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千金一心上位》 第1章 第 1 章 F市月舟酒店套房内,戴着口罩的造型师正跪在地毯上为女孩整理裙摆上的白色蕾丝和蓝色缎带。 窝在沙发里花白长发的老者,像欣赏艺术品一样打量着装扮精致的外孙女。 “酒店的人说昨晚赵礼轫来找你,有什么事?” 女孩低着头,语气恭顺又饱含担忧:“四哥说蔡理事的意思是舅舅画廊提供的那些画不太符合慈善晚宴主题,要是再不更换画作,可能不能参与后续的拍卖会。外公,你要不要再劝劝舅舅,毕竟……” 何阐兴不耐烦地打断道:“以前都能参加,怎么这次就有问题了!我看姓蔡的就是受赵礼云的示意才敢这样!” 何思总是把画廊里卖不出去的那些画,像处理废品一样打包给冠云基金会拍卖。曲酣并不觉得那边不想要这些画作有什么问题。 曲酣把头低得更低。作为这个房间内唯一一个姓赵的,她说什么都会触何阐兴的霉头。而少说话、少对视、遇事就装聋落泪才是在何家生存的硬道理。 “肯定是上次何思说了她几句,让她怀恨在心,借着自己是理事长耍威风。不过是抱着林冠云给她留下的那些东西,才勉强保全一些做长女的气派。就敢踩在我们何家头上颐指气使,什么东西!” 何阐兴继续嚷嚷着,点燃一根细支雪茄,杵着拐杖站走出门外。 门被重重地摔上。 姓何的父子俩从不反思自己,只一味地责怪他人。曲酣希望马上要见到的,名义上的母亲何意,不是这种难缠的性格。 曲酣沉思着,出神地盯着脚下那一段脆弱的脖颈。离开C区两年多,她还是没改时刻关注周围人致命点的习惯。或许对自己的身体来说,在所谓安全地区感受到的危险一点都不比地下城少。 “赵小姐,可以了。”造型师低着头,尝试起身却因发麻的双腿不得不维持跪姿。 “王秘书演得一点都不好,何阐兴老眼昏花居然没看出来。”曲酣紧紧握住王越的双臂,将她扶坐在沙发上。 王越按揉酸麻的双腿,抬头望着面前身姿亭亭的女孩:“理事长让您明早3点和我们一起去云和殿。要是赵家问起,四公子会说是带您去爬山。” “好,这是何思的房卡。他下午参加艺术沙龙,晚点直接去赵家。” “礼酣小姐,我是哪里露出破绽的?”王越攥着曲酣递来的卡片不解地问道。 【我提供的名单赵礼云还要复查,这么谨慎的人,不找身边人难道真的找造型师?】 曲酣微笑道:“我猜的。专业的造型师蹲跪一会儿就双腿发麻,好像对不起何阐兴付的价格。最明显的是面中痣。我指错地方,你还能画在正确的位置上,说明你对三姐姐很熟悉,那只有长姐身边的生活秘书才做得到。” 女孩的气息轻柔而平稳,亮晶晶的双眼流露出的狡黠神采。王越轻而易举地感受到那张和赵礼筏极其相似的脸,表达出的生命力却截然不同。 —— “目的地车辆拥堵,已为您停泊在最优位置。” 车子自动停在喷泉旁,不远处有辆紫红跑车正堵在主楼门口。 “爸爸,好久不见。”何意神态拘谨地透过车窗,弯腰向车内端坐的何阐兴问好。 “妈妈。”曲酣向车窗外那位面容柔和却难掩疲态的女人甜甜喊道。 “小酣。”何意有些不知所措。 “外公不要生气了,妈妈肯定很想您。”曲酣讨好似地下车绕到一边给何阐兴开车门。 “爸爸对不起。”何意不自觉地向后退一步,语气中充满了内疚和不安。 何阐兴鼻孔中发出不屑的哼声,杵着拐杖下车向主楼走去。曲酣连忙挽过呆立着的何意,紧跟在干瘦的老头身后。 台阶上,一位身着宽松拖沓的黑色长裤和同色深V衬衫的湿发背头男正交叉双腿靠着门廊柱抽烟。 “外公好。不好意思啊我车坏了,只能劳烦您多走两步。”见到何阐兴,赵礼忠装模做样地鞠一躬。 何阐兴并不理会他,在佣人的引领下径直向室内走去。 赵礼忠不爽地撇嘴,暗骂道:“老寄生虫。” “这是礼忠,你五哥哥。” “五哥好。”曲酣朝这位和自己个头差不多的妖娆男子点了个头。 赵礼忠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凑到曲酣面前,皱了下鼻子:“这不是从地下城里蹦出来的小寄生虫吗。何阐兴真的把你洗得一点土味也没有。” “礼忠,不要这样说你外公和妹妹。”何意维护的话十分绵软。 身边的小女儿好像没听见羞辱一般,还是保持礼貌的微笑。何意不免松了口气,自身都难以保全的时候她不希望别人给自己添麻烦。 小会客厅内,何阐兴脸色阴晴难辨地端坐在真皮沙发中央。 对面的贵妃椅上,脸上长满雀斑的少男正戴着最新款VR眼镜手舞足蹈地瘫坐着。他身边面容姣好的少女把脚搭在她哥哥的大腿上,恍若无人地欣赏自己刚做的美甲。 曲酣一进门就发现这对七歪八扭的哥哥姐姐以及站在暗处的年长管家。她向管家点头示意后柔声道:“礼增哥、礼婳姐。” 打完招呼,曲酣乖乖坐到何阐兴身边。 室内安静得可怕。 “赵礼增、赵礼婳,你们还不向外公和妹妹问好!”尖利的女声吓得沙发上的兄妹俩坐直身体。 何意见到儿女对父亲敷衍的态度,以及站在一旁的余管家。想到赵家元肯定在暗中观察着一切,心中悲怒交加,长期的忍受压抑在这一刻爆发。 两人看着一向温柔的母亲浑身颤抖的狼狈样子,有些慌张,连忙站起身来向何阐兴问好。见何阐兴迟迟不回应,兄妹俩只好继续鞠着躬。 曲酣将何意扶到单人沙发里,拿着纸巾给她揩眼泪。 赵礼增余光看到曲酣的动作,想到五哥说的那些话,一股脑将自己的委屈发泄出来。对曲酣大声吼道:“贱人,把你脏手拿开,离我妈妈远点……” 曲酣被突然的吼叫吓得一时间手抖。没拿稳的纸巾盒砸到脚上,生理性泪水止不住地飚出来。她顺势坐倒在地上,抱着何意的小腿抽泣起来。 该死的赵礼增嗓门这么大,欺软怕硬的恶心玩意儿。想到要和这种人一起生活,往后肯定很心累,曲酣的泪水中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一时间,小会客厅内只有咒骂声和啜泣声。 “够了!何意、赵礼酣留下,其他人都给我出去!”何阐兴大叫着将拐杖杵得直响。 小会客厅的门被关上,何阐兴这样是要教训人了。 曲酣立马站起身,缩着头走到何阐兴身边。她知道何阐兴一直把自己视为赵家元的所有物,并不会真的对她动粗。但这种情况,她还是识趣地闪到一边比较安全。 何阐兴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狠狠朝何意扇去:“没用的东西,你到底怎么教育子女的?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亲生的两个都教不好,你这个废物!” 何意笔直跪下,不闪不躲一声不吭,仿佛她心里也认定自己应该受罚。 “家里花那么多钱培养你,你怎么一点都不争气!你妈妈走得早,亏得我把你拉扯大!结果呢,结果呢!连累你父亲一把年纪来看你被拒之门外,你哥说两句话就被扫地出门,你对得起你母亲吗!”何阐兴的瞳孔放大,嘴角不自觉地抽动,手上的杂志挥舞得像长鞭一般。 何阐兴想到两个月前自己带着外孙女千里迢迢回F市,却被告知要等赵家元出差回来之后才能上门拜访。 回忆起这样恶心的闭门羹,何阐兴觉得自己的尊严再一次被践踏:“要不是我帮着赵家元养女儿,你岂不是早就被扫地出门!蠢货!你这个蠢货!” 曲酣内心认为何意行为举止太软弱,一点都不像一位豪门贵妇,何况何阐兴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她本想像以前何阐兴对何宜缘发火一样,袖手旁观的。 可是捕捉到何阐兴昏黄的眼中闪烁的报复的快感,曲酣的心忍不住往下坠,她不知道怎么描述心里复杂的情绪。她也没法用女儿孙女是他荣华富贵的保障,他应该只是教训几下类似的话来说服自己。 “外公别打了!”曲酣紧紧抓住何阐兴扬起的手。 何阐兴余怒未消,本想推开外孙女,却发现被抓住的手动弹不得。 窗外传来一阵巨大的撞击声。与此同时,小会客厅的门被管家打开。门外站着一位略微秃顶、身高中等,成套西装都难掩滚圆肚腩的男人。 “爸爸。” 曲酣立刻松开何阐兴的手,飞一样地向赵家元跑去。 和礼筏那样相似的脸蛋活生生地出现,尽管有一定心理准备,赵家元还是愣住了神。 有那么一刹那,赵家元觉得自己回到了14年前,那时候礼筏也是这般岁数,大概也是这样的漂亮。记忆中礼筏的脸正慢慢被眼前的女孩覆盖。 “爸爸,礼酣好想您,想得一直哭。害得妈妈也难过得哭了。”女孩的样子怯生生得可怜。 赵家元望着女儿泛红的眼眶,心疼地将孩子搂到自己怀里。 “好孩子,爸爸也很想、想礼酣。”赵家元温热的大手如触珍宝般,摸了摸曲酣的发顶。 或许是因为他的大肚腩和亲切笑容,赵家元给曲酣的第一印象是亲和。要不是他身上合体的西装、昂贵的配饰,曲酣还以为他只是普通人家一位慈爱的父亲。 何意整理好散乱的发丝走到赵家元跟前,木偶似地喊了一声老公。 赵家元并不正眼看何意,随口吩咐道:“时间还早,你去准备茶点送到书房。” 何意如同得到赦免一样离开。 “余管家,让人把三楼东边的套房整理出来给礼酣。” “好的,先生。” “再找个人带礼酣熟悉一下家里的环境。” “父亲,让我带礼酣转转可以吗?” 一名带着圆框眼镜、面容清朗俊秀的年轻男子从赵家元身后现身。 “这是你六哥赵礼仕。”赵家元拍了拍赵礼仕的后背。 “六哥好。”曲酣并没有注意到赵礼仕是什么时候到的,也看不出他嘴角挂着的笑意是出于礼貌还是恶意。 离开小会客厅的时候,曲酣回头撇了一眼被故意忽略的何阐兴。他像一开始那样端坐在沙发上,表情并无任何不快。 第2章 第 2 章 F市处于Q国南部沿海,气候宜人。进入六月中旬,阳光依旧和煦温暖。 赵家庄园在狮鹤山半山腰,下午五点,室外吹拂的山风已经夹带了一丝凉意。 曲酣穿着单薄的背带裙,跟在赵礼仕身后,没走两步就打了个大喷嚏。 “礼仕哥,我上去拿件衣服。”曲酣不敢逞强,五岁之后她生病恢复的速度要慢于常人。 “佣人应该还在整理行李,你穿我的吧。”赵礼仕不等拒绝就脱下自己的针织开衫,作势要给曲酣穿上。 曲酣立马后退一步,从他手里接过衣服,尴尬笑道:“谢谢六哥,我自己来。” 赵礼仕的笑容依旧和煦,没有攻击性。曲酣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了,或许兄妹之间就是这样相处的。但她还是遵从自己的直觉,和赵礼仕拉开些许距离。 “礼酣,六哥有什么唐突的地方,你可以直接说。你从小待在E国,哥只是希望能快点和你熟悉起来。”赵礼仕的招牌笑容有些受伤。 “不是的,礼仕哥你长得太帅了,和你走得太近我害羞。”曲酣硬着头皮和赵礼仕对视,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 赵礼仕的长相确实有可圈可点的地方。收敛的内双让他的五官看上去立体却柔和,笑起来明显的括弧纹遮掩了他单薄嘴唇透露出的薄情寡义,加上高瘦的身材和清爽的穿着,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教养良好、谦逊温和的富家公子。 赵礼仕挑眉微笑,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 狮鹤山是赵家元的母亲林冠云生前购置的产业。她创立的元齐集团主营地产和物业,在Q国享有良好的声誉。 山顶已经开发为预约制的观星基地。山脚下是元齐集团开发的低密度别墅群。半山腰有三处高隐蔽性的私家庄园,其中位于西边、规模最大的为赵家庄园。 庄园的主建筑是蓝顶白墙的地上三层宅邸,西面独立副楼曾是林冠云的居所。主建筑后部紧贴着花园、人工湖,之后是低矮的佣人楼和停机坪。 茂密树木掩盖了天空的空旷,让人误以为淹没在绿意中的建筑花园近在咫尺。 “是我考虑不周,应该让余管家安排摆渡车的。” 赵礼仕的语气充满歉意。 “还好就当锻炼身体了。” 因为中午吃得很少的缘故,走了一圈下来,曲酣的脚步有些虚浮。 “我送你回房间休息,离晚饭还有一个半小时呢。” “谢谢六哥。” 曲酣的房间在三楼。两人上楼的时候,有位身穿利落黑色长裙的女士从房内走出,她身后的佣人怀抱着一个纸箱。 “这位是吴越萍,吴管家。”赵礼仕介绍道。 “吴管家。”曲酣向这位表情严肃,一丝不苟的年长女士问好。 “礼酣小姐,行李已经整理完毕。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吴管家微微颔首。 赵礼仕:“麻烦给礼酣准备一些水果点心。” “好的。” “吴管家,我能问一下箱子里都是什么吗?”曲酣已经瞧见了其中赵礼筏的照片。她知道要不是长得像已故的三姐,自己也不可能回到赵家。所以她对这位姐姐十分好奇。 空气凝滞了几秒。 吴管家面容依旧沉静:“是之前礼筏小姐的物品。” “可以给我吗?姐姐的东西还是放在她熟悉的房间比较好。”女孩的笑眼里饱含询问。 同样黑亮水灵的眼睛、同样弧度清秀的卧蚕。姐妹俩笑起来几乎一模一样,吴越萍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把箱子放礼酣小姐的房间。” 佣人听到赵礼仕不容拒绝的命令,迅速将箱子放回房间,和吴管家一起离开。 “谢谢六哥。”曲酣贴门站着,心里不明白为什么赵礼仕还不离开。 “兄妹之间不用那么客气。”暖黄色的灯光下,赵礼仕的眼神温柔,长久地望着曲酣。 曲酣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他的针织开衫,立刻脱下外套抖搂几下,交到他手上。 “哥,谢谢你的外套,我先进去了。” 佣人送完茶点出来,发现六公子不知为何还伫立在走廊上。下楼梯的时候她有些好奇地回头瞥了一眼,赵礼仕正靠着墙把脸埋进那件灰色针织衫里深深地呼吸。 曲酣并不知道赵礼仕奇怪的举动,她以为是自己太敏感,敏感到有些自作多情。但走进房间,她也没心思想太多了。 独立的卧室、浴室、书房、衣帽间和起居室。曲酣不可置信地跑进跑出,东张西望,最后躺倒在起居室的沙发上。 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从地下城的那个孤女,变成了豪门千金。 要是姥姥还在就好了。 —— “好心人给我点钱吧,好心人。”赵礼忠换了身清爽的装束,跪在小会客厅的地毯上,夸张地向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抱拳作揖。 “谁让你非要装模做样把车停在门前的,你不知道那是爸才能停的?纯属活该!”赵礼婳并不正眼瞧他。 “我也没想到老头子那么早回。” 赵礼忠早就不爽赵礼婳骄傲的那股气,眼珠子一转,撇着嘴阴阳怪气道:“人心肝宝贝回来就是不一样,失算失算。我还当她和你一样,爸都懒得看一眼。” “闭上你那张倒霉的臭嘴。”赵礼婳反手一个抱枕甩到赵礼忠脸上。 “五哥,车真的报废了吗?那你以后不会要开摆渡车出门吧。”满脸雀斑的赵礼增心不在焉地没话找话。 “老七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兄弟零花钱给我一半。” “转你了,你看一下。”小麦色皮肤,个头较健壮的赵礼轫开口道。 “谢谢四哥!四哥吉祥!”赵礼忠来不及作揖,连忙滑动手表查看账户。瞧见那串数字他的声音立马萎靡下去,“四哥,你就不能多给点吗,这哪够啊!一个月都撑不过!” 赵礼轫有些震惊:“五弟,你开销这么大吗?这些我省点花能花大半年。” “六大爷来了,能不能赏小弟我点金叶子花花。”赵礼忠对着刚进门的赵礼仕极尽谄媚。 赵礼仕并不吃这一套:“你只是车被撞烂了,爸爸又没少你零花钱。还有,你上次借的钱还没还我,实在不行你找二哥和长姐吧。” “二哥还在住院。礼忠你还是节制一点,少往E国跑,这样下去不是个事。”赵礼轫苦口婆心地劝说。 “四哥你别唠叨,我耳朵都起茧了。要不是老头子太抠,又不让我们进公司,我至于这么无聊憋屈吗。” 赵礼增讥笑道:“没有我们,只有你哈。爸不让你进公司是对的,不然赵家早给你败光了。” 赵礼忠猛地一下站起身,夺过赵礼增手上的游戏机砸到地上:“一点小钱都舍不得给,还说个没完。姓何的吃赵家吃得最多,你怎么不说。有骨气早点和你妈卷铺盖走人。” 赵礼增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像抓鸡仔一样拎起赵礼忠的领子,双眼圆瞪:“你再给我说一遍。” “七哥别理他,没妈的野种是这样的。”赵礼婳对着赵礼忠翻了个白眼,去拉赵礼增的手。 “你个贱人,说谁是野种。”赵礼忠尖声喊叫道,蹦起来去扯赵礼婳的头发。 “啊好痛。” “你敢碰她试试。”赵礼增下狠劲掐住赵礼忠的手腕,对着他腹部就是一脚。 赵礼轫急忙从身后拉开赵礼忠,致使二人下一步的拳脚落空。赵礼仕依旧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并不理会身边的骚乱。 “你自己说自己是野种的!我之前亲眼看到你跪在赵礼筏脚下说自己是垃圾、是野种,你是在向她讨钱吧,恶不恶心!谢家的钱你花得爽不爽!” 赵礼婳话音刚落,房间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看到四哥奇怪地望向自己身后,赵礼婳立刻回过头去。 只见赵礼云正双手抱臂,倚着门框,冷厉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谁都不能在赵家元和赵礼云两尊大佛前造次,更不能提已故的三姐赵礼筏。 赵礼婳只觉得头皮的刺痛一瞬间消失了,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赵礼忠比赵礼婳更心虚,对上赵礼云那双眼睛,他觉得浑身脱力,要不是赵礼轫架着他,可能自己已经摔在地上了。 曲酣有些后悔不应该听到争吵声就迫不及待地下楼看热闹。 “长姐。”与此同时晚餐沉闷的钟声响起、回荡。 这次肯定不是自作多情,曲酣真切地感受到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幸灾乐祸也好,担心也罢,都不如赵礼云审视的目光那样刺骨。 曲酣按捺住躲开的冲动,被迫微抬着头,任由赵礼云修长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感受她的拇指重重揉搓着那颗眼线液笔画的假痣。 “这是你的吗?”无情又冰冷的言语快速消磨着曲酣第一天来到赵家的欣喜激动。 曲酣想要开口说什么,嘴唇却被温热的指尖摁住。 赵礼云盯着那双错愕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何家没教过你,她最讨厌粉红色?” 看到赵礼云离开,赵礼轫三两步走出小会客厅,搂住有些呆愣的妹妹:“礼酣,不管礼云姐说了什么都别放心上,今天她心情不好。” “四哥,我没事。”曲酣拽着粉色衬衫裙的袖子,笑得很勉强。 赵礼轫心里更怜惜这位妹妹。他从二哥哪里了解了她悲惨的过去,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有责任对这位好不容易能回来的妹妹多加照顾。 “礼酣,四哥我们去吃饭吧。”赵礼仕走上前来,加入两人。 赵礼增、赵礼婳兄妹俩手挽手出来,故意超过三人。 小会客厅里,赵礼忠还失魂落魄瘫在地上,和被砸烂的游戏机待在一起。 曲酣回过头,调整步伐走在赵礼仕和赵礼轫中间,努力让自己合群。 窗外夜色正有序地吞噬山林,群鸟回巢,落单的鸟儿无枝可依。 第3章 第 3 章 大面积温润而有质感的胡桃木护墙板及家具,中和了拉升的层高带来的空虚感。通铺的奢石地面映照着晃眼的水晶灯,让人怀疑脚底下光亮的纹路其实是金丝镶制的。 夜幕降临,西餐厅一步步陷入昏暗,威严压抑的空气里能窥见仿佛金箔飘动的细尘。 “蔡叔叔好。”在赵礼轫的引导下,曲酣向赵家元这位同母异父的弟弟问好。蔡家齐个子矮小,身材瘦削,但行为举止洒脱自信,见谁都笑眼弯弯的。 “礼酣,叔叔给你准备了礼物。”蔡家齐故作神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细长的皮质盒子,缓缓打开。百合花铂金手链安静地躺在细腻的绒布内衬里,镶嵌的钻石灵动闪耀的让人移不开眼。 “好漂亮!”曲酣双手捂脸,遮挡住自己压不下的嘴角。 曲酣惊喜的语气和模样,惹得赵礼轫和蔡家齐开怀大笑。 “真金真钻衬美人,蔡理事选礼物的眼光非常优越。”一旁身着修身西装,外形干练成熟的女士夸赞道。 “这位是周湘文,元齐地产营销管理中心副总。我母亲生前常常夸赞她能力出众,礼酣你要多跟着周总学习,以后像她一样优秀。”蔡家齐说着给周湘文竖起一个大拇指。 “周总好。”曲酣捕捉到赵礼轫的表情有一些异样。 “礼酣小姐你好。”周湘文虚握住曲酣的手,收起打量的目光,转向蔡家齐,“蔡理事您真是过誉了……” 曲酣暗自观察着这位气质知性却内藏锋芒的周湘文。她虽不如赵礼云那样气势外放,但和她对视谈话的时候,很容易被其自信专注的神采带动,进而认可她的观点。 两声轻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赵家元沉着脸缓步走进餐厅,身后跟着何阐兴以及何思。 “外公,妈妈呢?”入座后曲酣轻声询问身边容光焕发的何阐兴。 “她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一会儿。”何阐兴的语调里没有一丝担心。 斜对面的何思摇头晃脑地给餐前面包抹上黄油。明明什么都还没吃,曲酣却觉得他活像一只吸满血的蚊子,正餍足地扇动翅膀。 桌上其余人,甚至老七赵礼增和老八赵礼婳都未对女主人的缺席感到惊异,曲酣也压下心中的疑虑,把注意力集中到餐桌上。 在C区喝了十几年营养膏之后,曲酣并不挑食。只是何家对她以及何宜缘的体重有着严格的管控,所以两年多里自己一直处于吃不饱的状态。 虽然饭前已经吃完一盘水果和茶点,但两三个小面包下肚,开胃菜和浓汤一扫而空后,曲酣才觉得胃有点舒坦。当她迫不及待要对鲜嫩多汁的烤鳕鱼下手的时候,小腿遭到来自何阐兴鞋尖的重击。 肯定要淤青了死老头,不能换种提醒方式吗。曲酣压下怒火,回应他一个乖巧的微笑,含泪将一小口鱼肉咀嚼近百次来压抑自己的食欲。 “晚宴筹办的怎样了。”赵家元看向赵礼云和蔡家齐一侧,眼神却不明确落在谁身上。 “理事会已经复核好名单,明天会安排邀请函的发放以及跟进后续宣传。”赵礼云是冠云基金会理事长兼秘书长,但赵家元才是赵家家主。他要过问基金会的事,蔡家齐不可能不回答。 蔡家齐扫了一眼没什么反应的赵礼云,有些迟疑地问道:“大哥,要再看看名单吗?” “不了,有礼云在我很放心。”赵家元低头切割牛排,漫不经心地提起,“就是我怎么听说SI画廊送拍的画出了一些问题。” SI画廊是何思在赵家资助下开办的,经营两年有余,亏损额巨大。蔡家齐虽然不懂经营,也察觉到其中有蹊跷。 至于送拍的画,没有一年符合慈善晚宴主题就算了,画家名气不大估价却高,常常出现流拍的情况。很多时候都是基金会自掏腰包买下画作。但何思今年变本加厉,送来的画作质量更差数量却更多,难道赵家元不知道? 蔡家齐一向不懂揣摩人心,分不清这是公事还是私事,索性看向赵礼云。 “往年都是根据晚宴主题让几家画廊提供合适的拍品,但今年的主题是守护癫痫儿童,理事会认为把拍品改为孩子们的画作会更有意义。晚饭前已经向几家画廊邮件说明情况,希望何先生理解。”赵礼云嘴上说着希望理解,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理解理解,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何阐兴没等何思开口就满脸堆笑道。 曲酣余光瞥见身边的外公虽然在假笑但并不气恼,有些好奇下午父亲许诺了什么东西能让何阐兴心情这么好。 难道是一张永久的饭票? 按何宜缘的话来说,何家之所以能挥霍到今天,多亏了何意和曲酣两个金饭碗。 何阐兴的父亲是知名画家,作品数量稀少、价值高昂。其为人淡泊名利、去世得也早,没有给何家留下丰厚的财产。何阐兴没有艺术天赋,儿子何思虽有些艺术细胞,但贪图享乐并没有做出什么成就。 赵家元和何意结婚之后,赵家元养着何家三代人近二十年。就当他发现何家是个填不满的窟窿,日渐削减给何家的支出时,曲酣出现了。何阐兴以曲酣的身份为交换,换来了何思的教授职称以及SI画廊。 因此曲酣一直在思考何阐兴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毕竟她回到赵家之后,何家可能被赵家元再次抛弃。 水晶灯璀璨夺目,曲酣却觉得它繁重到让人害怕坠落。 餐桌上一时只有刀叉响动声。 身边的赵礼忠割肉的动静不小,还时不时用极其怪异的眼神偷瞄对面的人。顺着他的眼神,曲酣瞧见赵礼婳和赵礼增两人正在说悄悄话,而赵礼婳的神色难掩担忧。 一阵略显慌乱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从走廊传来,众人的视线或多或少地集中到那扇半开的立体雕花门上。 进来的是吴越萍管家,她弯腰在赵家元耳边说了些话后直立起身体退到一边。 “夫人的父亲在这,你问问他的意见。”赵家元的表情看不出变化。 “是的,先生。夫人身体不适,说想见小姐。但医生建议夫人静养,只让一个人入内,烦请何先生决定。”吴管家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身体不舒服肯定要见亲生女儿啊,这都要问吗?曲酣觉得这问题太别扭,只想快点尝一口树莓黑巧慕斯挞,但看周围的人都不动作,她不得不保持矜持。 “礼酣,你上去陪陪你妈妈。”何阐兴的目光从赵礼婳落到曲酣身上。 “好、好的。”曲酣下意识地答应,起身跟随吴管家的脚步。心中却一点都猜不出何阐兴的目的,难道是为了报复下午赵礼婳不把他当回事吗? 赵礼婳猛地起身,却不敢走动,声音有点哽咽:“我要见妈妈。” “你外公已经让礼酣去了。” 赵礼增使劲将赵礼婳往下拽,却拽不动她,只能轻声劝说:“小婳,不要惹爸爸生气。” 赵家元的面容依旧饱含慈爱,但赵礼婳看着他眼睛,语气却忍不住颤抖:“爸爸,求求你,让我见妈妈。” 赵家元手中的甜品叉,落在瓷盘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是对不服从命令的人的警告。 赵礼轫看到礼婳想哭却不敢哭的样子,想要说些什么。眼前却闪现过去的事,喉咙干涩生疼到吐不出一个字。 长姐不会帮他们的,要是二哥在就好了。 “今天的甜品太苦了,余管家能帮忙换冰淇淋上来吗?”温柔的女声破开僵局。 佣人入内更换餐点。 周湘文走到赵礼婳身后,扶着她的肩膀:“礼婳小时候最喜欢吃冰淇淋,经常求着赵董买冰淇淋吃。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有一年父亲节,你是不是给赵董弹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钢琴协奏曲》?弹得太好了,能不能赏脸给大家来一曲。” “好,隔壁起居室有钢琴,我过去弹。”赵礼婳虽然不喜欢周湘文,此刻却感激她给自己一个离开餐厅的机会。 她好想大哭一场。 —— 曲酣没想到吴管家口中的身体不适这么严重。明明下午何意的状态还算不错,现在却面容枯槁、神情涣散地躺在床上,嘴里喃喃着什么,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淌。 “妈妈。”曲酣走近她,坐在床边。越靠近何意空气中那股熟悉的味道越强烈,只是曲酣一时半会忘记那个气味象征着什么。 “爸爸来了,我可以……我好没用……” “妈妈,你在说什么。”曲酣拿起一边的棉巾小心擦拭着何意的眼泪。 “怎么是礼酣,礼婳是不是不想见我。不想见我这个没有用的妈妈。”何意的语气中带着了然嘲弄的意味。 “不是的,妈妈,礼婳姐有事来晚了。” 刚刚桌上赵礼婳魂不守舍的模样和眼前的何意重合在一起。曲酣的心像被攥紧一样酸痛,这就是母女间的心灵相通吗,自己怎么生来就没有。 曲酣瞥见一边没有动过的餐食,哄骗道:“她说要做你爱吃的东西给你吃。” “小酣,骗妈妈。好孩子,骗妈妈。”何意伸着手,曲酣把脸贴在她手心里。她想起赵礼婳的眼睛,觉得自己是一个偷走别人温暖的小偷。 “礼酣过得很辛苦,妈妈都知道,可是妈妈不是你的妈妈,对不起。” 何意的眼泪要把她的生命力流走了,曲酣怎么擦都止不住。这里的人不是很有钱吗,为什么她却被悲伤淹没到窒息。 “没关系的,我知道,这不是妈妈的错。妈妈你别哭了,好好休息,我喂你吃药,睡一觉都会好起来的。”曲酣下意识用姥姥说过的话来安慰何意,也在一瞬间想起这种味道自己在姥姥身上闻到过。 她得去找吴管家。 钢琴声忽然响起,音符化作悲伤的泪滴克制地流淌着,意图渗入房间。 “不要走小酣,是、是我的礼婳在弹钢琴。”何意死死拉着曲酣的手,挤出一个微弱的微笑,强打着精神说下去,“妈妈有事求你。” …… 何意还在断断续续地吐字,呼吸却越来越急促,手脚也出现抽搐的迹象。 钢琴声还在继续。 曲酣的身体比意识先一步冲出门外:“吴管家!吴管家!医生!医生!” “赵礼酣,赵礼酣你在哪里。” 曲酣顺着钢琴的声音跌跌撞撞往下跑,连自己名字叫错了都没发现。 第4章 第 4 章 Q国C区的地下城通过路灯的明亮度区分日夜。 强光照射下,粉尘泥沙被来往的行人车辆扰动,扬起又飘落。 梳着麻花辫的女孩透过沾满灰白水垢的玻璃门吃力地看着雾蒙蒙的街道,期盼那个慈祥温柔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街角。 “小酣,你这个小粘人精。曲老师才出去一会,就这样离不开她!”照相馆柜台后,面容和善的老板朗声调侃道。 “来兰姨这儿,今天你生日,姨请你吃巧克力!” “谢谢兰姨。” 曲酣接过兰美玉递来的巧克力,轻轻咬了一口。巧克力特有的香味和甜意在舌尖蔓延开。 C区地表重金属污染严重不适宜人类居住,而地下城只有矿产。所以当地的生活物资都需要靠外部供给,价格高昂。 这样一块巧克力,对于曲酣来说很稀罕。 “兰姨,剩下的这些巧克力我可以等姥姥回来再吃吗?”女孩礼貌地问询赠礼者的意见。 指节大的巧克力只缺了个小角。 “傻孩子,当然可以。这是你的东西,你自己做主。”兰美玉瞧着女孩生来就楚楚可怜的眼睛,心里像捂着热水袋一般,暖烘烘的。 回到柜台后,兰美玉利落地将裁剪好的照片装进透明密封袋。照片中头发花白的曲天歌和孙女曲酣搂在一起笑得很灿烂。 在充满混乱、争夺、贫穷的C区,幸福的笑容才是真正的奢侈品。 兰美玉再一次被这笑容触动:“小酣,兰姨的照相馆今天是最后一天营业。你和曲老师这单就不收钱了。” “谢谢兰姨!你请客吃巧克力,我已经很满足了。这钱你一定要收下,”曲酣将口袋里的五十元纸钞快速塞进女人手里,双手紧紧握住兰美玉的大手,语气中饱含不舍,“兰姨我会想你的。等你在F市安定下来,给我寄信好吗?” “好、好!好孩子,让姨再抱你一下。” …… 注视着女孩拿着照片,跑出门的轻快背影。兰美玉喃喃道:“真是个惹人喜欢的孩子。希望那女人有点良心,早些让祖孙俩离开C区。” 一出门,曲酣就看到姥姥杵着拐杖在马路对面,等待过马路的人群迈出第一步。 C区没有红绿灯,最安全的过街方式就是跟着人群走。 曲酣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快步走向前。 “小酣,站好。姥姥过去找你。” 听见姥姥中气十足的声音,曲酣乖乖站定脚步。 “姥姥,照片洗出来了。你没带老花镜,这样看是不是很清晰。”曲酣举起合照,向缓步走来的曲天歌展示。 “淘气包一个……” 越野车加速袭来,以血腥残酷的方式打断了温情的对话。 四周都是被撞倒的行人,惨烈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曲酣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姥姥身边的。 血,好多血,怎么冰得吓人。 “姥姥你是不是很痛,兰姨给的巧克力很甜。”颤抖的双手不听使唤,曲酣翻了好久才拿出包在手帕里的巧克力,又剥了好久才把巧克力放进的曲天歌嘴里。 “好吃吧,姥姥。”曲酣跪在地上,用柔软的手帕一遍一遍擦去曲天歌脸上的血水,“姥姥你别怕。今天我许愿很灵的,不要怕、不要怕……” “快走,杀人犯过来了。”一名路人女子看到肇事司机提着刀一瘸一拐向人群走来,想要把女孩从死于非命的老人身边拉开。 围观人潮急速退开,附近一些有意识的伤者也尽量往远处爬。 “我不走,我不走,姥姥看不到我会害怕。” 血泊中,刀光步步逼近。 曲酣觉得浑身发麻,她压抑住想要逃跑的冲动,用尽力气站起身。一手把女人往人群里推,一手抽出腰上的刀,刀尖对准来人。 C区是三不管地带,没有法律和秩序。这把短刀是曲天歌让曲酣用来防身的。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扑通一声跪在距离曲酣不到一米远的地方,“我是被迫的,对不起。” 曲酣紧紧握住刀柄,提防杀人犯的下一步动作。 回应曲酣的却是扑面而来的鲜血和尖叫。 两年前的车祸后,这是曲酣第一次梦到姥姥。她意识到自己醒了却不想睁开眼,要能回到梦里,回到姥姥身边就好了。 她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赵家,也真的不喜欢那些和她有血缘关系的赵家人。 “礼酣、礼酣你还好吗?” 赵礼轫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曲酣不得不睁开眼。 “我没事四哥,就是做梦了。”脸上刺热的疼痛在清醒之后去而复返,曲酣在赵礼轫的搀扶下坐直身体。 时针和分针重叠在一起,凌晨12点整。原来她才睡了半小时。 “妈妈怎么样了?”周遭的设施让曲酣意识到自己还在医院里。 “还在抢救,你别太担心。医生说过她是生产之后引发的癫痫,一直都有吃药控制。只是近两年比较严重,经常大发作,”赵礼轫看到妹妹魂不守舍的样子,很心疼她回家第一天就遇到这些事,“我拿了毛巾和冰袋,你敷一下。” “谢谢哥。”曲酣把冰袋包在毛巾里贴在脸上。 “礼婳她不懂事,你不要怪她,她也是心里着急。”赵礼轫安慰道。 “我觉得她很懂事,”曲酣的眼里蓄满泪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否则她为什么不打不让她见妈妈的外公和爸爸,而要打我。” 曲酣知道赵礼轫对自己很照顾,是自己暂时能依仗的人。这时候不扮可怜让四哥心疼,一巴掌不就白挨了。 赵礼轫嘴唇微微颤抖,看着妹妹这样低着头无声地泪流,自己心里也很难过。手忙脚乱想帮曲酣擦眼泪,又怕碰到她脸上的伤。 “哥,你饿吗?公区好像有售货机,你想要吃什么?”哭个没完只会让人心烦,曲酣挤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望向赵礼轫。 “哥不饿,你太瘦了多吃一点。”赵礼轫心疼地摸了摸妹妹的脑袋。 —— 因为是坐直升机来的,曲酣并不知道这是哪家医院,只觉得装修风格很像酒店,高级又舒适。瞥见墙上的宣传片她才发现这是康迈医疗集团下的医院,以医疗资源顶尖和高昂的收费出名。 【礼筏姐嫁的谢家是不是就是康脉的谢家。】 曲酣记得何宜缘说过赵礼筏夫家开那么多医院,竟然都治不好她的病很可笑之类的话。回想起房间里那些物品,并没有东西表明三姐身体健康受损,难道也是嫁人之后才有的病症。 曲酣忽略纷乱的思绪,走到售货机前买了两盒泡面和一瓶苹果味汽水。 升腾的热气透过夜色氤氲出姥姥忙碌的身影。没钱的时候什么都好想吃,有钱的时候只有那些带有美好回忆的食物能支撑自己走下去。 “我手机坏了,能不能吃一碗你的泡面。” 曲酣快速吃完一盒泡面,正想对着另一盒下手的时候,背后传来的冷冰冰的男声好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她回过头,发现脸色和语调一样冰冷惨白的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后,黑黢黢的眼睛连着黑色的衣服几乎要和窗外的黑夜融到一起。 或许是因为他脸颊上和自己同款的五指红印,曲酣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好的,好的,你吃吧。” 男子吃东西的姿态很优雅。 曲酣不好意思直愣愣地打量别人,只能装作在品味汽水,借着高吧台前的玻璃观赏旁边的男生。下垂的眼尾、紧实立体的鼻梁透露出无辜斯文的味道,瘦窄的轮廓和压住眉毛的刘海又增添了几分阴郁冷漠的色彩,总体来说长得不赖,多瞟两眼也算能值回泡面钱。 就是他吃泡面的样子太痛苦了,好像在吃什么毒药一样,很倒人胃口。看得曲酣打消了再泡一盒面的心思。 “你为什么吃得那么香,一点也不好吃。”男声已经没那么冰冷,听在曲酣耳朵里却很刺耳。 “什么?”曲酣有些不可思议。 “不好吃。”说着男子卷起袖子露出智能表,把几乎完整的泡面扔进垃圾桶,还没等曲酣反应过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什么懒觉玩意儿。】 要是眼神能穿透人,那位死装讨面男骗子已经被曲酣射成筛子了。 手机讯息提示音响起。 【王越:赵小姐,三点的行程取消,等理事长确认好时间我再联系您。】 行吧,取消了也好。等妈妈手术结束,自己还能好好休息一下。曲酣一边想,一边拿着刚买的两盒果汁往回走。 赵礼酣和赵礼增被蔡家齐送到K市冷静,跟着何意来医院的只有曲酣、赵礼轫和何家父子。手术不到两小时,何家父子就没影了。因此曲酣一看到站在抢救室前和医生交谈的赵礼云,以及在赵礼轫身旁的赵礼仕,脚步就重得迈不开。 他们应该是来换班的吧。曲酣尝试催眠自己不要把一切想得太糟糕。 “礼酣,妈妈去世了。” “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人!你害死人了!”混乱嘈杂的责骂声淹没曲酣,她捂住耳朵蹲下身,企图逃离这场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