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外室一笑,男主被钓疯了》 第一章 为钓金主,我装装装 见跟前伺候的丫头都被遣去了外边,面容娇媚的女子心中越发的不安,看着面前一脸淡然的罗茹问道:“此刻跟前已经没有旁人,我这身体到底怎么了?大夫不妨有话直说。”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 青葙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独守空闺虽然难捱, 但是玉势也不能多用,伤身。”这些富贵人家的女眷看着各个端庄,私底下却一个比一个玩的花,真的是让人大开眼界。 被她一语道破,女子只觉得实在羞耻,一张好看的鹅蛋脸上顿时浮起一层绯色,人面桃花也不过如此。 看的青葙心中直叹梁寄安那厮当真好艳福。 “倒也,倒也不常用,偶尔为之。”她也不是那未经人事的,久未与人恩爱,身心空旷是难免的。 总要,总要寻个法子舒缓。 总不能红杏出墙偷吃吧—— “夫妻敦伦不和谐吗?”青葙问的直接。 对方回答的更直接:“我夫君他,他不太行——”反正她就是个轻易不能出府的妾室,大夫也不认得她,这样说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总不能跟人家说是自己不够好,怎么也入不了自己夫君的眼吧? 千错万错那必须是别人的错,绝对不能是自己的。 青葙听了这话,脸上的淡然有一瞬间的皲裂,随即又恢复如常。 对方不认得她,她却认得对方,就是凉州城第一首富梁寄安后院诸多妾室其中之一,姓谢。 梁寄安,不行? 几天前她差点下不了床,腰到现在都还不是很舒坦。 那跟恶狗一样的男人不行? 青葙看诊一日只接待三人,没什么医德,主打一个走高端路线。 结束之后无论早晚医馆都只卖药不接诊。 刚刚回了后院,远远的就瞧见门口站着的那个,梁寄安的狗腿子。 那位祖宗,不,她的金主来了。 青葙立刻收起眼中的市侩,浑身的散漫,豪迈的步伐—— 顿时行走如弱柳扶风,整个人看着就像是散发着药香味的水仙,聘聘袅袅,娇柔,雅致。 门口的福来不敢抬眼直视,微微躬身喊了一声:“夫人!” 青葙微微颔首目不斜视的进屋。 夫人,她一个外室算哪门子夫人。 福来怕是昏了头想被扣月钱了。 见着屋里歪在软榻上假寐的人,青葙眼中满是欣喜,脚步子快了几分,轻轻唤了一声:“爷!”声音千回百转,矫揉造作,令人作呕,然而青葙现在已经习惯。 穿进这本书里两月有余,睡了不知道多少回。 对于书中的男主,她如今的这位金主,云州城第一首富梁寄安到底喜欢个什么调调,青葙已经了解不少。 样貌不能过于艳丽,身材不能过于风韵,肌肤一定要娇嫩,举手投足一定要雅致,看起来一点要端庄,床上不能太紧张又不能过于放浪。 同时,眼中得带着依赖,孺慕,痴迷—— 要求,死多! 还好,他本身活不错脸也不错,且出手大方。 经验也足够丰富,睡一睡也不吃亏。 最最重要的是,他时日无多,青葙倒也不必装模作样太久。 书中那位黑莲花女主这会儿怕是已经跟人勾搭上背后地开始捅刀子了。 离梁家家破人亡的时候已经倒计时了。 据说那位是梁寄安的青梅竹马心尖尖,所以青葙这个临时工就不多此一举去行什么大义了。 最多,敬业一点,把对方伺候好一点,让他活着的时候舒爽的活着。 万一他这么一号人物被自己女人整死了,她看在钱的份上给收个尸找个好点的地方给埋了。 也算了却了他们这一场露水”情缘“。 梁寄安一手托腮靠在软榻上假寐,那张有点蛊惑到青葙的脸这会儿从青葙这个角度看去,越发的勾人。 青葙还未到跟前他就睁眼抬头,那双深邃的眼睛让人不敢直视 ,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吸进去了一般。 青葙刚刚到跟前,他人还歪着,却伸手过来。 青葙从善如流,伸手搭在他手心,随后优雅从容的在榻边坐下,刚刚坐下就被拽过去。 于是便顺势倒在了他的臂弯,方才还开着的房门很有眼色的关上了。 青葙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香薰味儿,像小猫似的在他怀里蹭了蹭:“爷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以往都是入夜后,神不知鬼不觉。 嗯,毕竟外边养人本就是见不得人,天黑来天没亮就走这是正常的。 那么大白天的来就不太正常了。 梁寄安的手不甚规矩的划过她的眉梢,把她往上托了托,含住了她的耳珠,轻磨慢碾也不耽搁他找事:“爷就那么见不得人,只能晚上来?” 青葙:?大姨夫来了是吧?如此不可理喻! 伸手揪着他的袍子轻微的哼哼一声,娇躯轻轻颤抖却又躲避不过,随后伸手抱住了他藏于袍子之下十分精壮的腰。 没有言语,只有依恋。 梁寄安顿时想起她如今举目无亲孤身一人,只剩下自己可以依靠。 “以后要是有时间 ,我白天还来,多陪陪你。” 青葙心想:倒也不必,耽误她数钱,打扰她兴致。 人却从男人怀里抬起头,看着梁寄安的眼里带着三分不敢置信,七分激动:“真的?爷要说话算数!” 梁寄安不正经的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臀,满意的看着她那张娇俏的脸瞬间绯红,低头低着她的额,轻声道:“爷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他是个商人,向来重诺。 “谢氏身子出了什么毛病?”府医竟然都治不好,非得巴巴的从管家那拿了对牌出府来玉和堂。 这大概就是坐拥后宫的男主的本领之一。那么多女人,未必能睡得过来,却能精准的记得每一个的姓氏。 青葙伸手捂耳,沉默不语。 算着他耐心告罄才十分为难的开口:“病情倒是不严重,喝上两副汤药就好。只是这病因——” 不是做戏,她真的难以启齿。 她不能跟梁寄安说是你小老婆欲求不满把自己玩发炎了。 “嗯?” 梁寄安挑眉,似有不耐。 青葙扑过去轻轻抱住他,在他耳边吞吞吐吐十分难为情的低语:“说是爷不行——啊!” 话音未落,人天旋地转已经被扑倒在榻上。 梁寄安双手撑在她身侧,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此刻慌乱又难为的模样,眼里的神色十分的危险。 “爷不行?” 下一刻,她身上今日才上身的新裙子就被粗暴的撕开:“卿卿,爷行不行你不知道吗?嗯?你这个小庸医!” 第二章 绝对不跑 男人不能被说不行。 青葙开口之前就知道这话一开口会面临什么。 但是,横竖就那么回事。 梁寄安偌大的家业,杂事缠身,来她这图什么她还能不清楚? 反正总是要把他伺候爽了的。 她一副战战兢兢的做派,伸手揪着对方,眼中雾气似凝未凝,看的梁寄安身子一紧。 “爷,您轻点!” 连说话的嗓音都在打颤,这他娘的还怎么轻点? 青葙这身子,被她养的越发的娇嫩,手上稍微用力就会留下令人遐想的红痕。 投其所好,自然能令梁寄安爱不释手。 往日一开始总要十分耐心的磨着她温存,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磨的死去活来如同换了个人一般才直奔主题。 今日大概是被青葙那大胆的话刺激到了,没有任何前奏。 青葙是真的被弄疼了,假装都不用了,哭着无力的乱抓:“您轻点,轻一点。” “我不行?” “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的也不是她说的呀? 把人弄哭了,梁寄安的动作才慢下来,低头亲掉青葙脸上的泪珠儿:“我看你那药铺不如关了吧,没得跟那些粗俗妇人学坏了。就你赚的那三瓜两枣,爷还能给不起你?” “不,不要!” “嗯?不要什么?是不要太轻还是不要太重?”他的唇从鬓角下滑,温热的呼吸裹着青葙的耳朵,嘴里的话音放浪形骸,眼中满是戏谑之色。 话头是他挑起的,他明知青葙所言何意,却故意曲解,借此恶劣的故技重施。 青葙知道他就喜欢那一口。 要含羞带怯,要欲拒还迎,多一分太过,少一分味儿不足。 就连床榻间的哭也要拿捏的恰到好处,哭出别样的风情来。 要不是看在钱多自己也能爽的份上,青葙分分钟不想伺候了。 “爷养出来的力气都花在你身上了,你这个小妖精!”他伸手抓住青葙的腿,青葙顺势缠上了他的腰。 狂风巨浪之后,余韵未尽,人不知道何时已经从软榻滚到地上的毯子上去了。 院里一堆女人,每次来却跟饿了许久似的,青葙总觉得他有点把脉都把不出来的大病。 这活好在有期限,不然她感觉自己真熬不住。 香汗淋漓,每一截骨头都是软的,被梁寄安抱紧耳房的浴桶之中,将她双臂搭在浴桶之上,整个身体如同一张未完全拉开的弓一般迎合着他,再次由着他采撷。 末了,回了床榻之上,残存的最后一丝人性便是用毯子将她裹起来,亲了亲她重新把人搂在怀里。 “我饿了!”声音发哑,眼角发红,满是欢愉之后的餍足与风情。 若不是她实在太娇,怕她承受不住,梁寄安觉得自己可以再来一回。 “想吃什么?让福来去准备。”餍足的时候,梁寄安还是很好说话的。 青葙顺杆子往上爬,哼哼唧唧的蜷缩在一起在他怀里轻蹭:“想吃爷亲手做的阳春面,想了好几回了。” 梁寄安笑了一声,意味不明,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你就仗着爷纵着你,什么无礼的话都敢说。” 青葙缩了缩脖子,怂怂的鼓了鼓腮帮子,顺带微微瘪嘴。 看的梁寄安只觉得好气又好笑,松开她起身:“行行行,爷去给你做。” 无非就是一碗清汤面而已。 汤,厨房那边早就熬着的,面,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这个亲自不过是梁寄安亲自去厨房走一趟,水滚起来把面丢进锅里,在厨子的指挥下亲手捞起来,浇上高汤,撒上葱花即可。 不过最后还亲自端去了正房寝室,亲自给青葙喂进了嘴里。 青葙活了两辈子都没如此优雅的吃过一碗面,差点没被憋死。 被吮的微肿的唇未涂口脂也带着诱人的嫣红。 一根根吸着面,看在梁寄安眼中,脑子里就不合时宜的多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念头。 青葙盯着他那裸露的目光却要装作懵懵懂懂一无所知,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这么鸾凤颠倒的胡闹的许久,外边暮色已重,要不了多久便该就寝。 青葙还是重新熟悉一番换了身衣裳,浅白裙子,上边用水青色丝线与粉线绣着的大朵大朵的合欢。 错落交叠落在垂地的裙摆上。 青黛色的腰带束的那腰肢不盈一握。 两条腿到这会儿还发软,也幸好有丫头伺候,她只需要故作端庄的在那儿如同物件一般的任由人摆弄。 梁寄安静静地靠在那儿,她起身,第一时间就朝对方走去,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笑吟吟的问他:“爷,我这样可好看?”她从不在他跟前以妾自居,梁寄安早已经习惯。 “嗯,好看,这是哪家绣娘的手艺?”很衬她。 青葙挨着他坐下,他顺势倒下,头枕在她的腿上,青葙伸手轻轻的摁着他的双鬓。 让他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彻底的舒展开。 “不知道,应该是锦绣坊那边送来的。” “天越来越暖和了,让人再送一批轻薄的衣物来,选你喜欢的花色。” 穿不完,真的穿不完。 一天换两身都能穿很久。 可能有钱人都是这种挥金如土的败家子吧。 锦绣坊的衣裳随随便便一件就要几十两,精致些的成百上千也不稀奇,他开口就是随便选。 不能直接全部给成真金白银吗? 青葙不敢说,不敢问。 她这等高洁之人,怎么能如此市侩俗气。 “我明日一早要出门,这次走的时间比较长。少则一月,多则两三月也未可知,你——”梁寄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陡然生出一抹不信任。 毕竟她有前科。 青葙举手发誓:“我一定在此乖乖等你回来,绝对不跑。”也跑不了。 上一次刚来没太看清楚形式,跑了被捉回来整整三日都没能下床。 从此身边就多了两个丫头如影随形。 差点死在床上的爽感至今记忆犹新,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翻不出对方的手心,何必做那无畏的挣扎。 生活就像强奸,不能反抗那就享受。 梁寄安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今夜在此陪你,总归会把你喂饱。我不在的时候老实一点,钱我也会多留些给你,喜欢什么就吩咐人去弄,不要委屈自己。 就一个要求,不许再跑,再有下一次爷就把你剥光关起来,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青葙:倒也不必强调把自己喂饱,说的像她是色中饿狼,总欲求不满似的。 第三章 她就是个穿书的炮灰 青葙已不似从前刚来时稀里糊涂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如今她通透的很。 梁寄安这个书里的男主角有钱,脸好,活好,有点这个时代的大男子主义,但这不是毛病。 伺候好了还是好说话的。 除了女人多点,没有其他毛病。 其实这都不算是毛病,甚至是优点,至少不用时刻在跟前盯着她,她也不用时刻过于装模作样。 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非要去当那逃亡的丧家犬,她怕不是脑壳有病。 她一个原本在书中名字都不配有的炮灰,被男主从恶霸手下抢去没有如书中写的那样感激涕零死心塌地的随梁寄安回梁府,最终泯灭于那一群女人之中,已然偏离了故事的轨迹。 她只需要在梁家出事之前好好的伺候好梁寄安,多薅点钱在手里,多做点准备。 等梁家一出事,梁寄安自顾不暇,那就是她跑路的时候。 手里揣着巨款,隐姓埋名,逍遥快活渡过此生,这是对她一来就强行被剧情以身相许的补偿。 至于感情,她莫得。 别提什么救命之恩的话。 不过是因为原主这张脸占了点优势,被梁寄安给瞧上了而已。 换个丑点的试试呢? 要么被那恶霸睡,要么被梁寄安睡,反正都是被睡,也没有选择的机会。 至于女主,她没进府,至今没见到庐山真面目。 倒是听说过。 但是青葙一点也不好奇,因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也不准备有。 “爷就会吓唬人,你舍不得。” 才怪! 梁寄安哼哼,下巴还在她额头上轻轻摩挲,另外一只手已经不安分的又勾开了她刚刚才束好的腰带。 尊重不尊重的青葙全然不在意。 她就是一个外室,本身就见不得人上不了台面,又不是谁家的正头娘子。 她图对方的钱,对方馋她的身子,互惠互利,那不是挺好吗? 抬眼的一瞬美眸含情,双颊绯红,随后又低头趴在他的怀里,娇弱哼哼:“爷,好累了!”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就算是头牛也有累死的时候。 梁府后院那么多优质的地,倒是去耕啊,总逮着她霍霍算怎么回事?难道就给她一个人开工钱了? “嗯,这会儿不碰你。”就是这嫩的跟刚刚剥皮的葱白一样的人,隔着一层衣料摸着总觉得要差那么点意思。 “福来!” 他朝外喊了一声:“上次爷回来是不是带了两匹浮云锦回来?”浮云流光锦,那可是一匹价值千金。 那是给皇城那边宫里送的贡品,据说只有皇帝老儿最宠的那个才能有机会得到。 梁寄安一共就留了两匹。 “拿一匹送去锦绣坊,找茹娘子,让她按着夫人的身段和喜好都给做了。” “全,全做?” 福来感觉自己好像没休息好,脑子一阵白一阵白的。 梁寄安抬眼看了他一眼,福来瞬间就知道自己又多嘴问了一句废话,立马退了出去,随后招招手唤了在青葙跟前伺候的阿九和十三,叮咛了两个丫头一番才走。 东西太贵重,这差事他得亲自去。 梁寄安所谓的不碰就是不真正提枪上阵杀的青葙丢盔弃甲的那意思,人歪在那手上可一点都不安分。 青葙蜷缩在他怀里不时的轻轻揪着他,听了他的话叹了口气:“我衣裳已经够穿了,都穿不过来。你挣钱那么辛苦,不要总是这样——”她多么的贤惠且善解人意啊,心疼男人呢! 梁寄安轻笑,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她腰间的软肉:“爷们挣钱不久是给你花的?别人怎么都不够,就你傻乎乎的嫌钱多。” 这话别人说出来梁寄安听着假,觉得谄媚。 最重要的是,府中那些女人绝对不会说。 别管是不是生来就锦衣玉食,别管是怎么到梁家后院的。 到了那儿要不了多久就开始攀比。 方方面面的索求,总觉得不够。 从不会嫌多,更不会想到他操持家业不易,挣钱辛苦。 但是青葙不一样,她还和从前一样,跟那些人都不一样。 “只要你乖一些,要什么爷都给你。”他轻轻的揉着她的脑袋,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青葙:?这么好的吗? 要不是后院还有那一窝子女子,她看着对方那真假难辨的眼神都有点点信了。 这话也不知道对多少女人说过,练的如此顺口。 身经百战的男人啊,真是不一样。 哄起人来信口拈来,怕是来他自个儿都能哄住了。 “爷是拿我当小猫小狗呢?”动不动乖一些乖一些,要求真变态。 “你不是?”男人垂眸看着她:“一生气就亮爪子,你要不看看爷的后背现在有多精彩?” “谁让爷那么狠,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 梁寄安被她给气笑了,这是那些女人想却得不到的,求都求不来的疼爱,到她这还嫌弃上了。 明明—— “爷不疼你?” “疼。”青葙听出来他语气不善立马改口:“跟爷说笑呢。爷对我好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都快疼死了! “嗯,那卿卿给爷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话题跳转的太快,青葙差点没反应过来。 定神一看,梁寄安的另外一只手上拿着一张被她“胡写乱画”过的废纸。 纸上写着“倒计时,贰佰陆拾肆天”。 “过年啊!我是年前跟了爷的,那会儿不懂事,想左了,脑子发昏跑了出去,都没能跟爷一起过个年。 之后就只能念叨着下一个年了。”下一个年,大年三十,天凉王破。就是偌大的梁家倒霉的时候,也是她离开的最佳时候。 “就那么想?这才春日里,就念着冬日里了?” “嗯!”青葙说话的时候微微垂眸,眼帘遮挡了眸中的神色,梁寄安看不清,只觉得心在这一瞬被填的满满的。 很郑重其事的与她十指相扣:“爷记着了,等到今儿年三十,爷出来跟你一起过,给你个惊喜。” 青葙抬眼,眸子里亮闪闪的看着他:“真的?爷说话算数!” 梁寄安看着她眼中倒映着自己,努力的继续绷着脸,只是嘴角却情不自禁的一点点上扬:“嗯,说话算数!”他再也不会对她食言了。 可惜,青葙却清楚,作数不了一点。 她跟梁寄安就是这一年的露水情缘,不可能在一起好好的过一个年的。 第四章 安和堂,葙娘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青葙这番话取悦到梁寄安。 这混账玩意就跟那公牛发了狂似的。 青葙那小身板直接被他碾碎成了渣渣。 真的是吃的太好吃的太多了,浑身的牛劲像是用不完似的。 仿佛真的就是他说的那样,走之前要把青葙喂饱了,免得饿着了就不安分。 青葙发誓,她可不是因为独守空房寂寞难耐才跑的,纯粹就是一来的时候摸不清楚东南西北,脑子发昏。 外面天亮,梁寄安早就没了人影。 沉寂了一晚的云州城随着晨曦一点一点的苏醒。 但是屋子里的人还睡得正酣甜。 屋里的狼藉被丫头小意的收拾过了,又恢复了原来一尘不染的模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帷幄之后的金丝拔步床上,青葙不着寸缕的裹着被子瘫成了一张饼。 丫鬟阿九已经很有经验了,只要爷过来,夫人第二天早上就不可能起得来。 所有的一切杂事都得推后。 她只需要在帷幄外守着,夫人只要一醒她便能立刻察觉,第一时间上前伺候。 但是,今日有点特殊。 早早的来了一位病人,坐的是一台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青顶小轿,头上罩着帷帽,看不清面容。 但是身上的衣着和那周身的气派,非富即贵。 就连随行的丫头也不像那小门小户出来的。 来了医馆,等着安和堂的葙娘子给看诊。 十三亲自去接待,让人泡了上好的茶,随后回后院低声跟阿九讲:“是房夫人。” 又是府中的人。 爷其实最不喜夫人跟府里的那些人有什么交集。 但夫人是大夫,又立下这每日三诊的规矩。 爷向来纵容,是以不喜也不会开口。 阿九朝屋内看了一眼:“夫人还未起。” “无妨,我让她们等着了。” 青葙平时作息还是很稳的,早睡早起。 她一个大夫,知道怎样才是对自己身体最好的。 但是,纵欲之后那真的不好说。 总得让她缓口气。 这口气缓到日上三竿她才拖着软巴巴的腿出现在了医馆前边的诊室里。 等待的那年轻女子坐立不安,焦灼的已经在里面来来回回的走了无数圈。 若不是不想暴露身份,她真的没这么大的耐心,恨不得砸了这破医馆。 不过是一个寻常的郎中,好大的派头,竟然让她等了这么久。 青葙来的悄无声息,站在门口看了对方好半天。 嗯,又是一个发炎的。 坐在那都不安稳,走动也不是很利索,看起来还挺严重。 边上侍奉的丫头看见了青葙,轻轻提醒了一声:“主子,葙娘子来了。” 青葙虽然在这才待了数月,但是已经有些名声。 倒不是因为容貌,而是因为她的医术。 什么病都能治一治,据说药到病除,尤其是女子的那些难以启齿的隐晦问题,她一看一个准。 虽然规矩刻板,一日只看三诊,且诊金昂贵,却依旧很快扬开了名声。 她看诊的时候头发绾在头顶,不做男子打扮,却又有几分相似,身上穿着窄袖的罗裙有几分像胡服。 看起来清爽利索。 半张脸罩在一张丑丑的面具里,据说是炼药的时候毁了容。 见过她的人见过她那双灵动的杏眼只觉得惋惜。 有那么一双眼睛,若不是毁了容,一定美的不可方物。 所以,就凭着她的衣着打扮和脸上罩着的面具,丫鬟便认出了她。 青葙对金主一向宽和仁义有耐心。 病人也是一样,都是来给她送钱的。 不等对方开口先上前致歉:“实在抱歉,让夫人久等了。”对方梳着妇人髻,她这样称呼,绝不会不妥。 女子哼了一声:“葙娘子好生忙碌!” 十三招待她们的时候说青葙在忙,炼药关键,不能打扰,结束了才会来。 这借口:…… 青葙哪里是在炼药,分明就是被炼,差点炸炉了。 青葙笑笑落座,伸手:“夫人,我先看看你的脉象。” 对方将手伸出去。 丫鬟上前将她的袖子轻轻往上拉了拉。 微凉的手指搭在了那如白玉般的手腕上。 “别紧张,把呼吸顺过来,不然影响脉象。看着我,轻轻的吸气,呼吸,把呼吸顺过来。” 怕是对方也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不是太好,不然的话不会紧张成这个样子。 缓了半天对方的脉象才稳定下来。 “夫人还是把帷帽拿下来吧。这看病,望闻问切缺一不可。看不到夫人如今的面色,还真不好诊断。” 对方犹豫了一瞬,让丫头将罩在头顶的帷帽拿开。 是个底子看起来很好的女子,约摸二十出头的样子。 只是那张脸,有点难评。 双眼浮肿,眼中有血丝,面色蜡黄发青,涂了厚厚的脂粉,依旧无法全部遮盖住。 最重要的是,嘴唇两侧有一点肿起来了。 得了这种病,一时半会儿倒是要不了人命,但是折磨人。 身体被折磨,心里也被折磨。 身子不干净,会被人误解,会失去爷们的宠爱,何尝不是一种致命的压力呢? 气色难看到这个地步,也实属正常。 青葙收回了手:“夫人往窗户边上挪一点,那边光线更好一些,我要看看你的舌头,舌根。” 对方依言照做,只是朱唇张开的那一瞬,淡定如青葙差点没绷住。 一股子难言的气味迎面而来。 她眉头微微一拧就被对方捕捉到了。 好在还知道轻重,知道大夫在给自己做检查,并没有开口。 青葙憋着一口气,检查完了转身才悄无声息的嘘出去。 得赶紧的把口罩弄起来,不然真的很要命。 “大夫,我这身子,到底如何了?” 青葙接过阿九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转身道:“不是太好,如果夫人诚心医治,怕是还要配合一下,进一步检查。” 病情是确定了,还得确定一下到了什么程度。 进一步检查,这个怎么检查呢? 女子这才注意到后边的那一扇之前见到却并没有在意的屏风。 屏风后面有一张制作精良却十分简单的竹榻,此刻他就躺在那上面帘子一拉,就成了一个小世界 这个小世界里就只有他,和安和堂的这位女大夫。 “莫怕,就是看看夫人丹穴之处可有异常,到了何种程度,这才好对症下药。 我也是女子,夫人莫怕。” 她观对方走路的姿势,那定然是不是爽利的,但是不爽利到什么程度,还是得看看,是外部感染,还是说内部也有问题。 就算都是女子,那么隐私的部位,哪能随便让人看? 更何况这会儿她那地方…… 她是真不知道这个大夫检查的这么事无巨细。 但是她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这种难以启齿的毛病再拖下去她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眼一闭,心一横,看吧看吧! 反正都长得一样的,看一眼也不会少点啥。 如果真能少,把上面多长出来的那些玩意少了那才是天大的好事。 检查的这么仔细,如果不能有个应对的法子治好,她就让人来拆了这家沽名钓誉的破医馆。 第五章 真的是太脏了 “脉流利如珠,兼有快速搏动,疱疹红肿疼痛明显,且上下皆有,渗出液多,舌苔黄腻……” 青葙刚刚落笔,那女子便被丫头搀扶着从屏风后面出来了。 面上还有些窘迫,又掺杂着几分焦灼:“葙娘子,我这病可还能治?” “能治,但不好治,得看夫人想不想治。” 边上穿着青衣的丫鬟生气:“你这郎中说的这什么话?夫人要是不想治,会巴巴的来寻你,等你那么长时间?” “不得无礼!”女子轻轻呵斥一声。 随后一脸歉意的看着青葙:“婢女无状,葙娘子不要放在心上。我是慕名而来,知道娘子一定有办法救我。 只要能治,只要能好,娘子有任何要求尽管提,但凡我能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青葙一脸平静,并不将那丫鬟的话放在心上:“倒也不是你想的那么难,你这个病,房事所致,” 后院里的女人,轻易出不去,总不可能像那些爷们儿一样寻花问柳,从那烟花之地带回来。 “我就是想知道,府中除了你,还有谁有这样的症状?” 这个问题过于的刁钻,让对方半天都没法回答。 青葙也只是一问,主要是提醒她好好想一想,也并没有想过她会说出这种私密的事情来。 据十三说,对方也是梁府女眷,观对方的衣着打扮以及做派,大概也是个妾室 ,还是个受宠的妾室。 她不说,在得知她身份的时候青葙也能猜到了七八分。 无非就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青葙叹了口气:“你这已经很严重了,说是不致命,但是严重了是会死的。 而且你这个病,会传染,且传染性极强。 房事,三个月之内是一定不可以沾的。我的话夫人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并不是说跟男人有了首尾才算,女人跟女人之间也是一样。 大户人家的女人人前看着端庄高贵,人后,青葙见识过了,花样百出,玩的污秽的很。 不然你们说说,丹穴内外长的那泡疹,怎么会出现在舌头上的。 先有一个用玉势把自己玩成那样的谢氏,现在又来了一个更加离谱的房氏,梁寄安这后院是臭水沟吧? 梁寄安这厮也真不是个东西,占着茅坑不拉屎。 看看,把一个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都逼成什么样子了? “首先要能做到这一点,我才能开方抓药。” “能!”她如今身体这样子,对那些事情避之不及,甚至生怕人知晓,哪里还能去沾那些事情。 但是说到传染这两个字。 女子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说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葙娘子的意思我还是不太明白,我这到底是什么病?谁传染的谁?” “疱疹,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花柳病的一种。是通过房事,私处亲密接触传播的。 不存在谁传染谁,潜伏期是看不出来的。” 不是说男人入了女人就把病带给了对方。 也有可能是女人身体不干净带给了男方。 反正这就是个大染缸,谁也说不清楚。 不过,古代这种事情,尤其是正经人家的女眷要是得了这种毛病,大多都会认为是家里的男人不规矩从外面带来的。 当然也有少部分会怀疑女方不洁,偷了嘴儿,所以才染了病。 这跟青葙都没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一个大夫,叮嘱患者注意事项是为了辅助她更好的治疗。 随后问了对方的年龄,姓氏,都一一写在了单子上。 随后一式两份,一份给了对方,另外一份让人拿去抓药,随后留档。 “这些要一日两次,两日一副,一共六副,喝完之后再来复诊。 这一瓶水用来漱口,早晚各一次。 这一瓶药膏涂抹丹穴,内外都涂,早晚各一次。 沐浴净身之后涂抹。 沐浴时要用清水,温度适宜,不要加别的任何的东西。嘴上的口脂也不要再抹。 入口的食物一定要清淡。 遵从医嘱,才有康复的可能,否则神仙难救。” 送走了这位姓房的病人,青葙急匆匆的出了诊室,随后命人清扫屋子,点了特制的熏香。 然后又让丫头备水:“我要沐浴!” 真的服了,一睁眼就遇到这么一个病。 她感觉自己都脏了。 十三亲自给兑了水,拿了青葙交代给的东西倒了一点儿在水中化开。 “不用服侍了,你们两个也去洗洗,换一身衣裳。” “是!”两个人不敢不听。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但从来没见过夫人如此的暴躁急切过。 青葙倒不是特别的害怕,她作为一个大夫什么样的病都见过,还有比这更可怕的。 但这个病真的很恶心。 她都不能想,一想都觉得好脏。 之后她就觉得自己其实也脏,干净不了一点了。 这一想就想到了梁寄安。 对方不至于饥不择食的到那种的地方去觅食。也没有那么多歪门邪道的特殊嗜好,就是劲大了一点,瘾大了一点。 她也明里暗里的给把过脉,目前是没什么问题,但之后谁也不能保证啊。 这才多久? 一个比一个离谱。 男人这个东西多了那二两肉只要离开视线,随时都有可能管不住。 谁知道府中还有没有更离谱的藏着掖着啊! 万一两个人一那啥,惹了一身骚,再弄给她,那真的是…… 这么一想,这风险真的好大。 梁寄安目前在她眼里勉勉强强还能算得上优点的优点一下子什么都不算了。 怎么算她都觉得自己亏本了。 一直到下午,忙完之后,再回了后院,躺下来摸到了那盒金珠子她的心才平静下来。 金珠子是这次梁寄安留下来的,满满一盒,投其所好专门让人去打的,各个都有手指头大小,色泽迷人,圆润可爱,简直让青葙爱不释手。 青葙不喜欢宝钞,那跟存款单和支票有什么区别,都是一张纸一个数字。 她喜欢真金白银,看着都踏实。 她还喜欢自己去钱庄存钱。 攒一段时间就去存,那种感觉梁寄安体会不到。 觉得不过是女儿家些许小嗜好,很容易满足。 所以每次来留的都是这些黄白俗物。 想着她以前那些年过的日子,倒也不觉得她这种喜好俗气,反而觉得她率真不做作。 青葙决定了,这个她不存,她要留着,每天都摸一摸。 这样她的心情每天都会很好。 至于梁寄安,等他回来了之后再过来,她要先给那厮把个脉从头到脚的好好检查一遍再说。 第六章 悄悄做准备 青葙靠在那里,嫩如葱白的手惬意抓着金珠子捏来捏去。 还有什么是金主出差不在家不需要伺候,只需要别人伺候自己更让人开心的呢? 阿九去给她准备夕食,十三站在一旁伺候,低眉顺目的沿着青葙提起的房氏说起一些她能说的府中的事情。 青葙懒散的躺在那里,叫人感觉她骨头都是软的,说话的声音也是散开的。 跟在梁寄安跟前不一样,在人前的时候更是完全两样。 两个丫头,阿九行事十分稳妥,话少,青葙觉得她年龄不大城府很深。 十三机灵些,话多,有点憨憨的,但是也有分寸。 看起来话多,但是不该说的向来一个字都不会说。 “这位房夫人是什么时候进的府?” “算起来应该有六年了。” “是城中人吗?” “是安阳县县尊大人家的庶女……” 青葙愣住了:“官家女送给商贾做妾?” 十三是个老实丫头:“当官的也缺钱。而且主子也不是寻常商贾。”一城首富,在整个皇朝也是排的上号的。 又不是有亲娘外家撑腰的嫡女,庶女,连亲娘都不能喊娘的存在,多数都被家里拿来作为筹码,进行一些利益上的交换。 “那谢氏呢?” “她?她进府也三年了,是主子从皇都带回来的。” “她们俩谁更受宠些?” “早先,还是房夫人受宠些。”现在,谁都不受宠,据说这半年主子都没去过后院了。 “我听说,府中还有一位长得特别好的鱼夫人。她们三个,谁更受宠些?” 她知道的东西太少了,穿到了这本书里她都没反应过来,一来就在床上,都已经破了。 人是懵的,都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也挣扎了,介于一开始原主是自愿的【梁寄安说的】梁寄安还以为她欲拒还迎,总之是没能挣扎过。 后来就只能躺平,任由对方为所欲为。 在得知对方的名字之后她只觉得有些耳熟,都没想过自己穿进了书里,只当是自己遇到了异装癖的变态。 反抗不了,那就只能迎合,降低对方的警惕,打消对方的疑虑,瞅准机会逃走。 暂时的逃掉之后之后她才发现一切都那么的陌生。 接下来就跟猫捉老鼠一样,他找她藏,最后到底还是被抓住带回了云州城。 也就是这个时候,断断续续的收集到的信息才让她反应过来,她穿进了一本说是一秒切入剧情,实际写的很是囫囵吞枣没有什么脑子的重生文里。 那本书围绕女主鱼念玑,以插叙的手法,从鱼念玑上辈子的死快速过渡到这辈子重生,重生的点就在亲哥哥被人活活打死的那个点上。 于是开始黑化,复仇。 虽然被关在后院,但是她借用了所有她能抓住的东西彻底的搞垮了梁家。 而青葙现在这个身份甚至于连炮灰都算不上,书里只有一句:梁寄安外出三月归来,身边又多了一人,念玑见此只觉得彻底的心灰意冷。这人看似对她 百依百顺,呵护备至,实际上她与其他人根本没有什么不同,都不过是对方消遣的玩意儿。 这个玩意儿可以是她,也可以是别人…… 就这,就这! 想起这个事青葙就觉得有些胸闷气短。 她好歹也是一名大夫,做的也是积德行善之举,怎么就落到这般境地。 好在她惜命,且识时务,弄清楚个大概之后她就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 在这么个鬼地方,跟梁寄安这种有身份的人对着干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就算她逃脱了,身无分文,城外到处都是流民流寇,她就算是会一点医术,也不见得就能顺顺利利的活下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是书,那除了自己的命之外,其他的都尽量的按着剧情走啊! 哪怕是再没脑子的爽文,线只要不乱就没有问题。 也不去想梁寄安那厮明明看起来手眼通天,怎么就被一个女人给搞垮了的。 反正,等着就是了。 但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她现在基本很少出门去溜达,大事小事都有人跑腿,她只要开口,有求必应。 就像栽进了米缸里的老鼠,安逸暂时倒是安逸的很了,但是出不去。 要是不想办法,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困死了。 但是这个办法不是那么好想的。 梁寄安看似对她有求必应,十分宠爱,但是在她的行动上防的紧的离谱。 她不能急,只能慢慢来,在那个时间到之前把城内外摸透了就够了。 也必须摸透,不然跑的时候都不知道从哪跑。 她还得有自己的人。 没人不行,没人她出了城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她还得知道这个世界大概的布局形式,要是能弄到书,有地域志之类的就好了。 最近俩月她都在看医书,蹲在药房里看,分拣药材,翻看药方。 丫头报给梁寄安,梁寄安只当是她喜欢这些。 倒也不全是喜欢,她是在用自己的办法认字。 书里的这个世界大概是架空的,无论是饮食还是服饰,都接近唐宋时期,文字也是。 跟她原本认得的有差别,还挺大。 但是她从小学医,古籍琢磨过不少,多少是有点底子的。 且无论何时何地药材都长的一样,她对号入座,还是很快的。 如今她已经把几本医书都翻的滚瓜烂熟,认得很多字。 梁寄安这次出远门,是她实行第一步计划的好时机。 跟前伺候的这俩丫头虽然暂时没有那机会显露,但是她清楚都深藏不露。 跑了一次被抓回来,梁寄安对她严防死守。 明处暗处都放了人。 说句粗俗的,就连她去拉了几次屎,只要梁寄安想知道也能一清二楚。 她只要一出门,俩丫头寸步不离。 比起那死刑犯就差没上刑具了。 所以这一段时间她格外的安分,一直待在医馆,平日里大多数时候不是在侍弄花草就是在药房里摆弄药材翻看医书。 但日子肯定不能一直这样过。 虽然离她等的那个时间还有一段日子,但总要早早准备起来。 梁寄安对她的态度是她迄今为止最疑惑的地方。 梁寄安,他图什么? 商人重利,向来都是唯利是图。 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是他想图谋的? 美色? 第七章 到底是谁像谁? 青葙对自己如今这副皮囊还算是满意,却也有自知之明,不是什么国色天香,还不至于真的就把阅女无数的梁寄安迷的不管不顾。 人家好歹是云州首富,还是皇商,又不是没吃过好的。 图她服务周到能投其所好? 也不是没可能。 但是她心里还是不怎么安稳。 她这个穿越跟别的人不同,比较坑,穿的时候书没看完,身份是一个原本被一笔带过的炮灰,没有继承原身的半点记忆。 一切全靠她自个儿一点一点的摸索试探。 如果说,任何故事都有一条主线。 那么原本的书里的主线早已经偏离。 现如今,她才是以自己为中心的那条主线。 必须要一点一点的,捋顺了,才好决定下一步脚该往哪里放。 吃一堑长一智。 介于之前自己的莽撞,这段时间她都很小心。 两个伺候她的丫头更小心,大概是得了梁寄安的吩咐,一说起府里的事情,嘴巴就像是加了木头塞子,严丝合缝紧的很。 也就是这会儿仗着梁寄安不在,加上府中先后有人来医馆,借着这个由头问起十三才回了这么几句。 提起女主鱼念玑,十三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主子对她向来以礼相待。”说这话的时候看着青葙的面色复杂的很了。 这个复杂是因为,她觉得那位鱼夫人长的跟现在这位真的很像。 不说八九分,五六分还是有的。 她们私底下悄悄议论过到底是谁像谁这个事情。 长的相似,家世遭遇也很像,都是父母双亡,颠沛流离,被人欺负,他们主子救回来的。 唯二的区别就是那位有个挺混账的拖油瓶哥哥, 整日里一堆烂摊子让梁府出面善后,不过还好,已经死了。 还有就是他们主子的态度。 对那位也宠,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对方,也是有求必应。 但是其余的跟对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只有在这,十三觉得她主子就像是条喂不饱的狗,太能折腾了。 就像是人家说的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 但是这话她肯定不能说,也不敢说,只能在心里暗戳戳的。 而且,可能因为那位是在府里的缘故,跟前也是按照旧例,安排了伺候的人。 不像这一位,明里暗里,严防死守。 主子的心思猜不透,十三懒得猜,把交代的事情做好就行。 “你家主子一直没娶过?” “娶过,死了。”还娶了不止一个,一个没过门死了,一个新婚夜死了。 都知道她主子克妻。 不过城主府听说有意把嫡女下嫁给他们主子。 也只是听说。 如果是真的,那十有八九又是看上了梁家的钱! “这……”天煞孤星也没有这么硬的。 因为这个,所以不娶了,纳了一院子的妾? “你们主子是多大开始通人事的?” 十三:……这是她一个奴婢能随便聊的话题吗? 青葙见她不吭声了,见好就收,不问了。 她给梁寄安把过脉,身强力壮,除了肝火有点旺,其他的没有什么毛病。 之前她给谢氏诊脉,除了炎症比较重,身体并没有其他毛病。 至于房氏,问题是有点严重。 但不至于那么多人都有问题吧? 到现在都没有子嗣。 梁寄安好惨一男的,克妻又克子。 青葙觉得这里头水有点深。 “明日,我们抽时间出去逛逛,我来此这么久还没在城里好好逛过。 十三你说话一点水平都没有,问一句答一句,就跟那冬天里冻透了的药膏子似的,一点都不顺溜。 看看哪家说书的说的最精彩,明天咱们去,好好的听一听。” 十三听了这话如临大敌,总觉得她这个出去逛一逛不只是要逛一逛。 怕是又要趁着爷不在闹什么幺蛾子。 这位夫人有好几副面孔,爷在的时候跟不在的时候完全不同。 实在叫人琢磨不透。 青葙暂时没想要闹什么幺蛾子,她就是想出去走一走,见见世面。 每天走一点,两百多天,总要把云州城内外都走个遍,犄角旮旯里都得去看一下。 这会儿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她孤身一人,在梁寄安的手掌心里翻不出浪花来。 在这院子里安安分分的蹲了三个月,偶尔出门转悠一下不过分吧? 她又不是那些犯人。 她暂时答应了梁寄安不跑,又没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十三不敢不应。 不止得应,还得想一下哪家是茶楼才符合青葙的要求。 以及明天要出门需要准备些什么。 出门溜街这个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青葙就不再去想别的,准备用饭。 人生不过三万天,享受一天是一天。 美色和美食都不可辜负。 安和堂后边的别苑里安排的几位厨子各有千秋。 一位擅长各样的点心,色香味俱全。 另一位,面食是他的拿手绝活。 还有一位专门做各样的菜肴。 生~活就是这样的奢靡。 她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个上不到台面的外室,光厨子现在就有三个。 这就是一成首富的实力吗? 如此的豪横! 一个外室,就派了三名厨子伺候,那府里的正儿八经的能上得了台面的女眷,比如书里的那位女主,那日子过的又不知道是何等的精致。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一桌精良的晚饭。 说实话,吃不完,根本吃不。 她也不是刚来那会儿什么都不懂。 富贵人家,当主子的哪有把桌子上的饭吃的一干二净的。 都是浅尝辄止,最多吃个六七八分饱,一日虽然只有两餐,但中间还有点心汤水。 若是顿顿都吃个十分饱,女眷们整日里足不出户,就在自己的院子里晃悠,天长日久的,不得个个吃的膀大腰圆。 桌子上剩下的都赏给了底下贴身伺候的人。 晚上的主食是汤面,面是拉出来的,细如银丝。 怕厨房煮好送过来之后面就坨了,所以都是现吃现煮。 桌子上放着一个小炉子,里面烧着银丝碳,上面放着成年男子巴掌大小的一个小锅,里面有翻滚的热汤,煮的奶白,隐隐能看见细碎的肉丝,裹挟着碧绿的葱花一起翻滚。 等她要吃的时候,丫头只需将放在盘子里拉好的面丢进翻滚的汤里,只需要滚三下,捞出来便能吃了。 除了面,还有冷热荤素十一道菜,用精致的颜色与菜肴搭配十分得宜的汝瓷盘子和琉璃碗盏盛着,别管味道如何,光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青葙今日接待了三位病人,都不是太正常,以至于她这会儿兴致勃勃的动筷却终究没有什么胃口,每一样都动了动,再吃上两口面,连汤都不想喝了。 好东西吃多了也是会腻的。 剩下的阿九跟十三拿下去分。 两人食量大,尤其是十三,特别能吃。 这点东西还不够,还让厨房那边又送了面和贴的饼子来,外加一钵汤,就着锅里的火一连又煮了几锅,就着桌上的菜和锅里的汤吃的一干二净。 十三道:“夫人今日比往常用的少了许多。” 阿九叹气:“可能是因为爷远行不在吧!” 十三:? 往日爷也不是天天来啊。 第八章 说书人 但不管怎么说,主子临走的时候交代了,夫人这边有什么异常都得及时汇报。 于是几天后梁寄安就得到了一封出自阿九之手,十分言简意赅的信。 信里面不止说了青葙要出府闲逛的事情,还说从他走之后青葙就开始惦记他,惦记的茶不思饭不想了。 吃完饭外面的天都还没有彻底的黑下来。 青葙起身去了后边的园子里。 她住的这地方大,这一片都是,圈出来的地方甚至还有活水环伺的小池塘。 这个季节,荷花是没有的,倒是边上的石头缝里迎春花开了好久都还没败。 小池塘里那些枯枝烂叶的被清理过,底子上重新铺了一层颜色各异的鹅卵石。 各样的鱼儿在里面游来游去,头上顶起一串串涟漪,底下撒开一串串混浊。 池塘边上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道,小刀的另一边上种着各样的花,过了前夕春寒料峭的日子,这会儿疯长。 腊梅还没谢,芍药就已经开了,花香味随着风散的到处都是。 这里有好几个粗使的婆子和丫鬟打理,但是前面院子里的人过来,她们或者早早的回避。 青葙出来溜达只为了消食。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吃了饭是要溜达一下,有助于消化。 最近工作不忙,应酬不多,消耗不大,更得好好的溜达一下。 免得代谢不掉,等到梁金主回来的时候她变成了一坨棉花糖。 梁寄安不在,她也懒得装优雅,更不似在医馆看诊时的利落,懒懒散散,随性而为。 她只在梁寄安跟前装。 要是时时刻刻都得装,这份活她可能干不了。 梁寄安可能也知道她在装,毕竟这前前后后伺候的人都是他的眼睛。 至于他怎么想的,青葙尝试过去猜,但发现根本都猜不透。 阿九和十三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似乎已经习惯了她每一副面孔。 回头来,剪了一支含苞待放的芍药插瓶,这样的花儿只需要在瓶子里养上一夜,明日便可以绽放了。 屋里会有淡淡的香味儿,不似园子里这么浓,恰到好处。 伺候她歇下了之后十三跟阿九去了外边才轻声说起她要去外面逛逛的事儿。 “吩咐下去,让那几个都警醒着点。若是这回再有差池,我们所有人都只能活到这会儿了。” 他们的主子只是不允许夫人离开云州城,可没说连大门都不许出。 青葙躺下之后并没有很快入眠。 脑子里抽丝剥茧的把这段时间零零散散得来的东西一一捋了一遍。 云州城有一条十字街,就像两条纵横交错的轴,贯穿了整个城池,通往东南西北个城门。 城主府就在这条轴的中心点,以这个点为中心方圆十余里为内城,梁府便在这内城之中。 府邸所占面积比不得城主府,却也小不到哪去。 内城,尤其是以城主府和梁府为中心的主要交通要道都是以青石铺地,其他地方都是黄沙或者黄土。 安和堂在外城,处于城南。 外城那就更不用说了,都是黄泥巴路 或者黄沙。 主要交通要道上,每到重大日子都会用黄土铺一层,就跟后世领导要来检查的时候也要修修补补注意城市风貌一样。 反正只要亲自走一遍,对古代顿时幻灭。 青葙想着,她到时候要走的话,从南门走最为便捷。 但是出城之后往哪里去,她到现在还没有一点谱。 明日出去转转,茶楼是必不可少的,那是最能了解一座城的地方。 书肆也得去看看,看看有没有杂书买一些回来看。 要买些什么书青葙还在计划。 这些东西都是要当着两个丫头甚至梁寄安的面都能拿的出来的。 她还想去人市看看。 她得有人,得有只属于她却又让梁寄安不防备的人。 她还得学骑马,骑马跟骑驴子是不一样的,得学! 天才刚刚见亮,外面就有了动静,净街的差人将内城的主道打扫了一遍。 至于其他的道,那都是各扫门前雪。 扫不到的地方,什么都有。 一个不留神踩到便便什么的都不稀奇。 有两条腿遗留的,也有四条腿遗留的。 毕竟城中来来往往的不止两条腿的人,还有四条腿的牲口。 城中的贵人到不了的地方呼吸都带着污秽气息。 内城尚且如此,何况是外城。 四月暮春,正是一年里花红柳绿的好时节,可惜这跟云州城好像没多大关系。 太阳日复一日的晒,抬眼看去 那日光都是灰蒙蒙的。 到处都臭不可闻。 大白天的那些僻静的角落里的老鼠在臭水沟里乱窜。 青葙从出门之后,眉头就没舒展过。 这就是古代的城啊?真是一点环保意识都没有。 除了房子多一点,人多一点,四面八方被城墙围着,整个看起来还不如城郭旷野之处。 外边可能没有里边儿安全,但是至少呼吸是畅快的。 不像城里,到处都是泔水沟,随处可见各种便便。 出门的时候,阿九不是没有提议让她乘车,她拒绝了。 坐在车里,四周严严实实的挡着什么都看不见,能见什么世面?能知道哪条路通往哪里,路上都有些什么东西? 十三已经让人去城中最大的茶楼订好了位置。 夫人想听人说书,那位置自然得是二楼最佳的地方,能看见,能听清。 青葙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说书人正说到兴头上。 一楼大堂里正中心的那说书的台子被一群人里外围了好几层。 “俗话说的好,女人三十如虎狼,四十吸尘土,这二十多岁的小娘子也不逞多让。 那黎府老员外年过六旬,年老体弱 ,胸膛上的肉就跟那瘪下来的鼓皮一般难看,既没有看头,也没什么用头,如碧荷这样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女人怎么能守得住? 她喜欢像德安那样精壮的汉子,可惜对方只是个马夫……” 到茶楼来喝茶听书的大多都是些男人, 说书先生讲的多数都是一些民间奇闻 ,以此来吸引听客捧场。 其中不免多一些混不吝的荤段子。 男人们就喜欢听这个。 大堂里面人满为患,花上十几文点上一壶茶,在这里听故事,一坐就是一晌午。 显赫一些的,不差钱的,便上二楼。 在栏台边寻个好位置,一边品鉴走廊另一旁悬挂着的名家诗词字画,一边从另一边往下看,听热闹也看热闹。 第九章 原文中的女主和大反派 青葙没有因为要出门就做男子打扮,还是平时接诊的时候那一身装扮,只是头上又罩了一顶帷帽。 今日穿的还是那种接诊时干练的窄袖束腰裙子,浅紫色的缎子,深色的领口和袖口上面用银丝白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花纹。 倒是阿九和十三,因为要出门,都把头发如同男子一般束在了头顶,身上也没有穿在院中的时候那身水青色裙子和大红色的腰带。 穿的与青葙身上的衣裳款式相似的裙子,说是相似,却又有不同,裙子的领口袖口以及裙摆都有区别,颜色也要稍微深沉质朴许多。 仆肖主,却不能逾越。 就连站姿和平时在院中也不一样,上了茶楼抱着个膀子大大咧咧的往那一站,就跟那些爷们儿似的。 一左一右就像是门神一般站在青葙身后,时不时的抬眼环视周围。 这一看就看见了熟人。 十三瞅不准要不要跟青葙说一声,但是,势必得写信跟他们主子说一声。 府上的二爷出来喝茶了。 这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是,他不是一个人,还带了一个看起来身形纤瘦面容唇红齿白的伴。 虽然是一身男子装扮,但显然就是欲盖弥彰。 那样子,谁不知道是女子? 胸脯裹的再怎么紧,女子的根骨和男子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梁府二爷带个女子上茶楼听书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关键那个女子,是梁府东苑的女眷。 阿九和十三从来没有在府中正儿八经的露过脸,但是她们之前在暗中时时露脸。 府里面池塘里有几只鱼,天晴时树上有几只鸟都一清二楚。 更不要说她们主子后院的女人。 而且这个女人在后院还不太一般。 是之前主子交代过要让她们重点关照的。 可以说在如今这位夫人出现之前,这位鱼夫人是最受宠的。 阿九也看见了,默默的叹了口气。 主子才刚刚走,头顶就绿油油的了。 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当家夫人,只是后院里的一个妾室,但是身份摆在那里了,堂而皇之的跟二爷到这茶楼来喝茶,实在是不妥。 柴管家真的是年龄大了,连个大门都管不住了。 但是光天化日之下,二人坦坦荡荡的隔着一张桌子坐在那里喝茶,又没有行那蝇营狗苟见不得人的事,如果说两个人有点什么又说不过去。 万一人家矢口否认,说只是偶遇呢? 毕竟捉贼要拿赃,捉奸要捉双。 这个绿帽子能不戴最好不戴,更加不能硬戴。 青葙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书里面的女主和最大的反派。 她这会儿心思都在楼底下那说书人身上。 是个会讲的。 抑扬顿挫的,节奏把控的特别好,吊足了人的胃口。 赏钱一波接一波的收,比以前她听的那些真人有声还有意思。 据说他们不仅会自己搜罗编撰,还接受来稿定制。 比如谁家要搞谁家,想整一点流言蜚语,那说书的是一个最好的路子。 只要钱到位,能接受的业务还是很广泛的,服务的也很到位。 只需要提供一个大概的意思,他就能给你滔滔不绝的整出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出来。 吸引人的同时还不会偏离主线。 含沙射影的让你听了之后感觉说的就是那谁谁谁,却又没有证据。 眼下说的那些故事虽然也挺有意思,但是对青葙的作用不大。 她让人花了钱,喊到茶楼的伙计上来跟她讲了一番。 这个就要实际很多了。 多数都是一些城内富户的花边新闻。 真真假假,影影绰绰,欲盖弥彰。 真与假青葙自会想办法分别,只觉得赏钱没白给,时间也没有浪费。 在那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说出来的时候,今天的说书就到此为止了。 眼看着那两人一起起身,梁寄年谦和有礼的让对方先行, 十三就有些按捺不住。 她们不用亲自去跟着,但是暗处有人,随便差一个过去跟着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心念一起,还没有动就被阿九一个眼神制止了。 “不可妄为!” 身为下属身,为别人的奴,擅自做主是大忌。 不管是她们还是暗地里的那些人,唯一的任务就是要为夫人的安全负责,其余的事情与她们无关。 即便是发现了,回头找个适当的时机跟福总管通个气就成。 两个人在那里打眉眼官司。 青葙虽然不是那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高手,但她这个人在外面还是很敏锐的。 坐在那里没动,但是后脑勺上像是长了眼。 “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呢?站久了腿麻了眼睛也麻了,在那扯来扯去的,要不要给你们扎两针?” 两人齐齐后退一步,躬身告罪:“奴婢不敢!” “说吧,什么事儿?可以选择说或者是不说,但我不喜欢撒谎的人。”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这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反正府里的事情,一点一点的也被夫人挖了不少去了 她满心满眼都装着主子,想多知道一点大概也不算是什么不好的事。 问的也就是府里面的那些人,从来不打问生意上的事情。 那就没有什么禁忌,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奴婢刚刚看见了府中的二爷。”至于那位鱼夫人,就暂时的被自动隐去。 总觉得不怎么光彩。 梁二爷,梁寄年? 青葙看了一眼,周围已经空了的位置可不止一处。 “他刚刚坐在哪里?” 十三抬手一指:“甲字二号。” 二楼的栏台四周呈回字形,按着甲乙丙丁来命名。 她们在甲字十号桌,跟对方隔了好几桌。 青葙来的时候大概的扫了一圈才落座,可能见过,但并清楚是哪一个。 书中对这位反派人物描写的不少,但特征过于笼统。 什么剑眉星目,眸中含情,温文尔雅,全是词藻堆砌,没有写出任何具有代表性的特征。 所以别说没有特别的注意,就算是面对面碰上了,她也不可能认得出来。 因为,这兄弟二人同父异母,各自都随着自己母亲的长相,没有随父亲半点。 外貌上没有任何的共同之处,能看出来才怪! “走吧,那先生说的甚好,看看人可走了,没走的话给他赏钱,过几日我们再来。”花一点点钱就能消遣能让自己心情舒畅,何乐而不为呢? 青葙拿着折扇晃晃悠悠的下了楼。 倒不是为了装逼,主要出来闲逛不需要端着,又没办法双手插兜,两只手无处安放。 手上拿着一点东西就自然多了。 第十章 不是个正经东西 “夫人要回吗?” “不回,爷又不在,回去做什么?” 她还有很多地方都没去,还没逛够呢! 云州城有两处书肆,一处叫青藜书肆,一处叫琅嬛书苑。 前者历史悠久,后者藏书齐全。 青葙两家都去了,在店里一目十行,先看书名,然后再大概的翻一下内容。 这会儿的书有没有目录,只能这样。 接下来就是买买买。 青葙有钱且很少有机会花钱。 安和堂那边的药材都是她列单子底下的人去买,她从来都没有花过一文钱。 这会儿买书已经算是难得的大手笔。 但是她不知道,梁寄安走的时候交代过,就算是出来买买买,她依旧没有花钱的机会。 那些钱,纯粹就是爷们投其所好拿来哄她开心,顺便送她当私房的。 女人得有点私房钱,有点家底,这样才有安全感。 这样她就不会胡思乱想,总想着跑了。 为了不引起怀疑,她选的书都特别的杂,涉略甚广。 书肆的掌柜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难得来了一个大主顾,殷勤的不得了。 青葙有问他必答。 极力的投其所好,给她推荐的一堆的杂书。 阿九趁着她去看书籍之外别的物件的时候跟掌柜的要了单子,吩咐了一声:“将东西都送到安和堂,就说是葙娘子要的书,自有人给结账。” 青葙没有在意,她看上了一只笔洗。 看起来像是玉制的,但色泽看着并非是汉白玉,也不像是翡翠,叫不出名字。 她不识货。 就觉得那个色泽特别好看,很润。 刚刚伸手,另外一只手比她的手更快,两只手差点碰在了一起。 “掌柜的,这只笔洗什么价格!” “掌柜的,这只笔洗爷要了!” 异口不同声,但恰到好处的同时开口。 十三看着跟自家夫人站在一处都快贴到一起的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不都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勾搭了鱼夫人还不算,又来勾搭她们夫人? 青葙收回了手,往后退了一步,放弃了。 喜欢是喜欢,但是遇上狗大户了,算了吧。 她一个穷怕了的人,最讨厌花冤枉钱。 这种看上东西连价格都不问就要了的人,她惹不起。 “姑娘要是喜欢,在下可以买下来赠与姑娘。”看着这身段,听着这嗓音,虽然正经,却也勾人。 他家中富贵,不缺钱财,更不缺这些好物。 若是以此博得美人青睐,那可是赚大了。 听他说这话,十三咬牙切齿的恨不得上前一巴掌扇死他。 装模作样的畜生! 人前装模作样的以君子自居,现在主子刚走,便肆无忌惮的连人前都不做人了。 专门挖爷的后墙根。 小娘养的就是喂不熟。 “君子不夺人所好,何况这笔洗跟公子很配。” 青葙肤浅,拽不来的那些文绉绉的词,只觉得那笔洗的颜色跟这人身上穿着的袍子颜色倒是有几分相似,都绿绿的。 萍水相逢,谁都不认识谁,开口就要送人东西,一听就知道不是个什么正经货。 所以她只扫了对方一眼,转身便问那掌柜:“我要的东西都装好了吗?”她如今也算是有夫之妇,职业操守还是有的,不做那勾三搭四的事。 “装好了,已经让底下的人送过去了。” 还送货上门啊,服务的还挺周到。 如此倒也好,毕竟挑了不少,就算是有丫头拿着也挺累赘,谁知道后边又逛到哪里还会买些什么。 主仆三人出了屋,走的都看不到人了之后,梁寄年才问:“方才那位是哪家府上的女眷?” “回二爷的话,那位是安和堂的,如果小人没看错,应该是这段时间突然声名鹊起的那位葙娘子。” “哦, 是她呀!”那个听说专门给女人看脏病毁了容的丑八怪。 怪不得,会抛头露面去茶楼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那身段真的是不配那张脸,可惜了。 “夫人,时候已经不早了,这个时候人市已经没什么人了,不如回去吧?” 真是要命,人市那种地方哪是夫人能去的。 那里鱼龙混杂,不堪入目,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再说了,别院里要什么有什么,没有的只要夫人需要,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给弄来,去人市那种地方干什么? 是她们服侍的不够周到,还是他们保护的不够周全? 觉得她们不好使,还是说觉得手底下的人不够使? 只要夫人开口,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随时都可以解决。 所以那种地方,真没必要。 青葙的计划流产,没办法再继续坚持下去。 再坚持真的要惹人怀疑了。 最重要的是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丫头直接往地上一跪,口口声声:“奴婢服侍不周,请夫人惩罚!”真的是要了命了! 青葙只能暂时掐灭这个念头,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还没走上几步,一个不留神脚底下就踩了东西。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驴子不听话在大路中间拉了屎。 这真的是走了大运了。 青葙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不消片刻功夫马车就过来了,干净的崭新的鞋子也送来了。 青葙很有理由怀疑这是两个丫头一早就准备好的。 车子怕是一直都不远不近的跟在自己身后,不然的话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这么及时? 已经快要到城门落匙之时,道上已经见不到几个人,就在这个时候,一队人马从西城门快速的进了城,沿着玄武大道飞快的往城主府冲去。 速度快的就像是刚刚解脱束缚的疯子。 马车早早的往路边避让,马儿依旧受惊,撅着蹄子在那里扭来扭去。 还好驾车的时候足够有经验,原地的摁住了,要不然那就是一场事故了。 青葙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个时候这么肆无忌惮,也没有掀开车帘往外看。 本身环境就不好,满地的黄沙,满地的便便。 她怕自己一倒霉就会更倒霉。 万一帘子一掀,马蹄子溅起来的便便连同扬起来的黄沙一起扑到脸上怎么办? “阿九,刚刚过去的都是些什么人?” “回夫人,想来应该是去西山狩猎的城主大人回来了!” 城主,徐善今? 第十一章 要自己选择死的地方 阿九十分的不愿,但又不得不将自家夫人给喊起来。 接着服侍青葙穿戴的时候跟她说了自己打探来的。 “夫人,昨日在大昭寺出了乱子的是梁府的大夫人徐氏,受了重刑,捡回了一条命,但这条命能坚持多久还不好说。 如今看来怕是不好,来的那个人是她的长兄,名徐乾。 此人心狠手辣不输于城主徐善今,可以说深得其父真传。”城主府对于寻常人来说就是龙潭虎穴。 但是他们人微言轻,根本抵抗不了。 就算是她主子,哪怕是姻亲,也处处小心,仔细斡旋。 “但是夫人不要怕,如果对方真的对夫人不利,奴婢拼死也会护夫人周全。”已经让人准备着了,如果对方会对主子不利,会不惜一切代价送她出城,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她。 青葙其实还是害怕的。 但是她知道怕也没有用。 书里面对城主府的描写总共只有那么几段,但令她印象十分的深刻。 徐乾在里面没有抛头露面,但他是书中那位女主真正的最大的倚仗。 更是导致梁家家破人亡真正的元凶。 她已经在很努力的尽量的避开书中的那些人物,安分守己的做自己的小配角,数着日子过日子。 倒是没想到,依旧没有避开。 “戴那支镶了珍珠的金簪吧,简单一些。” 简单的换了身衣裳,简单的随意的绾了发髻,依旧是罩了一顶帷帽,十三提着灯笼领先她两步,恭敬的走在一侧,给她照亮。 前边医馆内灯火通明。 那值夜的小郎君看见她之后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夫人!” “起来吧,去重新找个地方歇着吧!” 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又怎么会因此去责怪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 迈过一道道门槛,抬脚到了最前边。 她强作镇定,微微欠身行了个礼:“徐公子万福!” 徐乾轻描淡写的扫了她一眼,目光像是打量一个无关要紧的物件儿。 “青葙娘子,随我走一趟吧!” 青葙站在那里没动:“安和堂的规矩,我一日只接三诊,只接诊,不出诊。” “呵!”徐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那双阴鸷的眸子如同毒蛇一样看着青葙,一步一步的逼近她:“你这贱妇,当真是不知死活!”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城主府办事,还得按照这个破医馆的规矩? 青葙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枚银簪,锋利的头对准了自己白皙的脖子:“龙有龙的道,马有马的道,规矩就是用来遵守的,不是用来打破的。大夫的眼里,众生平等,没有例外。 公子觉得我不知死活,非要相逼,我这贱命一条,没了也无所谓。就是不知道这云州城贵府还能不能找到第二个方便为徐小姐精心疗伤的人。” 她在赌,赌徐乾深夜前来就是府中没有医女或者医女根本没办法为徐氏医治。 “你要挟我?” “不敢,实话实说而已!公子位高权重,我在公子面前如同蝼蚁一般,如何敢要挟公子?若真心需要我为令妹医治,不如早些把人送过来吧。” 都说了那是龙潭虎穴,她又怎么能轻易跨入呢? 就算是死,她也得自己选择死法和地方。 徐乾冷笑一声,朝她逼近两步:“本公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要挟我!”说完,突然抬手,朝青葙的脖子抓去。 自找死路,那就怨不得他了! 至于他那个放荡至极的妹妹,救不救也就那么大回事儿。 活着有活着的安排,死了也有死了的计划,总不会叫她白白的就死了的。 不过是让自己母亲多伤怀一些时日,时间长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手刚伸出来,一道寒光就从屋子的拐角飞了过来,几乎是擦着青葙戴着的帷帽垂纱而过。 徐乾面色陡然一变,收手的的那一瞬,满脸的狰狞。 还未来得及发作,便听见一声:“阿弥陀佛!” 慧能跨过门槛从后门出现在屋内:“徐施主既然有求于人,又为何如此大动干戈?” 徐乾刚刚变化的脸色再变,快的让人瞠目结舌。 垂眸抬眼的一瞬,先前那狠戾之色仿佛是青葙的错觉,只听那跟索命厉鬼一般阴森的声音竟也随之正常起来。 原来 还是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的。 不过是看对方的分量够不够而已。 徐乾拱手行礼,把他那矜贵的腰弯了下去:“不知大师在此,实在冒昧。主要是救妹心切,还望大师海涵。” “既是救人心切,那便无需多言耽误时间。快些将人送来吧!” 徐乾目光微转,落在了青葙身上:“好,就如你所说,我立刻让人把人送过来。如果治不好,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为她偿命!” 就算是有慧能在又如何,总不能一直在。 虽然他也弄不清楚慧能不在大昭寺待着,深更半夜在这破医馆里干什么。 但他总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儿。 这两日事多,迄今为止都还没理顺,他不愿在这个时候再节外生枝。 等人走了之后,青葙的手才松开,发软的腿在这一刻直接站不稳了。 阿九伸手一把扶住她,另外一只手拿着帕子去捂她的脖子:“夫人!” 青葙靠在椅子上,周身这一会儿功夫汗湿透了。 在鬼门关上打个来回是什么感觉她可算是真正的体验到了。 做人不易,做一个穿越到以封建社会为背景的小说里的寻常人更不容易。 缓了一口气之后才站起来,欠身跟慧能大师道谢:“多谢大师!”如果不是这位德高望重的高僧在此,徐乾必不会善罢甘休。 她大概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的。 这也是她坚持不去城主府的原因之一。 “阿弥陀佛!小事而已,女施主不必介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活到这把年纪,信誉两个字还是很在意的。 梁寄安就站在他身后,除了一开始出手打断了徐乾,之后一直一言不发,像是个隐形人一样。 城主府的人那两条腿跟两个翅膀似的,快的很。 青葙才刚刚缓过来一点,包扎好了自己的脖子,命人收拾了一间干净的屋子出来。 送徐氏的人已经到了。 浩浩荡荡的一路人,半夜三更的整的大街小巷看门的狗此起彼伏的狂吠。 为首的便是整个云州城之主徐善今,还有他的夫人宁氏。 身后是徐乾,徐乾边上站着一个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的年轻公子。 他与徐乾那皮笑肉不笑的举手投足都带着阴恻恻的狠戾劲儿不一样,看起来像是个书呆子,浑身的书卷气息。 最后边才是府卫抬着的人,两旁都跟着身形健壮的婆子还有需要贴身伺候的丫头。 第十二章 她想活着 慧能大师在此,徐家一大家子的到来也在情理之中了。 大师不太喜欢跟他们打交道,就如同定海神针一般一声阿弥陀佛之后便盘坐在那垂眸闭眼再不言语。 宁氏跟他打过招呼之后没做过多的停留,目光在外间扫视一圈之后落在了戴着帷帽的女子身上。 “你就是青葙娘子?”目光挑剔的在青葙身上来回:“把你头上的东西拿下来!”若是真怕抛头露面,那就在后宅安分守己,当什么大夫? 既然选择了抛头露面,又何必此番作态? 就算是跟慧能大师认识又如何,天底下跟大师相识的人多了去了。 她一个外乡人,宁氏觉得今日不过是误打误撞,并不觉得大师下次就是跟这女子有什么过多的交情。 青葙也不在意她言语之间的无礼,伸手缓缓取下了头上的帷帽,露出了自己的脸。 宁氏微微一愣。 那张脸的右侧是毁的。 当真是半面修罗半面仙。 那是那会儿她去药房上药的时候胡乱涂抹的,都还没干透呢,药味儿都还在。 好在脖子上也涂了药,倒也能说得过去,没有起疑。 “城主夫人,梁夫人看起来伤的实在严重,怕是不能再耽误了。”这一个个的简直有毛病,看起来火急火燎的,好像很急切很担心一样。 但为什么非得要看自己的脸。 “好好的医治她,如果她有个闪失……” “我知道,我也得死!”真讨厌这种一轮又一轮的威胁。 大夫只能治病,又不能夺命。 真要该死了,哪有那通天彻底的本领跟阎王爷去抢人。 “就着几位的手,把人抬进去吧,在这里不合适。” 徐晏跟着宁氏身后亦步亦趋的也跟了进去。 收拾出来的屋子这会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屋里面放了一张软榻,上面铺了一层薄薄的毯子,徐氏被几个婆子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趴在了榻上。 青葙也不管屋里有人没人了,上前抓住她的手腕。 烫的很厉害。 脉象十分的不稳。 “阿九!”她喊了一声:“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回夫人,马上好了!” 青葙看了一圈屋子里的人:“既然我的性命跟她都绑在一起了,我自然会竭尽所能医治她。这屋里不需要留这么多的人,留一个在边上守着就行了,剩下的请吧!” 她不怕有人看,但是这么多人在边上围观跟监视一样会很烦。 宁氏一抬手,婆子丫头尽数退出去,她和徐晏留在了屋内。 没有人管他们母子二人。 这徐氏好像没跟梁寄安圆过房。 大昭寺破瓜,又未得疼惜,被人弄的太狠。 随后又受了杖刑,还是众目睽睽之下那样的杖刑。 不管是后臀还是私处都伤的太重。 青葙转身提笔,快速的写了方子给阿九:“让人立刻抓药煎好送来。” 随后将裹在徐氏身上的布一点点拉开,露出她血肉模糊的屁股。 最严重的就是那一截,但是腿根和后腰也有痕迹。 徐善今有多狠,青葙可算是见识到了。 虎毒不食子,他连老虎那样的畜生都不如。 不管跟人做出那种事情是不是徐氏自愿,但自己的父亲不能成为自己的依靠,反而觉得蒙羞想要自己的命,青葙觉得自己若是徐氏,怕是也不想活了。 她用水净手,而后从桌上的琉璃瓶中倒出一点看着清透闻着刺鼻的东西在碗里,用来给对方洗已经红肿的不成样子的伤口。 原本昏厥过去的徐氏硬生生被疼醒,阿九和十三两个人合力辖制住她,惨叫声在空荡荡的屋内环伺。 宁氏几次欲开口却又没开口,伸手死死的抓住徐晏的手臂,几息之后在屋里就待不住了。 转身去了外边,眼泪一滚,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发生这种事情让徐善今怒不可遏,斥责她教女无方。 做下此等伤风败俗的事情,妇德尽失。 可夫妻多年,她还能不清楚对方所想? 不过是觉得自己失了颜面,无法跟梁寄安交代,无法再借此继续从梁家获利,因此而震怒,全然没有半点对自己心骨肉的疼惜。 若是此刻死了最好,至少不会对他原本的计划有碍。 可那是她的骨肉,她不能因为一个利字就活生生的要了自己孩子的命啊! 更何况那梁寄安本身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纵情女色,院子里早早的就有那么多女人。 看起来一表人才,但是她的容儿过门不久就闹出那样的事情。 坏了身子,以后都无法行那敦伦之事。 她的儿也才刚过二八年华,为了爷们的那些谋划,生生搭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只有家里的男人们没用,才会连自己的妻女都护不住。 她知道徐善今心狠手辣,但是她以前从来都不在乎。 成大事者,本就不能优柔寡断。 只要他对自己好,对别人心狠不心狠都无妨。 她是安乐王嫡女,徐善今不敢对她不好。 但是到了如今她突然觉得,从一开始她的想法便是错的。 她看错了人也压错了宝。 给徐氏处理好了伤,又给她灌药,弄完之后还亲自给她擦了身上的汗,又让十三去准备了一条毯子,暂时将人裹着。 青葙不是一个勤快的人,但是对来找自己看病的患者向来尽心尽力。 毕竟人家是花了钱的。 “在伤口结痂并且褪完之前你都得这样趴着,尽量不要动。 你需要留在医馆,我亲自照看着,以便有什么问题我可以随时处理。” 徐华容气若游丝,因为疼痛,身体时不时的都会哆嗦一下。 出了一场汗,烧的倒是没有那么厉害。 可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 除了身后的伤疼,她感觉小腹也一阵阵的抽痛。 “我,我是不是要死了?”她还不如死了。 明明,她明明看着跟她欢爱的是那个人,但是为什么后来又变成了别人?为什么? 为什么又会是在大昭寺?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这辈子完了。 所有的臆想,所有的谋划,都完了。 “那就得看你是想死还是想活了。人来这世上一遭,是修了几世的善果,当珍惜才是。 名利,如何能比得上命重要。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她是不想让对方死的,毕竟她自己很想活着的。 第十三章 此女好胆识 随后留下阿九在跟前亲自照料,拿了写下来的密密麻麻的单子去了外边。 宁氏见她出来急切的问了一句:“如何?” “我已经尽力了。她遭受破 瓜 之苦,又被捶打,伤的实在太重。 除了看得到的伤,还有看不到的。 外伤已经处理过了,只要不继续肿胀化脓,过两日就可以结痂。 麻烦的是内伤。 重力捶打,再加上男女之事,血脉不盈,阴液严重损耗,观她嘴角有呕血症状。 下体出血过多。 怕是伤了根本,于日后子嗣有碍。 最重要的是她心绪起伏过重,有求死之意。 我只是个大夫,哪怕夫人拿我的命去填,我也没办法去救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眼下她不宜挪动,需要留在医馆,方便我就近照料。 夫人若是真的担心,可以去劝劝她。” 邵昀看了看她,跟着急匆匆进屋的宁氏而去。 晨光破晓,清风徐来,青葙一身汗津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直接捂的差不多干了。 被这晨风一吹,轻轻的哆嗦了一下,只觉得有点冷。 随后就被阿九用披风给裹住了。 “夫人回屋歇会儿吧!” “大师呢?” “城主刚走,大师开始诵经做早课了。” “邵公子呢?” “回屋躺下了。” 青葙叹了口气,她心里突然有一个疯狂又大胆的念头。 是不是想办法多留这位高僧几日。 或者打听一下他在云州会逗留多久,多寻几个幌子跟这位大师多来往几回。 这样,她也算是有了“人脉”。 不然,不管在哪里都举步维艰。 权贵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毫不费力的碾死她。 青葙这一日过的真是精彩,先是白天遇到的那些事儿,死里逃生。 半夜三更爬起来被人威胁差点死了,然后又集中精力给人治伤, 忙完之后天都快亮了。 精疲力尽的回到后边的院子,直接在浴桶里睡着了。 青葙这一觉睡得老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爬的老高,屋里边已经有斑驳的光影。 只有帘子里边还暗沉沉的,让人感觉天还没亮。 梳洗的时候青葙问了一声十三:“徐家那位怎么样?” “阿九一直在跟前守着,城主夫人在跟前陪到天明就回去了,留了一个老妇和两个丫头在医馆里。 药房的杜医师那会儿去给重新号脉,烧已经退了,人还在睡。 其余的,还得等夫人过去。” 毕竟男女有别,对方身份在那,伤的地方又特殊,等闲是不好去检查或者换药的。 “按着我写的单子去给她准备吃食。还有,城主府把诊金送来了吗?”她不喜欢不劳而获,但是既然劳了,那必定得劳有所得。 更何况这单买卖她就跟赌博似的压的那么大。 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上去了。 那么人没死,自然该索取报酬了。 十三:…… 她从未见过像自家夫人这样胆子如此之大的人。 徐善今也没见过。 “此女好胆识。让人好好查查,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徐华容醒过来的消息传进了城主府,随着消息一起送到徐善今面前的,还有青葙写的那一大张——账单。 明目清晰,除了诊金,还有药,以及饭钱,茶水钱,以及其他零零总总一大堆东西。 钱,宁氏已经让人送去了,但是这个单子被徐乾拿走给了徐善今。 “已经让人去查了。” 说实话,他也挺好奇的。 据说是年初的时候来的云州城,寻亲未遂,无处可去,就散尽家产,在城内开了一家医馆。 据说给女子看病很有一手。 眼下的世道,即便是勋贵世家,女子可习六艺,终究也有限。 若是没有点来头,又怎么会有那样的医术。 但若是有什么来头,又怎么会专攻那种脏病。 “府里清洗过了吗?” “已经清洗过了,但是……”有没有清洗干净还真不好说。 徐乾也没想到会有人胆大到把手伸进他们府上。 原本这件事情,只需要死几个下人就能彻底的摁住。 谁能想到同行的丫头会突然去撞门。 将那种丑事彻底的曝光在寺院僧人的面前。 城主府什么时候也跟个筛子一样,谁都能钻进来了? 那丫头可是打小就买进来的,在府中有些年头了,因为梳头梳的好,在他母亲院子里伺候,随行都跟着。 想要真的清洗干净,除非把整个府上的奴才都换一遍。 徐乾到现在都还没有想明白那丫头是谁的人,这次事情是谁的手笔,目的何在。 那屋里他让人去搜了,点了合欢香,所以无论是他妹妹徐华容还是那个畜生怕是都着了道。 虽然半途出了点差子,结果却跟原本设想的一样。 但是梁寄安又没有因此松开那口气。 因为他不知道半道上到底是谁出手“拨乱反正”帮了他一把。 如果大白于人前的是梁寄年,那么,徐华容必死,徐善今会拿梁寄年做文章,让梁家直接脱几层皮。 “城主府昨夜有两辆车去了东郊的乱葬岗,丢了十来具尸体。”东郊的那些野狗怕是都吃撑了。 梁寄安跪坐在案子后边:“我们的人,折了多少?” “三个。” 虽然只有三个,也足以让梁寄安痛惜,那种地方,想要悄无声息的隐匿在其中,得到信任,非一朝一夕能做到。 他手里的人本来就不足 ,还分散了几处。 他微微垂眸,看着外边送来的信,福来此行不顺,一路遭到截杀,索性镖局的人还算是靠谱,货物并没有受损。 后面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完全是他此刻难以预料的了。 财帛动人心。 梁家早就是砧板上的那块肉,谁都想来咬一口。 若不是被逼到悬崖之上,进不得退不得,他也不想如此。 “梁寄年呢?” “奴才听说他醒来之后去了城主府负荆请罪,说您没在家,他没把人照看好,无言面对您,也无言面对城主府和他嫂嫂,要以死谢罪!” 梁寄安冷笑一声:“告诉柴安,梁府闭门谢客,从现在起直到我回去,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让他备厚礼亲自替我去安和堂答谢青葙娘子。 顺带安排人过来照看大夫人。 若是伤好,就将人接回府。 至少在我没有露面之前,她还是我三媒六聘娶回去的人。” 唱戏总要有起有落,处处都得周全才行。 他们俩,一个不举,一个不贞,如今才算得上是天作之合。 接下来的或许还有用的到她的地方,梁府不差她一张吃饭的嘴。 既然城主府不是那么容得下她,梁家倒是可以让她暂时栖身。 反正府中那么多臭鱼烂虾,也不差她一个了。 “煤场那边,徐家最近动作很频繁。” 梁寄安微微叹气:“他们急我们却不能急,把人盯住了就行了,织造坊那边也是一样,不能掉以轻心。” 他还需要时间,如今的隐忍和铺垫只为了等那一击必中的机会。 第十四章 送礼送到了心坎上 慧能大师跟前那位壮实的僧人是罗汉堂的武僧,法号行远。 那位钟灵毓秀的小僧法号了音。 青葙匆匆用过早饭去了客院,老远就看见老中小三人头顶木鱼,手持念珠,在那站桩。 她邀大师来安和堂讨论治伤之法本就托大,又睡到这个时候,实在是怠慢。 所以没往跟前走太近,站在那儿微微欠身跟大师赔礼。 慧能不在意,这么多年他已经养成了随遇而安的性子。 在哪他都有事可做。 世上事,无分大小,无分先后,事事可做,不必拘于某一件。 这样,时光才不会荒废。 年龄越大,越明白时间的真义。 青葙以前没跟佛门中人接触过,她不信佛,不进寺庙。 她生活的那个地方那个时代,有很多东西都变了质。 让人无法接受,无法喜欢。 她偶尔在网络上见到的僧人都是大腹便便,眼中没有慈悲意,只有…… 看着就很假。 但是面前这位包括昨日在寺中所见的都不一样。 这大概就是誉满天下的高僧魅力之所在。 平和,宽容,慈悲,安静。 初见如同湖泊,再观就像是镜子。 观他,也能观自己。 慧能的目标很明确,青葙也不绕弯子。 她会的东西有限,但那也是千百年来祖祖辈辈一点一滴求证积累下来的。 就算是她学的不精,略懂些皮毛,但也足够让慧能觉得惊艳。 同为一道,一样通则百样通。 古人不是不聪慧,相反,他们的聪慧超乎想象。 多数时候不过是一叶障目,轻轻一拨,他们就会考虑的更深远。 尤其是慧能这样的人。 “这就是我昨夜给那位夫人处理伤口时最先清洗伤口的东西。” 打开瓶盖,一股刺鼻的味道就散了出来。 “是酒?”有点像,又有点不像。没有酒的醇香,闻着就觉得根本无法入口。 “是酒,但又不是酒。是如今市面上最烈的烈酒,拿来之后通过一些办法反复提纯。用来清洗伤口,达到灭菌消炎的目的。 但是会很疼,很疼很疼。” 青葙叹了口气,往外边看了看,问了阿九一声:“跟邵公子说了吗?他手臂上那个伤是真的需要重新弄一下。” “我这里现在有两名伤患,大师如果不忙,可以在这儿多等几日,最多2~3天,就知道伤口的清洗是多么的重要。” 不是说划破口子就撒上一把金创药给止血包起来就行了。 药效果再好,也架不住伤口菌变溃烂。 尤其是被利刃所伤, 全是菌。 昨日她给那位邵公子处理伤口也算得上及时,但是因为条件限制,过于的粗糙,再加上对方那伤口很严重,所以那会儿她去给换药的时候就发现,已经开始红肿了。 只要开始红肿了,如果不及时处理,化脓腐烂是很正常的事情。 梁寄安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别人的实验品。 但这个别人又不是别人。 一个是自己心尖上的娇娇,一个是德高望重的大师,哪一个他都不能拒绝。 更何况,他又不是第一次受伤,也清楚伤口红肿意味着什么。 但是昨天用草药汁抹的时候他已经疼了一回,这一次是第二回。 无论什么事情,一次做好跟二次返工那都是不一样的。 红肿发白的那一圈要被修理掉,青葙当着大师的面面不改色的做着这些。 收拾完了之后,才重新清洗伤口。 梁寄安可算是明白了徐氏昨天半夜的时候为什么叫的那么凄厉。 这真不是说身娇肉贵怕疼,因为是真的疼。 他要不是觉得丢人,他也想叫。 青葙做这些很有耐心,对他也格外的有耐心。 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所以一开始就预料到的疼痛,自然早早的有所准备。 拿了一方洁白的一尘不染的帕子给他:“一会会很疼很疼,公子不要强撑,实在疼又不好意思喊出来就咬着帕子,千万不要咬伤了自己。” 梁寄安面上一点也不托大,应了一声好。 但心里却不以为然,昨天他已经疼过了,也就是重新来一次,那点疼他还是能忍的。 但是这会他就知道言之过早,还好没说出来。 因为此刻他正歪着头大汗淋漓的咬着帕子,疼的他都快岔过气去了。 重新清洗过伤口之后,才又重新上药:“这一回就不会有问题了,只要没有脓水流出,没有血继续往外淌,很快就会结痂,里面长新肉。” 慧能将她用剩下的药拿过来闻了闻,辨别出来了好几种,但不确定是否全,还需要仔细讨论。 “只需要外敷吗?” “加内服会更好一些。”有这个条件的话当然是要双管齐下。 医馆里的小药童端了水过来,拧湿了帕子给梁寄安擦了汗:“夫人说你背后也有伤,等会杜医师来给你上药,养伤的时候不能沾生水,所以只能擦擦。” 柴安的速度格外的快。 青葙刚刚当着慧能大师的面示范了一番,给梁寄安换过药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去看徐氏人就来了。 青葙听小药童说梁府大总管来访。 青葙不想见:“拒了吧,我今日不想见除了病人以外的人。”她快天明的时候才重新睡,睡得不太安稳,好像梦见了梁寄安那厮。 都梦见他了,还能有什么好事儿? 被剥的光溜溜的,磨的她要死要活,叫喊的醒来之后喉咙都还是不舒服。 最可耻的是,她梦遗了。 就跟真的似的。 所以 原本就不太美妙的心情,一想到这个事儿就更加糟糕了。 她知道自己,感情是不可能有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那就只有另外一个可能。 她天生放荡,不甘寂寞。 这才走了多久,又开始做春梦了。 但是,她不愿意承认。 “梁总管说是来答谢夫人对他家大夫人救命之恩的,携了重礼!” 青葙跨出门槛的脚步子又收了回来:“那就勉为其难的见一见吧。”她才不会跟钱过不去。 尤其是梁寄安的钱。 人不在家还给她招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让她差点连小命都搭进去了。 诚意要是不足她可不愿意。 柴安的诚意那是相当的足,送来一只并不显眼的盒子,满是褶子的老脸笑的杵在一起,就跟那拉丝的菊花一样。 好话说了一箩筐。 最让青葙震惊的还是他站在帘子外面跟徐氏他说的那些。 “老奴将那些不中用的东西都换掉了,新带了伺候的人来,听闻青葙娘子医术高明,夫人只需安心静养,一定会很快就痊愈,回府指日可待……” 话里话外的意思,等徐氏大好了,梁府会派人来接她回去。 是梁寄安不在,柴安这个大管家年事太高,耳聋眼花没听见坊间传闻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还是这老东西本身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梁寄安脑门都绿了,他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些话。 青葙不懂,青葙不理解。 她也不准备理解。 糟心的心情被柴安的谢礼给治愈了。 别的不说,这谢礼真的送到了她的心坎儿上。 一匣子几十颗手指头大的金珠子,应该是新打的,光润亮泽,熠熠生辉,让青葙爱不释手。 她直言这谢礼过于贵重,她当不起。 柴安却表示根本无所谓,说他们家夫人身份贵重,若是谢礼过于寒酸,有损梁府的颜面。 到底,什么事才算是真正损害颜面的事儿啊? 青葙总觉得这本书的世界不太正常,有点颠。 但是不得不说,这个颜色,这个手感,真的让她好快乐啊! 第十五章 伺机而动 烈酒要变成酒精,需要提纯,要用蒸馏冷凝之法,这不是个三两下就能搞成的事情。 青葙也只是因为不缺钱,并且手底下有人,所以弄弄一套十分简易的提纯工具。 随后耗时耗力的弄了那么一点。 这还是她自个儿时间宽裕,才有精力去折腾这些。 慧能大师是一个悟性极强的人,并且无论是观还是做都细致入微。 青葙只是概述,他一听就明白,并且能举一反三。 这会儿他已经开始动手自己尝试提纯了。 “清洗伤口,酒精是最好的,其次是盐水,盐水就是煮沸了的清水加盐,但是这个盐也得提纯,就算是如今市面上的精盐也不够纯,需要再次提纯。 最后才是草药汁,如金银花,黄花地丁,都具有一定的消炎作用,但也有较大的副作用。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不建议。没有选择的情况,这两样也是可以用的……” 青葙没有藏私的想法。 慧能大师备受百姓尊崇,他这么大的年纪,这么高的名声,却能虚心跟自己讨论,她觉得这是一件极为难能可贵的事。 更何况昨夜若不是对方在场,她这会哪还有机会在这里侃侃而谈。 大师是个很好学的人,但凡他觉得感兴趣并且没接触过的,只要有机会,他都会义无旁骛的去学习。 青葙也没打扰他,将地方留给了他,告诉了行远,有事就去找丫头阿九或者十三。 随后就去了前边。 徐氏把贴身照顾的丫头骂的狗血淋头。 主要是疼啊! 趴在那里动都没法动。 身后是痛的,下身是痛的,小腹也是痛的。 尤其是刚刚被搀扶起来如厕,疼的她恨不得死过去算了。 “青葙娘子到底去哪了?让你们去找个人就这么难?” “奴婢去问过了,青葙娘子还在跟慧能大师探讨医术,说眼下还没到换药的时候,到了时候她自然会过来的。” “她一个女子,跟一个老和尚有什么好探讨的?” 她想不通,徐家父子也想不通。 “灵州人士,丧夫,寻亲。”看起来身份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她如今也不到二十的年龄,医术造诣当真如此高超?”竟然让慧能大师这样的人跟她探讨? 徐善今叹了口气:“这都不重要,不要把精力放在这些无关要紧的事情上。皇城那边有没有新消息传来?布置的人得手了没有?” 徐乾道:“还没有。买通山匪动手两次了,都没有碰到货。这个长风镖局里面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功夫一个比一个好。山匪死了好些,却连梁寄安的面都没见到。” 梁寄安此番是送货去皇城的。 能让他直接跑一趟,是因为里面有点值钱的玩意儿,是要送进宫的。 再加上徐华容这个孽障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等到梁寄安回来,虽然说也无需他可以交代什么,但面子上总归是过不去的。 所以梁寄安死在路上是最好的,再不济,贡品出了问题也一样,那是要被问罪的。 只要皇都那边有那么个契机,就算是梁家搭上国公府那条线,远水依旧解不了近渴,他会借此契机直接达成所愿。 “让你的人趁着这段时间他不在府里动作快一点,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那也没有必要留着。徐家不养吃闲饭的人。” 他需要梁家的名册还有梁家家主的私印,只有拿到这些东西,他才能知道梁家到底有多少产业有多少钱,并且才能拿到手。 梁家的产业遍布各地,可不仅仅是云州的煤和织造。 事事都需要花钱,他这两年越发的捉襟见肘,早就已经不满足于边边角角刮来的那些利了。 梁彧本就是他的一条狗,谁能想到这条他养的狗竟然生出来个狼崽子。 而这个他以为离开了云州的狼崽子却蛰伏在云州,正准备伺机而动想要了他的命! 青葙在训猫。 红云最近两天进进出出的习惯了,但身上在野外的一些与生俱来的不好的习惯还挺多,比如到处撒尿标记。 这玩意比孩子还难教,它听不懂人话。 看在它一身毛茸茸十分可爱的份上,青葙在它身上倾注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直十三差人在院子后边给它弄了栖息的地方将它抱走,青葙也没有跟它交流成功。 ε=(′ο`*)))唉! 净手之后她进屋,拿了笔在自制的日历上划去一笔,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梁寄安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去了哪里她不知道,但总要象征性的问问。 她喊了阿九:“爷可有书信寄回来了?感觉他好像已经走了很久了,不知道是不是到了。” 阿九恭敬的回道:“还早呢,从云州前往皇都,路上就算是快马加鞭也得小半月,主子是去办事的,行程没有那么紧,顺利的话路上至少得半月。” “那要是不顺利呢?”青葙的眉头微微一皱,外面可乱的很。 “不会不顺利,主子跟着镖局的人一起走的,走的时候带了人手,万一路上遇到山匪流寇也不怕。” 说这话就纯粹是为了安青葙的心,顺便的嘴巴上讨个吉利。 如今这年月,外面乱的不得了,在外行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到了地方,主子肯定会送信回来的。福总管走的时候带了飞奴,很快的。” 她在跟青葙说话的时候,手里还在给对方研墨。 青葙一手捋袖一手提笔在砚台里蘸了蘸,随后在纸上写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写完之后在那枯坐半晌,等墨迹干了,她伸手将其卷起来带去了书房。 慧能大师还在客院那边忙碌。 酒精,精盐,他反复的动手尝试之后,在得到青葙的许可后动笔把那一道简单的器械画了下来,做了很详细的标记。 除了第二天前半天行远在跟前,之后就只有了音小师傅陪着他。 了音小师傅喜欢吃甜的,青葙亲自去厨房指导厨子给他做了花生糖和酸牛乳之后,他一下子就跟青葙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行远师侄回寺里去了,师父出来的时候没想过要耽误这么久,跟师兄说的是去去就回,所以他要回去跟师兄说一声。 顺带的帮忙捎点东西过来。” 青葙抱着红云坐在秋千上轻轻晃着,看着他倒立在大树底下跟喝水一样轻松平常:“你跟行远师傅是不是都很厉害?” “阿弥陀佛!也不是很厉害啦!”小师傅不好意思了。 第十六章 这是我家的墙头 “是不是天天都要练武,会不会觉得很辛苦?” “我觉得还好,反正我就是记事起就天天练武。我喜欢遇到坏人的时候能把对方打的落花流水的那种感觉。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为了那种感觉,他觉得辛苦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你除了练武还学别的吗?” “还跟师父认字,认药草,有时候还会去化缘。” “那你会飞吗?” “怎么样才算会飞呢?我不能在天上飞,但是我能跳,从这里一下窜到房顶上去,然后一口气可以串几个房顶,这个算不算?” “你也太厉害了吧!”青葙暂时结束了自己的十万个为什么,化身小迷妹,看着小和尚的眼睛都在冒着光。 “那你觉得像我这个年纪要是习武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阿弥陀佛!师父说只要想学,什么时候都不算迟。不过女施主这会学怕是要吃点苦头的。而且得看你想学到什么程度。如果只是想强身健体那还好。” “要是能像你这样飞起来呢?” 了音一个利索的翻身结束了倒立,随后又原地盘坐下来:“难!” 青葙惆怅的叹了口气,满脑子的幻想和豪情壮志,被他这一个字劝退。 所以还是得坚持原来的路线,得有钱。 有钱就能多顾几个厉害一点的人,这样才能多一点安全感。 两个人正说着话,梁寄安就跟着阿九过来了。 青葙站了起来,想把红云放下来,但是这小玩意到了中午的时候睡得香的不行。 干脆就继续那样抱着。 “你这?”背上伤的很厉害,之前还趴在那里呢,这就到处跑了? “在下是来跟姑娘辞行的。” “伤还没好。” “皮外伤,没有大碍。还有要事要办,实在没有办法继续在这里逗留。” 不听话的伤患最难搞。 虽然对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青葙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的照看他,直到人痊愈为止。 但话既已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可能将人强留在此。 梁寄安说完伸手递了个巴掌大的盒子过来。 “这是?”青葙伸手接了过来,当着他的面打开,里面是两只可可爱爱的金元宝。 他的声音传进了青葙耳朵里:“在这叨扰这么长时间,这是诊金。” 青葙笑了起来,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是梁寄安能想象出来她此刻的样子。 伸手将盒子合上,又递了回去:“公子大可不必如此,你是因为我而伤,心中原本都过意不去,为你治伤是应该的,怎么还能收诊金呢?”而且这也太多了。 梁寄安没接:“姑娘不必推辞,在下之所以这样做是想冒昧的问姑娘求一点药,就之前用的伤药。” “这个不难,那你稍等。” 青葙进了药房很快出来,手里拿了一个小匣子:“这一瓶是清洗伤口用的,这一瓶里面是止血用的,这瓶是促进伤口愈合的。” 梁寄安伸手接了过去:“谢谢!” “说好不言谢,礼尚往来而已。 公子多保重!” 萍水相逢,像这样的侠士大概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他们以后或许不会再见了吧! “姑娘也保重!告辞!”梁寄安抱着那木匣子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再不走,他就怕自己舍不得走了。 在这里行事不方便,最重要的是他怕露出马脚,连累到青葙。 好在离得也算近,等他忙完,随时也能见到。 青葙跟在后面到了前面的医馆就没有再送,因为刚好遇到了行远师傅。 他手里拿着棍子,肩膀上搭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褡裢,单手立起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算是跟青葙打了招呼。 随后青葙微微侧身他就大步流星的去了客院。 大师最近两天都沉浸在提纯这件事情上,院子里有人没人他都不在意。 不过这会儿显然是已经收了心,人已经出了屋子在院子里了。 行远进了院子之后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师叔祖,您要的东西已经拿来了。” 慧能伸手接了过来,里面有他和了音的换洗衣物,还有几本纸张泛黄的书。 行远其实满心的疑问:“您还要继续在这里待着吗?” “不好说,不好说。”总觉得他只学了个皮毛,甚至连皮毛都算不上。 那位女施主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懂得的东西哪怕他空活这么多年头,走南闯北这么多地方,却闻所未闻。 从未想到过这种东西和这种方式。 但亲眼所见,亲手尝试,他知道这都是真的。 正常来说,这样的能力是不会轻易传授给别人的。 但是这位女施主实在慷慨。 他总不能白学人家的东西,只能略微的表达一下谢意。 哪怕青葙根本看不懂,但是从纸张的新旧程度来看,能感觉的出来这绝对是好东西。 毕竟盛名在外,随便拿出来的都不能差。 “这是?”她没敢接。 “这是老衲这些年周游各处记载下来的一些心得,和吐纳练气和医术相关。”有来有往,也算是同行之间的相互交流了。 这东西,真的可以说是价值连城了。 别说它有用没用,就慧能大师亲手所书本就是不得了的东西。 青葙觉得受宠若惊,甚至受之有愧。 接连好多天的大太阳,让还没进五月的云州一下子热起来。 青葙在屋檐下阴凉处靠在新送来的躺椅上,抱着怀里的小团子,由着椅子一点点的来回晃悠 ,原本是在看书,却不想没看两页就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的听见了隐隐传来的萧声,伸手下意识的揉了揉红云, 怀里的红云睡的比她要沉的多,还传来细微的呼噜噜的鼾声。 青葙又挣扎了小半个时辰才彻底从迷迷瞪瞪的梦魇中清醒过来,最后才知道那萧声不在梦里。 抱着还在继续打呼噜的红云寻着声音出了院子沿着外边的走廊去了东边。 老远就看见树荫下墙头上坐着的人。 今日换了一身浅紫袍子,却依旧是云山白的薄纱罩在外边。 背对着这边院子,让青葙那一瞬间觉得梁寄安提前回来了。 随后她就否定了。 那厮向来自持矜贵,怎么可能大太阳的蹲坐在墙头。 萧声戛然而止,戴着面具的梁寄安转脸就看见不远处海棠树下抱着那只九节狸的青葙微微仰面看着自己。 身上穿着他走的时候让福来去做的新裙子,因为在自己家里,所以头上没有戴帷帽。 绾着简约的妇人发髻。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没在家的缘故,她脸上依旧跟在外边见着的时候一样,抹了好大一块。 远看跟之前没什么两样,但是近看却能看出些许不一样来。 不管怎么说,也足够糊弄人了。 原以为不会再见了,没想到才过了几日又见到了。 青葙自己都没察觉出来此刻心头多了一份欣喜。 “你坐在我们家墙头干什么?” 梁寄安道:“这也是我家墙头。”他坐在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哪怕看不清楚她的脸,也能从她那双带着细碎光亮的眼中看出来此刻见到自己心情很好。 于是,他的眉眼也随之一并柔和起来。 第十七章 头上的绿不能再厚了 青葙微微一愣:“你住在隔壁啊?” 梁寄安坐在墙头上看着她嗯了一声:“是不是觉得很巧?” 不等青葙回答他就笑起来:“我也觉得好巧啊!我们竟然是邻居。” 青葙觉得他笑起来的声音还挺好听,厚重,让人心里莫名的踏实。 “你的事儿办完了吗?” “还没有,还需要些时日。” 计划有变,他打算布置一番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徐乾。 徐乾算得上是习武的天才,内外兼修。 他远不及对方。 更重要的是徐乾身边的家将也不是泛泛之辈。 杀了徐乾,就等于砍了徐善今那只拿筷子的手。 这个事情没有那么容易。 如果不能一击就中,并且完美的脱身,会引来对方疯狂的反扑。 坐的地方太高,青葙站在这里说话的时候得一直抬着脸,就觉得挺累人的。 “你可以下来说话吗?” “我这算不算翻墙入户的宵小?” “不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邻居。” 梁寄安瞅了一圈:“一直跟着你的那俩丫头呢?” “在自己家里面,她们不需要一直跟着我。” 梁寄安利落的从院墙上跳了下来。 青葙走近几步,围着他转了两圈,打量他:“你的伤好了吗?”感觉闻不到多少药味了。 梁寄安站在那没动,由着她围着自己转了两圈。 “已经好很多了。”离痊愈还有些距离,不过确实好很多了:“姑娘治伤的手法别具一格,所制的药也极好,效果确实好的很。” 青葙站在他一侧笑了笑:“是先贤集百家之所长,我不过有幸学到点皮毛。 我记得隔壁是没住人的,你什么时候住进去的?”说完歪了歪头,侧目看着他。 “实不相瞒,我是为了参加大昭寺的法会才来的云州,随后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暂时没办法离开,住在客栈多有不便,因此才来故友家借住。 所以来了没多久。 那日发现姑娘住在此处,还挺惊讶。” 青葙抱着红云在走廊的栏台边坐了下来。 梁寄安没刻意的靠近,就在走廊的入口那里,握着那只吹完的玉箫,抱着膀子随意的靠在那里。 “邵公子是哪里人?” “我是梁州人,姑娘呢?” 青葙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又从何说起呢? 至于原身,在书中不过是寥寥数笔,几句带过,连姓名都没有。 若不是时间段能对得上,青葙都弄不清楚自己这会儿到底是在扮演哪一个人的角色。 她看见对方的目光带着惊讶,轻轻笑了起来:“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天还有明天,只要活着日子就得往下过。” 十三和阿九站在远处看着两人却没往跟前来。 “阿九姐姐,你确定那人就是主子的留下保护夫人的?” 阿九眯了眯一双好看的杏眼:“确定,我之前在老家的时候老远见过他两回,而且暗号什么的都能对得上。” 陌上无穷树,垂杨绾别离。 十三心中还是有些不安:“那为什么他不跟我们一起呢?而且我觉得他跟夫人走的太近了。” 说实话,从知道梁府的二爷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之后,她现在平等的提防着出现在青葙跟前的每一个男人。 总觉得对方心怀不轨,想挖墙脚。 她主子头上那层绿不能再加厚了。 青葙觉得邵寒声这个人真的是有些侠气在身上的。 她只从小说里电视里看过那些侠士,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萍水相逢,他三番五次施以援手。 言谈行为都很有分寸,让人丝毫也察觉不出来轻浮和浪荡劲儿。 而且据他自己说一直在外边游历,去过很多地方。 他跟青葙讲梁州:“那是我的祖籍,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多年,那是个环山绕水的小城,没有云州这么繁华,但是却比云州这地方让人舒服的多。那时候我们住在城外镇上的庄子里,庄子里有池塘,前边还有小河,后边又是山……” 青葙听着他的描述如痴如醉,觉得那种山环水绕处处良田的地方就是自己两辈子都向往的养老的好地方。 “如果有机会,真想去看看。” 梁寄安看了她一眼 总算结束了那个站立的姿势,坐了下去。 “这里离梁州挺远的,走官道在很顺利的情况下也得一个多月。”他也想带她去看看,他母亲葬在那里呢。 不过现在不是好时候。 “那离云州最近的又是哪里呢?” “北边的凉州,东边的颍州,西边有肃州,南边有青州……” 梁寄安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说的口干舌燥。 “夫人若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有机会出去闲逛的时候不如去书肆看看, 城里有两家书肆,藏书都很多。” 他能看出来青葙是真的喜欢这些,听得实在认真,偶尔问两句,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的渴望。 他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兀自叹息,再等等,等这里诸事了却,他彻底脱身,就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或许出去走一走,慢慢的她又能想起来了呢? 之后看着她脸上涂抹的东西:“姑娘在家里这副装扮不觉得不方便吗?” 他原先在的时候可从来没见她把脸涂成这样过。 “时不时就要接待病人,总是要见人,这样会稳妥一些。” 梁寄安有心试探:“我观姑娘也不是那种缺衣少食非得抛头露面维持生计才能过下去的人,明明知道这世道艰难,女子抛头露面实在危险,为何非得冒着这种险去行医呢?” 青葙微微垂眸,突然笑出声。 “每一个人到这个世上来都有属于自己活在这世上的意义。 既有所学,便得有所为。否则庸庸碌碌,就跟那朽木中的蛀虫何异。 我学医,因此懂医,虽然只是皮毛,但也能算是一技之长。 能以自己一技之长帮助到别人,这是一件让人很开心的事。” 青葙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抱着红云的手捏了又捏。 自己真的是越来越虚伪了,说这些假话面不红心不跳自然的自己都要相信了。 第十八章 公子好人妻 “那又为何一日不超过三诊,而且诊金那么高呢?” “因为我精力有限,我希望行医这件事我能一直热爱,而不是成为负累,天长日久,厌烦疲惫。” 人人都说干一行厌一行。 还不是压力过大把自己逼得太紧没有了任何自由。 才怪!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啊? 她不就是不想“不劳而获”只想“劳有所得”吗? 她就是喜欢钱啊! 但这是属于她自己的秘密,不管是梁寄安还是邵寒声,她都不可能坦白的。 梁寄安知道这些都是她的心里话,是她在面对“梁寄安”的时候绝对不可能说出来的真话。 但依旧不是很理解。 还有诸多的问题想继续问下去,却又怕弄巧成拙。 只能适可而止,暂时换了话题。 “慧能大师还在医馆?”能让这位大师傅停留的地方可不多。 所以,这丫头身上到底有多少 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为什么什么都忘了,偏偏一身不知道哪里得来的医术却记得清清楚楚。 有时候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毕竟也不是没找错过。 但是,这一回应该是最真的了。 样貌,胎记,以及他母亲在的时候赠予的玉珏,还有他当初亲手给编的红绳。 他第一次编那东西,错了两处,将错就错帮对方系了玉珏挂在了脖子里。 “已经走了。”带着两只还没痊愈的兔子走的。 她得了慧能大师的真迹,因为看不懂,所以又虚心的求教了一番,对方又亲自指点了一番。 青葙就越发的过意不去,知道他对治疗外伤十分感兴趣,于是又跟他说了缝合。 并且亲自给他示范了。 捉了两只兔子,把腿给割了,一支用头发丝儿缝合,一只用的是丝线。 慧能看着她一连番的操作不停的念阿弥陀佛,但也清楚如果真的可以,那么这种惊世骇俗的手法会有益于多少人。 原本想继续留下来,想看看两只兔子会不会如青葙说的那样愈合,头发和蚕丝到底哪一个更快一些更好一些。 但是在这里逗留的时间确实已经不短了,他在云州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得了治疗外伤的办法又急于验证,还想赶去边关。 所以在简单的指点了青葙吐纳之法之后,带着了音走了。 了音走的时候带走了一大包花生糖,乐的那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还跟她约定了下次再见给她也带点外面的好东西回来。 短短几日她就有了一位真正的好朋友,虽然是个小孩子。 但也只有小孩子才能让人放心做朋友呀! 梁寄安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个丫头,低声问了青葙一句:“想不想去外面走走?” “嗯?” “趁着眼下无事,天气正好,我可以陪你去城外走走。” 城外两个字打动了青葙。 “好!” 她才一开口,对方的手就揽住了她的腰,在十三愤怒的呵斥下一脚蹬在柱子上借力就上了墙头。 十三紧随其后,穷追不舍,却因为晚了一步,只能看见对方落在了后门的一匹马上,带着人绝尘而去。 “阿九你备马,我先跟上去!”她就说了姓邵的心怀不轨不可信,阿九偏偏不信。 后门上马都准备好的,分明就是有备而来。 哪个正人君子会坐在墙头吹大半个时辰的箫,这跟那发情的雀雀想方设法的吸引雌鸟有什么区别? 活了两辈子,青葙还是第一次在大街上纵马疾驰。 她感觉自己心跳的厉害,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去了一样。 马儿一口气穿过云州城最大的一条街,直奔城门口而去。 她闭眼听着耳旁有风声呼啸而过,再睁眼人和马都已经出了城。 比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云州城,城外显得是那么的空旷萧条。 城墙根离城门远一些的地方三五成群聚集了好多衣衫褴褛的人。 胯下的马儿并没有因为已经出了城而慢下来半分,所以青葙只来得及瞥了一眼。 随后就听见身后那人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那都是灵州那边逃过来的难民。聚集在城墙之下企图寻找机会进城。” “如何进得了城呢?” “看运气,牙行里面的人时不时都会出来进货,把人弄去西市售卖。若是卖不出去,再丢出来任其自生自灭。” 这个世道说起来由人主宰,可还有很多人活的如同牲畜一样。 “灵州又在什么地方?” 梁寄安低头:“那会跟你说话,你都没有仔细听是不是?” 他这一低头,离青葙实在是有些近,说话时的温热气息哪怕瞬间就被风吹散,依旧被青葙敏锐的捕捉到,手不由自主的抓了一把,但是抓到了马的鬃毛。 马儿原本才有要慢下来的趋势,被她这一抓嘶鸣一声又冲了出去。 青葙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簸飞出去,随之又被身后的人紧紧的拥住。 也不知道狂奔了多久,跑了多远,直到青葙觉得被磨的腿根发麻的时候,总算是停了下来。 半空的骄阳已经西斜,再没有先前那么刺目。 “这是什么地方?”感觉地势好高的样子,一片荒芜,坐在马背上能看出去好远,能看见远处连绵起伏的山,以及近处下方山与山之间蜿蜒曲折的山谷。 “这里是云州城外五丈原,算得上是城外这一片地势最高的地方,这下方叫做三清崖,底下你能看见的像是山谷一样的地方,那叫忘心河。” “寒声对云州内外很熟啊!常来此地吗?” “嗯,我居无定所,四海为家,也就去的地方多一点。” 青葙然就笑了起来,低头看着那只抓着缰绳的手轻声说道:“真是令人羡慕呢!” 梁寄安翻身下马,站在地面上仰脸看着她,对着她伸手。 青葙把手递给他,借着他手上的力道从马背上跳下来。 脚却没有能沾地,被他抱了个满怀。 青葙回神伸手去推他,纹丝不动。 哪怕对方的手松开了一只,她也没能挣脱。 松开的那只手轻轻的扶住了她的后脑勺,那张带着冷冰冰面具的脸一点点的靠近,吻住了她的唇,然后一点点辗转。 青葙在那一瞬瞪大了眼睛,挣扎不开,也不知道何时就闭上了眼,两只手没在推他,而是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衣裳。 在梁寄安沉醉其中,有些不能自控的时候,突然被推开,抬眼就看见那张恼羞成怒的俏脸:“邵寒声,我以为你是义薄云天的侠士,没想到你也是个登徒子!” 梁寄安看着她那被自己亲的发红,还带着些许水渍的朱唇喉结轻轻涌动。 “情难自禁,唐突了姑娘。” 他想亲她,不止想亲,还想做些别的。 他自诩自制力惊人,可只要在她跟前总是心马意猿色令智昏,全然不像自己了。 青葙转身就走。 梁寄安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凭借着腿长的优势,没走多远就撵上了她,伸手抓住她,将人拽过来重新抱在怀里。 “青葙,我心悦你,并非 ,并非只是想轻薄于你。” 青葙长长的叹了口气,抬眼极为认真的看着他:“公子好人妻?” 第十九章 满城风雨 十三跟阿九吵了一架,好长时间都不说话。 按着她们的规矩,阿九排在前,所以 即便同时都是来伺候夫人的人,十三大多时候也都是以她为先。 十三知道自己的不足,她快人快语,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考虑事情总是没有那么全面。 那就只能多听多做。 但是这一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她都说了那个姓邵的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偏偏阿九信誓旦旦的说那是他们的人。 他们的人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夫人带走,在外面过了整整一夜才将人送回来。 青葙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懂两个丫头之间的那些眉眼官司。 阿九很沉默,十三一直气鼓鼓的,像是一只随时都要炸开的河豚。 青葙叹气:“昨日真的只是出去跑马,一时兴起跑的有些远了。我从未骑过马,觉得有些新鲜,让他教我骑马,耽误了时辰,所以没能进得了城,只能在外面露宿。” 十三道:“夫人要是想学骑马,阿九和奴婢都可以教的。城郊有好多可以学骑马的地方……”见多了那些男男女女之间的龌龊,哪怕十三知道该信夫人的话,心中也无法全信。 能跟她解释已经是极限,看在梁寄安这位金主的份上。 至于听不听,信不信,青葙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昨日确实是荒唐放纵了一些,实在是不符合她的性格和眼下的身份。 事情做已经做了,多想无益。 有那闲工夫不如做点别的,她在这院子里能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制药,或者看书。 慧能大师给的东西真不容易看,哪怕对方极有耐心的给她诵读了一遍,她也记了个七七八八,但是回头来拿着书籍的时候又一头雾水,多处都对不上。 竖版且无标点,满篇的繁体字,看的青葙脑门子突突的疼。 她拿着蘸着朱砂的鹅毛,按着脑子里记下来的意思,一点点的拆分,标注,抬眼打算休息一下的时候就看见外面踌躇徘徊的丫头,她就更烦了。 “十三,怎么回事?” 十三长叹一口气快步进屋:“是大夫人跟前的丫头。” “她又怎么了?”她都快被徐华容给烦死了。 人活过来了,精神气也一点点的回来了,就开始层出不穷的各种折腾人。 颐指气使的片刻也不消停。 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舒服,还非得要青葙亲自去服侍。 还趴在那里不能动呢,动不动威胁青葙要砸了她的医馆。 要不是惹不起城主府,青葙气的都想直接给她一针,让她这辈子都在床上趴着算了。 “说伤口难受,想让夫人过去看看。” 她今天一大早就去过了,伤口早就结痂了,现在就是等着里面的肉长一长,外边伤疤脱落就差不多了,怎么就这么多事情。 “再来就说我不在。”真是钱难挣,屎难吃,徐家的钱比屎还难吃。 青葙将书收了起来,她决定出门转转。 要不是因为徐华容,她是打算再去大昭寺待两天的,主要是那边有山,景致不错。 而且她答应了了音小师父跟他去山里玩。 顺便可以去山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采到自己想要的药草。 徐华容在医馆里待了几天,腹痛止住了,只是伤痛难忍。 外伤已经结痂,开始发痒。 虽然不雅,但是趴在那里她感觉难受的要命。 每日除了喝药,就是清粥小菜或者各种药膳,吃的胃里发苦。 她看着照顾自己的丫头,不知道多大一阵就问了好几遍:“葙娘子什么时候回来?” “回二小姐的话,据医馆里的人说,娘子一大早就外出了,不知道何时回。” 青葙这会儿已经带着两个丫头到了大街上。 据说云州城有两处书肆,一处叫青藜书肆,一处叫琅嬛书苑。 前者历史悠久,后者藏书齐全。 只不过一个在东市,一个在西市。 她想去书肆转转。 大昭寺的法会已经结束了好几天,依旧被人津津乐道。 但是说的最多的还是那日发生的那桩荒唐事。 原本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 青葙从安和堂出来往书肆去,在东市转了一圈,听了一耳朵。 比十三跟她讲的细致多了。 不止牵扯到徐华容,据说那奸夫还不止一个…… 梁府这位大夫人淫荡之名传遍全城。 甚至于平安茶楼的先生已经快速的借此含沙射影的编撰出各种不同的精彩版本,不缺靡靡之色,格外的受人追捧。 说书先生新出炉了段子,在那说的唾沫横飞。 “今日我们接着讲昨日那事……” 说书先生刚刚一开口,人群中立即有人起哄:“那位员外郎,到底是真不行还是假不行?今日你要不讲明白,我们可不许你走!” 对方笑笑不接话:“……家财万贯员外娶了貌美如花的娇妻,新婚夜遇门而不入,是他不想入吗?那是进不去啊……只能另寻他法,替娇妻疏解。 但凡事物,皆讲个契合,阴阳之事也不例外。 虽然破身,但是外力终究不如爷们那真东西得劲儿。 府中爷们也不止这富商一人……” 正说着,一队气势汹汹的府兵手持棍棒就从外面冲了进来。 “给我砸!台上那人,直接打死!” 青葙主仆三人还没到茶楼跟前,就看见闻风而逃的人朝这边逃窜。 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十三伸手揪住一人。 那人吓得浑身打颤:“杀人了杀人了!”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片混乱。 青葙三人避让在一侧,等稍微消停一些直接绕路。 竟然前面刚刚发生了事故,那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没从茶楼跟前经过,自然没看见那乱七八糟躺在地上的门板,还有挂在门口的尸体。 一左一右,一个是茶楼的老板,一个是那位说书先生。 血从两个人的脚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淌,在门口的青石板上流出去好远,渗进了黄土里。 不然真的会做噩梦,安神汤都不一定能起作用。 第二十章 被挟持 她先去了琅嬛书苑。 这并不是一家简单的书肆,就如同梁寄安所说,算是城中最大的书肆,在整个燕国都是能排的上名号的。 琅嬛书苑一共就两家,一处在皇都,一处在云州。 门口的匾额上写着“琅嬛书苑”四个烫金大字。 进去之后却不是书肆,除了通往后院的宽敞通道,两旁都是桌椅,好多人在此奋笔疾书,在抄书。 有人进来也完全影响不到他们,连头都不抬。 看起来像是书苑管事一样的人从椅子上爬起来,热络却又不谄媚的招呼青葙:“这位夫人是来买笔墨还是……” “买点杂书。” 管事张口就喊了一看起来十分伶俐的伙计:“带夫人去书楼。” 青葙觉得自己不是来买书的,是来长见识的。 这大概就是后世国家图书馆吧。 虽然没有其规模宏大,但是在这个世界如人所说,已经是屈指可数。 进门之后,青葙才算真正明白何为墨香。 听便是伙计一路滔滔不绝的介绍,只觉得不愧是云州最大的书肆,连里面打杂的伙计都带着书卷气息,谈吐都不似寻常人。 书苑内的书,一楼是对所有人开放的,或借阅,或抄录,只要不损坏,不拿出书苑即可。 据说书苑后边还有学舍,临池而建,只需要掏上一定的住宿费,就可以在此看一楼所有的藏书。 青葙看着那一排排的架子上满目琳琅的书籍,并没有先下手。 先走了一圈,大致的了解了一下,随后缓缓上了二楼。 这书楼除了第三层不能进去之外,底下两层都可以随意观看。 楼上楼下都有伙计在跟前守着,挑选好了自己需要的书,是借阅,是购买,还是需要拿去抄录都要进行登记,之后再到前边去付款。 这种经营模式让青葙好几次都觉得跟现代真的好相似。 书架上的书都十分笼统的分了名目,但是没有名目叫“杂书。” 青葙在店里一目十行,先看书名,然后再大概的翻一下内容。 这会儿的书有没有目录,只能这样。 接下来就是买买买。 青葙有钱且很少有机会花钱。 安和堂那边的药材都是她列单子底下的人去买,她从来都没有花过一文钱。 这会儿买书已经算是难得的大手笔。 但是她不知道,梁寄安走的时候交代过,就算是出来买买买,她依旧没有花钱的机会。 那些钱,纯粹就是爷们投其所好拿来哄她开心,顺便送她当私房的。 女人得有点私房钱,有点家底,这样才有安全感。 这样她就不会胡思乱想,总想着跑了。 为了不引起怀疑,她选的书都特别的杂,涉略甚广。 因为得知她要买书,且不止一本,所以迎她进来的伙计态度看似不卑不亢却越发的热络。 青葙有问他必答。 极力的投其所好,给她推荐了一堆的杂书。 书肆可不只是有学子看的那些经书,更多的都是类似茶楼那说书先生讲的那些所谓的杂谈,野史…… 且足够杂也足够野,随意翻两页都让人大开眼界。 买东西是这样,尤其是不差钱的时候,看上了就拿下来,于是这样那样的很快就拿了几十本。 这种杂书,少有这样大手笔一下子买这么多的,伙计也无需一次都拿到前边去结账,只需要把书名记下来,随后整理好直接送去她住的地方,那边给结算即可。 书肆的清幽雅致被闯入的巡城司打破。 一个个手持长刀凶神恶煞的男人跟疯子一样冲进来,横扫书肆上上下下各个角落。 一楼二楼三楼,压根就没有人敢阻拦他们。 阿九和十三把青葙挡在身后,暂避在二楼的一处角落里。 听着外面隐约有人在说话,却听不真切。 只有屋子里来搜查的人整的兵荒马乱的吵吵嚷嚷的能让人从言语间窥视出一二。 “搜,仔细搜,人就是朝这个方向来的。要是抓不住,你我都得被吊在巡城司大门边上做肉干。” 他娘的,这些王八蛋胆子越来越大,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杀人。 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人找到,找到了,非得一刀一刀的刮了他不可。 一滴血从头顶滴下来,刚好落在了青葙的袖子上。 青葙瞬间倒吸一口冷气,连呼吸都差点忘了。 她想抬头看一下,却根本不敢抬头。 只听得刚刚搜查过去的人脚步声又转了过来,下一刻,一到人影就从上方猛然扑了下来,一把掐住了青葙的脖子。 阿九和十三齐齐转身,却没有快过对方,抓住了青葙的袖子,依旧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挟持青葙破窗而出。 “追!” 这一回不只是巡城司的人,还有阿九和十三,以及梁寄安。 一只大手死死的掐住自己的脖子,青葙感觉下一刻自己就要挂了。 随着对方几个起落,在屋顶上不断借力,很快就窜出去老远。 身后一开始还有人追 到后边彻底看不见。 对方带着她从屋顶跳下,快速的在巷子里七拐八绕的乱窜,窜的人晕头转向,而后翻墙而入 进了一处视野很开阔的院子。 一位戴着面纱穿着淡紫色裙子的年轻妇人恭敬且快速的带着对方七拐八绕的进了屋子。 进屋,对方才松手,青葙瘫倒在地上,感觉自己就剩下最后一口气。 对方伸手缓缓拉下脸上的面巾,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徐大公子,你这什么意思?” 青葙的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这一句话用尽了全部力气。 实在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她没想到被巡城司的人追查的人是徐乾,那会血滴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该大叫的。 可惜世上事从来没有如果。 徐乾看着她笑了一声:“没什么意思,顺手而已。我知道青葙娘子医术高明,在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今日我命不该绝,所以劳驾了。” “我没带药!” “是吗?那就只能怪你命不好了!”徐乾抬手再度掐上她的脖子。 青葙的挣扎就跟小丑一样。 待她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瓷瓶,徐乾才松手:“不要跟我玩心子,不然你会知道痛快的死都是一种享受。给我上药,看在慧能大师的份上我不会拿你如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青葙也不知道这会自己在什么鬼地方,只知道自己得识时务。 好死 不如 赖活着。 她哆哆嗦嗦的伸手拽掉对方的衣裳,看着对方肩胛骨那块的血窟窿,颤抖着手把瓷瓶里的药往伤口上撒。 这个药它真的不是真正的止血药,它……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徐乾自己。 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样强行找死的。 他凭什么觉得随便抓个大夫胁迫一下人家就能心甘情愿的给他治伤啊? 大夫是那么好惹的吗? 巡城司的人已经将梁府团团围住。 梁寄安这个一家之主不在,府中大小事务柴安这个大管事说了算,外边铺子里的一些事情梁二梁寄年说了算。 大昭寺出了那么一桩事,梁府最近都是城中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因此闭门谢客。 但是巡城司的人把门给堵了,里面的人不露面是不行的。 阿九和十三站在不远处,边上站着戴着面具的梁寄安。 这是梁家的府邸,阿九和十三算得上是梁家的奴才 但更是梁寄安的奴才。 她们知道府中很多事情,认得府中很多的人,这还是第一次正大光明的上门。 只为了抓刺客,救人。 梁寄安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在煤场那边搭了窝子,等了很久的钓鱼者扛着鱼竿就去了,没想到还是让对方给逃脱了。 他迄今为止还没跟徐乾正儿八经的交过手,只知道对方很厉害,这一次也有试探的成分在里,却没想到巡城司横插一杠打草惊蛇。 又阴差阳错的连累了青葙。 柴安开了大门。 巡城司管理整个云州的治安,他们小老百姓惹不起,只能配合。 柴安的腰弯到底:“大人,后院都是女眷,还望大人给女眷们留点体面。” 为首的那人嗤笑一声,想说什么终究又没说。 手一抬,身后的人跟疯狗一样就冲了进去。 阿九跟十三紧随其后,却被拦在门口。 “我们得去找我们夫人!” “滚一边去!找到了刺客自然就能找到你家夫人。” 十三抬手就要动,被阿九一把摁住,一转身就没了踪影。 梁寄安一身与巡城司众人毫无二致的装扮,这会儿早就进了院子。 这是他住了十来年的地方,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 到现在为止他依旧不能确定巡城司最后追的这人就是徐乾,只不过对方可真会找地方,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往他头上扣屎盆子。 青葙把瓷瓶里的药全部都抹在了徐乾后背的那个血窟窿上。 血暂时止住了。 第二十一章 可能不行了 徐乾开始打量这间屋子。 梁府他不是第一次来,但是太大,不好随意走动,所以没摸透。 分东西二苑,梁家兄弟俩各住一处。 这里大概是东苑的后院,梁府那些女眷住的地方。 因为刚刚领路的女子,是他的人。 青葙坐在墙角,蜷缩成一团,极力的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心里边把漫天的神佛都求了个遍,希望边上那个人忽略自己,最好是忘了自己的存在。 要不然,让他赶紧毒发,嘎了也行。 可惜临时抱佛脚,心不诚,神佛关照不了一点。 徐乾在那静坐片刻突然起身朝她走过来,跟拎小鸡似的伸手一把就把她从地上揪起来:“给我看看我的后背,到底怎么回事,还在流血吗?有没有异常。” 青葙战战兢兢依言照做,她学医的,道德感还是有的,所以她从来没害过人。 第一次干这个事情,别的倒是没有,主要是心虚。 刚刚敷的药虽然止住了血但是已经跟血肉彻底的融在了一起,边上还有少许,她刚好趁此机会伸手全部都给抹掉了。 徐乾只觉得有两根冰凉的手指头在自己的身上轻轻的戳,戳的他他痒痒的不行,要不是这会不合时宜,他真的有点想干点什么。 “看不出来什么异常,公子是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吗?”说出来让她听听,她也想知道自己第一次琢磨出来的东西到底怎么样。 “你给我把个脉!”徐乾理直气壮,他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有点一口气提不上来的那种感觉,心慌的很。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青葙深呼吸一口气,扯了张椅子坐下来,让他把手平放在桌子上,伸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过了半天,徐乾怀疑自己要是不开口她可能一直会保持这个动作。 “怎么样?” “可能是中毒了。” 徐乾:? “我的意思是你的伤口里面有毒,你被什么东西伤了?箭还是别的?”捅的这么深还这么能跑。 “这不是你该问的,你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给我解毒。” 青葙叹气闭眼:“你还是杀了我吧。别说我不善此道,就算是会,什么都没有,我拿什么给你解毒?” 徐乾起身,俯身过来,面巾下的嘴脸冷笑,伸手掐住了她的脸:“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你这个丑八怪,就算跟慧能那老秃驴有来往又能怎么样?杀了你,他能奈我何?我就不相信他一个老和尚还会为一个女人对我城主府发难!” 话音未落,门窗突然在这一刻同时被撞开,一个脸上有疤,下巴带痣的人举着寒气逼人的横刀迎着他的面门就砍了过来。 徐乾正要故技重施,身后的袭击也接踵而至。 青葙在屋里的尖叫声中一个屁股蹲就坐了下去,随即被人捞了起来,十三抓住她就抽身:“夫人 ,我们先走!” “走?”徐乾徒手接住对面刺来的刀,全然不顾掌心鲜血淋漓,就跟不是肉长的一样:“既然都来了,谁也别想走!” 话音未落,几个与他身上装扮毫无二致的黑衣人冲进了战局。 “怕是由不得你!” 徐乾感觉自己明明可以避开的,但是心口在那一瞬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疼的他一口气只来得及提起半口,也就是这一瞬,刀划破了他的胳膊…… 青葙就像是场上的那个球,不是被这个拽着就是被那个拽着。 除了阿九和十三,还有那些后来闯入的巡城司的人。 武器虽然不一样,但是青葙这种狗屁不懂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根本看不清楚。 只觉得刀光剑影眼花缭乱。 时时刻刻都觉得那刀啊剑啊要把自己戳个透心凉。 所以,这里面到底有她什么事啊? 难道她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一开始那口气就没喘过来,再这样折腾,后边干脆的直接闭上眼心一横等着不管谁来给她个痛快的。 天暗的特别厉害,一场狂风从北席卷而来,硬生生把云州城的大道上的土层刮起来一层。 夹杂着那些散布在角落里没被捡走的便便和污水沟里臭不可闻的气味平等的席卷各处。 十三拖着一条腿关上了屋子里的门窗,免得外面那些腌臜气味进了屋。 梁寄安伤的很重,入夜之后翻墙进的后院,从院墙上翻过来就没能爬起来,身上的血把后院的草染红了一片。 他艰难的喘着气,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瓷瓶,将里面的药往伤口上撒…… 青葙傍晚回来就歇下了,迷迷瞪瞪的被阿九喊醒:“夫人。” “怎么了?” “那位,那位邵公子,可能不行了。” 青葙一下子睁大眼睛,睡意全无。 翻身下地快速的套上鞋子:“他人呢?”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对方不行了三个字会这么焦灼,甚至心里还有一点害怕。 “在隔壁院里,他的随从来跟奴婢求救,奴婢只能来找夫人。”阿九说完就跪在了地上:“扰了夫人清净,奴婢该死!” “做什么做什么!还不赶紧帮我更衣?” 青葙脑子里有点乱,没有去分辨阿九此刻的言行。 “十三怎么样了?” “已经上过药,歇下了。” “邵公子具体是什么情况?” “伤的太重,其余的奴婢也不知道。” 青葙穿戴整齐急匆匆的去了药房,随后提着药箱出来,在阿九的协助下主仆二人翻墙而入。 这院子青葙从来没来过,邵寒声说他暂居于此,但是这儿黑咕隆咚的,目光所及之处全然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刚刚落地就有人出现:“谢谢青葙娘子。” “邵公子人呢?” 夜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对方提着一盏灯只能照亮脚底下方寸之地。 青葙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脸。若不是身边的阿九一直扶着她,她其实是有些害怕的。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之时,几个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那么清晰。 青葙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哪,因为要走的路它感觉着不像是一条很正经的路。 他们到了地下。 没有时间去惊叹一墙之隔的别苑里还有这样的地方,看见亮光青葙便急匆匆的走了过去。 梁寄安浑身是血的躺在石床上,像是已经死了一样。 青葙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如果方便的话我需要热水,煮沸了直接送来,不要掺生水,我还得要火。” 第二十二章 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边上那个提灯的男子应了一声,转身就去准备了。 青葙拿着锋利的绞剪撕开了梁寄安身上那被血浸染的衣裳。 胳膊上上一次伤到的地方都还没有完全好透,还是一道红扑扑的印子,那是刚刚脱了伤疤的嫩肉。 这一次腿上一刀,后背一刀,感觉还受了内伤。 人看起来也不清醒,偶尔会强打精神,睁一下眼,但是也只是动一动眼皮让人觉得人还活着。 青葙感觉自己比起他来说也好不到哪去,白天被吓到了,回来睡了一会儿还没完全缓过来,却不得不强打精神给他仔细的处理伤口。 酒精洗过伤口,疼的梁寄安整个人感觉都有点抽搐了。 这一抽搐,昏迷的人醒了过来。 看着面前的人,他一瞬间弄不清楚今夕是何年,也有点弄不清楚自己如今到底身在何处。 只知道面前的人离自己很近,他只需要微微起身或者抬手就能轻而易举的抱住她。 但是这个微微他现在都做不了。 嘴唇轻轻蠕动发出声音:“小庸医……” 青葙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听着那一点点微弱的声音暂时的微微松了口气。 “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天大的事情,也得注意安全。” 她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穿错书了,不是商战加重生复仇文吗? 女主到现在都没存在感都没出场,反而是她身边三天两头刀光剑影的,不是在死人就是在死人,这是个正常的重生复仇文吗?是自己看的那本书吗? 梁寄安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听着她的声音,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说话。 青葙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伤口上,将针消毒之后用蚕丝给他进行伤口缝合。 阿九在边上看着都为梁寄安捏了一把汗。 哎,之前还只是把兔子的腿划个口给缝起来,现在是直接在人的肉皮子上缝了,飞针走线看的人心惊肉跳。 缝合完毕之后,青葙的两只手上全都是血,简单的洗了一下才将止血消炎的药给对方敷上,然后给对方仔细的包扎起来,拿了打湿的帕子拧干,给对方擦了擦鬓角和脖子上的的汗。 忍了忍,到底没主动去揭开他脸上那个丑丑的面具:“等会儿我开一副药,喝完之后睡一觉醒来就没那么疼了。” 她有点好奇,不知道除了这双眼睛,面具之下的这张脸,跟梁寄安到底有几分相似? 但是她也知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知道多了,不是一件好事。 梁寄安总算是把眼睛彻底的睁开了,看着她咧了咧嘴:“没事,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目光落在了她脖子上。 “你自己注意点,三五日内都要静卧不要乱动。伤口如果不感染不发炎就不会高烧,不发烧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至于内部腑脏也有些损伤,那个需要的时间就更长了。” 青葙说着借着光亮打量四周:“也不知道你在办什么事,到底要做什么。这个地方隐秘归隐秘,但是人不可能长时间待在里面。” 来不及再多说,阿九急匆匆从外边进来。 “夫人,巡城司的人现在在挨家挨户搜查了。”这都到后半夜了。 梁寄安一下子坐了起来,扯的刚刚包扎好的伤口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青葙的眸子一下子瞪开:“不想活了你?” 梁寄安从来没听过她这种语气,没见过她这副凶巴巴的样子。 “好好的在这儿待着,都不要出去,吃的东西我让人想办法给你们送来。”甚至于她药箱里面的药都全部留在了这里。 她现在理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人她认识,而且已经救了,自然要尽力而为。 巡城司那些人到底怎么回事?徐乾和邵寒声又是怎么回事? 她一时半会儿弄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事情都跟她没有关系。 她不过是一个只求安稳度日的寻常百姓。 这些官兵大多数都是如此,办点事情像疯狗一样,成不成的都气势汹汹的跟抄家一样。 半夜三更没有半点扰民的自觉,敲门三下没人应直接破门,到处都是鸡飞狗跳的。 安和堂是医馆,贼人受了重伤,求生的本能就会往医馆跑,不然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所以医馆就是他们搜查的重点。 下午已经来过一次,这会儿又来了。 这真的是不休不眠,不死不休啊! 冲进医馆之后边边角角到处扒拉,甚至提刀就砍。 但凡可能藏人的或者压根就藏不了个人的地方都是如此。 徐氏跟前的丫头出来看了一眼:“你们能不能动静小一点,吵到了我家小姐。” “小丫头……”其中一人真要给她点教训的时候,被边上的人拽了一把:“这是城主府的丫头。”打狗都还得看主人。 那件事情他们也听说了,据说若不是慧能大师慈悲为怀开了口,当场都得被打死。 离开大昭寺就把人送到了外边的医馆,应该就是这家。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 接下来,徐华容住的那屋子周围,动静一下子就小了很多。 青葙就没有这种待遇了。 她哪见过这种阵势,穿着单薄的里衣,披散着头发,惊慌失措的从床上爬起来,一副刚刚入睡又被吵醒的模样。 然后亲眼看着对方对着自己床上就是一通乱砍,甚至连床底都翻了个底朝天。 屋子里都是药味儿,但是她脖子上那厚厚一层药味儿更重,倒是没人过于的怀疑。 随后出去将铺子里地榆三七等止血治伤的药草全部一扫而光,半点都没给安和堂留下。 值夜的小药童战战兢兢的还没把门修好,一群人又去而复返,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警告:“告诉你们主子,看在她一妇道人家的份上 不与她为难。 在抓到歹徒之前,医馆不许接待有外伤的病人,否则就得去巡城司大牢喝茶了!” 动静这么大,前前后后谁都没能睡安稳。 徐氏整个人都暴躁的不行,养伤的日子本来就难过的不得了,全靠睡觉来打发时间。 一会儿被闹醒,一会儿被闹醒。 “大兄到底在搞什么?抓贼抓到这会儿?从下午到这会就这个医馆来回的查了几遍,到这会都还没抓到人,他手底下养的到底是什么饭桶?” 等人走了之后彻底的消停了,外面的门修好重新弄好了之后青葙那颗悬着的心才缓缓的落地。 十三麻利的把床上整理了:“夫人,已经不早了,奴婢给您点支安神香,您去歇着吧!”这一天一天的,过的真的是太刺激了。 她是真的怕青葙撑不住。 青葙摇摇头:“你们比我还累,去歇着吧,我写点东西,等会在榻上对付一下就行了。”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不敢再去床上睡了,她怕一闭眼就会梦见自己躺在被窝里被对方乱刀砍死。 第二十三章 只是惹不起而已 阿九刚刚出去又进来:“夫人,大夫人在那边闹腾的厉害,说肚子疼。” 青葙啪的一下就将手里的毛笔砸在了砚台上,狠狠的叹了口气,起身拖着疲惫的步子朝外走去。 徐氏正在发脾气,屋子里的人战战兢兢,青葙在屋外老远就听见她的声音。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死人吗?没看见我这难受着?一个大夫就那么难请吗?我要是有个好歹她能担待的起吗?” 青葙一脚迈进屋内:“听着夫人这声音中气十足,我听着像是大好了。” 她一来,徐氏那气势咻的一下至上而下瞬间就没了。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会儿还不能跟大夫甩脸子。 据说这女人连她大兄都不怕,是个狠角色。 “我到底什么时候能痊愈?” 青葙在她面前站立,掀开她身上罩着的袍子,伸手摁了摁伤疤,徐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听她说:“痊愈?能捡回你这条命都不错了,这才几日你就想痊愈?” 徐氏深呼吸几口气,看在她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份上不与她一般见识,抬手不耐烦的让伺候的人都滚出去,随后压低声音跟青葙讲:“我已经连续好些天都没有出恭了。”她怕再不好她要憋死了。 她这会肚子疼的难受,绝对不是故意的作妖。 青葙看了她两眼:“我给你开一点驱肠火的药?”不应该啊? 这几日用的东西都是她开出来命人专门熬制的,肠火什么的绝对不可能有,怎么会出不来呢? “我不是出不来,我是蹲不下去!”她的伤全部都结痂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好,翻身翻不了,蹲也蹲不下去。 这两日小解都足够要命,疼的她死去活来,更别说出恭这种多少要用点力气的事情了。 “那还是得开点药,多少顺当点。不然时间长了就会出问题。”人身上的器官时间长了不用就会忘了自己的作用。 “你医术这么好,就不能再好一点,让这个伤好的更快一点?” 青葙看着她清瘦却依旧美丽的脸:“夫人真的是高看我了。我就是一个寻常的大夫,不是许愿池的王八。要许愿,让家仆抬着你去大昭寺吧!” 她自个这会精神头也不好,还能撑着一口气过来看看徐氏,纯属忌惮徐家势大,惹不起而已。 徐氏闻言脸色大变,抬手一指:“你……”个贱妇! 但凡换个人,她非得让对方死都死不畅快。 青葙才不惯她这个毛病,抬手一点点的把她举起来的手指头缓缓的压了下去。 “养伤的时候,夫人还是好好养养性子,肝火太旺真的会出不来的,长时间不出恭也是会死人的。 夫人遭此大难,也不想让自己再一次遭受肝肠寸断之苦,冒性命垂危之险吧?” 现在还没痊愈呢,就跟砧板上的肉一样,只能任人宰割,火气这么大做什么? 大夫要整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多的是。 看在城主府爽快的给了那些钱的份上,又看在那一盒可爱的金珠子的份上。 青葙觉得自己可以适当的海量一点,不跟这种娇纵的人一般见识。 徐乾那个混账东西行事那么狠辣,这个徐华容又能好到哪去。 好在他们只是大夫和患者的关系,她收诊金,给对方看伤。 说实话,她也巴不得对方快点好,好了赶紧走。 这徐氏,青葙还是有些佩服的。 别说是古代,就算是现代,人把贞洁操守早都看淡抛之脑外,遇到这种事情也不是人人都能这么快走的出来想得开的。 先是没了贞洁,随后又被自己的亲父那样的羞辱,原本心存死志,也不知道那位城主夫人都跟她说了什么,缓过来的这么快。 快的让人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她不懂,其实从古至今都一样,很多条条框框那都是给寻常人预备的。 有些人生来就是不需要遵守的。 徐华容也是如此。 虽为女子,却和那些贱如草芥的寻常人不一样,从小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嫁梁寄安的时候她是不愿的。 她虽然年纪还小,如今也才不过十七,但是十四五的时候便与男子同乐。 虽未正儿八经的成事,但是也不止一次不止被一人伺候过了。 当然,徐善今夫妻二人是不知道的,一开始的时候是徐乾带着她。 后来她自个儿就养了人在自己的别院里。 虽未省人事,但是骨子里就浪荡。 她的外祖是安乐王,她的母亲受封上阳郡主,她的长姐入宫为妃,怎么到她就得嫁给一个低贱的商贾。 还是个连续死了两位原配的商贾。 但是在徐善今的循循善诱之下她答应了。 所以这才入了梁府。 在这之前,她早就欲拒还迎的勾搭上了梁寄年。 只不过她表现的不是那么明显,梁寄年这胆子到底没有那么大,所以偶尔偷个嘴,并未成事。 她介意的不是失去清白,她介意的是自己稀里糊涂不清不楚的就被占了便宜。 而且那个人那么寒碜,简直恶心至极。 她本身年龄也不大,遇到这样的事儿一时半会儿迷了心窍,缓不过来也实属正常。 宁氏给了她一剂定心丸。 告诉她,之前允诺过她的事一直算数。 她这才缓过来。 反正梁寄安也不行,她也不可能一直守活寡。 等到梁家完蛋了。 她就逍遥了。 跟谁睡也不是睡,反正都会睡的。 所以,也没什么想得开想不开的。 就算出了这档子事又能怎么样? 梁府那些人不照样屁都不敢放一个,又派人来伺候她,还允诺她痊愈了之后就来接她回去。 至于可能没法生育这件事情对她就更加的造不成影响。 她年龄又不大,还没有那种想要孩子的母性。 常听人家说女子生子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趟,运气稍微不好不得去地府报道。 她不要受那种痛。 不能生正好,没道理这样的痛苦她受了一次还得再来一次。 前两日她小腹疼的差点死过去,到现在依旧记忆犹新。 她才不要再吃那种苦呢! 她不知道,本身她也是没那机会的。 第二十四章 普度众生的佛 伤口已经结痂,只需要各方面仔细伺候多加注意,不需要再换药。 但是内服的药还是不能断的。 随后又嘱咐了徐氏切忌心浮气躁,静养为宜。 徐氏很敷衍的应了下来,又问她:“我这,不会留下疤痕吧?”这个对于她来说很重要。 青葙感觉自己的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脑袋也不太清醒了:“伤的那么重,留下疤痕多正常的事,幸好没在脸上,倒也无所谓。” “怎么能无所谓!你想办法,反正我不能留下疤痕,如果落下疤痕,我要你好看!” 青葙实在没有精神继续与她虚与委蛇,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要不你现在就把我弄死吧!你们徐家人厉害, 你大兄张口闭口要我死,你母亲张口闭口要我死,现在你也来这一套。 我就贱命一条,你们爱咋地咋地吧!” 她光脚不怕穿鞋的。 真要到那份上,不用麻烦徐家,她自己动手自我了断。 真的是受不了了。 莫名其妙的穿进了这么一本破书里,也没想过说有什么光环能扬名立万活的风生水起,就想攒点钱过点自己想要的潇洒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人命如草芥,谁都能来威胁她弄死她。 以前工作的时候只觉得朝九晚五还得无偿加班生不如死,如今想起来那样的日子比起眼下的朝不保夕的日子不知道幸福到哪里去了。 最起码不会动不动有人要自己的命! “你!” 青葙往下一坐,往椅子上一靠,眼皮垂下就不想抬起来 她就不是个能熬夜的人。 再加上这具身体本身就不是什么好。 感觉这会已经到了极限。 “只要不留疤痕,我可以再出一份诊金。”她可是听她二兄说了,之前为了救她的命,家里花了一百金! 这女人,简直跟抢钱一样。 不过这一回可以让梁寄安掏钱。 青葙又把眼皮撑起来了:“可以,先付钱后用药。”送上门来的钱,不要白不要。 “你要是治不好我怎么办?” “你可以杀了我呀!杀了我,我的钱都是你的。” 被人威胁一次两次还是怕的,但威胁的次数多了青葙胆子也比以前大了,感觉也就那么回事,完全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说完之后站了起来:“而且前提是夫人得配合我,遵照医嘱才行,给我写个保证书,不然的话……” 清净了没多大一阵,被巡城司的人弄的鸡飞狗跳的院子都还没整理好,医馆的大门再次被砸响。 十三瘸着腿气势汹汹的去开门。 开门前她还深呼吸了几口气,民不与官斗,她不能给自己主的夫人惹麻烦。 开门之后并不是巡城司的人再度去而复返,而是城主府的一个小管事和一队府兵。 “这又是想做什么?” “请青葙娘子去一趟城主府。” “上次你家大公子来时就知道,我家夫人只坐诊不出诊!” “好大的口气,城主府还没有请不到的大夫。” 他是奉城主之命而来,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城主府的规矩才是规矩。 十三气的:“是城主府的府医死了,还是满城的大夫都死了?怎么就非得我们家夫人去了?” “贱婢猖狂!谁给你的胆子跟我这样说话?”来请人的那个八字胡嘴都快气歪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打狗还得看主人。 还从来没有哪个升斗小民敢跟他这种态度说话。 “我是奴,你也是奴,都是当奴才的,都是签了卖身契的,你长得好看些? 昨日我们家夫人被歹徒挟持,晚上又受惊吓,这会人都烧糊涂了,自身都难保,还要她出诊? 与其在我这里耍威风,不如赶紧换个地方去求名医。 我们这些贱民死了就死了,反正命也不值钱,要是耽误了你们家主子的病情,哼!” 合着大夫的命就不是命了,就他们城主府的人矫情,动不动以权压人拿别人的命来威胁。 这样的人也配当城主? 笑死人,别人不知道,她们还不清楚吗? 昨日一开始巡城司的人追查的就是徐乾。 那狗东西杀了人,还挟持她们夫人。 一转身又嫁祸别人。 云州城府衙那些都是徐家的走狗,跟他们沆瀣一气。 这会儿又来“请”她家夫人去城主府,谁知道又想玩什么花样。 八字胡冷笑,手抬起来轻轻一挥:“冲进去,只要人没咽气,都得带去城主府!”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他不与对方一般见识。 全城的大夫都去,少一个都不行! 青葙带着阿九到城主府的时候已经是三更时分。 半夜的风带着几许凉意,那么一吹,暂时的吹散了她脸上的些许滚烫。 她在发烧,一直没能消停,连一副退烧药都没来得及给自己喝下去。 城主府内灯火通明。 他们不是最晚的,陆陆续续还有人来,院子里人满为患,甚至还看见了医馆负责抓药的杜大夫,他也被带过来了。 似乎懂点医的人都齐聚于此。 “怎么回事?知道这是哪里吗?”寻了一处角落站定,青葙低声问阿九。 阿九摇摇头,她也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城主府太大,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个院子。 主仆二人就不说话了,站在人群之后听着那些人七嘴八舌的低声议论。 青葙来云州的时间不长,又因为是女子,所以跟同行素无来往。 这攒动的一堆人,除了杜大夫,一个也不认识。 听了一会儿她多少知道一点了。 徐乾受了重伤,性命垂危。 这是好事。 徐乾的伤口有毒,蔓延的很快,需要寻解毒的法子。 这,也姑且算好事吧…… 就是不敢往深处想,微微一往深处想就觉得心虚的厉害。 她不知道徐乾性命垂危到底是因为伤还是因为毒。 如果是因为毒,那她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她在制毒一道没有什么经验,纯粹就是在大昭寺遇险之后突发奇想。 作为大夫,毒药不是说拿来谋财害命的,但是特殊时候这玩意可以保命。 徐乾这个人,她一共跟对方打了两次交道,一个是半夜的胁迫,第二次就是书肆的挟持。 青葙不是那种大度的人,所以被胁迫着为其治伤的时候将身上带着的瓷瓶拿了出来。 药效未知,解药未知…… 徐乾成了她第一个试验品。 看着不断进去又出来的人,青葙交叠在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听着那些大夫唉声叹气,在那窃窃私语,青葙那提到嗓子眼上的心却出奇的一点点的落下去。 “阿弥陀佛!”听见这绵长浑厚的声音,院子里瑟瑟发抖的大夫齐齐回头。 了慈大师到了。 这一刻,在众人眼中,他就是那从天而降普度众生的“佛”。 第二十五章 总是出现偏差 众人自发的往两边退,让出来了一条通往正房里的道。 有些人出场就带着光,受万人瞩目。 青葙站在角落里,一个小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她边上,一声“阿弥陀佛”把她惊了一下。 随后眼中一下子就迸射出惊喜的光芒:“了音小师傅,你怎么也来了?” “城主府的二公子亲自去大昭寺请我师父来给大公子看病。但是师父他闭关了,所以了慈师兄来了。小僧刚好跟他一起,出来逛逛。女施主你怎么也来了?” “你看看,全城的大夫都来了。” 了音叹气:“阿弥陀佛。生死由天定,万般难强求。” 徐乾死了! 伤的太重,即便是慧能大师亲自出手也无力挽回。 了慈走这一趟也无济于事,不过是救了被城主府抓来的一群大夫,让他们不至于被徐善今迁怒,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青葙天不亮被强行带进的城主府,天大亮被送出了城主府。 沾了了慈大师和了音小师傅的光,未被迁怒。 出了城主府,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了慈大师要回大昭寺准备为徐乾超度的事情,婉拒了青葙的邀请,并请她如果得闲可以去寺中小住。 了音则留下来。 了慈是不太放心的,叮嘱了好几遍:“师叔闭关,你也不能懈怠,不要过于贪吃贪玩,待几日就回来。” 了音念着阿弥陀佛,晃着圆圆的小脑袋,甚是可爱。 等了慈大师走了,他一下子就活泼起来。 “了慈师兄本不想来的,但是听说全城的大夫都被请去了城主府,所以只能走这一趟。” 主仆二人加上小师傅沿着大道,迎着晨曦,慢悠悠的往安和堂走。 青葙不解的问:“为什么?”佛门不是向来都以慈悲为怀吗? 了音叹气:“师兄不喜欢城主府的做派,尤其是徐大公子,行事过于狠厉,手上沾的人命太多,血腥味太重,与佛门相冲。 但是知道他们请了很多大夫,如果徐大公子不能活,他们怕是也得死,所以还是来了。” 青葙叹气:“大师慈悲!”如果不是了慈大师前来给徐乾送个终,说不定死的人里面就有她。 “能在城里待几日啊?” “等徐大公子下葬,我就要跟着他们一起回寺中。” 那算起来还能待几天:“有想去的地方吗?” 了音摇摇头:“我就想找个地方吃吃喝喝。”孩子馋了。 “我上次给你做的花生糖吃完了?” 说起这个,了音就丧丧的:“被了玄师兄没收了,他说我吃太多了。”了玄师兄还说他发号起错了,应该叫了贪╯^╰ 青葙笑了起来:“你快要换牙了,确实不能吃太多,不然牙齿会蛀的。哎呀,等我回去休息一下,给你做点别的。” 小和尚跟着慧能大部分时间云游在外,风餐露宿,吃了太多的苦,所以他对吃的东西执念特别重。 寺院清规戒律森严,虽然慧能大师对他诸多怜爱包容,但是他已经懂事了,知道守规矩,也知道自己辈分高,当严于律己做个表率。 但是出来就不用啦! 跑出来不就是为了稍微纵容一下自己嘛! 一进院子,红云就丢了抱着的果子冲了过来,青葙俯身将它抱起来,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悬着的心彻底的踏实了。 甚至都没有去洗漱,一人一兽倒在屋里的榻上。 睡着之前她在想,徐乾死了,她知道的剧情已经一点点的在跑偏,也不知道最后会偏成什么样。 她迷迷瞪瞪的看了一眼书案,那上边的时间又往前挪了一截,只是都偏成这样了,还能顺顺利利的等到那会吗? 云州城戒严,许进不许出,巡城司的人,城主府的人来回在城里扫荡,各种搜查。 安和堂直接关了门。 即便如此,又被搜查了两回。 同样的事情经历的多了,也就那样了。 他们查他们的,青葙乐得清闲,带着了音小师傅兴致勃勃的在厨房里霍霍。 之前让厨子发的豆芽已经成了。 这会儿她在洗面筋,打算复刻一下她以前吃过的凉皮给小师傅尝个鲜。 若是成了,就把做法写下来,让了音带回去。 隔壁那处别苑大门从外边锁着,锁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这样的地方也没能幸免。 大门上的锁直接粗暴的被人砸开,一群府兵冲了进去。 里面断壁残垣,杂草丛生,藤蔓缠绕着断壁,一些无用的树长的张牙舞爪枝繁叶茂,连路都给埋住了,看着已经荒废多时。 一眼看去,不会有人觉得这里面住了人。 只有从一处不起眼的角门进来的一条鹅卵石道上,长开的杂草平摊着杂乱的朝四面八方延伸。 懂的人都懂,只有精彩被踩踏的草才会长成这样的形状。 梁寄安躺了两日,一直断断续续的在发烧,这会儿倒是能坐起来了。 阿七死了,他身边跑腿的人又换了一个,叫十一。 地窖里寒气重,五月份的天外面已经很暖和了,他却披着厚重的斗篷,有气无力的歪在那里。 “徐乾死了。全城的大夫都去了,夫人也被强行请了过去,好在了慈大师也去了,所以徐善今没杀人。” 梁寄安嗯了一声,许久都没有下文。 说实话,徐乾被誉为百年难遇的武学天才不是自吹自擂,而是他本身就有那个实力。 内外兼修,力大无穷。 除了想办法围剿构陷,以血肉之躯去跟他拼杀很难弄死他。 梁寄安想过自己会死,都没想过对方会死。 从他假装离开云州城开始,一切安排好的事情都没有按着原本设想好的轨迹来发展。 总是出现这样那样的偏颇。 一次次打破他原本复盘了无数遍的计划。 不过,徐乾死了,这是好事儿。 反正他费尽心思也是为了将徐家满门斩尽杀绝! “织造坊那边安排的稳当一些,如今只求稳,不能让徐善今发现任何的端倪。传书给福来,计划有变,下一次的截杀,马车可以坠崖了。” 戏台已经搭好了,现在就看徐善今接下来怎么登台怎么唱了。 百万贯钱已经尽数送去了边关,散尽家产就为了唱这一出。 如今梁家已经是个空壳子,徐善今无论使出什么手段,到最后都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这还不够,死一个徐乾远远不够。 梁寄安要的是他徐善今的命! “夫人那边,人手都准备好了吗?” 徐乾死了,徐善今最得力的手断了,势必会疯狂的反扑。 事情从煤场而起,就算是他明面上不在云州,徐善今也会怀疑他也会把这笔账算在他身上。 无论成败都是他该得的,但是青葙不能有事儿。 第二十六章 打算以身相许 一旦“梁寄安”的死讯传回来,整个梁家当万劫不复。 徐善今接下来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堂而皇之的毁了整个梁家,将整个梁家的产业占为己有,梁寄安这会儿还弄不清楚。 只能见招拆招。 但是青葙那,不能有半点闪失。 十一道:“都准备好了,人手分了四处,城内三处,城外一处,可确保万无一失。” 一旦安和堂被人怀疑,阿九和十三就会第一时间带她离开。 “她想要的人,选好了吗?” “回主子的话,选好了,现在就差个合适的时机送过去。” 梁寄安点点头,正要继续往下说,就听见外面有了动静。 他轻轻挥手,合眼靠在了那里。 青葙提着食盒小心翼翼的从外边进来。 这个地方,她最近每天都要来,已经很熟了。 现在已经能自己进来摸索着走完那一段没有光亮的路,准确无误的到达目的地。 看着梁寄安已经靠坐起来了,青葙不由得心情大好,到跟前在石床边沿坐了下来,伸手给他把脉 梁寄安睁开眼睛看着她:“这几日让你受累了。”他瞧着她最近好像又清减了几分。 “过于客气了。你既然信我,我又怎能辜负了你的信任呢?”性命垂危,被人满城搜捕,还知道来向自己求救。 哪怕对方曾有些唐突的举动,她也曾告诫过自己,要恪守本份,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不可放纵的去沾花惹草。 但是医者的职业操守多少还是要有点的。 最重要的是,从一开始的相遇到现在,面前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撞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她喜欢这样的男人。 所以哪怕需要克制,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的就看着对方去死。 “还是需要好好修养,脉相还是不稳,内里的伤势非一朝一夕能好的。”寻常人内部要出了问题那真的很难治,但是书里面的人,都不是寻常人,多养一养,应该是能好起来的。 青葙蹲下来卷起他的裤子,看了看他腿上的伤,红肿的迹象彻底的消失了,伤口已经结痂,缝合过的地方就像一只大蜈蚣一样,看着狰狞恐怖。 “愈合的还挺快,还是要静养,不能走动,要等差不多拆了线之后才可以稍微动一动。”之后要用点药,防止疤痕增生,尽量的让疤痕去掉。 她喜欢一切美的事物,包括男人。 即便这个男人以后不一定属于她,但经她手,那必然要尽可能完美些。 梁寄安不懂就问:“这个线还要拆掉吗?” “肯定要拆掉的,这种线还无法跟人的身体融为一体,残留在皮肉里,时间长了不好。” “那得多长时间?” “半个月。” “夫人在何处学到了这样神奇的艺术?”说完之后不等对方回答,他又道:“是我冒昧了,夫人不用回答。” 青葙笑了一声:“说了你也不信,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好像忘了很多事情,就记得这些,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很多事情记不起来,会对你有困扰吗?” 青葙摇了摇头,把带来的东西递给他:“熬的药膳,喝一点,对你的内伤有好处。” 梁寄安接过去之后才听她讲:“说困扰,多少是有一点的。但是我这个人想得开,主要是想不开也没办法。 日子是往前过的,总往后看我看不见,何必呢?” 青葙药膳熬的特别好,里面有一点点药味,但可以忽略不计。 梁寄安这个向来在衣食住行上都十分挑剔的人,此刻端着碗尽数喝进了肚子里。 “我的命是你救的,等此间事了,命就交给你。” 青葙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这话严重了,我是个大夫,我拿你当朋友,你有事我相助,义不容辞。”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种事情就算了,许不许的看以后,看缘分。 梁寄安知道她不信自己说的话,没有继续坚持。 很多事情是需要去做的,而不是用嘴巴来说的, 空口许诺是最要不得的。 如今这些事情一变再变,弄的他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有把握,最后能全身而退。 不过,他不可能因为少了这些把握就不去做。 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 走至今日,他与徐善今,早就不死不休。 他喊了一声:“十一,把我准备好的诊金送给夫人。” 青葙转脸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那个人,其貌不扬,很难让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这个名字也有意思,十一啊! 对方应声离开。 这地方就还剩下他们两个人。 梁寄安看着她,轻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徐家发丧了吗?” “明日发丧,最近两日稍微消停一点了,但我怕他们虚虚实实的杀了回马枪,让人应对不及。 你还是不能露面,至少要等身上的伤口拆线之后能大方行走再出去,这样更加稳妥一些。” 青葙看在他:“无论什么样的仇,都不能着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还在,怕机会错过了,依旧可以卷土重来。” 梁寄安看着她笑了起来:“你说极是。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等今日,已经等了许久许久,开弓就没有了回头箭。” 说着,他眼里的笑容就一点点的淡去,想到了过往眼中是聚在一起化不开的哀伤。 “我本不想杀徐乾,我想杀的人是徐善今和宁氏,可是徐乾不死,我的机会更小。” 青葙叹气:“城主府势大,背靠安乐王,要杀他二人何其艰难。难如海中捞月,蚍蜉撼树。”如果对方执意寻仇,怕是很难有善果。 百姓斗不过官,凡人斗不过仙。 不是每一次都能这么幸运,逃过一劫,捡回一条命。 “我知道,所以我才一忍再忍,一等再等。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哪怕是明知道或许会死,我也得搏一把。更何况,即便我不报仇,他也不会放过我。” 梁寄安给青葙讲了一个故事,关于他母亲的。 这是一个原本可以活的很肆意,却为了家里人牺牲了自己,最后连命都葬送了的可怜人。 青葙喜欢听故事,所以她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无视的时候都喜欢抱着书津津有味的看那些小说杂谈。 梁寄安只言片语说出来的,要比小说里精心刻画的精彩的多。 第二十七章 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梁寄安的父亲梁彧跟徐善今年少相识,曾效仿古人结义,二人在外游历闯荡,一次遇险,被梁寄安的母亲邵华蓥和兄长邵崇义所救,几人因此相识。 那时,邵华蓥已心有所属。 她虽然是江湖儿女,却不喜欢打打杀杀,她喜欢那种满腹经纶带着书卷气的男人。 那个男人就是梁寄安后来的启蒙老师昌黎先生。 两人曾山盟海誓,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君不嫁。 昌黎先生彼时年少,一心想博取一份功名,衣锦还乡再登门求娶。 谁能想到他走之后邵崇义失手打死了人,被府衙的人抓走。 为了救自己相依为命的哥哥,邵华蓥四处奔走,绝望之时遇到了梁彧。 梁彧一边感念她曾出手救过自己,一边手段用尽,邵崇义出狱,邵华蓥嫁人。 “原本一个男人用尽手段想娶的女人,该是他最爱之人才对。可是,我爹那个人不爱人,只爱己,只爱钱。 他答应我娘在梁州居住,却在我出生之后就频频外出。 起初只是以做买卖为由,后来连借口都没有了。 他在外边又有了人,是徐善今的庶妹。 原本这也没什么,一个在梁州,一个在云州,我娘不知道,这日子也能过。 再后来就是我娘又有了身孕,那时候我才六岁,大夫把脉,都说是个姑娘,怀像很好,却意外早产,差点一尸两命,最后却生下个男婴,一个看着足月且十分健康的男婴。” 青葙听到此处还有什么不懂的:“孩子被调换了?那你母亲生下来的那个呢?” 梁寄安叹了口气:“我找了她很多年,后来虽然说是找到了,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只觉得找到还不如没找到。她在徐家长大,成了徐乾身边的一条狗,手里的一把刀。”甚至还挖空心思辗转送到他身边来,时时刻刻都想要了他的命。 “后来呢?” “后来,我就离开了梁州,离开了我师父,跟我娘一起来了云州。 原以为一家团聚,皆大欢喜。可从踏入云州开始,就等于一脚踏进了烂泥潭里。 我爹为了达到目的 将我娘送给了徐善今。徐善今囚禁我娘,极尽折辱。 后来被宁氏发现,以我为要挟,我娘悬梁自尽。” 青葙看着他,这个差点死掉,受了那么重的伤,眉头都没皱一下的男人,此刻眼眶发红,眼里噙满了泪水却始终克制的没有掉下来。 青葙并非铁石心肠,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听的特别难过。 人啊,一家子和和美美顺顺利利的过一辈子那真的是莫大的福气。 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福气。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拭擦他发红的眼角,手却被抓住,贴在了那冰冷的面具之上。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同情,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从我十六那年杀了我爹开始我就没有回头路了。” 云州首富,哈哈哈哈,云州首富,卑躬屈膝,不择手段敛来的财他不稀罕! 他不要,他也不会便宜了徐善今! 徐善今想要,那就拿命来换! 青葙鬼使神差的开口又问了一句:“那昌黎先生呢?” 梁寄安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半天才缓缓开口:“死了。我和我娘离开梁州之时,他还来相送,约定好要来云州继续教导我。 可自那之后,再无音讯。我辗转各处寻找,找到的只有他的坟。” 青葙突然从他手心里把自己的手抽回,一把捂住自己的心口。 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方说出“死了”两个字的时候她心中一瞬间窒息感顿生,像是血液倒流了了一般。 梁寄安的眉头顿时一拧,坐起身将她拉过去:“怎么了?” 只见青葙脸色苍白无血,连嘴唇都血色尽退,像是刚刚死里逃生一般。 青葙被他抱住,大口的喘气,好半天才缓过来:“很久没有听过这么让人难过的故事了。” 难过的她心里发紧,眼中酸涩,好似置身其中了一样。 梁寄安伸手捋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有些事情他已经想明白了,忘了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缓过了那口气,青葙的脸色又渐渐好了些,起身道:“你能把这些事情讲给我听,说明你真的拿我当朋友。没有什么该不该的。 有些事情独自一个人憋在心里时间长了就会压的自己癫狂成魔,倾诉出来多少会转移一些压力,会好受很多。 你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一些事儿未了,先去忙了。” 说完,提着空了的食盒,抱着十一递给她的匣子离开。 等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屋,青葙才把十一交给她的匣子打开。 入眼,是一匣子放的整整齐齐的金元宝,崭新的。 一共十二只,那颜色那模样,简直送到了青葙在心坎上。 她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看着进来的十三,问了一声:“你们都没有自己的名字吗?你叫十三,还有阿九,是不是还有初十,还有十一,或者还有一二三四五?” “啊?”这个问题过于突然,让十三措手不及。 反应过来之后才欠身低头回答:“回夫人,奴婢等人身份低贱,幸得遇到了主子才有了活命的机会。 名字什么的就是个称呼,不重要。至于夫人问的,奴婢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为对方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但是多说多错。 “若是夫人觉得十三这个名字不好听,奴婢请夫人赐名!”说完,直接跪了下来。 青葙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故意的为难别人。 “起来吧,十三喊习惯了,我觉得挺好听的。之前你不是说可以教我骑马?明日我们去城外,你跟阿九再教教我?” 今日城门已经开了,进出恢复自由。 她想去城外的山里转转,学骑马还是顺带的,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采到自己想要的药草。 顺便要是能抓到点竹鼠什么的拿回来做实验那就更好了。 就像人说的,开弓没有回头箭。 有些事情既然开了个头,那就得一直做下去。 多花些心思,自己就多一重保障。 十三道:“明日,夫人,明日城主府发丧,了音小师傅还在咱们医馆呢!” “嗯,明日他们发丧,了音怕是也要回大昭寺了,先准备着,等他走了我们就出发。告诉厨房那边,交代的东西早些准备。” 说完,她把匣子合上,趁着十三有事情要做,阿九也不在跟前,去客院那边寻了音。 了音在客院的假山打坐。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到底是什么嗜好,每次来都会坐在假山顶上。 那上面又不平,还有尖尖,难道就不怕硌屁股吗? 青葙站在假山下仰脸看他。 了音一声阿弥陀佛,睁开了眼睛,利索的从上面跳下来,看的青葙羡慕不已。 “青葙姐姐,你忙完啦!”这是第二次来了,小师傅的进步可不是一般的大,从女施主到姐姐,青葙一番功夫也没算是白费。 哄小孩子可比哄梁寄安那厮容易多了。 小孩子最纯善不过,没有那九曲回廊一样的心思,他感觉到谁对他好,他就会亲近谁。 第二十八章 青葙的托付 “忙完了,来看看你。” 青葙带着他往回廊下走,而后在栏台落座:“这次回寺,是不是就要远行了?” 了音点头:“我要和师父一起去灵州,灵州一带一直在打仗,死伤无数。 师父说你所授的疗伤之法甚是有效,他已经领悟,要尽快赶去边关传给那边的医署,希望没在战场上死的儿郎们尽可能的多活一些下来。” “大师不愧是当世活佛,慈悲心肠无人能及。” 青葙看着面前这张稚嫩的脸:“小师傅,可否请你帮个忙?” “青葙姐姐有什么事情只管说,不用跟小僧如此客套。” 青葙把手里的匣子递了过去:“这是我的一点积蓄,我想在云州外置一点家业。你跟慧能大师走南闯北去的地方多,见识也多。 别人我也信不过,我只信你跟大师。 如果可以,在不耽误你们办事儿的情况下,沿途若是遇到合适的地方,帮我置办一个落脚的地方,再看情况置办一些田产。” 了音看着她递过来的盒子没敢直接接过去。 “青葙姐姐是想离开云州吗?” “有这个打算,有备无患。你也看到了,这段时间城内风波不断,总觉得要出大事儿了。 我也是以防万一。 我身边看起来人多,却无一人是我可信之人。 你也不需要为难,若是能遇到你觉得很不错很安全的地方就顺带的帮帮我,若是遇不到,这些钱就拿去购置些药材也算是我为戍边的将士尽一份心。” 了音接下了她的托付。 但是他打算回寺就把这个钱给他师父,好好问问他师父女施主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些话他还是有点不懂。 第二日徐府发丧,头一日傍晚就开始不消停。 城主府的府兵连同巡城司的人,以及东西二市所属的青华县和高陵县的衙役都开始忙碌。 净街,铺道。 出城的那一条路全部用黄沙敷了一层,两边无论是树木还是商铺,都强行勒令挂上白色的纸灯和丧幡。 那阵势,就像是徐善今那个城主死了一样。 徐华容如今已经能下床慢慢走动。 但是为了能让伤疤自然脱落,日后尽量不留下疤痕,娇纵的她难得听话的大多数时候都趴在床上静养。 别看她待在医馆里,外面发生的事情她都知道。 她大兄死了。 徐乾死了,徐华容一点都不难过。 因为当日她在大昭寺出事,她爹亲自下令杖责羞辱,她大兄在一旁落井下石。 她被抬回城主府,浑浑噩噩之时,他们在她耳边商议的不是怎么为她治伤,而是怎么让她死的更有价值一些。 若不是她娘拼死阻拦拿出她外祖和舅舅压着,她这会儿不会在安和堂,大概会先她大兄徐乾一步去土里埋着了。 所以,徐乾死了,没人来告诉她,也没人来请她回去吊唁,她也假装不知。 她手里抓着梁府上回送来的珠子把玩着,问边上伺候的丫头:“青葙娘子怎么说的?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才能回府?” 她怕走了不小心落下疤痕,但是她又迫不及待的想离开安和堂。 这光溜溜的屋子,硬邦邦的床,如何比得上她潇湘馆内的软榻和铺着狐裘的拔步床。 丫鬟想离她远些又不敢太远,语气极力的谦卑:“夫人,青葙娘子说了,若是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不在意留疤与否,随时都可以离开。诊金是不会退的。” “她休想!” 青葙难得一夜好眠,外面的动静传不到后院去。 新换的床很合她意,那厚厚的帐子也都撤了下来,改换成了今年新出的皎月纱。 人在外面躺着,外面的人只看见影影绰绰的影子,看不真切。 但是外面的光却能很好的照进里边。 若是起了风房门不关,轻纱舞动,像是星河翻转,特别好看。 一大早了音就去了城主府,一直到中午下午事毕他才来辞行。 青葙到了前院,了音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跟他一起的是之前来过一回的行远师傅,见着青葙就合手作揖。 “阿弥陀佛!小师叔在此盘桓几日,叨扰了。” 青葙一脸和善的浅笑:“我与了音小师傅有缘,谈不上叨扰。” 随后转脸看着了音那张稚嫩的脸:“若是寺里边不忙,或者你无需陪大师去外地云游,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些你喜欢吃的,还有丫头给你准备了两双布鞋。” 了音合手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一定会的,谢谢青葙施主。”当着师侄的面,小和尚一言一行可端正了。 青葙看着丫头手里提着的东西,让其交给了行远师傅:“一点素食,里面写了做法,赠与大昭寺,聊表心意。” 她有求于了音,这点东西权当投桃报李。 再者,了慈大师要不走那一趟,她不见得能全心全尾的回来。 再加上了音这几日帮她又梳理了一遍之前慧能大师赠与她的手稿。 她一点点的用朱笔标注,现在已经完全能念的通了。 还教了她一套增强体魄的拳法,她也勉强记下来了。 受益颇多,却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行远看了看自己的小师叔,又看了看青葙,直念:“阿弥陀佛,女施主是大善之人!” 青葙稳稳的端着体面的浅笑,送走二人。 她哪来的善,不过是你来我往,为了活的更好罢了。 送完两位师傅,青葙刚刚转身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娘子万福!” 回头一看,只见那拱手见礼的年轻男子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个。 一身月牙白的麻布袍子,发际上插着一根木头簪子,素净的很。 阿九在边上提醒了她一句:“夫人,是城主府的二公子。”徐晏。 青葙叹了口气,她是真的不愿意跟徐家人打交道 偏是送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原来是徐二公子,你这是?”今日不是徐乾下葬吗?徐晏怎么跑到安和堂来了? “我来看看舍妹。” 青葙点点头,情理之中。 自徐华容到安和堂来之后,期间梁府来过一回,而后再没动静了。 徐府据说来了好几次,这位二公子来的次数最多。 不过青葙都没管。 大夫只管伤患的情况,不会去管亲属探视这些杂事。 唤了小药童过来:“带这位公子去看梁大夫人。”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却被对方又喊住。 “青葙娘子请留步。” 青葙叹了口气,转身看着他:“徐二公子何意?” “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二十九章 以势压人最为便捷 医馆里能说话的地方还是挺多的。 青葙带着他去了诊室,留了阿九在跟前支应着。 十三送了茶水进来,轻轻摆放在桌子上又退了出去,却没有走远,在外面门口守着。 “想问娘子一声,舍妹伤的那么重,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归家?” 原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她还以为又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随时都可以,开的药继续吃着,吃完了就差不多了。”这也是个祖宗,青葙也不想她一直在医馆里待着。 “先前差点连性命都丢掉了,我听说伤到了内里,短短时日怕是好不了的。少说也得百日吧?” 青葙看着他,他也看着青葙,很认真,仿佛是在说一件特别郑重的事情。 末了,青葙先笑出声:“原来二公子比我还懂,倒是眼拙了。既然二公子懂,那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将人接走吧。” 徐晏想干什么青葙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是他不能把自己当傻子一样听不懂人话。 “徐二公子!”青葙加重了语气:“我这里是医馆,不是客栈,不是说给钱想住多久就能住多久的。 我是个大夫,关于伤患的情况我要实事求是。” 她感觉到徐晏想让徐华容在医馆里多留一段时间,是想拖延回去的时间。 他想干什么是知道了什么? 跟徐华容有关? 青葙猜不透。 但不管哪样,徐华容都是烫手山芋,不能留在她手里。 “或者,”她从袖子里摸了一把刀出来,拔开刀鞘丢了过去:“二公子不如直接去捅她,留一口气就行,我必定保住她性命,让她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都没问题。” “你!”徐晏第一次被一个人气的发笑:“我觉得,青葙娘子是个聪明人,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说,你觉得小小的安和堂还有你一介寻常的妇孺,能跟我城主府相抗?” 徐晏以前最不喜欢他大兄以势压人,但此刻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以势压人是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办法。 他大兄刚刚离开,他也变成了这样的人。 他也不想,但是奈何对方油盐不进。 青葙深呼吸一口长气:“徐二公子严重了,升斗小民如何能大放厥词与城主府相抗。 既然二公子发话,那梁大夫人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不过,我一个大夫,身份低微,惹不起你们徐家任何一个人。想要她老老实实的在医馆里养伤,徐二公子最好跟她说清楚。 她要是管不住自己的两条腿非要往外跑,我是看不住的。 还有,她如今伤势虽然算不得全愈,但也好了七八分,早就没有了性命之忧。 如果公子真的是心疼这个妹妹,最好自己想法子护住她,我是没有那个本事的。 如果二公子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那不如现在就带人来抄了安和堂,一了百了。” 徐晏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总归是不如徐乾那种老手有气势,青葙稍微强势一些他就软了下来。 “好!” 得寸进尺这方面青葙比他更老道一些,当即就取了笔墨给他:“口说无凭,二公子还是写下来吧。我人微言轻,稍微不慎小命就难保,想活着只能如此了。” 徐晏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遇到这样的人。 俊秀的脸上挂着难以置信,随后抬手捋了袖子像刚刚两人说的写了下来,甚至还掏出自己的私印盖了上去。 他从未见过这样谨慎的人。 结束之后,他歉意的拱手:“打搅了!” 青葙坐在那里岿然不动:“慢走不送。” 徐晏一脚刚刚跨出门槛,就听见身后有瓷器砸在了地面上。 哪怕有他写下的“保证书”,青葙依旧特别特别的生气。 这什么鬼世道?简直就是人不如狗。 不是这个来威胁她,就是那个来威胁她。 徐晏并没有直接离开安和堂,而是去看了徐华容。 徐华容趴在竹床上看见他进来懒洋洋的翻了个面,阴阳怪气:“啊,终于有人记得我了,我以为你们把我丢在这儿就不管了,活着也当我死了呢!” 徐晏又不傻,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话中之意,手轻轻的一抬,在跟前伺候的人就全部都退了出去,跟门神一样守在了门口。 “怎么会?只是近日家中事情太多,即便是我也有些分身乏术。”他们只有兄弟二人,他大兄不在了,所有的担子都落在了他身上。 徐华容下地,缓缓的走了几步,拉开了后边的帘子,伸手轻轻的推开了窗柩:“大兄,真的死了吗?” “嗯!” 外面温热的风迎面而来,吹的她心生不喜,随即啪的一声又将窗柩合上,转脸看着徐晏:“怎么会?他武艺那么高强,身边的人也是一等一的厉害,怎么会死呢?” “是啊,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人还是去了。我一直觉得他行事过于张扬,偏偏爹就喜欢他这样。 这样真的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防不胜防。”徐晏看着徐华容:“阿妹当以此为戒。” 中毒,被利器穿透腑脏,连了慈大师都束手无策。 停灵七日,整个云州城来回的被翻了好几遍,但凡有些许可疑的人全部都进了大牢,但是徐晏清楚,那些人都不是。 死了的人找人验过了,属于死士,从未有人见过。 逃走的那个身受重伤。 云州城关了七日,只能进不能出,为的就是搜查可疑之人。 他们先是抄了所有药铺里可以治疗外伤的药,随后又抄了退烧的药,断了对方的活路。 可是迄今为止一无所获,不得不开启城门, 再继续关下去要出乱子了。 “二兄这话说的有意思,我一介女流之辈,与人素无龌龊,又无争斗,与大兄全然不同。 我要如何引以为戒呢?” 徐晏说不过她:“总之,这段时间乱的很,你不要胡乱跑,好好待在这里养伤。不管是家里还是梁府都是是非之地……” “难道躲在这小小的医馆就能置身事外了吗?” 第三十章 城外的活路 徐华容只是性子娇纵,不是傻。 这段时间她备受折磨,睡不着的时候把这件事情翻来覆去的想了很多遍。 她觉得,有人在大昭寺对她动手就是想让她死。 但是她不明白,到底是谁想出了这么恶毒的办法。 毕竟,她没杀过人,但是收拾过的人还是不少的。 但是这也不稀奇,毕竟现如今连她父兄都容不下她。 所以,徐乾这个大兄死了她一点也不难过。 至于面前的二兄,她讥讽的笑了笑,自古人心难测,她也信不了半分。 兄妹二人在屋子里说话,外面的婆子丫头严防死守,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屋里都说了些什么。 但是徐晏和青葙先前说的话却一字不漏的传到了梁寄安耳朵里。 梁寄安也在想这个事情,徐晏这是什么意思,或许说徐家是什么意思。 “去告诉柴安,让他解了府中的门禁,即日起府中的人都可以随意出入。”反正要乱了,那就更乱一些。 能不能活,能活几个,最后就看天意了。 不想让徐华容回去? 梁寄安不管对方打算用徐华容做点什么,人都不可能继续留在医馆了。 “告诉柴安,让他出城一趟去一趟城外的庄子,帮我取一样东西。记着,只能他自己去,不许再带任何人。” 去了就别回来了吧。 看着他当初帮过自己的份上,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主子,城外……” “能不能活就看他够不够聪明了。”路他给了,要怎么走就看柴安自己了。 青葙是打算外出的,但是这么一耽搁,兴致全无。 安和堂的药材缺了大半,杜大夫带着药童已经去了城门口,想看看能不能先别的医馆一步收购一些紧要的。 早先被那些人弄得乱七八糟的药房,这两日已经重新收拾好了。 青葙进去转了一圈,随手拽了几个抽屉,里面都是空的。 外面的天闷热的越发厉害了,云层和雾交融在一起,暗沉沉的。 杜大夫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拉了一车子的东西,六子从车上单独提了个筐子下来送到了后面院子:“夫人,这是奴才按照您说的找到的,也不知道对不对,还得您亲自过目。” 他拿不准,杜大夫也拿不准,不知道要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杜大夫是福来找来的,看着药方抓个药能行,简单的头疼脑热也能写几个方子,其他的就不行了。 据说,城里的大夫大多都是他这种水平。 也不怪只是简单的处理了外伤就能阴差阳错的引得慧能大师来与青葙探讨所谓的医道。 这个世界,不知道是作者的世界背景设定有问题还是怎么回事,就青葙比较了解的医术一道,实在落后的离谱。 以至于她这个半吊子水平的草药大夫在这好像医术多高明一样。 六子抱了一筐子东西来,这玩意可不是他在城门口收的,是城门放行之后他带人去外面山里找的。 青葙到底经验浅薄,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总是会心虚,因此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被人发现。 所以没有给他画出个样子,有的给了名字,有的大致的描述了叶片的样子,还有开花的时候,花朵的样子。 剩下的全靠他们平时的生活经验再剩下那就全靠猜了。 青葙在里面挑挑拣拣,基本上都能用,只不过她想要的并不多。 山里面的那些花花草草,别管起眼不起眼,都有属于自己的疗效。 只不过得看人懂不懂。 比如茜草,他们这会儿叫做茹藘,有人用它提取染料染布,但是没有人知道这玩意入药有大用。 既可以止血,又可以活血,就看大夫拿到手里怎么炮制了。 止血要用焦黑的炭化茜草,活血的功效则用生切片或酒炒的更好 ,加工方式不同,功效不同,但是都要煮水服用。 同一味药,不同的症状,可以救命,也可以夺命。 青葙喊了阿九:“挺不错的,赏他10两银子,无事的时候多进山,见过的每一样可能跟我描述相似的东西都带回来给我看看。” 六子闻言跪地拜谢,拿着赏银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青葙让十三带着那一筐东西跟自己去了边上的小院。 那院子里放着几个笼子,关着上蹿下跳的竹笋和灰兔。 “院门关上吧,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要来打扰我。” 书房里,她时不时写下来的诗词都被抄录下来,到了一墙之隔的梁寄安的手中。 “为别未几日,去日如三秋。 犹疑望可见,日日上高楼……” 梁寄安轻笑,什么都忘了,但是依旧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医术,依旧知道怎么握笔,甚至能写出这些自己闻所未闻的诗词。 他不去怀疑她,就想知道她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惊喜要带给自己。 狂风之后,瓢泼大雨席卷整个云州城。 电闪雷鸣,一夜都没能消停。 被雨水冲刷过的城池也只是暂时的干净了一点,气息稍微好闻了一点。 随着各个水沟里的水涨起来之后,各种的恶臭味铺天盖地的袭来。 药房今日依旧开着门,去采买的人看着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干脆就多买了点儿。 这种小事不会来烦青葙。 青葙每日只做自己的事情,院子里的杂事不会有人拿到她跟前说。 大家恭恭敬敬的都喊着她夫人,她看起来像是这个院子里的主人,却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她做主的。 如果不是在她极力坚持下开了那么一间医馆,每日出去给人看看诊。 她就跟那些被男人安置在院子里,大门都难出去的外室没有什么区别。 在屋里练了一套拳,了音小师傅交给她的拳法配合着慧能大师留下来的吐纳之法她现在已经能很流畅的打一整套了,一整套打下来依旧大汗淋漓,但是浑身说不出来的轻盈舒畅。 佛门,是真的有点东西的。 “夫人!”十三打着伞,裙摆和木屐都已经被雨水溅湿,所以她没有进屋,就站在外面:“大夫人派人来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她要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差人回去捎个信自然会有人来接她。”柴大总管不是说了好了之后派人来接吗? 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那日来探视的时候大张旗鼓话说的满的不行,之后就跟消失了一样,再不见个人影了。 看十三没走,表情甚是踌躇,青葙微微蹙眉,就问了一句:“还有何事?” “府上的二爷来了。” 青葙原本是打算沐浴,但是听说梁寄年来了,她自个儿撑了把伞连木屐都没换就往前面去。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也不敢吱声,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边。 不同于之前徐晏前来探视,梁寄年来,跟前的丫头婆子全部都被打发的远远的,倒是方便了青葙这个听墙根的。 青葙一点都没有偷听的尴尬,就觉得怪有意思。 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东西! 梁寄年在那里一口一个嫂嫂,声音温柔的都快拧出水来了。 一直在道歉,说没有把她照顾好,愧对她愧对自己的大兄。 这会儿倒是知道来道歉了。 早干什么去了? 青葙已经忘了当时他被人抓走差点活埋了的事情,只知道从徐氏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半月,他这是第一次出现。 徐氏看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心中冷笑。 反正跟前无人,梁寄年这厮要继续装模作样他就继续好了,她是没有那个心情再继续装了。 突然起身,欣长的指甲在梁寄年俯身赔罪的那一刻伸出去勾起了他的下巴。 面上带着讥讽的笑意,眼里却冷如寒冰。 “你跟我老实的说,在大昭寺一开始的时候是不是你?” 第三十一章 听墙根 她虽然是晕晕乎乎的,有些不能自控,但是一开始多少还是有点意识的。 她明明就记得是这个人。 尤其是身子破了的时候疼了一下,她清楚的看见了这个人的脸。 对方压着她一口一个嫂嫂的喊着,绝对不会有错。 但是后来她就不是太清醒,到现在她都弄不清楚为什么被人发现的时候怎么就是别人的呢? 她被人算计了这是必然的。 但是梁寄年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梁寄年指天发誓:“不是我,嫂嫂,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怎么会对你做出那种无礼的事情。就算是情难自禁,也不会在佛门圣地……” 青葙在隔间听着梁寄年信誓旦旦算是开了眼界。 无风不起浪这话说的太贴切了。 大昭寺当日发生的事情,果然也跟梁寄年有关系。 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弄的就被人带到山里去活埋了。 听他那支支吾吾中气不足的辩解和誓言青葙觉得真的可笑。 睡了就是睡了,这点担当都没有,就这还想图谋梁家的家业,怪不得最后引狼入室,不得好死。 听的差不多,青葙就回去了。 鞋袜被打湿了,一直裹在脚上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换了一身清爽的行头,坐在屋里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看书是看不进去半点,只觉得烦躁得很。 长长的叹了口气:“这雨下的这么大,一时半会看着像是都停不了了。也不知道爷走到何处了,有没有落脚的地方。 这人真是,出去了也不知道写封信回来,非得让人担心。” 那模样是真的担心,好看的眉眼轻轻内敛,谁看上去都不会认为是假的。 阿九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才好。 这边的事情她每日都会写信让飞奴送走,至于那边收到了没收到她也不清楚。 至于为何一封回信都没有,她更不清楚。 “夫人,不如给主子亲自写一封信吧!” 主子如何行事他们做奴仆的不能置喙。 但是,可以稍微的建议一下,这不算是坏了规矩。 夜半时分,雨势陡然增大,就让天上有人提着桶往外倒一样。 雷声突然响起。 惊蛰已过,打雷是很寻常的事,但是这么响的雷声就如同有人把天给劈开了似的,突兀的在头顶炸响,还是把青葙从睡梦中给惊醒了。 一下子坐起来,半天都缓不过来。 那种心悸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再躺回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特别胆小的人,却在这一刻心里特别的空,特别的慌,有些喘不过气。 总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处处都透着恐怖的气息。 “阿九!”她喊了一声。 回应的是十三:“奴婢在,夫人是被雷声给惊醒了吗?”说话间人已经到了帐子外边。 “嗯,掌灯。”屋子里有点亮光,她心里才能安稳一些。 否则那狰狞的闪电划破外面天空的那一瞬让人心神不宁。 屋里亮起来,青葙睡不着,守夜的丫头十三怎么可能自己去睡,干脆就在床边上跪坐下来。 “夫人别怕,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 “一直吗?” “对,一直。”关于这一点十三无比肯定。 青葙笑了起来:“如果有一天,有一天你们主子厌倦了我,不要我了,你还会跟着我吗?” …… 倾盆暴雨,电闪雷鸣,几道矫健的人影快速的从外面翻进的墙内,随着后院那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很快就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谢氏被雷声惊醒,朝外面喊了一声,但不知何故,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爬起来自己摸索着点燃了灯,然后战战兢兢的朝外走去。 这才发现,原本守夜的丫头早就不见了踪影,连廊下值夜的婆子都偷懒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原本不大的院子好像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狰狞的闪电划破天空,半天都没有消散。 黑沉沉的世界因此亮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谢氏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 她趔趄着后退几步,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随后心惊胆战的转身就往回跑。 关了房门之后连床榻都没敢回,而是抱着枕头钻进了床底下,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觉得自己没看错,刚才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一道黑影翻墙而过,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刀。 像是在一场噩梦里没有醒过来。 她希望雨赶紧停,天赶紧亮,一切无事发生。 瓢泼大雨掩盖了一切可以听见的声音,滴滴答答的房檐水冲散了流出来的血迹。 梁府遭贼了! 偏偏这个时候府里的大总管柴安又不在,这件事情只能交给西苑的梁二爷梁寄年处理。 “柴安去什么地方了?” 梁寄年总觉得自己好像有好长时间没见到这老头子了。 “回二爷的话,前一日大总管接到大爷的信之后说出城去庄子上办点事,去了之后就一直没回来。” 梁寄年不可置否的笑了一声:“大兄这个人掌控欲可真强,人都到了千里之外,还要写信回来指指点点。” 说完看着后院的某处叹了口气:“让人继续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毕竟是大兄最喜欢的女人。”也是他最喜欢的。 “让人把东苑正院里好好的收拾一番,人也好好的敲打一番,大嫂快要回来了,不要让那些腌臜东西污了她的耳朵,脏了她的眼。” “不知道这件事情,可要告知大爷一声?” 梁寄年瞥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 大兄在外面操劳本已不易,府中这些事情就暂时不要告诉他了。离得这么远,除了给他添乱,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不在家才好,他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巴不得梁寄安这趟走了就别回来了,死在外面最合适。 那么梁家就剩下自己,他的财产,他的女人,都是自己的了。 压根也不需要他去信,梁寄安人就在城内,家里面出事他比任何人知道的都要早。 贼人潜入府里,还没动手,藏在暗处的人就把消息传了出去,自然就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哪怕身处密室,外面的风雨声也入了他的耳,腿上的线还没拆,但是因为没有伤在关节上,所以也不影响他这会爬起来。 主要大夫没在跟前盯着,他已经躺了这么长时间,躺的厌烦疲倦。 第三十二章 感觉自己中了毒 “让我们的人先别动手。”先让他们狗咬狗吧。 无非就是徐乾死了,徐善今想替儿子清理门户,顺带的制造点混乱,趁着乱的时候想去府里边好好的找一找他想要的东西。 梁寄安人都不在了,又怎么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家里。 “那鱼夫人那里……”十一实在是不太懂,说爷不在乎吧,之前还经常去,走的时候还留了人手。 说在乎吧,这贼人都进了院了,却又让留下的人冷眼旁观。 “看着她,只要不死就行了。” 反正他费了那么多的口舌对方都不信,宁愿认贼作父也不愿意相信他,那就随便吧。 总要让她好好疼一疼,长点记性,她才知道谁说的话是真的谁说的话是假的。 “只要命还在就好,把人送去大昭寺,交给了慈方丈。做的隐蔽些,别让人发现了。” 梁寄安自己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手上沾了不知道多少血。 对于出生就被调换的这个妹妹,他有内疚和亏欠,但是并没有多少感情。 他的心这么多年早就被那些看得见的刀光剑影和看不见的明争暗斗磨的麻木了。 若非说还有点什么血脉亲情,这两年也被对方的所作所为伤透了。 十一应声而去,梁寄安虽然说能站起来了,去也不敢肆意的走动,又躺了回去。 天明,雨势倒是小了很多,淅淅沥沥的,只是看到天色也不像是马上就能晴起来的架势。 站在廊下看远处可见的山峦,上面笼罩着黑层层的雾气,想必要不了多久,又是一场大雨。 青葙昨夜半夜未眠,所以早上起来的稍晚一些。 屋外两侧的回廊昨夜被吹进来的雨水浇透了,阿九一大早就带人来擦拭干净。 青葙虽然起来晚了,但是依旧在廊下把每日的功课做完才进屋用饭。 还未结束就见十三到了门口。 “夫人,府里的二爷来了,说是要接大夫人回府。” 青葙手里的筷子微微停顿,刚刚加起来的蒸饺又被放回了碟子里。 拿着帕子轻轻的拭了拭嘴角:“大夫人怎么说?” “大夫人让奴婢来问问您,她是不是可以走了?” “告诉她,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腿长在她自个身上的,是走是留她说了算,跟我和医馆没有任何关系。 确定要走,我就把剩下的药开了她就可以走了。” 这是个烫手山芋,她巴不得对方赶紧走。 梁寄年来接,徐华容自个愿意回去,就算是徐晏来,也怨不了任何人。 原本钱给的足够多,在这里多留一段时日也无妨。 但是徐晏突然来了那么一出,让青葙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觉得这个徐华容就是个定时炸弹。 又是半日的大雨,院子里积了水,直到雨停也没能下的去。 燥热的天彻底的凉下来。 红云在外面淋的水淋淋的跑了进来,在门口猛然甩了两下,毛发上的水珠子甩的到处都是。 十三去抱它,它跑的飞快,一头扎在书案边的毯子上打了个滚,像个顽皮的孩子,爬上书案蹲在角落歪着脑袋看着青葙发出啾啾的海豚音。 青葙笑着接过十三递来的帕子给它擦毛,它以为在抚摸自己,乖巧的在案子上趴下来,开始发出轻微的呼噜呼噜声。 任何东西都得从幼崽开始养起,比较容易养熟。 刚刚捡回来的时候,这小东西连走路都还走不太利索,只会本能的在屋里动来动去到处标记。 这才没有多久已经能到处乱跑了。 而且能准确无误的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吃东西该去哪里睡觉。 唯一教不好的就是大小便,那个随时随地到处标记的毛病依旧改不掉。 看着外面雨暂时的停下来,青葙站了起来:“收拾一下,我去隔壁一趟。” 这两日都没过去,是该过去看看了,梁寄安胸口的那一处外伤可以拆线了。 外伤一开始一天换一次药,到后来就是两天,现在已经好几天都没有换药了。 内服的药倒是一直都没断,还有每日一次的药膳也一直都没停。 虽然说站起来还没办法很利索的走动,但是呼吸已经比早先的时候顺畅了很多。 内伤虽然看不见,但是却能感觉得到,已经大幅度的好转。 这让梁寄安对青葙的医术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十一出现在跟前:“夫人来了。” 梁寄安瞬间就变得孱弱起来,裹着狐裘躺在那,直到人到跟前,才显得有些艰难的起身。 那模样,好像从来没有起来过,背后地站起来拖着腿到处乱晃的不是他一样。 “雨未停,你怎么来了?” 青葙把提质的药箱,放在了边上的石桌上,扶着他重新做了回去,伸手给他把脉:“暂时停了,我怕夜间再下起来又停不了,明日也依旧没办法过来,所以趁着这会雨停了过来看看,如果可以的话,今天就把线给拆了。” 脉象已经逐渐平稳,说明内里恢复的还算不错。 青葙微微的松了口气。 术业有专攻,她实际不是很擅长西医所谓的内科,但是又多少懂一点,知道一些调理的方子。 “嗯?不是说要一旬半时间才可以?” 青葙拿开搭在他手腕上的指头,蹲下来,卷起他的裤腿:“嗯,有的地方缝合之后是需要那么久,甚至更久,但有的地方不需要。” 之所以那么说是怕对方耐不住性子,等不了那么久,干脆就把时间说长了一点说严重一些。 这也是大夫惯用的手段。 虽然她不曾言尽,但是梁寄安是何等的聪慧,瞬间就明明白白。 随即笑了起来,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看着她用药汁给自己擦洗伤口,然后用如同绞剪一样的利器轻而易举的剪开那被药汁和血包裹的发黑的线,然后再拽出来。 “疼不疼?”青葙期间抬头只看了他一眼。 还是疼的,但是比起缝合的时候那种疼,这点疼都可以忽略不计。 “还好。”比起那种疼,青葙带着一丝冰凉的指尖在他的腿上时不时的触碰更加让他难忍。 他时不时总有一点错觉,感觉青葙当初中的合帐欢之毒会转移,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否则为什么他在别人那里都可以克制,一到她跟前就溃不成军。 第三十三章 为他人做嫁衣 青葙的速度很快,弄好了之后就将卷起的裤腿给他放下来,随后就是胸口。 梁寄安自个儿缓缓的扯开腰间的带子,装作不经意间抬头:“若是不方便,要不然让十一来?” 青葙眼里没有半点看男子身体的羞涩,只有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像是看一块修补过的烂木头板子。 “邵公子没有不方便的话,我也没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大夫的基本素养还是有的,干活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伤患,不分男女。 衣衫褪去,梁寄安依言躺下,青葙俯身去仔细看长好的伤疤。 那狰狞的伤疤边上还有别的疤痕,可能时间久了,虽然还有印子,但不是那么真切。 这道疤痕,说起来,挺面熟的。 天底下的巧合总是这么多,尤其是在面前这个人身上。 看她盯着自己身上瞅,梁寄安就知道不妙。 “在看什么?” 青葙笑起来,伸手点了点边上那处,梁寄安彻底忍不住了,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指尖:“青葙这是对我有了非分之想?”倒打一耙这种事情他做的很利索。 从这个身份正儿八经跟对方交换了姓名之后,他称呼青葙一直很正经,不像是早先没伪装的时候,不是卿卿就是小庸医,没个正经的时候。 但是这会青葙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冒出来的,总叫人觉得千回百转的,好像带着钩子,轻轻的撩拨着青葙的心尖。 有没有被撩拨到那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 青葙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指尖 ,或者说,看着握住自己指尖的那只手,突然就笑了起来。 随后又抬眼看着他。 那笑容很清浅,却是梁寄安熟悉的极为喜欢的模样,反倒是让他自个有些不能自持。 朱唇轻启:“我听说过一句话。” 看着对方似乎在等待自己的下文,她反而不着急了,拿着崭新的白叠子蘸了药汁轻轻的给他擦起胸口的伤。 然后一点点拆掉那如同蜈蚣触角一样的线。 梁寄安只觉得他养伤熬了这么长时间加起来都没有此刻这么煎熬。 “什么话?”刻意伪装过的声音此刻更加的低沉,带着蠢蠢欲动的沙哑。 青葙摇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忘了,想不起来那句话该怎么说了。” 梁寄安心中有些不安稳,伤口上的线刚刚拆好,青葙手上都还有药汁,还未来得及清洗 正要转身,就被一股力道带着朝前扑过去。 胸口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疤被撞到了,疼了一瞬,半天都没散开。 但是梁寄安却如同没有感觉到一般,伸手抱住了怀里的人:“等此间事了,我就带你离开云州,天下之大,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 “只有我一人吗?”青葙趴在他的胸口,肌肤相亲,那份熟悉感是那么的明显,就连心跳她都觉得好熟悉。 “只有你一人。” 他知道,青葙是个极为聪慧的,也是一个十分细心的,怕是早就怀疑了自己了。 这一句,证实了他所有的猜想。 他不知道对方明明是想戳破的却为什么又没有戳破。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他低头,她抬脸。 朱唇近在咫尺,那眉眼之中的倒影仿佛是在无声的邀请着他采撷。 刚刚触碰到,青葙却突然伸手覆上了他脸上的面具,轻轻将他的脸推开。 眼中带着狡黠的亮光:“可惜,我不愿意。我不想把自己的后半生交付的一个连面都不敢露的人。”手只要轻轻的一动,就能揭开对方的面具,但是她却并没有这么做。 缓缓爬起来,满意的看着对方此刻露出来的神色:“我有夫郎,他待我甚好,说如珠似宝也不为过。我与他虽未赤绳系定,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白头到老。 我与公子有缘,待公子为友,仰慕公子侠义之心,感念公子相救之情。 所以,勾搭有夫之妇这种事情公子还是不要做的好,免得伤了你我的情分。” 说完,别有意味的看了梁寄安一眼,将刚刚用了的东西放进了药箱里,连十一端来的洗手水都没用,转身就朝外走去。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梁寄安此刻可算是深深的体会到了。 心潮涌动到不能自持,恨不得不管不顾的直接将人捉回来压在身下为所欲为。 他知道她认出来了,也知道她是故意的了。 看惯了她装出来的乖巧,都忘了她其实也是一个会撩爪子的夜猫,睚眦必报。 他半天才缓过那阵劲儿 忽视掉自己身体的蓄势待发,慢慢的让自己脱掉衣裳一点点的穿回来。 等他穿戴整齐之后,十一才露面。 “府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现在需要用一些杂事来抚平心里面久久都下不去的躁动。 “撷芳院一共死了六个人,二爷已经报了官,府衙的人这会应该已经去了。” “念玑呢?” “鱼夫人已经被送去了大昭寺,伤的很重。” 他们都是很听话的人。 主子说了留一条命,那就留一条命,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动手,直到鱼夫人杀够了,倒地爬不起来了才制造了一点混乱把人给带走了。 “让人好好照看着。” 梁寄安站了起来,伤口还是疼,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拆了线的缘故,感觉又轻松了许多。 深可见骨的伤,短短时日想要痊愈是很难的。 所以,他还得等。 但是徐善今却等不了了。 他派出去的人没把鱼念玑带回来,也没有在梁府找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追出去的人都死在了半道上,还有一个回来。 所以,梁寄安虽然人不在城里,但是留了后手,留了人。 梁寄安这小崽子,藏的可太深了。 早知道,当初刚刚来云州的时候就该弄死,也不至于到如今如此的被动。 书房内,灯火通明,烛光晃动。 他一个人静静的靠在太师椅上如同一座木雕一般一动不动。 罗浮山的人已经传了信来,准备动手了,这一次梁寄安必死。 他感觉自己已经无需再等,总要赶在梁寄安的死讯传回来之前动手。 不然,贡品要是出了问题,朝廷很快就会派人来问责,他怕时间来不及。 在这之前,他要把梁家的都变成徐家的,要怎么分,分给朝廷多少得由他说了算。 否则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却为他人做了嫁衣,岂不成了笑话。 第三十四章 送上门来做赔本买卖 云州的雨让青葙长了见识,要不就不下,要不就使命下。 阿九说云州很久没有这样下过雨了。 像这样大的雨最多一日就停了,但是眼下接连下了三日都没停,院子里的积水已经唉到了小腿。 门窗轻易都不敢开,因为外面的街道两旁的臭水沟里的水全部都冲出来了,各样腌臜的东西都漂浮在水面上,臭不可闻。 这种天气别说人难受,红云这种长毛的东西更难受。 外面雨太大,一出去就一身的水,它也不是很喜欢。 走廊里都是水,趴在屋里的毯子上,眼巴巴的看着外面,两只小爪子抱着红嘟嘟的果子都开心不起来。 青葙坐在书案之后看着她写的那一张一张的倒计时在发呆。 时至今日至此刻她好像才清晰的认识到,眼下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跟她所想所看所知完全不同。 这或许是换了一个视角的缘故。 也或许是因为她这个不速之客插了一杠子的缘故。 所谓的蝴蝶效应? 真的是一条线原本笔直,被她一翅膀扇变了形? 如今她已经完全没办法肯定年底的时候梁家会覆灭了。 因为实际情况跟她从书里面看的完全对不上。 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偏差,记错了。 梁寄安远不止书上所说的那样片面,不是她自以为的那种多金好色却无脑的纸片人。 他有不好言说的过往,毁天灭地的仇恨,层出不穷的手段,和不顾一切的狠戾,还有让无数人都羡慕垂涎的财富。 这样的人,会是书里面说的,被一个无依无靠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就能弄垮的? 所以她的那些计划,还能实现的了吗? 手边上放着那只装着金豆子的匣子,白嫩的手下意识的搓着里面一颗颗金灿灿的豆子 。 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有些许心安。 不管怎么说,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就只能往前。 无论是什么样的,她只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没有丝毫的害人之心伤人之意。 接下来,她还是得想办法利用能利用上的积蓄力量,不求别的,只求自保。 雨雾中狂奔的马儿在安和堂的门口停了下来,马背上的人矫健又利索的下马,到了房檐下,拿开头上的斗篷,门口的六子这才注意到,对方是个光头。 “阿弥陀佛!” “夫人!” 木屐趟过院子里的积水,留下一连串的涟漪。 十三的声音在外响起:“夫人,大昭寺来人了,说往生池里开了并蒂莲,了慈大师请夫人前去一观。” 抓着金豆子的手微微一顿,青葙有些不解,她与了慈大师紧紧两面之缘,且交集不多。 专门请自己去赏莲? 她一寻常妇人,何时有这么大的颜面了? 且端午刚过不久,这个季节有莲花了? “既然大师相请,收拾一下,我们去看看吧。” 随后,伸手将书案上写的那些东西拿起来,在烛台上点燃,丢进了炭盆里。 既然早都不一样了,那她胡写乱画的这些东西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 待纸张在炭盆化为灰烬,她这才起身去了前边的医馆。 下雨天行走最为麻烦,短短几步路都得专门换了木屐,不然打湿了鞋袜会更加的难受。 前来相请的是了慈大师座下弟子行空。 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跟行远那孔武有力的模样不同,行空小师傅很清秀,瘦弱。 斗笠和蓑衣没能完全庇护住他,僧袍和脚上的布鞋都湿了,他也浑不在意。 青葙让人弄了热茶和炭盆来:“这个季节烤火并不舒服,但是湿哒哒的鞋袜会让人更不舒服。” 行空倒是没有迂腐的拒绝,起身很郑重的道谢。 喝了热茶,暖了暖身子,这才细细跟青葙说明来意。 青葙这才知道,冒着这么大的雨来一趟,主要还是救命。 据说寺中的师傅无意间救回了一位女施主,伤的很重,即便是了慈大师也无从下手。 思虑再三,只能来请青葙去一趟。 “女施主勿怪,出家人不打诳语,往生池的金莲确实提前开了,有一株并蒂莲刚刚长成。师父说这是极好的兆头,女施主可在寺中小住几日,静等花开。” 安和堂青葙娘子的规矩了慈大师也有所耳闻。 为了不坏了他人的规矩,让大家都难做,所以才以赏荷为由相请。 青葙对大昭寺印象还是挺不错的。 “恭敬不如从命,大师相邀,实在难得。原本也想着近日出去走动走动,奈何这雨一直下着不停,连房门都不太好出。 这倒是个好机会。” 徐华容那个烫手山芋走了,要不是这场雨,她高低也得出城去溜达一圈。 据说西山那边庄子很多,还有连绵起伏的山丘, 说不定会有她想要的东西。 不过,去大昭寺也好。 换洗的衣裳,佩戴的首饰,喜欢的脂粉,甚至于连被褥幔帐都准备了,还有她常用的药箱。 这些青葙都一无所知,与行空前后出门 阿九为她撑伞,青葙也没多问,把抱在怀里的红云先塞进车厢,随后才提起裙摆踩着马杌上了马车。 马儿迈开步子拖着车子前行,在浑浊肮脏的水里溅起一连串的水花。 那水中四散的恶臭简直无孔不入。 哪怕帘子不曾掀开,也不断的拥进来。 城郊的路本就不好走,到了雨天,更是难行。 这糟糕的天气,谁出门谁后悔。 安和堂前的马车前脚刚刚离开,后脚消息就传进了城主府。 “赏莲?此女当真跟大昭寺有关?”看起来还关系匪浅。 这让徐善今很是想不通。 大昭寺那一帮秃驴一向油盐不进,仗着慧能在皇帝面前有几分薄面,连他这个城主都不放在眼里。 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一个女子来往。 难不成,对方真的是与慧能一样旗鼓相当的神医? 如此说来,倒是更可疑了。 从徐乾死,徐善今就开始怀疑他生前接触过的所有人。 除了那些找不到丝毫线索的死人,剩下的为数不多,青葙就是其中一个。 要知道,她是一名大夫,是一个跟草药打交道的人。 徐乾的死,虽然是外伤致命,但是体内有毒。 毒影响了他的发挥,所以才被别人找到可乘之机 梁家他要,徐乾的仇他也要报。 只要让他查出来,定然要将对方千刀万剐。 “告诉阿晏,他喜欢清净,待雨停些就去大昭寺添一些香油钱,将他母亲这些日子抄写的经文一并带去,为他大兄祈福。 可在寺中逗留一些日子,做他喜欢做的事情。” 这个儿子虽然行事有些优柔寡断,不如徐乾那般干脆利索,但是细致入微,又十分聪慧,也不是不可用。 关键,他如今如同断了一臂一样,除了这个无人可用。 了慈方丈在大殿亲自相迎,这让青葙受宠若惊。 原本就不信佛的人,只能先在大殿叩拜,随后上香。 并且让阿九往功德箱里送了钱,随后才随着了慈大师前往客院。 脸上一丝不苟,并非是的这佛门圣地必须得装作稳重,而是因为心情有些不美丽。 毕竟这是她穿到这里第一次做赔本买卖。 而且是送上门来赔本。 不仅坏了她自己的规矩上门为人看诊,而且还没有诊金,这就不说了,还倒贴了几十两出去。 青葙的心就跟这天气一样,完全明媚不起来了。 第三十五章 原女主 “大师看起来似乎很急。”她这从寺庙下方的坝子上到了大殿,一路走来脚上的鞋袜已经湿透,裙摆也是湿漉漉的,难受的不行。 实际上她现在十分的想找个落脚的地方换一身干净的行头。 “阿弥陀佛!那位女施主情况着实不妙,所以老衲是有些心急了。”总不能让人死在大昭寺。 “大师医术高超,如果只是外伤,不该治不好。” 了慈叹息着摇摇头:“说来话长。”其中缘由过于复杂,不足对外人道也。 “大师可以长话短说,我虽然算不上聪慧却也非愚钝之人,话还是能听得懂。” “男女有别,总归是束手束脚。能上药的都让弟子给上了,还有的着实不便。 且伤的实在太狠了,即便是老衲,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阿弥陀佛!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身处佛门,也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 “此事只能劳烦施主,算老衲欠施主一份恩情。” “大师严重了!”当然,虽然严重,但是她也愿意受着。 了慈大师的恩情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东西。 非外物所能衡量。 都亲自送到面前来了,她又怎么能拒之门外? 青葙自己撑着伞跟着了慈大师的步伐,踩着水进了院子。 反正已经湿透了,也不在意再湿一点。 别的不说,寺中比起城内人群混居之地倒是干净很多,连地上的积水都要清澈一些,至少没有随处可见那些污秽之物,可见师傅们戒律森严,素日里还是很勤快的。 守门的小师傅在房檐下合手见礼,随后恭敬的退到了一旁。 青葙到房檐下合伞,将伞递给了阿九,而后伸手接过了她手中提着的药葙。 寺中的客院陈设向来简陋,有贵人前来落脚,一应什物都是自带,只要不犯了寺中的忌讳,想怎样都行。 若是没有,那一进屋你就只能看见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放在一旁的条凳,连里外的门帘都是茅草编织。 进去之后,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子床。 床上放着粗糙的灰色麻布做的被褥。 此刻就是如此。 不过,床上多了一个人。 满身的血污都不曾清洗,血腥味混杂的药味刺激的人鼻子格外的难受。 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透了一样。 “怕是还需要师傅们帮忙,烧一些热水来。”随后又喊了阿九:“可给我准备换洗的衣裳了,若是有,拿一套干净的来。让十三暂时不忙收拾,过来给我搭一下手。” 这身上到底有多少伤,血腥味这么重,怕是得把外面这一层剥了才行。 显然,身旁的诸位师傅留在此处就不太合适了,只能她们主仆自己动手。 热水这个东西,寺中一天到晚都不会缺。 送来的很快。 等十三过来,了慈大师已经带着其他僧人离开了院子,走进的雨地里。 青葙已经将女子身上那满是血污的衣裳用剪刀撕开扒了下来。 全然没注意到一旁的阿九那震惊的神色。 倒是十三,她一贯不如阿九那么稳,刚刚到跟前就是一声努力压低的惊呼:“鱼夫人!” 虽然这女子此刻双目紧闭,满脸血污,发髻散乱,发丝被血浸染凝固,狼狈不堪。 但十三还是认出了对方。 “鱼夫人?”青葙拿着帕子的手微微一顿,转脸,目光从两个丫头身上扫过,轻轻问了一声:“这又是你们那位主子的妾室?” 她这大夫是专门为梁寄安服务的吗?一个接着一个。 阿九微微叹气:“回夫人,是。”声音微不可闻,主仆三人此刻说话像是在做贼,鬼鬼祟祟。 “她叫什么名字?” “鱼念玑。” 青葙刚刚抬起的时候又放了下来,闭眼,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她万万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跟原书中的女主相见。 手里的帕子丢入热水里:“你们来给清洗。” 阿九上前捞出帕子拧至半干,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口为对方清洗血污。 十三看了好几次青葙的脸色,犹犹豫豫的建议:“夫人,奴婢也给您带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过来,换了吧。这热水有多的,咱们先泡个脚,去去寒气。” 青葙没有理会她,叹了口气,开了药箱子,将箱子里面的瓶瓶罐罐拿了出来。 “去找个干净的器具取一点煮沸了的水来。” 了慈大师不曾虚言,身上大概能看得见的伤口都给用了药,都是止血的药。 这会儿已经跟血混合在一起,需要用盐水好好的清洗,然后再消毒,再重新上药。 要不然,即便是她,也无从下手。 边忙活边腹诽:“梁府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主子一不在,不是这个往外跑就是那个往外跑。不是这个出问题,就是那个出问题”还一个都比一个伤的重。 也不知道这鱼念玑遇到了什么事,把自己搞成这样。身上好几处都伤的特别重,稍微再重那么一点,或者再偏那么一寸,这会就不是昏死,而是直接死了。 一张按理来说算得上绝色的脸这会儿眼角,额头还有嘴唇全部都肿了起来,简直没法看。 别说是青葙从来没见过她。 就算是见过认得,这会儿也不见得能认的出来。 鱼念玑的意识还停留在被人从房顶上打飞出去的那一刻。 疼痛让她从昏厥中清醒过来,一睁眼眼中满是寒冰一样的杀气,忍着疼一把就朝面前的人抓过去。 不曾想还没到对方面前,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 “这位夫人是想恩将仇报吗?若不是我家夫人好心给你处理伤口,这会儿你怕是已经到阴曹地府去报道了。” 十三不客气的把她的手甩开。 青葙手里还拿着蘸了酒精的白叠子,看着她跌回枕头上,声音十分柔和,完全没有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有什么改变:“醒了可就难熬了,会很疼。” 鱼念玑看着她,可能是因为摔的太狠,她总觉得看眼前的人有些朦胧,像有一层什么东西淡淡的阻隔着她,看不真切。 “谢谢!” “倒也不用着急谢我,等你好了, 要付诊金给我的,我要的可不少。” 既然是梁寄安最喜欢那个,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了慈大师的人情归人情,钱,她也得要。 不要,她怕自己亏的太多,吃不下睡不着。 “好!”鱼念玑答应的实在爽快,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不缺钱的,至少目前他是不缺的。 能活着,钱算什么? 青葙听她如此爽快,心中不但没有轻微释怀,反而堵的更加的厉害。 那种感觉就像, 就像是别人花了她的钱。 第三十六 主子最喜欢的是夫人 “外伤很严重,内伤也不轻,尤其是你这张脸,想要养好是需要花些功夫的。 还有,你身边需要有一个照顾你的人。你的丫头呢?” 鱼念玑没吭声,脑子里还在想着之前的事情。 丫头啊,大概都死完了吧! 随即又一股子钻心的疼让她忍不住浑身一哆嗦,闷哼出声。 青葙递了一方帕子过去:“若是受不住,咬着帕子吧。处理伤口疼的厉害,但也只有疼过了才会好的快。” “不用。”鱼念玑没接:“这点疼我还是受得住的。”她是泥地里打滚疼着长大的,要是受不住,她早就死了。 青葙没强求,任由递出去的帕子落在了鱼念玑的身侧。 酒精会教训每一个嘴硬的人。 很快,鱼念玑就知道她说的受不住是怎么个疼法了。 抓着帕子塞进嘴里,哪怕她再能忍,依旧忍不住叫唤出声,满头大汗。 青葙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她有多疼,每一处都仔细的给她擦洗过,然后再敷上药,用布条给她仔仔细细的缠起来。 甚至还贴心的给阿九十三配合,帮她换了一身舒适的衣裳。 “这是我的,一次都还没穿过,大小倒也差不多合适。你先将就着,等好一些了,晴起来了,我再让丫头去城里重新给你做。” 给她穿戴整齐之后伸手将被子拉过来给她盖上,继续不急不缓的叮嘱:“最近三天我每天都会过来给你换药,三日后根据伤势愈合的情况,再进行调整。 内服的药也是需要的,一日三次,我会写好方子交给寺中的师傅们帮你煎好送来,你要记得喝。 每日早上的时候喝药半个时辰之后要用一次药膳,这个我会亲自给你煮,对你的内伤和元气有好处。 这几日静养为宜,尽量不要下地走动,多睡,少胡思乱想。 虽然说年轻,只要没死,用药得当恢复起来也算快。但是若是将养不好落下病根,等上了岁数那就是日复一日的折磨,任由大夫的医术再好,也没有办法了。” 青葙不是一个喜欢多事多话的人。 但是她对自己的病人向来很仔细周到。 更别说这是书里的女主,别管故事接下来要怎么发展,她们之后还有没有交集,她都不打算跟对方交恶。 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 刚才给对方处理伤口的时候看着她身上那些残留的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疤痕实在有些不忍。 原书之中说她父母双亡,死于梁家人之手,阴差阳错又被梁寄安看上,做了他的妾室。 后来才知道梁家就是害死她父母让她流落在外吃尽苦头的元凶,她打算复仇却被发现然后含恨而终。 重生回来之后她一点点的布局,连内合外,在两位爱慕她的男人的帮助之下,联手毁了整个梁家。 这个流落在外吃尽苦头是什么样子的青葙无法感同身受,但是多少也能想象的到。 这个人吃人的世界,别说小小的姑娘,任谁孤身一人也难活。 毕竟她当初来的时候逃出去,在外面躲躲藏藏过的那段日子也实在算不得美好。 而眼下,那满身的伤痕就是吃尽苦头这几个字最好的写照。 也不知道梁寄安那厮看见这一身的痕迹心中作何感想?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疼木了,愣愣的看着自己,半天都没有动静。 该交代的自己已经交代了,青葙站起来准备走,就听见她声音微哑又说了一回:“谢谢!” “不用客气,我的叮嘱也是需要花钱的。付枕诊金的时候爽快一些,不要嫌贵就好。”好的服务都是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的。 目前为止,梁寄安还是她的男人。 虽然人家不止她一个女人, 但她早就想开了。 既然是自己的男人,那他的钱自己就得使劲刮,自己要是不刮就会有别人帮着他花。 所以,诊金她是不会少收的。 凭劳动挣钱,不丢人。 青葙暂住的院子就在隔壁,比这个看着不起眼的小院稍微大一些,稍微雅致一些。 院子里左右各有两处厢房,还有一个小厨房,正房有三间。 这会儿虽然还没完全收拾出来,但看起来清幽宽阔,让人置身其中满是静怡之感。 进门,靠着右边有一颗垂丝海棠。眼下已经过了花期,但是上面一串一串的小果子不难看出早先花开的时候有多么的繁茂。 滴檐下的水缸中蓄满了水,里面栽种的芙蕖这会只有圆圆的叶子艰难的飘在上方 ,感觉随时都会和溢出来的水一起飘出去。 青葙自个在案子上研墨 随后写好了药方,交给了候在外边的不念小师傅:“这一张是药方交给了慈大师安排人煎药,方法都写在上边了。 一日三次,先喝上三日,剩下的这一张是我要的东西,还要麻烦小师傅帮我置办好。” 不念应了一声拿着手里的方子快步离开。 两个丫头七手八脚的把屋里整理好,寺中的师傅送了崭新的浴桶来,又打了热水。 青葙褪掉湿了好久的鞋袜还有裙子,把自己整个都没入了温热的水中,任由那股子温热包裹全身。 懒洋洋的仰着脸把脑袋搭在木头的边沿,由着阿九帮她打理垂在外面的头发。 鼻子痒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打了个喷嚏。 阿九有点担心:“主子,要不然也给自己开点药吧,湿了的鞋袜穿的太久,怕是沾了寒气。” “言之有理。”等会儿就去。 熬一点不太苦的药预防一下。 “我听说,你们主子最喜欢的就是这位鱼夫人。” 阿九轻声回答:“奴婢不知,不过奴婢觉得,就算是喜欢,那也是以前,现在主子最喜欢的应该是夫人。” 青葙轻轻笑了一声:“你倒是个挺会说话的。那会儿认出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奴婢不敢打搅夫人做事。想着结束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夫人。”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昏睡着。 主子说过,在他开口之前,不许跟任何人暴露他跟夫人之间的关系。 她不懂,但是时刻谨记,并且得照做。 青葙嗯了一声。 “你们主子后院的那些女人,身边都会有很多人伺候吗?” “奴婢没有正儿八经的去过府里,只是听福总管说,除了大夫人之外,后院的每一位都有两名贴身丫鬟,两名粗使丫鬟,还有两名杂使的婆子,院子里总共就这些人。 若是家世好一些的就自个带贴身伺候,若是不好, 就是府中统一调配。” “十三也没有去过府里吗?” “应该是的。” “那你们怎么认识之前的谢夫人,还有府上的二爷,大夫人,以及这位……” “奴婢来伺候夫人之前,福总管曾安排学习过一段时间,无论是府里的人,还是外边有身份的,都是认了一遍,免得日后出现差错。” 青葙点了点头,活着都不容易,做奴婢也这么难。 她这算不算是运气比较好的, 好歹暂时的还有个软饭吃。 如若不然,就她那点本事,怕是连人家的奴才都做不好。 随后阿九就见她从水中伸出湿漉漉的手,狠狠的捏了捏自己的脸,都捏出红印子了。 真的是越活越倒回头去了,这人活着能这样比较吗? 谁都是往前看,她这过着过着竟然开始往后看了。 是被金钱给腐蚀了吗? 第三十七章 医馆里混进了脏东西 “主子,徐家二公子也去了大昭寺。” 枕着手在那里假寐的梁寄安缓缓睁开了眼睛,问了一句看似无关痛痒的话:“雨还在下吗?” 十一恭敬的立在不远处:“回主子,下的很大。” “安和堂关了吧,里面的人,好好清理一遍。”这么大的雨,前后脚的功夫,他可不觉得这位徐家二公子向佛之心这么的浓。 怕是医馆里混进了脏东西。 已经不安全了。 “传信给阿九,让她想办法说服夫人在寺院里多留些日子。” 十一有些担心:“鱼夫人在大昭寺。”既然是徐家动的手,徐晏又跑去了大昭寺,那么一开始费劲吧啦的把人送去大昭寺不是白折腾了吗? 梁寄安叹了口气,开口竟然沾了些许佛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该做的都做了,剩下就看她自己怎么选择了。”他觉得,既然花开了,他也该去看看了。 这湿哒哒的天,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晴的起来。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喝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青葙感觉身上暖和了不少。 “等会儿过去看看隔壁的鱼氏喝药了没,她这几日没办法下地,如果需要如厕,过去搭把手吧!” 阿九应了一声:“奴婢记住了。” “你们安置好了吗?红云的窝带过来了吗?” “回夫人,红云的窝安置在隔壁,奴婢跟十三轮换着守夜的时候刚好可以照看她。”正房有三间,青葙的寝室占了一间,中间正对房门的地方摆着书案,另外一间她和十三住着,伺候起来方便。 红云的窝就搭在那窗口。 至于赶车的六子和十八,左右都是厢房空的,好安置的很。 “不念小师傅把缺的东西都送过来了,六子跟十八在收拾。” 至于马车,花了钱,四院有专门安置的地方,连草料都是给准备好的。 这年头只要有钱,人好过,牲口也好过。 院子里的小厨房收拾出来,她们自个儿就能做点汤水,烧热水什么的也都方便。 更别说夫人还要亲自熬煮药膳。 来的时候东西带了不少,塞了满满的一马车,但是还是不够齐全。 好在大昭寺家大业大,很快就给补全了。 正说着话,刚刚擦干毛的红云就迈着小短腿翻过了门槛跑了进来。 青葙起身,将它抱了过来,闻着它身上淡淡的香味,摸着它还有点潮气的毛:“给它也洗了?” “嗯,十三给洗的,总是乱跑,雨天脏的实在太快。” 青葙笑了起来:“雨天,洗了估计也管不了多大时候。”但凡一错眼跑出去,眨眼就是个泥猴子了。 人都是由俭入奢易,如奢入俭难。 青葙被梁寄安娇养了几个月,感觉胃养刁了,大昭寺颇负盛名的斋菜吃在嘴里总觉得像是在吃草。 那鲜嫩的小青菜,她几乎吃不出来盐味儿。 也感觉不到是不是放了油,反正那股属于青草的气息还是在的,还有一股苦味儿。 也不知道庙里边负责做饭的师傅是怎么把如此新鲜的青菜炒出这种味道来的。 可能是因为这是为了招待她专门开小灶的缘故? 师傅们只擅长做大锅菜? 大昭寺的僧人一日只有两餐饭,早餐和午餐。 他们讲究过午不食,因此用饭也叫过堂,又称二时临斋。 当然,也有极少数的僧人对这个不是很遵循,但那也只是极少数。 眼下这个时辰,显然早已经过了人家的午餐时候,是专门为她或者说为客院的香客做的饭菜。 这还不是最震惊的,最震惊的是,她的桌子上出现了肉。 不信佛的青葙都想念阿弥陀佛,在这种地方吃肉,这不是要命吗? “夫人,这是三净肉,武院的师傅都吃的。因为他们不诵佛经,不碰大乘佛法,主要习武,不吃肉不行的。”习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每日更是雷打不动的鸡鸣三回就起,光吃青菜豆腐怎么能坚持得住? 原谅青葙见识浅薄,还是头一回听说。 她比较好奇:“那慧能大师吃不吃?”一般来说,能自个儿在外面到处游历的僧人那不仅仅是佛法高超,身手也很了得。 宽大的僧袍显得那位老僧看起来像是很瘦的样子。 跟行远那种武僧孔武有力的身架完全不同。 “奴婢不知道!” 青葙入乡随俗,暗叹一声阿弥陀佛,真是造孽,怠慢了。 当初慧能大师和了音小师傅去医馆,青葙认为和尚就得吃素,所以饭食真的很素。 只不过那边的厨子厨艺相当了得,再加上本身也不缺钱,食材也足够丰盛,所以素菜也做的相当的好,几乎是换着花样在做。 即便如此,这会儿想起来也觉得很是过意不去。 “这个面食做的挺不错。”有点像她以前吃过烩面,应该是刀削的,十分的劲道。 保证吃上一小碗到晚上都不会饿。 这副身体胃一直不太好,青葙本身是很喜欢吃这种特别有劲道的面食的,但是也不敢多吃。 上面那个浇头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酸香味特别浓,十分的可口,掺了面汤喝了几口,就感觉已经很撑了。 阿九却觉得她没吃多少。 毕竟在家里的时候花样多,这边就简单的四个小菜,和一份主食,一样就下去了那么点。 “要不然奴婢再跑一趟,将家里的厨子接过来。” “不至于,不至于。等明日雨小一点咱们就去往生池赏莲。鱼氏那个伤,也就这几日需要每天都换药,后边就没有大碍了。我们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 出门在外,哪能比得上自己家里。 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狗窝。 更何况她那个地方可不是什么狗窝。住了几个月,已经习惯了。 这一刻她似乎忘记了 那地方也是她心心念念想逃离的地方。 阿九敛了神色不再言语。 她刚刚接到消息,要让夫人在大昭寺多待一段时间,用什么方法,她这会儿还没想好,急不得。 吃完饭,天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 外面的雨势像是收住了,但是夜里还会不会继续下眼下也不好说。 屋里的灯早早的亮了起来。 十三换了干净的鞋子进了屋,跪坐在毯子上轻声跟青葙说话:“奴婢过去的时候鱼夫人刚刚吃了点东西,伺候她如厕之后又让她重新躺下了。不念小师傅送了安神汤过去,奴婢在那等着她喝了才回来的。” 青葙捧着书嗯了一声:“精神头如何?” “奴婢说不来,看着还好,但是少言寡语的,就像是伤到了脑子。” 青葙轻笑一声,转脸看着她:“你认识鱼夫人,关于她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之所以问十三不问阿九,是因为青葙觉得十三简单一些。 不像阿九,说好听点是稳重,说不好听点是深沉。 如果说梁寄安身边的人都是按数字排位,六,七,九,十一,十三,十八……。 那么这个数字的先后是代表时间的先后还是能力的高低呢? 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阿九比起十三在梁寄安跟前怕是都要更得用倚重一些。 第三十八章 知道的越多越不安 不过,要让她失望了。 十三摇了摇头:“奴婢只是来伺候夫人的时候被福总管着去认了一下人,大概的知道了府里面大致的都有哪些人。至于她们本身,奴婢不知。” “那你说说看,你们主子后院,一共有多少女人?” 十三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种事情。 求放过~ 但是青葙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么长时间了,她从来没有打听过关于梁府那些事情,主要是她觉得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她既没有如同原书中说的那样,乖乖的跟着梁寄安进了梁府,泯灭于后院之中,也不打算这这个地方长留。 她目前就是一个藏于闹市,无人知晓的外室。 梁府的女人也好,家产也好,跟她都没什么关系。 这会儿也不知道因何缘故,突然就想知道了。 十三踌躇片刻,觉得这些好像也不是不能讲。 “回夫人,爷后院连大夫人一起一共有八位……” “我怎么听说,有二十多个?”怎么才八个? 十三:?这哪来的谣言,真是离谱。是连身边伺候的丫头一起算上了吗? 真要那样算的话,那可不止了。 “说说看,都是些什么来头?”果然,作者都是不靠谱的,喜欢用夸张的手法。 “回夫人,奴婢只知道大夫人是徐家女,身份贵重。鱼夫人是主子前几年在外边捡回来的。还有谢夫人,是云州治下的一位县丞之女,其余的奴婢也不清楚。” 后边这两位,她也是听说的。 毕竟她从山里面出来之后不久就到了安和堂伺候面前这位夫人。 “府里分家了吗?我的意思是,你们主子和府上的二爷是各管各的,还是说搅在一起的?” “回夫人,是在一起的,不曾分家。”要是分家,也不至于阖府都乌烟瘴气的。 说实话,她一个做奴婢的实在搞不懂主子到底怎么想的。 人不缺,手段也有,能把生意铺到各地,家大业大也不可能是由着人摆布的傻子对吧。 偏偏就由着家里被弄的乌烟瘴气不管不问。 “梁府分东西二苑,主子在东苑,住前院,大夫人住正院,后边还有四院八楼,有几处分别安置了其他几位。 西苑那边比东苑稍微小一些,其余的奴婢就不是很清楚了。” “那这位梁二爷,娶妻了没有?” “娶了,不过家室并不显赫,也不是云州本地的。” 这也是听说,多了她也不清楚。 反正只知道那位二夫人是管不住这位爷的,向来很少露面于人前。 都说商贾之家地位低下,但是有钱啊! 这些有钱人也有捧高踩低的劣根性。 如东苑大夫人那样的,即便是夫君不喜,也得捧着敬着,至少人面上是这样。 就连做下那等丑事她们主子还是得让人接回去,当做无事发生,不就是因为惹不起城主府吗? 如西苑二夫人那样的,即便育有子嗣,贤良淑德,一样是个摆设。 二爷整日不着家,家中有妾室都留不住,留恋烟花巷柳不说,还不规矩的总是忘东苑跑…… 十三知道的就是这些。 青葙从她的话里抽丝剥茧的捋着自己想要的觉得有用的信息。一点点完善脑子里的基本剧情。 知道的越多,就觉不安。 以至于辗转难眠。 感觉没有睡到多大一会,寺庙中的晨钟就响了起来。 寺院中的师傅们起来做早课了。 青葙似乎并没有被佛光普照到,没有休息好,头痛难忍。 抱着被子滚了好几遍又睡了过去。 再睁眼,似乎也没睡到多久,外面才微微见亮。 她爬了起来。 师傅们要做早课,她也有自己的功课要做。 书读百遍,其意自现。 慧能大师留给她的东西现如今她已经记得滚瓜烂熟。 但是每日晨起之后都会花时间认真的再默上两遍,运气的法子也日渐的熟稔流畅,再配合着拳法。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短短时日自己的身体确实松快了不少。 对自己有好处的东西那必须得坚持。 “这雨是停了一夜吗?”院子里的积水都彻底下去了,只有不远处的山还被云雾笼罩着,暗沉沉的,不好说接下来是晴是下。 六子勤快的在打扫,闻言回了一句:“回夫人,从昨天傍晚时分停下就没再滴点了,再过一会儿天彻底亮起来就知道是晴是下了。” 雨还是下个差不多就好,过犹不及。 出个太阳到处晾晒一番,行走也爽利一些。 青葙问了阿九一声:“去隔壁院子里看过了吗?” “回夫人,十三刚刚过去。”阿九不太明白,按理说她们夫人跟鱼夫人素无往来,在这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但是为什么会这么上心呢? 只是因为对方也是主子的人? 但是之前在医馆的时候对着大夫人可不是这样的。 也上心,但总觉得不是那么主动。 青葙的早课结束,大殿里的早课也结束了。 徐晏盘坐在殿外的蒲团上,听了一个多时辰的佛音,只觉得郁结了好些日子的心绪总算是松动开了。 大昭寺不愧是方外圣地,当真是个好地方。 结束之后,僧人们都纷纷去用早饭,他跟前跑腿的下人也跟着去了。 他自个儿带着随从慢悠悠的回了寮房。 (寺庙的客院也作寮房,分男女) 取早饭的云山回来将简单的饭菜摆在桌子上并没有立刻退下,而是恭敬的站在一旁跟他禀告:“公子,奴才已经跟寺院里的师傅打听过了,青葙娘子确实在寺中,据说就是受了了慈大师的邀约。” 这一点,跟他们在城里得到的消息完全一致。 看起来,之前的怀疑到底有点多余了。 “可去往生池那边看过了?” “奴才去看了,确实是有一株金莲冒头,并且是并蒂,只是还未绽放,若是出了太阳,估摸着就是这几日了。” “嗯,告诉留在城里的人,注意着家里的动静,若是有小鱼的消息,立刻来告诉我。 还有,关于梁府那边,若是有什么异常,也不要耽搁。” 第三十九章 大夫的手怎么会害人呢 寺院的早膳是真的清淡。 大锅里熬出来的粥香味儿倒是很浓。 一块清水煮豆腐,一小碟蘸料,里面有野葱,韭菜,茱萸粉,扶留粉,胡椒粉,还有盐和酱油调制出来的。 味道还是很足的。 豆子产量并不高,多是百姓供奉。 平时寺庙里的师傅们是舍不得吃的,多以用来招待贵客。 除此之外,还有两碟不同的咸菜,以及杂粮做的馒头。 眼下还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不管在哪里人们都有一套糊嘴的办法。 那就是在收货的时候,能腌制的腌制,能晾晒的晾晒,以备不时之需。 吃完早饭之后,青葙放在小灶上的砂锅也煮开了,提前泡好的材料想煮化开也是比较容易的。 天刚刚大亮,带着一点点药味的膳食就弄好了。 趁着不念小师傅过来,阿九跟他一起端着盛好的药膳去了隔壁。 天一亮就让人觉得雨过天晴了。 因为东边山头亮堂起来,笼罩着山上的云雾一点点的收拢起来。 青葙带着十三,跟着前来的了慈大师和行空师傅一起去往生池。 青葙跟了慈大师并行,她下意识的落后半步,总觉得自己跟这样德高望重的大师傅并行不是很合适。 说的是慧能大师匆匆留下的手札。 有些东西其实并不复杂。 只是观看文字之时每个人的理解总有偏差。 若是没有人亲自指点,拨开那一层迷障,稍微不注意,就会偏到别处去。 尤其是从未接触过的,比如像提纯这样的说法。 不是人人都有慧能大师那样的悟性,更何况就算是慧能大师也有青葙这个半吊子亲自示范过,脑子里有现成的画面。 他急着去边关,所以将自己领悟的东西都记录下来交给了了慈,随后就走了。 了慈也算是精通医术,至少比城里的那些大夫水平高多。 但是就是那些东西他也闻所未闻,甚至有的词汇他都看不懂。 刚好受人所托,麻烦青葙来了这么一趟,他倒是不在意年龄的差别,身份的差别,借此虚心请教。 所以,踏着晨露,不慢不急的就光散步一般前行 还没到跟前,迎面就碰上了从另一边过来的徐晏。 依旧是之前那般素雅的棉麻袍子,做读书人打扮。 还未到跟前就合手作揖:“了慈大师安好!”显得十分儒雅有礼。 “阿弥陀佛!” 了慈大师停下脚步,回了一礼。 徐晏的目光落在了青葙身上,温和如故:“青葙娘子,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青葙道:“是啊,倒是巧了。”这大早上的在这里碰见,想必对方也不是今日刚来的。 “不知道二公子来此是?”并非青葙多想,实在是过于巧合。 要知道昨日那个雨势可不小。 寺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总觉得此人不该出现在此处。 徐晏轻声开口:“大兄去的突然,家中双亲一时半会依旧无法释然,尤其是母亲日夜垂泪,抄了许多的经文,我拿到寺中来佛前供奉七日。”七日之后,就可以烧了。 总之,他是要在寺中待上一段日子的。 至少,在面前这个人离开之前,他是不会离开的。 刚好他也不想在城里一天面对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 至于他爹话中的未尽之意,他心里清楚的很,但是不想刻意的考虑那些。 就凭着对方救了他小妹,他觉得也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大夫的手向来都是用来救人的,怎么会用来作恶呢? 能得慧能大师那样的当世高僧高看一眼,能让了慈大师以礼相待,定有不凡之处。 他觉得,就算是不能教好,也一定不能交恶。 谁能保证自己保证家里没有个头疼脑热磕磕碰碰呢? 可惜的是,青葙与人相处大多时候不是论迹不论心。 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青葙对于徐家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印象,更别说徐晏之前上门还来了那么一出。 “原来是这样!” “不知道大师和青葙娘子这一大早要去往何处?” 了慈大师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往生池今年的莲花提前了,有一株并蒂莲实在罕见,所以邀了女施主一同前去观赏。” “原来是这样,不知道在下可否能同二位一起走一遭,开开眼界。” “施主请便!”都在这寺庙里,往生池又不是什么佛门禁地,谁都可以去。 说实话,青葙见过十里荷塘,见过那种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美景,也不是那种没见识的。 往生池里面就可怜的几株莲花,完全没有那种盛景。 但是却别有一番雅致的味道。 还未到跟前,远远的就能看见从梵净山留下的活水倾泻而下。 也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沉淀,大雨初晴,山涧里到处都是洪流的时刻,从这边流下来的水竟然清澈无比。 白练飞流直下,水珠迸射,如珠落玉盘,在底下的池子里砸出一圈圈的涟漪。 那株并蒂莲深陷涟漪之中,随着晨曦微光,在旭日还不曾冒头之际,和池子周围那湿漉漉被苍苔包裹的山石一起,组成了一道别样的景致。 在青葙他们刚到的时候,太阳恰到好处的在山间冒出丁点边缘。 那一刻,水雾中腾升出七彩的光芒。 而那紧紧包裹在一处,看起来还需要些时间才能绽放的莲花,竟然同时松动了一瓣。 若不仔细,根本就看不出来。 看的跟前为数不多的几人如梦如痴。 了慈大师直接盘坐在了原地。 “阿弥陀佛!禅心似水净无尘,日月当空映本真。万法皆空归一相,往生池前悟佛因。” 就连行空也随坐于他身后,默默的拨动手上的念珠,闭眼开始随之诵经。 青葙不知道这样的高僧在看见这样奇特的自然景观时到底有什么样的感悟,只往他们身下看了看,地上挺湿的,也不知道要坐多久,别到时候染一身的湿气和寒气。 再看看随着太阳一点点上升,缓缓浮现的如火焰一般的积云,大片的层层叠叠如同鱼鳞。 她脑子里倒没有大彻大悟,只是想起一句话。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是晴不起来还有大雨吗?” 她声音不算大,但是徐晏离得比较近,一句话倒是听了十之八九。 “青葙娘子这是也悟了吗?” 青葙竖起手指嘘了一声,随后快步离开,走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才开口:“只是觉得这天有可能晴不起来。” 老祖宗留下来的话都是千百年来的经验积累,还是比较灵验的。 “青葙娘子看起来年龄不大,懂的实在不少。”竟然会观星云? 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听说从上一次法会之后,他爹和大兄就命人去查了,但是迄今为止没听见有任何结果。 第四十章 她挺贪的 太阳和乌云的博弈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终究是输了。 往生池上弥漫的颜色已经消失,但是一老一少盘坐如松,一动不动,就像是原地坐化了似的。 了慈大师悟了,青葙自然也不便在那里多留。 主要是,跟徐晏话不投机。 即便对方态度一直很温和。 但是,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连呼吸,都觉得是臭的。任由对方表现的如何,都起不了正面作用。 离开往生池也没直接回去,而是顺道去了隔壁鱼念玑那儿。 说实话,她还挺佩服这姑娘的。 身上伤的那么狠,一声不吭。 跟当初叫的要死要活的徐华容完全是两样。 这样的毅力真的少有,至少青葙自己是做不到的。 过了一夜,人已经清醒很多了,脸上已经消肿。 脸上的淤青已经化开了,因此脸上颜色有点精彩,紫中带青,青中泛黄。 除此之外,人懒懒散散的靠在那里,完全看不出来身上伤的那么狠,差点连命都丢了。 这一个个的看似身娇肉贵,实则皮厚肉粗都耐疼的很。 血淋淋的窟窿,吭都不吭一声。 要是青葙自己,别管跟前有人没人,眼泪都得流一盆,嗓子都能哭哑。 说实话,鱼念玑自己也挺惊讶的。 在到梁家之前,受伤对于她来说那都是家常便饭。 不知道有多少次都是在鬼门关上挣扎。 身上那些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还是第一次伤的这么重伤口没有红肿化脓,一夜之间竟然都结痂了。 虽然只有薄薄一层,动都不敢动,轻微一动都有可能裂开,但也足够让她震惊。 她靠在那里嗅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药香,目光一直落在坐在那里给自己把脉的青葙身上。 试图隔着一层面纱把对方的模样看清楚。 只不过,显然是不可能的。 青葙的声音响起来:“不管是内伤还是外伤,都需要一个将养的过程。除了喝药,入口的东西也有讲究,还有你自个儿的情绪等等都会影响。 冒昧的问一句,怎么会伤成这样子?你家里人呢?” 跟前那么多伺候的人,不能连一个都没有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梁家后院是什么狼窝虎穴吗?一个女眷竟然伤的这么重。 鱼念玑觉得面前的女大夫一定是个不多见的美人。 要不然,声音怎么会这么好听? 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优雅,不显丝毫的做作,反而夹杂着恰到好处的干脆利索。 身上也不知道用的什么香,将药味儿淡化了,浅浅的,闻起来格外的宜人。 总之,是为数不多的让她觉得不讨厌的人。 所以,对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这里没有熟悉她的人,若是有,一定会很惊讶。 因为她的脾气可算不得好。 “家?我没家!” 鱼念玑轻轻的一句话听得阿九和十三面面相觑。 两个丫头似乎不太明白她这唱的是哪一出? 既然跟了她们主子,那就是主子的人,梁府自然就是她的家。 据说之前还是最受宠的一位,主子经常去她院里,为她挥土如金,还单独骑马带她出城踏青,放纸鸢,就为搏她一笑。 就算是后来移情别恋,但是也不可能亏待对方。 就像之前的谢夫人,哪怕主子不再踏足,锦衣玉食绝对不可能缺的。 这话说的就过于没良心了。 怪不得不苟言笑,是传言中的冰山美人。 原来是主子一直都没把人家的心捂热啊! 听听,没家~ 青葙继续问:“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必须得问问,她怕万一自己一个大意露出马脚。 “鱼念玑。” “夫人这名字真好听。”昨日对方发髻散乱,狼狈不堪,但是梳着的妇人发髻做不得假,喊一声夫人恰如其分。 对方突然笑起来,哪怕脸上还挂着伤,笑的时候眉眼间依旧好看的很。 那双眼睛倒是与梁寄安有几分相似。 青葙心里面没有来的突的一下,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想到了之前那个故事里从小被调换后来又被找回去的那个姑娘。 她稳了心神继续跟鱼念玑说话:“少见鱼这个姓氏。”据说是嬴姓和姬姓的分支,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青葙也只知道一个“鱼玄玑”。 对方显然不想深入的聊这个话题,轻声问她:“知道了我的名字,那么你呢?” “我叫青葙。” “没有姓氏吗?” 青葙摇摇头:“没有。” 鱼念玑突然就笑了起来:“原来这世上不止我一个可怜人。”连个姓氏都没有的人,要么是无父无母的奴,要么就是流落烟花巷柳的妓。就算不是,那也是历经重重磨难,都是仰人鼻息的活着。 青葙低笑一声,使唤丫头将门关上,随后掀开了她的衣裳给她换药。 “这世上人,说白了个个都是可怜人。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人只要想的多了要的多了就会可怜。如果懂得珍惜当下,懂得适可而止,那便没有什么好可怜的。” 鱼念玑看着那黑黢黢的药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抹在伤口上冰冰凉凉的,即便是结了痂,依旧刺的疼。 只不过这点疼对于她来说无关痛痒, 早就习惯了,所以由始至终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听你声音还很年轻,但是说出来的话通透的就像庙里的那些老和尚一样。” 青葙快速的给她重新包扎,鱼念玑的目光从她的面纱一点点移动,落到了她的手上。 好漂亮的一双手,葱白的手指白嫩的叫人瞧着弹指可破。 她收回之前的想法。 面前这人日子过的应该不错。 日子艰难的人不会有这么一双手,也不会有这样好的医术。 就像自己的手,干枯的像是鹰爪,全是厚厚的茧子。 只听那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通透与否与年龄无关,只是不贪而已。” 这话说的青葙自己都脸热。 话都是说给别人听的,心里怎么想的只有自己最清楚。 她不贪吗?怎么可能不贪? 只不过贪与不贪都没有那么执着,她会审视夺度,不会为难自己。 没那个机会和条件那就别硬上。 有那个机会和条件那就别浪费。 第四十一章 不是冰清玉洁的女君子 “鱼夫人还没有回答我,你家里的人呢?” “家都没有哪来的家里人?就算有也都死完了。” 鱼念玑一脸的漫不经心:“你知道我来此多长时间了吗?” 从那小和尚的嘴里她知道自己现在在大昭寺。 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庙里的和尚都无趣的很,就跟木头疙瘩似的。 她不喜欢,所以也不想搭理。 她不搭理,不念也不会主动告诉她。 她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那么大的雨,几个蒙面的刺客翻墙而入,直奔她的院子。 伺候的丫头吓得大叫,但是声音直接被雷雨淹没,根本没有人能听得见。 她从屋里冲出去的时候已经死了两个了,估计是死绝了。 徐善今那人心狠手辣,他想要人的命,绝对会做的干净利索不留活口。 可惜的是,到最后还是让她给逃了。 她记得是有人帮自己,但是不知道帮自己的到底是谁? 她倒是想到一个人,却很快又否决掉。 自己三番五次的算计他,他早都失望透顶,就像他说的那样,仁至义尽,再也不会管了。 青葙摇了摇头:“不知道呢,我也是巧了,昨日刚刚到寺里就听说寺庙里的师傅救了一个人回来。 因为师傅们有些不便,所以我就来了。” 虽然说伤口可以大致的判断出受伤的时间,但是青葙不想说。 “青葙夫人跟大昭寺的师傅们关系不错。” “倒是当不起不错这两个字,用佛家的话来说,可能有些许缘分。” 鱼念玑听到这话又看了她两眼,满嘴的禅机,果然还是被这些秃驴给影响了。 好好的一个美人,有了些许瑕疵。 “青葙夫人这医术好生了得,不知道师从何处?” “我也不知道呢,有可能是家学,也有可能是自学成才,忘了。” 对方微微错愕:“你失忆了?” “算是吧!” “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却记得怎么处理伤口?看起来行医治病这个事情对于你来说比其他任何事情印象都深刻。” 如果自己没有亲自试验过,鱼念玑会第一时间怀疑对方的医术就是在瞎胡扯,瞎胡整。 但是试验过了,就没有办法怀疑。 “我觉得也是。”青葙顺着她的话,并不辩驳。 换好药之后,阿九上前恭恭敬敬的递上了一张纸。 “这是什么?” “这是诊金明细,我昨日不是说过了,要钱的。”以防对方看不懂,她都没有用写药方时候的那种鬼画桃符一样的字,花费了时间认认真真写了梅花小楷。 鱼念玑看着纸上那娟秀的字一愣又一愣。 “慰问费是什么东西?” “服务费用什么东西?”人美不美还不知道,心大概是黑的。 鱼念玑抖着手上的纸看着她:“我只听说过大夫治病药方和药材是需要钱的,从来没听说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确定不是在讹我?” “鱼夫人这话问的有意思,确定自己不是想赖账?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一文钱的一分货。 若是让他们来给夫人处理,这么严重的伤口,夫人这会儿还能有这精神头跟我说这半天的话讨论这些事儿吗?”怕是一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 “好。”鱼念玑微微颔首:“说的有道理,只不过我现在身无分文。”连她身上的衣裳也是对方给的,而且价格还不低。 她看见账单上写了:贰佰金! 这世道真好。 她刚刚从要她命的人手里逃脱,现在又来个劫财的。 要死不活眯着眼都能遇到深藏不露的女土匪。 不过无所谓,反正梁家有的是钱。 他不是说梁家欠自己的很多吗?花他的钱就等于在帮他减少负罪感,这不挺好的。 “等我大好了,会一文不少的送到你这里来的。” “鱼夫人可知要送到什么地方?我可不会一直在这里等着。” “那就送到寺里,不是跟庙里的师傅们关系不错?你若是来取那就是你的,你若是不取,那就当做是给师傅们添的香油钱。” “挺好!”不赖账就行。 青葙起身:“养着吧!” 对方只嗯了一声,不养着又能有什么办? 死也没死,既然没死她就不想死了。 徐乾死了,她的任务没完成,徐善今想杀了她。 她那么艰难的活到现在,惜命的很,真的不想死。 现在除了躲在这里,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青葙刚刚回院子里,就看见六子蹲在屋檐下拿着毯子裹着红云再给它擦毛。 小小的一团被包裹在里面,只留了一个能出气的鼻子。 青葙到跟前瞅了一眼 松散的毛发一缕一缕的贴着,浑身上下水淋淋的,丑死了! 果然,任何东西都是炸毛的时候才可爱。 “这干什么去了?洗澡去了?” “回夫人,是奴才疏忽了,没注意到,它就趴在了太平缸上,然后一下子就栽了进去。” 差点淹死了。 “快点给擦干吧,这太阳怕是没办法出来了,别生病了。” 六子应了一声。 青葙回了屋,在带来的箱子里翻了翻,翻了一本名叫《脱簪记》的书,而后裹着毯子靠在了堂下的竹榻上开始翻看。 箱子里的几本书是十三从书房拿的。 知道她喜欢看书,平日里大多以看书来打发时间。 之前她们去书肆选了不少书,还没买下来青葙就被人给劫持了。 书肆的掌柜极会做人,命人送了好几十本来,一文未取,说是赔罪。 全部都堆放在了书房里,青葙这段时间都忙着学习,一本都没有去翻过。 拿这一本是因为这个名字看起来像是乡间杂谈, 而且书籍的封面与别的书不一样。 做的非常精美,金线勾勒的大红牡丹,若隐若现的美人图。 翻开之后,依旧是美人图! 但却是另外一种姿态。 只画了上半身,却是衣衫半解,酥胸半露。 青葙轻轻的吸了一口凉气,她有一种预感,自己好像拿到了有颜色不太干净东西。 再翻一页就有了文字。 ““翠蛾懒画妆痕浅,香肌得酒花柔软,粉汗湿吴绫,玉钗敲枕棱,鬓丝云御腻,罗带还重系……” 果然…… 原来脱簪是这么个意思。 青葙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也没有什么贤良淑德冰清玉洁的美好品质。 要不然也不会审时夺度的去迎合梁寄安,欲拒还迎花样百出。 以前看的那些有颜色的东西从来没实践过,在梁寄安身上试了个遍。 因为纸上谈兵,没有实战过,误打误撞的满足了梁寄安独有的综合性怪癖。 所以,这种东西对她来说没什么不敢,没什么避讳的。 但是身处此地看这种东西,有点罪过,有点心虚。 偏偏又好刺激。 “去歇着吧,在寺中不会有什么事儿,不需要时时刻刻候在身边等着伺候。” 看这种东西,身边有人在,总觉得很心虚。 众乐乐不如独乐乐。 阿九和十三应了一声双双退了出去。 第四十二章 双双入梦 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还有事儿要办呢! 平日里她们两个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去,夫人身边至少要留一个人。 今日或许是因为青葙说的那话的缘故,跟六子交代了一声,两个人一起走了,说是要出去好好转一转。 风起。 刮的菩提树上的叶子簌簌作响,左摇右摆,胡乱舞动的细枝像是在鞭挞着妖魔鬼怪一般。 云山是认得阿九和十三的,毕竟他是徐晏跟前伺候的,徐晏无论去哪里都带着他。 知道这二人是安和堂那位女大夫跟前贴身伺候的丫头。 原本遇见了打算上前搭话露个脸。 毕竟他可是清楚自家公子这个时候到这寺里来是为了什么。 却不想还没到跟前就瞧见两位婢女脚底生风似的走开了。 “这两位竟然还是练家子!”深宅之中的丫头,走路绝对不会像她们这样利索。 尤其是这种乱石林立道路崎岖的小径。 最重要的是,两个人这个时候不在自己主子跟前伺候到这边来做什么? 思及此处,云山就尽量的敛住自己的气息远远的跟了上去。 一个年纪轻轻毁了容却医术高超的女大夫。 两个深藏不露的丫头。 或许城主想的是对的。 这个青葙娘子远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更别说她是当时除了刺客之外唯一一个在大公子死前与其有过接触却依旧全须全尾活到现在的人。 梁寄安是天不亮的时候就到的大昭寺。 虽然拆了线,但并不算痊愈。 所以到了之后就歇下了。 寺院的寮房分为两下,他住的地方跟青葙住的地方并不在一处,与徐晏倒是近的很。 如今他已经能坚持着正常行走,又换了身份,所以,倒是不怕跟徐晏碰面。 甚至于他想着或许还能寻找适当的机会主动的跟对方碰个面。 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是吗? 只不过他跟青葙的关系眼下还不太方便暴露在人前。 等他休息好之后,徐晏已经从外边回来了。 那么,行事就有些不方便了。 所以他把地方选择了外边。 阿九跟十三是接到消息赶过去的。 地点就在那个菩提树后边。 刚刚到跟前,十三正要开口问他到底什么事,他伸手缓缓揭下脸上的面具。 两位婢女都是一愣,随后双腿一曲就跪了下去。 身边没有人打搅,只有一个在毯子上打滚还觉得不过瘾的红云迈着小短腿艰难的试图爬上竹榻,因此时不时发出点动静。 青葙回神,放下手里的书伸手将它薅上来。 松手,任由它在边上来回徘徊,随后才选择了合适的地方合适的姿势盘卧下来。 看书这种事情,正到兴头上怎么能停下来呢? 说也奇怪,就这种竖写没有标点符号的书,正常来说青葙是看不懂的。 不断句的东西,一千人看都能看出一千种意思来。 但是手里这本,她是真懂啊! 没有标点符号算什么?语句生涩算什么? 意会啊! “看他似虫儿般蠢动把风情搧。一般儿娇凝翠绽魂儿颤。这是景上缘、想内成、因中见……” 啧,古人真会写,真会玩。 再看下去,青葙的九年义务知识要被彻底的颠覆了。 “鱼戏莲叶间”“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样的在后世被誉为千古名句的诗词在这儿直接被这些人玩坏了。 但是,这种看似含蓄实际胆大无比的描写,真的好带劲。 看的人心痒难耐,甚至有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 青葙自己不由自主的两腿就交叠在了一处…… 说实话,她感觉梁寄安“走”的有点久了。 在的时候隔三差五的来折腾她,让她有一种疲于应对的感觉。 但是这“走”的久了,她惊骇的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想了。 恨恨的将没看完的书丢开,但是脑子里却比先前看书的时候画面更加精彩。 全是素日里在床榻之间二人翻云覆雨的情景。 青葙不承认她是想梁寄安这个人了,她是馋他的身子。 就像是天天吃肉的人吃腻了,停了很久一段时间也会馋一样。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是常态。 青葙不知道梁寄安来了大昭寺。 所以见到对方的时候她微微错愕:“你怎么来了?虽然拆了线还是要好好再养一段时间才能行走。” 对方却不言语,伸手就将她拽过去。 青葙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后双双倒在了厚厚的毯子上,她趴在对方的身上,甚至还能记得对方胸口的伤,惊的心里都窒息了一瞬。 想要起身,腰被对方的手臂有力的禁锢,根本动弹不得。 青葙听着对方强健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不加遮掩的熟悉气息,伸手缓缓掀开了他脸上那丑陋又冰冷的面具。 另外一只手被大手握住,不由自主的抓住了男人腰间的带子。 被含住的那一瞬,两个人的位置来了个颠倒,然而谁都不曾在意。 躺在床上的梁寄安猛然睁大眼睛,感受到身体先前在睡梦中抑制不住的倾泻他半天都没能回过神,任由那股子湿热包裹着他。 他真是饿了。 做梦也能梦见这种东西。 没有喊人进来伺候,而是自己起身点了灯,翻了一套干净的里衣出来,换下来的脏衣裳连同脏了的帕子一同团在了一起丢进了床底。 随后又躺了回去。 熄灯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脑子里装了太多事情,睡不着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的往外冒。 这种等着对方动手自己再动手的安排实在是被动,根本没办法完全掌控,稍微不注意就出岔子。 若是以前他是不在意这些的,以身入局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干过,否则他现在的脸色怎么会总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 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可是,如今他却不想这样,他不想死,他想徐善今夫妇死却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他要是不在了,青葙那丫头怎么办? 她一个人总是把日子过的乱糟糟的,他就算是给她准备了钱也准备了人,但是也依旧不放心。 他想自己亲自看着她陪着她。 第四十三章 冰糖葫芦有点甜 入夜时分雨就又淅淅沥沥的来了,只是青葙陷入了荒诞不经的梦里无法自拔,压根都没有察觉到。 直到黎明时分,鸟儿在屋外叽叽喳喳叫唤的声音传进屋子里,她这才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彻底的剥离出来。 浑身都黏糊糊的难受极了,但是她蜷缩在那里动都不想动。 第一次做这么真切的梦。 第一次在梦里还能把自己弄的狼狈成这个模样。 她到现在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是这种如饥似渴的女人。 阿九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大早上起来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夜间受了凉。 但是在那里做早课的时候,明明出拳一点力气都没有,软绵绵的,但是那个气势却带着一点杀气。 今日的早饭依旧是白粥咸菜,不过没有了豆腐,有素馅包子。 鱼念玑喝了不念送来的药之后就靠在那等着青葙来给自己换药。 青葙来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你来迟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青葙有点摸不着头脑。 “夫人此话何意?” “你比昨日晚了半个时辰。”大夫,都这么不守时的吗? 青葙在床边坐下,轻笑出声:“我昨天也没说今日还是那个时间来呀!” 正常来说,她是很守时,就算是不准时准点,但也不会相差太多。 只不过今天有点特殊。 “喝药了吗?” 鱼念玑心情不是很好,听见她的笑声都没有被治愈,反而越发的烦躁,就冷冷的嗯了一声。 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对于她来说,开心从来都是奢侈,不开心才是常态。 “那先把药膳吃了。” 青葙伸手把煮好的药膳递了过去。 鱼念玑接过去的时候,不经意间就看见了她手背上的那一抹红,应该是被烫到了。 细皮嫩肉的,指甲盖那么大一块红,太明显了。 “身边有丫头,这些粗活为什么不让丫头去做呢?”她还从来没见过跟前有丫鬟寸步不离的跟着,偏偏要亲自动手去做这做那的。 “入口的东西,当然是自己亲力亲为才更放心一些。”青葙端坐在那里,悦耳的声音丝丝入耳:“夫人可能感觉我收费比较昂贵,但是我会让夫人感觉到每花的一文钱都是值得的。” 她手背上的伤可不是熬药的时候烫的,是她熬别的东西的时候溅起来的油烫的。 已经处理过,抹了药,看起来红,实际上已经没有多疼了。 鱼念玑只觉得入口的药膳随着她的话那味道变了又变。 “我要多久才能下地?” “少说也得月余。身上有几处刀伤按理说该缝合能好的更快一点,但是来的突然,并没有准备,就只能让它自行愈合,所以需要的时间比较长。 再加上,你内里也受了伤,需要卧床静养,以免气血涌动,造成二次创伤。” 鱼念玑觉得自己没那么娇气。 她什么时候受伤也没在床上躺过一个月。 “看起来你的医术也就这样,并没有比别人好很多。” 青葙扯开她腰上的腰带开始给她换药:“我也不曾说自己比别人强,夫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冰冷的手指轻轻的触碰,让鱼念玑忍不住一哆嗦 差点没忍住要去抓她的手。 身为大夫,手凉成这样子,正常吗? 青葙并没有在意她的异样,继续跟她讲话:“大夫好与坏,只是辩证精准与否,开药对症与否,并不是说同样的伤势别人那里一个月能好,我这里只需要半个月就能好。 大夫也是人,只能为人力可为之事。 夫人想的那种,要么是沽名钓誉的骗子,要么就不是人。” 将对方那带着药味的衣裳整理好之后,青葙问了一句:“我看我的身上有好些旧时的伤痕,我这里有药,虽然因为时日太久不能根除,就能很好的淡化,要用吗?” 女儿家,本来就是该用一个娇字来形容。 就该白白嫩嫩的。 而不是伤痕累累,让人看着都觉得难受。 梁寄安那厮不是很有钱,很舍得吗? 不只是书里说,就连身边的人也在说她被宠过一段时间。 他不是最喜欢冰肌玉骨,最见不得人身上有瑕疵吗? 怎么就不想法子给好好养一养呢? “不用。”对方干脆利索的拒绝。 为什么要去掉呢? 那些伤痕都是她这么多年所受苦难的见证,时时刻刻提醒她,那些伤害过她的人都会不得好死。 怎么能淡化掉呢? 她活着的目标就是自由自在的像个人一样的活着,而不是换一种方式当囚徒,学那些女人,把自己弄得香香的,软软的,白白净净的送给男人糟蹋。 上赶着不是买卖,对方拒绝了,青葙就再不提了。 “想出去见见太阳吗?外面太阳出来了。” “好啊,你抱我出去吗?”鱼念玑看着她,眼神让青葙有些看不懂。 自己难道还不够弱不禁风?难道看起来孔武有力?是能抱得起她的样子吗? 十三到了跟前,轻而易举的就将鱼念玑抱起来,阿九已经到外边把竹榻准备好,放在了回廊下。 鱼念玑被放在了竹榻上。 青葙贴心的给她脸上蒙了一层面纱。 “你这是做什么?” “夫人花容月貌,实在太美,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看见。” 随后跟不念小师傅交代了一声:“麻烦小师傅在这里守着,若是有事,喊一声即可。” 不念:“阿弥陀佛!不麻烦不麻烦。”这女施主实在是太客气了,怪不得师祖对她以礼相待。 这本就是他的差事,哪能当得起麻烦二字。 青葙交代完之后正准备走,突然想起来一起带过来的匣子。 “这里是我送夫人的礼物,没有收钱哦!” 女主啊,别管剧情怎么跑偏,既然有缘遇到了,青葙就没打算跟对方交恶。 她不觉得自己懂那两下子就能比过这种以一己之力搞得梁寄安家破人亡的女人。 多个朋友多条路。 如果不能做个朋友,那至少也不能多个仇人。 鱼念玑懒洋洋的靠在那,看着不远处被太阳照的亮堂堂的地方。 半晌之后才回神,缓缓起身,把留在那里看着崭新的木头匣子拿了过来,打开。 入眼,是放在白纸上的两串红红绿绿的果子,用竹签子穿起来,外面还裹了一层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她问不念。 不念回了一声:“冰糖葫芦,女施主亲自做的,她说葫芦就是福禄,用竹签串在一起,用饴糖包裹在一处,就是福禄双全甜又甜。” 说是专门给他做的,却又送了这位女施主。 可能是觉得她天天喝药嘴里苦,想让她甜一点吧! 第四十四章 微微忐忑 接连两个大太阳,地面看起来总算没有那么重的潮气了。 带着凉意的天气退散,多了几分即将迈入夏日热气,尤其是中午太阳出来的时候。 青葙已经不喜欢在外面坐着了,太阳到房檐下的时候,刺目且晒的人头顶发疼。 坐在屋里边,太阳的光影从敞开的房门透进来,亮堂堂的,正合适。 青葙觉得在这里来的时间有点久了,最多再过两日,等往生池里的金莲彻底的开了,看过了,也就该回去了。 下午太阳才刚刚西斜不久,不念小师傅就来了。 跟青葙用阿弥陀佛打了个招呼,随后递给了青葙一张字条。 字迹青葙十分的熟悉。 这是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所以在她跟前彻底的不装了吗? 悟心亭? 青葙站在院子里抬脸看着不远处那郁郁葱葱的山丘。 喊了阿九和十三:“趁着这会日头不烈了,时辰尚早 ,去那边转转。” 十三问了一声:“夫人要到山上去吗?需要找寺中的师傅们要一顶滑竿吗?” “不用了,就随意的走一走,不一定要到山上去。” 上一次来的时候,她爬到山顶的悟心亭要了一番功夫,上去之后好半天才缓过来。 这段时间她天天早上都起来锻炼,调息打拳,感觉好多了。 有没有进步,往山上走一走就知道了。 离开院子之后青葙才问阿九:“跟那位邵公子有没有联系?他这几日养的怎么样了?” 突然问这个事,让两位婢女措手不及的。 半天才听见阿九的声音:“奴婢早上去厨房那边取饭的时候,遇到一个人,离得老远,没来得及打招呼,看着有点像邵公子跟前的十一。” 她不确定夫人是否知道主子这一个身份,不敢随意回答,就怕说错了话。 欺瞒是要不得的,但是多话也要不得。 主子换个身份必然有换个身份的道理。 他让谁知道就让谁知道,不让谁知道那就不能知道。 “这么说,他人有可能也来了大昭寺?” 所以,不念小时候传过来的字条就是出自他的手? 小说看多了,青葙脑子里总是不合时宜的冒出很多阴谋诡计来。 这是之前没有的事。 毕竟之前她也没有经历过什么事。 但是现在就没法那么说了。 徐乾的死到现在还在她心里留着很重的阴影。 虽然了慈大师的出现,恰到好处的化解了那一次的危机。 让她和其他的大夫都逃过一劫。 但是会不会被徐善今发现蛛丝马迹怀疑到她身上她一点都没办法肯定。 自从知道实际上跟书里面用文字片面的描写出入那么大之后,她就知道就自己这点单纯的脑子,小小的伎俩,在这些人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也不怪她怀疑,如果真的是梁寄安要坦白,要找自己,为什么不通过阿九她们传话,反而要经过不念小师傅的手呢? 难不成,有人怀疑上了梁寄安,抽丝剥茧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一路上脑子里都没停过,千丝万缕的,林间的清风都抚不平吹不散。 行至半山腰的分叉口,青葙脑子里都还没理出个所以然来。 捏了捏袖子,又伸手抚了抚发际上的金簪,在半山腰缓了缓了,看着在林子里随处可见的除锄草的僧人,随后心里平复了几分,微微安稳之后又往山顶走去。 早先那繁茂的梨花早就已经落败,取而代之的是那秘密渣渣的绿叶,以及藏在叶间的一串一串的果子。 不难想象等到等到了秋日里,这片地方该多么的好闻。 菊花将开未开,呼吸间全是梨香味儿。 “大昭寺的梨子是不是特别有名?” 她好像听谁说起过一回。 阿九回道:“他们的梨子酥而不硬,回味甘甜,不像别处的梨带着酸味儿,很得那些贵人喜欢。 但是这些梨平常百姓吃不到的,多数都送到皇城成了贡品。”就算是梁府这种财大气粗的门户,也是个稀罕物。 还没到跟前,就遇到了一个在那里修剪枝丫的僧人。 青葙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他身上穿的僧袍是灰色的,看起来已经不年轻了,跟行远那样的武僧一点也不一样。 看见有人过来之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这边看了一眼。 那眼里没有半点出家人的和善,很冷,让青葙在那一瞬间如坠冰窖。 看起来大概五十几岁的样子,留着花白的胡须,眼角长长的一个刀疤,几乎横跨了半张脸,最重要的是他的头顶没有戒疤。 要知道,就连不念小和尚头顶都有四个疤。 不远处那位师傅却一个都没有,只有光溜溜的大脑袋。 青葙不懂这个东西,只觉得有些奇怪。 有些害怕,收回目光再不敢继续看,脚步子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很快就绕过了那个弯,能看见亭子了。 亭子里面坐了一个人,只远远一眼青葙就认出来了。 同时,悬了一路的心在此刻一点点的落回了原处。 阿九和十三很自觉的没有跟上去,停留在路口远远的守着了。 青葙这会儿突然想起来,每次她跟啊这个“邵寒声”见面的时候,两个丫头离得都挺远的 想必,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吧? 口风可真紧。 都知道,就瞒着她一个人。 所以,说的再好听都没用。 看起来是服侍她的奴仆,实际上根本不忠于她。 无论后路怎么走,有没有那么一天,她还是得有自己的人。 这个事情想起来就让人觉得头大无比。 她走哪都有人跟着,也必须得有人跟着,她要怎样才能有机会去找自己能用的人呢? 梁寄安一个人在山顶上倒是挺惬意的,面前摆着炉子,炉子上放着一只铜锅,锅里熬着热气腾腾的羊汤,边上摆了一桌子菜。 他似乎一直都没有动筷,还在那里很有闲情煮着茶。 除了脸上带着的面具让他看起来跟本人有点区别,那懒散又漫不经心的死样子跟早先的时候一模一样。 哪还有先前一手拿剑一手拿箫的潇洒和侠气。 第四十五章 直接不装了 看青葙站在不远处没动,他停下了手中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抬眼看着她:“站在那做什么?又不认识了吗?” 这一次直接连装都不装了,声音又回了原来的样子,完全没有邵寒声的醇厚。 青葙抬脚缓缓到跟前,在边上的石凳上坐下来,歪着头打量他:“我在想,该怎么称呼你合适呢?” 梁寄安突然起身又未完全起身,只是朝她伸手。 青葙犹豫了一瞬间,还是将手递了过去,然后就被他手上的力道给拽了过去,扑倒在他怀里。 梁寄安闷哼的一声。 青葙这才想起来,他胸口的伤才拆线不久。 伸手支起自己的身体,娇嗔道:“你慢些,还没痊愈呢!” 真的被他这一声惊了一跳。 要知道伤的地方离心脏太近了,差点就直接归西了。 再偏一点,什么仇也好怨也好,压根就没机会了。 梁寄安伸手拥着她,感受到那股子痛意一点点的平缓,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都说开了倒也没有必要再装腔作势的试探了。 “就在这山里的时候,我给你处理伤口就怀疑了。” 毕竟两个人在一张床上鸾凤颠倒了几个月,就算是身上熏香的味道改变了,那种被人搂在怀里的感觉还是熟悉的,轻易是变不了的。 但是那会她只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说的走肾不走心呢? 人家前脚刚走,后脚她遇到一个男的都认为是对方 。 所以就再没往深处想。 “后来我给你重新缝合伤口的时候,碰到了你的手。 你再怎么伪装,手上的薄茧位置可不会变,手心的纹路不会变,再加上你走的时候给的诊金,两锭金元宝。” 青葙趴在他的胸口轻笑起来:“除了你,谁会知道我最喜欢那东西。”就算是知道她喜欢黄白之物,诊金也可以是银子不一定非得金子。 “到后面那破绽就更多了。” 梁寄安叹息:“怎么就这么聪明?一点也不好哄。” “爷哄我做什么?能把别人哄住就行了。” “只怕自己情难自禁,你这露出了马脚让别人察觉,连累到了你。” “那现在又是为哪般啊?爷大可以继续装下去,我也会配合的。” 梁寄安低头亲她,仿佛站在不远处的丫头是两个死人。 “因为想你了,忍不住了。”主要是知道她已经识破,就没有必要在她跟前继续装模作样。 他不想顶着另外一个身份跟她欢好。 梁寄安也好,邵寒声也好,都是他。 他想让她知道。 她的聪慧,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或许,让她知道比一直瞒着她要好的多。 “事情没有做完却沉溺于儿女情长!这可不是爷的性子。” “知道就好。为了你,爷牺牲的可大了去了。” 这话说的,那点旖旎一下子都没了。 不过青葙依旧一脸感激涕零:“爷待我之心,当真无以为报。”自然的浑然天成。 上辈子她或许真的选错行业了,去演戏也是能混口饭吃的。 “那就以身相许吧!”他想的都能做出那种梦了,何必又在此刻假装矜持呢? “这是在庙里~” “胡说,这明明是在山里!” “在山里……”就能胡作非为?野合吗? 梁寄安看着她脸上变换的神色忍不住笑出声:“别喊爷,喊我寒声或者阿昀或者夫君。” 青葙闻言,心中轻轻一颤,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不受控。 “阿昀?”她试探的喊了一声,只觉得这样称呼过于的亲密。 即便她如今已经练的出神入化,但是依旧觉得有些绷不住。 甚至有点害怕。 害怕自己入戏太深,假戏真做,最后出不来了。 梁寄安低头看她,目光落在她的朱唇上。 他赤裸裸的火热的目光看的青葙不敢再跟他对视,低头垂眸趴在他的怀里像小猫一样依恋的蹭着他。 “阿昀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阿九,让她跟我说一声就好了。却使唤不念小师傅。 万一那东西要是落入有心之人的手里,岂不是暴露了?”突然换个称呼,真的不习惯,张口都觉得好别扭。 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变态,天生的奴性,这么快的就习惯了尊卑。她觉得爷这个称呼比其他几个都顺口。 “不会,我又不只会一种字体,给你写的是只给你写过的,别人又不曾见过。” “害我一路战战兢兢,生怕是个圈套。” “害怕你还来?” “那我想着万一呢?万一是你呢?我若是不来,岂不是空等一趟?” “你呀!”这么一张嘴,只要一开口,能把人哄的一颗心都化了。 梁寄安时时都在庆幸,当初因为中毒不得不走了那一趟,阴差阳错遇到了。 要不是那一趟,任由他翻遍大江南北,这辈子也得硬生生的错过。 她这样一个娇人儿,成为别人怀里的人。 一想到此,他都觉得难以呼吸,难以接受。 即便一开始他没想过要像后来那样对她。 只是想找到她好好的照顾她,毕竟那是师父唯一的骨血,是他小时候抱过的小丫头。 谁知道她中了毒,神志不清,不管不顾的缠了上来。 随后好像中毒的就变成了他,再也不能自持。 “好了,我知道这几日在寺里委屈你了,这里的饭食过于的清苦,所以让人准备了一些时鲜,你好好吃一顿。” 抱在怀里梁寄安觉得好像比原来要轻了好多,可见是瘦了。 青葙看了看桌子上摆的,有豆腐,有胡瓜,新鲜的竹笋,韭菜,秋葵,还有切好的肉片,鱼肉和羊肉为主。 “这是三净肉吗?”虽然这是在山上,但这也是大昭寺的地盘,会不会不太好? “算是吧!”回答的棱模两可。 佛门所讲的三净肉指的是眼不见杀,耳不闻杀,不为己所杀。 反正这些东西都没有经他的手,自然算得上是了。 “没关系的,虽然云华山是大昭寺的地盘,但是已经不在寺庙之中,倒不需要紧守那么多规矩。” 青葙从他怀里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袖,随后在炉子跟前坐了下来,拿着汤勺舀了一小勺汤,尝了尝味道。 取了边上的碗帮着梁寄安调制蘸料。 虽然说受了伤缝合过,但是已经拆了线,有些东西还是可以吃一吃的。 但有些东西依旧不可以碰。 第四十六章 惊世骇俗的狗血剧情 她是个大夫,能吃不能吃的她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桌子上的调料瓶不少,菜也不少,但有几样那必然是不可能碰的。 尤其是需要下锅涮煮的,更不可以。 “你陪我吃一点?” 梁寄安嗯了一声,总算是像个人样的坐起来了。 青葙把弄好的碗放在他的手里:“还未痊愈,辛辣的东西是不能吃的 ,我给你煮什么你就吃什么好吗?” “好!”难得这么好说话,给人一种乖巧的错觉,让青葙差点没忍住伸手去摸摸他的脑袋。 大概是最近撸红云撸习惯了。 猫跟人还是有区别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青葙亲自给他涮煮夹菜的缘故,明明碗里缺很多东西,但是梁寄安依旧觉得放在碗里的菜吃起来格外的美味。 青葙也觉得这样的锅子挺好吃。 没有伤,所以不需要忌口,但是当着梁寄安的面也不能过于放肆。 胡椒粉,花椒粉,茱萸粉,还有韭菜花,蒜末,葱末……花样特别多。 虽然说没有以前她吃的红油牛油火锅那个味儿,但是这些佐料要全部都加上的话,也很够味。 尤其是那个茱萸粉,那个辣味儿不同于辣椒的辣,辛香微苦,跟别的东西中和,那个苦味儿就压下去了,吃起来特别攒劲。 青葙来到这里一贯很收敛,毕竟她为了达到目的就只能牺牲一部分。 衣食住行样样都得得体,但凡味道很重的东西,只要梁寄安在跟前,她一向都是不去碰。 这会儿难得的放纵,也只是多加了一点茱萸粉,其余味道很重的都没有动。 吃清淡习惯了,乍一吃辛辣的东西一下子汗津津的,嘴里嘶嘶的,辣的红唇娇艳欲滴。 两个人吃的差不多,阿九她们才到跟前将摆在亭子里的东西全部都撤走。 拿到不远的地方重新摆放好,跟十一他们围炉而坐。 做奴婢的向来都是如此,吃的都是主子用剩下的。 主子吃的好了,他们跟着就能吃的好一些。 主子要是吃的不好,他们就跟着倒霉。 青葙就着十三端过来的漱口水漱了口,随后又放了两片茶叶在嘴里嚼了嚼,去了一下那个味道。随后在亭子里慢慢踱步算是消食。 “我刚刚来的时候在在那边转弯处遇到了一位师傅,看起来年岁也不轻了 穿着武僧的灰袍,但是头上却连一个戒疤都没有,阿昀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那双眼睛,像是泛着寒光的刀子,实在渗人。 “大概是暂时栖身于此,随时都准备还俗的人,也就是六根未禁之人。甚至于连佛门中第一道门槛清心都没能迈过,所以头上才一个戒疤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这跟那些未剃头的俗家弟子没什么区别啊!”也不是没有,剃度了。 “谁跟你说的俗家弟子不剃头?只要是大昭寺的弟子,就没有不剃头的,就是那种你看见的没有戒疤的。 一旦点了戒疤之后就没有还俗的可能了,没有点过的,随时都可以。” 青葙点点头:“懂了!” 看着山下的寮房处想起来了山下的鱼念玑:“你的那位夫人就在寺院里住着你知道吗?” “知道。” 青葙往后退了两步,正面看着他:“所以你是来看她的吗?” 梁寄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动了动,欺身而上,将人抵在了亭子柱子上:“我到底是在看谁你不清楚吗?嗯?小庸医!” 院子都安排在一起的,他要是去看鱼念玑,青葙能不知道? “哼,那谁知道?” 梁寄安起伸手将她拥进怀里,低头含住了她耳朵上的,轻轻的一吸:“卿卿这是醋了吗?” 他可太清楚了怎么去撩拨对方了。 青葙只觉得一股子痒意从耳朵根一下子传遍全身,情不自禁的轻哼一声,腿瞬间有些发软,却嘴硬的很:“才没有!” “口是心非。”他贴着她的耳鬓,轻轻的厮磨:“卿卿整个人除了嘴硬,其他地方都软的很。” 青葙嘶了一声,低头看着他那只不安分的从腰间挪上来的手。 “你好好的,这是在外边呢!”他不要脸,但是她要啊! 回答她的只有耳旁男人的轻笑声。 “她不是我夫人,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青葙微微一愣,脑子里飞快的把之前他说的那些过了一遍,不敢置信的转脸看着他:“她就是那个被换走的……”老天爷呀! 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狗血段子! 不是,现实跟故事差别就这么大吗? 好歹是女主啊,女主重生复仇。 这么说来,复仇半天,整垮的是自家呀?并且还是帮着自己的仇人整垮了自家? 她前几日总觉得对方的眉眼跟梁寄安有几分相似,都没敢往这上面想。 只觉得毕竟是男女主,多少是有点夫妻相的…… “嗯!” 青葙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闷闷的,她自以为的那些根本就不是真的。 她知道的那些剧情,感觉迄今为止一条都没用上,后边的似乎也一条都用不了了。 这日子过得就跟瞎子过河一样,真的全靠摸了。 “她怎么会伤的那么重?而且身上到处都是旧伤,我给她把过脉,伤了根本。”很难有孕。等上了年纪之后,那日子怕是难熬的很。 “她是被徐善今养大的,后来被徐乾送到了我面前。” “那你跟她……”这要是稀里糊涂的睡过了,这岂不是乱那什么吗? “没有。”梁寄安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老会胡思乱想?我上次都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从我母亲去世,我跟徐家不共戴天。 即便之前一直虚与委蛇,也不可能一点都不防备。 哪怕不是徐乾亲自送到我跟前的,就冲着她与我母亲有几分相似的份上,我也不可能不查。” 他又不缺女人,还不至于饥渴到那份上,遇见一个有点姿色的就迫不及待宽衣解带。 更何况他从老早就知道,他有一个被调换了的妹妹还流落在外不知所踪。 “那她知道吗?” “知道!”梁寄安的声音很淡漠,听起来并不像是找到了从小就失去的妹妹,仿佛只是一个认识的无关要紧的人。 “她是来杀我的。”明里暗里各种方法层出不穷,即便他开成公布的跟对方谈过。 但是他说的话对方一个字都不信。 她只信把她养大但是从来都没把她当人看的徐家父子。 “徐乾死了,但是我还没死,她的任务算是失败了。或许她还有别的用处,但显然都没有得逞。 我想,或许是她跟徐善今发生了分歧,也或许是徐善今觉得用不着她要杀人灭口。 也或许是想趁我不在,要了她的命让我乱了阵脚。因为不管怎么样,我跟她之间都有一份血脉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