天的饭菜我基本没有放醋啊。” 柳照弈无奈地抬手,在她的小脑袋上敲了下,“嘴硬。” 钟明月反应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过来,“怎么可能,我难道吃我自己的……” 话说到一半,她又咽回去了。 “自己的什么?” 钟明月连连摇头。 柳照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放心,不管我跟古玥有过什么,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你。如果我去探寻那一段过去会让你难过,那我可以选择不去想起。” 柳照弈想到了那枚钥匙。 钟明月没有主动将钥匙交给他,反而默默地自行保存了起来。 “所以,你决定彻底忘了她?”钟明月的言语间,带了几分酸涩。 柳照弈轻轻点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钟明月眼中含着泪轻轻点头,“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别让客人自己待太久。” 望着柳照弈离开的背影,她吸了吸鼻子。 “不久之后,你也会忘记钟明月的,就像忘记古玥一样。”她小声地,哽咽说道。 转身走进卫生间,钟明月洗了把脸,给冯萱打了个电话。 一想到刚才卓言嚣张的模样,钟明月就没来由地心疼冯萱。 电话接通,冯萱那边的声音有些疲惫,“月儿,怎么了?” 钟明月犹豫了一下,“没有,只是想问问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你放心啦,”冯萱笑着,“嫁到卓家这样有钱的人家,房子车子还有所有我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我怎么可能过得不好呢?” “真的好吗?”钟明月轻声问。 电话那头的冯萱几不可察地哽咽了一下,“我骗你干嘛?我这也算是实现愿望了。” “那卓言他……” “哎呀,好啦,”冯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月儿,我还约了几个富太太一起去逛街呢,马上要出门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有时间再打给你哈。” 说完,冯萱直接挂断了钟明月的电话。 钟明月听着电话里头传出来的盲音,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电话那头的冯萱,收起手机,吸了吸鼻子,坐在镜子前,用粉扑轻轻遮盖着自己锁骨处的伤痕。 可无论怎么遮,都依旧有痕迹。 她遮着遮着,突然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终于擦干了眼泪,转身到衣橱里找了件高领的衣服换上了。 领子将她整个脖子都盖住,她的整个人都埋没在这件华丽的衣裳里了。 一切收拾妥当,她准备出门。 家里的保姆却拦住了她,“太太,您准备去哪里?” “我去看看我爸。”冯萱迈步要走。 保姆没有让路,一脸严肃地挡在门前。 “我说了,我要去看我爸,连这你也要拦我吗?”冯萱瞪着她。 保姆面无表情地,“太太,我也是听吩咐办事,请您不要为难我。卓少说,昨天您惹得一家人都不高兴了,今天要罚您不能出门。” “这是什么道理?我又不是个囚犯。” “太太,听我一句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您还是乖乖听话,免得吃更多苦头。您吃苦也就算了,万一再连累了您的父亲,可就麻烦了。” “你……”冯萱咬了咬牙。 保姆不再说话,趾高气昂地甚至没有再看冯萱一眼…… 钟明月再回到餐厅的时候,恰巧看到那被称作“宝宝”的女人正要吃加了特殊佐料的那碗炖盅。 她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吃了,然后表情格外纠结地差点吐出来,一不小心,将炖盅打翻,里面的东西洒在她昂贵的真丝裙子上。 “不好意思,我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我带你去吧。”钟明月迎上来,冲她微微一笑。 女人在卫生间里处理衣服,钟明月静静地等在外面,手指缓慢而不经意地敲击着窗棂。 不久之后,女人从里面出来了,“走吧,谢谢你。” “等一等。”钟明月笑了笑,“能不能借一支烟?” 女人愣了一下。 钟明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你也知道,柳照弈他这个人不抽烟,他自己不抽烟也就算了,还不让别人抽,我的烟全都被他收走了。但是你知道,有时候烟瘾犯了,有多难受。” 女人也不由地笑了,“我知道,我这里有,只是别让柳先生知道我给了你烟就是了。” “那是自然。” 女人拿出个精致的烟盒来打开。 钟明月从里面轻轻抽出了一根,盯着香烟瞧了瞧,若有所思地,“这个品牌的女士香烟,倒是不多见。” 女人点点头,“是,但我这个人很挑剔,只喜欢这个牌子的香烟。” “真有这么好吗?” “你不妨试试。” 钟明月将那香烟捏在手里,上下打量着女人。 此时的女人,跟方才依偎在卓言怀里撒娇的女人,仿佛判若两人。 “小姐,你跟刚才好像很不一样。” 女人一笑,“让你看笑话了,卓少喜欢女人跟他撒娇。” “他说,你做他的秘书有好几年了?”钟明月若有所思地,“那卓先生一定很信任你吧。” “哪里哪里。”女人瞧着钟明月手里的烟,“需要火机吗?” “你一看就是做起事来很有能力的女人。”钟明月看着那支烟点燃。 “能跟柳先生在一起,你也不简单。” 女人瞧着那燃烧的烟雾,语气突然严肃地说道。 第197章 楼梯间的第三个人 钟明月缓缓转过头看女人,“彼此彼此。” 女人看着那支燃着的烟,“不是要吸烟么?” 钟明月轻轻一笑,直接将那烟掐熄了,“我才想起来,最近在吃药,医生叮嘱不能吸烟。” 女人精明的目光流转,“原来如此。” “走吧,回去吃饭,离席太久总归是不好的。”钟明月冲女人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女人向前迈了两步,又停下,侧眸看着钟明月,“钟小姐,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些浑水,我劝你不要趟。”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女人一笑。 “倒是你,”钟明月的眼神变得严肃,“卓言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你比谁都清楚,不要等到想抽身而不能的时候才想起来后悔。” “你的话,我也听不懂。” “没什么,”钟明月摇摇头,“我只是在说感情的事。” 两个人回到餐厅,吃了饭,又一起闲聊到了夜里才散去。 柳照弈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捧着本书正垂眸阅读着。 钟明月坐到他身边,“柳照弈。” “嗯。”男人应了声,没抬头。 “卓言说了什么没有?” 柳照弈摇了摇头,继续看书,“他说,皇朝的事他也不清楚。” “撒谎!”钟明月义愤填膺地。 柳照弈不由地放下手中的书,眯起眼睛看向钟明月,“怎么了?” 钟明月咬了咬牙,“我知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可能会让你觉得我是对卓言有偏见,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卓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照弈想了想,“已经结了婚,实在不该乱来,在冯萱这件事上,他的确做得有问题。” “不是,”钟明月连连摇头,“跟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相比,这些都是小事了。我怀疑,卓言想要害你,确切地说,可能已经采取过行动了,或者……我们再大胆一点假设,说不定卓言也是皇朝的人,派人在归雪山庄行凶的事,也是他干的呢?” 柳照弈蹙了蹙眉头,抬手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 “哎呀,我没发烧。”钟明月拿掉柳照弈的手,“你记得在琥珀湾,我碰到你的那次吗?” 柳照弈点点头。 “当时我提醒你,要你小心的,是因为我听到有人在楼梯间讲要往你的酒里加东西,”钟明月回忆着,“在楼梯间里,我还发现了一个烟头。当时我以为,那烟头一定是说话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的,但是现在想来,或许是我错了。” “嗯?” “可能,楼梯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只是这第三个人一直没说话呢?”钟明月推理着,“这第三个人才是真正主导整件事情的人,这支烟头也是属于她的。而她……就是卓言的秘书。” 柳照弈听后,沉默不语。 “就在今天,我发现了,卓言的秘书抽的正是这种小众的女士香烟,”钟明月边说着,边下意识地抓住男人的手,“柳照弈,当天在琥珀湾,卓言也在是不是?” 柳照弈的目光淡淡落在钟明月抓住他的手上,垂眸思索了良久。 “柳照弈……” 半晌过后,男人抬起头来冲她微微一笑,“你是孕期容易多思多虑。那烟虽然小众,却也不是谁独有的。再有,我与卓言认识多年,他有什么理由要害我呢?” “这一点,我也想不出来。”钟明月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柳照弈瞧着她有些苦恼的样子,不由地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好了,不要多想了,快去休息。” 钟明月站起身来,一边想着,一边朝房间的方向走去。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总之,你一定要小心卓言,多小心总是没错的。” 柳照弈冲她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看着她进了房间,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一双墨色的眼睛逐渐变得冷酷深邃…… 转眼,便到了约定好要跟钟家人吃饭的时间了。 地点是柳照弈定的。 钟父钟母看着餐厅里富丽堂皇的装修,有些忐忑,“向阳,这得花多少钱呀?” 钟向阳笑了笑,“你们放心吧,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更何况既然也感谢人家,总不好太寒酸了。” 钟母叹了两声,“那也不能太贵了呀,孩子上学还得花钱呢。” 话音刚落,餐厅的服务员迎了上来,冲几个人礼貌客气地微笑,“几位是柳先生的朋友吧?柳先生已经为你们订好了包厢,请跟我来吧。” 钟母拉上了旁边正抠着鼻子的小孙子,点了点头。 来到包厢里,一行人瞧着包厢的装修,钟母又感叹了一遍,“这柳先生还真是有点不客气。” “妈。”钟向阳阻拦她,然后向那服务员瞅了瞅。 服务员笑着为几个人倒了茶水果汁,“柳先生还在忙,可能要晚一会儿到。柳先生说,让几位别拘着,先点菜,今晚的所有费用都由柳先生来买单。” “这怎么好意思呢?”钟向阳想拒绝,“明明是我们要请……” “柳先生还说,”服务员道,“几位要是一定要请客,那今晚这饭,就一起吃不成了。” 钟向阳只好点了点头。 钟父接过菜单,“这,这我也不会点呀。” 钟母拉着小孙子的手,指着菜单上的图案,“你看看,想吃哪个呀?” 没过多久,钟明月也到了。 “姑姑!”一进到包厢里,孩子立马开心地用他那有些脏兮兮的小手抱住了钟明月。 钟明月一笑,毕竟只是个孩子。 就算大人之间有再多的委屈怨恨不满,也不该迁怒于孩子。 她蹲下来,捏了捏他的小脸,“有没有想姑姑呀?姑姑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说完,她拿出个乐高积木来送给他,“是大变形金刚呢,回家让爸爸妈妈陪你一起拼好不好?” 孩子高高兴兴地应了,捧着礼物坐到一边。 钟父嗤地一声,“买那玩意干啥,不顶吃不顶用的。” 钟明月没作声,冷着脸坐了下来。 今天这顿饭,原本她是不想来的,可柳照弈要来。 她总不能让柳照弈一个人来。 第198章 说,是哪个野男人的 钟母拍了拍钟父,“你说这干啥,人家孩子一片好心。” 钟父闷哼了一声。 钟明月将头扭到一旁去,跟钟向阳说话,“哥,最近怎么样,来到这边日子过得还适应吗?” 钟向阳点点头,“一切都好。” “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我没什么文化,现在只能暂时在工地干干体力活,”钟向阳朴实地一笑,转念又连忙补充道,“不过没关系,哥有的是力气。” “哥,要不然……” 钟明月的话还没说完,只听那边钟父又开口了,“你哥在这边,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你也不说帮衬帮衬,就知道自己过好日子。” 钟母一个劲拉他,“行了,咱们今天不说不高兴的。” “怎么还不让说?”钟父目光严厉地看着钟明月,“你别以为给了家里一笔钱,就有多了不起了,还不跟家里联系了,没老钟家,能有现在的你?” 钟明月深吸一口气,看向钟向阳,“你不是说,他们想我了么。” 钟父一拍桌子,“你少在那阴阳怪气!” “爸!”钟向阳忍无可忍,“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钟母也跟着附和,然后又向钟明月道:“明月啊,你爸也是为你好,其实他可想你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为我好的方式,就是永远不管我在外面过得什么日子,永远要我委屈自己帮衬家里,永远没好气地跟我说话?”钟明月说话也丝毫没客气,“什么叫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看骂我的时候不是表达得很好吗?” 钟父立马活了,站起来就要打钟明月。 钟向阳赶紧拦下来了,“好了,在这里闹不是给人看笑话吗?本来今天该高高兴兴的,快都坐下来消消气。” 说着,钟向阳倒了杯茶给钟明月,“来,先喝杯茶。” 钟明月摇摇头,没接。 “我还是喝水吧,医生说我不能喝浓茶。” “医生?”钟向阳一愣,“你怎么了,病了吗?” 钟明月笑着摇摇头,然后看向自己的小腹,“不是,我怀孕了。” “什么?”坐在对面的三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睛看向钟明月。 “奶奶,什么是怀孕啊?”孩子天真地问。 钟母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可不敢胡说。” “不是孙耀宗的吧?”钟向阳问。 钟明月摇摇头。 “那就是……” 钟向阳的话还没说完,钟父已经豁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用手指着钟明月,“老钟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怀孕是什么丢脸的事吗?”钟明月倔强地,“哪个人不是由女人怀孕生下来的?” “你……你在外面怀了野种,还敢嘴硬,”钟父气得直哆嗦,“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他扬起巴掌便要打。 眼看着那手就要落在钟明月的脸上,却在距离她只有半寸距离的地方停在了半空。 柳照弈宛如从天而降的神般,站在钟明月的身边,大手紧紧扼住钟父的手腕。 “伯父,文明社会了,动不动就打人可不太好。”他从容不迫地幽幽说道。 听起来格外彬彬有礼,却在气势上将钟父压得死死的。 钟父见是柳照弈来了,只好收回了手,闷闷地坐下来。 “柳先生,这件事你不要管,这是我们钟家的家务事,”钟父板着脸,“这个不肖女,在外面不知检点,搞大了肚子。” “不知检点?”柳照弈的脸色沉下来,冷哼一声,“伯父,这件事情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要怪也不能只怪她一个人。” “确实。”钟父气哼哼地等着钟明月,“说,是哪个野男人的?” 钟明月抿了抿嘴唇。 “是我的。”柳照弈镇定自若地扬起脸来,淡淡地看着钟家人。 对面的三个人再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柳照弈在一片讶异的目光中,重新为钟明月拉了椅子让她坐下,“对不起,我该早点来的。” 钟明月摇了摇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钟母已经是目瞪口呆,“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柳照弈倒是毫不遮掩,“我自己做下的事,会有什么误会?” 钟明月被他说得小脸微红,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钟父没说话,拿出烟来,准备点上一根。 钟向阳连忙阻止了,“爸,这里不让抽烟,再说,还有孩子呢。” 钟父只好又把烟揣了回去,问向钟明月,“他说的都是真的?” 钟明月轻轻点了点头。 钟父也没了刚刚嚣张跋扈的气势了,“那……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柳照弈默默地握紧了钟明月的手,“实不相瞒,今天我来见二位,就是为了告诉二位,我准备跟钟明月结婚。” 说到这里,柳照弈又顿了顿,“确切地说,是我想跟她结婚,但她到现在还没有真正答应我。” “好啊,结婚好。”钟母连忙道,“明月,你怎么还不答应呢?听妈一句话,这个时候了别犯犟。” 其实她想说的是,过了这个村恐怕就没有这个店了。 钟明月条件一般,还是个二婚,能找到柳照弈这样的男人,实在是不知道烧了多少高香。 柳照弈,比孙耀宗的条件不知道要好出几千倍。 又英俊,又有钱。 这要是他做了老钟家的女婿,不光说出去有面子,以后要是有个什么大事小情缺人缺钱的时候,也就彻底不用愁了。 钟父喝了一口茶水,突然做得端正了起来,“柳先生,你到底看上她啥了?她从小就一副窝窝囊囊的样儿,啥啥都干不明白,长得也不好看,不懂事,不听话,还离过婚。” 柳照弈侧眸,看了眼旁边的钟明月。 她似乎已经听惯了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可柳照弈觉得分外刺耳。 一想到钟明月这些年,在听到这种话的时候,从开始的心痛到麻木,不知道曾经流过了多少眼泪,他的心就在隐隐作痛。 他目空一切地看向坐在对面的钟家人,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我还是第一次,从一个父亲口中,听到如此贬低自己女儿的话。您配做一个父亲么。” 第199章 好,我等 “什么?”钟父吃惊地看着柳照弈,“她是我女儿,我从小给她吃给她穿,说她两句还不行了?怎么就不配做一个父亲?” 按照钟父的脾气,原本可能发更大的火。 但是碍于柳照弈的身份地位,他只好又把火生生压了下去。 “照您的意思,”柳照弈淡定地一笑,始终不失风度与礼貌,“您的女儿现在或者将来,一直在赡养您,是不是也可以对您随意打骂?” “你……”钟父气得脸都快要黑了。 柳照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转而正色道,“或许在你们眼里,钟明月浑身缺点,不值一提,你们恨不得将她贬损到尘埃里。可是在我心中,她善良,勇敢,坚韧不拔。或许,这个世界上会有无数比她好的女人,可对我而言,她是最珍贵的女人。” 钟家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目瞪口呆。 钟明月暗暗地在桌子底下拉柳照弈的衣襟,小声地,“算了,柳照弈,说这些干什么。” “算了?”柳照弈看了她一眼,“每次都算了的结果,就是会让别人得寸进尺。” “年轻人,你,你可不能这么说话。”钟母鼓起勇气,“我们好歹是你的长辈。” “伯母,用对待钟明月的那套对待我,是没有用的。”柳照弈嘴角噙着微笑,语气却冷冰冰的,“我今天来这里,就是要告诉你们,以后我会保护照顾钟明月,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她,包括你们。” 说完,他轻轻拉起钟明月的手,“我们走。” 钟明月抿了抿嘴唇,本来她今天也没打算给钟家人什么面子的,没想到柳照弈更没给钟家面子。 “柳先生。”钟向阳叫住他。 柳照弈停下,侧过头眯眼看向钟向阳。 “以后,请善待明月。”钟向阳郑重嘱托。 柳照弈轻哼一声,对整个钟家,他都是极厌恶的。 “你们钟家自己都不肯善待她,现在准备假手于人了?”柳照弈讽刺地,“我一定会善待她,但不是替你们。” 钟向阳也被堵得哑口无言。 柳照弈却依旧风度翩翩地朝几个人微微颔首,“饭菜很快就会做好,几位慢用,我和月儿就不奉陪了。” 说完,他拉着钟明月的手,大步走出了餐厅。 “柳照弈,喂,柳照弈……”钟明月被他拉着,不住地回头看。 “那样的家人,还有什么可留恋的。”柳照弈板着张脸。 “不是啊,”钟明月咽了口唾沫,“我是留恋那些菜啊。” 柳照弈顿住,“嗯?” “好不容易都快要上菜了,”钟明月无奈地,“你不知道我都快饿死了,本来打算吃了饭再走的。” 柳照弈用看奇葩的眼神看着钟明月。 “干嘛这么看着我?”钟明月扁了扁嘴巴,“没听人说过嘛,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柳照弈瞧着她振振有词的模样,蓦然一笑。 方才眉宇间所有的阴郁与冷厉,全都如冰雪般化开了。 钟明月不禁看着他的笑容出神。 柳照弈抬手,在她的小脑袋上揉了揉,“走吧,想吃什么回家让叶嫂做给你。” 钟明月连忙摇头,“叶嫂做饭虽然好吃,但是她做得太健康了,我最近想吃点不太健康的。” “不行。”柳照弈想到了钟明月的身体状况,直接拒绝。 钟明月拉起了柳照弈的衣袖晃荡,用央求的语气,“柳照弈,就这一次,好不好吗?就一次不会怎么样的。” 柳照弈天不怕地不怕,可实在抵挡不住钟明月跟他这样撒娇。 没几句话,就败下了阵来。 他有些无奈地,“好吧,想去吃什么,我带你去。” 路边的小面摊上。 钟明月看着老板端上来的小黄鱼面,咽了下口水,然后吃得狼吞虎咽。 “有那么好吃么。”柳照弈有些嫌弃地看着周遭的环境皱眉。 油烟太大,人太嘈杂,看起来也不太卫生。 钟明月挑了一筷子面送到柳照弈嘴边。 柳照弈犹豫了一下,轻轻吃了一口。 钟明月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好吃吧?” 柳照弈言不由衷地点点头,“嗯。” 或许是怀孕的缘故,钟明月的口味变得有些奇怪。 “这家店,还是冯萱推荐给我的呢。” 钟明月说着,突然想到了冯萱,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实在有些担心冯萱。 刚开始,只以为卓言是渣男。 可现在,卓言很可能跟恶性的伤害事件有关。 那冯萱岂不是太危险了吗? “怎么了?”柳照弈看着她皱起的眉头。 钟明月摇了摇头,继续低下头吃面。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嫁给我?” “咳咳……”柳照弈突如其来的话,直接让钟明月呛到,“啊?” “我今天已经见过你的父母了,算是征得了他们的同意。”柳照弈不紧不慢地。 钟明月扁了扁嘴巴,暗自吐槽,“你那是征得他们同意吗?你那是通知他们,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 “你在说什么。” “没有啊。” “钟明月,”柳照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钟明月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在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带了几分坚定,“我愿意嫁给你,只是现在不行,至少,要等我生下这个孩子之后。” “为什么。” 钟明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你看啊,我这段时间腰都粗了好多,好看的婚纱都穿不下了。总之我不干,我要是嫁给你,一定要最盛大的婚礼,穿最漂亮的婚纱,还要戴天晟设计的最华丽的珠宝。” 她边说着,边拉起柳照弈的大手拄在自己的小下巴上,“所以啊,需要等一等。” 柳照弈看着她挂在脸上的憧憬,不禁想到当初她和孙耀宗结婚的时候,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 要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的确是需要时间的。 他温情地看着她,点点头,“好,我等。” 钟明月望着男人眼底的温暖笑意,突然觉得心里一酸,一滴眼泪“啪嗒”掉在了男人的手背。 “怎么哭了?” 钟明月连忙擦了擦眼泪,摇头,“没什么,吃面。” 第200章 报复古家的机会 第二天,钟明月来到了卓家门前。 每次,她给冯萱打电话,冯萱都说自己过得很好。 可是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最后决定还是来亲自看一眼。 毕竟,卓言可不是什么善茬。 门铃按了好半天,门才打开了。 保姆冷着张脸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她,“你找谁?” “我是冯萱的朋友,来看看她。” “她不在。”保姆冷冷的,说完就要关门。 “哎……”钟明月伸手想要阻止,险些被门夹到了。 保姆有些不耐烦了,“都说了她不在了,你还想怎么样?” 钟明月揉了揉手指,“那您能告诉我,她去哪里了吗?” “我只是个保姆,她去哪里了哪能告诉我?”保姆没好气地,“可能是去逛街买包了吧,反正她最爱干这些。” 说完,不等钟明月再说话,保姆直接将门甩上了。 钟明月站在门口,盯着那扇门,定定地瞅了半天,最后只能转身。 边往回走,她边给冯萱打了通电话。 电话倒是很快接通了。 “月儿,有事吗?” “没什么,就是看今天天气很好,想要约你出来逛逛。”钟明月道。 电话那头的冯萱迟疑了两秒,“我……我就不出去了,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想要好好休息。” “不舒服?怎么了?”钟明月皱起眉头,“要不要我过去看看你?” “不用不用,”冯萱连忙拒绝,“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有点感冒了,万一你过来再传染给你就麻烦了。” 言语间,冯萱的慌张显而易见。 钟明月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地紧了紧,“那,那我就不过去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吧。你……是在家里吧?” “当然了,我不在家里还能去哪里呢?”冯萱的声音里,突然带了几分心酸。 “嗯,那我知道了。”钟明月咬牙想了想,“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或者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随时都可以……” “我,我怎么会有难处呢。”冯萱干笑了两声,“好了,月儿,我真的要休息了,刚刚吃了两片感冒药,现在快要困死了。” 说完,冯萱直接挂断了电话。 钟明月听着电话里的盲音,抬头望向卓家这栋小楼上的窗口,默默攥紧了拳头。 冯萱可能遇到麻烦了。 不,不是可能。 她敢肯定。 可是,该怎么办呢? 晚上,卓老板回来了。 怀里搂着的,是穿着一身性感露肩长裙的任小曼。 他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跟在他后面的卓言,脸色就更加难看。 一进门,卓老板就直接甩了身后的卓言一巴掌。 卓言被打得皱了皱眉头,却低着脑袋,没敢吭声。 “废物!”卓老板直接骂。 任小曼淡淡扫了眼卓言,不慌不忙地,“做生意嘛,有赚有赔是正常的事,您消消气。” 不说还好,一说卓老板更来气了。 “有赚有赔?他赚过吗?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卓老板用手一指卓言。 “好啦好啦,”任小曼帮卓老板顺着气,“都是一家人,何必呢,我去帮您泡杯茶。” 说着,任小曼转身去泡茶,只留下卓老板和卓言在场。 “爸。”卓言隔了半天,才喊出这么一句。 “别叫我爸,我不是你爸!” 卓言仿佛被刺痛了,“这也不能怪我,都是那个古钦,最近处处跟我们作对。有好几个项目,最近都被他们九州抢走了。” “你还好意思说!”卓老板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哼哼地坐在了沙发上,训斥着他,“你是败家子,古钦也是败家子,你看看人家现在是什么样子,那么大一个九州集团,大小事务他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你再看看你!” 卓言被训得说不出话来,只有低着头挨骂的份儿。 卓老板见他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旁边的烟灰缸,直接朝卓言砸了过去。 卓言没敢躲,烟灰缸重重地砸在了卓言身上,疼得他又皱了皱眉。 卓老板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过头去想了半晌,最终又缓缓开口,“不过,那个古钦最近也实在太狂了些。” 卓言赶忙点头,“我看,他就是有意针对咱们恒通的。” 卓老板用手敲着旁边的沙发扶手,“年纪轻轻,胃口就那么大,不是什么好事,他爸在的时候,都不敢这么直接地跟我们恒通对着干。” 眼睛里透出一丝阴狠,卓老板咬了咬牙,“得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以后知道做人还是要夹着尾巴。” “爸,您的意思是?” 卓老板有些不耐烦,“这还要我教你吗?你手底下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 话音刚落,只听有茶杯掉落在地的声音。 卓家父子不由地循着声音看去。 任小曼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颜色,正想要捡被摔碎的杯子。 “小曼。”卓老板的表情冷了下来。 任小曼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冲卓老板笑了笑,“对不起,我不小心摔碎了杯子,我再去换个杯子来。” 卓老板摇了摇头,冲她招手,“过来。” 任小曼只好走过来,放下手里的茶盘,坐到卓老板的身边。 哪知下一秒,卓老板直接扼住了她的咽喉。 任小曼被捏得喘不过气来,痛苦地看着卓老板。 “我差点忘了,你就是从古家出来的,”卓老板慢悠悠地,“你该不会还帮着古家,帮着古钦吧?” 任小曼十分艰难地摇头,从嗓子眼里往外挤着字儿,“古家害我一无所有,我,我绝不会,放过古家……” 卓老板看着任小曼的小脸逐渐变了颜色,才总算一把松开了她,然后轻轻一笑,“那就好。” 任小曼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听听,你准备怎么不放过古家?”卓老板问她。 任小曼咬着牙,没有说话。 卓老板笑着在任小曼的肩膀上拍了拍,“我给你个机会怎么样?” 任小曼有些迷茫地看向他。 卓老板则有些不屑地扫视了卓言一眼,“我这个儿子,永远办不好事情。你不一样,你细心又妥帖。这次,你跟卓言一起,办这件事情,怎么样?” 第201章 检查结果 任小曼默默低下头。 “别告诉我,你心软了。”卓老板悠然地喝着茶,像看着个物件儿般看着她。 “我怎么可能心软,”任小曼语气阴沉地,“这件事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好!”卓老板似乎心情大悦,单手勾起任小曼的下巴,“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做得干净点,懂不懂?” 任小曼点了点头。 眼底的漠然中带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愁…… 卓老板看中她,很多年了。 从她还在读书的时候,叶木华带着她出现在众人面前。 说来讽刺,明明跟古玥相比,她是不受关注的那一个,可卓老板偏偏就看中了她。 可她是古家的养女。 九州在,古亦安在,卓老板就算再惦记她,也要顾及古家在新港市的地位,不能硬来。 任小曼也看得明白。 多年来学习的生存之道让她一面与卓老板划清界限,一面又没有划得那么清。 既可以保护自己,又可以从中得到一些不大不小的便利。 这件事,就连叶木华都不知道。 夜深人静的时候,任小曼站在窗前,看着一直摆放在桌面上的藤编笔筒,默默出神。 当年,她编了两个,自己留了一个,另外一个给了古钦。 就连古玥,她都不曾给过。 缓缓地拿过笔筒,任小曼看着上面早已经陈旧的纹路,深吸了一口气,将它扔到地上。 抬脚,尖利的高跟鞋用力,直接将那笔筒踩坏掉了。 任小曼听着那笔筒裂开的声音,慢慢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悄然滑落…… 濯月别馆。 柳照弈修长的身体轻靠在门口的墙边,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洗手间内,水龙头里的水哗哗流淌着。 钟明月捧了一把水,使劲儿往自己脸上泼了两下。 今天,是要去做产检的日子。 柳照弈就在门外,坚持要陪她一起去。 鼻中,一滴血滴落在她白皙的手上。 突兀又刺眼的,让她愣了一下,转而一滴,又一滴…… 钟明月连忙捂住鼻子,看向镜中自己憔悴的脸。 毫无光彩的脸上,眼下带着浓重的淤青。 她轻轻在自己的头发上拉了一下,轻而易举地便拉下来一缕头发。 钟明月用水不断地擦洗着鼻子里流出的鲜血,可那血就是擦不干净。 她知道,该离开的日子在一点一点逼近。 或许,古玥是幸福的。 毕竟,等死比直接死掉要煎熬得多。 “好了么。”门外,传来柳照弈轻声催促的声音,“要不要我帮你?” “不,不用。”她连忙“咔哒”锁了卫生间的门,身体轻轻倚靠在门板上,强忍住泪意,将自己整理好。 等到打开卫生间门的时候,她的脸上便已经又如常地挂上了微笑。 “走吧。” “怎么那么久?”柳照弈关切地看着她,“不舒服么。” 钟明月摇摇头。 柳照弈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哎呀,我都说了没有了,”钟明月推着他,“再说了,反正我们马上也要到医院去了,就算真的有什么不舒服的,医生一检查不就知道了。” 柳照弈这才微微点头,“走吧。” 车子在医院门前停下来。 钟明月下了车,柳照弈的手机却响了。 听起来似乎是公司那边的事,乔安说话的语气也比较焦急。 “你先去忙吧。” 柳照弈不放心地看着钟明月,“我先陪你进去。” “不用了,这里是医院,到处都是医生护士,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只是怀孕,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了。”钟明月摆摆手,“你快去吧。” 柳照弈这才上了车,又不禁回眸看了钟明月一眼。 钟明月站在医院门口,笑着冲他挥手。 等到柳照弈的车子走远,钟明月终于再也撑不住,整个人身子一歪…… “小姐!”幸好,旁边有人及时扶住了她。 躺在医院里,医生看着她的检查报告单皱着眉头。 钟明月有些疲惫地睁开眼睛,“医生,孩子怎么样了?” “孩子一切都好。”医生背着双手看着她,“刚刚检查过了,各项指标都正常,健康着呢。” “那你为什么皱着眉头?” 医生叹了一口气,“是我没想到,你的身体竟然会差到这种地步。正常来讲,腹中孩子会吸收母体的营养是很常见的事,但我始终不明白,你的身体怎么会衰弱得这么快。跟上次相比,你的身体又差了很多。” “要,要不要紧?”钟明月轻声问,“我的意思是,会不会影响生下这个孩子?” “你该关心关心自己,”医生有些无奈,“按照现在的情况,恐怕还没等生下孩子,你就已经撑不下去了。” “你的意思是……” “一般来讲,我不会劝病人放弃孩子,但我现在不得不劝你,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毕竟,孩子以后还可以再有,等你养好了身体……” “不。”钟明月打断医生的话,“当初,就是你告诉我,我的身体不适合打掉孩子,现在怎么能又说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当初……的确是有风险,所以我不建议你打掉,可现在看来,你留下这个孩子的风险可能更大。” 钟明月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我不会打掉它的。” 她没有以后了。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是她留给柳照弈的希望…… 走出医院,秋日的阳光照得刺眼。 钟明月抬手,挡了挡阳光,便远远地看到柳照弈的车正向这边驶过来。 “不是有事回公司了吗?” 柳照弈将车停下,嘴角弯起一抹温柔的微笑,“交给乔安了,我还是回来陪你比较好。已经检查完了?” 钟明月点点头。 柳照弈朝她伸出一只手,“把报告给我看。” 钟明月连忙将手背在了自己的身后,“你,你看这些干什么。” 柳照弈清了清嗓子,削薄的嘴唇抿了抿,“我也想看看自己的孩子,不行么。” “哦。”钟明月上了车,从一堆报告单里找出孩子的那一张塞给柳照弈,“看吧。” 柳照弈上下打量着钟明月,“检查结果不好么。” 第202章 翠微湖边 “哪有,好着呢。”钟明月指着报告单,“不信你自己看。” 柳照弈看着报告单上的影像,眼角眉梢染上了一层暖意。 的确没什么问题。 “你的身体呢,还好么。” “我当然很好了,”钟明月用手蜷起小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只要胃口好,什么都不是问题,我最近胃口是不是好多了?” 柳照弈无奈地笑了笑。 钟明月最近吃得确实比从前多了一些。 “好了,我又饿了,快带我去吃饭吧。”钟明月把话题岔开。 柳照弈边发动车子边问,“今天想去吃什么。” “想……”钟明月还没等说完,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是条陌生短信。 “想救古钦,快去翠微湖。” 钟明月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回了条信息过去,“你是谁?” 对方却再也没有回信了。 钟明月的眼皮开始跳,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子不安,连忙拨通了古钦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直接挂断。 再打过去,就直接关机了。 “柳照弈,不吃饭了,去翠微湖。”钟明月有些慌神。 “怎么了。”柳照弈看着她已经煞白的小脸。 “阿钦……”钟明月紧紧攥着手机的手伸出涔涔的冷汗来,“阿钦可能有危险,咱们得救他。” 柳照弈的眸光稍暗。 “柳照弈!” 柳照弈深吸一口气,再抬眸看向前方的时候,眼底已经是一片清明,“坐稳了。” 翠微湖不同于新港市的其他湖泊,这里湖水面积更大,最重要的是人迹罕至,是一片未经开放的湖。 任小曼正站在湖边,手里拿着古钦的手机出神。 “任小姐,都准备好了。”有人来向她微微颔首。 任小曼回过神来,看向已经倒地昏迷,身上还带着伤痕的古钦,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谨慎小心。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当年那个少年用最倔强的语气对她说,“我不要你做我的姐姐!” “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该不会又不忍心了吧?”卓言走过来,站在她的身边,语气阴阳地。 任小曼冷冷瞪了他一眼,“我只是在想,你爸只是让我们教训他一下,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我教训了呀,是他不识好歹,那就怪不得我了。”卓言摊了摊手。 “毕竟是一条人命,你就不怕查出来惹祸上身?”任小曼咬咬牙。 卓言啧啧两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放心,要出事早就出了。别忘了,容妈的事不也没动静了?” 提到容妈,任小曼的脸色不由地一变,“够了,不要再说了。” 卓言哈哈地笑起来,“你们女人,就是胆小又婆婆妈妈。你不是不知道,我们的背后是谁,整个新港,谁动得了卓家的人?” 任小曼不说话了。 卓言在她肩膀上拍了两下,开始发号施令,“装进去,扔了。” 说完,立即有几个人将古钦绑好,撞进了旁边的大油桶里,然后狠狠在油桶上踹了一脚,那装着古钦的油桶便直接滚落在了翠微湖里…… 任小曼脸色苍白地,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没有再说一句话。 “好啦,”卓言扬了扬下颌,“回去交差吧,一起喝一杯?” 任小曼又瞪了他一眼。 虽然如今她不得不与卓言有来往,但她也确实十分瞧不上他。 看着已经走在前面准备上车的卓言,任小曼的目光不由地又瞟向那湖面,咬了咬牙,将手里古钦的手机狠狠往湖里一抛…… 柳照弈载着钟明月赶到翠微湖的时候,湖边早已经看不到半个人影了。 钟明月茫然地看着四周,喊着古钦的名字,“阿钦!” 柳照弈站在她身边,“说不定是有人在恶作剧。” “不,我有感觉,阿钦一定出事了。”钟明月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拼命地一边在翠微湖旁边寻找古钦,一边给那个发来消息的号码打电话。 可是找了很久,她都什么都没有找到。 “阿钦!阿钦!” 周遭的杂草,将她露在外面的肌肤划伤。 她浑然不觉地继续喊着古钦的名字。 柳照弈看着她身上的道道血痕,皱起眉头按住她的肩膀,“钟明月,你冷静一点!” “出事的是阿钦啊!你要我怎么冷静!” 柳照弈看着钟明月那张在秋风中冻得通红的小脸,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先报警。” 说完,男人不经意间低头,看到了不远处一片草有隐隐的倒伏,仿佛被什么压过一般。 他站起身,走过去,冷静地触了触那杂草。 “古钦,可能从这里,被人推到湖里了。” 钟明月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过去,看了看那杂草的痕迹,还有残留在上面的淡淡油渍。 “没错,就是这里,我下去看看。”说完,她几乎毫不犹豫地就想要跳下去。 “钟明月!”柳照弈一把按住她,“为了古钦,你连命也不要了?” “我……我本来就是要没命的……”钟明月拨开柳照弈的手,流着泪,“可我不能让阿钦死,阿钦不能死……” “打电话叫乔安多叫几个人来,”柳照弈的眸中闪过痛楚,语气虽然温和,却带着命令的不可反驳,“你们都不用死,在这里老实待着,我去。” 说完,男人脱掉身上的外套,向着翠微湖内,纵身一跃。 “柳照弈!” 钟明月看着那湖面因为男人泛起波澜,而后又归于平静。 深秋的湖水,冷得刺骨。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照弈终于从湖里出来,浑身早已经湿透,一张英俊的脸白得像张纸一样。 钟明月赶紧迎上来,看着他冻得发白的嘴唇,“柳照弈。” 柳照弈淡淡看了她一眼,“在湖底。” 说话间,乔安也带着人赶到了,好几个人一起跳下了水,费了好大力气才总算把古钦打捞了上来。 油桶打开。 里面的古钦早已经昏迷不醒。 “阿钦!”钟明月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紧紧地抱住古钦,“你不要有事,你不可以有事……” 站在一旁的柳照弈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已经忘记了身上的寒冷,眼神暗了又暗…… 第203章 亲疏远近,一片真心 “柳先生,”乔安拿了张毯子披到柳照弈身上,“您先上车吧。” 柳照弈摆了摆手,“先送他们去医院。” 救护车很快赶到。 抢救室门外。 柳照弈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守在抢救室门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钟明月。 “柳先生,”乔安端了杯热水递给柳照弈,看着柳照弈惨白的脸色,担心地,“您还是先去换件衣裳吧。” 柳照弈咬牙,没有作声,任额间碎发上的水滴滴落。 抢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走出来,钟明月立即迎上来。 “放心,他已经没事了,休息一下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钟明月松了一口气,跟随着还在昏睡的古钦一起跑进了病房里。 柳照弈看着钟明月的背影,终于站了起来。 “走吧。” 男人的嘴角微微泛起一丝苦涩,转身大步离开了医院。 钟明月坐在病房里,守着还未苏醒的古钦,想到了柳照弈跳进湖里的身影,拿起手机给柳照弈拨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柳照弈没有接。 钟明月盯着手机愣了一下,推开病房的门想要去找柳照弈的身影,医院的走廊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濯月别馆。 柳照弈进门,叶嫂吓了一跳。 “不是陪钟小姐去做产检了吗,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叶嫂往外探了探脑袋,“钟小姐呢?” 柳照弈摆摆手,打了个喷嚏,直接去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等再出来的时候,叶嫂已经把姜汤熬好了,“柳先生,您喝一些,发发汗。” 柳照弈点点头,默默喝了姜汤,又吩咐叶嫂把做好的晚饭装进保温盒,自己则提着保温盒再次出了门。 深夜的时候,古钦醒过来了。 趴在病床旁不小心睡着的钟明月听到动静,连忙抬起头来,“阿钦。” 古钦轻轻咳嗽了两声,舒了一口气,然后惨淡一笑,“没想到这样也能捡回一条命啊。” 钟明月又气又心疼地看着他,“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古钦皱了皱眉,用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我这不是没事了嘛。” “到底是谁干的?” 古钦摊了摊手,“我也没看到是谁,就是本来开车开得好好的,路边有个女人冲我招手,好像是生病了在求救。我一想,美女生病了不能不管啊,我就停下来想下车去看看。没想到,才一下车,脑袋上就挨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钟明月无奈地看着他,“算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其实,她和古钦心中都能够大概猜到是谁派人下的手,只是没有证据,两个人便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古钦问。 “说到这里,可就多亏了柳照弈了。”钟明月一边说着,一边给古钦倒了杯热水,“他们把你扔湖里面了,是柳照弈潜到水下找到你的。等你好了,可要好好感谢他。” 古钦不由地竖起大拇指,“我姐夫可真棒!” “又没个正经!什么姐夫不姐夫的。”钟明月瞪了他一眼。 古钦笑呵呵地,“你都搬到濯月别馆去住了这么多天了,孩子都有了,我还不能叫他姐夫啊!说真的,你们两个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我……” 走廊里,柳照弈提着特意为钟明月和古钦准备的晚饭来到了病房门口。 听到病房内,钟明月与古钦说话的声音,静静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他不肯娶你啊?”古钦关心地看着钟明月,一副要去找柳照弈理论的架势。 “不是,当然不是。”钟明月摇头,“是我,我根本没打算嫁给他,我不可能嫁给他的。” 病房门口的柳照弈沉着脸色,紧紧蹙起了眉头。 “倒是你啊,”提起这茬,钟明月狠狠地瞪了古钦一眼,“你好端端地把门锁换了,逼我住进濯月别馆,我都还没找你算账!” 古钦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尴尬地笑了两声。 “笑什么笑,有你这样把我往外推的吗?”钟明月指着他,“你这叫赤裸裸的背叛你懂不懂?怎么就分不清亲疏远近?” 本是姐弟间再正常不过的话,到了柳照弈的耳中,就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我背叛你什么了?”古钦有些委屈,“我一片真心都是为了你,你还不知道?” 说完,他故意将头往后一仰,“哎呀,我头疼。”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看看。”钟明月连忙紧张关切地去帮古钦揉脑袋。 两个人之间的举动落在柳照弈眼里,就变得格外暧昧。 秋夜的病房里,有些凉了。 钟明月冷得打了个哆嗦,“我去把门关好。” 下一秒,回头的瞬间,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柳照弈。 柳照弈看着她的目光,变得格外淡漠疏离。 原本因为受了湖水的寒气而变得苍白的俊脸,此时越发没有血色。 他将带给钟明月的饭轻轻放在地上,二话没说,转头就走。 钟明月终于意识到,方才的话恐怕柳照弈听到了,连忙追出门外去,“柳照弈。” 柳照弈的脚步微顿,背对着她。 “不是你听到的那样的。”钟明月小声解释。 柳照弈咬了咬牙,语气平静地,“那好,你告诉我是怎样的。” “是……”钟明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柳照弈默默地转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沉痛。 钟明月低下头,“我,我把阿钦当做是我的弟弟。” “弟弟?”柳照弈的目光变得冰冷,勾起的嘴角里带着冷冷的嘲讽,也不知是在讽刺钟明月还是他自己,“哪种弟弟?为了他连婚都不结的弟弟?” “不是,不是……”钟明月上前。 柳照弈凌厉的目光轻轻在她身上一扫,便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再次划开。 “好一个‘亲疏远近’,好一个‘一片真心’!”柳照弈冷冷地看着钟明月,“对不起,钟小姐,是我碍了你们的事。” 说完,柳照弈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204章 我以后不会再碰你 钟明月看着柳照弈的背影,一滴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默默地抱起他留下的保温盒,钟明月有些失神地回到病房。 古钦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他误会了不是?” “嗯。” “你怎么不跟他解释清楚啊?” “怎么解释?解释了他也不会信的。” 古钦一副急得要命的样子,“解释了不信你就直接用行动证明啊,直接抱住他,亲他,实在不行就……” 钟明月瞪了他一眼。 古钦及时地收住了话,“你快回去找他吧,现在就去。” “可是你……” “我躺在这里好好的,没事,现在你比较让人操心。” 钟明月也实在待不住了,将手里的保温盒往古钦怀里一塞,“那你好好吃饭,我先走了。” 说完,她急匆匆地离开了医院。 回到濯月别馆,却发现柳照弈并没有回来。 钟明月守在客厅里,一遍一遍地给柳照弈打着电话,可从来就没有接通过。 所有发给柳照弈的信息,也都石沉大海。 叶嫂来给她披衣裳,“钟小姐,你又和柳先生吵架了?” 钟明月摇摇头,“不是吵架,我们……我们只是有些误会,等他回来,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柳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要不您先去睡,我在这守着,等他回来了我再叫您。”叶嫂有些不放心钟明月的身体。 “不用了,我没事,你先去睡吧。” 凌晨的时候,柳照弈终于回来了。 钟明月立即站起来,有些忐忑地看着他,“你回来了。” 柳照弈似乎喝了不少酒,满身酒气地经过她身边,然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径自朝楼上走去。 “柳照弈。”钟明月一路跟着他往上走,直到进了房间,“你喝酒了?” 柳照弈冷着脸,“你不在医院陪古钦,回来干什么。” “我……古钦那边自己可以,不需要我陪了。”钟明月咬了咬嘴唇。 柳照弈冷哼一声,“原来是那边不需要你了,你才来这边找我的。” “不是的,”钟明月百口莫辩,“我回来就是要跟你解释的,我对古钦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感情。” 她试图伸手一拉柳照弈的手,却发现那只手滚烫滚烫的。 柳照弈一把将她推开了。 “你,你发烧了?” 钟明月有些懊悔。 今天她只顾着担心有生命危险的古钦的安危了,却忽略了柳照弈。 他跳进了那么冰冷的湖水里,一定是受了凉了。 “我去帮你找药,”钟明月说完,又想了想,“要不然还是直接去医院吧。” 说着,她便想要上来扶柳照弈,“明明发了烧,然后还喝那么多酒,怎么这么不知道顾着自己的身体。” 柳照弈侧眸,看着她有些泛红的眼眶,愣怔了两秒,然后直接又将她推到一边了。 “钟小姐,你的那些关心,还是留给古钦吧。”他冷冷地,“我很好,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 钟明月低下头。 她知道现在解释已经不管用了。 她想起了在医院里时古钦的话。 “柳照弈。” 柳照弈眼神冰冷地看着她。 钟明月突然倾身向前,踮起脚尖,柔软的小嘴唇吻上了柳照弈的薄唇。 柳照弈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愣住。 钟明月却已经紧紧抱住了他,边吻着他,眼泪边缓缓滑落。 柳照弈眉心微微蹙起,手掌稍一用力,便已经将她搡开了。 钟明月的身子,轻轻磕在了冰凉的墙面上。 柳照弈的大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颌,眼睛不带一丝温度地逼视着她,“钟明月,你这算是什么?” 或许是男人手上的力道太大,钟明月直接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在问你话,”柳照弈咬牙切齿地,几乎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到底把我柳照弈当成什么!” “柳照弈,你冷静一点。” “冷静?”柳照弈冷笑着,醉酒又高烧的他,眼神带着一丝迷离,“既然那么放不下古钦,又何必跟我说那番话,又何必这段日子与我虚情假意!钟明月,我真是低估了你,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会左右逢源。” 男人的语气,低沉中带着满满的阴鸷,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钟明月整个人吞噬。 “我虚情假意?”钟明月咬着牙,“柳照弈,这段日子我究竟是真是假,你真的感受不到吗?” “我只知道,你从不肯让我碰你。”柳照弈的眸中染上了一层猩红,“好,你说感受,那我现在就来好好感受。” “你干什么,柳照弈!”他的样子让钟明月有些害怕,用力地想要推开他。 “不许推开我!”柳照弈怒视着她。 他的情绪极少会有起伏,可此时发起怒来的他,更像是一头失控的野兽。 他一把将钟明月拎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在了旁边柔软的床上。 钟明月连忙想要爬起来,可还没等起身,男人便已经欺身而上。 “柳照弈,我不是不让你碰我,可你现在不能这样对我。”钟明月边用小手拄着他的胸口,边轻声地说着好话,“你现在发烧了,还喝了酒,我们先吃药,先醒酒,好不好?” 柳照弈全然不顾她的挣扎,直接俯首堵住了她的嘴巴,舌尖在她的口中疯狂掠夺肆虐。 “唔……” “嘶拉”一声,钟明月身上的衬衫便已经被男人撕了一道口子。 洁白的肩膀直接裸露在了外面。 钟明月流着泪,无力推开他,只能在他的舌尖上狠狠一咬。 血腥的味道立即在两个人的唇舌之间乱窜。 柳照弈吃痛,不由地眉心蹙起,霸道的吻却并未因此而停止。 钟明月趁机抬手,狠狠地在柳照弈的脸上甩了一巴掌,“柳照弈,你清醒一点。” 男人的俊脸微侧,愣了愣,再看向身下的她,终于停下了动作。 钟明月微微蜷曲手指,“不要这样,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帮你拿药,好不好?” 她轻声地,用温柔的语气同他商量。 柳照弈的眸中,方才灼烫的温度却渐凉。 他缓缓放开了她,整个人突然变得十分平静,“我以后不会再碰你,你不配。” 第205章 你是唯一 柳照弈起来,转过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钟明月默默地从背后抱住他,将小脸贴在他的后背,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柳照弈,不要走。” 柳照弈身体一僵,“放手。” 钟明月将他抱得更紧了些,轻轻摇头,眼泪沿着眼角缓缓滑落,“你该感受得到的,你感受得到,请你不要走。” 柳照弈的眼底浮起的沉痛稍纵即逝,转而眼神变得漠然。 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男人将大手按在她的手腕上,稍一用力,便将她抱住他的手臂拿开。 “柳照弈不做别人的备选。”他侧眸,淡淡甩下一句话,朝门外走去。 钟明月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却也眼睁睁地看着他那高大的身体轻轻一歪,然后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 “柳照弈!” 钟明月连忙跑过去,手触到他的额头时,顿时吓了一跳。 滚烫滚烫的,烫到仿佛能煮熟鸡蛋。 “烧成这样还喝酒。”钟明月三分埋怨七分心痛地默默抱紧了他,将小脸轻轻靠在他的额头上。 床边,钟明月也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给柳照弈换湿毛巾了。 天快亮的时候,柳照弈的烧终于退了下去。 钟明月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有些疲惫地翻身上了床。 柳照弈还没有醒来,双目紧闭的模样为他整个人又镀上了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钟明月缓缓地抱住了他,将小脸轻轻靠在他的颈间,额头抵住他的头。 “阿照。” 只有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她才有勇气这样叫他。 “你从来不是备选,”钟明月小声地,眼泪倏地落了下来,“对我来说,你是唯一。不管过去,现在,还是……还是下辈子,你都是唯一。” 在确保柳照弈不会听到她的话后,她才又继续说道:“对不起,我让你难过了是不是?明明我是最不想你难过的,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知不知道,我的心也好痛,我好害怕,”钟明月说着,在柳照弈的唇角轻轻一吻,“我会怕死,我还会怕你知道一切,怕你会再次昏迷不醒,怕你出事怕你死……” “我想,如果你能陪着我,或许我就没有那么怕了,”钟明月哽咽着,“所以,请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在我死去之前,请你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她低声啜泣着,似倾诉,又似乞求。 可是,柳照弈呼吸均匀地沉睡着,字字句句不曾听到半分。 钟明月喃喃地,也不知道究竟念叨了多久,直到最后,因为太过疲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太阳升起,天大亮的时候,柳照弈终于缓缓醒来了。 心口上,钟明月的胳膊轻轻搭在上面。 脖颈间,钟明月的小脸静静地埋在那里。 酣睡的平稳呼吸而带来的热气悄然打在他的耳边。 柳照弈侧眸,看着她熟睡的模样,眉心时不时地蹙起,眼角还挂着点点泪痕,心底泛起一丝柔软的涟漪。 抬起手,他想要为她轻轻抹去那滴眼泪。 却又想到昨天他在病房门口听到钟明月所说的一切,和她对古钦那样关心在乎的模样。 柳照弈的手滞在半空。 “人家根本无意嫁你,你又何必勉强。”柳照弈对着空气,抬了抬嘴角,苦涩地一笑。 小心翼翼地起身,柳照弈换了身衣服走出了房门。 叶嫂正在厨房里忙活着,“柳先生,您起来了?身体还好吗?” “嗯。”柳照弈脸色还有些发白,微微点头。 “钟小姐还没起来吗?早饭做好了,”叶嫂想要去叫钟明月,想了想又停下了,“算了,她忙了一夜,还是先让她睡吧,我给她热着。” 柳照弈坐在餐桌前,“什么忙了一夜?” 叶嫂给他端牛奶,“您还不知道吧,昨晚您没回来,钟小姐有多担心,不管我怎么催她去睡,她都不肯,一定要看到您平安回来的。” 柳照弈若无其事地喝了口牛奶。 叶嫂继续絮絮叨叨,“后来您总算回来了,可是高烧又喝了酒,直接晕过去了,我说我来照顾吧,钟小姐说什么都不同意,硬是守着您,照顾了您一整晚。” 柳照弈捏住杯子的手紧了紧。 “要我说啊,”叶嫂把早餐全都端上来,“钟小姐也真是不容易,就冲她这份儿心,不管您昨天跟她又闹了什么矛盾,快别计较了,赶快和好吧。” 心? 柳照弈垂眸,“只怕她没心。” 叶嫂愣了一下,“您说什么?” 柳照弈摇了摇头,“我最近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要在外面住一段时间,你留在这里好好照顾她。” “您不住这儿了?”叶嫂十分惊讶。 自从成年之后,柳照弈特地买了这里,改造成理想中的“濯月别馆”后,他就一直住在这里。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让您住在外面不回来呀?” 柳照弈的脸沉下来了。 叶嫂来照顾柳照弈的年头也不短了,绝大多数时候柳照弈都是对叶嫂十分礼貌客气的。 可是只要他脸色沉下来了,根本不需要说什么,叶嫂就知道,自己此时应该闭上嘴巴了。 叶嫂什么都没有再问,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哎,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钟小姐的。” 钟明月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身边,那原本躺过柳照弈的地方,此时已经空空如也。 钟明月起身,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发现柳照弈平时用的物品少了一些。 “叶嫂!”她跑出房间,“柳照弈呢。” 叶嫂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 叶嫂叹了口气,这才说道:“柳先生……说是临时有事,所以搬出去住了。” “这里是他的家,他要搬到哪去?” 叶嫂摊了摊手,“您知道的,虽然柳先生平时待我很好,可我到底也只不过是个保姆,柳先生不想我过问的事情,我又哪里敢问呢?” 钟明月连忙拿出手机,想给柳照弈打电话。 电话甚至都不曾接通,便直接挂断了。 柳照弈这是……直接将她拉进了黑名单? 第206章 只要我想,我说了就算 钟明月握着手机,有些怅然若失地轻靠在墙边。 “钟小姐,您也别太着急,兴许柳先生只是出去几天,很快就回来了呢。” 钟明月苦笑,“你信吗?” 叶嫂哑口无言。 “对了,柳先生临走的时候,有话让我转告给您。” “什么话?” “柳先生说,他有义务照顾您肚子里的孩子,所以请您这段时间务必在这里安心住下,由我来好好照顾您,等生下孩子之后,您就自由了。” 柳照弈的话,听起来客气又疏离。 每一个字,都扎在钟明月的心上。 他让叶嫂转告她这些话的意思是不是……至少在她生下孩子之前,他都不会再回来了? 钟明月的心忽然不停抽痛。 她捂住心口,不顾一切地跑出去,望着濯月别馆周围空荡荡的一切,拼命地喊着柳照弈的名字。 “柳照弈,你出来啊,你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柳照弈,你说好了要照顾我们母子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柳照弈,我后悔了,我嫁你,我现在就嫁你!” 再没有男人的身影出现,回应她的只有周遭偶尔的鸟鸣。 叶嫂追出来,连忙为她披了件衣裳,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钟小姐,天凉了,还是先进屋去吧。” “我不要,我要把柳照弈找回来。”钟明月流着眼泪。 叶嫂心疼地,“您这是何苦呢,柳先生虽然暂时搬出去了,可是他还是嘱咐我照顾您的呀,就算他暂时不回来,最晚,等您生下孩子,他还能连孩子都不见一面的吗?到那时候,有什么矛盾不能揭过去的?” “你不明白,不明白……”钟明月在那条幽静的小路上奔跑着,“柳照弈,你出来,柳照弈……” 远处,一辆兰博基尼静静地停在那里,也不知停了多久。 车内,柳照弈静静坐在车后座上,闭起双目,听着女人无助的哭喊声,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 驾驶座上的乔安不禁回头看了柳照弈一眼,清了清嗓子,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柳先生,要不要……” “开车。”柳照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命令道。 乔安抿了抿嘴唇。 “让你开车没听到么。”柳照弈的语气骤然变得严厉。 乔安再不敢多待一秒,直接发动了车子,从钟明月的身后驶过…… 钟明月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找了多久,最后只能接受现实般地坐在了路边。 “阿照……”她垂着头,低声念了他的名字,“或许,这就是你我的宿命。” 鼻中,又有鲜血流了出来,一滴,两滴,滴在路面上。 钟明月默默地在鼻子上抹了一把。 手背上,立即也沾了鲜血。 跟过来的叶嫂吓了一跳,“钟小姐,您流血了,快……” 钟明月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擦眼泪还是在擦鼻血,又在自己的小脸上抹了一把。 “没关系,只是流鼻血而已。” 她冲叶嫂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医院里。 重症监护室的门外,任小曼徘徊了很久,直到看到那位贺俊驰的助理过来,她才连忙闪身离开了。 很快,她又到了古钦的门外。 古钦才吃了药,睡下了。 她没有进去,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看着里面古钦的睡颜,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便恰好与同样站在走廊里的钟明月目光相撞。 “你来干什么。”钟明月面无表情地。 古钦的事,钟明月心知肚明,八成是卓家人干的,这其中任小曼有没有参与就不得而知了。 任小曼扬了扬头,带着几分骄傲地,“这医院又不是你的地盘,只许你来不许我来吗?” 钟明月走近,与她并排看着病房里熟睡的古钦,“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打阿钦的主意,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任小曼目光一沉,转而轻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我今天来是想要告诉他,不要不自量力地去跟卓家争,在决定做什么之前,至少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争什么?”钟明月冷笑,“哦,北面娱乐城的项目就要开始公开招标了,卓家该不会也有兴趣吧?” “卓家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那恐怕这次就要让卓家失望了。”钟明月倔强地。 任小曼深吸一口气,有些不悦地,“你的意思是,九州一定要跟恒通争到底了?你可知道恒通的背后是谁?” “我不管是谁,做生意都要公平竞争。” “公平?”任小曼冷冷一笑,“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古钦要是再不知道收敛,早晚会把命搭进去。” “同样的话送给你,小曼,你如果再不知道迷途知返,早晚会玩火自焚。” “你……”任小曼气得脸色一白,然后嘲讽地,“我又何必在这里跟你多费唇舌,你又不是古家的人,九州的事情你也说了不算。” “只要我想,我说了就算。”钟明月眼神笃定地看着她。 任小曼愣了一下,这样的眼神…… “倒是你,”钟明月目光逼视着任小曼,继续说道:“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站在这里跟我说这番话?卓家的人?” 任小曼咬了咬牙。 钟明月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古家养了你那么多年,到头来你却不愿意再做古家人,可你与卓家才接触几天?就那么心甘情愿为卓家做事?” “不用你管。”任小曼将骄傲地将头扭到一旁。 “任小曼,你回去告诉卓家,娱乐城的项目九州集团势在必得,”钟明月不卑不亢从容不迫地,“不仅要得到,还要堂堂正正地得到。不管有些人有多大的势力,会采用多么卑鄙无耻的手段,到头来也只会是一场空而已。” 任小曼狠狠瞪了钟明月一眼,“好,希望你不要后悔。” 说完,她抬腿要走。 钟明月却又伸出一只胳膊来,将她拦住,“还有,那些已经做过的见不得人的事,别以为就能轻轻揭过,人是要学会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的。” 第207章 机会只有一次 秋去,冬来,春又来。 钟明月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 柳照弈再不曾出现。 期间钟明月甚至到天晟去找过他两次,最后却都是只见到了乔安。 乔安说,“柳先生有事出差了。” 钟明月心知,那只不过是搪塞她的话,柳照弈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再见她了。 只是,他虽不见她,却也从来不曾亏待她。 不只安排了叶嫂悉心照顾她,更有各种补身体的营养品源源不断地送到濯月别馆来。 凡是她需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柳照弈都会办到。 补品吃了,可钟明月的身体还是一日比一日差。 预产期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已经只能坐在轮椅上了。 叶嫂看着钟明月憔悴的模样,红着眼圈忍不住抹眼泪,“旁的女人也生孩子,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不行,我还是要告诉柳先生。” “不要告诉他。”钟明月剧烈地咳嗽着,“我只要撑过这阵子就好了。” “可……” “你要是敢告诉他,我就绝食,不吃饭……” “钟小姐,”叶嫂蹲下来,心疼地看着她,“咱不倔了,好不好?不管你和柳先生有什么矛盾,咱去跟他认个错,好不好?” “没有用的,叶嫂。”钟明月小脸苍白。 柳照弈不会信她了,他再不想见她了。 她又何必再用现在自己的身体状况绑架他呢? 用这种方式,去向一个男人乞求爱,那会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况且…… 钟明月垂眸,看着手机上那所剩不多的日子。 很快,一切就要结束了。 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 手机震动了起来。 打来的人竟然是冯萱。 钟明月已经很久没有接到冯萱的电话了,就算她担心冯萱,主动打过去,冯萱也是匆忙讲几句然后就把电话挂掉。 “萱萱。” “月儿,我怀孕了。” 冯萱这么直接又突兀的话,让钟明月愣了一下。 “那……恭喜你了。” “来不及多说了,明天下午我会去做产检,就在以前我们常去的那家医院里,我要见你,你一定要来。”冯萱将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很快地将所有话一股脑儿说完。 然后,直接又挂断了电话。 “喂,喂……”钟明月听着电话里传来的盲音,紧紧锁起了眉头。 直觉告诉她,冯萱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找她。 第二天,叶嫂推着钟明月来到了医院。 远远地,便看到冯萱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旁边是卓家那位面相十分凶恶的保姆。 钟明月想了想,悄悄跟叶嫂说了些什么。 叶嫂会意,点了点头,走过去跟那位保姆搭话。 没过多久,两个人一起朝外面走去了。 钟明月这才坐着轮椅,缓缓移动到了冯萱的面前。 冯萱抬起头,看到钟明月现在的样子,瞬间愣住,转而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月儿,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钟明月伸手握住冯萱的手,“我没事,很快就会没事的。” 冯萱轻轻抱住钟明月,“还说没事,我们两个,都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你找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钟明月心知两个人说话的时间不多,立即直奔主题。 冯萱想了想,“你跟我来。” 两个人躲到僻静的楼梯间,冯萱才挽起衣袖,给钟明月看她的胳膊。 胳膊上,片片青紫,明显是被人打过的痕迹。 甚至还有不知被什么抽过的痕迹,被烟头烫过的痕迹。 钟明月吃惊地看着这一切,“卓言干的?他这样欺负你?” 冯萱却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切般,缓缓地放下自己的衣袖,点了点头,“没错,不只这些,身上所有看得到看不到的地方,都有伤。他打完我,又怕被别人知道,就派保姆监视着我,还不许我出门。我觉得被打了很丢人,慢慢地自己也就不想出门不想声张了。” “岂有此理!我们去报警!”钟明月气愤地。 冯萱一把拉住她,“月儿,就算报警真的有用,就算他被抓进去关,又能关多久呢?” 钟明月愣住。 的确关不了多久的,关过之后放出来,恐怕卓言会变本加厉地打冯萱。 “那,那我帮你跟他离婚。”钟明月说道。 冯萱轻轻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我势单力孤,就算离了婚,你以为我就能逃出他的魔掌了吗?” 钟明月紧紧攥住冯萱的手。 冯萱是个聪明人,此时看得更加通透,只是这样的通透,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痛苦换来的。 “月儿,别为我难过,”冯萱的眼里隐隐有泪意,“我有今天,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我自己走的路,我自己担。我想,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不会想要去走捷径嫁个有钱人,我很想再尝尝坐在温暖的阳光下,惬意地喝着咖啡的感觉,我也曾经有过梦想的,月儿。” 钟明月抱住她,默默流泪,“我知道,让我帮你。” “其实,我本来打算认命的,可是,现在不同了,我有了孩子,”冯萱低头看着自己此时是平坦的小腹,“我要这个孩子,可是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我不能让他看到,他的父亲在不停地打着他的母亲,那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所以,月儿,我做了一个决定。”冯萱咬着牙说道。 “什么?” 冯萱吸了吸鼻子,忍住即将掉落的眼泪,“听说,九州集团和恒通集团正在竞争娱乐城的项目?” 钟明月点点头。 冯萱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个硬盘来交到钟明月手里。 “这是……”钟明月看着手里的东西。 “这是能帮我重新得到自由的东西。”冯萱郑重其事地看着钟明月,“月儿,机会只有一次,请你帮我,不要再让他,让整个卓家,再有喘息翻身的机会。” 钟明月将手里的东西攥紧,“好,我帮你。” 冯萱欣慰地一笑,“还记得当初就是在这家医院里,我和你第一次挤在一个被窝里。月儿,我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等这一切结束了,我们再像过去那样,一起睡一次好不好?” 钟明月含着泪,回以微笑,“好。” 第208章 邪不胜正 娱乐城项目的招标会开始。 天晟此次没有参加竞争,柳照弈作为特别邀请的嘉宾到场。 古钦代表九州集团,也早早到了现场。 随后来的是其他一些企业。 直到最后,卓家父子和任小曼才姗姗来迟。 经过古钦的身边,任小曼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 卓言轻哼了一声。 卓老板立即注意到了,清了清嗓子,“小曼。” 任小曼立即收回了目光,冲卓老板一笑。 卓老板板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古钦,“古贤侄,看来此次势在必得嘛。” 古钦经过这些时间的历练,整个人沉稳了许多。 他不卑不亢地冲卓老板点了点头,“不敢,恒通实力雄厚,卓叔叔又老奸巨猾……哦,不对,是老谋深算,我怎么是您的对手呢?不过是先前争到了些小项目,这次也想重在参与罢了。” 提到先前的几个项目,卓言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卓老板交给他办的,他都搞砸了。 卓老板余光扫了眼儿子,冷哼一声,“知道是重在参与就好,年轻人还是要多历练。” 古钦扬了扬眉,“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结果还没有出来,这个项目到底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 卓老板又是一声冷哼,直接坐到了一边。 古钦的目光不由地向任小曼投去。 任小曼感受到了,直接别过头躲过那目光,坐到卓老板身边了。 “还敢嚣张,上次算他命大。”卓言坐在卓老板另一边,低低咒骂。 卓老板抬手给了卓言一巴掌。 卓言愣在当场,低着脑袋一声也不敢吱了。 “废物!让你教训他,谁让你要他的命?!”卓老板压低了声音呵斥他,“要不是幸好人没事,后续小曼又处理得干净,你又不知道要给我惹多少麻烦!你啊你,连个女人都比不上!” 卓言只有听骂的份儿,连大气也不敢出。 “好啦,您别气坏了身子。”任小曼在一旁轻声道。 卓老板这才又扫了一眼卓言,作罢了,转头看向任小曼,“事情都办妥了?” 任小曼点点头,“您放心,我这么多年在古家,多少还是认识些人的。已经找了可靠的人拿到了九州的标书资料,知道了他们的底价。这一次的项目,一定会是我们的。” 卓老板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呵呵笑了两声,在任小曼的肩膀上拍了拍,“到底还是小曼。” 娱乐城的项目同以往那些小项目不同,这个项目不仅规模大,利润空间同样很大。 卓老板已经盯了很久,是绝对不允许落在别人手中的。 “下面我宣布,娱乐城项目中标的是,九州集团。” 宣布结果的瞬间,卓老板顿时变了脸色。 古钦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地转过头,冲卓老板微微一笑,“多谢卓叔叔承让。” 卓老板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发抖,用质问的目光看向任小曼。 任小曼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不可能,不可能……” “好啊,是你!”卓老板抬手也给了任小曼一记耳光,“亏我那么信任你,到头来你还是帮着古家!” 任小曼用手捂住被打的脸,“我没有,您相信我。” “相信你?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任小曼咬着牙,“不可能的,我明明……” “明明什么?”门口,清亮的女人声音传来。 众人不禁向门口的方向看去。 钟明月坐在轮椅上,由叶嫂推着走了进来。 一直坐在一旁未出声的柳照弈,静静看着钟明月此时的模样,眉心不禁蹙起,就连脸色也微微一变。 他从不知,钟明月现在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坐在轮椅上,脸色煞白,圆滚滚的肚子似乎更让她连撑坐在那里都十分费力。 每一次,他询问叶嫂她的情况,叶嫂都说一切还好。 这就是所谓的一切还好吗? 明明他已经为她四处搜罗各种补身体的方法了,她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柳照弈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划了一下。 钟明月也看到了柳照弈。 这是她半年多以来第一次见到柳照弈。 男人的神采依旧,丰神俊朗的模样让人只看一眼就挪不开眼睛。 钟明月看着看着,只觉得眼眶酸涩。 她连忙将头偏向一边,深吸一口气,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在与古钦对视之后,默契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之间的举动再次落在柳照弈眼中,柳照弈的神色有一丝落寞一闪而过。 钟明月轻咳了两声,来到了任小曼的身边,“你是不是在想,你明明买通了九州的人,拿到了我们竞标的资料?” 任小曼咬牙瞪着钟明月。 钟明月从容地一笑,“许你用卑劣的手段拿到资料,就不许我做一份假的资料给你吗?” “你……”任小曼又气又怒。 “小曼,你记不记得我说过,”钟明月静静地看着她,“如果你不迷途知返,早晚会玩火自焚的。这个世界上,或许邪恶会暂时占了上风,但邪不胜正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任小曼浑身发抖地,“什么正,什么邪,你少在这里跟我讲这些大道理,你只不过是侥幸赢了一次!” “真的只是侥幸赢了一次吗?”钟明月慢悠悠地,“从小到大,你又何曾真正赢过我?” “什,什么?”任小曼愣在当场。 她听不懂钟明月话里的意思,只觉得钟明月在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格外眼熟。 从小到大,她都十分优秀,始终赢不过的人就只有一个,古玥。 尽管古玥从未想过与她争什么输赢,可她就是在暗暗地跟古玥较着劲。 她常常幻想着,或许有一天,她赢过古玥了,她就不再是那个永远被忽视的存在。 可是,她失败了。 尽管古玥后来在发现了她的一颗争强好胜的心之后,会主动把第一名的位置让给她。 可是这样,让她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小丑。 更加彻底的失败。 钟明月看着任小曼那张像纸一样白的脸上错愕的表情,微微一笑,转向众人,“今天,就算中标的不是九州,而是恒通,我想,最后的结果也只能作废,因为……” 第209章 那,再见 钟明月淡定地看着卓家父子,拿出手里的硬盘,“我这里有卓家父子的所有犯罪证据。”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卓老板脸色有些难看,皮笑肉不笑地,“年轻人,不要胡说,造谣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卓家向来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我有没有造谣,您应该心知肚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贱人!”卓言已经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抢夺钟明月手里的硬盘。 钟明月似乎早有防备般,直接收回了手,“既然遵纪守法,那你又急什么。” 卓老板狠狠瞪了卓言一眼,转而对钟明月一笑,“你编造这样的事情,无非是有所图,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私下谈。” “您应该知道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正义,要一个说法。”钟明月淡淡一笑,“至于你所说的私下谈,我想恐怕就算我愿意,也不能了。” “为什么?”卓言瞪着她。 “因为我早已经把最直接的证据交给了警察,现在手里这份只是副本,你该不会以为我会笨到一个人拿着这么重要的证据在这里招摇过市吧?” “你……”卓言咬牙切齿,“你交啊,尽管交,反正我什么都没做过,身正不怕影子斜!” “是吗?容妈的死不是出自你的手笔?”钟明月无所畏惧地与他对视,“还有古钦被扔到湖里险些丧命,哦,对了,还有当初在归雪山庄,那些对柳照弈行凶的歹徒也是你安排的。” “你胡说八道!”卓言激动地,急着否认,转头有些心虚地瞄了柳照弈一眼,“且不说别的,就是最后一条,我跟照弈是多年的朋友,我为什么要害他?” “因为他发现了你的秘密。”钟明月看向柳照弈。 柳照弈似乎已经料到钟明月要讲什么了,一双墨眸微垂,算是默认了。 “我,我有什么秘密?”卓言嘴角有些不自在地抬了抬。 “秘密就是,你根本就不是卓老板的亲生儿子!” “你胡说!胡说!”卓言情绪突然变得格外激动。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是你母亲和别的男人的孩子。这个秘密,卓老板不知道,你却老早就知道了,柳照弈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你害怕柳照弈把秘密泄露出去,到那时候,卓老板会将你彻底赶出卓家,你不再是卓家的少爷,你会一无所有。” “够了,别再说了!” “可是,你根本不会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的,柳照弈即便知道了你的秘密,可他一个字都没有打算往外说。卓言,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朋友的吗?” “我让你别说了!”卓言痛苦地,转头看向早已经脸色铁青的卓老板,“爸,你别听这个女人在这里胡说,我是你的儿子,我当然是你的儿子!” 卓老板目光阴冷地睨了他一眼,“别叫我爸。” 说完,他迈开大步就要离开。 或许是出门没看黄历,卓老板今天不仅丢了娱乐城的项目,还丢尽了脸面。 “卓老板,您可不能就这么离开。”钟明月抬手阻止。 “你还想干什么。”卓老板的眼中,已经升起腾腾杀意。 “我这份证据里,不仅有卓言所有犯下的罪行,还有您的,数了数,一共五六条罪名。”钟明月浅浅一笑,“不管过去多久,人犯了错就是犯了错,总要付出代价的。” 卓老板在暗中早已经把拳头攥得“咯吱咯吱”直响,“证据,你从哪里得来的?” “这不重要。” “你到底还是太年轻,知不知道不该惹的人不要惹?”卓老板冷声地,“信不信,就算今天我被警方带走,很快我也有办法走出来。” “您是在说您背后的势力吗?” “是与不是,你难道不清楚吗?” 话音刚落,警察已经赶到了现场。 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卓老板和卓言带走。 卓老板临走,还回头看了钟明月一眼,“你会后悔的。” “我等着。”钟明月坚定地。 本来,她的日子也没剩下多久了,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卓老板和卓言被带走,任小曼的处境就变得十分尴尬。 钟明月看向任小曼。 任小曼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转而故作镇静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做的,与我无关,你想让警察抓我吗?” “证据里,所有的事情确实跟你没有关系,小曼,你处理得很干净,从小你就永远都是最细心妥帖的那一个,可是,没有证据你代表你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吗?” 任小曼咬了咬嘴唇,“我不想听你在这里废话,我要走了。” “任小曼,你敢不敢跟我去一个地方?” 任小曼停下脚步,回头与钟明月对视。 “敢不敢?”钟明月又问了一遍。 “我有什么不敢,我就不信,没有证据你还能硬编造证据!” 钟明月微笑着点点头,“走吧。” 门口,所有来参会的人都渐渐散去。 任小曼率先上了车。 钟明月勉强站起身子,由叶嫂将那轮椅暂时折叠了起来。 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钟明月不禁抬起头,向那道身影看去。 柳照弈的目光幽幽地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还好么。” 很明显,她不太好。 钟明月咬了咬嘴唇,若无其事地一笑,“很好啊。” 柳照弈面色紧绷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没说话。 “怎么,你不信啊?”钟明月扯了扯嘴角,看向叶嫂手里的轮椅,“我那是懒得动才坐的,不是因为别的。” 柳照弈点了点头。 坐在车里的任小曼有些不耐烦,“你还要磨蹭多久?” 钟明月又看了柳照弈一眼,准备上车。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么。”柳照弈看着眼看就要坐上车的钟明月,突然咬牙开口。 钟明月只觉得心口倏然一痛。 “说什么?”她有些装傻地看着柳照弈。 “不必说了。”柳照弈眉心微蹙,又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斩断。 钟明月勉强笑着点了点头,“那,再见。” 第210章 那些她不许说的秘密 钟明月坐上了车,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她怎么会没有话要对他说呢,她攒了一肚子的话,每天把床边的空气想象成他,说了一遍又一遍。 可是,是该告别的时候了。 说,不如不说。 柳照弈看着那辆载着她的车子驶远,嘴角浮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来。 转身,准备离开,却见古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 “照弈哥。” “嗯。”柳照弈沉声。 “我想,是时候跟你谈谈了,尽管钟明月千叮万嘱,让我什么都不要告诉你。” 钟明月带着任小曼来到了医院。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钟明月没说话,坐着轮椅直接往里走。 任小曼只好继续跟着,“我在跟你说话呢,说啊,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小曼,以前你不是这样急躁的性格。” 钟明月看着任小曼一笑。 “以前是以前。”任小曼跟着钟明月一路来到了病房门前。 钟明月停下来,“我虽然还没有找到证据,让你承担你该承担的责任,但是至少,我能把你带来见他。去门口瞧瞧吧,瞧瞧你做下的孽。” 任小曼瞪了钟明月一眼,走到了门口,透过门玻璃,看到了那个静静躺在病床上的人。 原本是一副俊朗模样的贺俊驰,此时容貌已经彻底毁掉。 任小曼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 钟明月来到她身边,“昏迷了好几个月,就在前几天,他终于醒了,可是这样醒来,对他来说,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任小曼的眼圈,在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角落里,悄然红了。 “医生怎么说?”她轻声问。 “只剩下一条胳膊一条腿还能用了,嗓子也被严重灼伤,讲话的声音恐怕很难听,你要不要进去听一听?” “不,我不要!”任小曼连忙转过头去。 她无法面对贺俊驰。 “听一听吧,他有话想要对你说,”钟明月有些感慨地,“你一定想不到,他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叫的是你的名字。” 任小曼紧紧咬牙,“别说了。” “那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不肯见他,让他死了这条心。” 说着,钟明月就要推开病房门。 任小曼一把抓住钟明月的手,执拗地不后撤却也不肯前进半步。 “你知道对于一个年轻有为的心理医生来说,现在乃至后半生都要躺在床上等着人服侍,是一件多残忍的事吗?”钟明月又问。 任小曼眼睛一闭,眼泪悄然滑落。 “好,我跟你一起进去。” 病房里。 贺俊驰听到有声音,睁开眼睛。 “你看,我带谁来见你了?”钟明月道。 贺俊驰眼珠子转向任小曼的方向,在看清任小曼的脸时,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温柔。 “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聊。” 说着,钟明月直接退出了病房。 任小曼始终站在离贺俊驰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有些紧张地不敢靠近。 “我的样子吓到你了,是不是?”贺俊驰开口。 声音再不似从前那般温润动听。 任小曼听到那声音,眼泪便顿时落了下来。 “不要难过,小曼。”贺俊驰却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至少我还活着,你看,我的一只手,一只脚还可以动。” 任小曼看着他艰难活动的样子,再也忍不住,走到他的身边,“别再动了,你好好歇着吧。” “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贺俊驰将那仅剩的一只手缓缓摊开,掌心,静静躺着一枚糖果。 “我不是都已经说了吗,我已经不爱吃糖了!”任小曼难过地。 “可是小曼,我在等你回头。” “什么回头不回头的?!”任小曼情绪有些崩溃,“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全是因为……” “我知道。”贺俊驰十分适时地打断她,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即便已经被毁了容,他的目光依旧清亮。 任小曼愣住,“什么,你,你知道……” “我没有对别人说,小曼,所有的秘密,都在我心里。” “你……” “我只是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回头。” 任小曼的心突然好像被什么剜了一下。 从前,她好像一直在怨,怨古玥的存在,怨从来没有人看到她。 可是,她明明就在贺俊驰的严重,她为什么从来就没有发现呢…… “我,我回不了头了,回不了头……”边说着,她边转头,哭泣着跑出了医院…… 咖啡厅里。 古钦坐在角落里,时不时地看一眼坐在对面的柳照弈,已经喝掉了一整杯咖啡。 “如果没什么要说的,我还有事。”柳照弈起身要走。 “等等。”古钦又将他叫住了。 “说。” 古钦犹豫了一下,“照弈哥,钟明月不让我告诉你,其实她的身体确实不太好。” 他想了半天,终于决定先从这里打开话头。 “嗯。”即便古钦不说,柳照弈也看得出。 “实际上,可能要比你我所想的还要不好一些。” 柳照弈眯了眯眼睛。 “她连我都瞒着,可我偷偷看过她的检查报告,也问我医生了,医生说……” “说什么。”柳照弈下意识地忙问。 古钦垂下头,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说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不可能!”柳照弈的眸色骤然转深。 他紧紧攥起拳头,有些难以置信地,“哪有人怀个孕就油尽灯枯的?更何况我还命人送了那么多营养品给她,她都没有吃吗?” 古钦沉默不语。 柳照弈看着古钦的模样,更是生气,“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古钦难过地,“可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身为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你在她最艰难的时候选择消失,把她丢在一边。” “她喜欢的人是你。”柳照弈淡淡垂下眼睑,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沉痛无奈。 “没错,她是喜欢我,可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古钦咬牙,“我跟她之间清清白白,她只是把我当弟弟,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 “我为什么要相信?” 古钦深吸一口气,“好,那我就告诉你,把她无论如何都不让我说的秘密,全都告诉你。” 第211章 皇朝老板的真面目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把古玥忘得一干二净。” “你到底想说什么。”柳照弈蹙眉。 “你不记得了,不记得与她一起青梅竹马长大,不记得曾经与她如何海誓山盟,更不记得要记住她一辈子。”古钦说着,眼中逐渐泛起隐隐泪意。 “这跟你今天找我来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古钦哽咽着,“你不记得了,可是她却从来没有一刻忘记。” “古玥已经死了,”柳照弈冷漠地,“我没有兴趣跟你在这里打哑谜。” “她没有死!”古钦低下头,一滴眼泪滴答掉进面前的咖啡杯中。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口中不停地喃喃重复,“她没有死,你怎么可以忘记她,你怎么忍心就这么忘记她……” “你说什么?”柳照弈的脸上,带了些许诧异。 “这对她不公平,照弈哥,你不知道她每天一个人守着你们的回忆是怎么度过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古钦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一个大男人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或许,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可是,钟明月就是我的姐姐古玥,是你曾经深爱的过的女人古玥,你怎么能那样待她?你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连看她一眼都不肯?” “你,你胡说什么?”柳照弈的薄唇微动。 “我没有胡说,我跟她,从来就只是姐弟。” “她让你这样告诉我的?还真是什么谎话都能编得出来。”柳照弈眉头紧锁着,“你是说,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又重生在了另外一个人身上?古钦,没事还是少看些小说。” “她什么都不让我告诉你,是我自作主张,”古钦轻轻擦干脸上的眼泪,“我怕如果我再不告诉你,你和她都会遗憾一辈子,照弈哥,按照医生的说法,她的时间不多了,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去找她,就当是我求你,我以一个弟弟的身份求你。” 柳照弈缓缓站起身来,一双曜黑的眼睛目光锐利地看着古钦。 他讲出的话那样荒诞而离谱。 可他讲这番话的模样又那样迫切又真诚。 柳照弈不禁紧紧抿起嘴唇,咬了咬牙,回身大步离开了咖啡厅。 只剩下古钦,一个人坐在位子上,将头埋得很低。 没有人看到,他究竟又流了多少眼泪。 走出咖啡厅,古钦方才的话不断地回荡在柳照弈的耳旁。 柳照弈坐在车上,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拿出手机,在钟明月的名字上点了下去…… 医院门口。 钟明月看着任小曼情绪激动地跳上了路边随便一辆出租车,然后消失在整座城市的车水马龙中。 望着这座城市的繁华,她出神了很久。 手里,手机剧烈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柳照弈的名字让她盯着手机愣了半晌。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了下来,车上走下来两个身穿黑色西装表情严肃的男人。 男人来到钟明月面前,周身散发着冽冽寒意,“钟小姐,我们老板想见你。” 叶嫂立即过来挡在钟明月身前,“你们老板想见,我们钟小姐就得见吗?我们现在要回家了。” “你可知我们老板是谁。” 男人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冷冷地问。 钟明月将叶嫂拉到一边,无所畏惧地迎上男人的目光,“我跟你们去。” 他们的老板是谁,钟明月已经猜到七八分了。 她低头,看着手里那还在震动的手机,咬了咬牙,闭上眼睛。 一滴眼泪从眼中滚落。 手指轻轻滑动,直接挂断了通话,然后将手机关掉。 “请吧。” 叶嫂推着钟明月的轮椅,正要往前走,却又被男人拦住。 “老板只请钟小姐。”男人面无表情地。 “我是负责照顾钟小姐的!”叶嫂坚持。 “叶嫂,”钟明月冲她微微一笑,“你先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可钟小姐……” “回去吧。”钟明月笑着,默默替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扣,“这段日子,多谢你照顾我了,你得回去啊,叶嫂,不能永远跟着我。” 叶嫂没有完全听明白钟明月的话,却只觉得心里阵阵酸涩,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钟明月深吸一口气,向那两个男人,“走吧。” 叶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钟明月被人带走,正要拿手机打电话,手机便已经震动起来。 “钟明月呢,”电话那头的柳照弈,语气还带着几分傲娇,“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一听到柳照弈的声音,叶嫂的眼泪顿时忍不住了,“柳先生,我正要告诉你呢,钟小姐被两个身穿黑西装的男人带走了,还不让我跟着。” 柳照弈的语气明显急了,“什么人。” “我,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抄了他们的车牌号码,我现在发给您。” 钟明月一路上被人蒙了眼睛,车子七拐八拐,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后在一栋白色的小别墅门前停了下来。 摘下蒙住眼睛的布条,钟明月抬头望向那小别墅,“大可不用这么神秘,就算你们不说,我也猜到你们老板是什么人了。” 黑衣男人没作声,推着钟明月走到里面。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 走到最里面最昏暗的房间后,两个男人便离开了。 那扇门,自动打开了。 钟明月进了房间,四处张望着。 “你倒是有胆量,”昏暗的光线中,沙哑而有些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听起来似乎已经有些年纪了,“就不怕有人对你做什么。” 钟明月听着那声音,打了个冷颤,然后定了定神。 “能有幸见到皇朝真正的老板,我怕什么。” “呵呵呵……”那声音大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皇朝真正的老板?” “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了。”钟明月回身,循着那声音望向身后的纱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卓家父子是替您做事的吧?” “哦?”纱帘后面传来饶有兴味又带着一丝危险的声音。 “人人都在猜,皇朝背后的老板究竟是谁,起初,我也以为卓家父子就是那所谓背后的老板,毕竟皇朝酒吧的老板对卓家父子言听计从。可是卓老板告诉我,就算他进去了,也很快就会有人带他出来,我就猜到,他们的背后,一定还有别人。” 第212章 你这个傻瓜笨蛋! “你很聪明。”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 钟明月一笑,“我把卓家父子送进去了,恒通也倒了,坏了您的生意,您找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哈哈哈,”那人大笑起来,“那你还敢来?” “皇朝势力庞大,就算今日我不来,恐怕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钟明月顿了顿,“况且……您要对付我,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大可以直接动手,可您却派人把我接到了这里,可见,您暂时还不想要我的命。” “有勇有谋,比卓言实在强多了,不过……”那声音突然严肃,“你怎么知道,我把你带过来,不是为了一点一点折磨你呢?” “您想要怎么折磨我?” 纱帘,缓缓地卷起一角。 “进来。”里面的人命令。 钟明月犹豫了一瞬。 “怎么,不敢了?” 钟明月深吸一口气,“现在,敢与不敢还有什么区别吗?” 说完,她启动轮椅,缓缓移向那纱帘…… 柳照弈驾车赶到那白色小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车子才在别墅门口停下,还未等下车,便立即有好几个人将车子团团围住。 “有什么冲我来,让你们老板放人。” 柳照弈眉宇间带着凌厉之色,厉声说道。 “柳先生,我们老板已经恭候多时了,请跟我来吧。” 柳照弈下了车,一路跟着走进了别墅,一直到进了最里面的房间。 房间里,只点了很昏暗的灯。 柳照弈站在房间中央,向那纱帘后面影影绰绰的人影看去。 “我就猜到,你会找到这里来的。”纱帘后面,声音缓缓响起。 “她不过是个女人,对付一个女人,什么也不会得到,”柳照弈冷静地,“你放了她,条件随你开。” “哈哈哈,”对方大笑,“想不到小柳的儿子,比他年轻的时候还要狂多了。” 小柳,柳照弈的父亲。 没想到对方竟然这样称呼他的父亲。 柳照弈轻哼一声,“跟您相比,我只是小巫见大巫。” “我问你,这个女人是你什么人,你居然为了她闯到这里来?” “就算是龙潭虎穴又能如何?”柳照弈面不改色地,“你只管开条件,其余的事情与你无关。” “哈哈哈,真是个带刺的年轻人,比刚才她在这里的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把她怎么了?”柳照弈眸光陡然一厉。 对方慢悠悠地,“她太倔强,不够听话,我只是让她吃些苦头,学乖一些而已。” “你要是敢动她,我柳家就算拼上全部也要与你奋力一搏,”柳照弈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皇朝虽然势大,可柳家也不是吃素的,真要较量起来,你皇朝也未必能够占得什么便宜。” 对面没有了声音,沉默半晌,才又开口,“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罢,立即有人拿了个盒子走上来,当着柳照弈的面打开。 盒子里面,居然是一根手指,女人的手指! 柳照弈的面色陡然一凛,伸手想要去拿那盒子。 来人却已经十分快速地将那盒子合上,收了起来。 眼见着柳照弈要上来抢,那人飞快地闪躲着。 柳照弈的身手好,那人的身手却也不弱,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打斗起来。 “孩子,像他这样身手的人,我这里不知道有多少,你确定要继续跟他缠斗?你要救的人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柳照弈率先停下来,脸颊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口中,立即又血腥的味道乱窜。 柳照弈将嘴角的血渍缓缓揩去,眼神凌厉地看着纱帘的方向,“畜生,你们居然敢对她做出这种事情!” “她坏了我的事,只要她一根手指,算是便宜她了。” “放了她,我的手指,可以全都给你。”柳照弈咬牙切齿地。 纱帘后面的钟明月,被人捂着嘴巴,听到柳照弈的话,默默流下眼泪。 “我不要你的手指,我想要些别的,你愿意给吗?”对方问。 “只要你保证,不再伤害她。” “年轻人,我劝你不要答应得太早,倘若,我要的是你的命呢?” 钟明月听后,立即瞪大眼睛,用乞求的目光转头看向那讲话的人。 柳照弈深吸一口气,“希望你说话算话。” “我向来言出必行。”纱帘后面的人拍了拍手,立即有人端了一杯酒来到柳照弈面前。 柳照弈向那酒扫了一眼。 “听说上次,你在皇朝酒吧,也喝了这样一杯酒?”对方轻轻一笑,“不过,这杯酒跟上次可不同,这里面可是加了好东西的。喝下它,它会给你个痛快,届时天晟由我皇朝接手,你可愿意?” 柳照弈缓缓接过那杯酒,“我要先见到钟明月。” “只要你喝下它,我自然让你见你想见的人。”对方慢悠悠地,“我皇朝不管做过多少见不得光的勾当,可还从未失信于人。” “好。”柳照弈深吸一口气,几乎毫不犹豫地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直接将那空空如也的酒杯摔到一边。 见他已经将杯中酒喝得干干净净,纱帘后面的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钟明月趁人不备,狠狠在那捂住她嘴巴的人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那人闷哼一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钟明月已经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冲出了纱帘。 “柳照弈!”她流着泪,慌张地捧着男人的脸,“你吐出来,快吐出来!” 昏暗的光线下,柳照弈看到她脸上挂着的泪痕,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伸手来为她缓缓擦着脸上的眼泪。 “谁让你喝的呀!谁让你那么傻!”钟明月痛苦地,就差直接扒开柳照弈的嘴巴,“你知不知道,我不值得你搭上一条性命,我本来也只能……” 柳照弈的目光缓缓下移,看到钟明月的十根手指还全都完好无损地长在她的手上,欣慰地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他温声地向钟明月,“我现在终于相信,你的心里有我。” “不是有你,是只有你啊,你这个傻瓜笨蛋!”钟明月泣不成声地,“我,我们去医院,快,这就去……” 第213章 倔老头儿 柳照弈拉住钟明月,温凉的大手轻轻捧起她的小脸。 眼底氤氲着淡淡雾气,他留恋地看着她的模样,缓缓勾起嘴角,“我还没有给我们的孩子取名字。” “柳照弈,不许说这样的话,医院,医院一定可以救你。” 柳照弈的指腹缓缓抚过她的脸颊,俯下头来,薄唇缓缓靠近她的嘴唇。 钟明月缓缓地闭上眼睛,眼泪悄然滑落。 在感受到男人的温暖的前一秒,柳照弈双眸缓缓闭上,整个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地…… 钟明月心中猛地一颤,睁开眼睛,看着已经脸色惨白不省人事的柳照弈,身体僵在原地片刻。 “阿照!”钟明月扑上前去,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阿照,你不可以有事,你怎么能死在我的前面?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现在就去……” 纱帘后面的人,缓缓走了出来,站在窗口,以一种睥睨的姿态看着钟明月与柳照弈。 他看起来的确上了年纪,却是一副鹤发童颜的模样。 与整个皇朝声色犬马的调性不同,他只穿了身低调简朴的唐装,此时看着钟明月的目光中带了些许探究。 “你不用带他去医院了。” 钟明月将小脸轻轻靠在柳照弈的额角,“你就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吗?明明坏了你的事的人是我,那杯酒为什么你不让我喝下去?现在你满意了?” 那人将手背在身后,“因为你现在不能喝酒。” “你最好一起弄死我,不然只要我活着出去,我不会放过你!”钟明月咬牙切齿地。 话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蓦然仰头看向那人,“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现在不能喝酒?” 那人一笑,“你怀着身孕,如何喝酒?” “这时候你倒好心。”钟明月冷冷地讽刺。 那人缓缓走到钟明月身边,微微一笑,“你不妨看看,他到底死了没有。” 钟明月一愣,连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柳照弈虽然双目紧闭,可他的呼吸却十分均匀。 钟明月又去找他的脉搏,发现他的脉搏依旧蓬勃有力。 “阿照,阿照……”钟明月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希望,紧紧抱住他,“你醒醒……” “所以我说,你不用带他去医院了,他根本什么问题都没有,只是现在你是叫不醒他的,”那人开口,“他喝了我特制的酒,需要睡上一阵子,等时间到了自然会醒的。” 钟明月愣怔地看着那人,“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人打了个响指,屋内的灯光瞬间亮了许多。 “你这个丫头,看看,一点都认不出我了?”那人语气有些无奈地。 钟明月纳闷地将那人的模样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突然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你……你……” 那人冲她微笑着点点头。 “倔老头儿!”钟明月伸手一指他,几乎脱口而出。 那人立即将脸板了起来,清了清嗓子,“什么倔老头儿!至少你应该叫我一声爷爷!” 钟明月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她觉得自己嘴巴太快说错了话,眼前的这位,是在她还是古玥的小时候见过的人。 当年,她的太爷爷因为脾气怪异,常被称为怪老头儿。 而眼前的这位,因为经常去找太爷爷下棋,每次都下不过,下不过就不肯走,被称为“倔老头儿”。 虽然他的岁数也不小了,可和太爷爷还是差着辈分,有时候下不过还会开始耍赖。 “丫头,别紧张。”他抬手,在钟明月的肩膀拍了两下,“你太爷爷来找过我了。” 钟明月呼出一口气。 看样子,太爷爷大概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您……您又跟他下棋了?”钟明月抿了抿嘴唇,“又输了吧?” 他抬手,在钟明月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转而面色有些沉重,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棋没有下完。” 钟明月撇了撇嘴。 什么叫没有下完,八成是他又输了,然后又不肯承认。 “您又耍赖了?” “啧!” 钟明月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倔……倔爷爷。” 此时,所有的害怕都没有了,只剩下亲切。 “这算什么称呼?”他抬手,在钟明月的脑袋上拍了拍,“丫头,好歹我也是跟你爷爷一辈的。” “哦,所以您就把我抓来,还给柳照弈喝下不知道什么的东西。”钟明月吐槽。 “我几时抓你了?”倔爷爷摊了摊手,“分明是让他们请你来,至于这姓柳的小子……” 讲到这里,倔爷爷笑了笑,“我不把他放倒,我想跟你好好说会话都不能。再说,我要不这么做一次,怎么能知道,原来你对他来说这么重要呢?” “哦。”钟明月低下头小声嘟囔,“说得好像很有道理,还不是您在生气我搅了您的生意。” “对喽!”倔爷爷毫不掩饰地,“你害我的皇朝损失那么多,我跟你开个小小的玩笑,不算过分吧?” “呵呵……”钟明月咧了咧嘴。 真是个有趣的玩笑。 “我看您不应该要倔老头儿,应该叫坏老头儿。”钟明月毫不避讳地吐槽。 倔爷爷也不生气,直接坐在了旁边的摇椅上,“这你可就冤枉我了,皇朝虽然是我一手创立的,但这些年我都一直在国外,准备颐养天年了,全然不知道底下的人原来在这里这样胡作非为。” “您真的不知道?” 倔爷爷点点头,“我也是前段时间才了解到这边的情况,所以匆忙赶回来的。卓家父子是罪有应得,其余还有一些替他们办事的小喽啰,我也已经全都命人料理了。” 钟明月想到任小曼,“倔爷爷,我有件事情要求您。” “你说。” “我妹妹……”钟明月犹豫了一下,“我是说任小曼,您能不能不要出手,我想……我想用我的方式……” “还是不忍心?”倔爷爷问。 钟明月轻轻点了点头。 倔爷爷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钟明月深知他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否则也无法掌控整个皇朝。 但凡他要是下令“料理”任小曼,绝对会让她走投无路…… 第214章 烟花易冷 “好吧,”倔爷爷点点头,“只是你自己要千万小心,你那个所谓的妹妹,心思太多,要是用在正路上还好,可偏偏她选择了另一条路。” “是,我知道。”钟明月应了,“倔爷爷,真没想到,原来您就是皇朝真正的老板。早知道如此,我就不必这么担心了。” “担心?” “是啊,皇朝的人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可是背景又那么强大难对付,害我每天都发愁,您看,我这头发都快掉没了。”钟明月靠过去,有些撒娇地,“您说吧,怎么补偿我?” 倔爷爷皱着眉头想了想,“补偿……我陪你下棋,怎么样?” 钟明月张了张嘴巴,“这算是什么补偿?” “可不是谁都能跟我下棋的,”倔爷爷拉过钟明月,“来来来,下一局,就一局。” “我,我还是不要补偿了吧。”钟明月讪讪地一笑。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倔爷爷的棋艺有没有进步,反正当年是个臭棋篓子就是了。 下棋这种事,也实在需要天赋。 “你太爷爷不跟我下棋了,你不替他我找谁去?” 钟明月无奈地,“好吧……” 陪倔爷爷下了很久的棋,他总算派人将钟明月和柳照弈送回了濯月别馆。 柳照弈还没有醒。 叶嫂早就熬红了双眼,看到钟明月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钟小姐,您没事吧?” 钟明月摇了摇头,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精神竟然意外得好。 下了这么久的棋,居然一点都没有觉得疲惫。 “柳先生这是?”叶嫂满眼担忧。 “他没事,只是喝了些酒,睡着了,放心吧,我们都没事。”钟明月催叶嫂,“时候不早了,你也快去睡吧。” 叶嫂的心总算放下来,应了声,转身回房了。 房间里的钟明月,静静看着柳照弈的睡颜,缓缓俯首,在他薄唇上轻轻一吻。 “你又回到我身边了,阿照。我好想,以后的每一晚,都能像这样吻你。”钟明月的手指,轻轻描摹着男人俊脸的轮廓,“可是……可是你一定要好好的。” 这一晚,钟明月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悄悄地,她坐上轮椅,出了门。 鹊仙桥上,整座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 钟明月轻轻趴在桥围栏上,一个人看着这里的夜景,吹着夜风出神。 桥的另一段,不知道何时站了个人。 远远地看了钟明月半晌,才缓缓走近。 “月儿。” 钟明月一愣,扭头看去,只见冯萱正站在冷风中,冲她微笑。 冯萱衣衫单薄,夜风拂动着她的秀发,可她似乎一点都不畏寒,只从容地站在那里。 “你怎么……怎么这个时候还在这里?”钟明月问。 冯萱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立在栏杆旁,“我终于自由了,月儿,我想多闻闻自由的味道。听说,鹊仙桥是整个新港最漂亮的桥,在这里,能够看到全市最好的夜景。” “是啊,你自由了,从此以后,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冯萱幸福地一笑,“你知道吗,卓家的财产,我一分都没有要,我想,还是让那些来路不明的钱,去到它该去的地方吧。对我来说,现在拥有自由的我,就已经拥有了一切。”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嗯……”冯萱将手背在身后,作思索状,“我还没有想好,或许……我会先去游历一番,然后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会继续找一份工作,踏踏实实地上班,等攒够了钱,我就开一间小小的咖啡店。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只有握在自己手中的才是未来,那些依靠别人得来的东西,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有朝一日也总会失去。” 钟明月有些欣慰地看着冯萱。 “人生在世,或许根本不需要那些所谓的荣华,你看,任小姐她似乎拥有一切,但她依旧不能满足,我知道,她过得也并不快乐。我想,能够在平平淡淡的生活中品味幸福,就已经是足够美好的人生。” “萱萱,”钟明月微笑着,“我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冯萱眼圈有些红,释怀地一笑,“吃一堑,咱得长一智,总得学到点东西,不能白吃亏不是?” “我相信你,”钟明月默默拉起她的手,“像你这样的人,无论什么都能做得很好的人,要是下定了决心要幸福,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 “月儿,谢谢你,你也一定要幸福,”冯萱轻轻抱住钟明月,轻轻在她耳边,“你知道吗,在我一开始知道你肚子怀着的是柳先生的孩子时,心里很怨你,不,应该是嫉妒你。可是现在,我是真心的祝福你,月儿,你该幸福的,你要和柳先生好好的。” “嗯。”钟明月点点头,“有没有想好,先去哪里?” 冯萱摇摇头,“想到哪里,就走到哪里,人生哪里不是风景呢?等我回来的时候,你的孩子早已经呱呱坠地了。到时候,我要做这个孩子的干妈,你可别不同意哦。” “我不会不同意的。”钟明月的眼圈微红。 “好了,那……那我就先走了,”冯萱冲钟明月挥了挥手,“月儿,你等我回来,我会让你看到一个全新的冯萱。” 钟明月重重地点头,眼泪却顺着眼角不由自主地落下,“好,我等你。” 冯萱大步地朝鹊仙桥下走去。 这一次,不再似她一心向上攀爬般的小心翼翼;这一次,她走得潇洒肆意,像一朵盛开在荆棘里的蔷薇花…… 钟明月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那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拿起手机,钟明月看着屏幕上的倒计时出神。 十八天。 这是她最后剩下的日子。 “嘭!”远处,有烟花升空,然后在空中炸开的声音。 钟明月抬头,向那天空看去。 漆黑的夜空像一块画布,任凭五颜六色的烟花将它描摹得绚烂多彩。 可惜,烟花的一生,太过短暂,盛放之后,就只剩下冷寂…… 第215章 那些死去的回忆 绚烂的烟花不断升空。 钟明月呆呆地看着那烟花,然后转过头去,看向不远处那对正在放烟花的情侣。 女孩子一头乌黑的秀发在风中飘扬,仰头看着天上的烟花,快乐得仿佛坠落人间的精灵。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却只看着她,含情脉脉的模样,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女孩子无意间笑着回头,目光与男人的目光相触的瞬间,笑意转为羞涩,“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就喜欢看。” “看了那么久,还没看够啊?” “不够,要看一辈子。” 女孩子害羞地轻嗔他,“到时候都成老太婆了,有什么好看的?” “就算成了老太婆,也是最好看的老太婆。” “那,那要是我死了呢?”女孩子傲娇地扬了扬小脸。 男人突然沉默。 “你说啊。”女孩子凑上前去,玩笑着,“可千万别说什么跟我一起去死的假话。” 男人看着女孩子的笑颜,突然变得郑重其事,“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模样,直到我也死去。” 女孩子越发害羞了,低头用拳头在男人的胸口敲了下,“油嘴滑舌,讨厌。” 钟明月看着这对小情侣的模样,不由地微微弯起嘴角。 可不知什么时候,眼泪早已经悄然爬满了她的脸。 她也曾与柳照弈约好,要在这里一起放烟花。 她也曾问过柳照弈相似的问题。 仰头,天上烟花的光亮仿佛突然变得格外刺眼。 她只能低下头,轻轻伏在栏杆边,突然放声大哭…… “阿照……” 哭声引起了那对情侣的注意。 女孩子有些纳闷地看过来,问身边的男人,“她怎么了?” 男人轻轻将女孩子环在怀中,“大概是失恋了吧。” 最后的烟花放完。 天蒙蒙亮的时候,钟明月坐着轮椅,缓缓往回走。 眼看着就要走到濯月别馆的门口,突然觉得腹痛不止。 她下意识地捂住肚子,转瞬间,豆大的汗珠便已经从额头滚落了。 不远处,有两个晨跑的人注意到了她的异样,连忙赶过来。 “小姐,你还好吧?” 钟明月意识到了什么,疼得连说话都断断续续,“医院,快送我去医院……” 濯月别馆里的柳照弈,睡了一整夜,终于醒来了。 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回忆着昨夜发生的事情,意识到钟明月不在他的身边,连忙冲出了房间。 叶嫂已经起来准备早餐了。 见到柳照弈,笑了笑,“您总算醒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柳照弈用手捏着眼窝,“钟明月呢?” “您一点都不记得了?”叶嫂边忙活着,“昨晚是钟小姐带你回来的,这会儿……” 她看了眼那精致的大吊钟上的时间,“应当是出去散步了吧。您不知道,最近钟小姐怀着孩子常常辛苦得睡不着,所以起得早,会有出去散步的习惯,不过您放心,一般就在附近,不会走远的。” 柳照弈敛眸。 是,他不知道。 在她最辛苦的时候,他没有陪在她身边。 男人不由地咬紧了牙关,又想起古钦找他说的那番话。 “她每次去医院孕检,报告你都看过了么。” “我哪能看懂那些,”叶嫂摆摆手,“况且,钟小姐也不愿意让我看,只是跟我说,一切都很好。” 柳照弈深吸一口气,“她的报告放在哪里?” 叶嫂皱着眉头想了想,“应该是放在她房间的抽屉里了吧,有个上锁的抽屉,上次我好像看到她放到里面……” 叶嫂的话还没说完,柳照弈已经一个健步,冲向了房间。 果然,在梳妆台的最下面,见到了那个抽屉。 “柳先生,钥匙在钟小姐手里。”叶嫂也跟进来,“要不要我叫个开锁的?” 柳照弈摆摆手,像这种安全系数极低的锁,还难不倒他。 他顺手在梳妆台上拿了个黑色发夹,插在锁孔里轻轻一别,那抽屉的锁便“咔哒”一声,打开了。 抽屉拉开,里面装着钟明月所有的检查报告。 叶嫂看不懂的,柳照弈却能看得明明白白的检查报告。 他一张一张地看着,仿佛亲眼见证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消逝般地看着,那报告的手在不停颤抖。 “柳先生,有什么问题吗?”叶嫂见他神色不对,轻声问。 “她的情况这么严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柳照弈沉声地。 “我……”叶嫂有些慌张,“很严重吗?是钟小姐不让我告诉您的,她说不想借自己的身体绑架你的决定,她只是身体虚弱,等生下孩子好好养养就没问题了……” “不想绑架我的决定……”柳照弈重复着叶嫂的话,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 他没想到,她居然倔强到如此地步。 有无数次,他都想要回来看她。 可是一想到她对古钦那紧张在乎的模样,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抽痛。 他想,只要她再来找他。 只要哪怕她说一句,她需要他,她不能没有他,他就回来陪在她身边。 可是,她选择什么都不说…… 柳照弈紧紧将那些检查报告抱在怀里,仿佛在希冀能够留住她最后的生命。 “我为什么没有回来?”他声音微微颤抖着,一字一句,从齿缝中挤出,“我是个混蛋,我为什么不回来!” “柳先生,您别……”叶嫂见状,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开口话才说到了一半,目光却被掉落在地上的一枚闪亮的钻石吸引。 原本放在抽屉里的,因为检查报告而被带出来的钻石。 “这是什么?”叶嫂问。 柳照弈的目光,缓缓向那枚钻石移过去。 是一枚钻戒,结婚戒指。 在看到戒指的瞬间,柳照弈的心突然仿佛被什么用力地敲击起来。 他下意识地捂住心口,伸手去捡起那枚戒指。 瞬间,无数凌乱破碎的画面,一股脑儿地全都涌进他的脑海中。 好熟悉好熟悉的戒指。 好熟悉好熟悉的画面。 好熟悉好熟悉的人。 他拿着那枚钻戒,站在大雨中,望着钟明月流泪的眼睛,请求她嫁给他…… 第216章 叫我阿照 柳照弈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任凭记忆不停地在他脑海中闪回。 那个下雨的夜晚。 钟明月伸出手指,重重点头,答应嫁给他。 原来,他与钟明月根本不是什么一夜情。 原来,他早就向她求过婚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一看到钟明月,心就会不由自主地隐隐作痛。 为什么只要她一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 为什么他会不停地有想要爱她的冲动…… 记忆,或许会被封印。 可是,爱一个人的感觉,永远无法被偷走…… 他为什么会失去这一段记忆,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 柳照弈的头疼得仿佛快要裂开了,直到他又看到抽屉里的另一样东西。 一枚钥匙。 属于古玥的那个上锁的房间的,钥匙。 古钦对他说过的话,突然在他的脑海中炸开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地拿起钥匙,不顾一切地奔向那个上锁的房间。 颤抖地用钥匙将那个房间打开,里面的一切突然变得格外熟悉。 更多的记忆不断浮现。 它们冲破禁锢,一点一点尽数出现在柳照弈的眼前。 “阿照……” “阿照……” 古玥清脆的声音不停地萦绕在他的耳边。 那一天,她主动牵起他的手。 那一天,她眨巴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天真地说以后要嫁给他。 那一天,他第一次吻她。 那一天…… 她坐在秋千架上,宛如坠落人间的天使,问他人死之后还可以活多久。 那一天,当他决定把这枚戒指套在她的手上,却接到了他的死讯…… 古玥的脸,渐渐与钟明月的脸重合。 他想起了一切,原来,古钦说的一切竟然全是真的! “玥儿……” 他心痛得仿佛快要窒息。 他的小玥儿。 枉他自认睿智,怎么会如此愚蠢! 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把这个房间打开! 柳照弈心痛难忍地,边拿出手机边往外面走。 他要找到她,立刻马上见到她! 不管她是古玥也好,钟明月也罢! 手机响了好久,在即将挂断的前一刻,终于有人接听了。 却不是钟明月的声音。 “喂,您是哪位啊?”说话的是个有些粗声粗气的男人。 柳照弈攥紧手机,“钟明月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钟明月?我不知道啊,”男人扯着嗓子,“哦,你是说那个孕妇啊,她突然晕倒了,我已经给她叫了救护车,现在正要往医院送呢,你是她……”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呜咽着传来。 柳照弈的心骤然一冷,循着救护车的声音狂奔过去。 救护车赶到。 柳照弈亲眼看着钟明月像片枯叶般地,被人抬上了救护车。 还有残留在地面的,那一片殷红的血迹。 他心如刀绞地咬紧牙关,下一秒,直接冲了上去。 “哎,你谁啊?”医护人员皱眉赶他,“人命关天,下去,这是凑热闹的地方吗?” “我是她丈夫,是她丈夫!”柳照弈吼道。 医护人员看了看他,又瞧了眼躺在一旁双目紧闭的钟明月,“你是丈夫就是丈夫呗,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救护车飞快地驶向医院。 柳照弈坐在钟明月的身边,紧紧攥住她的手。 她的小脸,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一双小手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身体里,还不断有血流出。 男人拼命地为她搓着小手,声音颤抖着,“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你不可以死,听到没有,是我错了,我错了……你千万不要生气,不要离我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明月终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她虚弱疲惫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早已猩红的双眼,吃力地抬了抬嘴角,“原来,我还活着啊。” 柳照弈将她的指尖放到自己的嘴边吻了又吻,“活着,活着……” “柳照弈……”钟明月眼圈泛红,“你怎么这副样子了……” “不要叫我柳照弈,”柳照弈声音艰涩地,“叫我阿照……” 钟明月怔了一下,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看着男人的面庞,眼泪倏地从眼角滑落。 两个人默契地对视着,只有两个人才能感受到的无名情愫在二人之间不停涌动…… “阿照……”钟明月轻轻唤他。 “嗯。”柳照弈微微哽咽。 “阿照……”钟明月又唤了他一声,“阿照……” 阿照,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每唤一声,钟明月的眼泪就更加难以遏制。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好过分。”钟明月边流着泪,边缓声说道。 “我知道,对不起,”柳照弈咬着牙,“我怎么可以那样对你,我真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人……” 钟明月用尽全力地抬起手臂,指尖去触碰男人眼角的那一点湿润,“我明明,好不容易才让你忘掉我的,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我不能忘,”柳照弈紧紧地抱住她,“我怎么能够忘记你?” “不要难过,阿照,”钟明月努力地大口呼吸,“我不会就这样死去,我,我还没有和我们的孩子见面。我,我还要听你给我们的孩子取,取一个很好听很好听的名字。” “好,我给它取名字。”柳照弈重重地点头,“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们要……”钟明月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我们一家三口,要,要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玥儿,别睡,不要睡……”柳照弈紧紧握着钟明月的手,“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嗯。”钟明月轻轻应了一声,“我好喜欢听你这样叫我。” “玥儿……”柳照弈又深情地唤了她一遍。 钟明月闭着眼睛,勉强地弯起了嘴角。 这一刻,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古玥还是钟明月了。 她只知道,不管是谁,她的阿照都一样爱她。 “阿照,”她喃喃地,声音越来越低,“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爱你……” 说完,她那原本与柳照弈紧紧相扣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 第217章 那颗叫做思念的星星 “玥儿……”感受到她的手失去了力气,柳照弈没有抬头,只是又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我会紧紧握住你的手,这一次,就算你放弃,我也绝对不会松开。” 我会牢牢抱紧你的生命,就算上天注定你要离开。 就当这是执念吧。 是执念。 执念也没关系。 医院,手术室的灯亮起。 钟明月紧闭着双眼躺在手术台上,旁边的心电监测仪上,那代表她生命的线条已经变成一道直线…… 门外。 古钦匆匆赶来,望着手术室里面的灯光,“她怎么样了?” 柳照弈沉默没有应答。 很快,钟向阳也收到消息赶来了。 “明月她怎么样了?” 古钦瞥了钟向阳一眼,他向来对钟家的人没有什么好感,“你来这干什么?” “我是她哥,我不来谁来?”钟向阳道。 古钦冷哼一声,“这时候知道来了,怎么早没见你们钟家人这么好心?就你来了吗?你爸妈都没来?还真是一家子老实人啊。” 钟向阳被古钦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些郁闷地坐到一边。 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那你又来这儿干什么?”钟向阳皱眉,“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这样说我?” “呵,”古钦冷笑,“我是她弟弟。” “你算哪门子弟弟?”钟向阳有些不屑地,“我是她亲哥,要论关心,还轮不到你。” “那你又算哪门子的哥哥?”古钦扬起下巴,“要不要等她出来,问问她到底跟谁更亲?” “够了!”柳照弈突然吼了一嗓子,结束了两个人的争吵。 古钦和钟向阳互相看了一眼,抿了抿嘴唇,都同时不作声了。 柳照弈将头轻靠在墙边,默默祈祷。 “玥儿……你不可以死,不可以那么残忍地丢下我,只要你能够活过来,要我拿什么去换都可以……” 手术室里的钟明月,紧闭着双眼。 很奇怪,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痛。 只觉得周身处在一片混沌中,在这里,她的身体不再虚弱无力,她想要去哪里便能够去哪里。 她步履轻快地跑过眼前的一片迷雾,看到前方是一座很漂亮的桥。 比鹊仙桥还要漂亮的桥。 在抬脚即将踏上那座桥的最后一刻,突然有个声音叫住了她。 “玥儿。” 钟明月一愣,转头看去,竟然是父亲正在一脸慈爱地看着她。 “爸爸!”钟明月眼眶一酸,几乎是脱口而出,然后不假思索地奔向他的怀抱里,“我好想你。” 古父轻轻柔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仿佛在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您……”钟明月哽咽了一下,“您怎么认出我了?还有,您不是已经……” 古父温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哀伤,“因为这里,是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的地方?”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钟明月将脑袋埋在古父的怀里,轻轻摇头,“爸爸,别赶我走,玥儿不要离开你。” “傻孩子,”古父轻轻为她擦着眼泪,“你长大了,你现在最想待的地方,不是我的身边。” 钟明月眼里噙着一滴晶莹的眼泪,静静地看着父亲。 “不要担心,爸爸在这里很好。” 钟明月忍不住,眼泪再次夺眶而出,重重地点头。 古父拉起她的手,慢悠悠地走在这一片天地之间,“你有没有看到那些星星?” 钟明月不由地仰头看去,只见这里的星星要比从前她所见到的星星更加璀璨明亮,又近又大的感觉,就好像一抬手就能将它们摘下来。 “好漂亮的星星。”钟明月望着星星感叹。 “在这里,星星还有一个名字,”古父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叫做思念。” “思念?” 古父点点头,“那些日思夜想的执念,因为太过深刻,到了这里就变成了星星。” 他说着,一抬头,竟然就真的摘了一颗星星下来,然后轻轻放在钟明月的手里。 钟明月惊异地看着手里的星星。 “爸爸说过,就算我的小玥儿想要天上的星星,爸爸也会摘给你。”古父抬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就像小时候一样。 钟明月默默地攥紧了这颗星星。 “你感受到了吗,那个人深深的思念,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愿你离去的执念。”古父轻声问。 钟明月只觉得手中的星星不停发烫,最后烫到了她的心脏。 她仿佛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那是,阿照的心跳…… 他的心跳仿佛在说,玥儿,不要离去…… 钟明月的心,不断地随着他的心在跳。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早已经泪流满面。 古父却笑得格外慈祥,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支木梳,“再让爸爸给你梳一次头发吧,就像小时候一样。爸爸说过,在你出嫁之前,会一直给你梳头发的。” 钟明月点点头,任由父亲将她的长发撩起,一点一点从头梳到尾。 “爸爸。”钟明月声音颤抖着。 古父不舍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你知道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了,对不对?” 钟明月轻轻点了点头。 “去吧,勇敢一点,爸爸会在这里看着你,永远祝福你。” 钟明月回身看了一眼父亲,再次不舍地紧紧抱住他,然后转身,向着天边的那一点光亮之处勇敢地跑去…… 仪器上那一道直线终于再次有了一点点波动。 然后,逐渐恢复正常…… 手术室的门打开。 医生额头上沁着汗珠,从里面走出来。 “哪位是病人家属?” 柳照弈和古钦,再加上钟向阳三个人一起拥上来,异口同声地,“我是!” 医生愣了一下。 柳照弈连忙解释,“我是她的丈夫。” 钟向阳紧接着道,“我是她哥哥。” “谁问你了?”古钦白了他一眼,转头自己又向医生,“我是她弟弟。” 医生有些无语地看了眼钟向阳和古钦,然后向柳照弈微微一笑,“恭喜你,你妻子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儿,母女平安。” 柳照弈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着感谢医生。 “太好了!”钟向阳和古钦高兴地互相给了对方一个拥抱,下一秒又觉得不对劲儿,连忙松开手,尴尬地笑笑,“呵,呵呵……” 第218章 这就是你要的生活? 病房里。 钟明月睡了很久,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阳光有些刺眼。 她皱了皱眉头,下一刻映入眼帘的便是沐浴在阳光下的柳照弈。 两个人目光相触的瞬间,谁都没有说话,只一味地看着对方微笑。 钟明月看着看着,眼泪便悄悄滑落。 柳照弈伸手,用那修长而温凉的手指为她将眼泪拭去。 “你知道吗,”钟明月咬着嘴唇,“你的思念,好烫好烫……” 柳照弈怔了一下,转而一笑,抓起钟明月的手,将她的手轻轻放在他的心口。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让我不顾一切回来的理由,那一定是你。”钟明月哽咽着。 “你听到了,对不对?”柳照弈满目温柔地,“我知道你会听到的。” 钟明月重重地点头,虽然流着泪,可脸上却挂着幸福的笑。 “是……是男孩还是女孩?”她轻声问。 “是女儿。”柳照弈轻吻着钟明月的小手,“我们做爸爸妈妈了,我一定把最好的全都给她。” 钟明月欣慰地笑着流泪,“宝宝呢?” “现在还在婴儿室,”柳照弈温柔地为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你不知道,连我到现在都没怎么抱过宝宝呢。” 钟明月有些意外,“怎么?” 柳照弈有些无奈地,“你不知道你那个哥哥,哦,还有那个弟弟,有多离谱。” 钟明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柳照弈说的是钟向阳和古钦。 “他们……怎么了?” 柳照弈又气又无语,“两个人看到孩子,不知道有多开心,抢着要抱宝宝,反倒把我挤到一边去了。古钦也就算了,反正一直也不太稳重,怎么钟向阳也这个样子。尤其是两个人碰到一起……” 钟明月看着他吐槽的样子出神。 柳照弈察觉到钟明月在看他,不由地停下来。 他深情地看着她,“玥儿,我们结婚好不好?” 钟明月默默地抿紧了嘴唇,看着他从口袋里,将那枚曾经戴在她手上的戒指再次拿出来。 “既然已经戴上了,又何必再摘掉呢?”柳照弈说着,再次缓缓将那枚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你不知道,你戴上它的样子有多好看。” 钟明月看着手指上那枚戒指在阳光下闪烁的光芒,心中有些酸涩地,“你……你开过那个抽屉了?” “我要是不开抽屉,你是不是准备永远瞒着我?” 钟明月咬住嘴唇。 “玥儿。” “我只是害怕,”钟明月轻声地,“上次,你已经昏迷过一次了,我害怕你再有什么意外,我害怕……” “不会的,不会的。”柳照弈抱住她,“听我说,你害怕的那些都不会发生,在我的眼里,不管你是钟明月还是古玥,不管你是什么模样,你始终是你,只是你,是我爱的你。” 钟明月哽咽着,轻轻点头。 “所以,你愿意跟我结婚了吗?” 钟明月微微笑着,再次点头,“我愿意,阿照。” 柳照弈的嘴角蓦然弯起,俯首下来,轻轻吻在了钟明月的嘴唇上…… “咳咳。” 站在门口的古钦和钟向阳,清了清嗓子,互相看了一眼。 “咱们是不是不该这个时候进去?” “有道理,咱们还是再去看看宝宝吧。” 这个时候,两个人的意见倒是出奇得一致了。 柳照弈抬眸,看到门口的两个人,愣了一下。 “呵呵,你们继续,继续……”古钦摆摆手,拉着钟向阳直接走了。 柳照弈无奈地一笑,似乎根本未将两个人放在心上,抬手托住钟明月的小下巴,将这个吻加深,更加温柔而绵长地吻了下去…… 入夜。 琥珀湾又是一片灯红酒绿。 后巷,任小曼手里拎着个酒瓶子,跌跌撞撞地边走边喝。 一辆奔驰车在她的面前停下来。 车窗放下,一个看起来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从里面探出个头,用有些色眯眯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小姐,喝这么多酒一个人在外面是很危险的,要不要跟我回家?” 言语间,调戏的味道十足。 任小曼狠狠地啐了他一口,“想带我回家?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德性!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趴在车窗口,“我当然知道,古家你待不下去了,卓家也倒了,你没地方去了吧?我有点小钱,不如你就跟着我,反正你跟谁不是跟?” “混蛋!”任小曼有些羞愤地,直接拿起手里的酒瓶,朝那男人的脑袋砸去。 酒瓶没有砸到男人,就被他一抬手,直接钳住了她的手腕,停在了半空。 但酒瓶里的酒倒是稀里哗啦全都洒在了中年男人有些秃的脑袋上。 中年男人有些恼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别说我现在还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就算是我现在直接把你打晕了带上车……” “打晕了带上车?”突然,有男人的声音传来,“先生,这样是犯法的。” 任小曼没抬头,却已然辨出了那说话的人。 或者说,是因为辨出了说话的人,所以才不愿抬头。 古钦走近,稍一抬手,在那中年男人的手腕上轻轻一别,“拿开你的脏手。” 中年男人疼得下意识咧了咧嘴,连忙松开了手。 正要发作,在看清古钦的脸后,立即闭了嘴。 常在琥珀湾玩儿的人,谁不认识古钦呢? 想在新港市混出点名堂的人,现在又有谁敢得罪九州集团的古钦呢? “还不滚?”古钦皱眉,瞪了那男人一眼。 男人也不敢再多废话,连忙发动了车子离开了。 空荡荡的小巷,就只剩下古钦和任小曼两个人。 任小曼吸了吸鼻子,始终没有抬头,扭头便要走。 “这就是你要的生活?”古钦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问她。 任小曼停住脚步,咬了咬牙,“不需要你管,你要是想嘲笑我,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现在过得很好,非常好!” “好,我不管。”古钦深吸一口气,“那你先跟我回去。你现在喝多了,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任小曼突然回头,流着泪看古钦,“我不要你同情我,不要!” 第219章 你……疼不疼? “我不是同情你。”古钦看着任小曼的泪眼。 “那是什么?”任小曼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热切。 古钦沉默,没有回答。 “呵……”任小曼边冷笑边流着泪,“你知道吗,我宁可在全世界面前丢尽脸面,也不愿你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所以,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你走啊!” 任小曼情绪激动地冲古钦吼道。 古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只是丢脸而已,我从小到大丢过的脸还少吗?我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你跟我怎么能一样?”任小曼挣扎着想要甩开古钦的手,“你是古家的大少爷,就算你再怎么荒唐,最后还不是可以回到古家接管九州集团?我呢?我算什么?我到底是谁……” “我不管你是谁,”古钦沉声地,“你就是你,你知不知道直到现在我还……” 任小曼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跟我回会去吧,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古钦道。 “我不愿意!”任小曼骤然打断他的话,眼泪更加肆无忌惮地流下来,“阿钦,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要这样?我宁愿你们都对我坏一点,你们骂我呀,打我呀!我告诉你,我不愿意!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古钦心痛地看着任小曼,“你是说贺俊驰的事么。” “你果然已经知道了。”任小曼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我可以陪你一起赎罪,”古钦平静地,“小曼,不是你曾经告诉过我,一个人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一错再错不肯回头。” “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任小曼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呆呆地望着那一轮挂在天边的明月,“有些罪,是一辈子都赎不了的。” “没有什么罪是……” “有!当然有!”任小曼再也忍不住,“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跟你回去吗?因为我无法再面对你,我不想在你有一天知道真相之后,会无比厌弃我!” “什么真相?” 任小曼轻轻抹了一把眼泪,“你知道你姐姐是怎么死的吗?是我妈妈换掉了她平时吃的药!你知道她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她死前是什么样子,她痛不痛苦?” 古钦愕然地看着任小曼。 “你不知道吧?可是我全都知道!”任小曼就好像疯了一般,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冷笑,“因为,她死的时候我就在当场!我站在她的房间门口,眼睁睁地看着她心脏病发,眼睁睁地看着她求我救她!” “你……你说什么?”古钦吃惊地瞪大眼睛。 “不可思议吧?”任小曼疯狂地笑着,“可我根本就没有想要救她的意思,在那一刻,我巴不得她能快一点死,只要她死了,我就能拥有她拥有的一切!终于,一切都如了我的愿,她死了,呵呵……” “你是不是疯了?”古钦难以置信地,“她也是你的姐姐!” “她……”任小曼很想说,古玥不是。 她行任,古玥姓古,怎么可能是姐妹。 可是,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即便她嘴上说着有多希望古玥去死,可是,在古玥真正死去之后,她才明白,“姐姐”这个词,在她心里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真的很想,再跟姐姐窝在一起,哪怕只是一起听一首歌,做一个小风车。 那些她在别人那里鲜少得到的,古玥却给了她很多很多的温暖,此生再也不会有了…… “现在,你还觉得我能够赎罪吗?”任小曼崩溃地,“赎不了的,阿钦,她已经死了,我的心也只能跟她一起,永远堕入无间地狱!” 说完,她转过身,继续拖着摇摇晃晃的身体,醉醺醺地往前走。 “小曼!”古钦将拳头攥紧,在身后喊她。 “要么,你现在就报警抓我;要么,你就放我走,不要再来找我。”任小曼没有回头,轻轻地抛下一句话,苍白又绝望地。 古钦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静静地看着任小曼的背影,没有再叫住她。 仿佛被什么神秘的力量禁锢住,他无法再说服自己向任小曼靠近哪怕任何一步,却也无法后撤转身离开。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古钦回过神,缓缓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钟明月温柔的声音,“阿钦,你在哪里?明晚来我这里吃饭好不好?阿照说他要亲自下厨呢。” 听到钟明月声音的瞬间,古钦的眼泪瞬间不争气地倏然落下。 他以为自己长大了,可怎么到头来,在她的面前,还像个孩子呢? 他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故意用调侃的语气,“照弈哥做的饭,能吃吗?” “必须能!”钟明月笑着,“你以为所有男人做饭都像你一样难吃?” 若是平时,古钦一定会急着委屈地反驳了。 可是此时,他只哽咽着,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半晌没有听到古钦的声音,钟明月有些担心,“阿钦,你怎么了?是不是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生意都很好,”古钦咬着牙,尽量用正常的语气,“好,我明天一定去尝尝。” “那就好。”钟明月说着,便要将电话挂断。 “姐。”古钦突然再次叫住她。 钟明月耐心地,“嗯,怎么了?” 古钦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不停地夺眶而出,“你……疼不疼?” 钟明月只当他在问生孩子的事情,无奈地笑了,“当时确实是疼的呀,放心吧,现在已经不疼了。” “我是说,”古钦几乎快要将牙齿咬碎,才艰难地说道,“我是说,当时,你在小曼面前死去的时候……” 他知道,姐姐在想什么。 她知道他对任小曼的感情,她选择什么都不说,这样他就不会因此而受伤。 他那从小照顾他的姐姐,选择一个人默默咽下了所有。 他居然…… 他居然还因为她偶尔管他管得太严,而怪过她,怨过她。 电话那头,是久久的沉默。 沉默到古钦的一颗心,也跟着一起坠落谷底…… 第220章 那叫做人心的牢笼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座无形的牢笼,那一定叫做人心。 在听到任小曼亲口讲出真相的那一刻,古钦便已经被困在里面了。 同样在里面的,还有被她自己判处无期徒刑的任小曼。 “姐。”听不到钟明月的声音,古钦有些忐忑。 良久,钟明月才缓缓开口,“你见过她了?” “嗯。”古钦点点头。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带她来见我吧,我有话要跟她说。” 濯月别馆。 钟明月放下手机,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 柳照弈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将她揽在自己怀里,“怎么了,又惹祸了?” 钟明月将小脑袋靠在他的胸膛,摇了摇头,“一会儿任小曼要来,我去梳洗一下,换身衣服。” “那可不行。”柳照弈将她搂紧,下颌轻轻抵在她的肩膀,“你刚生完孩子不久,需要好好休息,不能下床。见她干什么,我去把她打发了。” 钟明月无奈地,“阿照!” 柳照弈将俊脸一扬,一副坚定得没商量的模样,“不行。” “阿照!”钟明月只好用了撒娇的语气,拽起他的胳膊轻轻摇晃着,“求你了,好不好嘛,就见一会儿……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柳照弈的胳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着,心里也软软的泛起涟漪。 她终于又像小时候的每一次一样,对着他撒娇了。 别人能不能抵挡得住这撒娇,柳照弈不知道,反正他永远是拿他的玥儿没办法的。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在她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 “就一会儿。”他抿了抿嘴唇。 钟明月做了个“保证”的手势,“嗯嗯,就一会儿。” 柳照弈无奈地看着她,最后微微侧过脸去,清了清嗓子,然后抬手在他那净白无瑕的侧脸上指了指。 钟明月会意,扬起小脸,在他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柳照弈的嘴角不由地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就这样?” “对啊。”钟明月故意装作不明白的样子,“不然你还想怎样?” 柳照弈的嘴角一抬,突然伸出手来挠钟明月的痒痒,“我让你再‘对啊’,让你再‘对啊’!” “哎呀哎呀,”钟明月痒得直躲,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柳照弈却没有停手。 “嘶……”钟明月不由地皱了皱眉头,看起来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 柳照弈连忙住了手,紧张关切地看着她,“哪里痛?” 钟明月看着男人的眼神,抿起小嘴没说话。 “说话呀。”柳照弈说着,就要低头去察看钟明月的身体。 钟明月却忍不住“噗嗤”一笑,“骗你的。” “你这个……”柳照弈哭笑不得,抬手一指钟明月的小脑袋。 却不料,再下一秒,钟明月已经轻轻环住了他的脖颈,小嘴吻了上来,将他还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温温柔柔地问候着柳照弈的唇舌。 “够了吧?”她小脸微红地,低下头浅笑。 头顶上方,柳照弈的目光却愈发灼烫。 男人没说话,温凉的大手轻轻攫起她的小下巴,看着她时,眼中的一片迷离中,早已经满布深情。 他复又垂下头,性感的薄唇柔情地覆上来,仿佛在汲取养分般地,抱紧钟明月,尽情地在她口中攻城略地…… 这是一个让人陶醉的绵长的吻。 吻到两个人几乎窒息,吻到男人的身体逐渐变得滚烫,那暗藏在最深处的欲望蠢蠢欲动…… 柳照弈用最后一丝理智克制住了那渴望,将钟明月搂在怀里。 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就回响在她的耳畔。 他说,“玥儿,等你的身体再好些,没关系,我可以等。” 钟明月轻轻点了点头。 “我去帮你找衣服。”柳照弈又在她的额角轻吻了下,翻身下了床。 钟明月看着柳照弈的背影,眼底的目光暗了暗。 拿起手机,手机上的倒计时并没有因为这一切的美好而停下。 十天。 那是她在他身边,仅剩的时间。 濯月别馆门前。 古钦将车子缓缓停下。 副驾驶座上,是沉默了一路的任小曼。 她的酒醒了许多,抬眸忘向车窗外濯月别馆的那栋小楼,冷着脸,“你这样强行把我带过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古钦沉默地下了车,然后把任小曼也从车上拉了下来。 “是想把我交给柳照弈吗?”任小曼冷冷地,“让他亲自为你姐姐报仇?只可惜,他现在怀里已经又抱了另外一个女人了。” “不是报仇,”古钦心痛地拉着任小曼,“是来赎罪。” “你说什么?” 古钦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她,“你会明白的。” 任小曼有些警惕地看了古钦一眼。 她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跟着古钦来到这里的。 可无奈,古钦顺着她的时候,她想怎么样都可以,古钦若是态度强硬起来,她又怎么会是古钦的对手? 一路被古钦拉着走进了濯月别馆。 那间古玥曾经住过的房间里,钟明月早已经等在那里。 “她来了。”古钦拉着任小曼走进来。 发现这里是古玥的房间,任小曼本能地想要逃避。 钟明月看了古钦一眼,“你先出去吧,我想单独跟她说会儿话。” “可是……”古钦有些担忧。 毕竟,任小曼曾经存了害死古玥的心思,而如今的钟明月,身体这样虚弱,万一发生什么意外…… “去吧,我没事。”钟明月冲他宽慰地一笑。 古钦这才转身出了门,将房门关好,一抬头便见到了站在门口的柳照弈。 古钦有些焦虑,下意识地想点一支烟。 才拿在手里,就被旁边的柳照弈“没收”了。 柳照弈像变魔术般地,单手将那支烟变没的瞬间,又变出一根奶酪棒来给古钦。 古钦愣了一下,像看奇葩一样看着柳照弈,“照弈哥,你什么时候开始……” “不吃算了。” “吃,吃。”古钦扯了扯嘴角,接过奶酪棒来瞧了瞧。 懂了,是姐姐爱吃的。 吃着奶酪棒,古钦便听到旁边的柳照弈又开口了。 “还有,你不要再叫我照弈哥,你应该叫我一声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