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鬼后,他缠上了风水大佬》 第1章 社畜开天眼 初冬的凉风里,京城南站火车站。 “小李,你真的不干了?!” …… 模样清秀的青年身量纤瘦,皮肤冷白,戴着一副古板黑框眼镜的穿朴素的浅蓝色衬衫,随意套了件单薄的黑色夹袄,衣摆处由于过多次的洗涤,颜色微微发旧。 他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拿着电话。 音质不太好的话筒里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男声。 “不至于吧,现在辞职可拿不到年终奖,你就再忍一忍又能怎样呢,咱主管不一直都是那个德行吗……而且你走了我怎么办啊,燕子不要离开我,我不想一个人被摧残——” 李慕池不自觉地将手机隔远了一点,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声音温吞而清朗,道:“是的,我真走了,这几年我俩过得都不容易,你欠我的五十盒饭钱不用还了。” “不要啊!”电话那头的同事王瑞爆发出更大的声响,“上周在办公室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和主管不是谈项目呢嘛,为啥一出来他就要炒你鱿鱼,简直不合常理啊。” “哦,你说那天啊。”李慕池的思绪忽然飘到了他被炒鱿鱼的那一天,正巧走到站台了,他顿了顿,用还算科学的言语解释道,“当时他说我初稿不符合甲方的要求,越说到后面越生气,然后我就……” “你就咋了?” 李慕池淡淡吐出三个字:“我没憋住,笑了。” 话音刚落,绿皮火车的嗡鸣声愈来愈近,车来了。 “啊哈????” “你为什么要笑啊?以你的性格不应该只会点头说好的收到吗,哪里笑得出来——” “……我车来了。”李慕池假装没听见自己上班搭子的质疑声,“先走一步,以后我不在公司,你要保重啊大瑞。”道别后他狠心地挂断了电话。 火车停稳还需要几分钟的时间,李慕池将手机塞回兜里,眼帘下垂,眼尾那颗浅褐色的痣跟着连成一条线,落在那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上,莫名感觉有几分苍凉。 就好像,他在京城唯一的留下的东西,也只够装满这一个行李箱了。 浮萍一般一吹就散,没有半分退路。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 但很快,这种感觉就被另一种诡异的凉意席卷殆尽了。 因为,有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东西”正攀上了他的左边肩膀。 那是一只眼珠子连同眼白都是纯黑色的小鬼,不着寸缕地攀上他的肩膀,企图钻进他的衣领里嗅嗅嗅。 一副饿极了要把他一口吞掉的模样。 李慕池被吓得一哆嗦,无奈地闭上双眼,轻轻拍了一下那小鬼的脑袋,往四周行色匆匆的路人低声呵斥道:“别闻了……小鬼。” 小鬼抬起脑袋,不解地睁着黑水汪汪的大眼睛,双手伏在他衣领口,呆萌地看着他。 小鬼不会说话,李慕池差点忘了这回事,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当初被开除,便有这孩子的原因。 上个月中元节的那天晚上,他加班到深夜直到晚上快转钟才回自己的出租屋,结果就莫名其妙地……撞鬼了。 若只是看见一两个不干净的东西那也就罢了,李慕池还能放首强军战歌安慰自己,可自那天起,他便能感知到和看到自己生活里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鬼怪。 跟开了天眼一般。 那些鬼怪男女老少都有,长相也千奇百怪,有脑袋被撞断了半截的,有跛腿的,眼球不翼而飞的,甚至还有穿着各种朝代服饰的,唐装旗袍比基尼,甚至还有趴他身上的小鬼一样不穿衣服的。 这在他这个月观察下来,都属于正常现象。 最离谱的是,这些鬼只要是见了他,就跟狗闻到了肉味一样围着他转悠。 无论男女老少都是如此。 上周他准备睡觉时,一个萌萌的脖子短了一截的女鬼躺在他的床上,抱着一个猫咪玩偶吵着闹着要跟他一起睡,把他吓个半死。 上上周一个身强力壮的男鬼跟他表白,拿过来一堆纸钱和纸做的戒指,非要跟他定什么阴亲。 还有昨天,一个耄耋年纪的老伯给他抓来一只同样是鬼的老黄鸭,说要给他炖汤补身体。 李慕池不堪其扰,都快变成神经衰弱了。 他试过去医院看病,那些精神科的老登一会说他是精神分裂,一会说他是双向情感障碍的解离躯体化。 他完全听不明白那些诊断结果,开了药回来吃了以后,能看见鬼的症状没有任何的缓解,反而白天既困又累,根本不能集中精力干活。 而那天主管找他谈话,也是因为他这段时间开天眼之后精神状态愈来愈恍惚,他手下负责的一组游戏公司的外包插图初稿风格不对,本该可爱Q萌的美少女被他画得透着几分恐怖诡异的色彩。 可就在他们正在办公室讨论修改调整的细节时,“小屁孩”出现了。 ——就是那只眼白也是黑色的**小男鬼,趴在李慕池老板的肩膀上,一口咬了下去。 李慕池就这样呆呆地看着正在骂自己的老板被咬,然后,一个激灵地弹出了半米远。 卧槽什么东西?! 老板震惊地揉了揉肩膀,一开始还以为是蚊子之类的,没太在意,拾掇拾掇准备继续开嗓骂他的时候,那小鬼又咬了老板一口。 这次是小腿。 老板直接一个腿软跌坐了下去。 而小鬼则龇牙咧嘴地笑了,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就这样站在老板头顶跳舞,胳膊和双腿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挥动着,视线却一直落在李慕池脸上,一边拍手一边蹬腿挺胸,就好像在帮他出气、向他表忠心似的。 也就是这会,李慕池没憋住笑出了声。 而且是止不住的那种。 仿佛工作几年来的怨气和愤懑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 他狂笑不止,笑到最后,胃部发酸,手不得不捧着肚子。 刚刚被鬼整得摔跤的老板并不知道李慕池大笑的缘由,只将这一切归结于“他不尊重上司,顶撞领导”。 当时老板正在气头上,于是李慕池光荣被开除。 时年二十四岁。 回忆完整个事情,李慕池苦笑着弹了一下小鬼的脑袋,在旁人看来他只是在掸大衣上的灰尘,随后走进了车厢。 此程离开,他也不单单只是因为被老板炒了鱿鱼离开伤心地。 他也有他的目的。 而那一切的源头就是…… 火车到了,李慕池随着人流去往对应的车厢,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什么样的都有,但更能引起他注意的,却是几团雾气下半透明的鬼影。 是的,李慕池实在是无法忍受了。 他想把自己这个忽然觉醒的特异功能,或者说是这个天眼给关闭。 如果一直持续这种状态,他就算是去找别的工作,在干活的时候也会被影响,压根就没办法安生下来。 幸好他之前听一个女同事聊八卦的时候说起过,临江市郊区有一个开在道观旁边的风水阁,特别灵,再诡异离奇的事儿都能找那边解决,之前他们附近小学有一个被鬼上身的老师就是去那里请的师傅把脏东西请走的。 李慕池依稀还记得那个风水阁叫什么……不乱堂,很奇怪的名字,但他还是买了今天最早一班的车票,准备去找那位大名鼎鼎的师傅看看。 他的座位在靠窗的位置,京城去往临江的车次人并不多,便也没有特别拥挤,他和几个乘客擦身后便将行李放到了头顶的储物仓内,随后抱着自己的黑色背包坐下了。 期间,“小跟屁鬼”睁着一双圆溜的黑眼睛坐到了他旁边的空位上,张了张没有牙齿的嘴巴,冲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还晃悠了一下小脚。 李慕池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一般将手边的包包往旁边挪了一会,以防压到这个小跟屁鬼。 虽然他知道这些鬼神灵体是没有实体的,却也还是改不了生活里小习惯,见到有人过来就让座,鬼也不例外。 自己真是个好人啊。 可惜好人没好报。 李慕池暗暗丧气地想。 火车很快就启动了,窗外连绵的景色飞驰而过,他耳朵里塞着耳机,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就这么趴在小桌板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到身边一阵暖意袭来。 十月的气温已经有些寒凉,尤其李慕池怕冷,当前这股暖意便愈加明显,跟那种暖气片散发出来的突兀的热气不一样,而是那种润物细无声、源源不断的热意。 他的困意终于散去,撑开发酸的眼皮,循着热源歪头看去。 可只是一抬眼的工夫,李慕池竟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倒也不为别的,只因为眼前的画面过于惊艳。 惊艳到他差点忘记了呼吸。 他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好看的人。 ——一名身形高大,体态挺拔如松、穿着一席单薄的藏青色长袍的男人倾身停留在了他身旁的座位。 对方皮肤冷白,模样俊美,眼窝深邃,上挑的丹凤眼下点缀了一枚泪痣,鼻梁高挺,薄唇,棱角分明,一头乌色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披散在后肩,遮挡住了另一只眼睛,发丝下方的鼻梁上,多了几分神秘和清冷,却也极具攻击性。 光看外形,甚至比某些电视里经常出现的男明星还要亮眼。 男人没有大件行李,只是手提了一个绣有暗纹的公文包袋,在确认了座位序号后便俯身将座椅调节到靠后的位置,便准备坐下。 而他所坐的位置,就在李慕池身侧。 李慕池头次见到这么惊艳的人,不自禁看呆了,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那小跟屁鬼还坐在这座位上,连忙扯了扯对方不存在的小鬼手臂,示意小孩鬼赶紧离开。 可奇怪的是,还不等他提醒,小跟屁鬼就已经惊慌地起身逃窜到了后排的座位,两只手臂绕过椅背环绕着他的脖颈,抖了两下后,钻到了后排的空位上,脑袋都不敢露出来,就跟碰到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李慕池不解地眨了眨眼,伸出的手就这样悬停在了半空。 而就是他这一秒的停顿,引来了对方的侧目。 男人薄薄一层眼皮掀开,漆黑清澄的瞳孔微转,视线就这样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 李慕池一时间有些错愣,悬空的指节忘记了活动,连同他的呼吸声一起安静下来。 下一秒,在他仓皇收回手的瞬间,一道清冽磁性的嗓音落进耳畔—— “有事?” 那声音如碎冰坠玉,不带情绪,却让他的指尖无端一颤。 开新文啦,希望大家喜欢[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社畜开天眼 第2章 你是人吗你 “没、没有。” 李慕池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眼睛不自觉地往身侧的俊美男人脸上瞥,赶紧解释道,“我刚刚包放你位置上了,挪一下。” “嗯。”男人并没有计较的意思,只是淡漠地点了点头,视线却直勾勾地透过李慕池厚重的框架眼镜,望进他的澄澈的双眸里。 “你……去临江?” 随后,男人冷不丁地提了一句。 他的声音很澈很冷,尾音却透着几分磁性,像丝竹管弦一般悦耳。 李慕池愣了好一会才点点头,回答道:“是、是啊,你也是吗?” 男人含沉闷地道了句,“嗯,很巧。”说完便颔首闭上了双眼,不再说话,像是假寐。 但那几近完美的清冷脸庞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疲倦。 并不擅长和陌生人聊天的李慕池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却又升起一星半点的疑惑——这人怎么知道他准备去哪的?猜的真准。 而且他能感觉到,自从男人坐到他身边后,身上那股暖意愈发浓重了,左看看右摸摸也没找到源头在哪。 李慕池圆润的杏眼眨了眨,困惑地挠挠头,只能把这突如其来的热气归结为,火车车厢可能开空调了。 之后,他刷了会手机,看好了一会准备定的酒店后,便又沉沉睡去,再次醒来已经是傍晚。 列车行驶到了临江市的前一站黎溪,陆陆续续有零星的游客上车,李慕池便稍微打起来点精神,收好东西准备一会到站下车。 可就在他起身准备把脑袋上的行李拿下来时却发现——原先坐在他旁边的男人不见了。 李慕池一手扶着箱子,一手费力地将行李拽下来,又往四周瞅了两眼,不禁有些纳闷。 这人去哪了,难道是去厕所了? 李慕池莫名有些心慌,或许是邻座那个俊美的男人给他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他坐在原地干等了二十来分钟。 可一直到列车都快到站了,他也没看到那人的人影。 反而是一直跟着他的那个小跟屁鬼重新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虔诚地望着他。 李慕池细细思忖了片刻,就在他提起行李准备下车时,心中忽然涌上了一个不妙的猜测—— 那个男人,说不准,压根就,不是人啊…… 想到这里,他拉着行李的手微微发颤,拔腿就跑。 - 人流即将散尽的时候,那道颀长的身影隐在车厢转角处,鸦羽般的长发垂落肩头。 他眯起双眼,视线像细密柔软的丝绸一般缠绕在浑然不觉的青年身上,双眸既而迸发出明亮的光泽。 修长的指节悠悠拨开公文包的搭扣,将手中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放入,他转身离去时,长风衣在空气中留下利落的弧度。 直到身影即将没入另一节车厢的阴影,那两片抿成直线的薄唇忽然动了动,勾起一抹化不开的笑意。 - “什、什么?没有房间了?” 李慕池提着行李来到临江新城郊区为数不多的一家小旅馆的前台,却被告知已经住满了。 前台小哥抱歉地笑了笑:“是的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标准间都定完了。” 李慕池踌躇了一会,拿手机查到这附近只有这一家旅店后,做出了妥协,“……加钱也行,给我安排一个房间吧。” 这里这么偏,他可不想在外面晃荡消磨一夜。 更何况还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 李慕池想想就后怕,他一个开了天眼的人,谁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新的妖怪啊。 他刚刚在火车上还碰到了一个模样俊朗的阴湿男鬼呢。 “您这……”前台小哥面上有些为难,拿前台电脑的鼠标点了几下,忽然又松了口,“我们这儿确实还有一套商务套房,但价格贵点,这一晚上打完折后是八百六十六,您看您要是急的话……我就帮您开了?” “八百六十六?”李慕池听到价格后,原本的恐惧和焦虑忽然消了大半。 简直是六百六十六,演都不演了。 抢钱呢? 李慕池虽然怕鬼,但很明显更怕花钱。 更何况他北漂这么几年留下的存款本来就不多。 就在他站在前台犹豫是还价还是直接走人时,一旁另一位来这间酒店餐吧吃饭、准备离开的老伯忽然出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小伙子,慢着。” “嗯?”李慕池愣了,抬眼往旁边看去,只见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旁。 老伯看了前台小哥一眼,冷哼一声,讽刺地阴阳道:“哟,还在拿这一套骗人呢,你这空房间不是多的很吗,坑外地人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 这老伯看起来年纪有点大了,没想到说起话来倒是中气十足,李慕池都愣住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没猜错,这个酒店的员工是看他着急,又是外地人,想坑他。 “你这人怎么这样!”他小小地发了个脾气,可气场还没那个老头足,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威慑力,说完他也不忘感谢一下那个老大爷,“谢谢您啊伯伯。” “不客气。”老伯大气地摆摆手,颇有长者风范。 前台小哥有点尴尬,被戳穿后悻悻地笑了笑,竟也没道歉,只是轻飘飘地来了句:“呵呵,那我这边帮您开个标间可以吗?” 见这人这种态度,李慕池气不打一处来,暗自冷笑了一声,把手机塞回了兜里,“你们这种黑店我可住不起,等会我就去从众点评给你们打负分。” 听到打负分前台才着急了,一改方才的嚣张的态度,连忙道,“我这边给您原价打八折可以吗,只用付一百八就好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也只是个小员工,业绩压力大,没办法才那样说的,您就行行好,别给我们店打差评吧……” 听了这话,李慕池陷入了沉思,正当他还在纠结要不要为了这个八折妥协的时候,老伯又开口了。 “小伙子,你别心软了,我在江城待了几十年,这家店什么尿性我很清楚,他嘴上说给你打折,绝对会给你分一间最差的、连窗户都没有的小房间。”老伯继续说,“这家店也就是这大厅的厨子手艺还不错了,吃饭可以,住宿真不行。” 前台的脸色终于彻底变黑了。 “好,那我不住了。”李慕池下定了决心,“老伯,今天真的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我可就被坑惨了。” “这没什么,俗话说日行一善,也是在给自己积德,更何况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老伯笑着说。 李慕池推了推鼻梁上的框架眼镜,笑着说:“您是本地人,不知道这附近还有没有推荐的酒店或者旅店呢,小店也行,只要能住人。” “你要是今天晚上着急住的话……”老伯捋了把胡子,思忖片刻后,提议道,“不如来我这儿?” “您那儿?”李慕池一愣,“您也是开旅店的?” “不不。”老伯否认了,“我虽然不是开旅店的,但也有个小店面,平时做点生意,你要是不嫌弃,暂时落个脚住几天倒也没问题。”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老伯!”李慕池有些惊喜,“我一定把住宿费给齐了。” “不用。”老伯说,“你只要帮着把店里卫生收拾一下就行了,本来就有一间多的客房,住宿费不需要。” 打扫卫生就能换来几天晚上落脚的地方,李慕池觉得自己一定是倒霉日子到了头,一来到临江就碰到了好人,热泪差点从眼眶里溢出来:“真的很感谢您!我一定好好收拾。” 老伯微笑着点了点头,便领着李慕池离开了这家酒店。 李慕池虽然有些社恐,但有了方才的交集,加上老伯模样和蔼可亲,一路上,两人聊得还挺好。 大多是生活里的一些事情,兴趣爱好饮食习惯啥的,没提各自的来历。 虽然没往深了聊,他们还是互相交换了姓名。 李慕池知道这位老伯姓杨,名本兴,便礼貌地称呼他为杨叔。 “嘿嘿……虽然我老家在苏江那一带,但我还挺能吃辣的。”聊到饮食偏好,李慕池笑着说起了自己的家乡。 老伯听到苏江两字,却是一愣,干笑着应和了两声,边走边来了句:“你居然是江南人,观你面相格局,我还以为你是从北方过来的。” 临江也属于南方城市,距离苏江并不远。 可老伯这样说,李慕池莫名感到一阵奇怪。 “您……怎么看出来的?我确实是从京城过来的,毕业后在那工作了几年。”他如实说道。 老伯笑得和善,语调也谦虚:“相由心生,命理显相。你周身火气旺盛,而京城乃离火之地,难怪了。” “……啊。”李慕池一阵惊愣,看向老伯的视线里多了几分敬佩和景仰。 他对玄学方面的东西了解的少,为数不多几次上网搜集资料,也是自己开了天眼之后,检索的大多是什么“见到鬼了怎么办”“怎么驱鬼”之类笼统的关键词句。 意料之内的,网上那些资料鱼龙混杂,骗子还多。 李慕池只研究了几天就放弃了,辞职后立马订了车票来临江找专业大师。 而这会,被老伯几句话点出自己的来历,他感到十分神奇:“您这也能看出来,厉害。” 老伯边走边谦虚地推辞:“我没那么神,身边有朋友是做这个的,所以耳濡目染了解一些。” “哦,这样啊。”李慕池在心里感慨道,这临江做玄学生意的人还挺多的,便又跟着老伯走了一段。 只见眼前的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幽森,树木逐渐茂密起来,伴随着即将下山的太阳隐隐透出来的光线,李慕池心里一咯噔。 正当他打算问老伯还有多久到他的店铺时,面前的道路忽然豁然开朗。 宽敞又明亮。 就在此时,老伯悠悠地说:“到了,这就是我的店面。” 李慕池可以越过身侧的树干,望见不远处的一处以“守一斋”命名的道观。 以及面前正对着的那处沐浴着晚霞余晖的双层建筑物。 那牌匾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不乱堂。 和记忆里那个建筑物的外观和名字完全重合。 李慕池的眼睛都睁大了,他看了眼身侧将自己领到这里的老伯,眼睛里除了敬畏,还多了几分命中注定一般的喜悦。 三十秒后。 李慕池笑着朝老伯鞠了一躬,双手抱拳,感动地说: “杨师傅……我这次就是专程来找你的!!!” 宝你认错师傅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你是人吗你 第3章 疑似男鬼 “小伙子,我真的不是你说的大师,你别这么看着我……” 杨本兴尴尬地挠头,可前脚他刚进门,后脚那路上捡的小伙子就跟了过来。 “不不不师傅,您刚刚都说了这是您的店,肯定就是不乱堂的大师了!而且要不是做这方面工作的,您怎么能一眼看出来我是从北方过来的呢?” 李慕池扯着杨本兴的衣服袖子就迎了上来,一脸虔诚求助的模样让人不忍心拒绝。 杨本兴顿了顿,为难地叹了口气,却没有甩开眼前这个青年的手,捋了把胡子,说出了实情:“你认错了,这家店是我一个小辈经营的,我就是帮忙打杂而已。但他这些天有事去川西出差了,你要是找他,估计得等几天。” 囫囵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正在兴头上的李慕池是一点都听不进去的。 他更笃定了面前的杨叔就是不乱堂的“老师傅”,毕竟能在他差点被无良酒店前台骗钱时出手相助,又精准地看出来他是从北方过来,还就这么不偏不倚地将他带到本就要找的不乱堂的人,也就这么一个了。 更何况,杨叔长得还是一副仙风道骨的和善模样,和李慕池脑子里“玄学大佬”的人物画像高度一致。 他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这个大师! 李慕池这般想着,便跟着杨叔进入了大堂内室。 也就是此时,他才看清楚这个房子的装潢。 和建筑的外形一样,内里宽敞通透。一楼大堂古朴简约,全木质的家具和柜子,餐桌和客厅分开,一台有些老旧的电视机放置在茶几正中央,而靠近玄关的位置还摆放了一个通透精致的锦鲤物件。 明明是初冬的季节,整个屋子却十分温暖,没有开暖气便让人有种置身春意的感觉,身上的疲惫和倦意也消散了大半。 李慕池顿了顿,喧嚣的大脑终于安静下来,嘴唇张了张,面对起身去倒茶的杨叔,没再激动地迎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看了那个锦鲤一眼,就像是心脏某处被净化了一样,瞬间清明了。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 ——这间屋子里没有新的鬼。 除了此刻趴在他肩膀上打盹的那只小跟屁鬼,没有一丝一毫的阴气。 李慕池不禁感慨道——不愧是风水大师的住所,不仅冬暖夏凉,鬼怪也进不来。 向往的心又多了几分。 就在他想再缠着眼前的“大师”杨叔说说自己的情况时,屋子拐角的楼梯间忽然又冒出来一个人影。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模样周正,身形高挑,但穿的衣服却是非常**丝,套着个大裤衩,一副领子翻着,甚至脚上的袜子还破了个大洞,就这么水灵灵的下来了。 在李慕池惊讶的目光下,青年将身上的衣服稍微裹紧了几分,尽量让自己显得稍微正经一点,问道:“杨叔,这位是?” “这是小李,我路上碰到的小伙子,来这边办事,没地方住,就让他来我们这里落个脚,住几天。”杨叔解释道。 “哦,借住的啊。”青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那你走之前可要把我们这儿好好打扫一下,师傅这几天没回来,我根本就懒得收拾房间。” “师傅?”李慕池狐疑地看了杨叔一眼,问道:“杨师傅不是在这儿吗,你们这里还有别的大师?” “啥啊。”青年困倦地皱眉,“杨叔不是这儿的堂主,咱师傅沈先生出差去了,得明天才能回来。” “原来是……这样。”李慕池意识到自己是认错人了,连忙向杨叔道歉,情急之下还鞠了一躬,“不好意思啊杨叔,是我太着急搞错了。” “无妨无妨。”杨本兴笑了,“来这儿的人都跟你一样着急,你已经算很正常的了。” “哈哈,是吗。”李慕池干笑了两声,看了眼自己肩膀上的小鬼,不得不把那些恐慌又都咽了下去。 杨本兴:“我是不乱堂的厨子,负责一些后勤事务,不是什么大师哈哈,你收拾收拾就在客房住下吧,二楼冰箱里有些剩菜,你要不嫌弃,可以垫点吃。” 李慕池:“太感谢了!” 杨叔说完就离开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偌大的长廊只剩下李慕池和眼前的这个陌生青年。 青年捕捉到了他黯然失色的表情,主动说道:“既然是杨叔把你带回来的,你今晚就住在这儿吧。”说着他指了指二层走廊的尽头,“客房在最里面那一间,我明天还有事儿,招待不了你了,你记得把卫生打扫干净,师傅最不喜欢房间被弄乱了。” “好、好的,谢谢你啊哥们。”李慕池点点头,推着行李箱就准备上楼。 奈何他手劲太小,拎着爬了一半楼梯手就开始酸了,不得不停下来缓了缓。 肩膀上的小鬼也跟着颠了颠。 李慕池曾想这楼梯这么高,他缓了半分钟,拎着箱子往上爬,还是没能一气呵成,又停下了。 他无语地站在楼梯一角。 “……” 一旁站着的**丝青年还未离开,全都看在眼里,在极其安静的空气里,噗嗤笑出了声。 过了半晌,青年无奈地说:“……兄弟,你有点弱啊。” “哈?”李慕池感觉自己被攻击了,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你要是成天都被鬼围着转,也会变弱的!他在心里狡辩道。 但好在,青年只是嘴上说说,很快便走上前来,帮他拎起了行李箱。 也就是这时,李慕池才发觉,这人看着**丝不修边幅,实际上胳膊上的肌肉还挺壮实的。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青年说,“我叫云英杰,是沈先生的徒弟,原来是习武的,前几年才入师门。” “……原来如此,你好,我叫李慕池。”李慕池跟着云英杰来到了客房,“所以,你说的沈先生就是这里的堂主?” “是的。”云英杰说,“我师傅可牛了,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他上周去给一个富商家里看风水了,师姐他们没回来,我明天也有活,今晚还得多画点符纸,你自己好好休息吧,有事儿也别叫我哈,我忙着呢。” 李慕池被这人整乐了:“行,你放心吧兄弟,我肯定不会给你们找事的。” “成。” 两人简短地交流过后便道了别。 虽然被嘲笑身体虚弱,但总的来说李慕池还是很感谢杨叔和云英杰,至少给了他一个歇脚的地方,避免被无良小旅馆坑钱。 但事情的发展往往福祸相依。 当他推开客房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室的狼藉。 不是那种布满灰尘年久未住人的脏,而是单纯的乱。许多东西都被堆放在床铺上,柜子也是满当当的,这哪里是什么客房,分明就是一间放置多余物品的杂物间。 李慕池笑不出声了。 …… 怪不得云英杰叮嘱他几次要把房间打扫干净——这也太乱了吧!!! 不只是他,就连肩膀上的小鬼也是一脸嫌弃,从他肩膀上一跃而下,跳到了行李箱上趴着。 “喂喂……”李慕池小怒了一下,看着小鬼说,“你跟我也跟了快一个月了,打扫卫生也嫌弃?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小鬼眼睛眨了眨盯着他看,一副听不懂的模样,最终咧开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李慕池愣了愣,没憋住自嘲地笑了,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病得不轻,居然会要求一只鬼有同情心。 不吃了他都不错了。 这般想着,李慕池又哄了自己一下,从包里取出一次性口罩戴着,打扫起了卫生。 由于奔波的劳累,他只堪堪把床铺上的杂物简单清理了一下,担心动到这里主人的东西不礼貌,便没从衣柜里拿取被褥,正巧床铺旁的长椅上留了一床比较有年代感的绣花被子,仔细打量后,李慕池便将它搭在了自己身上,寻思着等他离开时清洗干净。 就这样,李慕池关上灯,陷入了深眠。 这个夜晚,他久违地睡得很沉,没有做乱七八糟的噩梦,也没有形态各异的妖怪突然拍一下他的脑袋,或是站在他的床边对他流口水。 一切都安然无恙。 …… 第二天清晨。 李慕池是被热醒的。 他浑身上下跟被浸入了暖炉一般燥热,分明是初冬的季节,额角却不自觉渗出几点汗液。 倏然,他睁开了眼睛。 热汗就这么顺着潮湿的发丝滴落下来,从额角蜿蜒流向清瘦的锁骨,最终滴落在枕头上。 眼镜被放置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李慕池并不能立即看清眼前的景象。 只是恍惚间,他似乎瞥见在他下榻的床边,伫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男人一头长发,身着藏青色袍装,面庞棱角分明,眉目清冷如画,极具侵略性,身形挺拔如松,比他恨不得高出了大半个脑袋。 李慕池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揉了把惺忪的睡眼,戴上眼镜后,发现这人的身影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近了几分。 清醒之后,他终于回过神来。 不是他的错觉,他床边真的有一个男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不知道待了多久。 细看,李慕池发现了华点。 ——啥啊,这个人不就是他在火车站上看到的那个男鬼吗! 就算长得好看,也是男鬼啊。 认清这一点后,李慕池迅速蜷缩起身体,双手抱胸,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你、你怎么跟着我到这里来了?”他冷不丁地问。 面前的“男鬼”却对他的质问毫无反应,只是饶有兴致地眯了眯眼,歪着脑袋盯着他的脸看。 随后,对方薄唇轻启,竟然是开口说话了。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你怎么在这里,李慕池?” 话音刚落,李慕池便惊呆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能把话说完整的、有逻辑的鬼——甚至还知道他的名字! 肯定是只变异的大鬼。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巨大的恐惧裹挟下,抓起床头的靠枕就往男人身上扔,掀开被子翻个了身准备逃跑。 可就在他手忙脚乱,刚刚套上袜子的脚接触到地面时,却见证到了更加诡异的一幕。 只见面前的男鬼,稳稳当当地接住了那枚抱枕,又慢条斯理地将它放了回去。 他修长有力的手结实地触碰到了抱枕,不仅如此,甚至还在床铺的被单上留下了人为的痕迹。 李慕池不觉得一只鬼可以做到这一点。 至少在他开天眼的这一个月来,只见过鬼怪运用鬼气攻击其他人,没见过能这么自然拿放东西的,除非他是……是……是人。 李慕池恍然睁大了双眼。 就在此时,他面前的“疑似”男鬼缓缓开口。 “我是不乱堂的风水师,沈临渊。” 沈临渊顿了顿,视线落在他躺的七仰八叉的身子上搭着的那床绣花棉被,犹疑了一下,补充道: “还有,你盖的这床被子……是我的。” 对方话音刚落,李慕池瞬间惊醒过来,尴尬和羞愧涌上心头,他迅速将被子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叠好,垂下脑袋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动椅子上的东西,昨天以为没人用就……但是……” 疑惑的谜团还是笼罩在他脑海未曾散去。 “你……你……”李慕池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找到恰到好处的逻辑进行提问。 “我什么。”沈临渊的眼睛眯起一条缝,语调间透着柔和的引导。 李慕池被男人和煦的面目晃了神,脑袋散黄,问出了一句废话:“你就是这个风水馆的大师傅吗?” 沈临渊沉沉点头:“是。” 李慕池沉吟许久,半天憋出来几个字。 “可你,不是鬼吗?” …… 沈临渊眯眼歪着脑袋,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李慕池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说着便大着胆子抓了两把男人近乎完美的俊朗脸颊。 是全乎的!能摸到的! 他惊呆了,一脸惊恐地看向男人:“难道你是人?” 男人喉结动了动,英气的眉头终于拧出了一个弧度,皱了起来,眼底泛起危险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李慕池看。 “看不出来吗?”他久违地在被冒犯的情况下没有发脾气,语调玩味地反问道。 李慕池终于意识到自己搞了个乌龙,手忙脚乱地道歉:“对、对不起,我最近精神状态很不好,你那时在火车上忽然消失不见,我还以为自己又撞鬼了……” 沈临渊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极其科学的方式解答了李慕池的疑惑。 “……因为,我去隔壁车厢买水了。” …… 起名字这块给我嘎嘣一下难住了,不管啦,池是浅水,渊是深水!你俩天生一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疑似男鬼 第4章 落榜少女 李慕池坐在床沿边,悄悄地瞥了身侧的沈临渊一眼。 两人目光交汇,他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 心底的尴尬愈发浓重,他的脑袋也越来越低,再低都快看不见人了。 …… 太鲁莽了。 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李慕池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当时在火车上遇到的确实是本人,可他当时过于慌乱,草木皆兵,错把去隔壁车厢买水的沈临渊认成了鬼,又在阴差阳错下在不乱堂借住了一宿。 所以目前的情况是……他睡着人家的房子,盖着人家的被子,拿枕头攻击房子的主人。 还是个德高望重的风水大佬。 简直是倒反天罡。 但也不能完全怪他就是了,谁要沈临渊长得那么逆天……跟他心里有关玄学大佬的人物画像完全不一样啊。 他以为那些搞风水这行的都是老头子。 李慕池在心底流下了悔恨的眼泪,担心被沈临渊记恨上,连忙道歉,好在对方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并未怪他,反而领着他来到了楼下大厅。 杨叔此时不在堂内,但早饭已经做好盛放在了餐桌上。 李慕池盯着那碗南瓜粥,感到一阵饥饿,但秉持着主人没动筷不能吃的礼貌,咽了咽口水没动作,克制了自己的**,好奇地问道:“可是沈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在火车上的时候,我们明明没有交换过姓名……” 说着说着他忽然灵光一现,自顾自地补充问道:“哦我知道了——您这么神通广大,肯定是提前算出来的对吧?” “这也太牛了……只是见了一面而已,名字居然都能算出来,怎么做到的啊!”不过多久,李慕池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崇拜。 可谁知,沈临渊衣袖一挥,拨弄着手心里的玉石,道:“其实不然。” 李慕池一愣:“嗯?” 沈临渊娓娓道来:“因为我捡到了你遗落的票根……上面有你的名字。”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从京城南到江城临江的火车票。 上面赫然写着李慕池的名字,甚至是身份证号。 …… 空气陷入了一秒的沉默。 李慕池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思考了片刻开始打圆场:“这也算是……一种缘分了。”很科学的推算方式。 “嗯。”沈临渊表示肯定。 李慕池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实不相瞒,我这次过来,就是来找沈先生您的,虽然路上遇到了很多波折……还在您店里借住了一晚,真的很不好意思,等我离开前,一定会把这里打扫干净的。” “无妨,”沈临渊顿了顿,视线落在正躲在行李箱后面哆哆嗦嗦的小鬼身上,轻笑一声,“不着急。” 李慕池:“嗯?” 沈临渊问:“那个东西,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你的?” “什么……”李慕池朝沈临渊视线所及之处看了看,那正是跟着他的小鬼待着的地方,只不过,那小鬼看到沈临渊进来后几乎缩成一团,哆哆嗦嗦地趴在行李箱边缘不敢动弹,“您也能看到它啊。” “嗯。”沈临渊点头。 李慕池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第一次有种找到同类的感动和共鸣,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圈,差点就绷不住了:“是从上个月中元节那天开始的,其实我这次过来就是想……” 沈临渊刚想说些什么,楼梯拐角处一道尖利急催的女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沈师傅!” “沈师傅……您在吗?” 李慕池的思绪也被打断,抬眼望去,只见门廊处站了一个衣着贵气的中年女性。 在看到大厅有人后,女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您今天终于在店里了,我这是第三次来过来了,实在是有急事儿需要您的帮忙……您今天方便跟我走一趟吗?” 女人似乎对沈临渊很熟悉的样子,话里话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我真的不能再等了,我女儿的状况实在不好,请了许多师傅来看都没用,我怕您再不来,我女儿就……” 女人的语调里透着点哭腔,好像马上就要崩溃了。 李慕池坐在沈临渊对面,透过他的宽肩,依稀可以辨别出那位阿姨脸上焦急的神情,以及…… 她身上脸上,缭绕着的,莫名其妙的黑气。 自从开天眼后,他便能看到一些常人没办法注意到的东西,而这种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磁场,在他眼里也会如同实质一般,变成类似气团的东西。 李慕池意识到这是有工作找上门了,而且对方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着急,便没再聊自己的事情,大大方方地对沈临渊说:“沈先生……要不您去看看吧,我的事没那么急,别耽误你重要的工作了。” 沈临渊却没有回头给那个惊慌的女客人一个眼神,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李慕池不解地仰头,同样对上沈临渊深邃幽深的双眸。 沈临渊终于面向了那个楼下焦急的女人,“跟我一起。” “啊?哦哦。”李慕池点点头,估摸着是因为这不乱堂的师兄师姐们都出去办事了,沈临渊缺个人打下手,才喊上他接待客人的。 这般想着,他便乖乖听话,跟着沈临渊下了楼。 女人见到了沈临渊,苍白的脸终于稍微有了点血色,但也没好到哪里去,还是一副慌乱的模样。 “沈先生,您终于得空了,我……” “坐下说。”沈临渊打断了女人的絮叨和寒暄,将人引到了隔壁会客室。 女人面色稍霁:“好、好。” 李慕池便也跟着去了。 女人这才说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原来她名叫杨红棉,是一家大公司的总经理,从隔壁省会汉江过来专门找不乱堂办事的,为的是她那今年十八岁、刚刚结束高考的女儿。 “小雯成绩一直很好,上的重点高中,也一直都是班里前几名,六百多分的模考成绩,这次高考不知道为什么只考了四百多分……我也问过她,她就说是考试前突然做了个噩梦,梦见……有个女鬼,要找她还一样什么东西,她考试就没发挥好。” 杨红棉说着,手心被攥得发白,长叹一口气后又继续说:“我寻思着小雯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就也没怪她,安慰了她几天,按照她的意思,也找好了复读学校,打算着让她年后就去上课。” “但就是上个星期,小雯她……她、她疯了。” 沈临渊默不作声地听着女人絮叨,终于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疑惑地重复道:“怎么个疯法?” 杨红棉点头,表情更僵硬了些:“她开始整宿整宿做噩梦,说梦里有个女人找她索命!光是做梦就算了,她甚至开始发烧、自残,拿刀子划自己的手腕,甚至露出那种特别恐怖的笑容问我,妈妈,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但很奇怪的是,过一段时间后,他她就又恢复正常了,但也不爱说话,还老是跟我吵架,就这样反反复复了十几天。” 说到这里,女人似乎是控制不住了,掩面哭了起来:“……我跟她爸虽然很早就离了,但我真的从来没有亏待过小雯,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紧着她,我、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就算是高考没考好,不继续念了,我也不会怪她的。” “只要她能健健康康的就好了……” 女人这一番话说的极其动人,虽然沈临渊见怪不怪一般毫无反应,但李慕池先感动了,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给对方递了过去。 杨红棉抽泣着接过纸巾,随意抹了两把眼泪,便作势要去抓李慕池的手。 “你、你这……”李慕池尴尬地躲开了,对方只扯到了毛衣的线头。 但这不妨碍情绪崩溃的杨红棉继续哭诉:“小师傅,我真的没办法了,求求你们帮帮我吧,如果能让小雯好起来,要给多少钱我都愿意。” 李慕池的毛衣外套质量并不好,这会线头被女人大力扯着,他很担心衣服被扯坏了,左看看右看看不得不向一旁的沈临渊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沈临渊这才垂眸沉声打断了女人滔滔不绝的请求:“知道了,你这几天给你女儿找个别的住处,我们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杨红棉顿了顿,才后知后觉地点头:“好、好,我马上找人去定酒店,也顺便给你们几位师傅开两间房……所以沈师傅,我女儿会这样,是因为我们住的房子风水不好、有脏东西吗?” “不一定。”沈临渊起身说,“住宅风水只是一方面,这还与她自身的因缘际会,或者……邪祟之类的东西有关系。” “我、我知道了。”杨红棉听了这话,脸色更白了,哆哆嗦嗦地打了个电话托人订了酒店,便拿出车钥匙,说要开车载他们一起去汉江。 沈临渊看了一眼杨红棉苍白的脸色,微微蹙眉,停下了脚步。 “沈师傅?”杨红棉顿了顿。 沈临渊看了李慕池一眼,问:“你会开车吗。” “会。”李慕池如实说,“前年刚拿的驾照,开的还成。” “嗯。”沈临渊点头,示意杨红棉把钥匙给他,“那你来开。” 李慕池瞬间明白了沈临渊的意思,对方一定是觉得杨红棉此刻状态不太好,开车很危险,所以才叫他来开。 他接过钥匙,想着既然有求于人,能帮上忙就帮,便准备跟着出门。 就在此时,沈临渊眼皮掀开,语调散漫沉沉,却如同定心丸一样淡淡留下一句话:“你的事,我会帮你解决。” “……好、好!”李慕池心下一喜,寻思着当几天司机就能解决自己能看见鬼的事情,简直是稳赚不赔啊,“谢谢沈先生。” 他笑了笑,将车钥匙攥进手里,安心地做好了当司机的准备,可当他刚踏出大厅,沈临渊却忽然叫住了他。 “李慕池。”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磁性,仿佛琴弦波动划过冰锥,让人心神一晃。 被人唤全名,对于李慕池来说是一件有点尴尬的事情。 在他的印象里,中学毕业以后,就没有人会这样喊他了,大学里大家会有自己的绰号,同学朋友一般叫他小池、池子,而工作之后,由于他姓李,这个大姓加持下,同事领导便通常叫他小李。 而这么几年里,沈临渊是第一个叫出他全名的人。 那种明明白白被人拎出来的羞耻感让他心下一热。 李慕池红了半边脸,喉管里挤出一道困惑的问询:“嗯?” “你还没吃早饭。”李慕池淡淡地陈述着一个事实,眼神示意餐桌上剩下了几个烙饼和粥,道,“吃完再走。” 说完,他重新坐了下来,甚至还帮李慕池添了一碗粥。 一旁的杨红棉脸色极差,可不乐意了,弱弱地说:“沈师傅,我女儿她的情况实在是不好……我挺急的,要不咱先出发,等到了我的住所,我再好好招待师傅们。” 李慕池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加上他之前上班时就经常饮食不规律不吃早饭,便也没觉得少这一顿有什么,刚准备应下,沈临渊却忽然面色凝重地开了口,拒绝了杨红棉的提议。 “先吃饭,要不了多少时间。” 说完,幽深的目光落在了李慕池身上,如有实质,不容置疑。 语调里透着些许威胁的意味。 可几个字落入李慕池耳朵里,却完全变了味道。他从中读出了一个长辈对他身体的关怀,心中不自禁泛起了阵阵感动的涟漪。 他小鸡啄米似的地点点头,乖巧地在餐桌旁找了个位置坐下。 直到烙饼入口,他还不敢完全相信——世界上居然会有强制员工吃饭的好老板! 甚至还不收他的早餐费。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对他这么好了…… 想到这里,李慕池拿勺子的苍白手指微微发颤,淡黄的南瓜粥在碗里微微荡漾,而在他黑框眼镜的反光下,眼尾竟泛起了一丝红晕。 沈临渊坐在一旁,看着快要哭出来的漂亮青年,不解地动了动眉头。 榜前暂时隔日更,感谢小宝们的支持,求评论互动[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落榜少女 第5章 “怕就别看” 最终,在沈临渊的监督下,李慕池还是花了十五分钟将早饭吃好了,才开车跟着杨红棉去了她在汉江的住所。 汉江,九省通衢之处,是整个江城最繁华的城市。 如果说他们所在的临江可用人丁兴旺、产业密集来形容,那汉江便是一等一发达的省会了。 李慕池买票来临江前特地做了攻略,原本还打算着如果事情解决的顺利,就给自己放个假顺着临江和汉江旅个游散散心,没想到此行倒先跟着沈临渊来了汉江。 一路上,李慕池依旧能看到鬼怪,但神奇的是,没有一只鬼会跟之前一样热情地上来跟他打招呼,大部分鬼原本想上来,可见了沈临渊后,便悻悻地绕开了。 但也有小部分贼心不死的,依旧在旁边徘徊着,依依不舍地扒拉着电线杆、店铺招牌之类的东西,看着他流口水。 就连那只跟了他几十天的小鬼也没了踪影,看起来像是留在风水堂里了。 李慕池心中大喜,他发现了一个还没来得及考证的规律。 ——那些妖魔鬼怪,似乎真的害怕沈临渊。 下车后,他跟着杨红棉走去小区时,便不自觉地靠近了沈临渊几分。 胳膊离挨着胳膊,尽管隔着几厘米,没有触碰到皮肤,但他心里还是安稳了不少。 嘴角连着唇肉扬起,不经意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而李慕池这些小动作,全然被垂眸的沈临渊收入眼底。 但他并没有戳破对方的心思,而是放任了青年的接近。 从身后看,两人之间过于贴近的距离,不像是刚刚认识,反倒更像是相熟的好友。 - 杨红棉带着两人来到一所高档公寓。 李慕池打量了一下公寓精致的装潢和宽敞的客厅,暗自思忖了一下。 ——杨红棉之前说的话不假。 这里的环境确实很好,至少物质上来看,她没有亏待自己的女儿。 沈临渊则微微蹙眉,从阳台缓步走到大厅,又顺着走廊来到一间房门微掩的卧房前。 “这里就是小雯的房间。”杨红棉说,“我按照沈师傅说的,拜托小雯的表舅带她去了旁边的一家四星酒店暂住,也在那边订了房间,两位师傅一会可以去那边休息,不过在此之前还得麻烦您帮我看看,她的房间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嗯。”沈临渊目光炯炯,推开了小雯的房门。 李慕池顺着视线看过去,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是不自禁地睁大了眼睛。 在他眼里,这个房间几乎跟“邪祟”“鬼怪”搭不上一点边,窗明几净,宽敞又温馨,粉色系的被褥和床单铺满了一米八的公主大床,就连书桌和衣柜上也摆满了最近很流行的兔子玩偶。 一个很平常的少女的闺房。 他缓步走向书桌的方向,只见桌下半拉开的抽屉里赫然放着一本蓝色封皮的精装本子,侧面书脊还用隽秀硬朗的笔迹写下了“杨雯君”三个字。 这应该就是杨红棉女儿的名字吧。 李慕池在心里默默想,还挺好听的。 就在他晃神的瞬间,沈临渊已经先一步上前,打开了本子的封皮。 只见扉页处,是一排英文字母。 李慕池根据自己前几年考四六级遗留下的英语知识大致识别出了那段话的意思。 “在我面前,没有不可逾越的山。” 李慕池低声将翻译后的那句话念了出来,心想,很励志的一个小女孩啊。 怎么会忽然变“疯”呢。 就在此时,杨红棉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走了过来,忧心忡忡地递给了沈临渊。 沈临渊微微抬眸,朝杨红棉投去一个眼神,问道:“这上面的日期是她的生辰?” 杨红棉点头:“是的沈师傅,您先看看小雯的八字吧。” “知道了。”说完,沈临渊便随意抽出一张空白稿纸,写下了具体的八字排盘。 癸未、乙卯、丁酉、甲辰。 李慕池在旁边呆呆地看着,虽然不明白其中具体的含义,但还是对沈临渊肃然起敬。 纯白的稿纸上潦草锋利的字迹如同龙飞凤舞,沈临渊同时伸出指节对着掌心比划着,片刻后,站起身来,面向了杨红棉。 “你女儿的生辰……”他沉吟片刻。“我想应该已经请不少人看过了吧。” “是的,但那些师傅道行没您深,都说一切正常,我看着她一点都不正常,”杨红棉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是今年有什么劫难吗……师、师傅,求你一定要帮我女儿化解啊,她还那么年轻,就算真有什么坎的,也不至于危及性命吧!” “不。”沈临渊摇头,补完了后半句话,“恰恰相反,她的命格很好。” “近两年大运平稳,无凶无坎。” “和你之前找的人说的也大差不差。” 杨红棉愣了。 李慕池也跟着呆住了,竖起耳朵仔细听沈临渊后续的解释。 “月柱乙卯双偏印透干,时柱甲木正印坐辰,这对应了你说她的成绩优异,虽然有自己比较隐秘的个性,但不影响大局。”沈临渊说,“我想她平时表面上也还算听话懂事,不会给旁人找麻烦。” “对、对。”杨红棉听了这话,沉重地点头,“小雯她以前真的很懂事,也没有早恋、沉迷游戏之类的,她高考后会变成这样……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反正不是命里带的。”沈临渊环顾房间的装潢后,轻轻摇头,道,“去酒店。” “……什么?”杨红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沈临渊简短地解释道:“东西不在房子里。” 听到这里,李慕池也一愣,看向沈临渊的目光多了几分好奇。 这话里的意思其实很明确了,杨红棉的女儿应该是跟他一样,撞见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只不过,他碰到的那些鬼并没有要害他的意思,顶多是吓吓他,而杨雯君碰见的……就不一定是什么了。 “好、好……我马上安排你们跟小雯见面……”杨红棉说着,拿手机发了消息过去。 “另外,我还需要知道你的生辰。”沈临渊补充道。 “我的?”杨红棉虽然有所困惑,但还是把自己的生日精确到时辰告诉了沈临渊。 两人交流结束,杨红棉便跟自家亲戚通起了电话,交代了一下小雯住宿的安排。 就在这时,沈临渊忽然凑近了李慕池,低声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李慕池一愣,看向那双近乎完美的眼睛,莫名有些紧张,脑子一片空白,如实交代道:“……如果是说这间房子,我确实没看见什么东西。” 毕竟之前冲他来的那些鬼都因为沈临渊的存在而退避三舍了,整个房间的格局宽敞又明亮,看得人挺舒服,只是…… 李慕池的目光逐渐从少女卧室的窗户转移到门口伫立着的焦急等待的母亲身上,顿了顿,才欲言又止道:“但我总觉得那个阿姨身上弥漫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沈临渊闻言,眯眼点了点头,没有回答,李慕池却莫名从对方闪烁的眼神里,读出了某种满意的神色。 “嗯,走了。” 临走前,李慕池还是有些不放心,经过杨母同意后,将那本少女的日记揣进了自己包里。 没过多久,杨红棉的亲戚表舅来了,是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人,面色苍老,身上同样缭绕着些许淡色的阴气,但跟杨红棉身上那浓重的气息的比起来,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于是,杨家表舅开车,四人驶向了附近的酒店。 在车上,李慕池同沈临渊一同坐在后座,两人沉默不语,气氛有些诡异的尴尬,他一时无聊,便掏出了杨雯君的日记本,抱着不算太大的期待,琢磨着能不能找出点什么线索。 但很明显,这只是一本很普通的十八岁少女的日记本。 大部分是有关学校生活、朋友相处的记录,并无什么特别出格的内容。 而在她高考前梦魇当天,也只写下了“昨晚做噩梦了,希望不要影响明天的考试,我要和雪奇一起上华大”这样的话。 而“雪奇”这个名字,多次在日记本里出现过,应该是杨雯君非常要好的女生朋友。 但这也很正常,学生时代,两个要好的姐妹约定要同一所大学,其实是个挺励志的事。 而翻到末页,也就是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情况才出现了变化。 那些岁月静好的温柔文字瞬间消散一空。 取而代之的,是乱七八糟的叠加在一起的涂画,以及用铅笔重重写下的,几乎辨别不出来的字符。 而唯一稍微清晰一些的句子,也隐隐散发着恐怖意味。 “妈妈,你为什么要让我出生。” “我不要把我的人生让给别人。” “请把她,还给我。” …… 李慕池看着这几句几乎是刻在本子上的内容,不禁汗毛竖起。 这部分的内容,倒真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 而一旁的沈临渊也用余光瞥见了这些内容,但他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顿了顿,不动声色地伸出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指节缓缓将日记本合上,视线逐渐滑至李慕池的脸上,沉声道:“怕就别看。” 李慕池被人戳中了内心,其实是不太爽的,薄弱的自尊心叫嚣着反驳:“我……没怕。” “哦,是吗?”沈临渊挑眉,“那你看窗外。” “什么……”李慕池将日记本收好,缓缓转过身。 ——只见那只从昨天起就没再出现的小鬼居然趴在车顶,脑袋倒挂着,隔着车窗用纯黑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与他对上视线后,竟然还卖萌似的,眨了眨眼。 圆溜溜的像两枚光滑饱满的葡萄。 …… 李慕池眼睛都瞪大了,身子一抖,由于过于惊恐,动作太大,厚重的黑框眼镜从光滑的鼻梁滑落,就这么落到了下去。 就在眼睛正面朝地差点落在小轿车灰扑扑的地车底上时,沈临渊微微屈身,恰好伸手扶住了镜架。 另一端的镜架距离满是灰尘的车面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不过多时,眼镜被稳稳地递回到他的手上。 李慕池缓缓抬起头,再次对上沈临渊那晦暗不明的双眸。 尴尬和无措涌上心头。 草,露馅了。 他是真的怕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怕就别看” 第6章 借运之人 车上短暂的窘迫瞬间很快就过去了。 杨红棉找前台拿过房卡后,便带着他们乘电梯去了她女儿所在的五层。 期间,那个开车带他们来的表舅因为有事提前走了,临走前把提前备好的生活用品和零食给了杨红棉,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但估计是顾及着亲戚的心情,没多说什么,只交代了不要给小雯太大压力,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气氛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李慕池愈来愈好奇了,一个小姑娘,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能让自己的亲人都摇头叹气。 随着电梯灯光闪烁,李慕池不禁有些紧张,跟在沈临渊身后,亦步亦趋地来到了五楼中央的一间家庭套房。 杨红棉对自己这个女儿确实是好,明明定一间房就可以安置好,却还是订了套间,并且是位置非常好的房型。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房门。 而越往里走,李慕池却越是能嗅到一股奇怪的阴森气息。 那味道如同被包裹得紧密的塑料薄膜一般,虽然不至于有腐意,却也让人不舒服。 “小雯,妈妈来了。”杨红棉小心翼翼地朝主卧的房间靠近,“你不要怕啊,我带来了两个新师傅帮你瞧瞧,你一会就把你这段时间看到的听到的如实说就可以……” 话还没说完,卧房的门却忽然被打开,过速的风呼啸一般席卷而来,紧接着,一道凌厉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长发披散的少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闪到了门口,紧紧握住了杨红棉将要开合的门把手,一动不动。 那是个模样清冷骨骼清瘦的高个女孩,表情冷淡,唇色苍白。 透过半开合的房门,李慕池能看到女孩乌色的八字刘海下,那双极其幽森的双眼,以及眼下的乌青。 “妈妈。” 声音清脆而柔软,语调却极其凌厉。 不像是在跟自己老妈打招呼,反倒冰冷地跟对待陌生人似的。 女孩是从什么时候就待在门口等着了,或许是他们刚刚进来那会听到了动静……又或许是更早。 总而言之,很古怪。 李慕池打量着女孩单薄孱弱的骨架子,心里泛起一阵心疼。 他之前因为熬夜加班得过一段时间胃病,病好后身上便一直挂不住肉,吃多少都是这样的白斩鸡身材。 但眼前的女孩,几乎可以说是瘦的只剩皮包骨了,扒拉着门把手的手臂上甚至还留有极其明显的划痕,有几条伤口血渍未干。 看得人触目惊心的。 想必是很多天没好好吃饭了,也确实有自残倾向。 沈临渊的表情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只是伸手抵住了房门,避免了门被重新关上的可能性。 见到女儿后,杨红棉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将手里的一大包零食和外卖递了过去:“雯雯,你搬来这边习不习惯呀,我和表舅给你买了些吃的,你看看要不要吃一点先垫垫肚子……” “不用,”杨雯君拒绝了,“我不饿。” 杨红棉的笑容尴尬地僵住了。 但很显然,此刻的杨雯君属于还算清醒的状态,虽然面色不善,但还是安静地把门打开,放了三人进来。 随后,她冷冷地坐在床沿上,盯着沈临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这段时间只是在做噩梦,导致状态有些差,抱歉让妈妈担心了,还把两位师傅叫过来,麻烦了。” 语气十分平淡,甚至称得上是礼貌。 可杨雯君说这话的时候,只有嘴皮子在动,如同一具毫无生气的躯体,看起来就不像是没事人的模样。 “你们有什么要问的要做的都尽快吧,我一会还要出门一趟。”她好似已经习惯了有人来访,对流程十分熟悉。 可沈临渊只是淡淡地看了女孩一眼,便用同样平静的语气说:“不需要,你走吧。” “什么?”女孩有些错愣,似乎没想到这次来的大师会是这个反应。 就连一旁的李慕池也愣住了。 沈临渊说:“你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我不需要对你做什么。” 女孩闻言,呵呵地冷笑了一声,露出了一个饱有深意笑容,便收拾东西准备出门了。 旁边的杨红棉却不依了:“沈先生,您这就说不过去了吧,看了我们家房子说风水没问题,看了我女儿又说她也没问题,那我请你过来有什么用?你不能这样就——” 说着她顿了顿,情绪又差点崩溃:“你也看到了,小雯身上那么多伤,我根本就拦不住,就连她表舅都看不住她!” “那东西确实找来了。”沈临渊无视了杨红棉的声嘶力竭的叫喊,沉声说,“但它要的不是你女儿,宿主另有其人。” 杨红棉大惊失色,强撑着的身体差点倒下来:“……什、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沈临渊双眸幽暗,饱有深意,直勾勾地注视着杨红棉。 “妈妈,既然没有我的事,我就先出门了,雪奇在等我。”一旁的杨雯君全当没听到,看到母亲在自己面前崩溃也无动于衷,自顾自地收拾东西,套上外套遮盖住身上的伤痕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我不打算复读了。”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忽然扬起一抹阴森的笑容。 那笑容丝毫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女。 “那所复读学校你缴过费了吧?帮我退掉吧。以后我也不会继续读书了。”杨雯君蹬上鞋子,面色如一潭死水,“就这样。” 杨红棉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起来:“小雯……”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阻拦自己的女儿,只低声呢喃着嘱咐了几句。 门口响起大门开合又关闭的声音,杨红棉终于支撑不住跌坐下来,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李慕池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若真按杨红棉说的,小雯之前成绩优异,听话懂事,现在又忽然性情大变要放弃高考,她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就算嘴上说着只要女儿开开心心,不考了也没关系,但话说回来了,怎么会有做父母的打心眼里能接受自己的孩子不求上进? 到时候高中毕业进厂打螺丝都难啊。 更何况…… 李慕池看着远去的少女背影,总觉得这女孩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 杨红棉受了打击仍旧扶着床沿低声抽噎。 从小就容易心软的李慕池叹了口气,将坐在地上的杨红棉扶了起来:“阿姨,您别哭了,先起来吧。” 他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沈临渊,试探着问道:“您既然相信沈先生可以帮小雯,那有什么事情就一起告诉我们吧,别瞒着了。” 稍微恢复了点力气的杨红棉扶着李慕池的胳膊从地上爬起来,坐到床沿边缘,不知所云地嘟囔了一会,忽然直起身子说道:“……小江,是小江,说不定就是那个丫头干的。” 李慕池神色一动:“谁?” 沈临渊则闷闷地挤出一个困惑的音节,“嗯?” “江雪奇,她是我女儿的同班同学,平时总迟到旷课,老师都管不住她,她却偏偏跟我女儿关系好,这次高考那丫头上了华大,江城最好的重点大学,但我女儿却没考好,现在连复读都不去了……” 杨红棉愤愤道,眼底的红血丝愈发明显,正面看甚至有些可怖。 “我之前请来的一个道长说小雯这种情况可能是被人下东西‘借运’了,但他道行有限,只交代说这种情况应该是身边人熟悉的人干的,如果找不到那人,就没办法运作……这么看来,说不定就是小江这孩子招来了什么东西害了我的女儿。” 杨红棉越说越笃定,到最后几乎直接下了结论,给江雪奇定了罪:“小雯这孩子人简单,朋友不多,今天出门就是跟江雪奇那孩子约好了,沈师傅您一定要帮我查清楚!” “这……”李慕池忽然回想起那本日记上提到过“雪奇”这个名字,分明是作为杨雯君好朋友的形象出现的。 甚至就在考前一天,杨雯君还在日记上写要跟江雪奇一起上同一所大学,看起来关系密切。 但既然是朋友,又怎么会故意陷害呢,更何况对方也是同样年纪的高中生……很难有渠道用这种阴毒的方法害人,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李慕池并不太相信杨红棉的这个猜想,将目光投向了沈临渊。 沉默了许久的沈临渊这次却缓缓开口:“既然怀疑,那便去看看。” “好!”杨红棉抹了把眼泪,临出门前又犹豫了,“但我不知道她们约在哪里见面,这……” “我知道。”沈临渊笃定道,伸手点了一下李慕池的肩膀,“你来开车,按我说的路线走。” 而就是那一下轻微的触碰,李慕池恍然呆住了,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好……好的。”他接过车钥匙,心底回荡的却是方才沈临渊指尖极其温暖的体温。 那种暖意,像是温吞的电流一样席卷他全身,滋润到心脏最深处,舒爽无比,叫人无法忽视。 很奇妙的感觉。 李慕池迟疑了片刻,还是将这个疑惑暂时埋在了心底,驱车开离了酒店。 一路上,杨红棉都极其沉默。 在沈临渊的指挥下,李慕池开到了市中心一处商场的后门。 因为是节假日,地下车库人满为患,李慕池不得不见缝插针把车停到了路边的车位。 跟着沈临渊,李慕池和杨红棉缓步走到了商场旁边的市民绿化公园。 耳边的喧嚣在走近公园湖心后消散了不少,呼吸到鼻腔里的空气也清新不少。 令人放松的自然环境之下,李慕池问出了心底的困惑:“沈先生,你怎么知道……小雯她来这里了?” 沈临渊:“因为‘气’。” 李慕池:“气?” 沈临渊:“同你能看到的阴气团一样,每个人的磁场不同,只要留下痕迹,去处自然有迹可循。” “原来如此。”李慕池恍然大悟,却又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心底一凉,“那按这个规律,先生你岂不是……可以知道世界上任何人的行踪?只要你想。” 好变态啊。 他在心里偷偷嘀咕。 “……”沈临渊顿了顿,说,“嗯,但我没那么无聊,对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没兴趣。” 李慕池一拍脑门:“也是哦哈哈哈哈。”他边走边道歉,“是我想多了,您别介意。” “没关系。”沈临渊并未在意,晦暗幽深的瞳孔溢出悠悠笑意。 很快,三人便看到了杨雯君。 她正和另一个短发女生在一起投喂流浪猫。 而那个被她背出去的书包里装着的也不是别的,全是猫粮和饮用水。 杨雯君太瘦了,苍白面色下深邃幽暗的五官在人群中格外突出。 而对比之下,她身侧那个短发的女孩就正常多了,身形高挑,骨骼棱角分明,模样英气硬朗,仔细看,还能看到她后脖颈下方隐隐露出的刺青。 只不过,她的神色也是同样的凝重,喂猫的时候,目光担忧地落在杨雯君身上,两人近距离地交谈着。 杨红棉见状,情绪又涌上来了,但她顾及着女儿在场没有冲动,只是低声对沈临渊指了指:“就是她,她就是江雪奇。您快帮忙看看,是不是她……” 焦急的母亲视线掠过两个亲密的女孩,言语间是猜测和不满。 沈临渊观察了一会,片刻后,笃定的留下一句话:“她不会害你女儿。” 杨红棉:“为什么?” 沈临渊:“她们的关系不仅是同学朋友这么简单。” 杨红棉:“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同学朋友,那她们还能是什么关系?” 沈临渊面色有一瞬凝滞,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回答。 李慕池却是从对方的话里品出了一丝不对劲来。 不是同学不是朋友,但关系亲昵,甚至会在少女日记里频繁出现的人……难不成是…… 正当他心里的答案即将涌出的时候。 不远处一同喂猫的两个女孩动作和姿势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变化。 杨雯君蹲着身子,微微抬头,面对着另一侧的江雪奇,而江雪奇则默契地勾住了她的肩膀,两人不知道贴着耳朵说了些什么悄悄话,最后一刻,江雪奇俯身在杨雯君耳侧落下一个吻。 不带几分**,目光却虔诚又真挚。 片刻后,那个吻从耳侧连绵到脸颊,最终落在唇上。 “……” 三人均陷入了沉默。 这下李慕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阿姨,你女儿是女同啊! 李慕池:人形gps定位?吓人(瑟瑟发抖) 沈临渊:……只定位你(阴森微笑)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嘻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借运之人 第7章 母亲 眼前这一幕,不只是李慕池,杨红棉也看呆了。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那向来乖巧懂事的女儿,这一疯,居然会跟一个女生亲在一起。 这比女儿和男生早恋还让她心梗!!! “沈师傅,这……”杨红棉还想给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找借口,支支吾吾道,“小雯她一定是被那些脏东西给迷住了,她平时不是这个样子了……肯定是这个小江搞的鬼,您可一定要帮忙啊。” 沈临渊立即否认了杨红棉的猜测:“那东西不是江雪奇带来的。” 并且恰恰相反,她们之间的缘分,比旁人想象中要更深,更紧密。 以后要走的路会很长。 这句话沈临渊没说出口,他担心再说下去,眼前的人真的要晕厥过去了。 杨红棉彻底绷不住了。 她竭力克制着怒气,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怎么沾上的,我对她那么好,辛苦工作创造这么好的条件,她说不学就不学了?!” 李慕池倒吸了一口凉气,寻思着杨红棉终于把真心话给说出来了。 她虽然担心女儿的身体状况,但同样也不希望自己这么多年的培养付诸流水。 毕竟让一个正常来说可以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放弃高考直接进厂,怎么也说不过去,作为母亲的肯定会很着急。 “杨阿姨,您别着急啊,听我们家师傅把话说完行不行……”李慕池之前在乙方外包公司培养起来的和稀泥本事发挥了作用,此刻他便见缝插针地打断了情绪不稳定客户的抱怨。 但很显然,这一招对于正在崩溃边缘且发现女儿是同性恋的杨红棉来说已经不再有效果了。 另一头的杨雯君和江雪奇已然已经亲昵结束,杨红棉便冲上去一把拉住了自家女儿,虽然顾忌着面子没有和江雪奇发生冲突,但脸上的表情也是极其不好的,唇线绷成一条直线,就这冷冷地将人带回了自己的车上。 李慕池和沈临渊跟着过去了,同样沉默了一路。 回程的路上,还是李慕池开车,只不过这次沈临渊坐在副驾上,后座的空间留给了杨红棉和她的女儿杨雯君。 不知道酝酿了多久,杨红棉终于问出了口。 “你和小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保持这种关系的?” 杨雯君淡漠的脸上终于重新恢复了几分颜色,沉声道:“很久了。” “小雯,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被她教坏了?”杨红棉喃喃道,“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杨雯君冷不丁地打断了母亲的问责,反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呢,妈妈。” “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喜欢女生,和雪奇谈恋爱,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杨雯君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却又话锋一转,盯着杨红棉的眼睛问道,“而且与其说我……那你呢,妈妈又是什么样的?真实的你和我眼里的你,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杨红棉的嘴角抽搐了下,注视着女儿那双漆黑幽深的双眸,她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僵持之下,还是坐在车前的沈临渊打破了沉默。 “发泄解决不了问题。”他低声道。 杨雯君闻言,冷哼一声,没再和自己的母亲争执,而是阖上双眸,装作没事人一样倚靠在靠背上。 李慕池听着几人的对话,冷汗都快要冒出来,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吵起来了,而且最关键的是,跟着他的那只小鬼……此刻又趴在车窗上盯着他看。 好在是它看在沈临渊的份上,隔着车窗不敢进来,不然李慕池的腿哆嗦着,车都开不利索了。 随后,他听见沈临渊继续对杨雯君说:“你其实很清楚,它真正要找的人是谁。” 杨红棉一愣,朝沈临渊投向了求救般的目光:“沈师傅,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女儿知道……什么?” 沈临渊没有回答。 直到又一阵沉默过后,杨雯君掀开眼皮,再次开口: “你真的有办法吗。” 语调散漫,却有种莫名的无力感。 沈临渊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选择权在你,至于处理办法……必然要付出代价。” 李慕池听着这话,心底涌现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透过前视镜,他能清晰地看见,少女的神情有了一瞬的松动。 “在汉城市第三医院,住院部五楼。” 杨雯君报出了一个医院的地址,语调流畅仿佛已经对这个地点烂熟于心,随后,又继续说: “她……生病了,很难受,但我也没有办法为她做什么,只能……” “只能自毁。”沈临渊补全了后面半句话。 杨雯君讷讷地点点头,手指嵌入外套衣袖中,紧紧抓住了那片褶皱的布料。 李慕池和杨红棉均是一愣。 “什么叫自毁,我女儿怎么就要毁了,你把话说清楚!”杨红棉又激动起来。 “请你冷静。”沈临渊叹了口气,打断了杨红棉,终于说出了后半句话,“她是在替你承受因果。” 杨红棉呼吸一滞,面色发青,茫然地睁大了眼睛:“什么……” “你应该清楚,自己今天拥有的这一切是怎么得来的。”沈临渊神色晦暗,字字珠玑,“一个人命中能吃得下多少,是大致注定的。如果提前得到了太多,会提早消耗食禄,报不在己,也在儿女。” 沈临渊一字一句地,把事情的缘由说了个清楚明白。 李慕池这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在杨红棉身上感受到那不寻常的股阴气,敢情这家真正有事的不是女儿,而是委托人自己啊! 也就是此刻,他已经将车开到了杨红棉订的星级酒店楼下,停好车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那眼珠漆黑的小跟屁鬼还在车顶等着他。 “……”他装作没看见小鬼,不动声色地靠近了沈临渊,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身后。 一路上,那些鬼怪果真不敢靠近他了。 李慕池在心里更加笃定了这一点——沈临渊真的有一种特殊的体质,可以让鬼退避三舍。 而回到酒店之后,杨红棉整个人更加恍惚,沈临渊没提,李慕池也就没插嘴,就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反而是杨雯君率先开了口:“妈,你还要隐瞒吗?” “……我能瞒什么?!”杨红棉跟个一点就炸的炮仗一样,方才演出来的端庄和柔弱消散一空,整个人的面相都变得阴森幽怨起来,“你是我女儿,向着外人一起攻击我做什么?” “我没有攻击你,事情是你自己做的,跟我有什么关……” 杨雯君欲言又止地顿了顿,却也不再回答,看向沈临渊的目光又复杂了几分。 沈临渊冷笑一声,没有参与母女二人的争斗,只是淡淡地说:“已经是傍晚,我们需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杨红棉闻言,终于从戾气中回过神来,敛眸颔首道:“……我知道了。您和这位小师傅的房间在隔壁走廊,我就不带你们过去了。” “嗯。”沈临渊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李慕池也迅速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可就在他们前脚刚踏出房门时,杨红棉又追了上来。 “沈、沈师傅……” 李慕池回过头,对上女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有些恼火——这人怎么跟那些出尔反尔不停要求改方案的甲方一样。 沈临渊却依旧平静如水,偏过头看向杨红棉时,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怎么?” “刚刚小雯提到的,医院里住的那个人,是谁?”杨红棉问道,目光里隐隐透着担忧。 “是你的故人。” 沈临渊没指名道姓,可杨红棉却在听到这句话后,踉跄了半步。 “故人……呵呵。”她无力地搀扶着门把,嘴里喃喃着诸如因果报应之类的词语,叫人捉摸不透。 但很快,李慕池也不必琢磨了,因为沈临渊已经将他带离了母女俩的房间,到了他们所在的隔壁房间。 一路上,李慕池都不敢作声,虽然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他觉得那是别人的事情,自己没资格评判什么,便也没提。 左不过是杨红棉惹到了什么人,或者做了什么坏事,现在因果报应到了她女儿小雯的头上,她又藏着掖着不说,这事儿就没办法处理。 只不过…… 他现在有了一个更重要的发现。 那就是——他怕鬼,鬼怕沈临渊。 并且,他离沈临渊离得越近,鬼的影子就越透明。 今天白日里有一次,沈临渊不小心点了他一下,两人算是第一次有了肢体接触,他浑身上下都如同浸入了一片暖泉一般舒服。 并且就在那一刻,他的世界清明了。 李慕池忽然想到了一个不太恰当的比方。 如果说他开了天眼,这是病,那沈临渊就像是这个病的药引子。 只要靠近了沈临渊,他就会非常舒服,并且不受妖魔鬼怪的侵扰。 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他继续留在沈临渊的身边,就能安然度日了? 李慕池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个想法。 但也只留存了几秒钟而已。 毕竟这对于一个需要赚钱养活自己的社畜来说,并不切合实际。 等他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对应的房间门口。 杨红棉虽然情绪不太稳定,但为人处世还是很大方的,给他们俩各订了一个商务套间。 李慕池看了看房间的型号,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房卡,在确认了和沈临渊的房间是门对门后,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他不舍地看了沈临渊一眼,盈满水光的双眸中满是留恋。 那是对行走的药引子的不舍。 可这眼神落到沈临渊眼里,却又是不同的味道。 男人薄唇微张,充满攻击性的俊美脸庞上添上了几分晦涩的神情。 他刚想说些什么,李慕池却故作镇定地刷开了房门,率先开口道别:“沈先生,今天辛苦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说完,李慕池深吸一口气,舔了下发白的唇肉,一副做足了准备要上刑场的模样。 沈临渊见状也不多说些什么,唇角勾起一个弧度,从喉管里溢出一声低笑,只淡淡地留下了句:“好,晚安。” 李慕池内心os:怕鬼,跟老板贴贴好像就不会见鬼了,想贴贴…但是第一次出差就跟老板睡一起会不会不太好啊,怎么提啊,哎社恐,算了下回再贴贴吧,晚安。 沈临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母亲 第8章 将就一晚 这天晚上,李慕池着实睡得不太好。 他离开了沈临渊身边,那只小跟屁鬼便巴巴地爬到了他身上,八爪鱼一般缠绕住他的手臂,要跟他一起睡觉。 光是这个小鬼要跟他贴贴就算了,反正他也看习惯了,知道小鬼吃不掉他,忍着心底的恐惧,倒也能睡着。 可恐怖的是,他睡了没几个小时,后半夜翻身时,看到一个面部苍白的长发女人倒挂在他的床头柜上。 女人四肢纤细,柔韧性极强,以一个近乎扭曲的姿势倒立在床头,整张脸溃烂发炎,漆黑的瞳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见他转身看过来,甚至还扭动了一下脖子,以便两人可以对视。 李慕池吓得立即从床上弹起来,连带着他手臂上挂着的小鬼也被颠晕了。 他太过激动,情急之下撞到了额头,疼得直接抱住了脑袋。 “唔……”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到处都能见鬼。 李慕池睡意散了大半,迷迷糊糊爬到床铺的另一边缩着,想着离对方远一点就能不被发现,但很显然,那女鬼并不近视,一双幽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嘴唇微张,口腔溢出几缕口水,竟是一颗牙齿也没有。 …… 没牙齿,应该吃不下他这么大的人吧。 李慕池这么想着,抱着被子将自己裹严实了,又拿枕头盖住脑袋,只露出眼睛和鼻子方便呼吸,打算继续睡。 时间一点点过去,李慕池战战兢兢地吐息着,又浅浅昏睡了过去。 但女鬼并不打算就此罢休,过了几十分钟,顺着空气里诱人的气息便爬了过来,乌黑浓密的头发缠绕着床头的铁架,不动声色地挑开了李慕池用来遮挡的被子。 “……” 李慕池本来就睡得不踏实,感受到一股凉气,骤然惊醒,睁开双眼,和女鬼来了个深情对视。 只见长发女鬼此刻已经移动到了他的头顶,下半身悬在半空中,倒挂着注视着他,头发丝丝缕缕缠绕着他的被子,而那张没有牙齿的嘴,已然张开了一个血盆大口,一副等待着饱餐一顿的模样。 透过那双幽暗猩红的双眸,他不太好了。 “……美女你好。” 出于礼貌,李慕池悻悻地开口打了个招呼。 女鬼闻言,咧嘴冲他露出了一个还算灿烂的微笑。 唇齿溃烂,连带着舌头也扭曲变形,只有嘴型是正常抽动的。 还没等对方进行下一步动作,李慕池撒开腿便往外跑! 速度之快,就连一旁的小鬼都惊呆了,咿咿呀呀了几句无声的埋怨,连滚带爬地跟着自家主人飘逸到套房门口,又看着对方拿上房卡窜到了走廊的另一边。 那是沈临渊的房间。 李慕池使劲浑身力气快速关上了房门,在确认了女鬼还没有穿墙跟过后,长舒了一口气。 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五点半。 初冬的江城天亮的晚,走廊尽头的窗外,天色刚泛起鱼肚白的微光。 李慕池站在自己对面的房间踌躇了片刻,还是决定进行求助。 虽然很有可能会打扰到沈临渊休息,但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大师应该、或许、一般都会早睡早起、健康作息吧……? 李慕池面色苍白,一双圆润的眼眸中满是惊惧的水光,穿着单薄的秋衣秋裤,抱着枕头便敲响了对面房间的门。 一下、两下……门内没有反应。 他不死心,又敲了两下。 等待的时间里,已经想好了自己被女鬼吞掉的各种死法。 而这回,门内传来了动静。 沉沉的脚步声,缓缓临近。 李慕池一喜,快步迎了上去。 大门缓缓敞开,率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那手扶向门框时,青筋隐隐若现,力量感十足。 再然后,高大男人的身形缓缓出现在他视线上方,比他高出将近一个脑袋,棱角分明的俊脸上依旧是平淡如水的表情,双眸微微低垂,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覆下,敛去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叫人看不出半点波澜。 只不过,让李慕池睁大眼睛呆愣在原地的是…… 沈临渊没有穿上衣,浑身湿濡,浸润着水汽,一副刚刚洗完澡的模样。 他标准的倒三角身材一览无遗,手臂和胸膛的肌肉线条流畅,极具攻击力,而腹部的肌肉更是明显得晃眼,荷尔蒙的气息伴随着温热的水蒸气扑面而来。 李慕池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双腿发软,往后退了一步。 他从小身体就清瘦羸弱,怎么吃也吃不胖,对于身材健壮的男性一直都有一种天然的崇拜和……惧意。 最关键的是,他没想到,看起来高瘦的沈临渊身材居然这么有料。 这真的是一个仙风道骨的风水先生该有的建模吗? 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 “沈、沈先生……抱歉打扰你了。”李慕池咽了下口水,将心底的困惑一同压下,鼓起勇气向对方求助,“我房间里有点不干净的东西,我实在是害怕,今晚能不能跟您在一个房间将就一下啊?” 高大的男人缓步敞开大门,坦然地掀开双眸,在李慕池殷切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可以。” 李慕池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见沈临渊又冷不丁来了句: “但现在已经是白天了。” “哈哈,也是啊。”李慕池故作镇定地打哈哈,整个人还是往沈临渊房间里钻。 刚进入房间,他便感觉浑身上下都暖和起来了。 而沈临渊也确实是刚洗完澡,换洗的衣服还放置在床头,没来得及穿上衣。 但奇怪的是,明明已经是十月末了,沈临渊的衣物却还如春日般单薄,而且…… “沈先生,你……不吹头发吗?” 李慕池注意到沈临渊挂着水珠的头发,寻思着这一头长发还挺难干的,担心对方身体受不了,好心提醒道。 但沈临渊却摇摇头:“不用,很快就干了。” 配上那精壮健硕的身材,李慕池便也不再做多余的叮嘱,找了个角落的椅子,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 他双手抱着椅背,两只脚套着喜庆的红袜子,踩在一次性的拖鞋上,就这么巴巴地盯着光着上半身的沈临渊,目不转睛地看。 沈临渊顿了顿,薄唇微动。 “你不用紧张。” 李慕池愣了愣,脚趾蜷起来,故作镇定道:“我一点都不紧张……” 但那扶着椅背紧绷的手指和微微发颤的脚趾出卖了他。 沈临渊眯着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转移了话题:“你房间里那个东西是什么样的?” 李慕池心里一个激灵,回想起那鬼的模样,打了个寒颤,思索着形容着:“是一个头发很长的女鬼,没有牙齿,还烂了半边脸,看起来很……呃,胃口很好的样子。” 毕竟都朝他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吃掉他了。 闻言,沈临渊笑意更深,说道:“我昨晚听说这家酒店曾经发生过一起女星自杀案,你看到的那个说不定是她的魂体。” 李慕池身子一颤,困惑极了:“自杀的女星?” 沈临渊淡淡点头:“嗯,她接受不了意外车祸后毁容的事实,在这里的套房上吊了。自裁者的魂体难以入轮回,她不得不被困在死亡的地点。” “好可怜,所以说她是在我住的那个房间出的事吗,就这么巧被我碰上了……”李慕池觉得自己简直太倒霉了,默默地垂下了脑袋。 “或许。”沈临渊顿了顿,继续说,“但也有可能是她闻到了你的味道,特意找到了你的房间。” 李慕池脸都绿了:“……” 沈临渊思索了一会,用了个相对委婉的说法,“你在它们眼里,很香。” 但很显然也并没有安抚到对方的情绪。 李慕池抖得更厉害了,几乎要把脑袋埋进臂弯里——这意思不就是说,他的味道对那些鬼怪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吗。 “沈先生,你别说了,我害怕。”他差点泪洒当场。 “抱歉。”沈临渊见状,眉头松动,如人机一般停顿了三秒,微微眸敛,以表示歉意,“我不是故意的。” 李慕池一愣,反应过来后迅速摆手:“我没有怪您的意思,我就是——” 想把这天眼关闭。 但除了靠近你,找不到别的办法。 话到嘴边,情急之下,李慕池反而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满腔惶恐和不安凝噎悬空,憋红了他的脸。 “……挺害怕的。” 最终,他不得不用常规的形容词补充了后半句话。 沈临渊看向他的双眸愈发深沉,发丝悬而未滴的水珠被一股由内而外散发的热意蒸发干净,化为空气中的水分。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语调温和地说道:“你体制特殊,一朝天眼开启,会感到恐惧也很正常。” 李慕池在心底狠狠点头:“沈先生,你懂我。” “嗯。”沈临渊继续说,“有些时候可以用些办法趋吉避祸,但有些时候命中注定的因缘却无法躲避。” “你和阴物有缘,和我们不乱堂也……有缘。”他说到后半句,语气竟是有些不自在。 但李慕池还是把这话听进去了,顺着沈临渊的话追问道:“您的意思是……我这个毛病也算是命中带的,老天特别关照我,叫我能看到鬼怪的模样?” “可以这么说。”沈临渊肯定了李慕池的说法,清冷的目光中依旧带着令人看不懂的幽深探究。 “哎,那我命还真是不好。”李慕池笑着抱怨了一句,“等这事儿结束了,我一定要好好请教沈先生你,看怎么能把这个特异功能调理好。” 沈临渊失笑,点了点头:“……好,我会努力的。” 李慕池闻言,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沈先生这么神通广大,还要努力?” 沈临渊眼神一动,如同寒凉冰面裂开了一角渗出的微澜池水,笑意恍然加深:“我又不是神仙,当然需要。” 李慕池笑着点头,缠绕在椅子上的双腿自然交叉,已经没了方才紧张的模样。 两人之间略微拘谨的氛围也在对话中变得和谐起来。 就在此刻,两人闲谈时,方才虚掩着没来得及完全关上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 吱呀一声后,门口响起了女人焦急的问询声。 “沈先生,您起了吗?” 是杨红棉的声音。 “抱歉这个点打扰您,我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昨天太仓促,没来得及跟您细说……” 李慕池一愣,抬眼望去,只见杨红棉已经进入房间,而沈临渊这会背对着大门……刚洗完澡,并没有穿上衣。 李慕池对上杨红棉探寻的目光,回以一个尴尬的微笑,主动站起身来,把一旁床沿放着的衣物披到了沈临渊肩上——让对方看起来稍微正经一点。 沈临渊则缓缓抬头,伸手将衣服收拢,清冷道,“谢谢。” 但这样的场景,落到杨红棉眼中,却平白添了几分怪异。 上身未着片缕的俊美青年风水师,和一个模样清秀、脸有点红的……小师傅。 两人诡异地待在同一间客房里,一站一坐,距离不算远,表情也不太自然。 其中一个还取了衣服给另一个穿上。 贴心极了。 这是在…… 杨红棉昨天一整夜都处于亲眼目睹了女儿和女生接吻画面的阴影里,敏感至极,此刻完全无法往正常的方向思考。 她面色凝重,眉头拧起来,缓缓吐出一句话: “干你们这行的,也能这样……?” 李慕池没搞懂杨红棉的脑回路,皱着眉头,直男发问:“哪样?” 看透一切的沈临渊则陷入了迷之沉默:“……” 沈临渊os:如何委婉地表达‘我们有缘’[托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将就一晚 第9章 夺命契 今天是周末,从房间的窗子往外看去,人流如织,繁华喧闹。 可一窗之隔的屋内却是气氛凝重,只能听见女人低沉的说话声。 “几十年前,那会我刚刚高中毕业,成绩不好,家里正好有点关系,就托我一个远房亲戚给我买来了一张……别人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说到这里,杨红棉顿了顿,面色有些恍惚,仿佛回忆起了什么特别痛苦的事。 “其实我本名不叫杨红棉,十八岁以前,我的名字是杨红梅,梅花的梅。” “但当时那个录取通知书上的名字是杨红棉,没办法,我妈就领着我把户口和身份证上的名字改了。那会都是纸质档案,管的不严,很快就操作好了,除此之外,后面又发生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九月份一到,我就跟其他刚考上大学的同学没什么两样,开开心心地去报道了。” 杨红棉叹了口气:“过了几年,我慢慢长大成人,隐约也意识到这事儿办的不对,可那会我已经以杨红棉的名字生活得如鱼得水,毕业后,凭借大学生的身份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有了条件不错的爱人,我没办法再舍弃掉当初借别人的手得到的这些东西。沈师傅,您应当能理解我这种感受吧……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时隔这么多年,我都快把这事忘记了,如果不是小雯,我……哎。” 此刻的沈临渊已经穿好了衣服,端坐在长椅上,面无表情点头,没有责备也没有表示理解,只是淡淡留下三个字:“知道了。” 长发如同乌色瀑布一般从男人肩头倾泄下来,如他所言,确实很快就干了。 李慕池坐在一旁听杨红棉讲故事,也跟着长叹了一口气。 这事儿其实很明白了。 杨红棉,哦不对,现在应该叫杨红梅,她早年间钻空子跟旁人调换了录取通知书,借了别人的运,可在多年后的今日,她的女儿因为当年她的所作所为承担了应有的报应。 调换录取通知这事,李慕池原先在县城老家时也听说过——部分有钱有势的人家会花重金给自己的子女买来贫困家庭子女的录取通知书。 但大部分情况下买家和卖家都是商量好的,毕竟那会真正的穷人家庭很难拿的出钱来供孩子读书,加上思维局限性,把自家孩子,尤其是女孩,辛苦考来的高考成绩拱手让人,当做一笔生意一样来买卖。 只不过……李慕池不明白,如果说当初花钱进行了交易,这还算是“借运”吗? 就算杨红棉是当初那件事的受益者,做的不对,何至于会招来这么凶险的东西,去害她的女儿? 这件事的背后,说不定还有其他隐情。 李慕池如是想着,目光不自觉地投向沈临渊。 而就在那一刹,他发现沈临渊也同样在看着他。 目光沉静,如同细密春雨,温柔得叫人不自禁想沉溺进去,再多看两眼。 杨红梅又补充了一些细节,最终的落脚点还是在自己的女儿杨雯君身上:“……是我当年做错事的报应临头了,可那东西为什么不来找我,反而害了我女儿?” 沈临渊淡淡开口:“因为‘它’很清楚,女儿对你来说有多重要,并且……‘它’也想让你女儿知道你当年都做了些什么。” 杨红梅愣了一下,脑海里闪过女儿这些天对自己反常的态度,和一次次语言犀利的争吵,沉默地低下了头。 李慕池在一旁听着,结合小雯那些古怪的日记,也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东西估计是通过类似托梦之类的手段,让小雯知会了杨红梅当年调换录取通知书的事情,母亲完美的形象在女儿面前被戳穿,曾经的罪孽被无限放大,因而聪明的小雯才会想到用自己主动放弃高考的方式,来“偿还”母亲当年犯下的错,弥补当年的受害者。 但很显然,这并不能平息“它”心底的怨气。 “那孩子是为了我才……”杨红梅反应过来后,终于流下了悔恨的眼泪。 沈临渊没有回应,算是默认,片刻后,他问道:“当年给你牵线买下录取通知的人还能联系到吗?” “不能了……”杨红梅无奈地摇头,额角的几缕白发在清晨的阳光下格外显眼,“别说是那门亲戚,就连我父母也在前几年也相继去了,现在走得比较近的也就是我那表亲,小雯的表舅。” “沈师傅,您本领大,我现在这种情况应该应该怎么办?医院里躺着的那个是不是就是我当年间接害过的杨红棉?她一定在怪我,借了她的运。”杨红梅抹了把眼泪,试探着问道,“我可以给她很多钱,帮她治病,或者是给她下跪道歉,我都可以!只要她别再来害我女儿,您看这样行吗……” 沈临渊伫立在原地,恍然站起身来,摇头叹气,淡淡吐出两个字:“不够。” “借运分很多种,小运大运贵人运财运,常人就算借运,也无法撼动自己的命格。可你不同,当年除了拿了她的录取通知书,你的人应该还做了一些手脚。” 沈临渊继续说:“你和真正的杨红棉的人生已经融为一体,无法分割,与其说是借运,不如说是夺命。” 最后那两个字落下时,杨红梅的强撑着的身子忽然软了下来,面色也苍白得吓人。 “我看过你的生辰,身弱无官星,不担财,却恰好有印护身,理应是家庭和睦,配偶体贴,可你现在的人生走向已经被彻底打乱,职位高升,盆满钵满,配偶离开,父母相继去世,女儿叛逆出格。”沈临渊眸色幽深,平静的语调下却说出了最狠的话,“如果你想要这一切终止,没那么简单,要付出的东西远比你获得的要更多。” 一席话结束后,杨红梅彻底瘫软。 半晌过后,她扶着桌沿,愣神地站直身子,喃喃道:“那到底要做什么,她才能放过我女儿……” 沈临渊闻言,思忖片刻后,沉声道:“改回原名、自白、散财、辞官,清修十年,不能见荤腥。另外,找人养护杨红棉的身体,她现在病重,魂魄离体,若是丧命怨念残留,你女儿也危在旦夕。” “这……”杨红梅在听到要辞职清修且不能吃肉这点后,表情有了一瞬的扭曲,但还是颤颤巍巍地点头,虽说没有立马应下,但至少也是听进去了。 李慕池在一旁听着,觉得沈临渊的安排对于杨红梅来说已经是非常宽容了,既然之前通过害人享受了荣华富贵,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只不过…… “先生,如果事情处理好了,小雯以后还能恢复正常吗?”他问。 如果因为母亲年轻时犯下的错误影响到尚才十八岁的女儿,李慕池觉得太冤了。 至少,他不认可父债子偿这种观念。 一人做事一人当,杨红梅应当为自己直接或间接造下的孽付出代价。 沈临渊点头:“可以,这要看杨红棉的魂魄何时归位,但我猜,也快了。” 杨红梅听了这话,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好、好……只要小雯的前途不受影响,我就放心了。” 沈临渊却话锋一转:“别高兴得太早,你现在还需要做一件事。” 杨红梅一抖:“什么事,您说。” 沈临渊冷冷道:“去找当年仪式残留的媒介物。” 杨红梅一愣,一副懵懂不知的模样:“媒介物?” 沈临渊:“当年拿到那张录取通知时,你的亲戚,或者说他们联系的人,大概率同时拿杨红棉的贴身之物和你做了借运仪式,或是学术不精又或是刻意为之,运作成了夺命契。” “导致磁场混乱,命格剧变。”沈临渊无奈道,“若是寻不到那样东西,破除仪式,你日后依旧无法安宁。” 杨红梅听了这话,本来放下一半的心又悬了起来,慌乱道:“这、这要我如何找得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沈临渊见状,无奈地拂过衣袖,道:“这我帮不了你,或许你可以问问身边人。” 留下这句话后,他便朝李慕池递去一个眼神。 李慕池了然于心。 两人并肩安静地离开了酒店套房,留下杨红梅独自一人跪坐在床沿边缘失神地喃喃自语。 …… 出房间后,李慕池长舒了一口气。 他第一次觉得人性是如此复杂。 人生也是如此曲折难辨。 杨红梅和杨红棉这两个名字就像双生花一样缠绕纠缠在一起,因为一张录取通知书,一个错误的念头,从此调换了过来。 但她们的人生真的有孰好孰坏之分吗? 料峭红梅和凌霄赤棉各有花期,各自盛放。 原本就是两种花卉,两种人生,干嘛非要强抢夺来,强制互换。 贪欲之下滋生的罪恶,终究需要加倍偿还。 他琢磨了片刻,又朝门内的杨红梅看了一眼才转身离开,面色有些凝重,说道:“沈先生,干你们这行,经常碰到这样的事儿吗……” 沈临渊顿了顿,淡淡地点头:“嗯。” 李慕池叹了口气:“总觉得……很唏嘘,果然人还是不能太贪心啊。” 沈临渊认真地注视着青年微微蹙起的眉头,斟酌停顿了几秒,缓缓道:“人间百态,包罗万象,很多事都超无法预知。你也不必……想得太多。” “没事的先生,我就是感慨一下。”李慕池黯然神伤了一会,很快便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和平时大大咧咧的模样并无二致,“既然事情差不多解决了,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沈临渊透过那双清澈的眼,在两人穿过长廊走到电梯间时淡定地吐出四个字:“先吃早饭。” “啊?又吃饭?”李慕池愣了,看着沈临渊的眼睛,呆呆地问道,“不是刚吃过了吗。” 沈临渊停顿了两秒,默默回答:“今天是第二天早上了,李慕池。” “……”李慕池尴尬地闭上双眼,悻悻地干笑了两声,“我最近脑子不好使,真不好意思,咱去哪吃啊。” 他昨晚被那女鬼闹了一宿,清晨又被话老说一半的杨红梅缠了一小时,听她说自己曾经的往事,脑袋都晕乎了,这会整个人跟要飘起来似的,压根就没感觉到饿。 好在还有沈临渊这尊大神在旁边引路,他才不至于现场昏迷。 他也是这会才意识到,沈临渊真的是个……很遵循生物规律的人。 早上五点就起床洗漱了,又准时提醒他吃饭。 很好的老板。 沈临渊顿了顿,看了一眼酒店走廊悬挂的时钟,说:“去四楼餐厅吧,自助时间还没结束。” 李慕池点点头,紧跟对方的脚步,坐电梯去了四楼。 而楼梯间拐角处,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一缕漂浮在半空中的乌色长发悄无声息地缠绕包裹住餐厅大门的把手,缓步游荡了进来。 …… 彼时的李慕池正在给自己夹菜,顺带着给后面占位置的沈临渊倒点饮料。 可就在他倒豆浆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股凉气侵袭而来,整个半边身体都寒津津的。 他回过头一看,只见那个晚上打扰他睡觉的长发女鬼,正扭着脖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嘴巴张得更大了。 “……” 李慕池被吓个半死,迟疑的那一瞬,没来得及关闭豆浆机的开关,杯子装满后多余的豆浆溢了出来,溅得他袖口周围全是奶黄色液体。 他胡乱地擦拭袖口,眼泪又差点喷涌而出。 也就是这时,他才借着白日天光看清那女鬼真正的模样——身量纤细,玲珑有致,皮肤白皙,虽然半边脸有很明显的被灼伤后毁容的痕迹,但从精致的五官依稀可辨,生前绝对是个大美女。 不过那么一丁点对美女的的向往,在对活命的渴望面前也显得微不足道。 李慕池的脸上保持着僵硬的微笑,身前的两只手不动声色地端起餐盘。 半分钟后,他抽起餐盘和豆浆,便以一千米长跑的速度飞奔到了沈临渊坐的位置旁边。 他放下餐盘,眼眸水光流转,目光虔诚坚定地注视着沈临渊,隔着衣袖伸手握住了沈临渊的胳膊,无比笃定地说: “沈先生,我实在受不了了……今天晚上,我一定要跟您睡!” 按时吃饭的沈临渊:(缓缓抬头)(不可置信)???怎么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夺命契 第10章 长发女鬼 这天晚上,杨红梅没再出面,李慕池听说小雯因为营养不良贫血住院了,杨红梅估计是忙着照顾小雯,还要按照沈临渊说的办法“还”运,没工夫再来找他们。 但这对他们来说反而是好事,从中午到晚上,李慕池基本上都待在沈临渊的房间里休息,浑身上下都暖暖的,跟浸入到暖炉里似的,舒坦、自在。 而沈临渊则坐在一旁看书,纹丝不动,沉默寡言,仿佛在他周身有一道无形的隔音磁场壁,无论是窗外断断续续的吵嚷声还是李慕池手机里偶尔播放的傻雕视频,都无法撼动他一分一毫。 不知过了多久,李慕池躺够了,也放松好了,便关掉手机开始放空。 他趴在套间客厅的长沙发上,双脚深深陷入柔软的布料里,身体舒展,软绵绵地伸了个懒腰,胳膊悬空,视线不自觉地掠过飘窗,定格在那个静坐的身影上。 沈临渊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膝头摊开一本封皮发旧的古书。 他没戴眼镜,所以此刻看得不太真切,只觉得午后的阳光给沈临渊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边,而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沈临渊鼻梁很高,侧面看在脸颊投下浅浅的阴影,薄唇抿出一道优雅的弧度,纤长的睫毛随着翻动书页的动作轻轻颤动,像蝴蝶翅膀掠过水面时泛起的涟漪。 跟幅画似的。 李慕池又在心底感慨了一遍,沈临渊长得是真好看。 不知道盯着看了多久,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等这件事结束,他不用再给沈临渊当临时司机打下手了,也是时候要跟对方、还有不乱堂告别了。 那时候沈临渊应该已经解决了他能看见鬼的问题,他的生活又将会回到正轨。 或许会回京城,又或许会去别的什么城市,再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继续平凡地度过他余下的人生。 …… 李慕池光是这么想着,就已经无聊地快要睡着了。 他的人生,真是乏善可陈。 可就在这时,他盯着看的某人,竟是忽然偏过头,同样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深邃的双眸不带有一丝一毫的审视,如同浮萍般轻盈,却不偏不倚地只将光投射在了他的眼底。 李慕池一愣,木讷地抬起头,对上了那道目光。 不知道为何,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脏有种在发芽生长的感觉。 脑子里有关于恢复正常后未来的职业规划也忽然消散一空。 只剩下沈临渊那透着光的漆黑眼瞳。 他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的命运,或许,再也回不去了。 - 两人又对视了几分钟,还是沈临渊主动开口,唤醒了正在发愣的李慕池。 “李慕池。” 被点到名字的李慕池下意识地坐了起来,“沈先生……?” 沈临渊每次这样叫他,他都莫名有点紧张。 只见男人唇角动了动,放下手中的古书,阴恻恻地来了句:“她过来找你了。” 李慕池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是……那个女鬼吗?” “是的。”沈临渊点头,表示肯定。 “我去——”李慕池倒吸一口凉气,踩着酒店薄薄一层一次性拖鞋,疾风一般靠近了沈临渊,躲在他肩膀后,小猫一般探头往外看,又很快缩了回来,边看边问:“她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他放眼望去整间屋子,只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大眼睛小鬼昏昏沉沉地睡在他的行李箱上,甚至因为害怕,离沈临渊有个接近一米多的距离,根本不敢靠近。 压根就没有长发女鬼的身影。 但越是看不到,李慕池就越慌,因为他不觉得沈临渊会看错。 随后,沈临渊站起身来,从一旁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古朴的黄铜罗盘,对准对门的方位,道:“她找不到你,正在隔壁挠墙,声音挺大的。” “……原来如此。”李慕池这下是真无语了,他不明白身上到底有什么不得了的味道,竟然能引得女鬼焦躁挠墙,他试探性地问:“那先生要来我房间看看吗?” “好。”就算李慕池不提,沈临渊也是要去处理的,但既然对方主动说了,他便也正好应下。 两人并肩走到了李慕池的房间。 一打开门,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缕一缕缠绕着的乌色长发。 那头发跟线面一样,比李慕池昨天晚上见到的多了几十倍不止,他不得不沿着墙边走,才能绕过那头发,才能走到里屋。 此刻,沈临渊手里的罗盘有了变化,他顺着方向推开了酒店洗手间的大门。 只见女鬼正扒拉着洗手池,一边焦躁地挠墙,一边给自己洗头发,墙面落下了几道沾血的红痕。 水龙头半开着的,哗啦啦的水流飞溅穿透她的脸。 那水分明没办法浸透女鬼的发丝,她却偏偏还要不断地梳洗。 就跟对待珍宝一样,对待自己身体的每个部位。 李慕池虽然害怕,但也感到了一阵心酸。 就连死后也这般精心打理自己,女鬼生前,应该是个挺爱美的姑娘。 他扒拉在厕所门边,看着沈临渊缓步走进去,同女鬼低声说了些什么。 女鬼停顿了一会,挠墙的手逐渐收了回来。 过了片刻,外面漂浮在半空中的发丝忽然全部涌入了洗手间,一丝一缕的乌色变回了正常的形态。 女鬼兴奋地张了张嘴,因为没牙齿,说不了话,只能咿咿呀呀地表达自己激动的情绪。 沈临渊放下罗盘,视线掠过洗手间的窗台,伸手蘸取清水后,徒手在空中画了一道符。 而长发女鬼则听话地走向了窗台的方向。 忽然,一阵强风飘过,李慕池能感觉到周身的空气变得阴冷了许多,但他顾不上加衣服了,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画面,发出了一阵新奇的叹谓。 ——只见灯光如短路一般不断闪烁,方才沈临渊手指比划过的窗台忽然扭曲变形,女人缓步走向窗台,长发随风飘动,在那空气形成的漩涡之中,脸上红紫色的疮疤竟是慢慢消去了。 一张美丽动人的脸,浮现在两人面前。 瓜子脸,高鼻梁,樱桃唇,骨相优越。 非常适合大荧幕的形象。 女人向窗台边缘望去,透过镜面看到自己的容颜,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朝他们回了一个微笑后,踏着自信的步伐,走向了窗台外的世界。 空气里的冷空气逐渐凝结,扭曲的幻象被真实的窗台所取代。 就在这时,沈临渊抬起右手,在食指上划开一道小口,在血液快要滴落时,在窗台上画下了一个“井”字符。 瞬间,阴风停息,一切归为平静。 女鬼的影子也彻底消失了。 李慕池呆呆地望向操作这一切的沈临渊,眼睛都亮了,心底崇拜感爆棚。 “沈先生!”他感慨着,迎上去凑近看那窗台上写的龙飞凤舞的符文,疑惑道,“你对她做了什么,她居然就这样离开了……” 沈临渊简单地擦拭过手指,又借用水龙头涌出的水流冲洗干净后,回答道:“我答应帮她恢复容貌,在下面也可以继续演艺生涯,她接受了,就离开了。” “现在应该已经回阴界了。”他补充说。 “真厉害。”李慕池闻言,冲沈临渊竖起了大拇指,连连感叹:“您之前说自杀的人不能入轮回,我还以为她要一直待在这儿呢,原来也有别的办法啊。” “嗯。”沈临渊说,“虽然不能轮回,这年头当阴差也是不错的选择,毕竟在人间也不好找工作。” “……呵呵,确实。”听了后半句话,李慕池露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可不是吗,他就刚刚被开除啊。 但相处的这几天里,他已经习惯了沈临渊的这种冷幽默的说话方式,倒也不介意。 沈临渊继续说:“不过这间房方才开了鬼门,阴气不稳,暂时不能住人,你还是留在我的住处。” 李慕池了然,连连点头:“行,那我一会给前台打个电话再续订两天,免得有其他客人住进去了。” 说完,他又顿了顿,补充道:“记在杨红梅账上。” “好。”沈临渊点头表示肯定,又说,“她方才走之前,有话留给你。” 李慕池一愣:“给我?” 沈临渊点头:“嗯,她说,你很漂亮,以后有机会希望能跟你一起演对手戏。” “……” 李慕池彻底傻了,秀气的眉头拧在一起,思索了片刻,喃喃道:“……这个还是不要了吧,我怕她演着演着就开饭把我吃了。” 沈临渊轻笑一声,随后便正经地解释起来:“不会的,以她的修为,暂且还吃不了你。” 李慕池却是听得心惊肉跳,干笑两声后,讲了个冷笑话:“……那我还蛮厉害的,万鬼丛中过,片鬼不沾身?” 沈临渊上挑的眼尾微微眯起一道和煦的弧度,笑意逐渐加深,合时宜地说: “是,你很厉害。” 李慕池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件接一件的麻烦事解决后,他感到一阵久违的轻松。 这种完全放空的雀跃,远比他之前给外包公司画图过稿时要来的浓厚得多。 也就是此刻,当两人准备离开洗手间时,他的忽然视线掠过沈临渊,注意到对方修长的指节上再次冒出的小血珠。 应该是刚才画符封印时留下的。 虽然只是临时员工,但李慕池出于对好老板的关心,还是地上前一步,虚虚握住了沈临渊的手腕: “沈先生,你的手伤了,我包里有创口贴,帮你贴一下止血吧。” 沈临渊先是一愣,下意识地抽回手,却在对上青年黑框眼镜下认真清澈的眼神后,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沉声应了句:“好。” 三分钟后,在李慕池的一顿操作下,沈临渊的右手食指上多了一枚卡通图案的方形创可贴。 “……” 沈临渊盯着那上面那毛茸茸的猫咪图案,眯着眼睛陷入了沉默。 哈哈哈突然给这位长发女鬼想到一个梗。 《我在地府当女明星的那些年》 有点意思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文(邪魅一笑) - 这周有榜,更新稳定,求互动[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长发女鬼 第11章 新工作 第二天一早,李慕池便从当地新闻头条上看到了有关杨红梅的消息。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从“xx集团高管引咎辞职,自白二十年前冒名顶替学历作假之事”的小标题,他也能认得出来那是杨红梅。 当地政府十分重视这次事件,不仅联合企业将杨红梅革职,在档案上记了一笔,还调查出当年多起类似的身份顶替事件。 有的子女是被无知的父母卖了录取通知书,有的则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被有权有钱人士直接调换了通知书。 一个来之不易的改变命运的机会,变成了别人的垫脚石。 当年那批受害者,只要还在江城内务工的,大多得到了政府的赔偿。 虽然还有骤然得知真相而激愤难捱的人想要向上申诉,但终究是没办法挽回自己二十年前错失的机会了。 毕竟高校也不可能重新让他们入学弥补之前的错漏。 有些事,就如刹那烟花一般,骤然炸开,又仓促黯淡熄灭,今后无论再尝试多少次都再无法复现当初绽放那一瞬的光彩。 …… 而就在这时,沈临渊的账户也收到了杨红梅打过来的款项。 也不怪李慕池故意要偷看,实在是他离得太近,便不小心瞟了到了。 注意到那账户上的余额和流水后,他惊愕地瞪圆了眼睛。 沈临渊的手机是个老款的旧手机,页面加载很缓慢,多停顿的几秒,正好够李慕池数清楚上面的零头。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 李慕池闭上眼睛,不愿再数,想起了自己的账户余额,对比之下,心脏抽痛。 他兢兢业业忍着腰酸背痛熬夜给外包公司画图画那么久,竟连沈临渊的零头都没赚到。 简直是瞎忙活! 一开始的赛道就是错的。 这么想着,李慕池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哀怨。 就算是有厚重的眼镜遮挡,也掩饰不了他的黯然神伤。 沈临渊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转,手机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他抬眼看向李慕池,声音低沉而温和:“这次的事情,多亏有你帮忙。” “啊?”李慕池呆呆地抬头,从忧愁中抽离出来,眼底有一丝茫然。 “我会将报酬尽数打给你。”沈临渊敛眸补充道。 李慕池这才回过神来,连连摆手:“我就是帮着开了几次车,哪有沈先生你说的那么夸张……哈哈,再说了,我还有事要求您帮忙呢,报酬真的不用了。” 沈临渊似乎早就猜到对方会这么说,神色如常,并未坚持,只是语调又添了几分婉转:“一码归一码,此事有你参与,自然有你的一份功劳,至于你能见鬼的体质……” 他顿了顿,竟是有一丝为难:“或许有些麻烦。” 说到这个话题,李慕池心里一咯噔,纤长的睫毛扑闪,目光:“麻烦是指……” “你体质特殊,之前无意间在车票上看到了你的生辰日期,夜里推算了一下。”沈临渊顿了顿,神色凝重,“你的八字四柱,皆为阴干阴支,地支藏干亦无一点阳气,是典型的全阴命格,命宫坐亥,天元一气,癸水泛滥。此命局玄阴缠身,易通灵界,却难容阳世。故而此生注定与阴物相伴,避无可避,绕不开灵异之事。” 身份证上只能看到出生的年月日,缺了出生当天的时间,放到一般的风水师是没办法精准推算出四柱的。 但沈临渊可以。 他从业已经十余年,看过的命盘数不胜数,根据李慕池的骨骼皮相和行为方式也能大致测算出他出生的精确时间。 停顿过后,他语气平稳,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你六亲缘浅,父母一方或许身体欠佳,或许早年早逝,但好在你天性坚韧,在艺术和玄学方面有不错的天赋,依靠技能安身立命不成问题,只是前二十年土压命宫,运势受阻,诸多不顺。等今年年后大运转换,会轻松许多。”他略作沉吟,又补充道:“姻缘方面……说不定,也会有一些惊喜。” 可对他来说司空见惯的一番推论,却让面前的青年情绪愈发低落。 李慕池越听心越沉,不自觉地取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声音有些发闷:“这么严重啊……” 都没听到几句好话。 沈临渊看出来对方的低落,语气放缓,透出些许安抚:“这只是一种命格,并无好坏之分,如果将这些特点运用得当,说不定会有超出你预料的广阔作为。” 李慕池听着沈临渊的安慰,苦笑了两声,偏过脑袋,长叹了口气: “哎,沈先生,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命不好,你说的都很准,我爸……确实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和我老妈关系也一般,联系的少,也没什么兄弟姐妹,毕业后挣了几年钱也没留下多少存款,还被老板开除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甚至添上了哽咽的颤音。 “如果真的避无可避,那我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沈临渊眸色微动,目光复杂地落在面前人身上,期间,他的嘴唇微微翕张又再次闭合,欲言又止地将话语碾碎又咽下,最终还是酿成了良久的沉默。 李慕池对自己的命运确实挺悲观的,此刻不仅惊讶于沈临渊全都说对了,但也有一些地方没弄明白:“……可就算按照先生你说的,为什么我以前一切正常,很少撞鬼,从今年中元节开始才能频繁地看到那些东西呢?” 沈临渊:“很多事情都需要一个契机,你曾经以为的正常,只不过是受大运影响暂时的平稳,至于今年……本命年岁,大运扭转,总归会有一些变化。你原先看不见,并不意味着它不存在,或许在暗处,它们已经窥伺你已久。” 李慕池打了个寒战,继续听沈临渊娓娓道来。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类似这样的经历……原本放在一处的物品忽然消失或被人放在了别处,生活里意外磕碰到的伤口很快就会痊愈,又或是在意外发生之前,莫名其妙地避开了。” “那都是你身边的‘它们’在帮助你。” 李慕池思忖了一会,郑重地点了点头。 ——在他的青少年时期,确实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种体验会被沈临渊用如此精确的语言描述出来。 简直神了。 大部分的童年小事,李慕池已经记不得了,但有一次特别凶险的事儿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那是冬日的池塘。 当时他贪玩,趁着下雪背着老妈跑出去堆雪人,可没曾想雪人没堆好,自己不小心跌入池塘去了。 寒津津的池水浸透了他的皮肤和骨头,他又不怎么会游泳,挣扎扑腾了几下就没力气了。 寒冷和愈发稀薄的空气之下,他第一次有濒死的感觉。 可谁知,最后不知过了多久,他竟是莫名其妙在一片温暖的稻草堆里睁开了眼睛。 除去身上有些水痕,没有丝毫不适。 醒来后,他被老妈领了回去,无论他怎么说自己跌到池塘里去了,差点被淹死,老妈都是不信的,只说他是在路边玩困了睡着了做了个噩梦,过几天就不记得了。 到后来,就连李慕池自己也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记错了,把梦境当成了现实。 毕竟,他没有任何被人从水里打捞救起的记忆。 但那种被凉水灌入鼻腔喉管,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却始终提醒着他落水的真实性。 一直到现在,沈临渊提起,他才恍然品出几分道理来。 所以那件事,是真的。 只是救他的东西,不是人而已。 …… 李慕池缓缓抬眼,没有眼镜的遮挡,透过空气中稀薄的阳光,就这么直直看向沈临渊的眼底。 虽然因为近视,看得有些模糊,但身边萦绕着的暖意却愈发肆意。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坦,眨眼之际,听见沈临渊继续说: “如果说,从前的你被屏风障目,灵气无法舒展释放,那开了天眼后的你才是真正的新生。”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这一番话,将李慕池彻底钉在原地。 他没有想过,自己原以为坏到极点的遭遇,也可以用“新生”这样的说辞来解释。 他忽然感觉方才沉重的心脏有几阵暖流贯穿,通透了不少。 “沈先生,谢谢你……”李慕池声音有些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袖口,毛衣的线头都快要被他扯断了,“但我……我可能没办法一下子扭转自己的心态,毕竟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挺怕那些东西的,一下子告诉我它们都在帮助我,我还有些不太习惯呢。” “嗯,我理解。” 沈临渊语气温和,嘴角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个给你。” 说着,他徐徐褪下腕间那串润泽翠绿的玉石手串,递到李慕池面前。 那玉石在光下泛着淡青色的幽光,玉体皴裂的部分,隐隐透出火焰般的红光,仿佛有如雾的灵气缠绕其上,丝丝缕缕,流光翻腾不断绝。 “这是?”李慕池面露惊艳,不敢贸然接下,先看了沈临渊一眼,眼中带着几分迟疑与谨慎。 “护身之物。”沈临渊声音平稳,目光如深潭般幽森惑人,“与你相反,我是至阳体质,百鬼不侵,阴气绕道,这枚玉石手链随了我五年,早已沾染了我的气息,你戴在身上,寻常鬼怪伤不了你。” “真、真的?”李慕池池喉结微动,语气中夹杂着惊喜与不安,“但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我可以吗?” “有何不可?”沈临渊对他的迟疑感到困惑,干脆直接将手串塞进了李慕池的手心里,“正好,我也有事要请你帮忙,这玉石就当做是……见面礼了。” “什么事?”李慕池一愣,经过方才的对话,情绪已经从悲伤抽离出来,此刻还有了几分小期待。 沈临渊看着对方收下了玉石,才终于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神色,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你可愿意,来不乱堂工作?” 李慕池一个激灵,受宠若惊地愣在原地,呆呆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我吗?” 沈临渊:“嗯。你的体质特殊,很适合从事风水行业,若是继续回去做寻常的工作,也难免会遇到灵异事件,留在这里反而安全。正好,不乱堂规模逐渐扩大,业务繁忙,也正好缺一个……” 李慕池一惊,对上沈临渊的视线,心跳逐渐加速,他看着对方清冷俊朗的脸和微微开合的好看嘴唇,心底涌现出许多猜想…… 大师这是摆明了要挖他啊,莫非是有……收他为徒的意思吗?! 李慕池的心都荡漾了。 和沈临渊相处的这几天虽然短暂,但他却有种被年长者悉心照顾和引导的美好感觉。 那是他前半生从未感受到的,很温暖的滋味。 如果是沈临渊的话……他当然是愿意的。 所以—— 就当李慕池在心底胡乱打着腹稿,寻思着要如何应下沈临渊的提议时,沈临渊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愣住了。 “不知你是否愿意来不乱堂当……专职司机。” 李慕池的大眼睛吓得眯成了一条缝:“……司、司机?!” “嗯,你车开的不错,我们这里目前没有人有驾驶的技能,有你在,我们办事会方便许多。”沈临渊微笑着说。 “……”李慕池的嘴角抽了抽,心里五味杂陈。 他还以为自己马上要成为风水大佬的首席大弟子了,原来是只是个小司机! 男频文里被大佬看上收为徒弟倾囊相授的剧情没有上演。 目前只有一个温柔的好老板,迫切地需要一个车技达标的稳妥司机。 “原来是这样。”李慕池尽量让自己内心的落差不上脸,维持着青涩的微笑,“如果沈先生觉得我适合,我想我也……挺愿意加入的。” 对职位的迟疑最终还是抵不过面前沈临渊不经意间散发出的个人魅力。 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折磨了几年的李慕池,第一次想做一些出格的事。 反正老板人这么好,在他手下做什么应该都会很开心。 更何况,当个小司机开开车,也比一遍遍被退稿被甲方支配要舒服多了。 李慕池很快便将自己哄好了,不假思索地攥紧了沈临渊递到他手心里的玉石手串,在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温吞热意后,他骨节分明的纤细手指绕过手串的红绳,转了个圈,将手串完完整整地穿进了自己的手腕。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玉石接触他皮肤的那一瞬间,翠绿裂纹缝隙溢出的那抹红色光泽好似闪烁了一下。 瞬间,他整个人清明不少,虽然不及待在沈临渊身边,和对方肢体接触来的更舒服,但也算比原先好多了。 这样看起来……待在沈临渊身边,在不乱堂工作,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慕池默默想着,却在下一秒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什么,咱不乱堂里现在有能开的车吗?” 沈临渊顿了顿,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正打算买。” 李慕池:“?” 沈临渊没有给李慕池疑惑的时间,从包里掏出了几个鼓囊的钱袋子,递给了他: “车你可以自己挑,预算不限,有眼缘即可。” 李慕池震惊地接过那些钱包,颠了颠重量,又打开看了眼,确认过全部是粉红的颜色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面的现金,起码有五十多万还不止! “随我挑?”他不确定地又追问了一句。 沈临渊眯了眯眼,似乎不解他的迟疑,再次点头:“嗯,随你挑,剩下的你可以自己留着,一并当作是见面礼。” 李慕池的瞳孔兴奋地收缩又放大,激动之下,他将沉甸甸的钱袋子悉数塞进了自己的双肩包里。 看着那被金钱填满、鼓起来的包,再看看神色一如往常清冷平静、好似无事发生的沈临渊,他觉得……还不够。 犹豫之下,李慕池三步并两步地凑近眼前人,踮起脚,给了沈临渊一个大大的拥抱。 ……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骨架也比一般人宽阔不少,只有一米七五高的李慕池抱起来还有点吃力。 但耐不住他此刻太过开心,兴奋到有些忘我了,只想好好向眼前这个入职不仅送玉还送车的帅气老板好好道个谢。 光是言语上的感激自然是不够的,拥抱才是人类表达情感的最好方式。 ——李慕池向来这么认为。 所以,他并未察觉到沈临渊那一瞬间微僵的身体,也没有捕捉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幽光,只一味地按照自己的习惯示好。 他努力踮着脚,脸颊无意识地蹭过对方的颈窝,好哥俩似地拍了拍沈临渊的肩膀,声音里漾着纯粹的笑意: “沈先生,你真好。” “我以后一定好好工作,好好开车,不可辜负你的恩情!” …… 沈临渊沉默了片刻,最终低低应了一声:“……好。” 他有些无奈,事实上,他并不太习惯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就算是同性也一样。 于是沈临渊伸出手臂,便准备推开拥着自己的清瘦青年。 可就在手掌即将触碰到对方肩头时,他却恍然注意到了自己右手食指间那枚印着猫咪卡通图案的创可贴。 那是李慕池“强硬”地为他贴上止血的。 画里的猫咪也是如此,亲昵地贴近人类的手指,磨蹭撒娇。 沈临渊沉默着,莫名觉得李慕池和这只猫咪有些像。 同样的柔软和可爱。 迟疑间,他双手悬空,终究没有落下,也没有生硬地推开眼前人。 只是目光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晦暗与纵容。 现在: 沈临渊:(取下手串)(给下属)(找钱包)(给下属)见面礼。 几年后: 沈临渊(搬家中,拿了一堆礼物)(悉数搬到老婆面前) 李慕池:这些是什么? 沈临渊:聘礼。 李慕池:(/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新工作 第12章 穿件衣服吧 “我从前天开始就觉得很奇怪……” 两人还在拥抱中,李慕池把无意识埋进沈临渊脖颈的脑袋扬了起来,取下眼镜后圆润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泛起一汪清澈的水波。 “你身上为什么这么暖和?” 沈临渊避开对方的目光,刻意看向别处,镇定地回答:“体质原因。” “哦哦,想起来了。”李慕池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了方才沈临渊说过的话,“先生你是纯阳体质,阳气很足,怪不得之前只要碰到先生的身体,我就会感觉很舒服。” …… 青年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说的话配上此刻拥抱的姿势有多奇怪。 还一味地沉浸在得了见面礼和“治病”的药引子的双重喜悦中。 沈临渊也没提出异议或是推开他,两人就着这样的姿势交谈着。 而就在此时,酒店房间的大门传来了刷卡的滴滴声。 李慕池没听见,沈临渊却是听得真真切切,扭过头向门外看去,便看到了一身素衣的杨红梅和她的女儿小雯——两人用另一张房卡刷开了他的房间。 杨红梅面色苍白瘦削,神色却镇定安宁了许多,踏着沉沉的脚步开门进来,开口便是感谢的话: “沈师傅,真的很感谢你,按照你告诉我的方法辞职以后,小雯的精神好多了,上次你提过的……” 杨红梅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直到走进了房间里,才看到此刻沈临渊和李慕池的姿势状态。 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就像是…… 杨红梅不做声了,尴尬地笑了笑。 而神智恢复清明的小雯则歪了歪脑袋,露出厚重刘海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故作天真地笑着打断了两人的动作: “两位师傅,你们在做什么呀?” 李慕池这下才反应过来有人来了,一边在心里暗暗吐槽怎么这个委托人每次进他们的房间都不打招呼,一边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沈临渊温暖的手臂。 “杨阿姨、小雯,你们来了。”他面露和善的微笑,打完招呼后回答道,“我们能干什么?就是好哥们之间抱一抱。” 沈临渊没做解释,只微微点头,如松般挺拔地伫立在原地,脸上清冷的神情耐人寻味。 “哦呵呵呵,正常正常,只是抱一抱而已,不打紧。”杨红梅心想她女儿都跟别的姑娘亲嘴了,只是看两个男人抱一下罢了也无所谓,脑子里过了一遍便说起了自己的事,“那什么,沈师傅,您上次不是跟我说要找一样‘媒介物’吗?我折腾了两天没挨枕头,终于问到了……” “嗯。”沈临渊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杨红梅:“一切都和你说的大差不差,当年我表叔办完那事之后,为了避免东窗事发,请了个不入流的神婆给我和杨红棉做了仪式,听说原本只需要拿一样杨红棉的贴身物品,这仪式就能成了,随便是头发丝还是衣物都行,不知道为什么,那神婆自作主张,居然找来了一枚沾着杨红棉血液的玉佩……” 说到这里,杨红梅有些犯怵:“再然后,她把带香灰的油水拌了黑狗血,撕了录取通知书的一角,连带着和写了杨红棉生辰八字的黄纸一起烧成粉末了,蜡烛熄灭,这仪式就算是结束了。” “这些都是我从老家县城打听到的,听他们说,办这事的那个神婆前几年就去了,而且走得……不太体面,七窍流血,但那块玉坠子很奇怪地被保留了下来,一直到现在还存放在他们家中……”杨红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拿布包裹着的玉佩,战战兢兢地递给了沈临渊,“就是这个。” 只见那枚玉半边深绿,半边黝黑,已然是光泽黯淡,没有半分玉体剔透的样子。 而所谓的玉上沾着的血,也是没有半点痕迹了。 沈临渊没有马上接过那枚玉,垂下眼帘端详了片刻,竟是从喉管里溢出一声低沉的轻笑。 “呵,拿血玉煅烧……那神婆也未必是学术不精。” 杨红梅一愣,满面疑惑:“什么?” 沈临渊看了眼一旁稍微恢复了一点颜色的小雯,并不愿多说,只简单带过:“无事。” 旁人的恩怨,他不愿过多置喙,于他而言,只要事情能解决就行。 这般想着,他将衣袖一角掀起,露出流畅结实的手臂肌肉和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 李慕池好奇地盯着沈临渊的手看。 只见他隔着手帕接过那玉佩,刹那的工夫,玉体在他两指交叠堪堪用力的时候——便瞬间化为粉末。 绿色混杂着黑褐色的粉如同青烟一般,落得满地都是。 李慕池和一旁的杨红梅都惊呆了。 小雯则是惊讶中还带着几分忍俊不禁,愣了几秒,掏出手机对着那玉的碎片拍起了照,还顺带着把沈临渊一起拍了进去。 更离谱的是,李慕池竟然能透过那被捏碎的玉,看到缕缕冒着寒气的黑烟。 黑烟在空气中弥漫了几秒,旋即顺着敞开的窗子钻了出去,一切重归平静。 连带着这间酒店的屋子也变得更加明亮了些。 他刚想开口询问,只见沈临渊抖了抖指尖,确认没有沾到玉屑后,沉声说道:“好了。” 杨红梅惊喜地抬头,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样就结束了?” 沈临渊点头:“嗯。” 女人似乎没有想到困扰自己这么久的事情解决得如此轻松,笑着拥抱住了身体和精神都已经见好转的小雯,几乎要喜极而泣:“沈师傅,真的谢谢您,帮了我和我女儿大忙了……” 李慕池无暇听杨红梅语无伦次的赞叹,反而是更疑惑沈临渊这简单的一下是怎么把玉给震碎的,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那玉的尸体,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沈临渊的手指。 手掌宽厚紧实,指节根根分明,拇指和食指内侧有轻微的薄茧,就这样看的话,除去修长好看以外,似乎和常人没什么不一样。 原来不只是好看,力气也很大。 当真是好厉害的手…… 李慕池看向自己新老板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钦慕和向往。 事办完了,沈临渊重新将衣袖拂下,遮盖住手掌后,看向杨红梅:“仪式破除,但我之前交代你的事还需要继续履行,如果有懈怠,我不保证‘它’还会不会来找你。” 杨红梅方才扬起的笑容又僵在了脸上,虽然想到后半生要清简度过有点痛苦,但面上还是应下了:“是是是,沈师傅您放心,我没忘,一定会好好照做的……”她转过头,戳了戳小雯的肩膀,“小雯,你也跟两位师傅道个谢。” 小雯乖乖照做,大大方方地鞠了一躬:“谢谢师傅,你们辛苦了。” 沈临渊点头示意,李慕池则摆摆手,腼腆地笑着推拒了一下,说自己没帮上什么,不必客气。 见事情办的顺利,杨红梅也终于藏不住自己的小心思了:“那个……沈师傅,既然事情都了结了,我们小雯的学业不会再受影响了吧?” 沈临渊简短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不会。” “太好了!”杨红梅长舒了一口气,面向小雯,眼底的喜悦之情掩饰不住,“那妈妈明天就去复读学校给你办入学手续,正好我现在也没工作了……能好好照顾你,你什么都不要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话表面上是在安慰自家女儿,可李慕池听得明明白白,那不过是劫后余生的愧疚和对女儿未来的期待。 如果因为自己影响了孩子一辈子,杨红梅才有的哭的。 现在的结果对于她来说,已经很好了。 “叫人把这里的玉佩碎屑打扫干净,不要用手接触,以免烫伤。”沈临渊转过头说,“既然事情处理完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事情都交代完了,沈临渊也不愿久留,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拿了起来便准备离开。 “好的,沈师傅和李师傅慢走,回程的路上小心,尾款和路费我一会就打到您的账户上。”杨红梅笑着跟两人道了别。 李慕池闻言,也简单收拾了一下,穿好外套,背上那装了一堆现金的沉重双肩包,兴致勃勃地跟上了沈临渊的步伐。 一直到走出了酒店,他才恢复了一些实感。 街道上人流涌动,午后阳光正盛。透过初冬稀疏的枝叶照射到地面上,落下斑驳的金色。 李慕池得了浸满阳气的玉手串,身上暖和多了,笑意都跟着明媚了许多,脚步轻快地跟在新老板的身后。 只是目光无意间瞥向身后时,又看到了那个让他担惊受怕了几十天的老面孔。 是的,还是那只小跟屁鬼。 它还没放弃,虽然忌惮着浑身充斥着阳气的沈临渊不敢靠近,但依旧在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外,跟着李慕池。 李慕池叹了口气,看着那小家伙小心翼翼的眼神,这会倒是有些于心不忍了。 不需多言,沈临渊只靠眼神便知会了李慕池的意思:“那小孩还跟着你?” “嗯嗯。”李慕池乖乖点头。 沈临渊朝路那边看了一眼,说道:“是附身灵,普通磁场变换驱赶不了它,同你有前世的纠葛……或许是血亲之类的。” “我去——”李慕池一时震惊,脱口而出个冷笑话,“我能和这么小的孩子有什么缘分啊,难不成还是我生的啊哈哈哈。” 可谁知,沈临渊却没笑,他脚步未停,格外认真地点了点头:“有可能。” 李慕池绷不住了:“哎不是,我就是开个玩笑,先生你别当真了呀!再说了,我一个男的能怎么生……” 沈临渊没做声,探究的目光落在李慕池身上,深邃幽深的眼波多了几分暧昧不明的味道。 李慕池招架不住,觉得这玩笑不宜继续,咳嗽两声转移了话题:“好了,不说这个了,既然我们赶不走它,那怎么办呢?” 沈临渊:“由着它吧,总之它也不会害你。” 李慕池:“先生的意思是,我能把它带回去?” 沈临渊点头,语调温和:“嗯。” “成,那就带它回不乱堂。”李慕池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和那只小鬼相处的点点滴滴,确信它从未有害己之心,反倒一直在默默帮他,便也放下心来。 他冲那小不点招了招手,示意它钻到自己的背包里:“你小子运气真好啊,马上就有窝睡了。” 小鬼得了准许,绕过沈临渊的方向,伸出手扒拉着李慕池鼓鼓囊囊的双肩包,一溜烟便把脑袋缩进去了。 李慕池看了眼小鬼那畏惧瑟缩的模样,不自禁笑出声来。 真是只胆小鬼! 虽然他也没资格吐槽别人胆小,但谁让他是人呢。 沈临渊看着眼前一人一鬼温馨的画面,停顿了几秒,注意力却是集中到了另一个点上: “……等回去了我给它找件衣服穿吧,这么看着不太雅观。” “嗯?”李慕池反应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哦哦,确实得件衣服。” 这小鬼裸了一路,他都差点忘记了它没穿衣服。 那小鸟就这样暴露在空气里,虽然过路人看不见,但过路鬼还是能看的清清楚楚的。 确实不太文明。 所有的事情几乎都完美解决了,沈临渊便叫了辆出租车,打到了附近的一家4s店。 到了地方下车后,沈临渊履行了承诺,示意李慕池去挑车。 李慕池先犹豫了一下,最终在对方全然相信的目光下,欢脱地去挑选自己喜欢的座驾了。 这家4S店规模很大,甚至有车管所的服务站点。 李慕池虽然会开车,但之前基本上都是蹭前同事王瑞的新能源小电车练的,对市面上豪车的型号并不太了解,反而比较眼熟平价的品牌。 他的目光掠过线条凌厉的跑车和体态庞大的豪华轿车,并未过多停留。最终,在琳琅满目的一众车型之中,他一眼就被展厅一侧一辆深蓝色喷漆的国产SUV吸引了。 那车底盘很高,车身线条硬朗而不失流畅,透着一股沉稳坚实的劲儿。深蓝色的金属漆在灯光下折射出犹如深海般的质感,不像周遭有些车那样咄咄逼人地昭示着奢华,反而像是个踏实可靠的伙伴。 李慕池几乎是下意识地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冰凉的引擎盖,触感坚实。 他绕着车走了一圈,越看越觉得喜欢,这车的气质,莫名地合他的眼缘。 他回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不远处的沈临渊,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兴奋,伸手指了指:“沈先生,你觉得这辆车怎么样?” 沈临渊打量了一下车身,几乎没有怎么思考,满意地点了点头,财大气粗地说出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买。” 小池想要,先生买下,小池得到[星星眼][亲亲][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穿件衣服吧 第13章 老婆孩子 得到肯定后,李慕池便爽快地叫来销售,试开了两圈,又检查了车的配置,表示了自己要买下这辆车的意向。 这辆SUV全款十八万,一次性付清后,李幕池的还能剩下三十多万。 他感受着被金钱撑满的鼓囊囊的背包,办手续时全程都挂着美滋滋的微笑。 因为是现金一次性付清全款,手续很快就办好了,李慕池趁着后面办保单空出来的时间去了服务点摇号。 可谁知这车牌号摇出来后,不只是他,就连一旁的销售都傻眼了。 【江A-52404】 4是许多司机比较忌讳的数字,更何况这后三位的404,更有着出错故障查无此人的寓意在。 而52谐音我爱,和404组合在一起,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幽默感。 年轻的销售看着这随机摇出来的号停顿了片刻,面色有些尴尬地对李慕池说:“先生,这现场摇车号随机性太大,您要是不满意的话,可以先挂上临时牌照,再在交管567的app上面选一次,那上面有自编号保底的。” “再选一次啊……”李慕池对着那一串数字号码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摆了摆手,“不用了,就这个号吧,我觉得还蛮合眼缘的。” 反正是给风水堂选的座驾,有大师坐镇,也不拘泥于车号的谐音了。 许多事,还是第一次促成的最有意义。 他这么想着,便在屏幕上点击了确认。 年轻的销售见状也不再劝阻,笑着感慨道:“您这心态真好!敢选这个牌子上路——绝对独一份!” 李慕池被夸得心花怒放,喜滋滋地办好了剩下的手续,开着这“独一份”的座驾,驱车载沈临渊回到了临江市。 他们中途在服务区歇了一小时吃了个饭,开到不乱堂所在的北城区时,已经是夜里了。 初冬的风呼呼吹着车前的挡风玻璃,雨刷处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李慕池停车的时候以为是新车出了什么问题,正打算凑到前面看两眼的时候,沈临渊绕到他身旁,取下了雨刷处卡着的……小鬼头。 只见没有眼白的小鬼睁着一双圆溜葡萄一般的眼睛,惊恐地看着拎着自己的沈临渊,却又不敢挣扎,一副装死的模样。 李慕池没憋住笑出了声:“它还挺喜欢扒车窗啊。” “嗯。”沈临渊点头,微微蹙眉,说,“但这不是个好习惯,容易招东西。” 李慕池听了这话,拍了两下小鬼的脑袋:“听见没,下次不要再趴在窗户上了,乖乖待在我包里才是乖宝宝。” 小鬼无语地瞪了李慕池一眼:“……” 沈临渊则缓缓将对方提溜起来放到了地面上,从包里取出了两片看似普通却冒着金色气息的白纸,手动给撕成了衣服裤子的形状。 这是在给小鬼做衣服呢。 李慕池在一旁看着,有点手痒,找沈临渊要了两片,按照之前画图时画过的图样,撕出了比较时兴的帽子手套围巾和鞋子的轮廓。 最后,沈临渊将这些纸片全部收集起来,动动手指,那纸片便自燃了起来。 等到最后一片也烧成粉末,在一旁的小鬼身上忽然多了一套冬日的衣服。 外套和裤子看起来有些大了,围巾和帽子倒正好贴身。 小鬼惊喜地在原地转了个圈,把衣服裤子的袖子挽起来,冲两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嘴巴微微开合,片刻后,一道清脆的孩童声音钻进李慕池的耳朵。 “谢谢mua!” 李慕池一惊,往四周环顾了一下:“谁在说话?” 可周围除了沈临渊,哪里还有人影,更别说小孩了。 李慕池不得不将目光又落到了面前的小鬼头身上,不可置信地问道:“不会是你吧?” 只见穿着衣服的小鬼不知怎的特别开心,也不怕一旁站着的沈临渊了,跳着扒拉着李慕池的衣袖,踮着脚便亲了他一口。 脸颊边缘倏然落下一阵阴冷的气息,李慕池还没回过神来,耳畔再次传来那稚嫩空灵的男童呼唤声。 “是我呀,”小鬼再次开口,“妈妈。” 李慕池吓得弹跳起来,终于反应过来,说话的人就是这只小鬼,而对方穿上衣服后,居然开开心心地亲了他一口,还得寸进尺地喊他…… “你、你说什么呢,谁是你妈妈?!” 他像被猫踩了尾巴的耗子,满脸震惊地躲到了沈临渊身后,探了半个脑袋盯着小鬼看。 小鬼懵懂地眨了眨眼睛,仔细看,神色还添了几分委屈,茫然地向前走了两步,想继续靠近他,喃喃哼唧着:“妈妈……” 李慕池无语极了,圆润的双眸同样泛起水光,仿佛在跟小鬼比谁更委屈似的,看向了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沈临渊。 “沈先生……它怎么这样!”他告起状来,“我一个男的,怎么可能给它做妈妈?您快管管它。” “别急。”沈临渊停顿了两秒,终于开口,“可能是我方才给它做衣服的符纸沾了鬼气,导致它灵气增长,能开口说话了。” “我去——”李慕池瞪了小鬼一眼,自以为恶狠狠实际上软绵绵地说,“早知道不给它穿衣服了。” 沈临渊有些无奈,蹲下身,尝试着跟小鬼沟通:“他不习惯你这样叫他,生气了,以后叫哥哥吧。” 小鬼盯着沈临渊深邃幽暗的眼睛看了半天,摇摇头表示反对,噘着嘴说:“不要,妈妈就是妈妈啊。” 沈临渊无言以对了:“……” 小鬼却语出惊人:“爸爸坏。” 沈临渊眸色瞬间暗下来:“?” 穿了衣服的小鬼却跟没会到似的,继续叫:“爸爸爸爸爸爸。” 反应过来的李慕池眯起眼睛,不解地看了眼小鬼,又看了眼沈临渊,问出了一个诡异的问题: “……为什么你是爸爸,我是妈妈?” 明明都是男的,怎么到他这里就是妈妈。 总不至于是因为他之前画过一组男妈妈形象的立绘,现在就这样惩罚他吧。 “你若是再这样不听话……”沈临渊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语调里的脉脉温柔不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阴森的寒意,“我也可以让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小鬼瞬间怂了,蔫搭搭地垂下脑袋,不情不愿地吐出两个字:“哥哥。” 沈临渊这才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嗯。” 李幕池嘿嘿笑了两声,心想有大佬在身边坐镇就是好,蹲下身,摸了摸小鬼的小脑袋,思忖片刻后,试探着问道:“小鬼,跟了我这么久,你也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了吧?你都要跟我们回去了,老叫你小鬼不太好吧。” 小鬼嚅嗫了下,没有立刻回话。 沈临渊继续扬起阴森的微笑,看向小鬼的眼神表面和煦柔和,实质上却饱有深意。 小鬼的身子微微发抖,在那如有实质的目光注视下,终于开口:“……大宝。” 李幕池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嗯?” 小鬼又重复了一遍:“哥哥叫我大宝吧,以前妈妈都是这样叫我的。” “哦哦,原来是大宝啊。”李幕池点点头,终于听清楚了,或许是因为这个小名过于可爱,他看向小鬼——现在应该叫大宝了,的眼神软和了许多,“行吧大宝,跟哥哥回家吧,你可要好好谢谢沈先生,要不是他,我们哥俩还没落脚的地方呢。” 大宝乖巧地点点头。 沈临渊微笑着起身,并未多言。 两人就这样肩并肩往不乱堂的方向走。 走到门口,李幕池便闻到了阵阵饭香。 果不其然,一打开门,杨本兴杨叔和云英杰正将饭菜端到餐桌上,准备吃饭了。 见到两人进来,云英杰率先放下碗筷,迎了上来。 “师傅,你可回来了!”他中气十足地唤了一声,壮实的体格之下,表情却是有些委屈,“你都不知道我昨天经历了什么……”他注意到李幕池也跟在身后后,停顿了两秒,没忘记再友好地添一个招呼,“哟,小李也在啊。” “嗯对,我还在呢,云哥好。”李幕池腼腆地朝云英杰打了个招呼,一旁的大宝则胆小地窜到了餐桌下面。 杨叔正在盛汤,见状抬头,和蔼地笑了:“都回来啦,有什么事坐下再说,正好饭菜好了,先吃饭吧。” 原先还没什么,可当杨叔的视线落在李幕池手腕上那一串翠绿玉石后,表情发生了变化。 他迟疑了片刻,苍老却清明的双眼,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意味。 “好,杨叔辛苦。”沈临渊闻言点头,简单擦试过双手后便在餐桌旁坐下了,对一旁仍有些拘谨的李幕池说,“你也坐。” 李幕池连忙称好,在沈临渊右侧选了个位置坐下,虽然不至于紧紧贴着,倒也是相邻的。 杨叔看向两人的眼神愈发古怪。 云英杰倒是神经大条,没注意到什么,添好饭后便开始说自己遇到的事儿:“我前天不是去给镇里给一家农户干活了吗,我蹲了一天一夜,那个残害田地的罪魁祸鬼居然是……一只大黄狗!它生前误食了那户主人投放的耗子药,对他们家心怀恨意,所以死后就逮着他们的庄稼啃。” “我跟它搏斗了二十分钟,还被它咬了一口。”他说着扒下衣服,展示了一圈自己后背上巨大的红黑色咬痕,嘀咕道,“亏得我还用了那么贵的黄符,压根没赚到多少。” 云英杰绘声绘色的讲述让沈临渊笑出了声,他端详着对方背后那片粗旷的咬痕,神色如常,出言安抚道:“万物皆有灵,大黄会感谢你的。” “符纸用了就用了,无需心疼,关键的是你又多了一次经验。” 云英杰听了这话,心里舒坦一点了:“嘿嘿,那也是,我费了大劲帮它超度,它也算是善终了。” “嗯。”沈临渊夹了一筷子菌菇到自己碗里,道,“做得好。” “谢谢师傅!”云英杰爽朗道,“下次有什么活,还是先让我上啊。” 李幕池听着这师徒俩的对话,心里感到一阵温暖——这哪里是公司老板啊,这分明是父爱如山的恩公啊。 虽然他不太明白这一行里符纸的价格,但大概把这些想象成公司里的耗材,就能体会云英杰此刻的感受了。 员工这个项目的消耗超出了部门的额度,老板不但不怪罪,反而温柔地说出“没事没事,花了就花了,至少你又增长了经验”这样不切实际的话,简直是奇迹。 李幕池注视着自己未来工作的“公司”这和谐友爱的团队氛围,心中的喜悦快要涌出来了。 还是杨叔出声,打断了他肆意生长的美好联想。 “临渊,你这是……”杨叔顿了顿,视线从李幕池手上的手环掠过,还是问出了口,“准备收了他?” 沈临渊没有犹豫地颔首点头:“嗯。” 杨叔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天碰到小李就觉得有缘,没想到几天过去,你就……这样也好。” 杨叔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欲言又止地咽了下去。 云英杰见状,却是不乐意了,一脸怀疑地看了看李幕池:“什么,师傅又收了个徒弟?你啊?”他端详着李莫愁清瘦的身子,白皙清秀的脸蛋,还有脸上那副略微厚重的黑款眼镜,直白地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可他这么弱,如何能干的了这一行啊。” 李幕池悻悻地扯出一个微笑,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方才藏在桌子底下的大宝忽然探了个脑袋出来,一脸不爽地冲云英杰呲牙咧嘴:“我妈妈……唔,哥哥超厉害的,一点都不弱!” 说完,还顺着桌腿攀上来推了云英杰一下。 顺便把他的鞋带也给解了。 “我操——”云英杰一脸震惊,四处张望了一会,“谁在说话?” 李幕池愣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云英杰看不见大宝。 “没谁没谁,云哥你别怕。”见沈临渊没有解释的意思,李幕池便自己出来打了个圆场,“沈先生没有将我收入师门,只是聘用我做司机罢了。” “司机?原来如此。”云英杰恍然大悟,“哈哈哈我就说嘛,你这小身板还抓鬼呢,鬼不追着你跑就不错了!” 李幕池嘿嘿一笑:“是啊……”这话云英杰倒是说对了。 “这样也好,我们这儿也确实缺一个开车的。”云英杰说,“我跟师傅的体质不能见火光,开车会有走火的风险,杨叔年纪大了,师弟那小东西又没成年,师姐虽然……还是算了,她也不适合开车,有你在,我们的队伍又壮大了,说不准空闲的时候还能开出去自驾游……” 云英杰说着说着,忽然觉得有缺了什么:“诶,不对啊。”他看向沈临渊,“师傅,我们有车吗?” 沈临渊神态自若地继续吃饭:“刚买了。” “我操。”云英杰看向李幕池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兴奋,“你一来,咱就添车了,你小子可真是福星啊!” “不至于,还是沈先生想的周到。”李幕池羞涩地看了沈临渊一眼,实话实说,“买车的钱也是先生出的。” 他不知道,若是云英杰知道他不仅带来了车,还带了一只小鬼回来,会作何感想,还会叫他福星吗? 不过他没那么实诚,没把大宝的事情告诉云英杰和杨叔,只隐晦地提醒道:“那什么,云哥,你鞋带散了。” 云英杰往下看了一眼,还真是,“不碍事,我吃完了再系。” 李幕池:“行。” 杨叔坐在对面,看着坐在一起的沈临渊李幕池两人,眼角忽然泛起一抹欣慰的笑意,主动接过一旁的空碗,盛了一碗鸡汤给李幕池递了过去: “小李,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们都很欢迎你。你长这么瘦,要多吃点饭啊。” “谢谢杨叔!我也很开心能加入不乱堂工作……”李幕池受宠若惊地接下那碗冒着香气的鸡汤,冲杨叔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不过这身材我也没办法,可能是体质原因吧,我从小就这样,养不胖。” “诶,此言差矣,身材这个东西是可以训练的。”云英杰一边扒饭一边说,“你要是真想练,我可以教你。” 李幕池刚想回话,大门口忽然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声音很沉,又有点杂乱,细细听去,还不止一个人。 饭桌上的人一同回头看向大门。 云英杰兴奋地扬起嘴角,喃喃道:“是常笑和凤姐他们回来了?” 李幕池对这两个名字有些陌生,但大致能猜到是不乱堂的人,便放下筷子,准备迎他们进来,做过自我介绍后再吃饭。 很快,有人推门进来了。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看起来年轻还小,满脸都昂扬着青春的气息。 他大大咧咧地推开门,兴奋地说道:“师傅,我们回来了——” 而后面跟着进来的,是一位黑发及腰的年长女性,面容冷艳秾丽,身量纤长挺拔,乍一看似乎要比前面的少年还要高一些。 两人刚刚踏入屋子,看到餐桌上多出的李幕池,便是一愣。 女人要稍微冷静一些,没有多言,只是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青年。 但那个少年很显然丝毫藏不住心里的震惊,视线掠过坐在沈临渊身侧的李幕池和一旁的小鬼,扬起嗓子,满面困惑地问道: “师、师傅,一个星期不见,你怎么老婆孩子都有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老婆孩子 第14章 我是男的 …… “原来是这样啊。” 清秀的少年挠挠头,久未打理的发顶掀起几簇呆毛,在他无章法的乱挠下躺下又立起,配上他那状况外的迷茫神色,莫名有几分滑稽。 李慕池笑着回答:“嗯嗯,事情就是这样。我本来是想找沈先生办事的,机缘巧合之下就准备留下工作了。”他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想办法想证明什么,又加了一句,“那什么,我真的是男的。” “哎呀,我知道了。”少年摆摆手表示自己真的明白了,“我有点近视,刚刚离得远,乍一看你那么好看,又白又嫩的,我以为师傅领了个姑娘回来呢,可把我吓坏了。” 一旁高挑美丽的女人则嗤笑一声,冷冷补刀:“你可真会说话。” 说完,她用那幽森的狐狸眼静静地注视着一旁的小鬼大宝,吓得大宝攥着桌布瑟缩着躲到了李慕池的腿后面。 李慕池见状,也明白了这两人都能看到跟着他的大宝,将大宝往自己身边拢了半寸,回以一个热诚的微笑:“没事的凤姐,常笑也不是故意的,不过这近视的问题确实得注意了,我最近没事,要不带你去配副眼镜?” 经过刚刚的乌龙事件,一顿饭后,他已经和新来的两位互相认识了。 不乱堂里一共有一位大师傅,三名弟子,除去习武出身的云英杰,余下的便是出门办事今天才回来的少年常笑,和师姐凤樊燕。 常笑虽然年纪小,但待在不乱堂的时间最长,只因为他是由师祖抱养回来的孤儿,前十五年一直养在堂里,直到过了十六岁生日才开始系统跟着沈临渊学习风水之术。 用常笑的话来说,师祖去的早,沈先生不只是他的师傅,更像是他的兄长。 老话不是说长兄如父嘛,因而沈临渊于他而言,跟半个爹也差不多了。 而凤樊燕则是沈临渊正统意义上的第一位弟子,是由沈凤两家商议,经过千挑万选定下的接班人。 简短的交流过后,李慕池大概知晓——凤樊燕是一位很厉害的风水师,师从五年,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这次出差,就是由她带着年纪尚小的常笑去的,不仅把事情处理的很好,也让常笑跟着长了见识。 至于云英杰……自幼习武,机缘巧合下因为一场久不痊愈的怪病,不仅没办法再练武,连性命都危在旦夕,他父母无奈之下带着他求到了沈临渊面前,好不容易治好后,他也不知道受到了什么的影响,求着要拜入沈临渊门下,他父母见他这么执着,便也由他去了。 就这样,不乱堂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杨叔则更特殊一些,他是前任堂主,也就是师祖的好友,虽然平日里不参与处理客户委托的事情,但一直负责不乱堂的伙食餐饮,和沈临渊包括三位弟子也关系融洽。 随着年月过去,杨叔已逾六十,俨然一副受尊敬的老者模样,因此第一次上门拜访的客人,也难免同李慕池一样,把杨叔误认为是不乱堂的大师。 李慕池在脑子里又将不乱堂的配置和每个人的名字背了一遍,这才放心。 …… 思绪回笼,面前的常笑听了他方才的提议,明显有些疑惑。 “眼镜?”常笑先是一愣,然后语出惊人,“这玩意是要配的啊。” 李慕池惊叹于这小孩的生活常识,但还是礼貌地笑着回答:“是啊,每个人度数不一样,镜片也不一样。” 常笑:“你脸上戴着的这个就是找人配的吗?” “对。”李慕池看对方好奇,便将自己的眼镜取了下来,递给了常笑。 精致清秀的脸蛋没了厚重镜框的遮挡,全然显露,一双明眸如水,更衬得李慕池整个人灵气逼人。 一旁的凤樊燕眼睛眯起,目光落在李慕池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你这也太厚了吧……”常笑并没有察觉到师姐神色的变化,自顾自地把那副眼镜拿在手里比划,感慨道。 “小时候没注意保护眼睛,大了以后度数就回不去了,我这有五百多度,所以镜片厚。”李慕池叹了口气,“你现在还小,可得好好注意,晚上不要熬夜看书学习。” 常笑呵呵一笑,回道:“我晚上一般不会熬夜学习。” 李慕池点点头:“那你的习惯很好了。” 常笑又说:“我一般会熬夜打游戏,嘿嘿。” 李慕池:“?” 常笑:“李慕池,我以后就叫你池哥吧?你平时会玩游戏吗,就比如……宇宙计划那种类型的格斗游戏?” 提到这个,少年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泽。 李慕池被这满怀期待的注视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如实回答道:“我打是打过,但后来工作越来越忙就搁置了,不过……宇宙计划是端游吧,你们这儿居然有电脑?” 风水堂这种传统行业的办公处,居然还能生长出网瘾少年??? 可谁知,常笑却浑然不觉地耸耸肩,理所应当地说:“当然有电脑啊,主机、游戏本、轻薄本、键盘鼠标工学椅我们这儿都配齐了,宇宙计划我都打到国服前一百了,前些天还有个什么青训营给我打电话要挖我去搞电竞呢,笑死我了。” 说完,他看向李慕池,兴奋地牵住了他的手:“池哥,你要是想玩随时找我,我一个人玩可无聊了,以后有了你,我们可以一起联机!” 李慕池听着这话,瞳孔地震,感受着手心来自常笑的温度,不敢贸然回应,求助一般看向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沈临渊:“这是可以的吗?” 沈临渊终于抬眸,眼底闪烁着一丝无奈,刚想说些什么,被过来凑热闹的云英杰接过了话茬。 “小常子说的这些设备我们这里确实有,不过一开始是为了方便联络客户才买回来的。现在互联网发达了,很多生意都得通过网络,师傅不太了解电子产品,不知道买什么,就干脆每样都买了一些,但至于用它们来做什么嘛……” 云英杰冲常笑露出了一个看似和煦的微笑,再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扯过他的衣领便跟拎鸡仔似的把人一把拎了起来:“当然是这小子自作主张,你不用跟他一起胡闹。” “哈哈,原来如此。”李慕池看着几乎被健硕的云英杰提起来的瘦猴子常笑,心底涌起一阵怜爱,不自觉地就为他说了几句话,“但胡闹也不至于,小孩喜欢玩游戏很正常。” “小孩?!”云英杰扬起嗓子,不可置信地问道,“他都十七岁了,明年夏天一过就十八了,虚岁就是十九,四舍五入就是二十——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在云顶山打了六七年的拳了!” 常笑听了这话就有些不耐烦了,想必平时也没少听,虽然被控制着,但依旧嘴硬地回怼:“我们干这行的又不比拳头,你别老拿你练武术说事好不好?” 云英杰闻言笑出了声,将常笑胳膊一拧,语调里添了几分狠厉:“行啊,我不说,直接让你体验一下我拳头的厉害……” “不、不要啊!”常笑爆发出一阵尖锐爆鸣 话音刚落,两人便追逐扭打了起来。 一旁的沈临渊和凤樊燕竟是没有一人出言阻止。 凤樊燕被吵的头疼,独自上楼休息去了,沈临渊则闲情逸致地打开了围炉,准备泡茶喝。 …… 李慕池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默默地想,他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得安生了。 就在他胡乱瞎想的时候,手指忽然感受到一阵温热的触感,像是质地温润的茶杯。 他一抬头,便恰好撞进沈临渊那双深邃清冷的眼里。那目光如潭水,看不到底,却无声地漾开一片安宁。 “喝茶。”沈临渊淡淡地说。 “……好,谢谢先生。” 他接过骨瓷的茶杯,贪恋地捻去上面残留的余温,才将温热的茶水渡进嘴里。 茶汤入口的那一秒,李慕池心底的不安和犹疑也尽数散去了。 他又想,但如果有沈临渊在身边的话,未来的日子,说不定会越来越好。 今天中元节,听说有血月,大家有瞅瞅吗(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我是男的 第15章 千面魇 之后,李慕池在不乱堂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除了开车送送要出门办事的沈临渊,基本都在家守着。 杨叔帮他把杂物间收拾出来暂住,内里的装潢和布置也都添了新的。 有些旧物要么扔了要么放到隔壁阳台继续积灰。 只是那个之前被他不小心盖过的沈临渊的绣花棉被一直被他保留着,虽然没敢再用,但下意识里,他总觉得这被子不能就这么扔了。 东西整明白了,这人却复杂很多。 常笑一如既往闹腾,天天在二楼和云英杰吵架拌嘴,凤樊燕则一般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争斗,要么出门办事,要么待在屋子里关着门画符。 李慕池反而跟杨叔聊得更多一些,甚至还学会了几道简单的家常菜。 也是闲下来的这些时日,李慕池才意识到,沈临渊有多忙。 整整一周,他能看到沈临渊的次数屈指可数,有一回还是早上沈临渊背着包准备出门前,正好碰到刚刚起床准备洗漱的他,提醒他要按时吃早饭,然后便又离开了不乱堂。 李慕池连声应下,那天早上便不自觉地吃得多了些。 可那之后的三天,沈临渊都没回来。 他不禁有些失落。 可那失落的感觉从何而来,李慕池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能暂且将其归为对行走的阳气离开的不舍。 再说了,既然有事,怎么也不叫他送送? 李慕池更泄气了。 经历了几年高强度的工作之后骤然变得如此清闲,人确实会有些不太习惯。 这种不习惯当然不是对连轴转作息的留恋,只是心态的失衡。 从都市白领到山野工人,总是要有一个过程的。 这天下午,大宝在他屋子里睡着了,他便一个人出来练车解闷。 就在他系上安全带准备出发的时候,副驾驶的车窗却忽然闪过一个人影。 李慕池一抬头,便看到了笑嘻嘻的常笑。 “嗨,小池哥!” 常笑将双手搭在半开的车窗上,撑着脑袋看他,看起来十分惬意。 “准备去哪啊,怎么不叫上我?” 李慕池笑着回答:“我就出去练练车,随便转转,你们都忙,我也得精进一下技能嘛。” “那要不一起?”常笑说,“带我兜兜风,我还没坐过你的车呢。” “可以啊。”李慕池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不乱堂的院子后边有一处人烟稀少的荒地,往后开则是一个僻静却风景优美的小公园,平日里只有闲居老人会经常过去。 今天竟然是一个人都没有。 两人就这样边开车边聊天。 聊到了日常工作,李慕池忽然想起来已经三天没回来的沈临渊,担心地提了一句:“我看沈先生好像很忙的样子……你知道他这几天做什么去了吗?” “师傅当然忙了,”常笑说,“他不止要帮人看风水、驱鬼,还要采买我们需要用到的器物和材料,有时候业内的大会他也要过去主持,不过这几天嘛……我还真不知道师傅去哪了。你要是真好奇,回去可以问问师姐。” “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随口一提哈哈哈。”李慕池立马打住。 领导可一般都不喜欢多嘴的员工。 他不愿意被沈临渊讨厌。 绕公园兜了两圈之后,李慕池便在一旁的空地处练起了倒车入库。 他开车还算稳妥,上路基本上没啥问题,唯一不算太熟练的就是倒车了,之前拿前同事王瑞的车练手,倒车的时候差点就刮到了,还好当时运气好,往右边偏了一寸,才不至于碰到。 他是练爽了,可一旁的常笑很显然不是很乐意。 “喂,小池哥,我们好不容易出门一趟,你就带我倒车啊?” 李慕池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带着个小孩呢,不好意思地将车停稳:“抱歉抱歉,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我带你。”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常笑琢磨了一下,忽然笑起来,竟是偏过头凑近了李慕池的脸,“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小池哥。” “你刚才一直在问师傅,都没有关心我。”少年嘀嘀咕咕道。 李慕池猝不及防地被常笑的一张脸挤满了整个视线,心里一个咯噔,是说不出的古怪和尴尬,心想这孩子是不是又在网上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干脆伸出手,抚上了对方的脑袋瓜子,跟撸狗一样哄起了小孩: “我怎么会不关心你呢……再说了,两个大男人有啥可了解的,咱慢慢相处一段时间,不就熟起来了?” 常笑憋笑,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真是个榆木脑袋。” 李慕池:“???”不是,这对吗? 没大没小。 身侧的常笑却浑然不觉地咯咯咯笑了起来。 李慕池一阵心慌,硬着头皮跟对方继续聊了几句,把车开到了公园门口,打算直接开回去算了。 可谁知,就在此刻,李慕池忽然嗅到了一阵花果的异香。 眼前少年的身影变得愈来愈模糊。 他的大脑跟散了黄一样眩晕难耐,几乎是立刻,瘫倒在了方向盘上。 由于手臂不小心触碰到了仪表盘,车子爆发出一声鸣笛声。 可因为身处的地方太过偏僻,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迷迷糊糊之间,李慕池恍然听见车窗外有人在轻唤他的名字。 那声音清冷空灵,由远及近,却具有穿透力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李慕池。” “李慕池?” …… 挣扎间,李慕池用尽全身力气解开安全带,将车门打开。 再然后,他双腿发软,抑制不住地向前倒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席卷他的身体,他反而坠入了一片的柔软的温暖之中。 李慕池不知道身前是什么人,或者东西,但莫名地一阵心安,他歪着脑袋蹭了蹭对方,陷入了深眠。 - …… “小池哥,小池哥!你没事儿吧?” “身体没有大碍,掐一下他的人中,看看有没有用。” “……不是你这样掐的,你这是要把他掐死吗?!” “那也没办法啊,我手劲太大了……师、师傅,你来啦。” “师傅你可算来了,你快看看小池哥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跟睡死了一样?” …… 沈临渊缓步走来,将吵作一团的三人,尤其是把在沙发上平躺的青年人中掐出红印的云英杰支开,俯身伸手覆上了李慕池紧紧闭合的眼皮。 几秒后,李慕池睁开了眼睛,逐渐转醒。 他睁开眼睛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沈临渊,熟悉的气息让他感到一阵心安,原本翻涌的恐慌竟悄然化作委屈。他张了张嘴,话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哭腔:“先生……” 沈临渊低声应道,指尖未离:“我在。” 李慕池感受着那指尖的暖意,怔了一瞬,才回过神来。 常笑松了口气,连忙递上一杯水:“小池哥你可醒了,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 李慕池接过温水润了润嗓子,却很是奇怪,“发生什么……你刚刚不是跟我在一起吗,你说要我开车载你兜风,我们还一起去了公园……” 常笑瞪大了眼睛:“啊?” 不只是常笑,云英杰也懵了:“你说什么呢,刚刚下午,我在屋子里教小常子画符啊。” 常笑重重地点头:“对啊,我俩还吵了一架,我说了那种功效性的符纸我暂时还不能一口气画出来,师兄非逼着我画,简直是强人所难!” 云英杰白了常笑一眼:“呵呵,某些人自己天资不行就不要怪别人,我可是入门两年就能画那符了。” 常笑:“哈哈哈哈哈天资不行云哥你是在骂自己吗,你连鬼怪都看不到!小池哥的大宝天天解你鞋带你还没发现吧?” 云英杰皱起眉头,再次拎起常笑的衣领,几乎把他提起来:“你是说,我最近鞋带老开,是那个小东西搞的鬼?” 常笑就算被禁锢着也禁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对啊,我和凤姐都不好意思告诉你,我们这个楼里,就你和杨叔看不到他哈哈哈哈哈……哎呦,你别揪我耳朵。” “……”李慕池眼见着两人又快要吵起来,陷入了沉思。 常笑说自己下午并没有跟他在一起,还有云英杰作证,这说明有问题的不是他们,而是……自己。 下午那个说要坐他的车兜风的“人”,真的是常笑吗? 晕倒前的记忆涌入大脑,李慕池终于找到了一丝线索。 其实从他开车到公园那会就有些不对劲了。 常笑常识薄弱,怎么会知道他是在练习倒车,还有,神情幽暗地说想要更了解他什么的……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七岁少年能做出的反应。 “我知道了。”李慕池摇头叹息,笃定道,“下午那个跟着我兜风的那个,应该不是人。” “‘它’甚至还扮成了常笑的样子,只为降低我的戒心。” 沈临渊沉重地点头,肯定了李慕池的猜测:“嗯。” 被云英杰揪着领子的常笑“卧槽”了一声,再也笑不出来,一张脸恨不得要拧起来,“什么东西这么阴啊,居然能把脸捏得跟我一模一样?” 一旁一直未发言的凤樊燕终于开口了:“或许是千面魇。” 见常笑一脸茫然,凤樊燕继续解释道:“那是一种修为很高的魔物,和常见的鬼魂不一样,它可以通过吸收模仿者的气息幻肌塑骨,重构外形、甚至是声音,更高阶的魇甚至有惑人心神的能力。” 她顿了顿,又说:“但这种魔物很难独立生存,一般来说,会有一位或多位宿主,通过聚集阴气的方式对千面魇进行‘养殖’,再指使它们去攻击憎恶之人。” “卧槽。”常笑仿佛化身为一个卧槽机器人,除了这两个字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吓人。” “原来如此。”还是李慕池精准捕捉到了凤樊燕话里的关键词:“但它刚才好像……并未攻击我,更像是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离开了。” “它善于伪装,一开始对你的友善也许只是个幌子。”凤樊燕说,“至于忽然离开,是因为师傅在车里发现了你。这种东西最怕的就是至阳之物,师傅恰好就是。” 李慕池恍然大悟地点头:“原来刚才是先生带我回来的……对不起,是我太大意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常笑听到李慕池疏离感慢慢的道歉后,似乎有点生气,不假思索地反驳,“我们之间,还讲这个?” 云英杰也终于放下了方才和常笑的争吵,跟着点头附和:“是啊,既然你决定留下干活,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不说麻烦。” 李慕池心底涌上一股暖意,感动极了:“谢、谢谢大家!” “呵呵呵。”凤樊燕却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莫名其妙爆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 李慕池不禁打了个寒战:“凤姐……怎么了吗。” 凤樊燕眯起眼睛:“无事,就是觉得……你很有意思。” 李慕池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凤樊燕的视线落在一旁乖巧坐着的大宝身上,笑意更深:“你带回来的东西,也很有意思。” 说完,她便冲大宝勾了勾手指,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大宝竟是跟被一阵重力隔空牵引了一般被凤樊燕抱了起来。 “我上去研究一下,你们慢聊。” 李慕池目送凤樊燕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才后知后觉地说:“好、好的姐。” 生活里,他见过不少胆子很大的姑娘。 却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姑娘。 要不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不会这么笃定——凤姐对鬼怪是真的很感兴趣。 旁人见到或听闻到这种东西,避之不及,可凤姐却每次都会一脸兴奋,回过头时,李慕池不小心注意到对方的眼神,竟然带着一星半点微妙的……幸福感。 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鬼了。 他为被带走的大宝捏了一把汗。 李慕池干笑两声,望向沈临渊,语调里是劫后余生的轻松:“刚刚真谢谢先生,要不是你,我可能就出大事了。” 沈临渊敛眸,摇头:“不用谢,我也只是恰巧路过。” 李慕池:“那还真是巧了,先生也去逛公园啊。” 沈临渊:“……” 他沉默了两秒,没有回答,而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想来那个东西并没有要害你的意思,他只在你车里留下了一些迷香,你不必太担心,常笑也一样。” 常笑听了这话,悬着的心终于放起来,咧开嘴笑了:“那就好。” 李慕池跟着乖巧地点点头。方才由于昏睡卷起的额发还未抚平,此刻跟着他点头的东西一翘一翘的,跟个猫咪似的。 就这么机械地点着头,他却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等、等会,先生,那我车呢?” 沈临渊由于体质原因不能碰车,那车不会还留在…… “还在公园门口。” 沈临渊如实地交代道,脸上一点自家的车会有被贴上罚单风险的担忧都看不出来,极其的镇定和理所当然: “随它去吧,今天就不用管了,明日去开回来,加好油,我们下午出发,出趟远门,又有案子了。” “好的师傅!”云英杰和常笑异口同声道。 “嗯。”沈临渊回头前特地看了常笑一眼,“收拾好东西,尤其是常笑,不要丢三落四,注意个人卫生。” 常笑则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连声应下。 叮咛的话音落下,他便转身往三楼走去,随即传来了房门落锁的声音。 也就是在此刻,沈临渊关门准备休息了,李慕池才反应过来了一个方才忽视了的问题。 ——公园距离不乱堂有几公里远,人烟那般稀少,连个公交车都不通,沈临渊是怎么把他带回来的呢? 李慕池的头忽然不晕了。 他大脑飞速运转,脑补出了一个健壮的大佬将他单手扛起来、再运送回来的画面,心中不禁又多了几分钦慕。 沈先生真的,好厉害! 李慕池:卧槽,出鬼了,先生是怎么把我扛回来的?难道是大力士…… 沈临渊:(公主抱ing)其实不然,你很轻,要多吃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千面魇 第16章 新委托 隔日,看着眼前一团糟的房间,李慕池长长叹了口气。 他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沈先生昨天要额外叮嘱那么一句,让常笑收拾好东西,注意卫生。 因为这人真的——特别不卫生!也特别不会收拾东西。 凌乱的衣服就这样随意盘踞在单人床上,书桌堆满了杂物,就连地上都散落着星星点点的……鼻涕纸。 独自在京城生活过六七年的李慕池难以想象怎么会有人的房间这么乱,但一顾及到对方还是个十七岁的小孩,便忍下了,主动提出要帮他一起收拾。 常笑乐得自在,道了句小池哥你真好,便让他进来了。 李慕池面对那快要堆成小山包的行李箱,蹲下身仔细清理了起来。 听沈临渊说,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是南城潭州的一所高校,那所学校从这学期开始就频繁出现一些非自然灵异事件。 一开始有传言说学生晚上在东侧校舍楼几次看到穿着白衣的鬼影,后来是在后山交叉路口经常发生交通事故,不是电瓶车剐蹭了,就是学生摔骨折了。 若只是一些无凭无据的传言和意外也就算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更是邪门。 ——有一整个学院的学生都出现了腹泻呕吐等食物中毒的反应,集体住院,就连这个学院的几名老师也是病的病,伤的伤,最严重的是老院长,仅仅是因为普通的感冒就引发了休克,前几天才从ICU出来。 不只是学院的教学任务陷入了停滞,大部分学生的健康都受到了影响,不乏有学生家长和相关媒体提出指责和质问。 学校的高层迫于压力,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联合警方部门联系了沈先生,希望让他来调查一下这次一连串的诡异事件。 也就是说,这次的委托要比之前李慕池跟着一同参与过的“借运仪式”更复杂,要出差的时间也更长。 因此,要收拾的东西自然也要更多一些。 沈临渊的安排是由李慕池、常笑和云英杰同行,凤樊燕和杨叔留下看家。 而凤樊燕特别喜欢大宝,主动提出让大宝留下待在他身边,李慕池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后来寻思着出门干活还带只小鬼确实不太方便,便也答应了。 方才吃早饭时,大宝恋恋不舍地蹭了蹭他的手臂,算是告别。 李慕池第一次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虽然大宝是鬼,但好歹也是个可爱的孩子。 一想到家里有个孩子在等他回来,他干活的动力瞬间拉满。 李慕池先是给常笑将贴身的衣物分门别类叠好,再将他需要携带的符纸、朱砂袋、罗盘之类的物件妥帖地放置到一个背包里。 ——因为这些东西都需要随身携带,放在行李箱里不好拿取。 可等他把常笑的背包收拾好,一转头,却发现常笑自己把那些他叠好的衣服拿起来,一股脑往行李箱里塞! 衣服都快要被他扯散了,简直是白叠。 “常笑,你别动!”李慕池连忙上前阻止了马上又要创造一个小山包的常笑,轻咳了两声,委婉地说,“那啥,你在旁边坐会吧,我来帮你收拾就行了。” 常笑却不乐意了,义正言辞地说:“师傅特地交代了我要眼里有活的,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来呢?” 李慕池微笑着摸了摸常笑的脑袋:“……嗯,你眼里有就行了,我怕你真做起来会更慢呢。” 常笑闻言,气馁地垂下脑袋:“好吧……” 李慕池看着这小孩丧气的模样,笑出了声。 果然还是呆呆的常笑本人比较可爱——换了之前那个伪装成他的鬼东西,吓死人了。 可就在他的手刚刚要从常笑脑袋上下来的时候,门口一道存在感极强的凌厉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李慕池。” 只见沈临渊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外,透过房门的空隙看到两人的互动,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沈先生。”李慕池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 他渐渐地已经习惯了沈临渊直呼自己名字的行为了,那种被喊到全名就脸红的症状稍微缓解了些。 “快要出发了。”沈临渊停顿了两秒,眼睫轻闪,神色微霁,留下这么一句话。 李慕池意识到这是老板在催促进度了,立即笑着点头:“好,我们马上来。” 说完,他飞速把剩下的收尾工作做好,在常笑满是感激的眼神下,把装得清清爽爽一点都没鼓出来的行李箱递了过去。 “嗯。”沈临渊见两人的距离隔开,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 很快,四人就出发了,临行前,两人一鬼在门口朝他们招手挥别,大宝清脆的声音传入李慕池的耳朵里。 他说的是…… “妈妈,我会想你的。” 李慕池无言以对了。 他下定决心,等这次事情办完回来,一定要教会大宝叫哥哥。 - 从临江开到潭州耗时并不长,一路上后排的常笑和云英杰打打闹闹的,偶尔夸上几句他开车真稳,李慕池路途上倒也不无聊。 只是沈临渊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李慕池间隙偷看过好多次,对方都岿然不动,没有被后座喧闹的两人吵醒。 他不禁在心里默默想,沈临渊消失的那三天,一定是累着了。 分明应该好好休息的,可昨天为了他的事,又忙碌了一个上午…… 李慕池有些自责,看向沈临渊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心疼。 下了高速之后又开了二十分钟,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潭州大学。 李慕池自己虽然是在京城念的书,但他也听说过潭大的大名。 潭大作为南城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其理工科学科评级很高,在全国都是排名靠前的。 这是他头一回亲自到访,开到门口的岗亭,不由得感慨,这好学校确实是气派啊。 潭大校门由高大的石柱和铁栏杆组成,门口摆了两个气派的石狮子,嘴里的衔珠油亮光滑,一看就是经常打理。 只是这本应该人来人往的学校正大门却破天荒的没几个出入的学生,显得很是冷清。 他们的车一到门口,保安便将他们拦下了。 李慕池摇下车窗,报了沈临渊的名字后,保安忽然变得极其殷切,一边说着,“原来是沈师傅啊,得咧,我马上联系魏校长”,一边迅速放行。 甚至直到他们进去了,还马不停蹄地引导他们去了教工专属的停车位把车停好。 李慕池看得大眼瞪小眼,尴尬地点头应下。 乙方当了那么长时间,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这么殷勤地供着,还是有点不习惯的。 这时候,保安嘴里的魏校长过来了。 假寐许久的沈临渊这才睁开了双眼,取下随身携带的背包下了车。 李慕池作为一个专职司机兼内务人员,很快进入了自己的角色,满脸骄傲地朝校长那边的人介绍了起来:“这位便是我们沈师傅。” “您好您好,久仰大名。”魏校长看起来年纪不算太大,头发却有些稀疏,此时眼眶乌青却还强撑着笑意,见到沈临渊便伸出手握住了,“这一路辛苦了,我们给您和几位小师傅都安排了住所,就在校迎宾楼那块,要不我让助理把您几位的行李先放过去,我们……边走边聊?” 沈临渊打量了一下旁边几位点头哈腰的助理,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常笑和云英杰跟着把他们带过来的几个行李箱递了过去。 “小师傅,你把你这个包也给我带去吧,看着挺重的。”其中一位助理看了看常笑背着的大包,正想伸手去接的时候,被他侧身避开了。 “诶,你别动我这个,这里面都是家伙。”说着露出了外侧隔层的符纸一角,那小助理看到那玩意就立马撤了手,连连道歉,闪到一边去了,临走前还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魏校长见状,跟着赔笑:“这新来的助教还不懂事,您几位别介意。” 常笑心眼没那么小,摆手道:“没事儿,碰到也没关系,这玩意又不害人。” 沈临渊却并不想再同对方客套了,开门见山地说:“魏校长,你直接说事吧。” 魏校长点头,长叹了一口气,边走边说:“哎,这事说来复杂了,我先从最近的开始讲起吧……刚刚那个不灵光的助管是我新招的,还不熟悉业务,原先他的活是个生科院的研究生在处理,但就在这一周,他们学院几乎所有的学生都生病住院了……” 这些事情他们几个来到这里之前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些,云英杰率先问道:“是因为食物中毒?” 魏校长先是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表情显得有些为难。 沈临渊:“直说。” “这……好吧,他们呐,表面上看上去是食物中毒引起的腹泻,实际上是一种很奇怪的细菌病毒引起的躯体反应,不止会腹泻,还有头晕乏力,发烧咳嗽,医院的主任都说从没见过这种病毒,奇怪的很。” 说到这里,魏校长很显然有些后怕,拿出兜里的手帕将额角的汗拂去才继续说: “前段时间不是有那种新闻吗?就……一个学院的课题组做研究的时候集体患了癌症,哎哟,我不是研究这个的,我也不懂这个学科里面的门道,反正我们校方就很担心是这方面的问题,结果查了又查,各种专家都说没问题,他们生科学院的消杀保护工作做得很好,不存在辐射之类的东西……” “还有呢?”沈临渊问。 “好消息是,现在有几个学生的病情已经稳定出院了,就是有个别几个老师还在昏迷住院,所以这方面我现在暂时只能放一下等他们治疗的结果了。要说这最不对劲的,”说着,魏校长已经沿着学校带几人兜了个圈,最后来到了一处校舍楼下,“就是这里。” 魏校长停下脚步,李慕池也跟着往前望去,眼前是一处极其普通,甚至可以称得上不起眼的旧宿舍楼。 藤蔓顺着墙壁攀上低层的窗户,学生们晾晒出阳台的衣物随风缓缓摇曳,看起来还是挺岁月静好的。 可就在侧面外墙的矮灌木上方,却有着极其扎眼的、四个用红色油漆涂抹的大字——禁止入内。 “之前也跟你们说过,学校后山近期经常出现交通意外,我们已经把那条路给封了。这间校舍距离后山最近,不止有一个学生看到,有个穿白色衣服的鬼影在这里……吃虫子!” “这个禁止入内也不知道是哪个学生为了泄愤擅自在这儿写下的,我还没来得及找人处理。” 魏校长说到这里,方才的笑脸瞬间被惊惧不安取代,配上那大圆脸和秃顶,莫名有点喜感。 李慕池知道这会不能嘲笑别人头发少,轻咳两声,正经地问道:“所以你们是觉得那个学院集体生病的事跟这宿舍的鬼影有关系?” “正是如此,哪有怪事集中在一个学期发生的,肯定是那个东西在作祟。”魏校长点头。 “嗯。”沈临渊轻声应道表示自己已知晓,打量了一会老校舍的外部结构后,不知道嗅到了什么,忽然径直朝校舍后院的一堆杂草处走去。 李慕池他们连同魏校长也跟着过去了。 沈临渊蹲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触湿润的泥土,指尖微捻,目光沉静,若有所思地看向一旁杂半掩在杂草堆种的花骨朵。 半分钟后,他他从容起身,身形挺拔如松,薄唇轻启,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道:“他是在这跳的吧。” 几乎是瞬间,李慕池在魏校长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他知道,沈临渊说对了。 第17章 不见水 跳楼的学生名叫崔荣,正是生科学院学生,今年刚升上研三。 但跳楼这个说辞似乎并不准确,因为根据警方的调查,崔荣真正的死因,应该是意外坠楼。 警方确认,崔荣是在宿舍楼阳台坠亡的,临走前,地上还有很多空酒瓶。 巧合的是宿舍当天晚上其他学生都没有回来,所以直到第二天白天,才有路过的学生发现了崔荣的尸体。 根据走访调查,崔荣并没有自杀的理由。 旁人眼里,他科研进展顺利,刚刚才发了专利,明年发表论文后就能顺利毕业了,甚至已经有一个科研院所向他抛出了橄榄枝。 这样前途亮得睡不着的人,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自杀的理由。 而现场遗留的空酒瓶成了还原遇害过程的关键。 根据遇害者的前任女友描述,崔荣这个人平时很爱喝酒,不管是庆祝,还是遇到烦心事,都会小酌几杯。 而现场又没有打斗痕迹,警方便得出了“醉后失足”的结论。 按说还挺合理的,可学校里却有很多学生难以信服。 毕竟……如果真的是意外,那为什么在他出事后,学校会发生那么多怪事? 校园之中,灵异恐怖的故事传播的速度往往是最快的。 整个学校,只要上过网的学生,差不多都知道崔荣的事了,并把生科院集体生病的情况和这件事联系起来,流言也愈发离谱。 而在魏校长的描述下,李慕池发掘了一个疑点:“等会,您说的是死者的……前女友?” “啊对。”魏校长说到这里,便多解释了几句,“我们当时走访社会关系的时候,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就联系到了崔荣同学的前女友夏同学,找她了解了一下情况……嗨,现在年轻人分分合合的也很正常。” “这样啊。”虽然李慕池觉得女生为情所困伤人的可能性不高,但他看多了推理动画片,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个嫌疑人三选一的画面,也感到有些不对劲。 果不其然,一旁的云英杰也和他有相同的困惑,问出了口:“既然是刚分手,这个夏同学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魏校长矢口否认:“哎,不会不会,警方调查的时候把夏同学案发时的动线都查清楚了,她当时不在学校里,有那什么……不在场证明。” 一提到自己学校的学生,他似乎有些紧张,连声继续开脱:“再说了,就算是真有什么感情纠纷,哪敢用杀人这么激进的方式,学校里的学生没出社会胆子都小,不会的。” 李慕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置可否,视线却不自觉地瞥向一旁的沈临渊,却发现对方压根没在听校长说话,反而盯着围墙上攀援的植物藤蔓出神。 眼见着光嘴上问问不出什么东西,常笑将背包里的罗盘取出,提议道:“这里是男生宿舍吧,那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魏校长:“当然可以,师傅们跟着我进来就行。”说完,他便带着一行人朝宿舍正门走去。 这是一处非常普通的男生宿舍楼,各种设施陈旧朴素,年代应该不算新了,打扫得倒是出奇得很干净。 一进入宿舍楼,李慕池就打了个喷嚏。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一直蔓延至他的后脑勺,叫他整个人都隐隐发颤。 现在虽是冬天,但和门外的正常低温不同,这里的每一处都散发着怪异的阴森气息。 崔荣的宿舍楼在四层。 研究生的住宿楼和居民楼构造差不多,是个小四室一厅,每个学生都有独立的房间,除了要公用厕所,私密性还不错。 一行人缓缓来到崔荣的宿舍,只见阳台处的黄色警戒线还没取下,保持着案发时的样子。 专业课书籍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角,除了键盘和窗台上落了些灰尘,其余位置都挺干净。 他的房间距离阳台最近,几乎是直线距离。 二层以上阳台的围挡都很高,除非是有人刻意翻跃,否则正常的活动是不会忽然跌落的。 更何况,四楼跳下去就摔死……这概率也实在是不高。 但如果运气很背地头着了地,又恰好是深夜,没有路人能及时发现,也不是不可能。 总而言之,这很奇怪。 至少李慕池内心充满了困惑。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沈临渊身侧,一行人随着魏校长靠近了阳台围挡。 “这里就是事发地点,崔同学的……” 魏校长刚想说些什么,就在此时,常笑手中的罗盘忽然有了变化。 那黄铜上的磁针便不稳地晃动起来,他们越是靠近窗台的位置,摇摆晃动的幅度越大,甚至称得上是剧烈。 常笑眉头一皱,双手稳稳托住底盘,靠近阳台窗口的位置停下了。 向下望去,是一片长势极旺的绿茵草地,也是方才沈临渊曾停留驻足的位置。 从上往下看,还有一小片暗红色的血迹落在草叶和泥土表面。 李慕池仿佛能脑补出男学生头朝地、脖子瞬间扭断的惨状,不禁一阵唏嘘。 也正是在几人停顿的这一刻,罗盘指针也终于停了下来。 可它并没有指向南北方位,而是直直指向了罗盘正中,微微下沉。 饶是对风水行业并不了解的李慕池也能看出来,这估计不是什么好兆头。 常笑果然瞬间变了脸色,惊恐地看向沈临渊,有些结巴道:“师、师傅,这指的是子午线啊!” 一旁的云英杰也神色凝重,配上他壮实挺拔的身形,第一次有了几分正经和肃杀:“这里的磁场乱得离谱……阴气怎么会这么重?但男生宿舍的话,不应该吧。” 沈临渊眼睑微垂,目光沉静如水,只淡淡开口:“不分男女,和格局有关。” 魏校长听了这话,擦汗的动作愈发频繁,嘴唇发颤:“这、这是什么意思啊,还请各位师傅说得明白些。” 沈临渊的视线从窗外草地移开,如炬地落在魏校长身上,沉声道: “学校缺水,巽方水口闭塞,乾位明堂低陷,气滞不通,又被后山阻隔,煞气聚集于此,已成困局。即使没有这起凶案,这里也并不适合久住。” “更何况已然出了意外,便加重了煞气的凝聚,久之必成绝地。”他方才一路走来都在观察学校的格局,此时已经有了结论,“这周之内,最好让这栋楼的学生全部搬离。” 这个提议太突然,魏校长显然有些勉强,但还是应下了:“……好,好,我尽快联系,看东区那边还能不能腾出些位置。” 沈临渊:“嗯,如果有余力,在东南方修个人工湖,水源清澈即可。” “这……以后一定规划,以后一定规划。”魏校长呵呵地笑了起来,囊中羞涩的意思差点要写脑门上了,打马虎眼地转移了话题,“师傅,你们看这里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要不要做个仪式什么的,我看人家有的大师做个什么驱鬼法术,还挺奏效的……” 沈临渊轻笑一声,吐出两个字:“没用。”顿了顿,就在校长的脸色变得更青之前,他继续说,“你们这里的东西没那么好处理,与其用这些心思,不如先找出‘病源’。” “病源?”云英杰和魏校长异口同声地问道。 “嗯。所谓集体感染,必然会有一个毒物的容器或载体,我们需要……”沈临渊点头,似乎想要再解释些什么,可就在他拂袖转身时,忽然话锋一转,偏过头问李慕池,“等等,现在是不是已经午后十二点了?” 李慕池看了眼手表,惊讶于沈临渊对时间的把控竟然如此精准,回道:“是的先生,十二点刚过一分钟。” “好。”沈临渊面色如常,平淡似水,掀不起一丝波澜,说出的话却是让魏校长愣在原地。 “到午饭时间了,先吃饭,剩下的事之后再说。” 正在等待解答的魏校长一脸问号:“???” 常笑看着校长错愣的表情,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云英杰板着脸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常笑憋红了脸又不敢叫出声,只能悻悻地附和:“是啊校长,我们在这儿转了一上午了,都饿了。” 魏校长虽然心底隐隐有些不满,但终归没敢发作,皮笑肉不笑道:“没问题,那这样吧,我先带您几位去食堂用餐,再把警方之前的调查资料发给您。” “好。” - 很快,几人就来到了潭大的北苑食堂。 魏校长还要先去处理学生更换宿舍的事情就先离开了。 云英杰神色沉重,有些摸不着头绪,在食堂门口提出了疑问:“师傅,这学校这么大,我们要怎么调查啊?光看那些卷宗能行吗……” “不够。”沈临渊声音清淡却笃定,目光已然投向食堂深处,仿佛在感知流动的人气,“窥死物不如见众生,我们可以先从死者身边人入手。” “得嘞!” 李慕池也跟着点头表示赞同老板的决策。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公司强烈的人文关怀。按时吃饭,又怎么不算是一种健康的企业文化呢? 他今天也有更爱自家老板一些。 几人一同进入食堂饱餐了一顿,期间不乏有在校的学生频频向他们投来探寻的目光。 毕竟他们中间有一个样貌过于突出、身着袍衫的长发美男子在列,自然打眼。 甚至在他们快要离开食堂之前,还有组团的女生拦下了沈临渊,试图索要联系方式。 李慕池躲在常笑身后偷笑,他其实也有点好奇,向来清冷的沈临渊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可谁知,比方才聊到一半提出要吃饭更惊人的回答出现了。 沈临渊眯眼看向那个拿出手机想加微信的姑娘,眼神里没有波澜,亦无厌烦,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漠然。他人机一般冷淡地说道: “我已婚,抱歉。” 沈临渊:哥有老婆,勿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不见水 第18章 已婚? 李慕池下巴惊掉了,错愣地看向常笑,不可置信地问:“先生已经结婚了?!” 说不上来是惊讶多一些还是不解多一些,虽然按照沈临渊优秀的物质条件和外貌,寻找伴侣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李慕池还是莫名感到了一阵无缘由的不舍。 直到常笑满眼戏谑地看着他,伸手拍了拍他的左肩: “怎么可能啊,你不会真信了吧?” 李慕池一阵恍惚,看向两人。 一旁的云英杰也笑出了声:“没办法,师傅长得太逆天了,我们出差办事的时候总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本来只想编个拒绝的理由,到后面就变成已婚了,实际上他本人对这方面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他挠挠头,不解地问,“奇了怪了,为什么我没遇到过找我搭讪的姑娘呢,明明我也长得一表人才啊?” 话音刚落,常笑爆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大笑。 李慕池则维持着礼貌的微笑陷入了沉默:“……” 反应过来什么的云英杰脸色不妙,上前一步提起了常笑的衣领,感觉下一秒拳头就要按耐不住了:“喂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师兄、哈哈哈哈哈你是认真的吗哈哈哈哈哈,就你……”常笑还在大笑,笑得抱着肚子,完全停不下来的那种。 李慕池算是知道他为啥叫这个名字了,眼看着两人又要扭打起来,他连忙和稀泥:“没有,云哥,你孔武有力的,当然会有姑娘喜欢。” 事实上,云英杰长得确实不难看,整体看还算周正,但问题就在于他的肌肉练得太大了,配上他那浓眉毛小眼睛,就显得很像某种……暴力分子。 “啧。”云英杰把常笑推到一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言谈之间,麦色的脸颊上泛起一阵红晕,“还是小李会说话,咳咳,那在你眼里,觉得我适合怎样的……姑娘?” “啊?” 李慕池一愣,他没想到云英杰快奔三的人了还有着十八岁少男心事。 可他自己也没谈过恋爱,哪说得出来什么形容词,只能挑了最大众的几个:“就……温柔似水、可爱一点的吧,就比如……那样的?” 就在此时,食堂门口路过一位清秀漂亮的长发姑娘,头发上别着一朵纯白的头花,翩然路过。 她出现的太凑巧,李慕池的实现又正好被吸引了过去,云英杰便也一同看了过去。 姑娘应该是刚从食堂吃完饭出来,独自一人在门口奶茶店买果茶。 几秒后…… 孔武有力的壮汉云英杰脸更红了。 “……”李慕池陷入了谜一般的沉默,他这才发觉,云英杰似乎还是个纯情少男。 但知道沈临渊是单身后,他还是松了口气。 老板没有老婆,他就可以跟老板无所顾忌地贴贴了。 虽然他是直男,但现在社会上不正经的关系那么多,难免会有人误会。 既然沈先生已经看破红尘,他就放心了。 “李慕池。” 就在他肆意幻想的时候,沈临渊忽然喊了他的名字。 李慕池这才发觉自己已经盯着人家姑娘盯了好半天。 女孩似乎也发现了他们,神色古怪,目光犹疑地朝他们走来。 李慕池迅速别开视线,可在女孩走过来的短短一段路上,他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在她身上看到什么了?”沈临渊察觉到了什么,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问。 李慕池停顿了两秒,如实交代:“她的头花,似乎在动。” 姑娘很美,但她头上的发饰就好像一朵悬浮扭曲的白色色块,一直在晃动,看不清具体形态。 这让李慕池联想到了一种吃掉有毒的菌菇后会产生的幻觉。 可奇怪的是,除了这朵白色的花,其他的地方又一切如常。 就好像这枚头花自己单独开了一个图层似的。 时间没有给人留下思考的时间。 一分钟后,姑娘已经走到了李慕池和云英杰面前,抬起脑袋用那泛起潋滟水光的大眼睛眼看向他,不解地问道,“你们刚刚一直在看我,请问有什么事吗?” 云英杰本来就害羞,这会看见美女走过来,在常笑面前师兄的架子瞬间消散一空,挠着头,结巴得一句话都说不利索:“没有没有,那什么,我、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你知道崔荣吗?”沈临渊接过话茬,打断了见到美女口齿不清的云英杰。 谁曾想,听了这话,姑娘的神色立即一变,眼神变得躲闪恍惚。 “他死了,我们是来调查这件事的。”沈临渊如回答。 女孩脸上的表情愈发不好,秀气的眉头拧在一起,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令人难受的事情。 片刻后,她终于松口,点了点头。 - 校运动场绿荫下。 “……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女孩一席白裙坐在运动场旁的长椅上,眉目间透着淡淡的忧伤,“阿荣他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很难过。我不知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但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继续了,这件事邪门的很。” 虽然李慕池不知道为什么会遇到这么巧合的事,但他们偶然在食堂门口遇到的这个姑娘,就是崔荣曾经的恋人,夏小树。 夏小树跟他们讲述了一遍崔荣出事的时间地点经过,还顺带着提了许多他们相识相恋到分手的交往史。 言谈之间满是不舍。 云英杰从一见钟情到失恋只花了半个钟头。 常笑一开始在憋笑,可听到后面夏小树自述因为崔荣的死伤心难受瘦了十斤,也笑不出来了,关切地说道:“姐姐,你千万别太伤心,更何况你们本来就决定要分开了不是吗?这个不行了,还有下一个。” 夏小树闻言,情绪忽然变得有些激动,打断了常笑的话:“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打算要真的分开!”但很快,她又冷静下来,“那段时间我们只是……有了点分歧,在冷战而已。” 沈临渊冷笑一声,视线如冷玉裂开的划痕般精准地定位到女生乌色的发顶上:“所以就去求了这些东西,是么?” 说罢,沈临渊右手指节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利落的弧度。 夏小树头发上戴着的白花发饰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洁白的塑料花瓣里面白色夹杂着粉色的小水晶颗粒,一枚枚滑落。 碎了一地。 “你……”夏小树不可置信地瞪了沈临渊一眼,弯腰便伸手准备去捡。 可就在此时,那些散落一地的水晶珠子,和白色花瓣在接触地面后没多久,瞬间染上了乌梅一般的黑紫色,诡谲阴暗。 “啊——”女孩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踉跄了一步,“这是什么东西!” “这种被施了术的饰品磁场混杂,长久佩戴会影响你的判断和气运。”沈临渊说,“丢了吧。” 夏小树恍惚地抬眼,此时看向他们的视线里终于多了几分信任:“你们是做这一行的?” 沈临渊垂眸,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表情沉静如水,并没有回答。 “夏同学,”李慕池接过沟通的工作,面朝夏小树,关切地问道,“你为什么要买这样的饰品回来呢?” “我如果说是因为好看,几位师傅应该也不信吧。”夏小树苦笑一声,娓娓道来,“其实……我是为了和崔荣复合才买的这些东西。” “当时我们刚分开的时候,我的情绪很不好,正好在网上看到了一个做玄学内容的博主,她跟我说自己是苗疆巫术传承人,可以帮我运作一下,在她店里买一些转运水晶,再用一些非常规的办法挽回这段感情,我就信了。”她说着打开了手机的一个付款页面,给李慕池展示了一下那位所谓的巫术传承人的页面,“就是这位。可就在我预定了巫蛊项目没多久……崔荣的实验就出了问题。” “他那一批培养皿实验结果不理想,每天都在实验室工作到很晚。”夏小树说,“我担心是我好心办了坏事,就去找这个人退款,要她取消施法,可她说无论仪式成不成,都没办法退款,我就算了。” “原来是这样……”李慕池狐疑地看着这个博主的页面,心里感慨这重点大学的学生反诈意识也太弱了,这么明显的骗局都能上钩,但明面上还是表达地比较委婉,“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还挺专业的,哈哈。” “就是啊。”说到这里夏小树有些懊恼,抓挠了一把长发,“但后来啊,过了一个星期吧,我又听说崔荣的那个项目做成了,实验数据忽然变得特别好,反复无常的,我还以为是我联系的大师起作用了呢,现在看来也不好说,哎。” 毕竟人都走了,分手还是复合,对于夏小树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云英杰酝酿了许久脸已经完全不红了,此刻恢复了专业的身份,问道:“那什么,方便问一下,你当时找这个人施法,有找你要你和崔荣的贴身物品吗?” 夏小树神情迷茫地摇摇头:“没有啊,她说提供生辰八字就可以了。” 常笑继续补充:“那她‘施法’的时候有给你提供什么拍摄图片吗?” “这个倒是有,但我看不太懂,这个大师只给我发来了一张在一颗古榕树下结绳焚烧的照片。”夏小树说着调出了那张照片。 只见在那颗巨大的古树下,结了许多红色的许愿绳结,随风摇曳,隐约还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青烟。 但因为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那位所谓的巫蛊大师的模样和正在做的动作。 最终,沈临渊缓缓开口,提出了最后致命的一问:“你和她进行交易,一共花费了多少?” 夏小树思考了一会,给出了一个数字:“还有点小贵,一共花了五百二十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一致地陷入了沉默。 沈临渊:“……” 常笑:“……” 云英杰:“……” 沈临渊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转身准备离开。 “大、大师?”夏小树在后面,神色慌张,“您问我这些……崔荣的死跟我找人弄的那些东西不会有关系吧?” 沈临渊看傻子一样看着面前的姑娘,沉重地说:“想多了,这样的价格,不会请到真正的巫蛊师,你请来的只会是……骗子。” 别说五百二,就是加个零,也不一定能找到真正靠谱的师傅来运作。 这一行鱼龙混杂,骗子也多,难免会有半吊子在网上坑蒙拐骗,利用人的感情需求和心理暗示,用不知道哪里搞来的网图欺骗消费者。 话音刚落,沈临渊便离开了。 夏小树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上当受骗了,气不打一处来,方才表现出来的忧愁和悲伤几乎瞬间消散一空,气急败坏之下甚至还踹了那个发卡一下。 白色的花骨朵七零八落,被踢得到处都是。 李慕池看在眼里,心中忍俊不禁。 果然,在金钱面前,感情什么的都是浮云。 不过他想到后续他们调查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有事情问到这位关系人,便在跟着沈临渊离开之前,加上了夏小树的联系方式。 女孩的情绪比刚才讲爱情故事的时候要稳定多了,他确定对方不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傻事后,跟着沈临渊来到了下一个调查地点。 生科院实验室。 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已婚? 第19章 鬼气过眼 傍晚时分。 “咚咚咚——” 实验楼的电梯已经停运,空无一人的楼梯间回荡着几人沉重的脚步声,悠长而诡谲。 墙面粉刷得崭新,却透着一股不自然的冷白,灯管全然关闭,只有从窗台落入室内的点点稀薄阳光,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光洁的地面上。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铁锈混合的怪异气味,虽然浓稠,却并不阴冷。 “魏校长说的就是这里吧。”云英杰看了一眼手机里的资料图片,又抬头望向眼前深邃的门楼走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常笑点点头,表示肯定:“应该就是这里了,但他为什么自己不过来?还得我们自己摸黑找半天。” 云英杰笑了:“估计是害怕吧,你看他刚才那汗流浃背的样子……真搞不懂这有什么好怕的,无非是阴气重点,费点时间把那些东西抓住超度走就行了。” 常笑附和道:“就是,而且我看这里挺正常的啊,气息流通,罗盘的指向也没什么问题。” 两人无所顾忌地在幽暗的走廊聊了几句,沈临渊则跟在众人身后,一言不发。 李慕池观察了一阵,虽有不忍,但还是不得不打断了两人自信的发言:“……你们有没有听见脚步声?” 云英杰闻言停下脚步,困惑道:“脚步声不是我们发出来的吗?” 李慕池有些无奈:“不对,你仔细听,那不是我们发出的声音……” 常笑反应了一会,忽然收敛了笑容,警觉起来:“卧槽,还真是!” 他们几个已经在走廊一侧停下了脚步,但身后的脚步声依旧清晰可辨。 ——那声音更加沉闷、拖沓,仿佛穿着湿透的棉鞋,一步一顿,不紧不慢,却异常坚定地由远及近,从走廊另一头的黑暗中沉沉传来,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方才还大大咧咧的常笑瞬间僵住了,后背窜起一股凉气,声音都有些发颤:“师傅,这是……” 沈临渊并未回头,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别回头,继续往前走。” “哦、哦。”常笑虽然跳脱,但工作时间还是很听师傅的话的,乖乖地收回目光,继续朝走廊走。 行进中,沈临渊忽然在左侧的一处实验室停下了脚步,目光锐利地扫过门牌,道:“开门。” 常笑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手有些发抖地摸上门把手。 这间实验室的大门虽是智能密码锁,但或许是因为这栋楼已经停止供电,电子锁也失去了效力,常笑只是轻轻一拉,门便被打开了一条缝。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然而,就在大门完全开启的瞬间,忽然一阵阴风扑了过来。 就在此时,李慕池眼前一黑,几乎完全看不见眼前的画面了。 因为从那扇开启的大门后,窜出了大量的黑气! 黑气如同涨潮的海水一般直挺挺地向众人袭来。 李慕池站在最中间,难以幸免被那股阴森的黑气扑了个满怀。 沈临渊见状,神色一凛,迅速地从袖口落下一枚符纸,拍至大门正中央,顺带着扶住了李慕池的脊背。 阴风这才停止肆虐,重归平静。 门开以后,实验室内的窗户大开,窗帘被强对流形成的风吹得飞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刚刚从窗前溜走似的。 李慕池借着沈临渊手掌的力,勉强撑起身子,向里走去。 几人走进实验室内部,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实验室够阴的啊。”常笑心有余悸地抬头,望向眼前的一片狼藉,再也不嘲讽胆小不来的魏校长了。 只见实验室内部仪器摆放整齐,试剂盒和各类滴管里原先盛放的溶液却全部倾泄出来,一种棕褐色的物质蔓延了整张桌子包括地板,散发出淡淡的腥臭味。 能看得出当时这里的学生和工作人员所患的疾病来势汹汹,居然连收拾的时机都没有,便撒手不管了。 但这一切,李慕池已经无暇顾及。 因为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眼睛经过那道强烈的黑气刺激后,无法正常地睁开,眼皮一动就会感到极度的酸涩肿胀,就跟被攻击了似的。 “小李子,你咋了?”一旁的云英杰比较敏锐地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 李慕池不愿因为自己打扰众人的工作,便强忍着难受,捂着眼睛,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微笑:“……我没事,你们继续调查,不用管我。” 常笑刚想说些什么,被身后缓缓走来的沈临渊打断了: “李慕池,碰我。” “嗯?” 碰哪里,怎么碰? “手。”沈临渊补充道。 眼睛涌上一阵灼烧感的李慕池有点懵,但听到是沈临渊的声音,心底的信任终究是胜过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犹疑,试探着伸出手,尝试着握住了沈临渊的手。 这一次,不是简单地牵着衣角,也不是有意无意的肢体触碰。 他第一次大大方方地,抓住了沈临渊的手掌。 虽然因为看不清,中途还失败了两次。 但到最后,终归是手心相触,十指紧握。 肌肤的触感比他想象中要粗糙些。 他之前总是在远距离的时候,才敢仔细观察和打量沈临渊。 但沈临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那么完美,清冷中带着锐利的攻击力,如同孤峰之雪,寒意倾覆,是供奉于神坛之上的遥远存在。 这倒叫李慕池差点忘记了——这具身体、这双手,也同样具有正常人该有的纹理和厚茧,是温暖的,真实的。 热流顺着两人相触的手心缓缓传递。 李慕池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睛就在这阵阵热意下不再酸涩。 他尝试着撑开眼皮,一阵热流控制不住地从眼眶流泻下来,眼前的画面也终于变得清晰许多。 表面上看,他就跟泪失禁了似的,眼眶都哭得红肿。 常笑见状,开起了玩笑:“哇塞,小池哥,你不至于被吓哭了吧?!” “我没有。”李慕池迫切地想要反驳,唇角溢出的颤音却显得更为弱势,“是风吹的……” “啧,我早说了你该好好练练。”一旁的云英杰戏谑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吧,等这次的事情解决了,我回去教你一套闪避**。” “那我真是谢谢你啊。”李慕池无言以对,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沈临渊。 这会就算是被云英杰嘲笑,他也不敢再撒开手了。 “无妨,只是鬼气过眼,不会危及生命。”沈临渊倒是耐心,沉声安抚道,“你体质特殊,下次还要多注意。” 李慕池有些纳闷:“可我把先生给的玉手串戴着了,阳气那么足,那些东西还会接近我吗?” “傻小子!”闻言,云英杰说,“器物怎么能跟人相比呢,你就算是把咱师傅的东西都挂在身上,也不如跟师傅近距离多接触一会。” 李慕池迷茫地眨眨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云英杰双手抱臂,语气里透着几分向往:“我倒是羡慕你这种体质,下次再遇到这些玩意,连家伙都不用了,直接用眼睛看就行。” 李慕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这没什么好羡慕的吧。” 他躲还来不及呢。 “等、等会。”他忽然反应过来,声音陡然拔高,一双眼睛因惊愕而微微睁大,“也就是说我以后还是会被这些东西缠上……” 沈临渊的声音淡淡响起,他垂下眼睫,目光落在李慕池腕间的玉串上:“这玉石只能保证鬼不伤你,不意味着保你完全看不见、感知不到它们。”他说着,视线转向实验桌上那狼藉的液体,眼眸微微眯起,语调沉了几分,“尤其是这些菌种的密度太高,形态琐碎,释放的鬼气依旧会让你不适。” 不要啊! 李慕池在心里咆哮。 表面上,他却不得不维持着虚假的平静,只是不动声色地又朝沈临渊身侧挪近半步,低声找补:“看来这崔荣怨气还挺重,居然会攻击人。” 沈临渊缓步上前,将桌上的试剂盒盖好,视线又落在那存放样本的玻璃容器上。他修长的手指轻触那冰冷的器壁,声音低沉而笃定,“这不是凭崔荣一人就能释放的鬼气。” 他立于桌前,眸光锐利冷冽,仿佛能穿透那已然空无一物的容器内部,捕捉到残留的痕迹。 “这所学校里,还死过其他人。是名女性,二十多岁,死因或许也是……坠亡。” “卧槽。”常笑又开始当复读机卧槽起来,“合着那校长压根就没说实话,瞒我们呢,要不是我们有所准备,万一被噶了怎么办。” 云英杰相对冷静,揣测道:“估计是没往那方面想吧,现在哪所大学没出过几条人命案子?他可能以为这次中毒的事儿跟崔荣醉酒失足坠楼关联比较大,干脆就不提别的了。” “行吧,也有道理。”常笑抓抓头发,转向沈临渊,“那师傅,咱要不要摆个引魂阵,把那东西吸引过来,送走完事?” “不急。”沈临渊说,“崔荣好解决,但方才在实验楼里的另一个‘东西’已经背了人命,怨气噬心,失了理智。这样的亡魂没那么好沟通,更难引渡。” 他的目光转向云英杰,下了指令:“云英杰,你联系一下那个助管,问问他这所学校里近三年内有没有其他人命案。” 云英杰点点头,立马掏出手机,打开了和工作人员的对话框:“好嘞师傅。” 学生是最清楚学校之间的各类奇闻异事的。 那名助管很快就将这三年内所有的人命案整理好发了过来。 一共有三起,且死的全部都是女生。 第一位是三年前刚入学的一位大一新生,死的很冤,据说是由于在学校后山的小路上被校外混进来的歹徒盯上了,对方看她年轻漂亮起了歹念,女生却不断挣扎,就在抵抗时不小心跌入了枯井,生生摔死了。后来潭大受舆论影响,便开始严格管控外校人员入校,就连外卖员也不能随意进入,必须放在校门口的外卖柜里。 第二位,则是在两年前,一名大二女生在操场运动时死于突发性心肌梗塞。事出突然,家长完全无法接受,出事后还来学校闹过几次。 第三位同样也是在两年前,这个的死者同崔荣是同一学院的,虽然不在一个实验室,但曾经也算是同系的师姐弟关系,死因同样是坠楼,不过和崔荣不一样的是,这位师姐在死前留下了遗书,经过警方调查她生前患有抑郁症,正在服药,大概率是病发后的自杀行为,后续家属拿了赔偿款便息事宁人了。 这三起事件里闹得最大的就是第一件,毕竟后两件一个是意外,一个是自杀,都没什么爆点,自然也不会有太多风言风语。 常笑瞬间有了猜测:“会不会是那个大一新生啊,只有她是被别人害死的,这怨气应该很大了吧。” 云英杰点头附和:“很有可能,一般来说这枉死的魂体最容易遗留人间。” 李慕池却有着不一样的想法,他补充道:“自杀的那个姑娘和崔荣是同学,说不定这两者之间说不定也有着某种关联呢。” 沈临渊没有否认众人的猜测,他缓步走近实验台,俯身凝视着那器皿里散发着腥臭气味的溶液,修长的手指在杯壁旁悬停,仿佛在捕捉着什么。 就在此时,长廊外忽然传来一阵浑厚嘶哑的男声。 “你们是干什么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衣着朴素整洁的老者立在门口,他身形清瘦,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正死死盯着内室的他们几人。 “实验室是外人能随便进来的地方吗,咳咳咳咳……”话音未落,他便咳嗽起来。 李慕池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想要出言解释,可对方似乎压根不打算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谁允许你们在实验室搞这些名堂了?!” 老者的视线扫过门口张贴的符纸,又落在几人风格迥异的穿着上,脸色瞬间铁青。他胸口剧烈起伏,几乎是暴跳如雷地指着他们: “我们信奉的是唯物主义,不准你们弄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李慕池暗自腹诽,您这位唯物主义的实验室,刚才可是结结实实地跑进来一只——哦不,或许是好几只唯心主义的鬼呢。 而就在那名老者愤然撕下门上的符纸,狠狠踩在脚下时,身后的阴风又毫无征兆地灌入屋子,吹得人后颈发凉,长廊尽头甚至闪过一道诡谲的红光。 老者脸色骤变,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什、什么东西?” 云英杰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包里又掏出一张黄符,动作利落地拍上门檐,“一张五百,你刚才浪费了五百块钱,记得要找校方报销哦。” 很快,阴风再次平息。 “……” 老者僵在原地,眼神里透露着惊讶,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不再言语。 李慕池:第一次和先生牵手[星星眼] - 终于在阳间的时间更上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鬼气过眼 第20章 同床共枕 “我不同意。” 来人是生命科学学院的一名老教授,姓童。 仔细听完几人的来意后,他苍老的面庞上有了一丝动摇,也没再把门口贴着的符纸撕下,言语上却还是无比强硬。 “童教授,您别生气,这里空气不好,咱在门口先坐会吧。”李慕池一边和稀泥,一边把人往门口引。 “我还不气?”老教授轻哼一声,神情依旧强硬无比,“我要再不来,你们是不是要把这栋楼的实验室全贴上这种东西?赶紧给我走人,那姓魏的就会使些歪门邪道,趁学生都病着,整些稀奇古怪的人过来。” 此刻,稀奇古怪的常笑和云英杰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忍着憋笑。 沈临渊则平淡如水,面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李慕池捕捉到了老教授话里的信息,干笑了两声,顺着话头说:“那您身体恢复得还真快,我们早上还听魏校长说这学院的老师学生全在医院里呢。” 老教授听到对自己身体健康状况的褒奖,面色稍霁:“哼,我不像他们,一个个平时缺乏锻炼,弱不禁风的,我身子骨好着呢,只是前些时候慢跑把腿扭了,韧带拉伤了而已,休息几天就好了。” “原来如此。”李慕池还以为这里所有的人全是因为所谓的中毒症状,看起来也不全是,“您没有类似腹泻发烧的症状吗?” “自然没有。”老教授泛白的眉毛又皱起来,“你这是咒我呢?” “没有没有,您误会了,我是觉得您身体好,比他们都强。”李慕池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迅速折返回沈临渊身边,低声耳语道: “看来不是所有人都有中毒反应,也就是说那个东西的污染范围并不确定。” “嗯。”沈临渊点头表示赞同,“那个东西似乎在有意识地避开一些人。” 是了。 李慕池也是这种感觉。 上午魏校长也说过,有一部分学生恢复得较快,很快就出院了,但同样也有一些老师现在还昏迷不醒。 可见那玩意是有选择性地在挑人“下毒”。 真聪明啊。 但估计也是真难搞。 “行了,我们走吧。”过了半晌,沈临渊也终于从已经倾洒的溶液旁挪开脚步,对常笑和云英杰说。 他没有在此停留的打算,朝老教授颔首道别:“打扰。” “嗯,快走快走。”老教授没有多言,身姿单薄而挺拔地伫立在实验室门口,脊背佝偻,神情却依旧肃穆。 常笑和云英杰紧随其后,同沈临渊一起离开了。 李慕池跟在最后,却在最后回头的一瞬晃了神。 老教授望着空荡荡的实验室,视线落在那被风吹得鼓起的素色窗帘上,神情莫名显得有一些落寞。 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又或者是在怀念些什么。 - 从实验室出来之后,已经是傍晚。 沈临渊几乎是瞬间,下了定论:“伤人的‘人’是第三个死者。” 云英杰迅速反应过来:“是那个自杀跳楼的学生,孟玉琴?” 孟玉琴就是两年前,生命科学学院自杀身亡的那名研究生。 她的死亡本身就跟她的名字一样,普通得激不起一丝涟漪。 就连在校园里流传的灵异传说中都没有一席之地。 “嗯。”沈临渊不假思索地说,“崔荣只是一个导火索,又或者说,是孟玉琴的傀儡。” “方才跟在我们后面的脚步声是崔荣制造出来的,目的是让我们知难而退,不要继续追查。”沈临渊顿了顿,继续说,“但实验室内释放鬼气的,是孟玉琴,他们的力量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上。” 常笑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怪不得小池子接触到那股黑气眼睛就看不见了,还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李慕池失笑:“这成语是这样用的吗?” 常笑揽过他的肩膀:“难道不是吗?那崔荣就像是孟玉琴的徒儿,指哪打哪。” 李慕池被他逗笑,伸手回拍了下常笑的肩膀,两人劫后余生,俨然一副好哥俩的模样。 沈临渊见状,微微眯起了眼,视线在常笑搭在李慕池肩头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眸色深沉难辨。他唇角轻抿,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轻唤了一声: “常笑。” “哎师傅!”常笑闻言立刻撒开了手,挺直腰板站好,脸上玩笑的神色也收敛了大半,“什么吩咐?” 沈临渊却不急着回答,只是缓步走到他面前,目光平静却极具压迫感地注视着他,声音低沉道:“你之前说过要用引魂阵送走‘它们’,那我问你,这种手上已经有人命的魔物,应当如何应对?” 常笑闻言,立马愣在了原地。他张了张嘴,眼神游移,磕磕巴巴地试图组织语言:“呃……这个……按理说,应该、应该先以手段镇压,消磨其怨气,再……再考虑超度……” 一旁的云英杰看着他这副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话头,语气沉稳而冷静:“镇压?这谈何容易。一旦厉鬼开始主动索命并得手,‘她’的怨气便会与生人血气融合,转化为更凶戾的煞气。寻常的引魂阵别说送走它,恐怕连困住它都难。”他看向沈临渊,眼神锐利,“师傅,您的意思是,孟玉琴的目标,恐怕不止崔荣一个?她现在已经失控了?” 沈临渊点点头,神色有一丝严峻。 “没错。崔荣的死或许只是个开始,是她的怨气得到宣泄的第一个缺口。现在这个缺口已经打开,她积累了两年、被刻意忽视的怨恨需要一个彻底的清算。当初间接或直接导致她死亡的人,恐怕都在她的名单上。” 他抬头望向那栋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的实验楼,声音冷得像冰。 云英杰到了关键时刻,还真有了点大师兄的样子,他眉头紧锁,沉吟片刻,语气带着决断:“如果劝化无用,真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只能封印她了。” “嗯。”沈临渊目光微转,落在他脸上,带着一丝考校的意味,“之前在鹿川处理那件阴物时,我曾教过你三元封印法,若你还记得,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处理了。” “我可以试试,但……”云英杰面露难色,语气变得有些迟疑,“师傅,封印法需至少两人协同才能稳定阵眼,如果真有特殊情况,我恐怕还是需要您在在我身边压阵。” “不必找我,你现成就有一个帮手。”沈临渊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意有所指地看向一旁。 云英杰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般脱口而出:“谁啊?小池子吗?”他挠挠头,立马否认了,“可他都没学过风水布阵之术,又如何能帮我啊?” 沈临渊看着云英杰木讷的模样,长叹一口气。 常笑在一旁听得肺都要气炸了,再也忍不住,跳着脚指着自己鼻子:“不是,师兄!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这儿呢!” 云英杰的视线这才慢悠悠地转到常笑身上,片刻后,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吐出几个字: “……你?你还是算了吧。” - 最终,大腿拧不过胳膊,云英杰还是无奈答应,这次由他主导,常笑辅助布阵,来解决这次的事件。 沈临渊在此刻宛如一个布置好了作业的老师,一身轻松,留下“班长”云英杰面色凝重,一路上都在思考要如何将孟玉琴和崔荣吸引出来,又如何将他们分别困住、封印。 这事不好办,最终还是得从孟玉琴自杀的原因入手。 但他们知道的信息实在有限,今天白天的时间已经几乎耗尽,自然是没有功夫再做些什么。 李慕池便提议由他开车,带几人去附近的美食街下个馆子吃顿晚饭恢复一下精力。 于是乎,云英杰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点,干了好几碗饭后,宣布今晚要早些休息,明天起来调查。 常笑原本还打算打会游戏,也被云英杰一刀切段了念想,拎起脖子就回了校方给他们安排的住处。 潭大的校招待所虽然住宿条件肯定比不上外面的四星五星酒店,但好在卫生环境不错,倒也是一处歇脚的好地方。 可当四人来到定好的房间号前,还是有了一瞬错愣。 经过反复的比对,李慕池发现…… 魏校长给他们订的房间全都是标准间大床房。 而他们拿到的房间号只有两个。 也就是说,需要两个人挤一张床休息。 “卧槽,这校长要不要这么抠门啊!”常笑憋不住了,破口大骂,“来之前明明商量过了是四个人,只订两间房就算了,还都是大床房。” 云英杰也有些无奈,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沈临渊:“师傅,要不我再去订一个房间,您不习惯和别人同住,这种条件实在是……” 云英杰话还没说,李慕池先站不住了,他趁沈临渊还没有反应,率先说道:“先生,我能跟您挤一间吗!” 云英杰闻言,古怪地看向李慕池:“?” 沈临渊也同样停顿了,饶有兴味地看向他。 李慕池在众人的注视下,嘿嘿一笑,如同推销自己一般主动说道:“我睡相很好,不打呼也不磨牙,一定不会打扰先生休息的。”他似乎觉得不够,又加了一句,“实在不行,我打地铺也成啊!” 常笑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李慕池这种危险的想法:“小池哥,你也不至于打地铺,多订个房间也没多大个事,咱……” 但不等常笑说完,又被李慕池打断了:“我就喜欢跟先生待在一起,这样不可以吗?” 他目光真挚,字字恳切。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实诚打动了,沈临渊竟然微微颔首,面含笑意地应下了。 “……可以。” 云英杰瞪大了双眼,瞳孔地震。 常笑闻言,脸上的表情也有了一瞬扭曲,下巴差点要惊掉了。 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下,李慕池得逞一般,笑意盈盈地跟在沈临渊身后,进了房间。 他终于有机会近距离地吸收到先生的阳气了! 吸,都给你吸小宝[亲亲] - 小宝们国庆快乐!假期好好休息~感谢灌溉和投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同床共枕 第21章 睡相很好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云英杰和常笑两道难以置信的视线。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床、一个桌、两把椅子,空间算不上宽敞,但收拾得干净整洁。沈临渊径直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并未立刻言语。 李慕池心里那点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脸上却努力维持着无害的笑容。 两人都洗漱完毕后,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沈临渊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先生,您看……我睡哪儿合适?”李慕池嘿嘿一笑,搓了搓手,试探性地问道。 他的目光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丈量地板的宽度,计算着哪里打地铺比较舒服。 虽然嘴上说着“喜欢跟先生待在一起”是别有用心,但基本的敬畏之心他还是有的,他可不敢真想着和沈临渊同床共枕。 沈临渊缓缓转过身,清冷的目光落在李慕池身上,那眼神似乎能穿透皮囊,直达内心。 他唇角微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既然你睡相好,倒也不需要打地铺。” 李慕池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品出这话是真心还是调侃,就见沈临渊指了指靠墙的那张床:“你睡里面。” “啊?”李慕池彻底愣住了,眼睛眨了又眨,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和先生……睡一张床上?这、这是不是有点太超过了? 他想要的只是近距离吸点阳气,没想过这么近啊! 沈临渊见他呆立原地,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深了些许:“怎么,不敢?” “没、没有,我可以的!”李慕池一个激灵,生怕沈临渊反悔,连忙应下。他心中又惊又喜,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边,动作僵硬地脱了外套和鞋袜,几乎是贴着床沿躺了下去,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沈临渊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摇了摇头,也没再多说,在指针落到十点的时候,关上灯,在外侧躺下。 黑暗中,感官变得格外敏锐。 李慕池能清晰地听到身旁之人平稳悠长的呼吸声,能闻到那股若有似无、如同雪后青松般的冷冽气息。 一阵阵暖流源源不断地从身侧传来。 他悄悄侧过身,面向沈临渊的方向,贪婪却又小心翼翼地深吸了一口气。 一股温润平和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的四肢百骸,白日里的疲惫瞬间散去,仿佛久旱逢甘霖,顿时舒畅了不少。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阳气啊! 李慕池心中大喜,更加专注地“吸收”起来。 明明是冬日里,换了平常,他在被子里待上半天脚底板都是冰凉的,可今日,他浑身上下都暖和得跟掉进了暖炉里一样。 夜色里,他偷摸睁开眼睛,盯了沈临渊好一会。 其实说来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和别人睡一张床。 之前读大学时虽说也住过集体宿舍,但总归是上下铺的单人床。这么近距离地和旁人睡在一起……还是第一次。 这般想着,李慕池红了半边脸。 然而,或许是这阳气过于纯粹舒适,或许是白天真的累着了,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意识开始模糊,原本规规矩矩的睡姿也慢慢变了形。 …… 睡到后半夜,沈临渊忽然感觉身上一沉。 他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只见原本睡在床沿的李慕池,不知何时已经滚到了他身边,一条胳膊毫不客气地搭在了他的腰上,脑袋也蹭到了他的肩窝旁,呼吸均匀绵长,睡得正香。 那模样,倒真像是只摊着肚皮的小猫。 沈临渊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他垂眸,看着李慕池近在咫尺的睡颜。 这个角度,他能很清晰地看清楚青年舒展的眉眼、羽毛般的长睫,以及唇边翘起的一丝带着满足的弧度。 几缕不听话的墨色发丝散落在李慕池光洁的额前和颊边,显出几分不设防的稚气。 他抬起手,本想将那只不安分的胳膊挪开,指尖在触及对方清瘦的肩胛骨时,却停顿了一下。 最终,沈临渊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重新合上眼,任由那只手搭着,并未推开。 他轻轻拂过李慕池被洗得发白的红色秋衣袖口,指节微微发颤,愈来愈多的热源凝聚在指腹,最终落在对方的手心。 “……睡相很好?” 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一声几乎不可闻的低语,带着几分无奈的确认。 而对此毫无所觉的李慕池,在梦中正抱着一个“大暖炉”,吸得不亦乐乎。 …… 清晨,李慕池醒的时候,床的那边已经空无一人。 很显然,沈临渊已经离开了。 可客房的桌上,还留着一份早餐。 南方城市冬日里没有地暖,那份小米粥的热气却一直冒着热气。 就像是刚刚温过一般。 李慕池连牙都没来得及刷,嗅着香味便开始吃了。 甜糯的粥就着小笼包一同落入胃里。 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脸颊也不自觉地泛起了粉红,一副气血充足的模样。 - 十分钟后,常笑精神抖擞地敲响了他的房门。 “早上好啊小池哥!你起了吗,师兄说要早起去调查,咱一起呗?” 彼时的李慕池正撒着个拖鞋在刷牙,吐完漱口水后,伸了个懒腰便过去开门了。 他脸上的清水还没擦拭干净,迷蒙地睁开眼,开了三次才把门完完全全打开。 “行,你等我五分钟,我收拾收拾就来……” 常笑刚想应下,却在抬眼看到李慕池此刻模样的那瞬间愣住了。 “嗯?”李慕池不明所以,撸了一把额前沾了水的碎发,以为常笑是在找师傅,便解释道,“沈先生有其他事情要做,所以很早就出去了,一会不能跟我们一起……”他顿了顿,忽然觉得常笑的表情不太对劲,“等等,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就在此时,常笑忽然拧起眉头,一脸严肃地掏出手机,对着他的脸“咔嚓”就是一张。 李慕池眯着眼,更困惑了。 常笑对着照片看了半晌,最终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不是,小池哥,你原来是长这样的吗??” 李慕池已经不知道常笑在说什么了,看傻子一般看着他:“哪样?” 常笑将刚刚拍的照片放大递了过去。只见画面里的李慕池皮肤白皙,眉眼清秀,由于近视双眸迷蒙,不太对的上焦,长睫扑闪,在眼尾处落下一层浅淡的阴翳。 湿漉漉的碎发贴在额前,更添了几分破碎的美感。 跟吸饱了精气的妖怪似的。 “怪不得那些鬼怪都围着你转悠……你不戴眼镜真的跟天仙似的!真漂亮。”常笑啧啧称奇,“能不能把你那个破眼镜扔了!” 李慕池看了眼那张照片,又看了看常笑煞有其事的样子,感到了一丝困惑。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觉得他长得好看。 虽然可能确实因为昨天休息的不错,他的脸色很健康,白里透红的。 可是在李慕池的观念里,男性得高大威武才称得上好看,像他这样的白斩鸡,就算是被人夸漂亮,也不是什么好词吧……他好歹是个……男的? 对,他是男的啊。 想到这里,李慕池嘴角抽了抽,无奈地解释道: “大哥,我近视五百度……” “啧。”常笑收起手机,语气惋惜,“真是暴殄天物,你知不知道,像你这种皮囊,不止招人喜欢,有时候捉鬼还能派上用场呢。” “你不是要拿我当诱饵吧?”李慕池警觉地往后一缩,“我只是一个小司机,那种出卖□□的事我可不干。” 常笑继续盯着李慕池看。 李慕池被他看的发毛,又补了一句:“……出卖灵魂也不可以!” 常笑哈哈大笑:“我开玩笑的!” “哎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小池哥——” 他说着就跟八爪鱼一样缠住了李慕池的肩膀,亲昵地晃了晃。 就在两人拉拉扯扯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略带不悦的声音。 “……你俩好了没,在门口拉拉扯扯地做什么!我们要出门办事了。” 是背着背包准备出发的云英杰。 李慕池趁机把小常笑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扯过毛巾抹了把脸上半干的水珠。 然后,重新戴上了他沉重的黑框眼镜。 “行了小常子,我穿个衣服就去开车,车钥匙给你,你们先去车上等我吧。” 常笑不情愿地哼了一声,但对上云英杰那狠厉的视线,终究是没有反抗,乖乖地接过钥匙。 “好好好。” 李慕池简单穿了个棉服,很快就下楼了。 按云英杰的规划,今天早上要去的地方是孟玉琴的老家。 封印厉鬼,需要在仪式进行过程中将对方引导至风水师布置的阵法之中。 若有意外情况,还需要同“它们”交流。 云英杰是第一次主导这类法事,心里没底,自然要准备得充分一些。 调查逝者的家庭背景,便是第一步。 他找学校要来了孟玉琴的学生档案,她家就在潭州下属的一处县城里,距离他们所在的潭大大约两小时的路程,也不算远。 为了保险起见,他嘱咐李慕池和常笑,叫他们伪装成学校工作人员和随行的学生会干部,去送点东西、慰问孟玉琴的亲属。 这样就能从侧面打听到一些有关孟玉琴的事情了。 李慕池对这个安排表示赞同,转动钥匙发动了引擎。 车辆缓缓驶出学校,汇入清晨的车流。 车窗外,这座南方小城正逐渐苏醒。 李慕池握紧方向盘,目光望向远处蜿蜒的公路,心中隐隐觉得,孟玉琴的死,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来晚了已经转钟啦,还是祝宝贝们中秋快乐! 今晚吃了莲蓉馅月饼,宝宝们喜欢什么馅的?~[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睡相很好 第22章 筝儿 深蓝色的SUV在通往安县的匝道拐了下去,一路上香樟树枝叶茂盛,为公路两旁的道路蒙上一层阴翳。 副驾驶座上的云英杰划动着手机屏幕,边看路边说道:“导航显示就在前面,云峰路……十七号,孟玉琴的父母应该都在家。” 后座的常笑闻言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哎,师兄,我们等会要怎么说比较合适?” “自然一点就行。”云英杰说,“就说学校例行慰问,别提太多细节。” 李慕池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常笑略显紧张的脸,轻声安抚道:“没事的,既然当年学校都跟孟家谈妥了,想必他们也不会太为难我们。” “有道理,”常笑稍微放松了点,开始给自己编排身份,“那以我这英姿飒爽的模样,演个学生会主席不过分吧?” 云英杰笑出声,打断了常笑的幻想:“……依我看,你还是少说话比较好,我跟小李聊,你坐那吃水果瓜子就行。” 常笑被怼了也没生气,顺势抱起手臂,下巴微扬道:“行啊,吃就吃,待会儿要是冷场了,可别指望我来救场。” …… 车子驶入云峰路,两侧的自建房参差不齐地排列着。 一栋崭新的两层小楼映入眼帘,房子外侧贴着光亮的瓷砖,后院墙角的部分墙皮脱落,露出里面潮湿的红砖,可见是近年来才翻新过。 这就是孟家了。 狭小的院子里堆放着柴火和杂物,一只土狗懒洋洋地趴在屋檐下,听见车声后警惕地竖起耳朵。 相邻的位置,还有两个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太太,见有人来,低声捂着嘴说了些什么,表情有些古怪。 “是学校的领导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院里传来。穿着碎花围裙的少女小跑着迎出来,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马尾辫在脑后一晃一晃。 她脸上洋溢着腼腆的微笑,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见到他们三人后立刻便冲里屋喊道,“妈,你快出来,找你的咧——” “来了来了。” 里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伴随着孩童的啼哭声。只见一个面容蜡黄的妇女牵着一个小男孩从屋内走了出来,几缕白发落在她耳间,眼角的皱纹深深浅浅,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苍老一些。 李慕池瞧了一眼那个小孩,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云英杰一眼,两人对视,眼底皆是掠过几分疑虑。 “是潭大的领导吧?我昨天听邓书记说过了,您几位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这儿都没怎么准备。”女人局促地搓着手,目光躲闪,笑着说,“你们坐你们坐,我去拿点瓜子水果啥滴,你们这大老远过来……” “不用了大姐。”云英杰上前一步,温和地摆手,“我们这次就是顺路来看看你们,坐一会就走了。”他说着,冲常笑使了个眼色,“小常,把礼品都拿过来。” “好嘞。”常笑应声转身,从车里拎出几个礼盒,动作麻利地搬到屋里。他那行云流水的姿态,倒真有那么点学生会主席的模样了。 云英杰转向孟母,语气诚恳:“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了,我们校方啊其实还一直挂念着,孟同学她很优秀,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很惋惜……” “哎,玉琴想不开,我们也很难受,但这生活也还是得过……”孟母低头抹了抹眼角,却并没有眼泪流下来,“你们学校费心了,还特地来看我们,我们这都挺好。” 正说着话,刚刚那个啼哭不止的小男孩挣脱了母亲的手,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他脸上还挂着泪珠,好奇地打量着陌生人。 李慕池微微俯身,试探着问道:“这孩子是……?” 孟母连忙解释:“哦,这是我们家小儿子家兴……来,家兴,快跟哥哥和叔叔问好。” 听到叔叔两个字,云英杰的脸色有那么一瞬发绿,但很快就消化了,勉强地冲着孩子露出一个假笑:“呵呵,挺可爱的,他这都会走路了,有一岁多了吧?” 说起小儿子,孟母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不止呢,下个月就满两岁了。” 李慕池心下一惊。 两岁。 也就是说,孟玉琴去世不到一年,孟母就生下了这个儿子。 时间上太过巧合,叫李慕池不得不多留意了几分。 “那还真是辛苦您了。”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异常。 那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跑到李慕池跟前,睁大眼睛盯着他看,鼻涕快要流到嘴里。 李慕池被盯得心里发毛,莫名地就想到了在家里的大宝。 但明面上他还是得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轻声说道:“你好啊家兴。” 小男孩闻言,忽然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露出几颗乳牙,伸手就要去碰李慕池的手。 可就在小男孩圆润的手指戳到李慕池手腕上那枚玉石手串时,翠绿玉髓的裂纹间忽然闪过一道红光。 “哇——” 小男孩毫无征兆地跌倒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那哭声比方才还要嘹亮许多。 孟母脸色一变,急忙上前抱起孩子:“哎哟,怎么又摔了,不哭不哭……” 楼上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身材干瘦的男人快步走下来,脸色阴沉。 “家兴哭成这样,你们在干什么?!”男人应该就是孟玉琴的父亲孟父了,此时双目圆瞪,额头上青筋暴起,“筝儿,快抱你弟弟去喂饭,别在这儿碍事!” “好……”被唤作筝儿的少女慌忙脱下围裙,接过仍在抽噎的弟弟,快步走向厨房。她的背影单薄,脚步匆忙,像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外面小院里坐着的两位晒太阳的年迈的老人闻声探头,交头接耳了几句,又缩回头去。 “哟,学校领导来了?”孟父转向三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几位领导别见怪,娃儿小,不懂事。” 云英杰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小孩子都这样。” 李慕池的视线却追随着那个叫筝儿的少女,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后,他才有意无意地提起:“那是孟同学的妹妹?” 孟父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是,二丫头,筝儿。玉琴走后,她就辍学在家帮忙了。” 李慕池微微点头,心中五味杂陈。 当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这栋拥挤的自建房,二楼窗户的窗帘轻轻晃动,一阵风掠过,好似有人在那里窥视。 可当李慕池定睛看去时,却只看到一片昏暗。 他的心脏莫名有一瞬的隐痛。 孟父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何问题,搓着手,语气突然变得急切:“几位领导大老远来,是不是学校还有什么补偿金要给啊?” 李慕池和常笑皆是一愣。 孟父见几人没反应,继续说:“实不相瞒,我们家儿子这马上要上学了,负担实在是重,好不容易生下这么一个儿,总不能苦了他吧,这吃的喝的得花钱,穿的用的、学费也要花钱,你们说是不……” 说到后面的话,他似乎也意识到说得太直白,语气稍缓,转而叹息:“我们女儿本来好好的,就因为在你们潭大上了几年学,就抑郁了,跳了楼,这对我们一家来说打击可不小啊,是吧,家兴他妈?” 孟母忽然被叫到,有些惶恐,连连点头,大气都不敢出:“是、是啊。” 李慕池有想过这家人或许并不单纯,可孟父如此不假掩饰的贪婪嘴脸,还是让他心头一沉。 云英杰也有着同样的心情,但还是压下情绪,勉强笑道:“呵呵,我们这次来确实准备不周,就带了点礼品,你们的情况我们记下了,回去一定跟校方沟通。” 孟父听了这话,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 简单寒暄后,三人留下用了顿简单的午饭。 期间筝儿默默端菜盛饭,始终低垂着眼,在父亲的压迫下,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饭后,云英杰提出想去孟玉琴生前房间看看,孟父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他们上了二楼。 只见,孟玉琴的房间已被改造成小儿子的婴儿房,墙上贴着卡通海报,床上堆着玩具车,几乎找不到属于孟玉琴的痕迹。 孟父站在门口,语气平淡:“大丫头的东西……大部分都处理了,留着的也收进箱底了。” 李慕池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窗边那张旧书桌上。桌腿似乎有些不稳,下面垫着几本旧书和一卷厚厚的稿纸。 他心中一动,趁孟父不注意,弯腰假装系鞋带,迅速抽出那卷稿纸。 最外面是几张无关的废纸,抖落之后,一叠打印的论文草稿滑了出来。封面页被揉得有些皱,但标题和署名依然清晰——那并非孟玉琴的论文,指导老师姓名旁,赫然写着另一个陌生的学生名字。 【指导教师:钱维明;学生:方羽菲】 李慕池眼神一凛,不动声色地将这张封面纸折好,塞进了口袋。 从孟家出来,三人都有些沉默。走到院墙门口的老槐树下,两位晒太阳的老太太正低声闲聊,目光不时瞟向孟家的方向。 云英杰上前,笑着打了招呼,递上些水果,顺势攀谈起来。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叹了口气:“玉琴那闺女,真是可惜了……以前回来还常帮写信呢,又文静又懂事。” 另一位压低声音:“就是命不好,摊上这么个爹。闺女在他眼里,那就是给别人养的,能换钱就行!什么跳楼啊,要我说啊……就是那小儿子克死了他大姐。” “以前她还在在城里上学的时候,她爹就总打电话逼她出去打工挣钱,别读书了……” “可不是嘛,上次回来,瘦得哟……还总一个人躲在屋里哭。问她也不说,就说‘论文写不出来’……” 李慕池与云英杰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与他们刚刚的发现隐隐吻合。 孟玉琴在学校的压力,恐怕远不止是学业那么简单。 跟院前的老太太道别后,三人便准备离开了,临走前,李慕池又回头看了孟家的砖房一眼。 就在此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压着脚步声,从院门后悄悄溜了出来。 是筝儿。 李慕池蹲下身,目光透着些怜惜,平视着女孩闪烁不安的眼睛,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妹妹,怎么了?” 筝儿这个名字的意思是“争儿”,虽然不像招娣、盼娣这种这么明显,但也潜在隐藏了重男轻女的思想。 时代发展下思想观念总归也会一点点改变,今天也希望每个女孩都能为自己而活,世界能变得再好一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筝儿 第23章 顺风车 “哥哥,我总觉得大姐还没死,她还在我身边……” 孟筝儿垂着头,低声说。 李慕池先是一愣,随即叹了口气:“但孟同学两年前确实已经去世了。” 女孩的肩膀轻轻颤了颤,眼中的光暗了下去,失落极了。 “……”李慕池见状也有些难受,话到嘴边又顿住,终究化作一阵沉默。 一旁的云英杰脸上的表情也是五味杂陈,许久后开口道:“人虽然走了,但她留下的东西不会消失,总会有一部分……留在记得她的人心里。” 孟筝儿点点头:“谢谢叔叔。” 云英杰脸上原本伤感的神情因为那一句叔叔再次变得有些扭曲。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只比李慕池大个两三岁,他是叔叔,李慕池就是哥哥!!! 只是因为他长得不够嫩吗。 房子里的孟父孟母忙着哄儿子去了,这会没注意到偷溜出来的孟筝儿。 她便也没了顾忌,多说了几句:“我爹说,大姐就是因为读了太多书,所以才没落得个好下场。” “放屁!”常笑猛地拔高声音,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别听你爹胡说八道!” “他说的不对,”李慕池接过话,声音沉稳而清晰,“这世上没有哪条规矩说女孩不能有自己的目标。你姐姐……她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如果还在,一定会成为出色的科研工作者。”他顿了顿,望向女孩湿润的眼睛,“你呢?你还想继续读书吗?” 孟筝儿点点头,眼睛里的渴望让人动容。 李慕池思索了一番,从自己包里掏出一沓现金,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找常笑借了一张空白的符纸,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一股脑递了过去: “这是一些钱,还有我的电话号码,你有困难的时候可以打给我。” 他看了一眼这个翻新后的砖房,突然意识到“读书”这个说法可能会成为另一种束缚,便又温声补充道:“你想用这些钱做什么都可以,买书、学手艺,或者做点小生意,都由你自己决定。” 女孩眼底瞬间迸发出了极其耀眼的光芒,她紧紧攥着手中的东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可我不能白拿哥哥的钱……” “就当是借的。”李慕池微微一笑,作势要起身。 就在这时,孟筝儿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袖,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轻吻。少女的气息带着皂角的清香,一触即分。 “谢谢哥哥!我以后一定会努力报答你的!” 清亮的声音钻进李慕池的耳朵,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下意识抬手抚上被亲的地方,一时语塞:“你……” 一旁的云英杰和常笑也愣住了。 云英杰半张着嘴,眼神在女孩和李慕池之间来回移动,有些迷惑,却又有几分羡慕。 常笑则瞪大了眼睛,歪着脑袋扣出了一个问号:“?” 不是,这不对吧?怎么就快进到以身相许的环节了? 李慕池看了一眼羞怯地跑开的小女孩的背影,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他忽视了某些乡土文艺影视作品给小女孩的成长带来的负面作用。 恩情不等于爱情,报恩也不一定要用进入一段关系来完成。 短时间内他没法解释清楚,因为小女孩已经害羞地走掉了。 李慕池站起身子,拍拍裤腿久蹲后残留的灰尘,长舒了一口气。 他决定以后再慢慢跟小姑娘解释。 可就在此时——一种无形的、低温高压的气场忽然从他身后弥漫开来。 像骤然降临的冰窖,将周遭的空气都冻结了。 李慕池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 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沈临渊不知何时已然静立在他们身后,悄无声息,如同夜色中悄然降临的幽魂。 他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惯常的淡漠,唯独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沉静得吓人,正幽幽地映出李慕池有些无措的身影。 他没有看跑开的孟筝儿,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李慕池……以及他刚刚被触碰过的脸颊上。 李慕池看着沈临渊那如临寒窑的幽冷眼神,又下意识摸了摸似乎还残留着温热触感的脸颊,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激起一身细密的鸡皮疙瘩。 沈先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发现,沈临渊已经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在做什么?” 男人声音清冷凌厉,尾音带着似有若无的压迫感。 李慕池莫名有些犯怵。 不知怎的,他担心回答不好会惹得沈临渊不高兴。 “报告师傅,小池哥在做好人好事呢。”常笑却是个大嘴巴,抢答道,“他刚资助了一个失学的小女孩,但小女孩刚刚……亲了他一口。” 话音落下,常笑嘿嘿笑了两声,怎么听怎么不正经。 “没有那么夸张,就是脸颊碰了一下,我根本就没……”李慕池刚想解释几句,又被云英杰打断了。 “小李,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太好了,也不是个好事。”云英杰有些不满,皱着眉头说,“我们出来办事难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要是每个人都帮,岂不是成了个散财童子了?” “这次资助小女孩上学,下次资助八十岁老奶养老,这要是下下次有个单身男青年说娶不了媳妇,你可不能圣父心大发嫁给他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李慕池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非常严肃地认识到——他是个男的,根本嫁不了人这一点!!! 但很显然,云英杰一番言论之后,沈临渊的脸色更沉了些。 一直到上了车也没有好一点。 李慕池也挺不好意思的。 毕竟他刚刚拿来资助女孩的钱都是沈临渊给他的工资。 老板一定是觉着自己越俎代庖了。 “先生,对不起。”想到这里,李慕池率先道了歉,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心虚,“我不该随便用你给的钱……”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沈临渊目视前方,语气平淡。 “啊?”李慕池一时语塞。 后排的常笑和云英杰也感觉气氛有些古怪,对视了一眼。 “师傅。”常笑试图缓和气氛,主动开口,“我们今天来这边没提前跟您说啊,您是怎么找过来的?” 沈临渊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搭顺风车。” “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顺风车?”常笑一脸懵。 沈临渊没接话,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李慕池还微微发红的脸颊。 李慕池突然福至心灵——方才那个孟家的小儿子不小心触碰到了他沈临渊送他的玉手串,那会手串上的玉髓很显然有了颜色变红的反应,难不成是那时候,先生察觉到他可能有危险,所以…… 但这个猜测太大胆了,李慕池不敢往下细想,自己只是个小司机而已,哪里能劳烦大老板大老远跑来一趟。 沈临渊过来,肯定有他自己的安排。 对,一定是这样。 他赶紧找补:“先生,今天这事是我没处理好。那孩子还小,不懂事,我该躲开的……” “知道就好。”沈临渊终于转过头来看他,“随便让人亲,像什么样子。” 语气听着挺严肃,但李慕池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好在,这个插曲很快就结束了。 汽车发动,驶离孟家。 周遭的树荫慢慢散开,视野豁然开朗,化作一条笔直延伸的开阔大道。 正午的阳光撒下来,将冬日寒意都驱赶了几分。 沈临渊重新看向前方,轻描淡写地安排:“你们明天自己布置阵法,李慕池跟我。” 常笑忍不住插嘴:“可是小池哥这俩天帮了我们很多,明天没他在我们得多不习惯!” “这倒是,”云英杰也帮腔,“小李在的时候,连罗盘都比平时转得顺溜些。” 沈临渊:“他没有学过风水堪舆之术,跟着你们,我不放心。” 云英杰:“?” 常笑张了张嘴,想说“小池哥明明懂很多啊”,但在对上沈临渊那道冷淡的目光时,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李慕池坐在副驾驶座上,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虽然不明白沈临渊为什么突然要单独带他,但还是主动打圆场:“常笑,既然先生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考虑。你们先去忙呗,再说了,跟着先生学习的机会多难得,说不定明天我能学到什么独门秘籍呢?” “独门秘籍?”常笑撇嘴,“怕是独门挨骂吧?上次我单独跟师傅出去,可是被训了一整天。” 沈临渊淡淡接话:“那是因为你把客户祖坟的方位测反了。” 车内顿时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笑声。 “好吧好吧,”常笑举手投降,“那小池哥明天好好‘学习’,我们会想你的!” 李慕池笑着摇头,心里却隐隐期待起来。虽然不知道沈临渊明天要单独带他做什么,但只要能跟着沈临渊,怎么说都是件好事。 届时,他就能吸到更多阳气了。 一定会吃的很饱。 李慕池拐弯的间隙,偷偷瞄了眼副驾驶的沈临渊,发现对方的脸色放晴了不少,看起来心情应该转好了。 李·圣父·小池:就这样资助女学生 沈临渊:那我呢? 李·圣父·小池:(大惊失色)先生还需要资助吗??? 沈临渊:(认真脸)嗯,资助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顺风车 第24章 白纸 第二天,云英杰又起了个大早,拉着刚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常笑继续调查去了。 李慕池则跟着沈临渊,去了学校附近一处僻静的茶社。 他本以为会有什么特殊任务,却见沈临渊只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清茶。 服务员很快将茶水端到了他们面前。 沈临渊的目光落在李慕池腕间那串颜色已恢复温润的玉髓上,开口问道:“你昨日被什么人碰过?” 李慕池心头一跳,果然是因为这个。 他老实回答:“在孟家时候,不小心被他家那个小儿子碰到了,当时感觉有点……阴冷,您给的手串上的玉髓还变色了。” 沈临渊眼眸微眯,沉声道:“他身上煞气极重,触碰至阳之物会有不适的反应。” “煞气?”李慕池一愣,手中的茶盏也顿了顿。 沈临渊点了点头,缓缓道:“你见他时,他是不是一直啼哭不止,甚至神色恍惚,脚步踉跄。” 李慕池在心里疯狂点头:“对对对,那小孩就是这样的,我还以是因为小孩年纪小控制不住要哭闹,您怎么知道?!” “毕竟那曾是我的贴身之物,多少能察觉到一些。”沈临渊解释道,“那孩子十日之内必会大病一场,至于救不救的回来,看造化。” 李慕池倒吸一口凉气,试探问道:“孟玉琴干的?” 沈临渊点头:“嗯。” 李慕池不作声了。 他能料想孟玉琴对自己的家庭恨之入骨,但没想到,对方会恨到要杀了自己素未谋面的亲弟弟。 或许在那样沁入骨血的压迫之下,亲情已经不再值得留恋。 世界上并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李慕池没有经历过,不能站在旁人的立场去审判什么,心底只余下一阵唏嘘。 沈临渊并未深究,目光落在那枚翠绿玉石上,淡淡道:“贴身戴好,非必要时,勿让他人触碰。” “是,先生。”李慕池应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凉的玉珠,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 先生在意的,或许并非这枚玉石手串,而是……在意自己。 在意他有没有出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李慕池便感觉脸颊发烫。 他低头喝茶,试图将这个荒谬的猜测压下去。 清茶初入口腔,带着微苦的味道,李慕池平时很少喝茶,不太习惯,便很快将茶汤咽了下去。 沈临渊微微抬眸,片刻后,叫来服务员,又加了一份饮品。 那是一份冒着热气的糖水。 李慕池看了一眼被服务员稳稳端上来的牛乳糖水,又看了一眼沈临渊,眼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给我点的?” 沈临渊眉梢微挑:“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 李慕池恍然,心底一阵惊喜,眼底瞬间漾开笑意:“谢谢先生!” 他捧着温热的瓷碗,指尖传来的暖意一路蔓延到胸膛。 糖水是芒果糯米椰蓉牛乳口感甘甜,入口丝滑,李慕池刚拿起勺子,就将一整碗吃了个干净。 碗中的橙黄和白茫茫的牛奶混合在一起,添上紫米的颜色,倒有一些像此刻窗外的天空。 云层被染上了淡淡的金与紫,宁静而温暖。 - 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一直延续到夜幕降临。 李慕池本以为这一天沈临渊会传授他一些风水命理方面的专业知识,也方便他后面继续跟着不乱堂出差。 但是并没有。 他们开车在潭州转悠了一整圈。 上午在茶馆喝茶,中午吃了潭州菜,下午又去了人民公园对面的古玩一条街买了些物件。 沈临渊在李慕池惊讶注视下洋洋洒洒地花出去了一辆小轿车的钱,随后又挑了些他看不明白但样式很稀罕的物件送了他。 李慕池又惊又喜,连连道谢,心里想的却是要怎么好好工作,报答老板这样好的福利待遇。 但思来想去,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把车开得更稳当些。 夜幕降临之际,他在驱车回到潭大校舍的路上,无意间瞥见后视镜里假寐中的沈临渊眯起的双眼。 李慕池心中一动,莫名觉得这样的场景让人很是安心。 明明两人只认识了不到一个月,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回到校舍,天已经黑了大半。 李慕池停好车,去后备箱拿上了今天沈临渊采购的东西,提上东西绕到车前准备同沈临渊一起回住所时,却犯了难。 沈临渊睡着了。 不是以往那种闭目养神的假寐,而是呼吸平稳、神色放松地沉沉睡去了 暗的路灯光线透过车窗,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侧脸线条。他眉眼舒展,长睫低垂,在鼻梁旁投下淡淡的影子,整个人褪去了平日的清冷疏离,透出几分难得的宁静,甚至显得……有几分孤单寂寥。 李慕池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不忍心就这样叫醒熟睡的沈临渊。 他知道,先生平时一定非常忙碌,这次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把布阵的事情交给云英杰和常笑来做,才能好好休息一天。 这般想着,李慕池决定先将车停在这里,将车窗敞开了一个小缝,让沈临渊在车内先休息一会,他去他们住的房间将东西放好、暖气开好了,再回来叫沈临渊起来。 于是李慕池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自一人来到了学校招待所一楼。 前台的男青年工作人员冲他微笑,递给他一张新的房卡。 李慕池有些不解:“前天办入住的时候,不是已经给过房卡了?” 工作人员自然地解释道:“哦,这个是您朋友拜托我转交给您的,他们说今晚有事可能不回来了,希望您去他们房间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一下打包好,好像是一些器具什么的。” 李慕池意识到这可能是云英杰的嘱托,那些器物应该是他们布阵要用到的,便接过房卡,应了下来:“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他转身走向电梯,并未留意身后工作人员那略显僵硬的微笑。 李慕池提着东西走向电梯,心头还因为沈临渊难得的熟睡而感到一丝欣慰。电梯门缓缓合上,将大厅的光线与声音隔绝在外,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一片寂静。 “叮——” 电梯抵达他所住的楼层。门开的瞬间,一股微凉的、带着陈腐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李慕池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迈步走了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 不仅仅是没有人影,更有一种死寂一般的感觉。脚下厚重的地毯吞噬了所有脚步声,两侧紧闭的房门像一张张毫无表情的脸。 一种古怪的不适感瞬间涌上心头。 这个时间,招待所不应该一个人都没有吧? 李慕池记得昨天晚上他同云英杰他们一起回来的时候,办理入住的人还挺多,不仅是走廊,就连楼梯间也是进进出出,有些喧闹的。 但说到底,最让他感到不适的,还是灯光——走廊的光线比往常昏暗了许多,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尽头隐没在模糊的阴影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回到房间。走到自己房门口,他习惯性地伸手进口袋掏房卡,却摸到了前台刚给的那张。他顿了一下,想着先用自己的房卡进门放下东西,再去处理云英杰那边的事。 然而,当他借着昏暗的光线低头看向手中那张所谓的“房卡”时,一股寒意猛地从脚底窜上头顶,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他手里紧紧攥着的,根本不是什么房卡,而是一张边缘粗糙、毫无字迹的惨白色纸条! 冰冷的恐惧感瞬间涌上心头,倏然攥紧了他的喉管,呼吸开始放缓。 前台那个男青年的微笑,此刻也在回忆里变得诡异起来。 李慕池恍然想起……他在这个招待所入住的几天里,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工作人员的面孔! 他猛地转身,想立刻返回楼下。 但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身体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在他身后,原本空荡死寂的走廊里,此刻正无声无息地、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它们影影绰绰,身形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看不清任何具体的面容,只有一个个沉默的、灰暗的轮廓。 没有呼吸声,没有脚步声,甚至在灯光照射下也没有正常的影子。 但它们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无数道难以言喻的模糊“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空气凝固了,李慕池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起车内正在熟睡的沈临渊、莫名其妙晚归的云英杰和常笑,瞬间头皮发麻。 这就是个陷阱。 专门为落单的他设置的陷阱。 至于为了什么…… 李慕池看向那一排人影之中离他最近的那个模糊人影,发觉对方似乎以极其缓慢的步子,朝他挪动了一步。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哪来的、为什么找上他,但很显然,现在这种情况,想再多也没用。 于是李慕池强装镇定,将手心那张白纸塞回到口袋中,同样缓缓走向那个“领头”的人影。 他们对视了一秒。 察觉到和对方的身高、力量差距后,李慕池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 “……这么多人呢。”他顿了顿,伸出手打了个招呼,“你们好啊。” 抱歉宝宝们,最近作者现实生活繁忙,找工作面试中,加上这本轮空了挺久,没有榜单,在压字数QAQ但是请放心,我不会坑的,速来恢复更新了,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白纸 第25章 你好香啊 李慕池仰着脑袋,看着身前一排模糊不清的人影,笑着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话音刚落,耳畔就传来了咯咯的笑声。 “他们”身上萦绕的雾气随着笑的动作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昏暗的橙黄色灯光下依稀可辨。 ——有的捂住了嘴巴,有的捧着肚子,有的则岿然不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模糊的眼角眉梢透着一丝戏谑。 李慕池有些怯场,直哆嗦了一下。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手腕间温润的玉石,想起沈临渊,莫名有了几分底气。 “别笑了。” 李慕池鼓起勇气,人生第一次在撞到这么多鬼后主动同“它们”说话: “很好笑吗?” 空气凝固,安静了一瞬间。 但片刻后,爆发出更加熙攘的笑声,以及低沉琐碎的闲聊声。 “这家伙好可爱啊……” “我就说他很有意思吧?” “不止如此,就连味道也——” “要不是……真想把他吃掉,哎,可惜了。” 李慕池:“……” 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大声密谋真的很吓人?!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要怎么逃离这里,方才那只朝他走来的鬼,已经缓步挪动到了他的面前。 李慕池这才终于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分明就是刚才给他递房卡的前台小哥。 凑近后,青年的面庞愈发清晰,只见他脱下鸭舌帽,脑袋上赫然是一个被凿得极深的大血窟,深褐色的血液已然在他的额角干涸,若是仔细看,脖颈弯曲的弧度也有些扭曲。 就像是生前受到过重物撞击,撞倒了头一样…… 李慕池倒吸了一口凉气,忽然想起了什么,双眸闪烁,试探性地问道: “崔荣?” 男鬼闻言,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李慕池见状,心里稍微有点底了:“真的是你啊崔荣同学。”但他确实不知道要怎么跟鬼聊天,没话找话地蹦出来一句,“你的头……还好吗?” 男鬼笑出了声,没有立即否认,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挺好的,死了以后就不觉得疼了,就是右边耳朵有点听不清楚。” “呵呵,那可惜了。”李慕池干笑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倒是没想到,人死后成了鬼还会聋,但幸好对方还有左耳。 于是他微微侧过身子,站在崔荣左边说:“哥们,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你们之间的事情跟我应该没关系吧?要是没别的什么事儿……让我走?” “走?”崔荣嗤笑一声,原本浑厚深沉的嗓音忽然拐了个弯,变得尖锐起来,“你们的人已经入干扰我们的‘计划’,我们凭什么放过你?” “最关键的一点是……”崔荣忽然俯身垂头,凑到了李慕池耳边,声音再次沉了下来,“你很香。” “比那些霉菌和活性物好闻多了,我们都很想多跟你亲近亲近。” 他刚说完,后面的一排鬼影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李慕池头皮发麻,小腿肚都在打颤。 “这……不合适吧,我一个活人,跟你们待在一起多不好?而且你们不是不希望别人插手你们的‘计划’么,正好,我对这些东西也没兴趣。”李慕池见对方态度还算好,试探着抬脚,想找机会离开这里,“不如让我先走……” 脚步还没迈出去一寸,崔荣的上半身却忽然扭曲伸长,如同可以伸缩变形的黑雾状橡皮泥一般,再次窜到了他的眼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李慕池踉跄一下,差点跌倒,仰头看向崔荣的脸,只能自认倒霉作罢。 “对,你是活人。”崔荣伸手,指尖抚上了他的下巴,眼神变得凌厉,“但活人变成死人,是很容易的事情。就像老大对我做的那些一样……” 明明前半句话都异常令人胆寒,但最后一个老大,让李慕池的思绪又忽然被拉回到现实世界。 老大。 如果他没记错,崔荣的幕后主使,应该就是两年前去世的孟玉琴。 “那你的老大现在在这里吗?”他大着胆子问。 崔荣顿了顿,片刻后,仿佛早知如此一般,笑意更盛:“你刚才还说,对我们不感兴趣。” “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他把上半身缩回去,指着方才叽叽喳喳笑作一团的鬼影们,说道,“想知道我们老大是谁……你自己找。” 话音刚落,李慕池身前的那一排人影忽地变得清晰起来。 有一束不合时宜的冷光照亮了“它们”的脸,伴随着崔荣最后那句,你自己找,李慕池浑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面前的一排人头形形色色,服饰着装都不尽相同,更别说模样气质了…… 李慕池粗略地数了一下,一共有十五个人,哦不,十五只鬼。 这里面光是女鬼就占了十二个。 要在这十二个里面选出孟玉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可偏偏在这时,崔荣补充说道:“找对了,我们就放你走,要是找错了……你今天可能就不能完整地走出去了呢。” 爸的。 这简直就是霸王条款! 李慕池在心中暗骂一声,可明面上却还是保持着僵硬的微笑:“……能给点提示吗?” “当然。”崔荣点点头。 在李慕池期待的目光下,缓缓说出七个字: “我们老大是女的。” “……” 李慕池的沉默长达一分钟之久,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轻易相信酒店前台递来的房卡。 片刻后,他决绝地转过身,面对那十二个女鬼。 其中有三位穿着民国时期服饰的短发女学生,被李慕池率先淘汰。 他知道潭大建校历史悠久,改制前的前身是潭州理工学院,这三个民国女生,应该是上世纪在学校因故离世,不愿轮回的鬼魂。 李慕池又根据这个排除法,排除了几个服装的年代过于久远的女鬼。 但尽管如此,这一排人里,也还剩下九个身上服装符合近现代特征的。 他叹了口气,不得不换个切入点。 李慕池仔细看过去,只见站在最边缘的一名扎马尾的女孩,心脏的位置破了个洞,内里是空心的,什么都没有。 而她的唇色则发青发乌。 李慕池恍然想起那名在操场死于心肌梗塞的女大学生,又根据死法,做出了排除。 这样一来,在场比较符合坠楼而亡特征的,还剩下五个。 “兄弟,我能近距离观察一下吗?”他看向崔荣。 崔荣也没为难他,爽快道:“可以。” 李慕池闻言,便又走近了些,跟那非诚勿扰的男嘉宾灭灯似的,一个个凑近了观察。 但很遗憾,他们这档节目是“非人勿扰”。 而且一个不留神选错了心动女嘉宾,就有惨死的风险! “女嘉宾”一号,齐刘海,波浪卷发,身上的衣服偏洋气时尚,李慕池率先给她灭了灯。 根据孟玉琴家里的情况,应该不会有闲钱花在打扮自己上。 他正准备从一号面前离开,对方竟然拽住了他的胳膊。 李慕池:“?” “确定不选我吗,小可爱……”女鬼微微一笑,趁他愣神的片刻,朝他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真香!” 李慕池被吓得弹开,弱弱道:“我再看看,再看看……” 二号女嘉宾倒是朴素很多,面容姣好,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脑袋上同样有着严重的挫伤,符合坠楼的特点。 李慕池左看右看,分辨不出来,便长叹一口气,将二号女嘉宾放入了待定区域。 继续往左走,三号女嘉宾和四号女嘉宾正在热聊。 “啧,你说我一会舔他一口,那位会生气吗?” “不知道,你可以试试。” “过来了过来了……果然是很香啊,而且长得也好看,简直是极品。” …… 李慕池假装没听见这两人的对话,悻悻地转身离开了。 他不认为手上已经沾了人命的孟玉琴会对他这种无名小卒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很快,他来到了最后一位女嘉宾面前。 眼前的姑娘身形瘦削,面容黝黑,眸光噌亮,上身穿着一身略微起球的黑色毛衣,下身则是一条极长的蓝色格子裙。 和其他几位都不同的是……她除了脑袋上有淤血,脖子上也有几道明显的勒痕。 难道是尝试过不止一次死法? 李慕池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惊讶,但很快,他就没有时间犹豫了。 因为崔荣已经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微笑着看着他:“选好了吗?” “快了,再给我两分钟。” 李慕池的目光在戴黑框眼镜的姑娘和蓝色格子裙姑娘之间飞速移动,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陷入了短暂犹豫。 两人的死法都差不多,服装打扮也都类似,唯一不同的就是长相了。 虽然他不愿意对女生的外貌进行评论,但就目前面前站着的几位女鬼来说,蓝格子裙的姑娘的模样,确实没那么突出。 属于那种扔到人群里,不会被注意到的、小透明的类型。 如果按照李慕池看过的玄幻小说来比照,故事里隆重出场的女鬼大部分都是美艳或清纯的美人,再不济也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特点。 就在最后一分钟,李慕池已经站在了模样清秀漂亮的黑框眼镜妹妹面前,准备做出选择时,他的脑海里恍然冒出了一个人的模样。 孟筝儿。 当小姑娘扎着双马尾,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对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对未来的渴望。 如同一片绚烂的星河。 回忆里的画面同眼前站着的一排鬼影中的某位重合在一起。 李慕池忽然想通了。 差点就被男频玄幻小说给忽悠了! 他的视线掠过带着沉重眼睛,双眸无神的漂亮姑娘,最终还是落在了最右边,那个不起眼的女生身上。 “是她,对吧?” 李慕池自信地伸出手,指向了他心目中的“孟玉琴”。 她可能没那么漂亮,但一定足够坚韧。 眼神里有着和孟筝儿相似的不服输、不甘心。 在那样穷困又思想落后的家庭里,拼尽全力考上县里最好的高中,又靠自己考上了重点大学。 她只身一人来到城市,怀揣着梦想,靠助学贷款和勤工俭学维持自己的学业和生活,又靠着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研究生。 她本以为逃离那个家庭之后,可以在这片土地实现自己的梦想,可最终还是因为某些原因,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崔荣歪着脑袋看着他,问:“你确定是她?” 不知为何,李慕池心底的犹疑和不安竟然散去大半。 他笃定地点头:“确定。” 终于,在他做出选择后,头顶悬停的亮光瞬间熄灭。 身前的黑影如同迷雾散开一般尽数变得透明、轻盈。 一片昏暗之下,只有一片明艳的蓝色格子在他的视线里,变得愈发清晰。 李慕池莫名感到一阵眩晕袭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下坠。 在他还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之前,他的双膝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支撑身体的重量。 腿软难耐,他倏然跪倒在“孟玉琴”和“崔荣”面前。 一切感官都变得模糊,耳畔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笑,他分不清这是嘲讽还是怜悯,也辨不出是谁在说话。 视野中的“它们”身影开始晃动、变形,如同映在湖面的倒映。 李慕池试图抬头,却在下一片蓝色坠入眼帘之前,失去了意识…… - 这世界上,有许多不诚实的人。 他们说出口的话,就连自己也分不清是真实是虚构。 可偏偏又有许多人把扭曲的规则奉为圭臬,谎言逐渐成为这个社会上最常见的东西。 那些或拙劣或伪善的谎言,会让人受伤、痛苦、流泪。 可诩聪明的大人们,却称之为成长。 …… 再次睁开眼,映入李慕池眼帘的,是一片白花花的墙面。 彼时的他,正趴坐在一个类似实验室的工位上。 放眼望去,桌面上的滴管盒、拨片、各类试剂摆放整齐,一丝不苟。 而旁边的几名同学,身上穿着白色大褂,正认真地进行实验操作。 他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眼眶,缓了好久才恢复意识。 自己这是……又穿越了? 可这个地方,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李慕池思索了好一会,终于凭借短暂的回忆,想起来了——这里就是潭大的实验楼啊。 就在他愣神期间,实验室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你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