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失败后系统逼我亲嘴》 第1章 第一章 系统 【检测到异常灵力波动,正在重构宿主生命体征。】 沈灼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一道白光迎面扑来,瞬间将他吞噬。 那是天劫的雷光。 他本是渡劫期的修士,若能渡过此劫,便能得道飞升,斩断尘缘。 但以目前的情况看来,他应该是未能承受住这道雷劫。 只因待他再度恢复意识之时,是被腹部的腹部的剧痛猛然扯回现实。 那一脚精准踹在他小腹上,力道凶狠,硬生生将他从意识昏沉中踹醒。 谁? 他身为修真界千年难遇的奇才,短短数十年便触摸到渡劫门槛,威名赫赫,早已无人敢对他有半分不敬,遑论这般狠踹。 “唔……” 剧痛未消,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周遭,腰腹间却已猝然袭来第二波重击,那一脚狠戾如铁锤贯体,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把霍师弟的升阶丹交出来!” 一声怒喝炸响,沈灼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艰难撑开眼皮,鼻腔先一步被陈腐的灰尘味灌满。 扫视一圈,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破旧柴房。 沈灼感觉浑身都被扭在一块,他试图起身,发觉自己膝盖骨与地面相抵跪倒在地上,双手被牢牢束缚在身后,麻绳深深勒进腕骨之中。 这不对劲。 即便渡劫失败神魂俱灭,也不该沦落至被捆缚欺辱的境地。 沈灼抬眼,两个年轻人的身影撞入视野。 两人身着统一制式的服饰上,他扫过一眼快速认出这是玄云门外门弟子的制服。 对这身衣服他不可为不熟悉,当年从地狱逃出来后,正是玄云门给了他栖身之所。 这身制服他穿了近二十年,直至他的名字被人记住,成为近百年来唯一历经飞升渡劫的修士,这身衣裳才化作箱底旧物。 可如今…… “沈灼。”其中一位突然蹲下身,靴底碾过沈灼的衣摆。 他一把揪住沈灼的额发,强迫其仰头对视:“我建议你还是尽快把霍师弟的东西给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们不讲同门之谊。” 霍师弟?他何时认识什么霍师弟? 沈灼偏头挣开对方的手,碎发凌乱地黏在额间。 他蹙眉问道:“霍师弟是谁?” “你装什么糊涂?”先前怒喝的那人脸色骤变,再度吼道,“沈灼你玩我呢?” “等等。” 蹲着的弟子松开手,面色狐疑地打量沈灼,摁住同伴正欲挥出的拳头,“他好像确实不对劲,你看他的眼神……” 先前的弟子眯起眼睛看向沈灼。 那双眼睛里没有往日的畏缩,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令人心悸的沉静。 那目光中竟带着一股压迫感,叫他从骨髓深处涌起本能的战栗,生出一丝敬畏之心。 “废物!”恼羞成怒之下,他突然持剑暴起,剑尖猛地指向沈灼,“敢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看你是不知好歹了!” 锋利的刀锋在沈灼眼前空挥几下,警告道:“我再问你一遍,你把霍师弟的升阶丹藏哪了?” “升阶丹?”沈灼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本就已经到最高阶渡劫期,离成神只剩一步之遥,升阶丹对他而言根本无用,他要这个东西又何用。 面前的外门弟子却一口咬定他拿了升阶丹,继续威胁道:“对,除了你还有谁会偷霍师弟的升阶丹,谁不知道这一颗丹药价值千金,我劝你还是尽快把丹药交出来。” 沈灼纹丝未动,直面刀锋,平静注视着对方扭曲的面容,道:“我没拿。” 对方啐了一口:“这三个字你都说烂了!若不是你拿的,霍师弟的升阶丹难道会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他目光中闪过一丝得色:“我数到三,若再嘴硬,我就先断你一臂,到时候就休怪刀剑无眼。” “三。” 寒芒在眼前闪烁,沈灼暗中运转心法。 然而丹田处传来的空荡感让他心头一震。 本属于渡劫期修士奔涌的灵力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最基本的周天循环都无法完成。 “二。” 他再度尝试,更确定这具身体与完全没入门的普通人无差,体内毫无一丝灵力。 剑刃反射的寒光刺入瞳孔。沈灼凝视着悬在头顶的剑锋,目光清明锐利。 “一。” 利刃破空而下,剑气割断几缕发丝。 眼看剑锋即将斩落胳膊的刹那,世界突然静止。 飘散的尘埃凝固在空中,剑刃悬停在距离手臂不足一寸的地方,而持剑弟子脸上的得意也被彻底定格。 【叮——】 【检测到宿主生命受到威胁,系统激活成功。】 一道机械音在脑海中凭空响起。 沈灼发现自己也被同样的力量禁锢在原地,无法动弹:“何人在作祟?” 【本系统乃天道所化,检测到宿主渡劫失败身形俱灭,天道特赐重生之机,助宿主重登仙途。】 “身形俱灭?可我明明还在这里。” 【宿主原身已在雷劫之下灰飞烟灭,唯余神魂尚存,天道怜悯,为宿主寻得这具与宿主同名同貌之人,方得寄魂重生。】 “所以,这具身体并非我原本的道体?” 【是的宿主。】 难怪……丹田空荡如废土,经脉淤塞似枯河。 这具躯壳,孱弱得近乎可笑。 “……我千年苦修,历尽劫难,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宿主无需忧心,本系统的职责就是助宿主尽快恢复修为。宿主只要完成任务,便可直接取回灵力,免去重修之苦。】 “免去从头修炼之苦……?” 沈灼重复了一遍,识海中短暂的陷入死寂。 他蓦地冷笑一声:“天道究竟意欲何为?既容不得我渡劫功成,又要替我免去这苦,好一个高高在上的天道!” 【察觉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本系统仅为天道意志的执行者,旨在为宿主提供最优解决方案,宿主只需知晓,完成系统任务,是当前恢复力量、重铸道基的唯一途径。】 好个冠冕堂皇的说辞! 若非身躯受制,沈灼眼底的寒意怕是能凝冰成霜。 只是“重登仙途”这四个字犹如鸩酒蜜糖,让沈灼不得不心动。 比起重修,这突如其来的系统倒更像一线生机。 他沉默良久,最终冷声问道:“既已肉身尽毁,灵力自然烟消云散。我凭何相信你所谓的天道真的能助我?” 【为消除宿主疑虑,特赠新人体验卡一张,使用后可短暂恢复巅峰修为,持续十秒。】 沈灼神识中浮现出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新人体验卡”五个大字, “十秒?天道当真是大方得很,我要如何启用?” 【宿主心念一动,即可生效。】 沈灼暗自权衡,话锋一转:“要长久恢复灵力,我需完成什么任务?” 【叮——当前无待触发任务,条件满足时,任务自会发布,请宿主静候机缘。】 系统的提示音刚落,禁锢沈灼身体的力量骤然退去。 【宿主已成功绑定本系统,即将退出绑定模式,系统转入静默模式,宿主可随时唤起。】 嗡—— 凝固的世界瞬间恢复了喧嚣。 剑锋破空的尖啸刺入耳膜,持剑弟子脸上狰狞的杀意尚未褪去,反而因即将得手而愈发扭曲。 沈灼眼尾轻扫,将对方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下了然。 不自量力。 以为没有灵力就能奈何得了他? 他甚至用不上那张十秒灵力体验卡,有些战斗本能早已刻进了骨子骨髓,何须依赖灵力? 就在剑刃及体的刹那,他以左脚为轴,绷紧的腰身骤然向反方向拧转。 剑锋擦着衣袂而过,只来得及在袖子上撕开一道狭长裂口。 沈灼垂眸,凝视着被撕裂的衣服。 可惜,这具身体终究差了些,若是从前,这一剑连他的衣角都别想沾到。。 “什么?!” 持剑弟子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为惊愕。 他分明看见剑刃即将斩落,可眼前这个废物竟在最后一瞬诡异地避开了? 甚至速度之快让他竟没看清。 “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 沈灼不是出了名的修炼废材吗?怎么会有如此身手? 但根深蒂固的偏见很快占了上风。 “算你运气好!还真被你躲开了!”他甩了甩头,再度举起剑直指沈灼面门,“不过你竟然还敢躲!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寒光凛冽的剑尖距离沈灼的眉心不过三寸沈灼缓缓抬眸,眼神中毫无波澜。 已经很久有人敢用这等凡铁直指他要害,确实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呵……” 一声嗤笑从沈灼喉间溢出,声音不大,刚好叫面前的弟子所听到。 “废物!你笑什么?!” 那弟子勃然大怒,却在对上沈灼的眼神时,心头莫名一悸,脊背发寒。 恐惧之下,他持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下意识就要挥剑斩落。 “咦?” 就在剑锋即将斩落的刹那,屋外冷不防响起一个清朗又带着慵懒好奇的人声,叫他的动作顿时卡住。 “不是说这柴房荒废多年了吗,怎么好像听到有声音?” “里面是哪位师兄在清修?不介意的话,我可就进来了?” 上辈子他受尽侮辱,打骂兄弟,亲自带上绿帽,男友卷走了他的全部,也把他毁得彻底。 这一世他卷土重来,看着曾经一遍遍践踏他的男人跪在脚下,冷笑一声。 “知道我为什么不上你的当吗?” “因为我给作者点了收藏!” (打滚)(就这么无赖地要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系统 第2章 第二章 谢元 那人出现的太突然,两名外门弟子一惊,脸上狰狞的杀意瞬间凝固,继而化作惊惶之色。 那个聪慧些的弟子强自镇定,朝门外厉声喝道:“玄云门在此处理内务,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玄云门?”门外传来一声轻笑,那清朗的声音没有丝毫退意,“这不是裴青天的地盘嘛,那我更要来看看了。” 说罢,他就要推门而入。 斑驳的木门便发出沉重的"吱呀"声,沈灼先看到的是一双玄色布靴,再过两步,才见到那人从门后走出。 一个修长的身影逆光而立,一袭玄色锦袍勾勒出挺拔的身形。 他手中把玩着一把与浑身气质格格不入的白玉扇,扇骨莹白如雪,在他指间翻飞流转。 那扇子便在他指间一晃、恰好将他的面容掩映在晃动的光影之中,叫人看不真切。 刺目的光线中,沈灼下意识眯起双眼。 待眼睛好不容易适应这突然闯入室内的光线,一张熟悉到骨子里的面容猝不及防撞入眼帘。 沈灼的瞳孔骤然紧缩,呼吸为之一滞。 怎么可能?!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不是在数十年前就已经陨落! 巨大的冲击让沈灼的脑内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被那张逆光而立的脸死死攫住,喉间无意识的吐出一个尘封多年的名字, “……墨渊?” “啪!” 白玉扇瞬间合拢,在柴房中发出清脆声响。 男子听到了沈灼这一声呓语,似笑非笑地望向地上狼狈的少年,缓步逼近。 “你……” 玄色锦袍的下摆停在沈灼眼前,投下的阴影几乎将他完全笼罩。 冰凉的扇柄挑起他的下颌,迫使沈灼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 “是在叫我?”男子声音带着几分玩味,“墨渊?” 他打量着沈灼的面容,少年脸色苍白、睫羽微颤,瞳孔里盛满难以掩饰的惊惧。 “谢道友,”被挤开的外门弟子硬着头皮插话,“这是我们门派内私事,实在不敢叨扰谢道友。” 被喊作“谢道友”的男子重新打开白玉扇,漫不经心地摇着扇子, “裴青天的事怎么能叫叨扰?他整日在外匡扶正义,今日难得让我撞见玄云门的‘内务’,不如让我也来断断案,省得扰了裴大忙人清修,你们说是吧?” 两个外门弟子面面相觑。先前开口的弟子迟疑道:“裴青天?您是指裴川师兄?” 持剑弟子心直口快,脱口而出:“可谢道友好像与裴川师兄也不熟。” “不熟?”男子手中的白玉扇挥得更快了些,带起一阵凉风,吹起额间碎发,“我和裴川怎么可能不熟。” “你姓谢?”沈灼突然出声,背脊挺得笔直。 “是啊,小友竟不识我。”男子微微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望着沈灼,“我姓谢,忘忧谷谢元,‘元亨利贞’的元。” 沈灼目光如刃,仿佛要剖开这副皮囊,直刺灵魂深处:“你不是墨渊?” “墨渊?这是何人?” 四目相对,柴房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沈灼盯着谢元的面容,每一处轮廓都与记忆中的墨渊重合,可气质却截然不同。 谢元的眼神里只有玩世不恭,丝毫不见记忆中的那股暴虐疏离的寒意。 他跟在墨渊身边十七年,十七年朝夕相处,沈灼见到的只有墨渊屠戮仙门时的狠绝。 那样一个令所有修士震颤的魔头,怎会是眼前这个摇着折扇的公子哥? 沈灼半阖上眼帘,避开谢元的视线, “阁下与他容貌相似,是我唐突认错了。” “故人啊——”谢元把玩手中的白玉扇,尾音拖得绵长。 “既然是故人,那便罢了。”谢元再度合上折扇,扇骨在掌心轻敲两下,突然转向两个外门弟子,“不过……” 他倏地俯身,白玉扇精准点在沈灼背后深陷皮肉的麻绳上。 “你们玄云门处理内务的手段还真是独特,两个外门弟子竟还管上了一个内门弟子的事?私自捆绑,动用私刑,啧啧,倒是有趣。” “谢道友有所不知!他、他是沈灼!” 那个持剑的弟子手中的剑不住颤抖,却仍强撑辩解道:“就是那个十几年都未开悟的废物!掌门当年定是看走了眼,他根本不配做内门弟子!” “哦?”谢元眉峰一挑,“原来你就是那个沈灼啊。” 话音未落,扇缘寒光乍现。 那柄白玉扇看似温润无害,却锋利无比,轻轻一点,麻绳便应声而断。 沈灼只觉腕间一轻,麻木的双手重获自由。 他活动着被勒出紫痕的手腕,抬眸望向那张与墨渊如出一辙的面容,对他出手相助这件事眼底闪过困惑。 听起来,他与原主应当素不相识。 那两名外门弟子见状,先急了眼:“谢道友!” 谢元施施然直起身:“嗯?怎么了?” 那位能言善辩的弟子道:“此乃我玄云门内务,谢道友身为忘忧谷修士,贸然插手恐怕不妥吧?” “唔,确实不大妥,”谢元听罢,作势点了点头。 两个弟子闻言,眼中刚泛起喜色。 谁料他话锋陡转:“既然是玄云门的事,那自然该由玄云门的人来处置,不如请你们那位公正严明、最爱审理正义之事的大师兄裴川来评评理?” “那不行!”持剑的弟子冒然大喊,随即慌忙找补,“这、这等小事何必惊动裴师兄……” “是吗?可我听闻,这位沈道友能在玄云门留到现在,全靠裴川关照这个最疼爱的师弟。”‘ 持剑弟子还要争辩,却被同伴猛地拽住衣袖。 “这点小事还是不必要烦裴师兄,方才许是我们弄错了。。” 话音刚落,持剑弟子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怎么可能弄错!就是霍师弟……” “闭嘴!”那人压低声音道,“先走,难道你真的想惊动裴师兄不成?” “那我们的升阶丹……” “回去再说。”那人狠狠瞪了持剑弟子一眼,回头不甘心地望向沈灼和谢元二人,“谢道友,这就是个误会。” 谢元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窃窃私语完毕,这才慢条斯理地转身问道:“误会?沈道友意下如何?” 却见沈灼神色恍惚,目光涣散,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 “看来沈道友是默认了,”谢元不以为意地摇着折扇,自顾自下了结论,“既然当事人都无异议,那便当真是个误会罢。” 沈灼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未曾察觉那两个外门弟子离去。 此刻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占据。 就在谢元替他松开捆绑的麻绳的时候,系统的电子音再度弹出。 【叮——检测到攻略目标。】 【主线任务已激活:攻略谢元。】 【初始任务:获取目标亲吻。】 【任务奖励:修为恢复1%。】 “……?” “任务是什么?”沈灼不可置信的反问道,“你要我去亲谢元?” 【是的宿主。】 沈灼再度问道:“你是说,我亲一次谢元,就能恢复灵力?” 【是的宿主。】 “……”沈灼沉默片刻,斩钉截铁决然道,“那我不做了。” 用亲吻换取修为,比起数十年甚至是上百年的苦修而言,本该是笔再划算不过的交易。 但任务对象是谢元,不行。 他没办法对这张与墨渊如出一辙的脸做这种事。 他被墨渊囚了整整十七年,他失控时也有过一些混乱的亲吻。 或许那更算称不上亲吻的撕咬。 正因如此,面对这张脸,沈灼绝不愿与之有任何牵扯。 他宁可从头修炼,也绝不愿再与这张脸有任何牵扯。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想将那段记忆一同排出体外。 可那十七年的恐惧早已融入骨髓,此刻正化作刺骨寒意,从脚底一寸寸爬上来。 【警告,宿主拒绝执行任务。】 【察觉到宿主有消极怠工的情形,系统强制干预程序启动,惩罚机制加载完毕,任务更新。】 【任务一:亲吻谢元,限时十息之内。任务奖励:恢复1%修为。任务失败惩罚:天劫噬心之苦。】 【拒绝执行核心任务将导致不可逆后果,请宿主重新考虑。】 系统的机械音回荡在沈灼的意识中,一呼一吸之间,沈灼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谢元玄色背影。 天劫噬心? 呵。 这个所谓的系统,分明就是天道操控他的提线,让他感觉到一种被操纵的不适感。 现在连遮掩都懒得再做,这个**裸的惩罚机制将天道想要操控他的意图暴露无遗。 天道究竟想要什么?是要他做棋子,还是要他当傀儡? 五息、四息、三息…… 沈灼数着心跳,还剩下三息的时候,那张与梦魇重叠的面容倏然转身,落入他的视线中。 谢元甫一回头,便对上了少年直勾勾的视线。 他正欲调侃,却见对方少年身形猛然一晃, “沈灼?!” 沈灼身体骤然绷紧,面上瞬间血色尽褪,眸子里失去所有神采。 谢元心头一紧,眼见少年摇摇欲坠,谢元赶忙将白玉扇纳入袖中,腾出手扶住。 掌下的身躯颤抖得厉害,豆大的汗珠顺着少年紧绷的下颌滚落。 “沈灼?沈灼?” “呃啊……” 沈灼在他的臂弯里剧烈抽搐,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 疼……撕心裂肺的痛…… 仿佛又一次置身于渡劫雷暴之中,每一寸筋骨方都痛的难以忍受。 最可怖的是心口处,犹如万千毒蚁在啃噬心脉。 他至此才知道,数十载苦修磨砺出的坚韧,在这天劫噬心面前不堪一击。 这种痛是从体内最深处迸发,将他的意识一寸一寸彻底碾碎。 沈灼在剧痛中几近昏厥,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边缘,系统的机械音带来最后一丝清明。 【惩罚已开始持续中,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终止惩罚。】 什么墨渊,什么天道,此刻统统被撕心裂肺的痛楚碾作粉末。 剧痛的折磨让他脑子里容不下其他的东西,求生的本能占据上风,沈灼颤抖的手指死死攥住谢元的前襟,力道大得几乎要扯碎衣料 谢元看着怀里冷汗涔涔的少年,眉头紧蹙:“你怎么了?” 沈灼勉强半睁双目,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唇瓣,喉间溢出的气音支离破碎, “……亲……” “什么?”谢元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沈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沈灼竟强撑着支起身子。 少年滚烫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痛楚的颤音: “……亲我。” 我们分手20天,他朋友圈发了别人,那一刻我的心如刀绞,立马打电话问他,你有新女朋友了吗?我就想要个答案。 他说没有,只是聊得很好的女生,我不知道聊的多好聊了多久才会发在朋友圈,我浑身发抖,眼泪在我眼睛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我哭红了眼睛,脑海中无限次循环我们的吵架的场景。 原来朋友圈删除和不再公开都是另有所图。一直都是我在自己骗自己罢了,我只是感觉失望,感觉自己几年来的感情没有得到尊重。 朦胧间,我好像依稀看见 了我们刚刚在一起的那个秋天, 他站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低头问我:“你愿意给作者点收藏吗?” 是的,你愿意 (继续撒泼要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谢元 第3章 第三章 亲吻 谢元听清了这两个字,愣在了原地。 白玉扇从袖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 话音未落,沈灼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 他拉住衣领的手,猛然将谢元狠狠拉近。 距离骤然缩短,谢元甚至能看清少年脸上的绒毛。 下一秒,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覆上了嘴唇。 这个吻来得又急又狠,谢元被撞得唇齿生疼。 他浑身僵直如遭雷击,对方急促紊乱的鼻息扑在脸上。 谢元下意识就想要推开对方,却在手掌抵到沈灼的肩头时,摸到一片被冷汗浸透的湿冷。 少年在他掌下瑟缩了一下,好像仍在承受某种酷刑,叫这个吻不像情动,更像是求生时的救命稻草。 就在他迟疑的片刻,一股诡异的灵力波动从唇瓣之间流转。 谢元惊觉有异,正要运转灵力探查,剧痛中的沈灼却像抓到解药般突然加深了这个吻。 他笨拙地咬住谢元的下唇,舌尖蛮横地撬开他的齿关,胡乱舔舐。 谢元脑中“嗡”的一声,思绪瞬间碎成乱麻。 【叮!任务完成!惩罚终止!】 【奖励发放:恢复1%修为。】 随着系统提示音落下,蚀骨的剧痛退去。 沈灼脱力地垂下头,冷汗浸透的后背剧烈起伏,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涌遍四肢百骸。 他刚刚……做了什么? 沈灼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眼底惊悸未消。 “你——!” 谢元猝不及防一把将怀中的沈灼狠狠推开,踉跄着连退三步。 他全然忘记地上的白玉扇,一味地用手背狠狠擦过嘴唇。 “不知廉耻!堂堂修士竟行此等、此等……” 后半句卡在喉间,憋得谢元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气得他他猛地甩袖,转身欲走时却被平地绊了个趔趄,仓皇消失在门外。 沈灼怔怔望着空荡的门扉,茫然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他从未见过这张脸有过这幅模样。 此刻谢元顶着这张与墨渊相似的面庞,一副红了耳朵连狠话都放不利索的样子。 倒好像……有点可爱? 沈灼舔掉嘴唇上残留的血腥味,暗自心想。 这个荒谬的念头让他唇角不自觉扬起。 笑意未敛,却见那道玄色身影去而复返,正杵在门口瞪他。 只见谢元的脸上依旧绯红,强作镇定憋出一句,“再敢多看一眼,我就剜你目!” 他恶狠狠地撂下这句毫无威慑力的威胁,随即立错开目光。 谢元飘忽的目光突然凝在沈灼脚边。 沈灼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才发现方才一直在谢元手中把玩的白玉扇,不知何时落在地上。 他快步上前欲捡,指尖却不知怎么不慎擦过沈灼的鞋面。 谢元触电般缩回手,扇子“啪”地再次掉在地上。 沈灼下意识后退半步让出空间,这细微动静惊得谢元手忙脚乱。 眼见要触到扇柄的刹那,他因动作过猛,反将玉扇推回沈灼脚边。 “……” 沈灼鬼使神差地蹲了下身,拾起玉扇, “给。” 谢元愣了一下,急忙伸手接应。 慌乱间,本只是想抓住扇子的手抚过沈灼的指间。 “啪嗒”一声,玉扇第三次坠地。 沈灼失笑,低头看向那把扇子,白玉泛着温润的色泽。 这次他不再动作,任由谢元终于将扇子捞进掌心,撇了撇灰,收入袖中。 “我……”谢元抬头欲言,正撞进沈灼来不及移开的视线里。 两人同时僵住。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尺,咫尺之间,两人呼吸交缠。 谢元的瞳孔中倒映出沈灼同样错愕的面容。 “你……”谢元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后半句。 沈灼眼睁睁看着那耳垂染上绯色,下一秒,就被白玉扇面挡住视线。 “今日之事……”谢元飞速扇动扇子,玉白扇面后传来闷声,“就当从未发生,往后若再行此等、此等孟浪之举……” 谢元边说边退,声音陡然拔高,却“咚”地撞上门框。 他吃痛地闷哼一声,踉跄着摔出门外,后半句也未再说出口。 沈灼不由觉得有趣。 只是被亲了一口,就那么纯情害羞。 谢元这番狼狈情态,也叫沈灼很难再将他和墨渊联系在一起。 一想到墨渊,他眼含笑意的目光又沉了下来。 这种纯情是不可能在墨渊身上看到的。 墨渊的眼里从来容不得半分戏谑。 若有人胆敢如此对待墨渊,可能下一秒就已落得尸身分离的下场。 谢元会因一个吻耳尖通红,而墨渊只会掐住他的脖子。 墨渊的眼里,永远藏着淬了毒的刀。 可为何…… 沈灼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半遮瞳孔。 他倏然收拢五指,墙角处一把剑“嗡嗡”作响。 整个剑身震颤片刻,随即飞入沈灼手中。 指尖触及剑柄的刹那,熟悉感窜入经脉,这具身体的原身与这把剑似乎已朝夕相伴过无数个日夜。 手中的剑没有特别之处,是玄云门给入门弟子派发的普通佩剑。 沈灼用手指顶开剑鞘,剑身被保养的很好,寒光如水,映出他的眉眼。 镜中人分明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却又不是他,更像是他十九二十岁的模样。 沈灼凝视剑身倒影。 两个谢元,两个沈灼。 这世间相似的皮囊未免有点太多了。 他重新合上剑鞘,剑穗垂落腰间。 “系统,”沈灼闭目凝神,感受经脉间细微的灵力流转,“任务奖励已经发放?” 【是的宿主,目前修为恢复1%。】 这点修为对原本渡劫期的沈灼不过沧海一粟,但足以让他感知到丹田处泛起灵力的流动。 这具身体从此便不再是凡人之躯。 练气一阶。 不高,不过终究踏出重登仙途的第一步。 沈灼推门向外走去,询问系统:“今夕何年?” 【宿主所在的位面现在是天历三百二十七年。】 天历三百二十七年? 沈灼的步伐略有停顿。 这个时间他应当还被囚在墨渊那座不见天日的地宫。 而再过一年,墨渊就会对诛门派宣战,凭一己之力掀起仙魔大战。 也是那场浩劫,沈灼才有了逃离墨渊身边的机会。 想到那个在尸山血海中为他劈开生路的身影,沈灼紧绷的肩线稍稍松弛。 按照方才那两个外门弟子和谢元的对话,他应当不久便能重逢故人。 只是不知,那人可还是旧模样。 “系统,”沈灼踏碎廊下枯枝,继续问道,“这里不是我原本的世界?” 【是的宿主,此为平行位面,历史轨迹与宿主原生世界存在偏差。】 “那为何把我丢进这个位面?这也是天道的旨意?” 【不是,这是宿主自己的选择。】 “我选的?”沈灼不可置信反问道。 【是的宿主。】 沈灼忽觉灵光一现,只是太阳穴一阵刺痛,将这一现的灵光彻底湮灭。 他再度询问,而回应他的,唯有穿堂而过的冷风。 他迎着风走出柴房,才发现自己在一座府邸当中。 这间柴房地处偏僻,院落不大,但也处处透露出殷实人家的讲究。 走出十余步,再拐过一道影壁,前方就是通往另一间院落的小径。 沈灼走着走着,低头看了看脚下的路,忽觉不对。 柴房所处的位置没什么人往来,进出的路上都是杂草丛生。 而现在他走的这条路却寸草不生,石板缝隙里野草被踩踏过后低垂着脑袋。 他再抬头,一座三层小楼矗立在荒院深处。 三层的小楼并不多见,为何要在这偏僻之处特地修筑这么一座小楼。 灰翳的墙皮大片剥蚀,露出内里朽木的筋骨,比身后的柴房倒要更显破败。 这绝非疏忽所致。 整座府邸唯此楼鹤立鸡群,又偏偏被刻意遗弃在此,倒像是主人特地下令工匠不得近前。 “有意思。”沈灼眯起眼睛,正要踏入庭院探查里面住着的是何人。 却听见身后猝然传来稀碎的脚步声。 正是方才那两个外门弟子。 他们显然在此等候多时,似乎是专门堵在这条离开柴房的必经小路上。 沈灼除非退回那座小院,否则便无路可走。 “这不是我们的内门弟子沈灼嘛?”直脾气的弟子率先开口,眼神像淬了毒一样看着沈灼,“怎么,你不会以为攀上谢元,就能高枕无忧了?” 他身旁的同伙接口道:“沈灼,别以为谢元替你解了围这件事就能翻篇,趁还能好好说话,不如你自己把霍师弟的升阶丹交出来。” 沈灼在原地未动,衣袂在风中微微起伏。 “我说了,”他冷声道,“我没拿。” “啰嗦什么!”直脾气的弟子不耐烦的抽出长剑,“李师兄,直接废了他搜身便是!霍师弟可是说了,这两枚升阶丹谁找到就归谁!” 他身旁的李师兄虽然没立刻拔剑,却已悄然运转灵力在双手凝结,随时准备好动手。 在他们看来,对付一个毫无反抗之力、只能靠人搭救的废柴,他们两个练气三阶的修士联手,简直手到擒来。 而沈灼此刻的平静,不过是强弩之末的装腔作势。 “去!” 随着李师兄的一声令下,他手中的灵力突然发难。 掌心灵力化作一道幽蓝,直取沈灼面门。 几乎同时,另一侧的剑光已绕到沈灼的身后。 只要沈灼胆敢避开面前的灵力,身后就是夺命的剑尖。 进退皆死局! 沈灼看着空气中微弱的灵力波动,不觉有些可笑。 练气期的灵力,确实很久没见过了。 两道攻击破空而来,他不躲不避,只是脚尖微动。 两枚石子应声而起起,行径诡异的朝两个方向各自飞去。 第一枚石子贯穿那道蓝色灵力,裹着乳白色光芒的石头自下而上穿过,那道蓝色灵力莫名其妙在沈灼面前消散。 另一枚则不偏不倚击中剑身,持剑弟子只觉手腕一麻,剑锋竟不由自主地偏转,刺空一剑。 “见鬼!这怎么回事!” 持剑弟子被惯性带跑,踉跄数步,退到离沈灼五步远的位置。 他猛然回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五步之外,沈灼依旧静立在原处,风雨不惊,仿佛方才与他毫无干系。 “灵力?!”李师兄看清石子上覆着的淡薄灵气,震惊道:“你怎么会有灵气?!” “放屁!”持剑弟子先大叫道,“李师兄你说什么?不可能,这废物怎么可能会有灵气!” “他确实借石子化解了我的攻击,”李师兄一瞬间的错愕过后,很快再度冷静下来,“不过很微弱,最多练气一阶的水准……师弟!” 随着李师兄话音刚落,持剑的弟子立刻悟到他的意思,再度挥剑而出。 沈灼感受身后的剑意逐渐离自己越来越近,忽地轻叹, “唉,剑走偏锋,形似而神散,腕力太虚浮。” 他微微侧身,幅度极小,却恰好躲开剑锋,同时左手如穿花拂柳般搭上持剑人的手腕。 “太慢。” 沈灼扣着他手腕,轻轻一旋。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那弟子他捂着软绵绵耷拉下来的手臂,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伴随着他的尖叫,沈灼腰间的佩剑猛然出手,李师兄只觉喉间一凉,待回过神来,冰冷的剑锋已抵在喉前。 他紧紧盯住下一秒就要砍断咽喉的剑锋,咽了咽唾沫。 李师兄的视线顺着剑身又落回沈灼身上。 “你、你不是沈灼……你究竟是什么人!” 沈灼轻笑,回应道:“我确实是沈灼。” “资质不错,但还得练,”他随手挽了个剑花,便重新将剑收入剑鞘,“回去告诉你们的霍师弟,升阶丹,我没拿。” 三年前他遇到过一位算命先生,他当时以为这只是用伪劣的手段骗取钱财,可是算命先生说过的那些话, 囊括了这些年发生过的每一件错事。 他彻底疯了,用尽所有手段去找那位算命先生。 历尽千辛万苦,他终于找到了算命先生不计前嫌, 赠与他一个锦囊,他在一个月圆之夜害怕又开心的打开锦囊,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请点个收藏吧,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亲吻 第4章 第四章 谢元 “滚吧。” 李师兄后退数步。 面前站着的这个绝对不是他熟悉的“废物”沈灼!! 他颤抖着拽起瘫软在地的师弟,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惊惶, “走、快走!沈灼他疯了!” 沈灼冷眼看着两人跌跌撞撞逃走,面上是一副生怕自己会追上去的惊恐模样。 他自然没有这等闲心,仍静立原地闭目内视。 经脉中那缕细若游丝的灵气正艰难流转。 这一缕灵气实在微弱,和他原本充盈的灵力难以相提并论,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 真有意思,想他堂堂渡劫期大能,如今竟沦落到连区区炼气期弟子都敢欺上门来。 沈灼缓缓睁眼,手指轻抚剑柄,眼底闪过一丝追忆之色。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恢复修为啊……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那把陪伴自己多年的本命灵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它。 【叮——检测到宿主目标,常规任务已激活。】 【常规任务:亲吻谢元(0/15)】 【任务奖励:一次亲吻恢复1%修为。】 沈灼:? 沈灼额角青筋跳了跳。 “你们这破系统除了让人亲嘴,就没点正经修炼的法子?” 【这是本系统得出的最快攻略任务目标的方法。】 沈灼忍不住冷笑一声,“若我执意不做呢?你和天道是不是还要再用惩罚来威胁我?” 【常规任务非强制要求,宿主可自主选择。】 【温馨提示,放弃任务宿主将损失15%修为的任务奖励,请宿主谨慎选择。】 沈灼盘算,先前恢复的1%修为让他堪堪达到练气一阶。 练气一共十阶,练气十阶之后突破到筑基,这就不仅需要积累灵力,更需机缘顿悟。 但如果有这任务奖励的15%的修为,升到筑基绰绰有余。 系统察觉到他松动的念头,立刻播报道: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谢元当前位置:殊友阁东侧厢房。】 “你倒是贴心,”沈灼鼻间发出一声轻嗤,“不过……” 他何必需要去找谢元? 区区一个筑基,对他而言至多不到七八年的时间。 为了这点修为,让他去轻薄谢元,简直荒谬。 与其如此,他更宁愿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 “小灼?” 沈灼正凝神思索去哪修炼,忽闻身后传来一道清润嗓音。 沈灼听见这个声音,眉间郁色瞬间荡开。 他回首,眼底映着来人身影,不自觉地亮了起来。 “裴兄!” 裴川看着少年朝着自己快步走来,眸子亮晶晶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怎么不喊师兄了?这般生分。” 沈灼身形一滞:“师兄……?” 【叮——人设提示激活】 【原身在幼时被游历在外的裴川师徒带回玄云门修行,与裴川系出同门并自幼跟在裴川身边长大。】 【建议宿主维持人设,不避免引起重要人物怀疑。若身份暴露,后果难料。】 沈灼凝视着眼前人,身上素白长衫缀着靛青云纹,眉目如画,温润如玉,与记忆中那个独闯魔窟的剑修身影渐渐重合。 前世初见时,裴川单枪匹马杀入墨渊地宫,欲诛魔头为仙门雪恨。 那一战自然是败了,却因墨渊一时兴起,欣赏裴川的行为,于是饶了他一命。 也正是这一命,生生活夺了墨渊自己的命。 归去后的裴川打破整合仙门残部,并在数年之后,将墨渊斩于剑下。 沈灼正是在裴川与墨渊最后一战的前夕,逃离了墨渊的囚牢。 竟没想到,天道让他重来一世,还给了他和裴川做师兄弟的机缘。 “发什么呆?”裴川屈指轻弹他额头。 沈灼恍然回神。 前世救命恩人,今生竟成师兄,天道这般安排,倒是有趣。 沈灼摸了摸被裴川弹过的脑袋,仰脸笑道:“师兄。” “嗯。” 裴川收回手,目光扫过四周凌乱的脚印:“方才明明听见人声,怎么只剩你一个?又有人来寻衅?” 沈灼笑了笑,目光始终凝在裴川身上:“没什么事,已经走了。” “你……”裴川正对着他,收了收衣服的袖摆,“但凡有事,大可唤我与师尊为你做主。” “些许琐事,无须劳烦师兄。” 裴川蓦地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沈灼看。 过了片刻,才收回锐利的目光,淡淡道:“往日受半点委屈都要红着眼寻我,今日倒像换了个人似得。” 沈灼想到系统方才的警告,呼吸微滞。 他对着裴川的视线,缓缓开口道:“师兄,我都多大的人了,总不能一直哭鼻子吧?” “你呀,总爱逞强。”裴川忽地轻笑,继续问道,“不是说得了线索,找到简老爷的玉佩了吗?” 玉佩?沈灼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他暗自唤出系统,询问关于玉佩的事情。 识海中立即响起提示音:【正在为宿主导入记忆。】 刹那间,陌生的画面碎片涌入脑海。 今日一早,原身在窗台旁寻到纸条,同门言称柴房藏有简老爷的玉佩线索,又特意叮嘱“消息有异,万勿告知裴师兄”,诱原身孤身赴约。 原身不疑有他,再后来,就是沈灼苏醒时面对的困局。 这纸条字迹潦草、说辞漏洞百出,也只有被裴川护在羽翼下的原身才会深信不疑。 他继续追问系统:“简老爷的玉佩究竟是何物?” 【简府传家玉佩失窃,家主悬赏黄金万两,广发拜帖求助于仙门。】 【各大门派修士云集简宅,玄云门掌门派裴川前来处理此事,原身随接帖的师兄前来历练。】 沈灼理清现状,心下了然,坦然迎上裴川目光:“没寻到。” “无妨。”裴川广袖轻拂,语气平静,“那两位师弟心术不正,你日后少与他们往来。” 沈灼仔细探查裴川的表情。 裴川神色波澜不惊,仿佛随口闲谈,可这话分明是看穿了今日局中关窍。 看这个情况,这哪里是原主以为的“瞒住了师兄”,分明是师兄一直在暗中回护。 幸而……裴川应当没看见他出手的瞬间。 “都听师兄的。”沈灼垂首应声,乖顺如常。 裴川目光忽地落在他肩头:“怎么沾了这许多尘灰?” 沈灼沈灼低头,果然见衣服上大片都是灰扑扑的,估计是在柴房时沾染的。 他不动声色将手臂那道剑痕破口藏起,随意掸了掸:“许是方才不留神蹭的” “先回去更衣歇息一下。”裴川收回手道,“我去找一趟简老爷。” “好。”沈灼转身欲走,却被身后声音留住。 他回头望去,裴川眸光微动,似要说什么。 沈灼心下一紧,回想方才还有哪句话漏了破绽。 却听裴川淡淡叮嘱道:“灶上煨着米粥,你晨起未食,记得用些再歇。” 两人并肩走出院落。 行至垂门时,沈灼鬼使神差般顿住脚步,蓦然回首。 那座三层小楼的飞檐落入背阴的暗影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缠绕心头。 沈灼不由多想,这座楼是否与那枚失踪的玉佩有所牵连? 罢了。他暗自摇头。 他对帮简老爷找玉佩并无兴趣,卷入这浑水,非他所愿。 “怎么?”裴川循着他的视线望去。 “无事,”沈灼收回目光,快步跟上,“随意看看。” 行至岔路,两人分道扬镳。 沈灼循着原身记忆,朝简府安排的客院走去。 比起耗费心力搜寻玉佩,他更渴望寻一处清净地闭关苦修。 倒也不用特意去找,玄云门就是合适之处,上辈子他也是在玄云门内入门修炼,不仅灵气丰盈,他还熟悉,着实是最好的地方。 但贸然提出自己想先行一步回去门内,也不知道裴川会不会起疑,还是在等裴川处理完简家的事之前,先留在这好了。 横竖不过几日光景。 念头方定,谁知识海里那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再度响起。 【叮——主线任务已更新。】 【任务二:寻找玉佩。】 【任务奖励:修为恢复3%。任务失败惩罚:每动用一次灵力就会触发半个时辰天劫噬心之苦。】 沈灼猛地刹住脚步;“方才还说我可以自由选择任务?这又有任务失败惩罚?” 【先前的是常规任务,宿主可以自由选择,寻找玉佩是主线任务,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 沈灼皱了皱眉,不解道:“主线任务不是要攻略谢元?” 【是的宿主,此玉佩对攻略对象谢元意义重大,帮助谢元寻找到此物可以大幅提升攻略对象好感度。】 沈灼刚升起念头,只听系统继续播报。 【察觉到宿主有消极怠工的意图,若宿主拒绝完成主线任务,惩罚将强制执行,宿主可自行尝试调动灵力验证。】 “你!”沈灼无端生出一股怒火。 他指间刚凝起一丝灵光,心脏骤然升起一种剧痛。 他闷哼出声,叫他瞬间松开了指间。 【还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沈灼别无选择,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许久,才从齿缝间迸出一个字:“……行。” 【任务已接受。请宿主尽快行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谢元 第5章 第五章 简老爷 沈灼折返道方才和裴川分别的岔路口,追了上去。 不多时,便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怎么跟来了?”裴川闻声回首道。 沈灼三两步赶至他身侧:“想了想还是与你同去,我也好奇简老爷会作何说法。” 裴川略一颔首:“随你。” 简家宅邸十进院落皆取意花中十友,他们下榻在净友阁,谢元则住在殊友阁,而简老爷的主院“禅友阁”三字正悬于朱门之上。 沈灼抬头望向牌匾上龙飞凤舞的“禅”字,驻足端详片刻,随裴川迈过门槛。 仆从疾步入内通传,不多时,廊下传来脚步声 “两位是玄云门的高徒吧,”来人约莫知命之年,虽鬓角染霜但脚下依旧步履稳健,“老朽姓陈,忝居简府管家一职。。” 裴川抱拳回礼,“陈管家。” 老者伸手侧身引路:“老爷已在书房候着,二位请随我来。” 沈灼忽觉周遭气流微滞,他盯着陈管家,发现老者周围的空气混乱得奇怪。 陈管家似有所感,回过头对他笑了笑,“少侠可是有话要问?” “不知陈管家在简府侍奉多久了?” 陈管家脚步未停,回答道:“回少侠的话,老朽自幼伴读,算来已四十余载。” “那想必对简家了如指掌,”沈灼紧追一步,道,“不知简老爷近来……身体可还安泰?” 陈管家几不可察地一顿,面上恭谨道:“老爷一向康健,只是近两年事务缠身,想是过于辛劳,性子急躁了些。待会儿若老爷言语间有何冲撞之处,万望二位少侠海涵,多多担待。” 沈灼不动声色,将疑虑暂压心底。 很快,书房紧闭的木门已在眼前。 陈管家上前轻叩三声,嗓音恭敬:“老爷,玄云门的两位少侠到了。” “快请!快请进来!” 陈管家应声推门,侧身让出通路,自己则垂手退至门边阴影处。 沈灼与他擦肩而过,双眸一凝,一缕灵力覆上眼底,悄然瞥向老者眉心。 书房内,简老爷从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起身相迎,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 “二位少侠也是为了那玉佩之事前来的吧?” 沈灼把目光挪到简老爷身上,心头更是猛地一沉。 他周围的空气竟然比起管家更为混乱异常。 裴川神色沉静,上前一步,将帖递上:“掌门特遣我前来处理此事。” 简老爷仔细端详着裴川的面容,探究道:“恕老夫眼拙,少侠瞧着有几分面善,敢问少侠名号。” “在下玄云门裴川。” “裴川?”简老爷两眼一亮,脸上瞬间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当世年轻一辈修士之中,谁人不知唯裴少侠一人担得起这‘魁首’之名啊” 他搓着手,语气带着如释重负的激动:“自那玉佩不翼而飞,我是日夜悬心,如今有裴少侠亲自出手,这颗心总算能放回肚子里了。” 面对简老爷的赞誉,裴川依旧波澜不惊,只微微拱手:“简老爷谬赞。当务之急,还请简老爷细说那玉佩丢失的详情。” 简老爷提到玉佩,露出愁容之色:“那枚玉佩是在一月前丢失的,此前我日日贴身佩戴,忽然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府里上上下下我都翻遍了,连一丝痕迹都寻不见” 沈灼注意到简老爷说话时,手指不自觉摩挲着腰间的一片空荡。 “简老爷,”沈灼开口道,“这枚玉佩对您而言意义非凡?” 简老爷苦笑一声:“实不相瞒,此乃一位故友临终所托,不仅有镇邪护身之效,更是一个念想。” 裴川沉声询问道:“关于玉佩如何丢失,简老爷有什么线索吗?” “我本以为是府中宵小所为,盘查搜检数日也毫无所获,”简老爷声音骤然压低,“恐怕是……那玉佩自己跑了。” “自己跑了?”裴川反问道,“何出此言?” 简老爷回答道:“那玉佩可非凡品,天生便具灵性!那么多能人异士都找不到它,可不就是自己长腿跑了。” 沈灼:“天材地宝孕生灵性,古已有之。但器物之灵若欲离主,必有缘由。” 简老爷又叹了口气:“这玉佩性子桀骜,我滴血认主,它还反伤于我,想来是它不认我这个主人,所以一心想要逃跑。” 裴川:“话虽如此,就算是有了灵性,纵然灵性已生,若无外力接引,器物想要自行遁走也不太可能。” 简老爷道:“这我就就不得而知了,正因如此才求助各大仙门铁。” 沈灼打探着简老爷的神色,话锋陡然一转:“既然玉佩不肯认主,那又为何日日佩戴?” 简老爷被沈灼问得一时语塞,嗫嚅道: “因为、因为……那毕竟是宝物一件,我想着带在身上总能沾些好处。” 沈灼眼神却未移开分毫,依旧盯着简老爷。 对方被他盯得忍不住避开视线,慌忙端起手边茶盏,转向裴川:“事情的始末便是如此,寻回玉佩一事就仰仗裴少侠了。” 裴川应下:“玄云门既接此托,自当会尽力。” 简老爷得了这句承诺,抿了一口杯中茶水。 谁知茶水尚未咽下,就听见沈灼又开口问道:“我另有一事想问。” “少侠但说无妨。” “我见西边柴房后有一幢三层小楼,不知那是府上哪位主子的院落。” 话音刚落,装着茶水的杯盏猛地脱手坠落,瓷片和茶水在地上混作一团。 侍立在门边的陈管家立刻上前,一把扶住身形微晃的简老爷,替他擦拭掉落在衣服上的水渍。 书房内顿时涌入两个小厮进来收拾满地狼藉。 管家对着简老爷道:“老爷当心,我先扶您去换身衣服?” 简老爷此时缓过神来,在管家搀扶下勉强站稳,胸膛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缓过那口气。 他摆了摆手,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沈灼迎着他惊疑不定的目光,答道:“我看府内甚少有三层小楼,偏偏还如此破败,故而多看了两眼。” 简老爷抬手用袖子胡乱抹了把额间的虚汗,答道:“只是间废弃的旧楼,年久失修,早就无人居住了,破败些也是自然。” 裴川看了沈灼一眼,随即转向简老爷,问道:“既是无人往来之地,是否可能那玉佩正藏匿其中?” 简老爷一时答不上来。 身旁的管家适时上前半步,垂首恭敬道:“先前奉老爷之命搜寻全府时,我亲自带人彻查过那处旧楼,并没有玉佩的下落。” “这样啊,”沈灼目光掠过简老爷和管家周身混乱的气流,最终不动声色地收回,“如此说来,那旧楼确与玉佩无关。” 简老爷如蒙大赦,连声应和:“正是如此。” 眼见再难问出更多线索,两人便告辞退出书房。 一直走到禅友阁外,四下无人,裴川才低声开口:“你怀疑简老爷?” 沈灼沉吟片刻:“倒非认定他自导自演,但这对主仆定有事瞒着我们。” “意料之中,”裴川川语气平淡,目光扫过身□□院,“这些名门大户,谁家院墙之下没埋着几桩旧事。” 裴川侧目看向沈灼,问道:“玉佩之事,小灼怎么看?” “旁的不论,”沈灼见裴川神色如常,便继续道,“东西丢了,简老爷为何不报官查办,反要辗转寻访各大玄门修士?” “你的意思是,问题不在‘失窃’,而在玉佩本身” 沈灼认同道:“正是此意,总不至于那玉佩真是自己生了腿脚。” 裴川闻言,唇角微扬,道:“小灼确实不一样了,已可独当一面。” 沈灼心头一凛。 裴兄此言何意?他已经察觉我不是原身了? 他见裴川只是注视着自己,眸底清澈,并无探查之意。 沈灼与他四目相对,忽然唇边漾起一抹浅笑,道:“师兄谬赞,都是跟着师兄耳濡目染学的。” 裴川只是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师弟的发顶,并未多言。 二人一路聊着,很快回到了净友阁。 院落清幽,几间厢房分属不同门派前来的修士,裴川与沈灼比邻而居。 此刻正值晌午,院内一片静谧,唯有一个面庞稚气的小厮正在扫地。 见到二人进来,小厮停下手中的扫帚,对着裴川道:“少侠回来了,您嘱咐我温在灶上的白粥一直煨着呢,现在要用吗?” 裴川看向沈灼,温声问道:“小灼现在想喝吗?” 沈灼意识到,这是裴川记挂着自己晨起未曾用饭特意准备的,他心下一暖,乖顺道:“我听师兄的。” “那就喝点吧。” 在玄云门内任何事都是亲力亲为,二人都不习惯有人伺候,裴川让小厮示意小厮不必跟来,自己去灶房端了粥。 叫小厮捧着扫把在一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沈灼在院中的石椅上坐下,顺口问道:“有件事想向你打听一二。” 小厮立刻捧着扫把小跑近前:“少侠您问,小的知无不言!” “可知西边柴房后那幢三层小楼的事情?” 小厮挠了挠头,面露难色:“这我还真不清楚,我前两年才刚进府,打从那时起,管家就严令我们不许靠近那地方。” “嗯?”沈灼询问道,“管家明令禁止靠近?” 小厮用力点头:“除了陈管家自己,谁也不准进,走近一些都要挨一顿责骂哩。” 正说着,裴川端着砂锅走了出来,锅盖一开,院中顿时弥漫开米粥的香气。 “在说什么?” 小厮嘴快,抢先一步答道:“沈少侠在和我打听西边那旧楼的事。” 沈灼接过裴川盛了半碗粥的碗勺:“谢谢师兄。” 他用勺子搅动着碗中温粥,米粒早已熬得软烂开花,一阵热气带着粥香扑面而来。 和上辈子裴川为他熬煮的粥一模一样。 裴川在沈灼对面的石凳坐下:“还在琢磨那幢小楼?” 沈灼咽下一口,暖意从喉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缓缓答道:“嗯,有点好奇。” 小厮忽然接嘴道:“少侠别怪我多嘴说一句,那个楼可不是什么能好奇的地方。” 二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小厮身上:“此话怎讲?” 小厮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环视一圈院子后,一只手半掩着嘴小声道:“那个楼啊,闹鬼!” “闹鬼?”裴川色未动,又为沈灼添了半勺粥,“你亲眼所见?” “我哪有那胆子靠近?陈管家看得可紧了!”小厮缩了缩脖子,声音压得更低,“是厨房刘大娘说过,每到晚上那楼里就会传出女人的哭声,凄凄惨惨的,瘆人得很!早先有个胆大的丫鬟不信邪,偏要进去看一眼。” 沈灼一边进食一边追问道:“结果怎样?” 小厮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道:“结果第二天人就在废井里捞上来了!” 裴川见沈灼喝粥的手一顿,开口道:“听起来倒是和市井坊间流传的鬼怪轶闻并无二致。” 小厮抱着扫把连连摇头:“唉,少侠你们是有大本事的,自然不怕这些。可那楼可是真邪门,要不陈管家怎会下死命令,少侠你们千万要当心啊。” 沈灼的思绪被短暂牵引,很快便敛了心神,安静地将碗底剩余的粥吃完。 他放下碗,收拢桌上的碗筷:“看来这楼确实不一般。” 裴川道:“简府所托,是寻回玉佩。况且,主人家既已明示不喜我等探询旧楼之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灼并非初识裴川,前世百年相交,他深知这位师兄的秉性。 他的言下之意无非是让他莫要深挖这些刻意掩埋的阴私。 比起真相,裴川更在意的,是沈灼的安危无虞。 沈灼同样明白,以裴川端方持重、言出必行的性格,若简老爷明确拒绝,他绝不会擅闯禁地。 所以沈灼垂下眼睫,顺从地点了点头:“师兄说的是。” 裴川见他乖巧模样,和平时别无二样,心中稍安。 他接过沈灼收拾好的碗勺:“你先回房更衣歇息片刻,这些我来收拾。” “有劳师兄。”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沈灼望着裴川走向灶房的背影,叹了口气。 裴川千般好,唯独这认准死理、恪守规矩的性子,有时着实令人无奈。 所以有些事只能背着他去做。 他看了眼天色,日影西斜,距离夜幕降临,尚有半日光景。 嘿嘿过签了!立刻速速给自己画了封面[彩虹屁] 诚邀大家欣赏陆师傅大作[彩虹屁] 怎么样,你也很为陆师傅精湛的画技所臣服吧(臭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简老爷 第6章 第六章 夜探 沈灼耐着性子在院里等到天色尽墨。 各处院落的烛火亮起又熄灭,夜色彻底吞没简宅。 确认四下无人,裴川也已安睡,沈灼悄无声息地翻出窗户。 他屏息凝神,一路避开巡夜的家丁,借着墙壁的阴影快速移动。 在月色的掩护下,小楼已近在咫尺,小楼在森冷月色下轮廓染上阴森之气。 他忽然闪身树后,屏住呼吸。 没过片刻,灯笼光便晃过他方才落脚处。 “有动静?”他听到一个巡视的家丁问道。 “没有啊,我没听到。”另一个答,“或许是野猫。” 灯笼光不甘心地扫了几圈,终是徒劳。 他听见家丁继续说道:“那奇怪了,我明明看到有人往这里来。” “真溜进去也不怕,”另一人嗤笑道,“楼里自有人收拾他。” 两人哈哈一笑,随即边说边笑着走远。 待他们离开后,沈灼从树后冒出头来,立刻翻过院墙。 扑面是枯败植物的腐朽气息,整个庭院都是荒芜死寂,唯有尽头小楼矗立。 楼前正门被一把生锈的铜锁锁住,沈灼绕至侧窗,推了推,发现里面落了锁。 他探出一道灵力挤入窗缝,把落锁的栓给顶开。 这远超练气一阶的操控,但对本是渡劫期的沈灼而言,调动灵力早已如举手抬足般自然。 再次推动窗户,窗户已然被打开。 他翻身进入楼内,许久未有人进入的地板上激起一层薄灰,沈灼就着月光,勉强辨认室内模糊的轮廓。 但这也太模糊了。 他一闭眼,再次睁开时,眼前覆上一层薄薄的灵力。 天地万物皆由气构成,而那些开了灵智或被修炼过的气,便成了他们口中的灵气。 以灵力覆眼,借气观物,世间万象便褪去了形体的桎梏,显露出最本真的气态。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以气观物反倒比肉眼更为明晰。 一楼厅堂空阔得近乎荒凉,几张红木桌椅歪斜地散落其间,墙角的屏风漆面剥落,仿佛一碰就倒。 沈灼径直走向屏风后的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依旧无人,只是光景更显破败。 走廊旁虚掩的房门被风吹动,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沈灼盯着房门驻足良久,最终还是收敛疑心。 许是错觉。 他转身向三楼走去,却在踏上楼梯时猛然顿住。 一道突兀的铁门横亘在楼梯中央,与周遭古旧的木质结构格格不入,显然是后来加装的。 铁门上有一道铜锁,与正门处一模一样。 “有意思。” 沈灼越来越好奇三楼到底有谁在,竟值得简家如此大费周章下两道锁来防住,还特意派家丁彻夜看守。 沈灼凝视那道突兀的铁门,暗自盘算。 此处位置隐蔽,夜深人静,只要动作够轻够快,撬锁未必不可行。 夜风穿过破败的窗棂,发出低低的呜咽,警告着所有肆意闯入小楼的人。 月光被云层遮蔽,楼梯间的阴影愈发浓稠,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探出。 沈灼还在思考之际,就在此时,一只冰冷的手,悄无声息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沈灼浑身一僵,后背瞬间绷劲,寒意直冲天灵盖。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转身,手已按上腰间佩剑,剑刃出鞘半寸,寒光乍现。 却对上了一张无比熟悉的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异口同声的疑问在寂静的楼梯间响起。 眼前人一身玄色衣裳,手持一把通体莹润的白玉扇,那扇子还未来得及收回,正是刚刚搭在他肩上的东西。 见是谢元,沈灼霎时间松了口气,按回佩剑无奈道, “谢道友半夜不睡觉,怎么在这装神弄鬼?” 谢元收回手,“啪”的一声轻响,白玉扇潇洒展开:“沈道友不也在此处,莫非,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两人视线在空中对上,彼此眼中的探究已经说明一切。 沈灼忽地想起系统任务,系统要求他找到那枚据说对谢元至关重要的玉佩。 他状若随意地开口:“谢道友也对这门后的东西很感兴趣?” “听闻此处闹鬼,特来一探究竟。”谢元扇面半掩,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 “这么说来谢道友不是为了玉佩之事而来。” 谢元扇子微滞,反问道:“汇聚简宅的众人谁不是为了玉佩而来?。” “当真?”沈灼不退返进,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谢元。 谢元笑意不减,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说得也是。”沈灼忽而轻笑,他退后半步让出空间,“谢道友想上去?” 谢元扇面微合,扇尖虚点铜锁:“这铜锁可不好开,动静大了惊动了人,你我怕是都难以脱身……但也未尝不可一试。” 沈灼听罢,道:“既然如此,那就谢道友来吧。” 谢元未动,扇面轻摇,慢悠悠开口警告道:“沈道友,有时无知倒是越……” “安全”二字还未说出口,谢元手中的扇子猛地停下,脸上维持的从容瞬间凝固。 沈灼也在同一时间听到那异响,浑身一僵。 那声音不是抓挠,不是撞击。 是一缕游丝般的低声呜咽,如泣如诉地从门缝渗出,在死寂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二人视线再度交汇,沈灼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 “依谢道友看……”沈灼压低声音,紧盯谢元的神色,“简家锁的是人,还是鬼?” 谢元眼波流转,竟学着他先前的腔调反问道:“沈道友以为呢?” 沈灼指尖轻抚铜锁,道:“要我说,这铜锁看上去可不是用来锁鬼的。” 他忽然抬眸,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话音未落,沈灼突然抓住铁门,手臂肌肉绷紧,将整扇铁门摇得“哐当”作响。 这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压过那道哭声,显得格外骇人。 “沈道友你在做什么!?” 沈灼充耳不闻,反而提高声调朝楼上喊道:“在下玄云门沈灼,不知楼上住的是哪位高人?可否现身一见?”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回荡,激起阵阵回音。 随即一声闷响自三楼传来,像是什么东西摔落在地。 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连方才若隐若现的啜泣声都戛然而止,楼梯间再度恢复寂静。 沈灼的手还按在铁门上,但此刻只剩下两个人清晰的呼吸声。 身后传来谢元低沉的轻笑:“沈道友行事,当真出人意料。” “不这么闹一闹,怎么知道里面藏着的是人是鬼?”沈灼松开握住铁门的手,让出半步问道,“谢道友还要上楼吗?” 谢元手里的扇子摇的欢快:“沈道友意下如何?” “不必了,”沈灼仰头望向门后幽暗的楼梯,“玉佩不在此处。” “哦?此话怎讲?” “这里太干净了,没有一丝灵气波动。” 谢元听罢,愣了一下,随即手中白玉扇扇出一道比沈灼浓郁太多的灵力覆盖过整栋楼。 他探查一番后,果然如沈灼所说,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别无其他灵力的存在。 “那玉佩若真如简老爷所说是个宝贝,就不该这么干净,”沈灼继续开口道,“不过方才我在走廊……” 谢元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沈灼的话:“适才听闻脚步声,暂且躲了一下。” 他目光陡然锐利,将沈灼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众人皆说玄云门掌门收的最后一个弟子是废物,沈道友对灵力的掌控,倒比许多修士都精妙。” “谢道友谬赞了,”沈灼垂眸,“不过是些保命的小伎俩。” “我看未必吧。”谢元白玉扇轻点掌心,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沈灼避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转而问道:“既然谢道友也不打算上楼,不如就此离开?” 得到谢元应和后,两人一道翻窗离院。 二人各回各院,道别前,沈灼忽然问道:“你可曾注意过简老爷和管家身上的灵气?” “灵气?”谢元一愣,不解道,“他们不是凡俗之人吗,怎么身上也有灵气?” 沈灼摇了摇头,“我说不清那是什么,谢道友下回不妨看看。” 谢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沈道友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沈灼望着谢元月光下依旧浓郁的眉眼,陈述道:“你想要那枚玉佩。” “人人都想找到玉佩,毕竟简老爷悬赏万金……” “不,”沈灼否认他的话,定定地望着他,“是你想要,而我会帮你的。” “为什么?”谢元上前半步,两人距离骤然缩短。 沈灼别过脸去,目光落在远处的院墙上:“这个谢道友就不必知道了。” 夜风拂过,吹起零落发丝。 谢元凝视着少年被月光勾勒的侧脸,忽然问道:“明日,要不要一起去找玉佩?” 沈灼回头,重新往回谢元哪张熟悉的眉眼,问道:“谢道友这是在邀请我?” “若沈道友愿意这么理解的话,那可以是。” 沈灼沉思片刻,突然抬头,在极近的距离直视谢元的眼睛,猝不及防问道, “那我可以亲你一下吗……不对,是十五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六章 夜探 第7章 第七章 上街 前一晚沈灼说完那番话后,谢元的脸色便青一阵白一阵,憋了半天,最终只挤出一连串“不知廉耻”之类的斥骂。 骂到词穷,实在想不出新词,他愤然拂袖离去 沈灼见他这般反应,只以为先前同寻玉佩的约定怕是要作罢。 谁知第二天清早,就见谢元出现在他们院中。 沈灼刚踏出房门便是一顿,略带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晨间天气尚凉,谢元手中白玉扇依旧摇得欢快:“昨日不是说好一同去寻玉佩?” “嗯……”沈灼应了一声,继续去取水洗漱。 行至半途,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那亲嘴……” “休要再提此事!” 话音未落,谢元陡然喝断,硬生生将沈灼尚未出口的浪荡言语堵了回去。 沈灼见此事无望,只好遗憾地去洗漱。 待他整理妥当走出房门,谢元已站起身,开口问道:“沈道友准备去哪?” “去找管家。” “管家?”谢元蹙眉不解,“他不就在简府内?” 沈灼一边朝着外边走,一边解释:“昨天我打听过,管家虽人在简府当值,却在街上另置了房产,一家妻小都住在那边,只有他一人留在府中。” 他顿了顿,沈灼继续说道:“昨日我也提过,简老爷和管家身上有相似的灵气痕迹。我想去街上探一探,若管家真有问题,应当能寻到些线索。” 两人一路走出院子,此时虽时辰尚早,街边却已传来摊贩阵阵喧哗。 据小厮说,管家常在这条街出入,大家都猜测他家就在这一带,但具体位置却无人清楚。 沈灼眼中灵光微闪,悄然运转灵力探查街上异常。 只是两人从街头走到巷尾,什么都没有发现。 沈灼嗅着空气中飘过来的馄饨香气,撤去眼中灵气。 谢元展开白玉扇,在一旁轻摇,淡淡道:“若真这么容易就能找到,简老爷也不必出万两黄金这般周折了。” 他的目光在街上扫荡一圈,视线停留在对面馄饨摊上:“早膳还没用吧?既然来了,去尝一碗?” 那馄饨摊热气腾腾,老板娴熟地捏着薄皮馄饨,香气四溢。 摊边摆着几张旧木桌,三三两两的客人坐满其间,生意颇好。 沈灼闻着这香气,忽觉腹中空空,便点头应道:“也好。” 恰好还剩最后一张空桌,二人相对坐下。沈灼朝老板扬声道:“两碗馄饨。” “好嘞,少侠稍坐,马上就来!” 沈灼点完单,注意到谢元与邻桌客人打了个招呼才落座。 那两人身着同样的制式衣袍,一看便是修士,多半出自同一门派。 沈灼坐下,压低声音问:“你认识?” “你不认得?哦对,你平日不怎么出玄云门,对其他门派的弟子不太熟悉也正常。” 谢元自问自答后,随即低声介绍:“那两位是烟雪门的弟子,见过几面,不算太熟。” 这个世界与沈灼前世相差不大,他自然听过烟雪门的名号。 烟雪门与玄云门同属仙门四大派之一,尤以轻功著称,门人身法如烟似雪,飘忽难觅。 只是在上一世,待沈灼逃离墨渊身边时,整个仙门早已被搅得七零八落,各大门派朝不保夕,连四大仙门也难自全。 后来裴川一统仙门、诛杀魔尊,玄云门自此独大,其余势力尽归其麾下,再无门派隔阂,皆奉裴川为仙门之首。 倒也怪不得沈灼认不出烟雪门的弟子,上一世他真正见到烟雪门时,仙门早已不分你我。 沈灼再度望向那二人,见他们一袭素白长衫清逸出尘,的确似雪。 对方察觉到他的目光,微笑颔首致意,沈灼也从容回了一礼。 “两位的馄饨来咯!” 老板的招呼声打断了沈灼的思绪。 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被端上桌,汤色清亮,浮着金黄油花与翠绿葱花,香气扑鼻。 沈灼舀起一只馄饨送入口中,匆匆咽下,却忽然转头紧盯谢元。 谢元挑眉:“怎么?不合胃口?” 沈灼放下勺子,认真问道, “你真的不能让我亲一口吗?” “不用十五下,先试一口就行。” 沈灼话音刚落,身后人仰马翻。 瓷勺摔碎声、呛咳声杂乱响起。 沈灼回头,正见其中一个烟雪门弟子狼狈地将整碗馄饨打翻在桌,汤水四溅。 烟雪门的事与他无关,沈灼一脸无辜地赚回来,又舀起一颗馄饨,锲而不舍地追问:“真的不行吗?就亲一口。” “沈!灼!”谢元手上的汤碗“砰”得一声重重砸在桌上,“不许再提亲……再提这件事了!” 邻桌烟雪门弟子对老板喊道:“老板,麻烦再来一碗馄饨,顺便帮忙擦下桌子。” “馄饨马上来!板擦了擦额角的汗,瞥了一眼已然排起队的摊位,为难地开口,少侠,我这儿实在忙不过来,要不您和旁边桌的两位凑一桌?” 这附近只有他们两桌人一副修士打扮。 两桌人面面相觑。 那两名烟雪门弟子被空气呛到,猛地又是一阵咳嗽。 谢元侧过脸,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 再转回来时,他已恢复如常,笑得温朗如玉,朝那两名弟子招呼道, “我们这儿还有空位,若不介意,就请同坐吧。” 见他开口相邀,那名弟子便端起桌上仅存的一碗馄饨,走了过来, “与谢道友虽打过多次照面,像今日这般交谈倒还是头一回。在下陈秋,这位是我师弟,陈冬。” “秋与冬?”谢元问道,“二位是兄弟?” “正是,我是兄长,他是弟弟,我们一同拜入烟雪门。”陈秋颔首道。 陈冬的目光一直忍不住往沈灼身上瞟,终于忍不住开口:“方才听谢道友说,你就是沈灼?玄云门的那个沈灼?” 沈灼顶着这具被冠以废柴之名的身体,坦然点头:“是我。” 陈冬上下打量他一番,低声嘟嚷:“看起来……不太像啊。” “休得无礼。”陈秋轻声呵斥,转而向沈灼歉然一笑。 沈灼并不在意,继续不紧不慢地吃着馄饨。 陈秋见席间气氛有些凝滞,便又寻话问道:“不知谢道友与沈道友为何一同出行?” 谢元轻啜一口馄饨汤,道:“大家皆为玉佩之事而来,途中偶遇,便结伴同行。” “原来如此,”陈秋点头,提及玉佩忽然语气一转,“要我说,这玉佩可真不是什么祥物,多少纷争不都因玉佩而起。” 沈灼闻言忽然放下勺子,问道:“此话怎讲?” “倒也不是有什么确切说法,这几日四处找寻玉佩,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宋家那桩旧事。” 谢元闻言,接口道:“确实,许久未听人提起宋家,我都快忘了他们家那件事,也是因玉佩而起。” “宋家发生了何事?” 陈秋面露讶色:“沈道友竟不知此事?” 沈灼略一思忖,借用了谢元先前的说辞,随口解释道:“我平日甚少离开玄云门,确实未曾听闻。” “原来如此,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沈道友不知也属正常,”陈秋了然道,“那已是五年前的往事了。” 他继续讲道:“五年前,宋家以商贾之名跻身仙门。按理说,一个从未修行的商贾世家本难与仙门扯上关系,但他们手中持有一枚灵力不绝的玉佩。正是凭借这枚玉佩,宋家得以与各大仙门交易往来。” 沈灼追问:“那又怎会因玉佩而起纷争?” “奈何成也玉佩,败也玉佩,唉,”陈秋叹道,“当时已有不少人怀疑宋家玉佩的来历,此时凤炎山突然派人下山,声称门中失窃了一枚玉佩宝物。” 听到“凤炎山”三字,沈灼不由一怔。 凤炎山位居四大门派之首,却与其他门派截然不同,从不对外招收弟子,门中皆以凤氏家族为主。 沈灼从未见过凤炎山的人,只因在墨渊向仙门宣战后,他们便直接封山,再不问外界之事。 他道:“即便宋家手中的玉佩真是凤炎山所失,以凤炎山的名门地位,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商贾之家吧?” 不待陈秋回答,谢元忽然插话:“宋家那枚玉佩,并非凤炎山所失之物。” 沈灼不由问道:“你如何得知?” 谢元却沉默不答。 “此事各家说法不一,真相如何如今已无从考证,”陈秋打起圆场,“宋家终究只是凡人商贾,凤炎山不过开了个头,当时对那枚玉佩心怀不轨之人,实在不在少数。” “那玉佩最终下落如何?” 陈秋摇头道:“不知道,至今仍无下落。” 沈灼一怔,续问道:“那宋家呢?” “全死了,”陈秋声音低沉,“不知是何人所为,只知整座宋宅被大火焚尽,无一生还。” 此刻,沈灼才真正明白陈秋那声叹息背后的重量。 那意味着一桩灭门惨案。 他一时默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三人正在聊着往事,一旁陈冬已风卷残云吃完新上的那碗馄饨。 他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环顾桌上神色各异的三人,道, “简老爷要我们找的,不就是宋家那枚玉佩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七章 上街 第8章 第八章 怨气 桌上剩下的三人顿时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小冬,不确定的事不要乱说。”陈秋沉声道。 谢元“唰”地一声展开扇子,道:“我倒是好奇,陈道友何出此言。” 陈冬被兄长训斥后,瞥了他一眼,神色间有些犹豫。 陈秋语气稍缓:“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但说无妨。” 得到准许,陈冬便解释道;“我们听管家说,简老爷从四五年前开始,脾气变得格外乖张暴虐,这时间不就对上了。” 陈秋接着补充道:“不过也只是时间巧合而已,强行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未免有些牵强。” 沈灼道:“但也不失这个可能性。” “即便如此,玉佩又怎能与人的脾性扯上关系?”陈秋反问。 “先前我曾听简老爷提及,这玉佩颇有灵性,甚至不愿认他为主。”沈灼隐去玉佩自己张腿跑了那段,解释道。 陈秋仍是不解:“即便有灵,应当也难以影响人的心性吧?” “未必。”谢元摇着扇子,若有所思,“若那玉佩中蕴藏的根本不是灵气呢?” “不是灵气还能是什么……”陈秋说到一半立刻变了脸色,骤然变色,“谢道友,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陈冬望着自己兄长脸色突变,尚未反应过来,茫然道:“什么啊?秋哥你怎么话说一半。” “是魔气。”沈灼神色地接话。 “这不可能吧?”陈冬愕然,“魔不是早就成为传说了吗?千百年来都未曾有过魔气的消息。” 谢元在扇面后笑了笑:“你没听说过,不代表不存在。” 沈灼瞥了他一眼。 自己前世和魔尊共处了十几年,对魔的存在再熟悉不过,但谢元对魔气如此泰然自若,倒让他不由侧目。 谢元也迎上他的目光,意味深长道:“早就听闻沈道友在玄云门深居简出,如今看来,所知所见却是不凡。” 沈灼随口扯道:“不过是恰巧听师兄提起过罢了。” 陈秋又问道;“若真是魔气作祟,各大门派应当早已收到风声。可简老爷的玉佩失窃已一月有余,却从未听闻任何消息。” “未必就是魔。”沈灼道,“魔乃人之怨气凝聚所化。若怨气未聚成形态,便还算不上是魔。” “那依沈道友的意思是,这玉佩汇集怨气反噬了简老爷,这才导致他性情大变?” “仅是猜测。” 沈灼目光扫过桌面,桌上一共有四个碗,只有陈秋一直在说话维持气氛,碗里竟还剩下两颗馄饨。。 他问陈秋:“你还吃么?” 陈秋这碗是从旁边桌挪过来的,馄饨早已泡得发胀,面皮微微发坨。 他瞥了一眼,摇头道:“不吃了。” 沈灼闻言,竟自然地将自己的勺子伸进陈秋碗中,捞起一颗馄饨。 一旁三人皆是一怔。 陈秋迟疑道:“沈道友若还想吃,我让老板再煮一碗……” “没时间了。”沈灼道,“你方才问我,是不是玉佩聚怨反噬简老爷?” “是。” 沈灼道:“那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 他说完,那枚馄饨忽然被注入灵气,“嗖”地一声向沈灼身后疾射而去。 三人顺着馄饨的路径望去,只见馄饨裹挟灵气掠过整条长街,不偏不倚射入街尾一名大汉刚刚张开的嘴里。 那大汉本要张口呼喝,猝不及防被馄饨堵个正着,下意识一咽,却猛地噎住,顿时俯身剧烈咳嗽起来。 他手中的大刀应声落地,“哐当”一震,街上行人闻声惊避。 陈冬看得目瞪口呆:“沈道友,这是何意?” “你该问他提刀上街意欲何为。”沈灼回头,望向街尾的提刀大汉。 陈秋仍是不解:“沈道友分明未曾回头,怎知那里有人?” “气。”沈灼眼神微凛,“来了。” “什么来了?” 下一秒,方才大汉周围清出的空地上,蓦地涌现出一群人影。 自巷口与街角的阴影陆续走出一个个大汉,他们沉默地走到街上,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刀,转眼便把街尾占据。 七八个壮汉持凶器默然站立,气势骇人,形成一片压抑的寂静。 街上百姓顿时察觉不妙,慌忙拉着孩童四散退避,原本还算热闹的街面迅速变得空旷,只剩下来不及收拾的货品和板凳。 馄饨摊老板闻声抬头,眯眼一瞧,嘀咕道:“这不是陈狗子那帮人吗?” 谢元侧首问道:“老板认得他们?” “这条街上谁不认得?就是一伙地痞流氓,平日跟着陈狗子混,也没见闹出多大动静,今天这是抽什么风?” 沈灼心念微动,转向陈秋陈冬二人::“你们可听说过这位陈狗子?” 陈秋笑了笑,道:“陈姓本就常见,何况我兄弟二人并非本地人。” 老板见那些人还在街尾,还来的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插话:“少侠们自然不认得陈狗子,不过少侠们若是为简老爷寻玉佩而来,那他哥哥,诸位该是听说过的” “是谁?” “陈狗子的亲哥哥是简府陈管家。” 沈灼与谢元目光在空中骤然一碰,两人眼中同时一凝。 谢元正欲开口,却听沈灼道, “他们要动手了。” 街尾猛地炸开一声怒吼,一名大汉猝然暴起,撞开人群,手中长刀高高扬起,向来不及躲闪的路人劈去。 电光石火间,一只白瓷勺子自长街另一端破空而来,精准地击穿喧嚣,大汉握刀的虎口位置。 大汉整条手臂骤然一麻,五指失控地松开,那柄凶器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好一招借物击人!”陈秋脱口赞叹道,“没想到沈道友修为如此精深,和传闻截然不同。” “谬赞,练气一阶而已。”沈灼顿了顿又补充,“所以我灵力枯竭了。” 陈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练气一阶?!这若是废柴,世上还有天才吗!” 陈秋听到自己弟弟直言不讳将“废柴”两个字说了出来,呛得连咳数声,好不容易缓过来,才郑重问道, “沈道友如何预知他要出手的?这也是凭‘气’所察觉到的么?” “不错,”沈灼道,“将灵力化为眼睛来使用,便能感知万物之气。” 陈秋望向街头至巷尾的距离,面露难色:“要用灵力覆盖住整条街吗?以我的修为恐怕难以做到。” “不必全覆,”沈灼指点道,“只需将灵力凝于双眼之前,便能借目力观气。” 陈冬在一旁尝试数次,却总难将灵力精准覆于眼上,稍不留神便溃散开来,不由懊恼, “这实在太难了!” 陈秋也试了一下,同样没能成功:“确实极难,看来沈道友对灵力的掌控,可谓出神入化。” 沈灼干巴巴地安慰道:“多用灵力,熟了就自然会了。” 倒是一旁默不作声的谢元,手中折扇轻挥,一道灵力探出。 他在那群大汉身上看到了沈灼口中的气,他们围绕着一团薄雾状的黑气,方才被沈灼击中的那人,黑气正渐渐消散,而吞下馄饨的大汉身上,黑气已尽数褪去 谢元凝神注视着那几团翻滚的黑气,问道:“昨夜你所说简老爷与管家身上的,便是此物?” 沈灼道:“不尽相同,他们身上的远比这些浓郁得多。” 正说话间,几名大汉身上的黑气骤然翻涌,与此同时,他们手中的刀也隐隐躁动,似欲再起杀机。 他轻笑一声,道:“我算是看明白了。” 沈灼回道:“我没有灵力了。” 谢元眼尾轻扫过沈灼,语气轻快:“有我在,何须忧虑。” 刹那间,他手中白玉扇倏然脱手。原本合拢的扇面竟自行散开,化作数道流光玉片,直向那几个黑气汹涌的大汉袭去。 玉片触及黑气的刹那,黑气顿时翻涌欲裹。 谁知那玉片竟似有灵性般,轻盈闪避,在黑气间穿梭流转,每一次穿梭都击散一团黑气,使其越发稀薄。 远处的大汉陆续恢复神智,惊见自己手中兵刃,慌忙丢弃在地 他们虽为地痞,却也知持刀行凶是何等大罪。 谢元远望着,轻叹:“可惜玉扇仅有五片,尚余二人未解。” 他刚说完,身旁两道白影倏忽消失。 再定睛时,陈秋陈冬已如鬼魅般现身于剩余两个大汉身后,兄弟二人默契出手,手起掌落,两个应声倒地 陈冬在街尾朝这边扬声道:“虽看不见你们说的气,直接放倒总可以吧!” “自然可行。” 谢元含笑应声,起身向街尾走去。 沈灼随在他身侧,只见那几枚散落在大汉间的白玉片受到无形牵引,倏然飞回谢元手中。 一道灵光自他掌心流转,缠绕在玉片根部,顷刻间将分散的玉片重新聚合 “唰”的一声轻响,再度展开成一把完整玉扇。。 沈灼心下了然:原来他是去收回法器了。 他凝视那柄流泛着温润白玉光泽的玉扇,颔首道:“这把扇子是个好东西。” “是啊,”谢元收敛了扇风,目光仿佛透过扇骨望见某个熟悉的影子,“我师父留下的,从无凡品。” 沈灼微讶:“尊师?听闻忘忧谷门下鲜少入世收徒。” 谢元的目光从扇上移开,迎上沈灼的双眼。 少年面容犹带稚气,眸中却凝着不符外表的沉静。谢元望着那双眼微微一怔,片刻才回神道:“家师并非忘忧谷中人,只是他离去前,将我托付于忘忧谷中。” 沈灼了然道:“原来如此。” 他正端详那柄玉扇,却听谢元声音忽凝, “当心,有东西正在靠近。” 第9章 第九章 黑玉 谢元说是有东西在靠近,结果出现的是一名中年男子。 来人约莫四十出头,生得一副凶戾相貌,脸上横肉虬结,眼神浑浊充满戾气。 “就是他,”沈灼循声望去,只一眼便断言道,“先前管家和简老爷身上的邪气,与此人如出一辙。” 谢元当即明白了沈灼为何说这与寻常地痞的浊气不同。 他以灵力探去,几乎看不清那男子的本体,其周身已被浓稠如实质的红黑色浊气彻底包裹住。 那黑气凝成翻滚的雾瘴,其中更有缕缕猩红血气盘踞流转,将整片雾霭染成不祥的血色。 谢元凝神细察那血煞之气,心底竟无端涌起一股暴戾杀意,耳畔似有无数冤魂在低沉嘶吼,挣扎哀鸣。 他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侵扰心神的声音。 沈灼察觉他神色骤变,问道:“你怎么了?” 谢元吐尽胸中浊息,骤然睁眼,向三人警告道:“小心,别靠过来。” 陈秋闻言,立刻效仿谢元催动灵力望向那男子。 下一秒,当他感知到那骇人血气的瞬间,满脸震撼, “这就是沈道友所说的怨气吗!?” 沈灼将最后一点灵力覆于眼上,补充道:“远不止如此。这怨气已与血煞交融,这里面起码背负了四五十条人命,若放任其成魔,后患无穷。” 那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猛地抬起手,手上同样是一把铁制大刀,那刀再光线下折射出凶神恶煞的寒光。 他高声咆哮道:“还在磨蹭什么?给我杀!整条街一个活口不留,把他们的钱财统统抢光!” 随着他的怒吼,周身浓郁的血黑色怨气翻涌扩散。 那几个方才被沈灼一行人击溃的大汉,身上残存的黑气竟被重新牵引凝聚,甚至比之前更加浓烈骇人。 在黑气的侵蚀下,他们面目扭曲,眼中迸发出贪婪的光芒,纷纷捡起大刀,一个个拾起地上的大刀,嗜血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荡。 这场闹剧持续到现在,先前尚未来得及逃走的百姓也都早已收拾跑路。 馄饨摊老板逃窜前,回头声嘶力竭地喊道:“就是他!中间那个就是陈狗子,少侠们小心!” 那几个被怨气操控的大汉闻言,凶狠的目光聚焦在沈灼四人身上。 尤其是一袭玄色锦袍、显得格外富贵的谢元。 其中一人举刀嘶吼:“狗哥发话了!宰了他们,他们身上的金银财宝就是我们的!这几人一看就非富即贵,指不定身上有什么好东西,还等什么!” 说罢,那几个大喊扑来,手中直劈而下。 陈秋陈冬两兄弟身法如电,一手烟雪门的轻功出神入化,还没等对看清人影,瞬息间便各自放倒一人。 谢元手中的白玉扇刚要出手,却见一道青色身影倏然从他身侧掠过,一把长剑自他身后穿行而来,如游龙出洞,架住了从半空中向他猛劈而来的大刀。 他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不由一怔。 “我没有灵力了,那两个烟雪门的……”沈灼瞥了一眼陈秋陈冬两兄弟,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眼前大汉身上,手腕轻转,脚步微动,绕至大汉身后。 下一秒,剑柄带着凌厉劲风,狠狠击打大汉的后脑,大汉连哼都来不及便应声倒地。 沈灼手腕一抖,长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他对着谢元道:“只有你能对付那个怨气源头,剩下的交给我。” 谢元被这一招利落的剑法看得一愣,仍不放心道:“你的灵力……” 沈灼撇过脸,一张带着少年气性的漂亮侧脸扬起一抹轻笑,他道, “没有灵力就不行了?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那笑容让谢元莫名看得心安。 他展开扇子,唇角也跟着扬起, “看来玄云门沈灼的废柴之名,是时候该换一换了。” 谢元说完,五指一松,白玉扇应声分解,自不同方向齐齐袭向陈狗子! 沈灼长剑一挑,又将一个企图偷袭谢元的大汉逼退。 他抬首望去,只见那五枚玉片势如破竹,化作五道白光,径直没入那红黑雾气中。 然而玉佩莹润的光泽却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陈狗子周身的怨气埋没。 陈狗子陡然发出一声暴吼,提刀便要扑向谢元。 谢元依旧从容不迫,半阖眼帘,手中快速掐诀。 没入雾中的玉片骤然剧烈震颤,连带着整片血色浓雾都随之震荡不休。 此时烟雪门两兄弟也已将其余歹徒制服。陈秋望着那团愈发不稳定的诡雾,忧声道:“谢道友独自应对,当真无碍?” “秋哥你在说什么呢!”陈冬对他的担忧不以为然,“他可是谢元!仙门年轻一辈中,除却玄云门的裴川,谁人能与他一较高下?若他都没办法,我们更是无能为力。” 陈秋还欲再言,却被沈灼抬手止住:“退开些,小心别被怨气影响到。” 三人还在说话之时,红黑雾中蓦地白光大盛! 白玉扇片在谢元的催动下不断冲击雾瘴,玉片上的灵气开始涤荡血气,逼得那些污秽之气四散奔逃。 谢元指诀再变,五枚玉片凌空叠合,重归扇形。 与此同时,一把巨大的白玉扇幻影凭空显现于扇后半空。 幻象缓缓倾覆,不偏不倚正好笼罩住陈狗子,幻象所过之地,那带着血色的黑雾瞬间被熄灭。 待幻象消散,陈狗子已身形踉跄,恍若被抽去所有精气,连大刀都握持不住,“哐当”坠地。 陈秋见他也卸了刀,刚松口气,却见陈狗子身侧又有几缕黑雾重新凝聚,不由惊喝, “不好!那怨气又要复聚!” 话音刚落,悬浮半空的白玉扇“啪”地合拢,扇柄精准打击到陈狗子的后颈,当即将其击晕在地。。 谢元敛诀收势,缓步走向倒地不起的陈狗子,甫一伸手,那白玉扇便如识主般自行飞回他掌心。 沈灼目睹白玉扇显灵,不由再次赞叹:“真是件好宝贝,尊师待你着实不薄,这扇子怕是已生灵性了吧?” 天地间的器物若得灵气长久滋养,皆有孕育器灵的可能。 沈灼看着谢元这把扇子,不禁想起自己那柄也曾孕育出剑灵的本命佩剑。 谢元蹲下身,用扇尖挑开陈狗子的外袍,应道:“师是当世仅存的一位仙人,他所持之物多少都沾染了神力,大多能蕴生出灵性。” 沈灼一愣:“这世间竟还有仙人存在?” 在他前世记忆中,整个仙门已有六七百年未有修士成功渡劫,本以为自己能一扫仙门积弱之势,却没想自己也渡劫失败,神魂沦落至此,成了众人眼中的“废柴”。 他原以为是天道不再容人,万万没想到,在此处竟能听闻天道之下仍有仙人存世。 “对,不过他失踪十年了。” 谢元语气却淡了下来,手中动作未停,自怨气最浓的胸口内袋摸出一只锦囊。 那锦囊刚被取出,浓郁的黑气便已抑制不住地向外溢散,光是揣在手中,便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阴森寒意。 陈冬好奇得探过头来一看,问道:“这就是你们说的积了怨气的玉佩?” 谢元并未立刻作答,而是先抬眼看向沈灼。 沈灼示意道:“打开一看便知。” 谢元这才解开袋口,将内中之物倾倒于掌心。 陈秋讶异道:“这当真是简老爷要寻的那枚玉佩?不是说乃是暖白玉所制吗?” 也难怪他如此惊讶,静卧于谢元掌心的,确是一枚玉佩,却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黑,其间隐隐流动着血色的光泽,怎么看,都与简老爷口中的暖白玉无关。 谢元将玉佩托于掌心,一股寒意瞬间穿透皮肤,直侵骨髓。 他眼前景象骤变,恍惚间竟置身于一处从未见过的战场。 尸横遍野,地上全是各个门派的修士尸体,血色染红了天地。 凄厉的哭喊与兵刃交击声不绝于耳,焦土之上黑烟滚滚,浓重的血腥与绝望几乎凝成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猛地摇头,再度睁眼时,幻象退去,眼前仍是简府外的长街。 只是那寒意仍萦绕在指尖。 沈灼见他愣神,抬眸望向谢元的眼睛:“你也当心,莫被怨气侵扰心神。” 谢元笑了笑,依旧是那副潇洒姿态:“就这点东西,还奈何不了我。” 沈灼稍作迟疑,伸出手:“不如由我拿着?” “不必。”谢元看着少年清瘦的身形,摇头拒绝。 他垂眸凝视掌中墨玉,道:“这玉佩诡异非常,还通体黑色,真是简老爷所要寻找的那枚?” “不好说,是否是他所寻之物暂且不论,”沈灼顺着他的视线,一道落在玉佩上,“但此物必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陈冬好奇道:“这是为何?” 沈灼用下巴点了点地上躺着的陈狗子:“无论此玉是吉是凶,都绝非他一介地痞所能拥有之物。” 陈秋立刻反应过来:“沈道友的意思是,这是陈狗子通过他兄长陈管家,从简老爷那里得来的?” “嗯。” 陈秋沉吟片刻,又追问:“可他一个地痞流氓要这个充斥怨气的玉佩有何用?” “为财。”沈灼解答道,“怨气会放大持有者心底最深的**,令人失控沉沦于暴戾之中。” 陈冬此时也了然:“怪那些地痞方才喊着杀人夺财,这就是沈道友所说的**吧?” “正是。” 陈秋担忧地看向谢元手中的玉佩,又看向谢元:“那谢道友拿着它……无碍吗?” 谢元抬起头,与陈秋对视,唇边笑意清浅, “我吗?可没有这等世俗的欲求。” 然而沈灼忽觉不对,他这两日见惯了谢元那张轻佻的笑颜,直觉眼下他唇角的笑意并不自然。 他手指悄然按上剑柄,盯着谢元的脸,沉声道:“这**只与每个人心中最深的渴望有关,与世俗与否、钱财多寡并无干系。” 话音未落,谢元突然攥紧手心,将那枚玉佩紧紧握住收至身后。 他抬眼看向沈灼,周身的黑气骤然暴涨,凝成化不开的浓雾,将他身形笼罩其中。 只听他在雾中轻声低语,声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 “沈道友怎会知晓得如此详尽?”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想必你也该知道我师父的下落吧。” 第10章 第十章 又亲 谢元的声音里透着冷意,沈灼盯着那张脸,恍惚间将他幻视成墨渊。 他不由心头一震,剑已出鞘三分, “你被怨气影响了。” 陈秋急忙喊道:“谢道友,快放下玉佩!” 谢元恍若未闻。 白玉扇在他手里开始震颤,周身的黑雾愈发浓郁,竟比方才陈狗子身上的还要骇人。 “若是为了师傅,被怨气侵蚀又如何?”他的目光扫过三人,面色阴沉得可怕,“还是说,你们想阻我去找师傅?” “你冷静点。” 谢元根本不理会沈灼的话,震颤的白玉扇蓦地静止,下一秒,原本温润的玉色被黑雾彻底吞噬,透出浓重的血煞之气。 “拦我者,死!!” 话音未落,他手持白玉扇直袭沈灼命门! 沈灼早有防备,举剑相迎,却仍被震得连退数步,虎口发麻。 长剑勉强抵住扇身,但怨气未消,正不断侵蚀玉扇。 他灵力尽失,与谢元硬拼绝非良策。 沈灼手腕陡然发力,借势卸去对方的劲道,身形后撤半步,调剑势倏转。 他手中的剑游若惊龙,角度刁钻,直逼谢元要害。 谢元只轻哼一声:“雕虫小技。” 白玉扇再次解体,脱手飞出,化解了沈灼的攻势。 不料陈秋、陈冬反应更快,两道素白身影一左一右绕至谢元两侧,试图困住被怨气所困的他。 谢元眼中血光一闪,白玉扇骤然分作数道残影,挟带煞气同时袭向三人。 沈灼急忙收势横剑格挡,可谢元灵力汹涌霸道,仅靠一剑根本难以抗衡,他被重重震退数丈。 耳边传来另外两声闷响,转头看去,陈秋和陈冬也一同被击退。 “竟是连一招都接不住,”陈秋抹去颊边渗出的血迹,望着远处彻底被黑雾笼罩的谢元,“这下该如何是好?” 沈灼伸手扶起二人,目光投向那怨气,若有所思, “或许,我有一法。” 陈秋讶异,经过方才种种,他已对眼前这个与传闻截然不同的少年生出信任:“沈道友真有破解之法?” 沈灼道:“我可以一试,但需要你们帮我拖住他片刻。”” 陈冬捂住胸口喊道:“我们根本拦不住他,那可是谢元!” 沈灼沉吟一瞬:“只需一息。” 陈秋思忖片刻,决然道:“我和小冬一同出手,抢出片刻应当可行。” “好,”沈灼深吸一口气,再度睁眼时眸中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就是现在!” 陈秋陈冬再度化成两道白影疾掠而出,谢元玉扇一转便要阻拦。 谁知扇片刚至,二人竟攻势突转,速度之快竟让谢元的灵力追之不及。 下一刻,两人灵力轰然爆发,直逼谢元而去! 烟雪门弟子身法极快,谢元见扇片已来不及回防,当即指诀变幻,欲以自身灵力强行压制。 却在这一刹那,动作骤然僵滞。 他低头看去,刚刚捏起的诀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握住,法诀无法施展。 这一低首,更给了那双手的主人行了方便。 沈灼另一只手攥住谢元衣领,将他向下一带,仰头狠狠撞上谢元的嘴。 他用牙齿咬破自己舌尖,趁对方尚未回神,强势地叩开齿关。 顿时,铁锈味的血腥气同时布满二人口腔。 这一套动作沈灼做得熟练,上辈子他曾对墨渊做过无数次同样的事。 沈灼的血一送进谢元口中,顿时他周身的黑雾骤然倒卷回流,血腥气在唇舌间蔓延,竟冲淡了那怨气。 谢元浑身一震,那双被侵入血煞之气的眸子褪去猩红,恢复一丝清明。 片刻之后,黑气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那几枚追着陈秋陈冬的白玉扇片,因主人的失声,“啪嗒”几声纷纷坠落在地。 陈冬怔怔地看着还在亲嘴的两人,扯了扯哥哥的手臂, “原来他们真的是那种能亲嘴的关系啊。” “别发呆,”陈秋无奈道,“趁这个机会快去夺走谢元手里的玉佩。” 陈冬反应过来,转瞬之间他便已出现在谢元的身后,轻而易举从对方毫无防备的掌心中抽出那块黑色玉佩。 沈灼估摸时机差不多,正要退开。 收回舌尖时,却无意掠过谢元的下唇,轻轻一舔。 这一触如同惊雷,让谢元猛地清醒过来,一把推开沈灼,连退数步,眼中满是慌乱。 【叮!常规任务完成(1/15)】 【奖励发放:恢复1%修为。】 沈灼脑中弹出系统的提示音,原本枯竭的丹田处瞬间充盈比先前充沛一倍的灵力。 他估摸已恢复至练气二阶水准。 他随手用衣袖拭去唇边血迹,运转灵力覆于双眼,仔细查看谢元的状态,此刻对方身上再无半分怨气踪迹。 上辈子墨渊日日夜夜将他囚禁在身边,正是因他的血液能压制对方体内暴动的魔气。 沈灼猜想,既然这具身体与自己同名同姓、容貌相同,或许连它的这特殊体质也一并继承。 如此看来,他的猜想果真没错。 他瞥见袖口上的血迹,思量道: 倒是一举两得,顺便完成了那劳什子系统的任务,不错。 与沈灼的风轻云淡截然不同,谢元一退窜出三丈远,手指抚着唇瓣,难以置信地瞪向沈灼,俨然一副防备对方再度突袭的模样。 他下意识想展扇掩饰神情,却抓了个空,急忙催动灵力将散落在地的扇片召回手中。。 灵力一闪而过,白玉扇片重新聚合。 谢元“啪”地展扇欲掩神色,却觉手感有异。 低头一看,灵力错将扇面固定在一起,五根扇骨却错落支棱的被展开。 谢元盯着手中七零八落的扇骨,眉头狠狠跳了两下。 “噗——” 陈冬一个没忍住笑出声,立刻被旁边陈秋一个肘击止住。 谢元手忙脚乱地把扇子恢复正常,再次展开时总算恢复了往日的扇子形状。 他怒视沈灼,从齿间迸出四个字: “不知廉耻!” 沈灼一脸无辜:“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谢元面上愤恨又添三分:“你既知道!竟还、还敢行此等孟浪之举!” 沈灼继续无辜道:“这个词你上次也用过了。” “总之、总之、”谢元被噎得语塞,干巴巴道,“离我远点,不许再近身!” “好吧。”沈灼本就没有靠近的意思,从善如流地应道。 静默几息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下次还能亲吗?” “你还想有下次!?” 陈冬小声对着哥哥嘀咕道:“他们这算不算打情骂俏?” 陈秋看出其中关窍,无奈轻叹:“休要胡说。” 见沈灼与谢元仍僵持在原地,陈秋上前一步温声打圆场:“谢道友也莫怪沈道友,方才道友被怨气操控,神智不清,若非沈道友及时出手,我们几人恐怕都已伤在白玉扇下。” 谢元回想起方才,他突如升起一股强烈到不顾一切想去寻找师尊的执念,还有任何阻拦之人皆要碾碎的杀意。 却都在沈灼那一吻之后莫名消退。 他抿了抿唇,舌尖仿佛还萦绕着未散的血腥气,最终只是冷哼一声,别开脸去。 陈秋安抚完谢元,转而看向沈灼:“我实在好奇,沈道友是如何凭借一吻化解怨气的?” “并非因为吻,而是我的血,”沈灼平静答道,“我是至阴之体。”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陈秋意料。 他自然知晓何为至阴之体,拥有此体质者自幼体弱,却因能容纳灵气,是千年难遇的修炼奇才,一旦踏上修行之路便进展神速。 而其肉身与血液对修士而言更是大补之物,用以压制怨气自然效力非凡。 真正让陈秋震惊的是,仙门之中已有近千年未曾出现至阴之体了。 “那你……” 陈秋脱口而出,本想问既为至阴之体,又自幼被玄云门掌门收为弟子,为何多年来任“废柴”之名流传在外。 但话刚起头便意识到此事涉及门派秘辛,非外人可探听,遂及时止住话头。 谢元突然插话问道:“那枚玉佩现在在谁手里?” “在我这儿呀。”陈冬应声摊开掌心,只见玉佩正静静躺在他手中。 谢元仔细打量神色如常的陈冬,警惕道:“陈道友可有什么异样感觉?” 陈冬茫然摇头:“什么感觉都没有。” “这倒是奇怪。” “怨气会放大心中执念。**越深,被怨气激发的力量就越强,”沈灼出声解释,向陈冬问道,“你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我吗?”陈冬认真思索片刻,惋惜道,“可惜那馄饨摊老板跑得太快,不然真想再吃一碗。” 剩下三人陷入短暂的寂静。 沈灼:“……” 谢元:“……” 陈秋扶额,无奈道:“舍弟愚钝,让二位见笑了。” “心无杂念,**浅薄,反倒难得,”沈灼失笑,“这玉佩影响不了陈道友,由他拿着倒是再合适不过。。” 陈秋凝视玉佩,眉头微蹙:“即便如此,此物终究邪性,还是应当尽快处理。” 陈冬问:“要怎么处理?还给简老爷吗?” “据下人说,简老爷近年来暴戾无常,动辄打骂杖责。若将玉佩交还,只怕不妥。”陈秋说着,目光转向沈灼,俨然已将他视作主心骨,“沈道友以为该如何?” “自然要还给它的主人,不过……”沈灼侧首望向地上昏迷的陈狗子,道,“在归还之前,须得先将事情查个明白。” “至少该弄清这玉佩上的怨气从何而来,那血煞之气又究竟属于何人。” 我叫懒羊羊,在羊村开饭店为生,三年前我遇见了一个叫喜羊羊的落难书生,给他辣条给他零食给他蛋糕,端茶倒水让他在我的饭店一呆就是三年,可谁知他科举上岸后狠心将我抛弃!还拿100包零食来羞辱我!我恨!我怨!我怒!我与沸羊羊联合去城里算账,他竟赶我出城!在我落难之时,慢羊羊为我指明方向,他说:只需给作者点个收藏!就告诉你我的复仇计划! (又来撒泼要收藏)(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十章 又亲 第11章 第十一章 复命 四人不再耽搁,玉佩由陈冬收着,他们沿着来路回到简宅。 行至简老爷所住的禅友阁,下人见他们一行人气势汹汹踏过门槛,忙上前问道, “仙、仙长们,这是?” “我们要见简老爷。”沈灼开口道,语气不容拒绝。 “老爷方才发了好大的脾气,管家又不在,实在没人劝得住……”下人不敢怠慢,迟疑片刻道,“容小的先去通传一声。” “不必通传,”谢元晃着扇子,绕开下人径直往前,“我们自行前去拜访便是。” 书房的门虚掩着。谢元抬手叩门,下一刻,屋内骤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 “滚!一群废物!等管家回来了再说,别来烦我!” 谢元推门而入, “若是简老爷不欢迎,我们这就告辞。” 一见来人,简老爷顿时脸色稍霁。 “原来是谢元少侠,”他目光扫过身后隶属不同门派的四人,微微一愣,“还有这几位……烟雪门和玄云门的少侠?” 他面上闪过一丝疑惑,迅速被急切取代:“失礼失礼,老夫方才被些琐事气昏了头,不知是诸位仙驾光临,快请进!诸位一同前来,莫非是玉佩有消息了?” 谢元并未答话,悠然踱至一旁的椅前坐下,白玉扇轻摇。 沈灼道:“玉佩确实找到了,只是尚不能确定是否就是简老爷遗失的那一枚。” 陈冬适时从怀中取出玉佩,那墨色玉佩刚一出现,简老爷眼中顿时一亮,当即从案后起身迎上前来。 然而就在他伸手欲接之时,陈冬忽然收手,令他扑了个空。 简老爷手臂僵在半空,脸色微沉,勉强笑道:“少侠这是何意?” 陈冬不答,反问道:“这枚真的是简老爷的玉佩吗?” “这怎么不是!”简老爷立刻应道,“你看这通体莹白、光泽温润,这等品质难得一见,不是它还能是什么?” 莹白? 几人彼此对视一眼,陈冬纳闷道:“这明明是黑色的啊?” 简老爷怒道:“你胡说什么?” 沈灼明了,解答道:“这玉佩本应是莹白之色,如今被血仇怨气缠绕,将简老爷视为复仇对象,为不令他生疑,玉佩针对性地蒙蔽了他的感知。” 他转向简老爷,问道, “还请简老爷如实相告,这玉佩究竟从何而来?您又对其原主做了什么,竟招致如此深刻的怨恨?” 简老爷脸色骤然一白,眼神躲闪:“这不劳诸位过问!快将玉佩还我,我简家必有厚报!” “简老爷不必着急,”陈秋语气缓和地唱起白脸,“待我们了解清楚来龙去脉,自当原物奉还。只是我们发现这枚玉佩时,那窃贼已被其上缠绕的怨气反噬,当街发狂伤人。” “定是那狗贼心术不正,与我的玉佩无关!”简老爷矢口否认,却又忍不住追问,“……那偷玉佩的,究竟是何人?” “不知简老爷是否认得,”陈秋道,“那人名为陈狗子。” “陈狗子?”简老爷顿时面露怒容,“怎么是他?来人,快去把陈管家找回来!” 谢元眉梢微挑,出声问道:“管家此刻不在府上?” 简老爷答:“早些时候还在的,后来听说他弟弟被人在大街上打晕了……” 简老爷说到一半,顿住。 就见沈灼点头道:“嗯,正是我们干的。” 简老爷:“……” 他嘴角抽搐了两下,勉强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原、原来是诸位少侠出手惩戒了那贼子……真是有劳了,既然陈狗子已经晕了,那这玉佩是否可以归还于我了?” 沈灼并未接话,将话题再度引回重点:“陈狗子之事暂且不论,,简老爷不如先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他看看神色自若的沈灼,又瞥了一眼旁边摇着扇子、一副“就是我干的你能怎样”表情的谢元,还有另一边默然肃立的烟雪门兄弟。 他冷笑一声:“看来诸位少侠是不愿归还了。” 众人不知他是何意,陈冬忽然开口道, “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玉佩骤然怨气大作,却并未伤及陈冬分毫,而是径直朝简老爷扑去。 那怨气窜入他的体内,顷刻间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简老爷双眼骤然染上骇人的赤红,抬手虚抓,陈冬手中的玉佩顿时剧烈震颤。 陈冬咬牙死死握住,可那力量远超想象,连带他整条手臂都被带得不住抖动。 终于一个不慎,玉佩脱手飞出,倏地落回简老爷身侧,悬浮半空。 下一刻,玉佩爆发出比先前浓郁数倍的黑光,道道凝如实质的怨气尖啸着射向四人! “小心!” 陈秋厉喝一声,猛地将陈冬推向身后,自己却来不及闪避,他瞳孔中映出那道直扑面门的死亡煞气。 自知避无可避,陈秋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冲击却并未到来。 他重新睁开眼睛,只见谢元手中的白玉扇光华大放,温润的白光如同皎月清晖般泼洒而出,将那怨气定在半空。 谢元扇面轻挥,白光向前压去,所过之处怨气尽数消融。 白光不止,直逼被黑雾笼罩的简老爷。 怨气所化成的黑雾翻涌咆哮,试图挣脱白光的束缚,却越挣扎越稀薄。 就在这黑白僵持的刹那,沈灼动了。 他咬破指尖,殷红血珠涌出,灵光自指尖亮起。。 以血为墨,以指为笔,在简老爷额前逆时针划出一道完整的血环。 “回溯。” 笼罩简老爷的浓重黑雾被强行抽离,倒涌回玉佩之中。 他赤红的双眼瞬间失去神采,身体剧烈抽搐起来。 悬浮在半空的玉佩失去支撑,骤然下坠。 就在即将落地之时,一道白玉扇挥出的清辉及时将其包裹,白光托着玉佩飞回谢元掌中。 沈灼原本担心谢元再受怨气侵蚀,见他以灵光隔绝玉佩方才放下心来。 他回头看向简老爷,他眼中的血色褪去,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 沈灼迈步走近,抽出长剑随意握在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失魂落魄简老爷:“现在,可以说了吗?” 简老爷艰难地抬起头。 “说、我都说……”他颤巍巍地看了看沈灼,又惊恐地瞥向谢元手中那团白光,嘴唇哆嗦了半晌,“那玉佩……是从宋家手里得来的。” “竟真是宋家玉佩?”陈秋脱口道。 简老爷垂下脑袋,断断续续地回忆起来:“我与宋老爷本是至交……约莫是五年前,宋家凭玉佩之力闻名于世,也因此遭四方觊觎。当时凤家已然出山放话,他预感大祸临头,便密信于我,托我将玉佩和他女儿一同接出宋府。” “谁知正是那一晚,宋家上下……无一活口,全死于剑下。” “剑?”陈秋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可传闻都说宋府是被凤炎山一把火烧尽的。” 简老爷仿佛又见到那日的可怖场景,身体筛糠般抖得更厉害, “是真的……全是剑伤。我接走宋家小女刚回到府中,次日就传来宋家被凤炎山灭门、一把火烧成灰烬的消息……” “所以,”谢元语气温和地接话,嘴角甚至噙着一丝笑意,“你就私吞了这枚玉佩?” 这话却让简老爷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没有!这怎么能算私吞!”他急声辩驳,“我、我这是在替他养女儿啊!对,宋烟就在我府上!这些年我一直好吃好喝供着她,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这、这怎么能叫昧下?最多……最多只是收取一点照看的酬劳罢了……” 他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宋烟?”陈秋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宋家确实有一孤女下落不明,只是宋烟从小便患有眼疾,世人都以为她一介盲女难以独活,早已不在人世,没想到竟是被你留在了府中。” 简老爷连忙点头道:“先前沈道友曾问我,为何府邸西边有座三层小楼,那正是接宋烟入府时,仿照她原来在宋府的院落一比一重建的,她生性喜静,便依她之意建在了最僻静的角落。” “这么说,你待她倒是真不薄。”沈灼冷笑一声。 简老爷连忙应和道:“对、对!那可是我至交好友唯一的血脉,我自然得照顾好她!” “果真如此?”谢元玉扇轻摇,“那又为何以两道铜锁将人囚于三楼,还刻意散布楼中闹鬼的传闻?” 简老爷咽了口水:“你们……已经进去过了?” 谢元不置可否,只道:“门上都落了铜锁,你说我们该如何进去?” 简老爷勉强撑起的那点底气彻底溃散,整个人瘫软下来,只得承认:“……这枚玉佩,确实从宋烟手中得到的。” 沈灼再度逼问:“既得了玉佩,为何还要将宋烟囚禁?” 简老爷冷汗涔涔,不敢再有隐瞒:“起初……起初只是偶尔和宋家丫头借用玉佩,谁知后来用惯了,她反而不肯再借,说那是她父亲留给她保命的物件,宁死也不愿交出……我一开始只是想关她几日,磨磨她的性子……” 他没有说出口的言下之意,在场众人却都已心知肚明。 起初是借,后来用惯了便不愿归还,只觉得这玉佩合该归自己所有。而宋烟的不从,便成了他囚禁强抢的借口。 所谓“磨磨性子”,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幌子,强行滴血认主之举,更是彻底激发了玉佩中的血煞之气,使简老爷被认定为复仇的对象。 而这股血煞之气的来源,也已不言自明,那是宋家一夜之间倾覆的数十口人命。 沈灼轻叹一声,道:“看来要想彻底解决这玉佩上的怨气,我们还得再走一趟那座小楼。” “此事便交由二位道友了,”陈秋看了一眼谢元手中的玉佩,神色凝重,“先前沈道友提及怨气为魔气先兆,此事关系重大,我与小冬需即刻返回师门,向长老禀报。” 魔气重现一事,先回师门通报确也是常理。 沈灼颔首表示理解:“也好,若魔尊当真再度现世,确应请尊师早做筹谋。” 陈秋拱手:“多谢沈道友体谅。此事紧迫,我兄弟二人便先行一步。” 他拉了拉身旁仍在发怔的陈冬,陈冬这才回过神,连忙跟着行礼告别。 待二人离去,谢元方才从椅上起身,缓步踱至面如死灰的简老爷面前。 “既然简老爷都已坦言,那我们此番前去小楼,总不必再翻窗了吧?” “还想向您讨要一样东西,那小楼的钥匙,现在何处?” “在、在陈管家手上……”简老爷颤声答道。 谢元抬头,仰视站在一旁的沈灼:“我们要去找找这位陈管家吗?” “估恐怕是找不到了,”沈灼道,“玉佩既在陈狗子手中,其中必有陈管家的谋划。我怀疑近两年简老爷受怨气侵蚀、性情暴戾,陈管家早已心怀怨恨,这才与弟弟合谋窃走玉佩。” “我猜也是,如今他发现事情败露,又怎会自投罗网?”谢元手上的扇子依旧扇得欢快,“那只能苦我们二人还得再翻一回窗。” 第12章 第十二章 宋烟 两人决定再探小楼。 虽然玉佩已经寻回,但一众修士仍聚于简府,顾忌怨气未消,商议后决定待入夜再翻墙入楼。 沈灼与谢元约好时辰,各自回房静待夜深。 沈灼换下一贯穿戴的青衫,改着一身深色劲装利于夜行,佩戴好长剑后,他推开房门,正欲与谢元汇合。 不料隔壁房门也在同一时刻一声打开。 裴川仅着内衫,外袍松垮地披在肩上,墨发未束,散落肩后。 他睡眼朦胧地正要起夜,却迎面撞见一身利落装束、俨然是要出门的沈灼。 他霎时睡意全无,眼中浮起诧异:“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小灼要去哪?” 沈灼没料到会在此刻被师兄撞见,动作一顿。 他本不愿将裴川牵扯进来,只得语气平常答道:“白日有些线索尚未想明白,我想去西边再看看。” “西边?”裴川目光扫过他周身,尤其在腰侧长剑上停留片刻,“你说的,该不会还是西院那座小楼。” 沈灼正思忖该如何回应,墙头却轻飘飘落下一道带笑的声音: “裴青天真是明察秋毫,不过沈道友只是陪在下去赏月罢了。” 来人正是谢元。 他翩然落地,扇子“唰”地展开。 裴川见到谢元闯入院内,顿时脸色一沉,将外袍一拢,大步挡在沈灼身前:“谢元?深更半夜,你又想把小灼带去哪里?” “裴兄这话可冤枉人了,”谢元摇扇笑道,“在下与沈道友素不相识,,怎谈得上‘又’?” 裴川一看到谢元,就忍不住眉头拧紧, “十二年前的仙门大会上,是谁把小灼拐走,叫我一顿好找。” 谢元恍然:“原来是这事,我说之后裴兄怎么一见我就皱眉,那孩子竟是沈道友?” 裴川冷嗤:“你做的荒唐事,自己倒忘得干净。” 谢元望向沈灼,笑得无辜,“那也称不上荒唐,当年看见一个眉眼像我师父的小孩,还以为是师父幻形逗我,谁知竟是沈道友,误会,纯属误会。” 沈灼忽然开口:“我与你师父长相肖似?” 谢元望着沈灼的眼睛:“眉眼确有几分相似。” 裴川却毫不买账:“你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这小娃娃生得好看,还要玄云门借你玩两天。” 谢元被裴传拆穿,笑得愈发开心:“还得是裴兄,记性真好。当年年少,口无遮拦,都是玩笑话,还望裴青天莫怪莫怪。” 他嘴上说着莫怪,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歉意。 “无论如何,今夜你别想带小灼走,”裴川转身按住沈灼的肩,道,“小灼,回去睡觉,别听他的。” 沈灼见状,心知此事难以轻易搪塞过去了。 他只得如实相告:“师兄,那小楼里所住之人正是玉佩的原主,我们必须去查探。” “要查探可以,等明日天明,与简老爷知会后众人一同前往,”裴川态度强硬,“但就你们二人深夜潜入,实在太危险。” 谢元“啧”了一声,折扇一合轻敲掌心:“裴青天,你这管得未免太宽,沈道友又不是三岁孩童,再说有我从旁照应,能有什么危险?” 裴川毫不客气顶了回去,一改平日清冷端方的模样:“正是有你在才不安全。”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沈灼叹了口气,打断道:“师兄,此事紧迫,等不到明日,简老爷也已知晓内情,我意已决。。” 他目光澄澈,直直望向裴川,没有丝毫退让之意。 裴川鲜少见师弟如此坚决,不由一怔。 他看着沈灼认真的神色,蓦地转身回屋。 沈灼和谢元还以为他已放弃,正欲动身,却见裴川已利落地穿好衣袍,手握长剑,重新走了出来。 “走。” 二人皆是一怔。 沈灼讶然:“师兄,你这是?” 裴川瞥了谢元一眼,道:“既然小灼非去不可,我与你们同去。” 谢元挑眉,似笑非笑:“裴青天同行,自然是求之不得。” 于是,原本的两人行,变成气氛微妙的三人组。 三人各怀心思,悄无声息地朝着西边的三层小楼潜行而去。 见已瞒不过,前去路上,沈灼便将发现之事大致向裴川说了一遍。 “所以你是说,简老爷手中的那块玉佩,原本是属于宋烟的?” “正是,”沈灼见裴川面上神色有异,问道,“师兄是觉得哪里不对吗?” “我曾与宋烟有过数面之缘,玄云门早年与宋家也有些往来。” 说话间,裴川已利落地撬开了小楼窗户的锁。 裴川皱了皱眉,问道:“为何非得爬窗?正门走不得?” “大门落锁,钥匙被陈管家带走了。”沈灼解释道。 谢元率先侧身翻入窗内,沈灼紧随其后。 二人齐齐回头,看向仍站在窗外的裴川。 裴川稍作犹豫,终究还是抬腿,跃入窗中。 他迅速回身扫视窗外,确认无人察觉,才将窗户轻轻虚掩。 沈灼与谢元轻车熟路地引他走向通往三楼的楼梯,三人再度被那扇铁门拦住去路。 沈灼上前一步,握住铁门栏杆,朝楼上唤道:“宋姑娘。” 楼上寂然无声。 沈灼又继续道:“我等并无恶意,只是想向姑娘求证玉佩一事,还请现身一见。” 楼梯间内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沈灼回头望向谢元和裴川。 谢元上前一步,用白玉扇轻轻敲了敲铁门, “这铁门虽结实,却也不是牢不可破。” 沈灼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可,这门已被焊死,强行破门不仅动静太大,只怕还会损毁小楼结构。” 宋烟既不肯下来,也不愿回应,纵使他们有天大的本事,此刻也无从施展。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裴川忽然上前一步,仰首扬声道, “宋烟姑娘,在下玄云门裴川。” 短暂的寂静之后,楼上终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一个细弱沙哑的女声响起,带着几分试探:“……裴川哥?” “是我,”裴川应道,语气肯定,“宋烟姑娘,你还记得我。” “……记得的。” 磕磕绊绊的脚步声渐近,片刻后,一道纤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那是一张苍白憔悴的清丽面庞,只是双眼空洞无神,脸上犹带着泪痕,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裴川不由一怔 他记忆中的宋家小姐虽自幼目不能视,却始终被宋老爷呵护着,何曾有过这般模样。 若宋老爷泉下有知,见到女儿如此,不知该何等心痛。 确认来人是裴川后,宋烟稍稍放松了些许,轻声问道:“裴川哥……你怎么会来这里?” “玄云门受简老爷所托,为他寻找一枚遗失的玉佩。” “玉佩……”宋烟脸上掠过一抹黯然,“简世伯他……是把我的玉佩弄丢了吗?那是爹爹特地从仙君那里为我求来的……” 谢元问道:“宋姑娘所说的,是哪一位仙君?” 宋烟茫然转向声音的来处:“是桃衡君。” 谢元眸光微动,低语:“……果真如此。” 宋烟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腰间一枚小钥匙,犹豫片刻后小声问道:“你们……要上来吗?” 三人闻言皆是一愣。 裴川温声问道:“宋烟姑娘知道这扇门的钥匙在何处?” “……陈管家先前,把钥匙给了我。” 沈灼诧异:“他为何会将钥匙给你?” “简世伯近几年性情大变,动辄打骂,就连陈管家自己也常受责罚,他不忍见世伯如此逼我,便偷偷将钥匙给了我。” “既然如此,为何不离开?” 宋烟摇了摇头:“我目不能视,失了玉佩更是寸步难行,离开简府,只怕立时便会遭遇不测……而且,我总想着爹爹或许还在,我若走了,他回来找不见我怎么办……” 三人一时默然,心中沉重,重得说不出话。 宋烟摸索着走下楼梯,将一直紧攥的那枚钥匙递出铁栏。 三人一道向楼上走去。 谢元刚一站定,立刻问道:“不知宋姑娘这枚玉佩是如何得来的?可知道桃衡君如今的下落?” 宋烟却先反问道:“你是桃衡君的徒弟吗?” 谢元一愣:“宋姑娘如何得知的?” 宋烟道:“当年桃衡君来找我父亲时曾说,是为了供养徒弟,才不得已将这枚玉佩卖给我父亲换些钱财。” 谢元道:“我只是听我师父提过,他曾将一枚玉佩卖给一位姓宋的商人。” “那正是家父,”宋烟继续道,“我自幼患有眼疾,父亲千金遍寻名医为我诊治。但桃衡君说,我的眼疾乃天生如此,是天道的安排,他也难以强行改变。” 谢元诧异:“若为眼疾,又与玉佩有何关联?” “这玉佩桃衡君常年随身佩戴,他修炼已久,已具灵性。桃衡君说其中蕴含的灵气能助我以气视物,虽不能真正视物如常,却也足以避开危险。” 以气视物? 谢元不由看向沈灼,以气视物这一招先前沈灼也提到过, “沈道友,莫非也认识师父?” 沈灼察觉到谢元的视线,坦然道:“我从未听说过桃衡君之名。” 他顺着宋烟的话问道:“那宋姑娘可知,这玉佩为何如今会怨气缠身?” 不料宋烟却面露茫然:“怨气?什么怨气?” 他顿了顿,终究未提宋家血仇之事,只道:“玉佩上附有怨气,似乎与宋家有些关联。若要净化,须从根源上了结这段因果。” 谢元:“你的意思是,这玉佩还能恢复?” 沈灼颔首:“冤屈得雪,怨气自消。” 宋烟听完他们的对话,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的,是什么冤屈?” 几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均未言明真相。 沈灼缓和语气,道:“我只是察觉玉佩有些异常,又听简老爷说此物原为你所有,故有此一问。” “或许……是简老爷保管期间出了什么岔子。” 第13章 第十三章 怀疑 将宋烟糊弄过去后,几人意识到从她口中直接问出玉佩怨气的根源已无可能。 眼下看来,她对后来发生的事确实一无所知,便不再打扰她休息。 当夜天色已深,谢元原想再与沈灼说些什么,却被裴川毫不客气地拦出院外。 谢元只得次日再来。 第二日一早,他敲开沈灼的房门,就见裴川早已端坐桌旁。 见门响,裴川抬眼望来,那眼神活像防着一个要拐走自家小孩的人贩。 谢元无奈道:“裴兄何须如此看我?我只是来与沈道友商议些事情。” 裴川面无表情的端起茶杯:“说吧,我也听听。” 沈灼听到动静,从里里间走出:“谢道友,你来了。” 他为谢元斟了茶,又替裴川添了些许,这才落座。。 谢元收敛了散漫之态,不再耽搁直奔主题。 他从袖袋中掏出那枚玉佩,表面仍覆着一层薄薄的白光。 裴川放下茶杯,直言赞叹:“竟能将灵力维持如此之久未散。” 谢元展开扇子,谦道:“是这把白玉扇中的玉灵之功,并非全凭我一人灵力。” 说话间,他指尖轻勾,撤去附着其上的灵力。 霎时间,墨黑色的玉佩表面开始渗出缕缕黑气。 那黑气如活物般在空气中扭动,盘旋数圈后逐渐飘散。 它刚试探着伸向裴川,却似撞见克星般猛地缩回,转而扑向另外两人。 谢元只见大部分的黑气都直冲自己而来,手中白玉扇轻轻一挥,扇风将怨气吹散。 黑气四散后又再度凝聚,却不再贸然行动。 “怨煞凝气,”谢元沉声道,“看来寻常手段已难将其驱散。” 沈灼道:“这怨气乃由人命汇聚而成,宋家数十口亡魂的仇恨尽数残留于此,若要根除,唯有让他们大仇得报,方能彻底平息。” 谢元“啪”地合上扇子,神色凝重:“此物是师父在世间为数不多的遗物,我不能眼睁睁看它沦为怨气之载体。” 他抬头望向沈灼道,语气坚决:“这怨气,我非除不可。” 沈灼迎上他的目光,问道:“你打算如何除?难道要上凤炎山,替宋家讨个血债血偿?” “凤炎山”三字一出,谢元顿时沉默。 一旁静坐的裴川看向沈灼,欲言又止,终未开口。 房中一时陷入寂静。 沈灼盯着那枚玉佩,突然想起自己的主线任务。 他在识海中唤醒系统,问道:“既然已助谢元寻得玉佩,我的任务是否已完成?” 【叮——检测到主线任务尚未完成。请宿主查明真相,为枉死者昭雪,待攻略目标认为此事告一段落后,方可完成任务。】 沈灼轻叹一声,心道果然没那么简单。 他抬眼看向正在仔细端详玉佩的谢元,开口道:“或许尚有他法,只是我们还未想到。” 谢元立刻追问:“什么方法?” 沈灼指向玉佩上缭绕的黑气:“怨气被激发或许是意外,但被人利用却未必是偶然” “你的意思是,另有他人在操控怨气?” “我不确定,”沈灼继续道,“但若真有幕后之人,事情反倒好办,找到主谋应就能化解这怨气。” “可即便有,又会是谁?”谢元话音未落,脑中忽然浮现一道纤弱身影,“难道是……” 裴川摇头否定:“宋烟姑娘一介盲女,从未修习仙术,岂有操纵怨气之能?” “我也曾怀疑过她,”沈灼附和道,“但操纵怨气与谢道友驾驭玉扇同理,皆需以灵力或宝器为媒介。宋姑娘身上并无半分灵力或怨气痕迹,实在难以与她关联。” 谢元听罢,再度沉默下来。 裴川在凌晨前往小楼的路上,已将整件事的脉络理清。 “谢元,你打算如何处置这玉佩。” “依旧以白玉扇的灵力暂且封印,”谢元指尖摩挲着白玉扇骨,“裴青天可有高见?” 裴川摇头:“并无,只是见这怨气似乎格外钟情于你,自己当心。” “自然。” 谢元打开扇子,玉佩再度被笼罩在那层温润白光之中。 要事既毕,一时也无新线索可探,裴川面无表情地开始收拾谢元面前的茶具。 谢元将玉佩收入袖中,似笑非笑道:“裴兄当真是一刻都不愿让我多留。” 裴川目光沉静,语声平淡:“不送。” 谢元扇着扇子,好笑道:“来者是客,裴青天便是这般待客之道?” “若你来日到玄云门,我自当以客礼相待。”裴川手中茶盏轻落托盘,发出清脆一响,“但你离小灼远一点。” 裴川袖风一扫,房门应声而开。 谢元见对方面色不似说笑,也不再自讨没趣,当即与二人告辞离去。 待院门合拢,谢元最后一缕气息也被彻底隔绝在外。 裴川倏然转身,长剑铿然出鞘,寒光直指沈灼咽喉。 “你,究竟是谁。” 裴川的目光如寒潭深冰,不见半分往日里纵容师弟的温和, “我自小带大的师弟资质平庸、灵力微薄,他对灵气知晓甚微,更看不懂怨气纠缠。” “你虽与他容貌身形乃至细微习惯皆极为相似,但你绝不是他。”裴川字字如铁,眼中杀意浮现,“说,你把他怎么了?” 剑尖又递进一分,沈灼只觉颈间冰冷的触感愈发清晰。 【警告!警告!身份引起重要人物怀疑,请宿主立刻应对!否则将导致宿主神魂离体,遭天道驱逐!】 系统尖锐的警报在识海中炸开,沈灼呼吸微窒。 他早有预感,原身乃裴川亲手教养长大,自己这般占据其身,迟早会被看破。 这两日裴川未显异样,才令他稍放宽心。 如今看来,他放心得太早了。 他稳住声音道:“我确实是沈灼。” 裴川眼神未变,剑尖纹丝不动,显然不信这套说辞。 沈灼轻叹,喉结微动,触及到剑尖瞬间拉出一条浅浅血痕。 “还不说实话!”裴川严声呵斥,面上的寒意是沈灼两世都未曾见过的冰冷,“我再问最后一遍,你究竟是谁?” 【警告!重要人物裴川杀意持续攀升,请宿主谨慎应对,切勿进一步激怒。】 【叮——发布紧急任务:平息裴川怒火。】 【任务奖励:无。失败惩罚:神魂俱灭。】 裴川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沈灼毫不怀疑,下一刻这柄剑便会刺穿自己的喉咙。 他继续尝试解释道:“我若非沈灼本人,又怎会连体质外貌都与他毫无二致?” “是,我早已发现不对劲,但你与他实在太像……我一直不愿确信。” 听出他语气中那一丝松动,沈灼心头稍缓。 却又听见系统声音响起。 【任务并未完成,请宿主继续努力。】 【请寻找合理借口,获取重要人物裴川的信任。】 沈灼只觉得头痛:“我是真想不出什么合理借口了。” 短暂的寂静后,系统的电子音缓缓响起: 【叮——触发任务提示,为满足逻辑合理性,宿主可声称自己是从未来回到现在的沈灼,因此掌握比原身更多的信息。】 沈灼:“……” “这种话连我自己都不信,裴川怎么可能相信?”沈灼驳斥道,“再说,就算真是穿越,总得有个理由吧?” 【宿主可以说,是为阻止一场灾难而来。】 “不可能,这种说辞谁会相信。” 就在沈灼与系统在识海中争执之际,裴川突然话锋一转, “即便外表与他别无二致,内里却未必相同,说,你究竟是何时夺舍了小灼?” “夺舍”二字一出,沈灼顿时语塞。 尽管这具身体与他前世几乎一模一样,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确算是夺舍。 而原身的魂魄去了何处,他也一无所知。 系统似乎察觉到他的动摇,立刻在他识海中发出尖锐嗡鸣: 【请宿主切勿放弃!对方尚未痛下杀手,说明仍有转圜余地!请谨慎应对!任务失败将导致宿主彻底死亡!】 沈灼本就心绪不宁,被这噪音扰得眉头紧锁:“那你要我怎么说。” 【建议宿主按照系统提示应答。】 见沈灼沉默不言,裴川手中长剑更进一步。 只需再动分毫,顿时血染寒芒。 【警告!警告!目标杀意已决,若无应对措施,任务即将失败,进入惩罚结局!警告!】 即便没有系统的提醒,沈灼也能感受到那凛冽剑意直逼命门。 在剑锋落下的最后一刻,他脱口而出: “我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沈灼!” 这一句荒谬的作答,却让裴川的剑势猛然顿住。 长剑虽未移开,却稳稳停在了原处。 沈灼只听他道:“我不信。” “我就说他不会信的!” 【检测到目标人物情绪已有松动。宿主请勿放弃,基于目标人物与师弟深厚的情谊,任务成功概率较高,请继续努力。】 沈灼闻言一怔,望着那寒光闪闪的长剑,实在看不出哪里松动。 但既然系统如此提示,他只得硬着头皮按给出的剧本继续扯下去, “我确实从未来而归,因此知晓怨气根源,我回来,正是为阻止这场浩劫。” 裴川手腕微颤,剑身随之晃了一下:“什么浩劫?” 沈灼趁势往下编道:“天地之间怨恨汇聚,魔气笼罩大陆,魔尊降世,生灵涂炭。” ”提及魔尊,他自然想到墨渊:“未来魔尊屠戮整个仙门,百派修士皆成一地冤魂。” 裴川死死盯住他,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丝毫破绽。 沉默良久,他终究还是放下了剑。 “我要如何信你?” 沈灼目光转向谢元离去的那扇门,低声道:“那枚玉佩上的怨气,即是征兆。” 裴川听罢,极其缓慢的开口, “小灼,我能相信你吗?” “裴兄……” 【叮——紧急任务:平息裴川怒火,已完成。】 【检测到重要人物裴川仍处于高度怀疑状态,请宿主谨慎行事,尽快巩固信任,避免再次引发疑虑。】 听到任务完成的提示,沈灼心神一松,下意识抬手想触碰颈间那道细微伤痕。 才一动作,便再度迎上裴川的视线。 裴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沈灼原以为他又要质问,却听到对方轻声道:“别碰。” 裴川指尖白光掠过,抚上沈灼的脖颈。 微痒的触感自皮肤传来,沈灼意识到他正以灵力为自己疗伤。 裴川不再多言,沈灼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默然相对。 沈灼垂下眼,看向自己被握住的手腕,一时间心绪纷杂。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骤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轰——” 第14章 第十四章 怨魔 这一声巨响惊天动地,震得地板都在颤动。 紧接着,从远处传来隐约的惊呼与骚动声 裴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得松开手,望向门外:“是爆炸?” 沈灼略一辨别方位:“似乎是在简老爷所住的禅友阁。” 越靠近禅友阁,空气中的焦灼气味便越发浓重。 待到能看清禅友阁全貌时,只见小楼一侧的墙壁已坍塌近半,瓦砾碎石遍地,黑烟缭绕升起。 周围早已聚集了不少修士,有几个正拽住刚从阁中狼狈逃出的下人盘问情况。 那下人满脸惊恐,磕磕绊绊指着后面后方坍塌的阁楼:“炸、炸了,他把简老爷给炸了!” 沈灼顺着他所指望向阁内,却只看见浓烟滚滚。 一旁修士追问:“什么炸了?说清楚,是谁动了手?” “是陈、陈管家!” 那修士立刻大喊道:“怎么可能是陈管家!” “真、真的!仙爷你要相信我啊!陈管家他疯了!!” 此前沈灼一行人虽从陈狗子手中找到玉佩,又得知陈管家私下将钥匙交予宋烟,早已推测出他背叛简老爷一事。可此时听闻消失两日的陈管家突然现身,不仅炸毁了禅友阁、更将简老爷置于死地,仍不免心头一震。 若说是因看不惯简老爷暴戾之举,暗中关照宋烟尚且符合他往日为人,可杀人爆破、如此激烈手段,实在不似一个老者所能为之。 沈灼正欲上前细问,禅友阁深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和瓦砾翻动的响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浓烟翻滚的废墟中,一只手猛地从碎木砖石间伸出,艰难地扒开障碍物,一道身影狼狈地从废墟中挣扎而出。 他身上的华贵锦袍已被烧得残破不堪,布满焦痕和破洞,脸上、身上尽是黑灰与凝固的血污。 “是简老爷!”眼尖的修士惊呼出声。 谢元来迟一步,刚赶到就撞见简老爷正从废墟中爬出, “这是怎么回事?” 简老爷的眼里全是劫后余生的惶恐,他一看到裴川,便猛地扑上前,死死抓住对方的袖口, “裴少侠救我!陈管家他疯了……他要杀我!”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仿佛气力耗尽,双腿一软,就要瘫倒在地。 裴川眼明手快,毫不顾忌简老爷满身灰烬,一把将他扶稳。 众人尚未从简老爷及其仆从带来的震撼消息中回神,一股黑气自废墟边缘弥漫开来。 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嗓音,缓缓唤出简老爷的名字: “简宏……” 众人悚然一惊,齐刷刷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一位老者缓缓自废墟间步出。 沈灼眯起双眼,认出那人正是陈管家。 他此刻的模样已与往日判若两人,原本谦卑的面容变得青黑扭曲,周身笼罩在浓郁的黑气之中,眼中尽是滔天的恨意。 陈管家死死盯住正被裴川搀扶着的简老爷,声音森寒:“这样都炸不死你,你的命还真硬啊!” 简老爷闻声顿时魂飞魄散,猛地抓住裴川的胳膊,拼命试图将自己藏匿起来。 谢元望着判若两人的陈管家,忍不住向沈灼低声问道:“这还是陈管家吗?怎么和先前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他已经不完全是了。”沈灼注视着陈管家那双被怨气彻底侵蚀的眼睛,眼白浑浊如墨,“玉佩中的怨气已将他完全吞噬操控,他如今继承了怨气的执念,只想复仇,而第一个目标,就是偷走玉佩的简老爷。” “可玉佩现在在我们手中,陈管家又是如何被怨气控制的?” “简老爷长期佩戴玉佩,陈管家常年随侍在侧,估计是怨气早已在他体内积聚多年。” 此时的陈管家已完全失去理智,对周围戒备的修士视若无睹,眼中只剩下恨入骨髓的仇人。 他一步步向简老爷逼近。沈灼目光骤凝,突然按住剑柄: “不对!” 裴川仍扶着简老爷,闻言侧首:“什么不对?” “若真是积年累月的怨气侵蚀,首当其冲的该是简老爷。师兄,离他远点!” “嗬嗬——” 陈管家喉间发出诡异的笑声:“炸不死你,只能说你没这个福分了!” “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怨气控制陈管家!”沈灼瞬间明悟,猛地将裴川向后一拉,“师兄!” 他话音还未落,陈管家猛然抬手,周身黑气暴涨,众人不及反应,那道浓稠的怨气已径直贯入简老爷体内,倏忽消失不见。 怨气离体的刹那,陈管家如同断线木偶般瘫软在地,四周修士被方才异象所慑,一时竟无人敢上前搀扶。 而没入简老爷体内的怨气,却莫名沉寂下来。 场面陷入了反常的寂静。 沈灼瞬间警觉,长剑倏然出鞘,金属摩擦的锐响在这一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小灼?” 裴川的话刚一出口,那片诡异的宁静被猛地撕裂。 “呃……啊啊啊——” 简老爷骤然爆发出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嚎,嘶吼声瞬间席卷整个简府。 他的身体以极其扭曲的角度反弓起来,体表一块接一块地凸起、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疯狂窜动。 先前没入他体内的怨气轰然爆发,与多年积攒的邪戾彻底融合。 黑气不再仅仅缠绕周身,而是直接贯穿了他每一寸身体,将血肉之躯彻底扭曲。 嗤啦—— 衣袍被暴涨的躯体彻底撑裂,皮肤迅速转为青黑色,整个人如同被疯狂吹胀的气囊,迅速失去人形。 “救……救我!!” 简老爷脸上还残存着最后一丝人类的轮廓,写满了极致恐惧。 很快,就连这最后一丝清明也被怨气彻底吞没。 简老爷,不,此时的他,早已不再是简老爷了。 他的身体膨胀成一块青黑色肉块,扭曲的肢节毫无规律地伸展开来,化作一具完全非人的魔物。 沈灼顿时感觉到空气变得粘稠,呼吸都沉重不堪,仿佛在三伏图片里被气压死死扼住咽喉,难以喘息。 裴川立刻察觉异样,伸手揽住师弟疾退。 沈灼只觉身子一轻,短暂的失重感过后,发现自己已被带至旁边院落的屋顶之上。 “这东西不对劲。”裴川见谢元也跟着跃了上来,不由蹙眉,“你跟来做什么?” 谢元手中玉扇轻摇:“此物过于危险,我怕你一人应付不来,况且,我也来护着小灼。” “小灼自有我保护,与你何干?”裴川挡在沈灼和谢元的中间。 “裴青天,你这可算是限制人身自由了啊。”谢元调侃一句,随即正色道,“沈道友可知简老爷这究竟是变成了什么?” 沈灼凝视着下方仍在不断蜕变的恐怖生物:“怨气入心,魔物化生,他已成了怨魔。” 立于高处,他们才注意到方才陈管家爆发出的怨气影响的不止简老爷一人。 禅友阁的废墟中,竟陆续有仆役挣扎爬出,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缕缕黑气。 所幸这些人沾染的怨气尚浅,还未侵入心脉,只是如先前陈狗子那般,开始无差别地攻击四周活人。 凡人之力在修士面前终究不足为惧,何况在场修士众多,众人很快便将那些被怨气驱使的下人击晕制伏。 然而面对场中央那只由简老爷化生的可怖魔物,一时间却无人敢轻易上前。 那团青黑色的肉块还在扭曲抽搐,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噜声。 突然,它猛地抬起已完全异化的利爪,朝着人群狠狠抽去。 沈灼正欲迎战,却被身旁的裴川一把拦下。 “小灼,你修为尚浅,留在此地,我去。” 裴川还在交代之际,谢元手中的白玉扇已然脱手悬浮在人群上方绽放出耀眼白光,堪堪挡住了魔物的这一击。 众修士这才回过神来,纷纷祭出法宝,助谢元一同抵挡。 裴川纵身俯冲而下,剑光一闪,魔物狰狞的长肢应声而断。 黑色的污血喷溅而出,裴川空中调转身形,稳稳落回人群之中。 “是裴川!” “有裴川在我们还怕什么!” 见到他这利落一击,各家弟子顿时如同找到主心骨般振奋起来。 裴川却无暇理会,目光紧锁怨魔,提醒道:“小心,它不会就此罢休。” 果然,这一击彻底激怒了魔物。 它头顶裂开一道狰狞口器,发出刺耳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沉,随即腾空而起,直扑向斩断它肢体的裴川! “散开!” 裴川大喊一身,自己却寸步未移。 他迎着重压,手中剑诀再变,身前瞬间凝聚出三道剑光,悍然撞向扑来的魔物。 剑光过处,魔物顿时被斩为数截,悬停半空。 众人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只见那魔物顿时化为缕缕黑气,悬在半空。 众人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却见那些残躯骤然化为缕缕黑气,下一刻又重新凝聚成型,恢复成毫发无伤的肉团! 裴川身后已散开的修士见到此景,不禁惊呼出声:“它竟能重生?这该如何应对!” 沈灼朝裴川的方向高声喊道:“怨魔无固定形态,仅随怨气而动,唯有用灵气将其撕裂驱散!” 裴川闻声剑势骤变,趁那团黑气尚未行动,数道凌厉剑气已破空而出,直逼目标。 刚聚合成型的怨魔,顷刻间再度被剑光击溃,散作翻涌的黑气。 正当黑气要重新凝聚之时,那几道剑光却并未消散,反而在裴川剑风引动之下猝然迸发出湛蓝光芒! 那蓝光,正是裴川的灵力之色! 黑气在蓝光的侵袭下胡乱逃窜,再无余力凝聚成型。 几番冲撞未果后,它们猛地转向远处飞遁,企图逃离裴川的控制范围重整旗鼓。 不料一道玄色身影翩然落定,正好截住去路。 谢元玉扇轻摇:“裴川今天忙着呢,可没空陪你们玩捉迷藏。” 白玉扇挥洒之间,灵光流转,将试图逃逸的黑气一次次逼退回裴川剑气的笼罩范围。 裴川见状,心领神会。他并指如剑,凌空划出。 那几道剑光彼此呼应勾连,瞬间交织成剑阵! 剑阵宛如天罗地网,将负隅顽抗的怨气彻底绞碎。 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粘稠感也终于开始消散。 裴川收剑,谢元合扇,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浮现在众人心头。 却还未来得及化作欢呼,异变陡生! 沈灼凝目望向半空中原先黑气溃散之处,以灵力细细探查,竟发现那些溃散的怨气并未彻底消失,而是化作了细微到几乎不可见的黑色尘霾,正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放眼望去,宛如一场无声的黑雪,悄然飘落,沾染在每一位修士的身上。 “呃……” 一名修士突然捂住胸口发出一声闷哼。 身旁的同伴急忙上前搀扶,正欲询问,却在下一秒同样感到胸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沈灼抬头,发现这场雪已然飘至他所处的屋顶。 下一秒,一股无端的烦躁与心悸猛地袭来,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种种令人窒息的记忆片段。 马上简府篇就要结束了! 就是这个战斗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十四章 怨魔 第15章 第十五章 混乱 耳鸣声骤然淹没了沈灼的听觉,将外界的一切声响隔绝在外。 眼前的废墟、人群,还有裴川和谢元的身影,都瞬间模糊扭曲,取而代之的是飞速掠过的记忆碎片。 他仿佛重新坠入墨渊的地宫,回到那被囚禁的十七年岁月。 前世的片段如走马灯般一幕幕浮现,将他紧紧包裹。 忽然,画面定格在他逃出地宫的一刹那,随即彻底陷入黑暗。 整个世界只剩下无止境的嗡鸣。 …… 我是谁? 我是沈灼。 我在哪里? 我……不知道。 我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救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 …… 沈灼的意识彻底被耳鸣声所吞没,汹涌的情感自心底翻腾而上,无法抑制。 他已无法思考任何事,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那个人、救下他。 可那个人是谁? 沈灼觉得自己本该知道的,却仿佛隔着一层薄雾般,叫那个名字躲在雾气背后。 他只确信:那人对他极其重要,他必须去某个地方,将他救出来。 现在就去找他!立刻就去! 踉跄前行,视野中却只有重重叠叠的模糊人影,堵塞了他前行的去路。 他拔出长剑,试图斩开所有阻挡他的虚影。 一道身影蓦地自混乱中掠出,拦在他的面前。 不许!谁也不能阻挡他去找那个人!!! 他剑势又快又狠,毫无保留,直取对面要害,每一招都是逼人退却的杀意。 可那人竟次次接下他的攻势,步步不让,令他寸步难进。 “别挡路……我要去……我要去找他!” 【宿主!宿主!】 【警告!警告!宿主已被怨气所控!宿主快醒醒!】 【警告!警告!警告!警告!警告!警告!警告!】 脑中尖锐的电子音几乎撕裂神志,沈灼猛地摇头。 这才看清周遭环境,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从屋顶落下。 尚未理清状况,一道寒光已迎面斩来。 “……师兄?” 裴川没料到沈灼会突然停手,剑招已发难以全收,他强行扭转剑势,剑风擦着沈灼的衣袖掠过。 “小灼?你清醒了?” 沈灼环顾四周,全都乱成一团。 修士们皆在向身旁之人狠下杀手。 他怔了怔,脱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清楚,那怨魔被击溃后,所有人就开始不对劲。”裴川道,“包括你,口口声声说要去找一个人,怎么也拦不住。” “我要去找个人?”沈灼这才恍惚忆起方才的片段。 可是他要去找谁? 他努力去想清楚,识海却骤然掀起一阵剧痛,迫使他猛地抱头止住思绪。 停止回想后,疼痛瞬间消散。 裴川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灼轻揉太阳穴,道:“方才我们对付怨魔时,怨气并未被彻底消灭,反而让他散开了。” 裴川顿时了然:“所以你也被怨气所控?” “是,怨气会激发人内心最深层的执念……”沈灼话语忽止。 那他的执念,为何是去找一个人,那人到底是谁? 是他的执念出了差错,还是他的记忆出了问题? 裴川剑锋倏动,一道剑光扫向身侧。 沈灼顺势望去,只见那剑光恰好截住一名修士对同伴发动的致命一击。 那名险些丧命的修士见状,立即反击,一道灵气直冲对方要害而去。 裴川再度出手,挡下灵气,随即以剑柄连击两次,将两人双双震晕。 沈灼举目四顾,整个简府已陷入一片血腥杀伐,宛如人间炼狱。 这景象瞬间与他前世的记忆重叠,低声喃道:“这就是,魔气出世。” 沈灼想到什么,猛然望向裴川。 对方剑光落下,又在混乱中逼退一名癫狂的修士。 怨气竟仿佛畏惧一般,纷纷溃散,丝毫不敢近他的身。 “师兄,”沈灼不禁问道,“你不受怨气影响?” 裴川正全力催动剑罡,闻言回头道:“似乎如此,这怨气好像在怕我。” 他说罢抬头,望向另一边的屋顶。 “我相信了,你说的那场浩劫。”裴川语气凝重,““当务之急,要尽快制止他们。” 沈灼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远处的屋顶。 一袭玄色锦袍在风中扬起,散乱的发丝拂过面容,将眉目遮掩得朦胧不清,诡谲难测。 谢元静立屋顶,手中白玉扇依旧竖在胸前,原本莹润的玉色已被浓稠的黑气笼罩。 沈灼怔然道:“谢元怎么又被怨气控制了?” “不仅如此,”裴川道,“你看他身边的怨气异常活跃,格外亲近他。” 被怨气亲近意味着什么,两人心知肚明,刚刚的简老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一旦怨气凝聚,以肉身为躯,谢元便会成魔。 “必须阻止他,……”裴川握紧手中长剑,沉声道,“若待他出手,此地无人能生还……” 沈灼明白裴川的顾忌。 眼下情势堪称两难,四周修士自相残杀,唯有裴川能勉强控制局面。 而屋顶上的谢元,却是同辈中唯一能与裴川抗衡之人,也须由他亲自应对。 若裴川去拦谢元,这些修士必将彻底失控、死伤殆尽;若他留下控场,又由谁来阻挡谢元? 沈灼手中长剑一振,斩钉截铁道:“我来。” 裴川闻言一怔,不明白这个毫无修为的师弟为何如此自信。 “小灼你先回去,这里不是你能插手的,保护好自己就行。” 沈灼却已将灵力注入长剑,剑身泛起莹莹微光。 他望向裴川,望着那张比自己记忆中年轻的面容。 “师兄,”沈灼忽然笑了,“未来的我,可是有渡劫期的修为。” 说罢,他唤醒系统:“之前那张新人体验卡还能用吗?” 系统迅速回应:【可以的宿主,使用后可恢复十秒的巅峰修为。】 “我现在使用。” 【好的宿主,正在为您使用新人体验卡。】 【体验卡已启用,效果生效。】 一股磅礴的力量自他丹田轰然爆发,瞬间冲贯四肢百骸。 这力量对这具身体而言太过强大,沈灼被这灵力冲得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可他只有十秒,根本没有时间适应! 沈灼强忍着翻涌的气血与眩晕,沈灼猛地将长剑插入地面。 刹那间,以他为中心,一道无形气浪轰然荡开! 怨气在这渡劫期灵压的冲击下,顷刻湮灭。 周围修士纷纷被震退,瘫软在地,一时再难行动。 沈灼的黑发无风自动,他抬眸,望向屋顶上怨气滔天的谢元。 谢元似有所感,还未等沈灼出手,白玉扇已携浓郁黑气凌空袭来! 沈灼面无表情,拔剑、挥斩。 没有任何的剑招起手式,只有一道极致凝练的灵力贯空而出,击飞玉扇,蒸散怨气。 他一步踏出,身形破过凌空,下一秒已出现在谢元身前。 一柄最普通的长剑,却带着渡劫期的威压,直刺对方眉心! 谢元周身黑气疯狂翻涌,化作无数虚影扑向剑尖,试图阻拦。 皆是徒劳。。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黑影触之即溃,未能延缓剑势分毫。 剑尖,毫无阻碍地点在了谢元眉心。 精纯的渡劫灵力如洪流般冲刷过谢元的眉心,将怨气硬生生逼出! 沈灼正要再凝灵力彻底驱散黑气,丹田力量却骤然消退,虚弱感瞬间席卷而来。 【十秒倒计时结束,新人体验卡已使用完毕,请宿主再接再厉,积极完成任务,尽快恢复修为。】 这具身体太过脆弱,系统提示音刚落,沈灼便眼前一黑,双腿发软,向前倒去。 刚刚恢复神智的谢元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坠落的他。 沈灼靠在谢元的肩上,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却仍以剑拄地,借力稳住身形。 下方传来裴川焦急的喊声:“小灼!” “我没事。”沈灼大口喘气,目光紧盯着从谢元身上逸出、正向西边逃窜的怨气。 冷汗自他额角滑落,他凝聚起最后气力,对着西边大喊道: “还不现身吗?简老爷已如你所愿,死了。” 西边依旧静悄悄,没有任何动静。 沈灼继续开口道:“我原本以为,操控怨气绝非一介凡人所能为。” “但我误算了一件事,若这怨气,是自愿被人驱使的呢?” “那玉佩沾染的是宋家数十条人命的鲜血,以血煞为引,汇聚天地怨气,若说有人能驱策玉佩中的怨气,那唯有你一人,宋烟。” “你早已知道宋家被灭门的真相。在简老爷夺走玉佩、将你囚禁之后,你萌生复仇之念,便放任怨气侵蚀简老爷。若不是陈管家不满简老爷所为,联合其弟陈狗子偷走玉佩,恐怕不出半年,简老爷也会因承受不住怨气而爆体身亡。” “为何非要等简老爷滴血认主之后,怨气才爆发反噬?你真正的复仇对象,应当是为宋家惨案的真凶,而不该只是简老爷。” 待他说完,西面扬起一道清风。 清风拂过,院墙后缓缓步出一个身影。 她身型单薄,一手扶墙,摸索着往前走,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谨慎。 裴川见到来人, “宋烟姑娘,竟然真的是你。” 宋烟朝着裴川的方向微一颔首,随即抬起手。 方才从谢元体内逃逸的黑气立刻如受召唤般,迅速汇聚到她身旁。 谢元只觉袖中一空,原本被白光禁锢的玉佩不知何时已挣脱束缚,一道飞回宋烟身边。 只见宋烟稳稳抓住玉佩,原先空洞的眼底掠过一抹黑气,另一只扶墙探路的手也随之放下。 此刻的宋烟,正以怨气为眼,望向沈灼的方向。 沈灼望着幽深的眼眸,道:“当真是你在操纵怨气。” “并非如此,”宋烟却轻声否认,她垂首盯着手中的玉佩,“沈少侠方才所言大致不差,唯有一事说错了。” “何事?” “我并不能操控怨气,只是能感知它的存在。” 她曾经是千金大小姐,可惜家道中落,以前巴结她的亲戚朋友全都避而不见,甚至辱骂打压她。 她打拼事业,终于夺回自己的一切,让亲戚收拾东西滚出她的家,正当那群白眼狼亲戚要走出她的家时,她说:“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亲戚: ? 她说:“记得给作者点个收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十五章 混乱 第16章 第十六章 处置 宋烟继续道:“自从被简世伯接入府中,我一直未曾察觉玉佩有何异样,直到简世伯强行滴血认主,激活了其中的血煞之气,我才突然清晰地感知到玉佩的存在。” “以前其实也能感觉到一点,玉佩似乎有条气脉与我相连,可自那日起,这股气变得不祥。” “你自幼佩戴此玉,加之所谓仙缘点化,它早已认你为主,因此即便你并无灵力,仍可感知玉中气息。”沈灼立刻立刻明白宋烟所描述的是何等联系,却仍存疑虑,“但若怨气并非由你驱使,又是何人在背后操控?” “那玉佩之中,还留有一抹我父亲的残魂,”宋烟将玉佩紧紧抓在手心,“他早已失去神智,唯余复仇一念,我虽无意害简世伯,却阻拦不了父亲这缕残魂,它仿佛只为复仇而存。” 沈灼心中疑云至此尽散。 驱动怨气的,是宋家主当年含恨留下的一缕残魂。 这魂魄虽失神识,却仍念着骨肉至亲,执意要向未能妥善照顾爱女的故友复仇。 裴川静听二人对答,一时默然。 他想起前夜在小楼阶梯偶遇宋烟时,他便心想,若宋家主仍在人世,见到独女如此境况,该是何等心痛。 即便只余一缕残魂,宋家主仍在为他唯一的女儿心疼。 可是,残魂执念,为女复仇,听来悲壮,实则可悲可叹。 那终究只是一缕没有理智、只凭本能行事的残魂。 若任其继续吞噬怨气,所谓复仇,只会酿成更多混乱,甚至将宋烟也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裴川手中长剑突然再度举起,剑尖直指宋烟的方向, “宋烟姑娘,这玉佩,不应存于世。” 剑光清寒,映得他眉目凛冽如冰,空气仿佛也随之一僵。 “你想毁掉这玉佩?恐怕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一直沉默的玄色身影突然从上空跃下,拦在裴川与宋烟的中间。 谢元展开白玉扇,扇面未动,但已凝出一道白光,随时做好与裴川一战的准备。 谢元目光紧锁裴川的动作,脸侧向身后的宋烟,道:“你自己能跑吗?” 宋烟一愣,随即握紧手中玉佩,点头道:“借玉佩之力,应当可以。” “这股力量终究邪异,能不用则不用,”谢元提醒道,话锋一转,“待我与裴川交手,你立即离开,事后我自会寻你。” 裴川眉峰紧蹙,他无意与谢元纠缠,二人实力在伯仲之间,百招之内难分胜负, 他的目的只是将怨气源头毁去。 若真如沈灼所言,魔气因此复苏,天下必遭大劫。 他直视谢元双目:“此事与你无关,何必卷入其中?” “我非卷入不可。”谢元脸上不见半分平日笑意,“玉佩是师父留在这世间为数不多的遗物,我绝不容许任何人将其毁去。” 气氛霎时剑拔弩张,两股磅礴灵力在空中无声碰撞。 裴川冷声道:“让开!此玉早已被怨气侵蚀,再非昔日灵物。邪异之物必生大祸,岂能因你一己执念置苍生于不顾?” 谢元玉扇横胸,寸步不让:“你又怎知毁灭是唯一解法?我师遗物,即便沾染污秽,也当由我这个弟子来处置,。” “你若执意如此,”裴川叹了口气,“谢元,我真的不想与你为战。” “那便今日放过宋姑娘。” 见对方毫无退意,裴川不再多言,腕间翻转,剑势将起。 他正欲架势出手,却听见屋顶传来一声轻唤:“师兄。” 那声音虚弱得仿佛随时会碎在风里,让裴川心头一紧,不由暂时放下剑回头望去。 沈灼的状态极差,全靠一柄插入瓦砾的长剑支撑着身形,鬓发已被冷汗浸透,几缕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旁。 他依然强撑着没有倒下,一个字一个字道, “谢元有一句话没有说错,毁去玉佩并非是唯一解法。” “如今怨气被封于玉佩之中,若是强行摧毁,只怕这些怨气会流散天地,引发更大的灾祸。” 谢元瞥了沈灼一眼,扇尖凝聚的白光收敛了几分:“沈道友倒是说了句明白话。” 裴川将长剑反握身侧,眉间紧锁:“毁不得,留不得,小灼你说该如何处置?” “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化解仇怨,净其戾气……” 沈灼没有说完,但众人皆已明了,无非就是报宋家之仇。 谢元“啪”地收起扇子:“如此说来,非要找上凤炎山不可。只是我们即便敢去,对方也未必肯认。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沈灼没有回答,反而将目光投向宋烟:“宋姑娘意下如何?若是你,应当能借助令尊残魂暂时压制玉佩中的怨气吧?” 宋烟指节泛白,紧紧攥住手中玉佩,面色平静却久久不语。 “我能暂时压制住怨气,不让它肆意作乱,”良久,她才缓缓开口,“但宋家灭门之仇,我不得不报。” “哪怕仅凭我一己之力,身死魂灭,此仇也必报不可。” 沈灼凝视她的瞳孔,原本的空洞被一股坚毅所取代。 “但你应当明白,凭你一人去挑战凤炎山,无异于以卵击石。” 宋烟何尝不知,凤炎山是何等庞然大物,仙门翘楚。 她一个毫无修为、仅凭一件邪异玉佩的孤女,前去寻仇,与飞蛾扑火何异? “我知道,所以我说,哪怕身死魂灭。” “你若执意去寻仇,也不过是求得一死,放下执念,好好活下去,这才是宋老爷临终前将你托付给简老爷的本意。”裴川道。 “放下执念?过自己的人生?”宋烟喃喃地重复道,脸上露出一抹近乎荒谬的苦笑,“裴川哥,你说得轻巧。” “可当我午夜梦回,梦见我宋家上下数十口人的音容笑貌时,你叫我如何放下?” “若真放下,任我宋家满门血债沉埋、独我一人苟活于世,我又当如何自处?” 她的声音并不激烈,甚至透着一股疲惫的平静,却让裴川一时无言。 “裴川哥的好意宋烟明白,但此仇不报,我心永无安宁之日。。” 裴川长叹一声,道:“可你明知,你是报不了仇的。” “更何况,害你宋家满门的真凶,并非凤炎山。” ——简府篇·完—— 终于要离开简府了!!! 我得意地摇头晃脑扭来扭曲! 再写两章这宅子都要看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十六章 处置 第17章 第十七章 茶香鸡 湖畔,茶楼。 忽闻“啪”的一声脆响,一方惊堂木重重拍下,惊得鸟飞鱼跃。 平静的湖面顿时应声泛起涟漪,层层叠叠向外扩散。 “那一日简府之中,是何等的惊心动魄!但见那简老爷立于人前,本是谈笑风生,谁料转眼之间,竟化作青面獠牙、黑气缠身的魔物!众人吓得是魂飞魄散,正这千钧一发之际,忽闻一声长啸震云霄,裴少侠凌空而至,但见他不过三招两式,竟已将那骇人魔怪斩于剑下!” 台下的客人悄声问同桌人:“裴少侠是何人?” “裴少侠你竟不知?如今话本里最当红的主角便是他。”同桌人面露诧异,仰头朝南边的方向示意道,““离这儿约一日路程的玄云门,你可听说过?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剑修大派,裴少侠,便是玄云门钦定的下一任掌门。” “原来是他,玄云门的裴川,那我自然是知道的。” 那说书人并未等他俩说完,继续讲道:“可这魔物虽死,邪气未消!在场众人但觉一阵腥风扑面,竟纷纷倒地昏死。此时您再瞧那天象,陡然间天象骤变,狂风呼啸,云层之中竟飘飘然降下一人!” 二楼,雅间。 “客人你们点的茶香鸡来咯!”小二推开房门,将一锅放在餐桌正中央,还能听到锅中咕嘟冒泡的声音。 他揭开锅盖,热气裹着浓郁肉香扑面而来。 谢元拿起筷子,抬眸瞥向身旁的裴川,道:“喏,这不正是在说你呢。” 裴川未作回应,安静地捧起茶杯。 他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碎,仿佛楼下的喧嚣与他毫无干系。 沈灼却兴致勃勃,侧身倚向窗边,看着说书人讲得神采飞扬,听得入神。 只听那说书人朗声续道: “来的是一位白衣仙子,衣带当风,宛若惊鸿。原来她本是天界仙姝,被那简老爷使奸计封住仙力,囚在府中。今日魔物伏诛,封印自解,仙子脱困,特来寻那恩人。” “这一看,可了不得!仙子见裴少侠眉目如剑、气宇轩昂,顿时芳心暗许。裴少侠抬头一见仙子,亦觉清丽绝伦,与世间俗辈大不相同。然则,他手握玄云门掌门之责,肩扛苍生安危,怎敢耽于儿女私情?纵有心动,也只能硬生生压下。” “仙子有意逢恩客,少侠无情负芳心。究竟这桩仙凡奇缘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那惊堂木再一拍响,裴川手中的茶杯也被捏碎。 他冷声道:“胡说八道。” 楼下说书人正拱手讨赏,满堂宾客喝彩不绝,铜钱碎银落入盘中,叮当作响。 无人知晓,他们津津乐道的故事主角,此刻正坐在楼上。 谢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中白玉扇摇得欢快:“裴青天又何必动怒?人说书先生将你夸得英明神武,还平白得了一段仙缘,岂不美哉?” 沈灼也将目光从说书人上收回,落向桌上那锅茶香鸡,道:“师兄,民间话本三分真七分假,只为博人一笑,当不得真。” 裴川没说话,将手中的瓷片搁在桌上,又取一只新杯斟茶。 谢元看热闹不嫌事大,扇子摇得越发起劲:“那日在场女子唯有宋姑娘一日,那仙子的原型莫非……” 裴川一记冷眼扫过去,成功让谢元把后半句调侃咽了回去,只是脸上的笑意却更明显。 倒是坐在裴川另一侧的宋烟笑了笑道:“谢公子,还请口下留情,莫要连我也打趣了。” 桌子不小,沈灼直接站起身,取来公筷往茶香鸡中一探,夹起一块炖得酥烂的鸡腿肉。 那鸡肉炖的酥烂,皮上油亮欲滴,才刚离锅,大半肉块便已从骨头上滑脱,最终他只夹起一块光溜溜的骨头。 他四下望了一圈,干脆拿起汤勺,将那块完整的鸡腿肉盛起,放入目不能视的宋烟碗中。 “宋姑娘尝尝,我和裴兄最爱这家的茶香鸡。” “多谢沈少侠。” 谢元长臂一伸,也夹了块鸡肉放入碗中:“沈道友怎么一会叫裴兄,一会儿又叫师兄的。” 沈灼一愣,他还真没留心。 这家店就在玄云门山脚下的镇子里,也是他与裴川上一世最常光顾的店,前世习惯使然,叫他下意识脱口而出“裴兄”二字 “小灼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不等沈灼想好说辞,裴川已先一步呛声道,“倒是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谢元又夹了一块鸡肉道:“什么叫我怎么还在这里?” 裴川蹙眉道:“这已快到玄云门地界,你就没自己的事要做?” “当然有,我要找我师父,”谢谢元咽下口中鸡肉,语气坦然,“如今唯一的线索就是那枚玉佩,我自然得跟着宋姑娘。” “玉佩怨气未除,宋姑娘还是暂居玄云门更为稳妥,若再生异状也便于应对,”裴川未展,“你难道也要一同留在玄云门?” 谢元两口吃完,放下筷子:“未尝不可。” “未尝不可?”裴川的眉头皱得更紧,“玄云门乃清修之地,不接待外客长住。” 谢元像是恍若未闻,反而将身子往后一靠:“师兄此言差矣,我怎算外客?” “你非我玄云门人,凭什么叫我师兄?” 谢元朝他暧昧地眨眨眼:“我随小灼叫的。” “啪”的一声,第二个茶杯紧接着在裴川手里应声碎裂。 “强词夺理。” 沈灼正埋头吃得香,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才从碗里抬起眼,瞥了瞥争执的两人。 真不明白这两人怎么一言不合又杠上了。 罢了,横竖劝不住,这茶香鸡味道正,还是多吃两口实在。 “别生气嘛师兄,我开玩笑的,”谢元晃着扇子,轻快道,“前两日我便向玄云门递了拜帖,你们掌门师父已回信应允了。” 说罢,他从袖中抽出一封素笺,放在桌上。 信纸上印着玄云门的云纹暗记。 裴川没有打开素笺,但见师父已经应允下来,他也不好再多言。 他只能冷声刺道:“你怎么不回自己家?玄云门清寒简陋,只怕谢公子住不习惯。” “哎,清寒又何妨?小时候我跟着师父还风餐露宿过,怎会嫌弃玄云门清修之地?”谢元笑眯眯地接下裴川的挑刺,“再说我家远在无忧谷,既已出谷,除非再度归隐,否则是回不去的。” "哼,"裴川冷哼一声,“没家可回,倒真可怜。” 谢元顺口就接:“可不是吗?幸好还有玄云门诸位师兄师弟疼我。” 裴川懒得再理他,省得他又顺杆而上越说越来劲。 他转头对着沈灼嘱咐道:“你带宋姑娘先回玄云门,近日镇上似有异事,我前去查探一番,解决之后再回。” 沈灼应下:“师兄放心,我们定平安返回,你自己多加小心。” 宋烟也轻声道:“裴川哥,万事谨慎。” 裴川“嗯”了一声,望向宋烟黑气褪去又重显空洞的双目:“此处距玄云门尚有一日路程,还要辛苦宋姑娘。到了门中若有任何不便,尽管同小灼说,不必客气。” “好,裴川哥不用为我费心,”宋烟稍作停顿,问道,“只是,我还有一事想问。” “但说无妨。” “那日在简府,裴川哥曾说灭门凶手另有其人,”宋烟循声转向裴川的方向,“裴川哥准备何时告诉我真凶是谁?” 自那日之后,裴川便再未提起此事,只以此为由请宋烟暂居玄云门,也好将玉佩置于他们视线之内,以防再生变故。 可他始终未说出凶手是谁。 此刻亦然。 裴川手指轻叩桌子,只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时机若至,我自会相告。” 宋烟却不愿就此放下,追问道:“那何时算是时机成熟?” 裴川想了想道:“至少等到玉佩上的怨气不再如此浓重之时。” “可若怨气始终不散,裴川哥就一辈子都不告诉我了吗?” “天意自有安排,”裴川摇摇头,“但不能由我说。” 宋烟不再言语,默然低头,小口吃着碗中的鸡肉。 沈灼取来公筷,低声问了她几句,又为她添了些菜。 他放下筷子后,看了看不再开口的裴川,心中疑窦丛生。 裴川并非畏首畏尾之人,更非故弄玄虚之辈。 他如此讳莫如深,究竟凶手是何人?他又为何不能说? 裴川对上他的视线,抬起筷子,淡淡道:“继续吃吧。” 楼下的说书人又再度拍响惊堂木,又一段缠绵悱恻的儿女情长娓娓道来,才子佳人的故事引得楼下宾客喝彩不断,叫好声阵阵如潮。 沈灼望着开向楼外的窗户,正好能看见茶楼外的潺潺河水。 阳光洒在粼粼波光上,碎金万点,耀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一艘乌篷船慢悠悠地划过,船娘唱着软糯的小调,歌声随水波荡漾开来。 越过这条河,再往深处去,便是层峦叠嶂,云雾缭绕其间,玄云门正坐落于此中。 沈灼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攥紧手中筷子。 沈灼想,倒是许久未曾回来了。 这茶香鸡就是吃一口馋三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十七章 茶香鸡 第18章 第十八章 回家 一顿饭后,裴川便与他们道别。 余下三人在镇上歇了一夜,次日又耗费整日,方才抵达玄云门。 云雾缭绕,仙鹤清唳,山门依旧。 沈灼前世曾在玄云门居住数十载,对门内的布局轻车熟路,只是沿途所见弟子之中,鲜有熟悉面容。 他将宋烟安置于女修居所,嘱咐弟子多加留意她的起居。 以裴川之名托付,再加上弟子们得知宋烟目不能视,,女修们纷纷应下,解决得颇为顺利。 唯独谢元颇为难缠,他一边嫌客院简陋没有家的感觉,一边又声称不嫌他们住处清寒。 沈灼无奈,只得将他一同带回原身所居的院落。 所幸这院落仅由他与师兄两位掌门亲传弟子共用,尚有空房,便让谢元随意择一间住下。 此时谢元倒未再挑剔,欣然住下。 诸事安排妥当,沈灼才独自回到原身的房中,一道空置几日的尘埃气息扑面而来。 玄云门崇尚清修,屋内陈设简单,整理得也干净。 沈灼环顾一圈房内后,拉开桌屉,抽屉中正静静躺着几本册子。 最上面那一本封面上并无字样,翻开内页,他发现这是原身的日记。 原身一直从孩童时期记录到少年,沈灼越看越发觉,原身的幼年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原身三岁时被裴川和师傅捡回山门,自此长居玄云门。 而他上辈子十二岁时被墨渊带回地宫,十七年后方为裴川所救,来到玄云门开始修炼。 二人最大的不同,在于修行。 日记的后半密密麻麻写着,原身无论如何都无法开悟引灵气入体。 沈灼心想不应如此。 这具身体同为至阴之体,按理修行应事半功倍。 他前世不过百年便至渡劫修为,为何原身竟连开悟都难? 他放下日记,见下方那本已被翻烂的功法,顿时了然。 这套心法他前世未曾见过,却与裴川所修大致吻合,应是玄云门内门心法。 沈灼越看越皱眉,此心法虽玄妙,却非入门之良选。 原身苦苦修习此法,自然是无所得。 难道这套心法无法入门,原身师兄和师傅都会不知道吗? 是当真无人看出这功法于他并不适宜?还是看出了,却有意维持现状? 若是有意,那原因又是什么? 特意将原身收为亲传弟子,却让一个修炼奇才背负“废柴”之名,这倒是有趣。 不过这些终究只是猜测,他还未曾真正接触过原身的师尊,线索零碎,拼凑不出完整的真相。 沈灼走到窗边,望向远处掌门峰所在的位置,忽然想起昨日裴川临走前,叮嘱须记得向师父禀报。 择日不如撞日,他换上一身玄云门道袍,仔细束好发冠,准备去拜见那位原身的师父。 玄云门占地极广,诸峰林立。 峰与峰之间虽有石阶相连,但更多修士选择御剑而行,百尺之遥,不过瞬息之间。 沈灼望着天上来去如风的修士,轻叹一声,认命地朝掌门峰步行而去。 御空飞行至少需金丹修为,他这两日靠系统所得的练气二阶修为,还远远不够。 还得尽快提升实力。 他唤出系统面板,查看眼下两个任务: 【主线任务二:寻找玉佩。】 【常规任务:亲吻谢元(1/15)】 玉佩一事目前尚无头绪,唯一能推进的,只剩这个常规任务。 沈灼认真思索亲到谢元的可能性。 譬如假装不慎绊倒,恰好跌向对方,趁势亲上去 难得有机会近身,不如一口气把剩下的十四次全部完成。 沈灼他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可行。 谁知就听到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叮——任务已更新。】 【常规任务:亲吻谢元(1/15)】 【任务奖励:一次亲吻恢复1%修为。】 【任务冷却时长:十二个时辰。】 沈灼:? 他立马敲响系统询问:“任务冷却时长是什么意思?” 【指宿主完成一次常规任务后,需间隔十二个时辰后才能再次完成任务。】 沈灼盯着系统面板上新增的那行字,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一口气亲完十四下的美好设想瞬间破灭。 他几乎咬牙道:“这冷却时间是怎么回事?之前根本没有。” 【此为规则补充说明,为防止宿主钻空子刷取奖励,特设完成间隔。】 十二个时辰即是一天,一天只能亲一次。 不小心被绊倒一次尚可称作意外,若连续每日一摔,谢元还能让他得逞就真是天方夜谭了。 沈灼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掌门峰,揉了揉眉心,感觉前路更加坎坷。 沈灼一边思忖着该如何完成那棘手的常规任务,盘算如何多亲谢元几回,一边埋头赶路。 忽然前方人影一闪,去路被人拦住。 他抬眼,看清来人,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沈灼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师弟,但是原身认识。 不仅认识,还因对方屡屡寻衅而格外熟悉。 无需系统提示,身体的本能已先一步认出了对方,认出这是何人。 他打量着对方,修为约在炼气七八层,虽穿着玄云门弟子的道袍,却浑身穿金戴银,硬是将一身素净衣衫穿出了暴发户的俗气。 此人正是沈灼到这个身体里以后,在柴房听到的第一个名字,霍师弟,霍麒。 “沈灼,”霍麒上来便气势汹汹,指着沈灼的鼻子骂道,“你还有脸回来?偷了我的升阶丹,以为出去躲两天就没事了吗?偷窃在玄云门内可是重罪,你品行不端,待我告发叔父,我看裴师兄都护不住你!” 沈灼停下脚步,望向那张写满跋扈的脸,道,“你的升阶丹找到了吗?” 霍麒被他这平静的态度噎了一下,随即怒火更盛:“你还敢提?全师门上上下下,谁不知是你偷的?” 沈灼微微挑眉,道:“别人不知道,难道霍师弟也不清楚那丹药究竟去哪了么?” 这话中有话,霍麒脸色骤变,猛地提高声音:“你什么意思?你偷了东西还敢狡辩?” 他这次本来计划得好好的,趁沈灼外出,以升阶丹为饵买通两名师兄在玄云门外下手。 一旦事成,掌门座下空出一席,以叔父与掌门的关系,这个位置自然非他莫属。 岂料那两人竟灰头土脸提前返回,支支吾吾只说沈灼邪门的很。 霍麒又惊又疑可见眼前的沈灼与往常并无二致,新仇旧恨顿时涌上心头。 他也顾不得深究对方如何击退那两人,竟直接运转灵力,一掌就朝着沈灼面门拍来。 这一掌带着风声,显然是下了狠手,若换作从前那个毫无灵力的原身,即便不死也必受重创。 霍麒平日还顾忌裴川颇为维护这个师弟,方才却被沈灼一语刺中隐秘,顿时恼羞成怒,不管不顾出了手。 然而如今的沈灼,早已不是他能随意拿捏的了。 眼见掌风袭至,沈灼不闪不避,精准扣住霍麒手腕。 霍麒只觉一股力道瞬间侵入经脉,掌上凝聚的灵力竟被轻易震散。 紧接着腕骨剧痛,整个人被一股气力带得向前踉跄。 他捂着剧痛的手腕,难以置信的瞪着沈灼,活像见了鬼, “你你你……怎么可能!你明明是个废物!” 沈灼甩了甩手,语气依旧平静,问道:“霍师弟,无故对同门出手,依照门规,又该当何罪?” “你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的废物,怎敢还手?!” 沈灼这幅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霍麒,他不死心,再度凝聚出一股灵力向沈灼打去。 “没有灵力?” 沈灼右手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一层异常凝练的灵力,径直迎上霍麒的攻击。 而沈灼的指尖如同一把利刃,轻巧地将袭来灵力从中剖开,向四周散去。 霍麒的灵力虽看似更为浓郁,但品质驳杂,根基虚浮一目了然。 沈灼望着散去的灵力余烬,道:“修炼不足,你这修为全靠升阶丹硬堆,丹药于炼气期或有一时之效,但只靠外物不加苦修,恐怕你连筑基都无望。” “你……胡说八道!”被一语道破真相,霍麒顿时急眼,“你一个废物,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修为!” 沈灼并未理会,只收回手,指尖灵气悄然消散。 “是否胡说,你心知肚明。”沈灼字字戳心,道,“灵力虚浮,根基不稳,空有炼气七八层的表象,实则不堪一击,若再不沉心修炼,你这辈子的道途,恐怕也就止步于此了。” “闭嘴!” 霍麒什么时候听过这等扎心的言论,他入门不足一年,凭家世与叔父关系,靠丹药硬堆到炼气八层,再加上他叔父和掌门的关系,平日耳边充斥的尽是奉承。 此刻他气得浑身发抖,却因两次出手皆被对方轻易化解,终于明白那两位师兄为何说沈灼邪门。 他不敢再贸然动手,唯恐第三次自取其辱,只得站在原地喘着粗气,怒视沈灼。 “好自为之。” 沈灼丢下这四个字,转身欲继续前往掌门峰。 霍麒盯着他从容离去的背影,眼中忽闪过狠厉之色。 不知道这废物是吃错了什么药。 但既然正面不敌……此时不偷袭,可待何时? 霍麒悄无声息地抽出腰间长剑,朝着沈灼后心,猛地刺去! 说好日更,结果昨天忘记更新了(擦汗) 这章算补昨天的,晚上再发一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十八章 回家 第19章 第十九章 素面 沈灼虽未回头,但霍麒抽剑的片刻已捕捉到那细微的破空声。 背后偷袭,还是如此拙劣的手段。 沈灼并未转身格挡,身体及其自然的朝旁边一侧,错开半步。 正是这半步,让霍麒志在必得的一剑擦着他手臂的衣服刺了过去,只来得及划破衣袖,丝毫未伤到半分皮肉。 沈灼反手一抓,再度扣住霍麒持剑的手腕,猛力向前一带,借势转身,与霍麒正面相对。 “我给过你机会了,”他叹了口气,“霍师弟,事不过三。” 他话音落下,手指骤然收紧。 霍麒只觉腕骨欲裂,剧痛之下五指一松,“哐当”一声,长剑脱手落地。 他疼得额头冒汗,对上沈灼平静无波的双眼,不知怎么心底猛地窜起一股寒意。 “你、你快放手!”霍麒试图挣扎,越是挣动越是痛楚难当。 “背后偷袭同门,”沈灼手上再度用力,“这又该是何等重罪?” 霍麒疼得几乎要跪下去,脸色惨白,冷汗涔涔:“我……都是我的错,你快放手!” 沈灼也无意和一个小辈纠缠,略施惩戒便松开了手。 霍麒踉跄着连退数步,捂着红肿的手腕,惊惧交加地望向沈灼,再不敢上前一步。 他转身便逃,直至几丈开外,见沈灼并未追来,才捂着手腕大放厥词道:“你等着,我定要将此事禀明叔父!” 他来时身旁还跟着一位小师弟,逃时却只顾自己狼狈奔窜,将同伴忘得一干二净。 那小师弟对上沈灼的视线,顿时腿软,一下瘫软跪倒在地, “沈、沈师兄,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沈灼蹙眉,不知对方何以惊惧至此。 他略一迟疑,终是没有伸手去扶,只开口问道:“霍师弟口中的叔父,你可知是谁?” 小师弟哆哆嗦嗦道:“就是、就是霍隐之。” “霍隐之?” 沈灼重复一遍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究竟是谁。 小师弟见他没有理会自己,赶忙连滚带爬地起身,跌跌撞撞逃出了他的视线。 沈灼将遇见霍麒之事只当作路上的一桩插曲,未再多想,继续朝掌门峰行去。 才走出几步,忽觉不对。 低头一看,衣袖果然被划开一道长口,中衣隐约可见。 他不禁有些无奈,怎么每次遇到和霍师弟有关的事,都要废他一只袖子。 只得转身折返。 现在天色业已不早,这一来回注定耽误时辰,再去拜见师父也不合适,今日只得作罢。 待他回到院落时,天已昏沉。 推开门,却见一人手提烛灯,正背对他站在院中。 “沈道友回来了,”那人闻声转身,目光落在沈灼垂落的袖口上,“这是去哪了?衣服破成这样。” “本是想拜见师父,途中遇上些琐事。”沈灼言简意赅,转而问道,“天已黑,谢道友怎不回房休息?” 谢元将烛台放在院中小桌上,“唰”地展开扇子,语气理所当然:“自然是在等晚膳。” 沈灼顿了一顿,迈步走进院内,指向一侧:“厨房在那头,光站在院中,可等不到吃的。” “厨房?”谢元挑眉,仍立在原处,“然后呢?” 沈灼走了两步,回头见他未动:“然后?自然是做饭。” “谁来做饭?”谢元眨了眨眼,以扇自指道,“我吗?你瞧我像是会做饭的人么?” 沈灼打量他那一身锦袍,十指修长不见劳迹,确是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 他沉默片刻,终是深吸一口气,转身朝厨房走去。 罢了,不与这位大少爷计较。 院中厨房平日只有裴川与沈灼使用,这几日他们前往简府,更是未开火,厨房中仅存些基础米面。 沈灼扫了一眼,心里有了主意。 于是挽起袖子,熟练地生火、烧水。 谢元倚门旁观,似觉有趣,啧啧称奇:“没想到沈道友还有这般手艺,真是入得宗门,下得厨房。” 沈灼懒得理他,水沸面入,简单调味,不多时,两碗清汤素面已然出锅。 热气氤氲,质朴的面向飘荡在空气中。 他将一碗面递给谢元:“只有这个。” 谢元接过碗,看了看碗中的面条,抬眼看向沈灼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眼中笑意更深:“闻着甚香,有劳沈道友了。” 二人于院中石桌旁对坐,在晚风下默默吃面。 谢元挑起一筷面条送入口中,尝到味道时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捧起面碗轻啜一口热汤。 他放下面碗,目光复杂地看向沈灼。 “沈道友……你这煮面的手艺,是跟谁学的?” 沈灼正低头吃面,闻言抬眼,答道:“是师兄教的,怎么了?” 他倒也没说谎,原身是不是师兄教的他不清楚,但他上辈子确实是裴川所教。 当年裴川将他从墨渊地宫救出,,来到玄云门,这里万事都需自理,而他在墨渊身边的十七年里从未沾过灶台,连基本生计都难以应付。 来到玄云门的第一餐,便是裴川教他煮的这碗素面。 谢元轻轻搅动碗中面条,似有些出神,自言自语道:“难怪……” “难怪什么?” 谢元垂眸,道:“难难怪这面的味道尝着熟悉,与我师父所做有七八分相似。” “你师父不是早已飞升?竟也曾下厨煮面?” “何止是会,我幼时所有餐食皆由师父亲手料理。”他说罢,捞起一筷子面条,细嚼慢咽。 沈灼追问:“那为何说难怪?” 谢元咽下面条,道:“因为我师父也曾在玄云门修行过一段时日。” “你师父竟是玄云门出身?”沈灼诧异,他好奇问道:“你又是如何与他结缘的?” 谢元放下筷子,没有开口。 直到沈灼没听到声音,抬头正对上对方饶有兴致的目光。 这时谢元才悠悠开口道:“沈道友似乎对我的事格外好奇?” 沈灼心中一凛。 “随口一问罢了,”他不动声色地端碗喝汤,“若是谢道友不方便说那就算了。” “倒也没什么不便,”谢元放下空了的面碗,拿起白玉扇,“既然沈道友想听,说说也无妨。我自幼父母双亡,亲戚夺了我家房屋,师父便是在街上捡到我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沈灼却听得一怔。 一个幼童被弃街头、乞食求生,其中辛酸可想而知。 察觉他的神色,谢元以白玉扇轻敲了下沈灼的头顶, “别瞎想,我才被赶出来就被师父捡到了,什么苦都没尝过。” 沈灼抬手推开扇子:“不许动手。” 谢元不以为意,收扇续道:“他一个早已辟谷的仙人,带上我这拖油瓶后,才发现手头银钱根本不够用。无奈之下,只好寻了一户商贾,用身上之物换了些银钱,日子方宽裕起来。” 沈灼一联想那夜谢元和宋烟在小楼里的对话:“是宋家那枚玉佩吗?” “正是。” “那后来你又为何成了无忧谷的人?” 沈灼放下面碗,一时不慎,筷子从手边滑落,滚向桌沿。 眼看就要落地,桌对面忽然伸来一只手,稳稳将其接住。 谢元将筷子放回桌面,继续道,“我随师父修行,也云游了一段时日。后来师父说,去无忧谷更利于我修炼,我们便在那里暂住下来。” “再后来,他不告而别,临行前托谷中长老照看我,我便如此成了无忧谷的人。” 沈灼问:“那尊师为何离去?” 谢元沉默了片刻,他手中的扇子无意识地打开又合上。 “我不知道。他就那样毫无征兆地消失了,谷中长老只说,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叫我不必寻他,安心修炼便是。” “……可我怎能不寻?” 桌上的氛围一时有些凝固。 沈灼沉默地看着他,跳跃的烛光映着谢元侧脸,明明灭灭,竟透出几分落寞。 鬼使神差地,沈灼站起身,走到他身旁,有些生硬地拍了拍他的肩, “只要你师傅还在,总有重逢之日。” 谢元仰头,望向站在他身侧的沈灼。 片刻后,他脸上又浮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道:“所以啊,沈道友,你看我孤苦无依,师父跑路,身无长物,唯有几个臭钱,只能在你这蹭吃蹭喝,你可不能赶我走啊。” 沈灼注视他的双眼,认真答道:“好,我不赶你。” 谢元一愣。 沈灼的目光很静,没有了平日的冷淡和戒备,清晰地映出谢元此刻微微怔忪的模样。 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衣间淡淡的皂角清气,与面汤的暖香交织在一起。 晚风绕过他们,只余下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一种微妙而暧昧的氛围在对视中悄然蔓延。 谢元只觉得他们两人的距离仿佛在心照不宣地靠近。 他的心口像是蓦地空了一拍,某种陌生的情绪极快地掠过心头,快得抓不住痕迹。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沈灼,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喉咙。 整个世界里只剩下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将彼此困在方寸之间。 春光暗度,情愫暗涌。 然而下一刻,谢元却抬起白玉扇,手腕轻转,扇骨恰好抵住了沈灼即将贴上的唇。 “唔……” 望着被堵住嘴、说不出话的沈灼,谢元的语气重新扬起了轻快的调子: “沈道友,”他稍稍用力,将沈灼的脑袋推远了几分,“虽说我自知相貌不俗,但应当也说过了……” “这等放浪之举,还是请沈道友克制一下。” 这章是在七夕节写的存稿 我没有嘴亲,你们也别想亲(尖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十九章 素面 第20章 第二十章 掌门 沈灼被那微凉的扇面猝不及防抵住嘴唇,动作瞬间僵住。 他眼中掠过清晰的错愕,还掺杂着一丝计划落空的懊恼。 ……唉,看这个氛围,以为能得逞。 可惜了那1%的修为奖励。 沈灼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开始收拾桌上吃完的碗筷,只是动作幅度格外地大,瓷碗相碰发出连串清脆的撞击声。 “面也吃完了,谢道友自便。”他丢下这句话,端着碗筷快步走向厨房,留给谢元一个绷得笔直的背影。 他将碗筷放进水盆,并没有立刻清洗,而是靠在灶台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探出半个头,透过门缝往外看。 却见谢元仍悠哉地坐在院中石凳上,不紧不慢摇着扇子,目光似有似无地掠过厨房的方向。 沈灼立刻缩回头,打定主意今晚就守在厨房。 只要谢元还在院子里,他就不出去。 整整一晚,沈灼都避着谢元走。 谢元失笑,心情颇佳地摇着扇子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沈灼睁开眼。 院落寂静,谢元的房门紧闭,显然还未起身。 沈灼换上一件新的玄云门道袍,不再耽搁,径直前去拜见师父。 清晨路上并没有什么人,一路无人拦路挑衅,沈灼畅通无阻地抵达掌门峰,完成这迟来的拜见。 就在他踏上通往主峰最后一段石阶时,一个男子匆匆从他的身边经过。 来人并非弟子打扮,而是一位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周身透着沉稳的冷峻气息,路过沈灼时,那人瞥来一眼。 沈灼只觉这目光并不友善,待仔细看清对方面容,不由得一怔。 他认得这张脸,上辈子在玄云门所住时,上一世在玄云门居住时,此人常受裴川之托,为他送来各类丹药与日用所需。 若未记错,他应是门中负责后勤杂务的一名修士,虽修为不高,但为人细致可靠,颇得信任。 上一世,这人对他态度始终周到和善,每次都会细心询问是否另有需求。 这一世不知原身与他之间发生过什么,对方看来的眼神中竟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那人并未停留,径直拾级而上。 沈灼也未多想,继续向山顶行去。 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清晨的山风吹得他衣摆飞起。 掌门云清真人并未在殿内,而是如往常一般,静坐于殿外平台的一方青石之上,面向云海,吐纳调息。 沈灼正欲上前行礼,目光却蓦地一顿,落在清虚真人稍后的位置。 方才在山阶上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位中年男子,此时正垂手静立。 一个掌管杂务的修士,竟能在掌门身旁有一席之地? 沈灼压下心中讶异,稳步上前,对着平台上的身影躬身行礼,声音清朗, “弟子沈灼,拜见师尊。奉命外出归来,特来向师尊复命。” 云清真人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温润平和,道:“嗯,回来便好,简府之事,川儿已简略传讯于我,你们处理得尚可,未曾堕我玄云门声威。” 沈灼应答:“弟子愚钝,未能尽善尽美,全靠裴师兄主持大局。” “知晓谦逊,便好。” 云清真人微微颔首,并未多问细节,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恰在此时,身后石阶方向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沈灼回头,见来者是霍麒。 他穿了一身与沈灼身上相同的玄云门弟子服饰,只是手腕处似乎还有些不自然的微肿,被他用宽大的袖口遮掩了大概。 他先恭敬地朝着云清真人参拜:“弟子霍麒,拜见掌门。” 起身后,他站到那个中年男子身旁,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亲近:“叔父,您也在此。” 叔父? 沈灼没想到,先前霍麒频频提到的叔父,正是这个中年男子。 那个中年男子对着霍麒微微点头。 而霍麒的目光却越过自家叔父,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朝沈灼投来一瞥挑衅。 平台上的气氛随着霍麒的到来和那一声“叔父”,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云清真人仿佛未觉其间暗流涌动,只淡淡道:“小灼。” 沈灼虽不解其意,仍躬身应道:“弟子在。” 却万万没想到,回应他的竟是云清真人一声陡然转厉的喝令, “跪下。” 这声音如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清晨峰顶的祥和。 沈灼猛地抬头,见云清真人面色沉肃,绝非说笑。 师尊之名不可违,他眼角余光扫过一旁几乎压不住嘴角笑意的霍麒,心中已明了七八分,终究还是依言跪下。 双膝落于冰冷石板上,发出沉闷一响。 “师尊,”沈灼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清亮望向端坐上方的云清真人,声音不卑不亢道,“弟子不知何罪之有。” 云清真人凝视下方眼神坦荡的弟子,默然片刻,周身那无形的威压稍敛,但气氛依旧沉重。 他并未直接回答,反而是转向了身后的中年男子,“隐之,你方才说,小灼昨日归山途中,不顾同门之谊,出手重伤霍麒手腕,险些毁其道基是吗?” 身后被他喊作“隐之”的中年男子点头承认:“是。” 沈灼正欲开口辩解,云清真人却并未给他机会,不容置疑地定夺道: “霍麒也是我玄云门内弟子,纵有不是,当由戒堂长辈处置,而非由你私下动用重手,无论如何,同门相争,致其受伤,便是你的过错。” 掌门一语,已将此事定性,罪责全然归于沈灼一身。 此情此景,已不容他当面争辩,沈灼只得应下, “……是,弟子知错。” 云清真人见小徒弟乖乖认错,语气缓和了三分,抬手微摆:“念你初犯,且简府一事亦有微功,便罚你在院中禁足三日,静思己过,未经允许,不得踏出半步。” 禁足三日?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一愣。 这惩罚实在不重,与其说是惩罚,更像是象征性的警告一下。 云云清真人用意明显,他无意插手小辈间的摩擦,只是霍麒既搬出了其叔父,他总得给霍隐之几分薄面。 旁人皆看得明白,唯独霍麒未必甘心。 他原以为请动叔父出面,至少能让沈灼挨上几记戒鞭,一听这轻飘飘的处罚顿时急了,忍不住上前一步, “掌门!他昨日可是……” “嗯?”云清真人只是瞥了他一眼,瞬间将霍麒没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卡在喉咙里不敢发声。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被身旁的霍隐之不动声色地扶住。 霍隐之按住侄子的肩膀,微微摇头示意他不可造次,随即垂首恭声道: “掌门处置公允,隐之并无异议。” “嗯,”云清真人的目光依然落在他旁边的霍麒身上,“有些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身为玄云门弟子,也当时刻谨守分寸。” 云清真人这才收回目光,悠悠问道:“小灼,你说是吧?” 沈灼自然知道这话意有所指,真正要敲打的并非自己,他跪在石板上立刻应下:“是,弟子知错,甘愿领罚。” “好,这才是为师的好徒儿,地上凉,快起来吧。” 空气中紧绷的气氛骤然松懈,沈灼依言站起身,膝盖处还残留石板地冰凉触感。 “好了,都散了吧。”云清真人挥了挥手,重新阖上双眼,顷刻间便将方才的纷扰隔绝在外,复归沉静。 头上的重压消失,霍麒恶狠狠地瞪向起身的沈灼,不甘地低声抱怨:“区区三日禁闭,也太便宜他了……” “麒儿!”霍隐之欲拦,但终究是慢了一步,耐不住霍麒话已出口。 这充满怨怼的嘀咕,在刚刚平息下来的峰顶显得格外刺耳。 沈灼不由多看了霍麒两眼。 他早知道这位师弟脑子不甚灵光,却没想到竟能蠢到这般地步。 掌门已经给足了霍隐之面子,没想到他还非要出声。 已重新入定的云清真人眉头微皱,虽未睁眼,但平和的气息直接消散。 他闭着眼,缓声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见掌门询问自己的意见,霍麒顿时来了精神,兴冲冲道:“那自然是把这废物拖去戒堂,结结实实挨几鞭子……唔。” 话未说完,竟被其叔父死死捂住了嘴。 麒不满地挣扎,却发觉霍隐之此番用了狠劲,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霍隐之对着云清真人依旧闭眼的背影,语气中带着请罪之意:“掌门,麒儿年轻气盛,伤势未愈这才口不择言,还请掌门恕罪。” “你既然知道,空闲的时候就当该管教一下你这这小侄,”云清真人仍未睁眼,“若他执意要罚小灼,待川儿归来过问此事,老夫可就管不了这些小辈之间的纠葛了。” 一听掌门提及裴川,霍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立刻安静下来。 裴川不仅是云清真人最器重的弟子,更是内定的下任掌门,门中事务多由其执掌。 若非裴川常年在外奔波,以其对沈灼的回护之心,哪容得下霍麒倚仗叔父之势在门内兴风作浪、屡屡构陷沈灼。 霍隐之亦深知裴川对沈灼的袒护,连声道:“三日禁闭已是公允,麒儿绝无异议。” “罢了,我也乏了,都退下吧。” 我以为我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心已经和我的杀鱼刀一样冷了,但是我看着无人点收藏,冰冷的泪划过我的脸颊,原来这世间还有可以伤害我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二十章 掌门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高烧 霍隐之死死拽着彻底老实下来的霍麒,匆匆行了一礼便退下,身影迅速消失在石阶之下。 峰顶终于恢复寂静,只余缥缈云气和闭目端坐的云清真人。 沈灼站在原地,望向仍在打坐的云清真人。 他朝这位名义上的师尊再度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回去的路上,沈灼仍在思索刚才的一幕。 云清真人看似维护他这个小徒弟,语气中却并无亲近。 与其说是偏袒沈灼,不如说是看在裴川的面子上才轻拿轻放。 整件事的关键,根本不是谁对谁错,而是云清真人在裴川与霍隐之之间的权衡。 裴川是他最看重的大弟子,可霍隐之为何也如此重要。 上一世的霍隐之不过是个处理后勤的普通修士,这一世为何竟得掌门这般重用? 除此之外,云清真人对原身的态度也让人匪夷所思。 沈灼想起系统能调取原身记忆,便在识海中唤出系统:“原身是怎么被云清真人收入门下的?” 【叮——正在为宿主调取相关剧情。】 【开始播放。】 霎时间天旋地转,沈灼发现自己置身于热闹的市集。 视线中央是个粉雕玉琢的三岁小娃,正孤零零站在街口。 小娃被一阵香甜的气息吸引了注意力,沈灼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一个手持海棠糕的少年。 少年蹲下身,朝小娃举了举糕点:“要吃吗?” 小娃馋得直点头,口水都已流到嘴角。 “川儿?”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仙风道骨的仙长,唤着地上的少年。 沈灼这才明了,这少年是裴川,而仙长正是云清真人。 云清真人看到小娃,蓦地一怔。 他蹲下身,寒光一闪,径直划破小娃的手指。 小娃哇哇大哭,云清真人沾了血珠放进嘴里:“果然。” 裴川不解:“师父这是何意。” “你若喜欢,便带他回玄云门吧。”云清真人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哭闹的小娃,“他是至阴之体。” 【剧情播放结束。】 沈灼恍然,原来云清真人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这具至阴之体而来。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上一世,七岁那年,同样是在市集中与家人走散,后被墨渊发现是至阴之体,带回地宫。 既然如此,原身这么多年未能开悟,就显得格外蹊跷。 是有意压制?还是只将原身当作一件珍宝豢养在门下? 他叹了口气,这一事尚有诸多疑点,远未到水落石出之时。 眼前的画面骤然消散,他又回到了原先的山梯之上,再往上爬,便是他所住的小院。 沈灼一边思索一边走进院子,却发现整个院落静得出奇。 “谢道友?” 不料谢元的房间毫无动静,正厅里却走出一位面熟的女修。 “沈师兄!你可算回来了!” 沈灼仔细一看,认出是前一天托她帮忙照顾宋烟的那位师妹。 她满脸焦急,急声道:“宋烟姑娘出事了!谢道友已经先赶过去了,他让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什么?怎么回事?” “早修结束后我发现宋姑娘一直没起身,进去一看,她高烧昏迷,怎么叫都叫不醒!” “走!”沈灼当机立断,顾不得什么禁足令,转身就朝着院外疾步而去,“边走边说,什么时候发现的?她昏迷前可有什么异……” 他话未说完,刚拉开院门,一个身影恰好堵在门口,险些与他撞个满怀。 沈灼猛地停步,看清来人,不禁眉头一皱:“你来干嘛?” “哟,这不是刚被掌门罚了三日禁足的沈师兄吗?这么着急是要上哪儿去啊?” 那人双臂一展,牢牢堵在门口,脸上尽是得意。 沈灼的眼神骤然转冷,时间紧迫,他根本没空在这跟他纠缠, “霍麒,你又想做什么!” 来者正是方才在掌门峰分道扬镳的霍麒,身边还跟着昨日见过的那位小师弟,手中捧着些物事。 “掌门有令,命你在院中静思三日,”霍麒一见沈灼,便摆出一副拿鸡毛当令箭的架势,“我自然是来亲自给你这院子落下封条的。” 他一招手,身旁的小师弟取出早已写好的封条,递了过去。 那女修见状,急声道:“霍师弟!女客院那边出了急事,客人昏迷不醒,沈师兄得赶去救人!” “救人?”霍麒嗤笑一声,语带讥讽,“我看你们是串通好了要帮他溜出去吧?他一个废物能救什么人!掌门的命令最大,今日你休想踏出这院子半步!” 沈灼原本只将他当作不懂事的小辈,身为渡劫期修士,与一个孩童计较实在有**份。 但霍麒一再相逼,让他动了真怒。 “让开!” “我若不让呢?”霍麒扬起下巴,有恃无恐,“你要是敢硬闯,那就是罪加一等!罪同叛门!我看你……” 狠话还未放完,沈灼最后一丝耐心已然耗尽。 时间不等人,宋烟情况未卜,他没空在这里听蠢货吠叫! 沈灼凝出一道灵力,一道灵力倏地击向霍麒脚腕。 霍麒正说到兴头,忽觉脚下一绊,下意识低头看去。不料那股力道猛然加重,瞬间将他往后一扯。 他下盘顿时失守,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手里的封条也脱手飞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跟在霍麒身旁的小师弟根本来不及反应,目瞪口呆地看着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师兄转眼趴倒在地。 沈灼目光扫向那个吓傻了的小师弟,对方顿时一个激灵,连连后退,结结巴巴道:“不、不关我的事……” 沈灼不再理会二人,径直跨过横在门口的霍麒,对女修道:“我们走。” 霍麒摔得七荤八素,只觉得头顶一暗。 他听到沈灼说要走,立刻怒吼道:“你敢走?今日踏出这院子,便是违抗掌门之令!” 沈灼根本没理会他,早已转身离去。 两人匆匆赶至宋烟住处,推门便见谢元已在榻前察看。 谢元听到动静,与沈灼对视一瞬:“是怨气所为。” 沈灼快步走近床榻,只见宋烟双目紧闭,面颊泛着异样的潮红,额间沁出细密汗珠。 他低声唤道:“宋姑娘?” 对方毫无反应。 沈灼并指轻搭于宋烟腕间,灵光微闪,果然探得一缕邪气不知何时已侵入她的经脉。 这突如其来高烧的缘由,已然明了。 沈灼收手问道:“玉佩在何处?” 谢元指向一旁桌案,玉佩正静静置于桌上,被一层白光笼罩。 他问道:“这玉佩中不是有宋家主一缕残魂么?怎还会让怨气侵及其女?” “原本玉佩中的怨气因宋家血仇而起,后又吸纳天地间的散逸怨气,日渐增强,”沈灼略作停顿,续道,“但自简老爷魔化一事后,我怀疑其中部分怨气……已转为魔气。” “魔气?!”谢元愕然,“怨气源于人世情感,魔气却是经炼化的怨气,唯有魔尊能够驱策,若真是魔气,确实非一缕残魂所能遏制。” “正是,侵入宋姑娘经脉的,恐怕正是这一缕魔气。” 沈灼咬破指尖,如先前在简老爷书房那般,于宋烟额前逆时针画下一圈, “回溯。” 那缕藏于经脉中的魔气应声而出,在两人注视下飘回玉佩。 再看向榻上之人,宋烟的呼吸已渐趋平稳,虽仍未苏醒,气色却明显好转。 沈灼微微松一口气,取出帕子拭去指尖血珠。 一回头,正对上谢元打量的目光。 “没想到沈道友连魔气亦可控制。” 沈灼按压指尖止住血珠,道:“至阴之血可暂压魔气怨气一类邪祟,却非驾驭,不过是将其逼回原处罢了。” 谢元思考片刻:“可否直接回溯玉佩?” 沈灼否认道:“仅能暂用于人身,器物不可。。” 谢元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想要彻底解决这玉佩,终究须得从根本上斩断祸源。” “不错,”沈灼目光再度落向桌案,“魔气重现人世,必生灾厄。此事已不容再拖,必须尽早处置。” “话说得轻巧,可该如何处置?绕来绕去,我们连宋家血案的真凶究竟是谁都尚未查明。” 沈灼亦眉头紧锁:“裴师兄先前曾提及,灭门凶手另有其人,却不肯明言,只道时机未至。我怀疑其中牵扯甚大,叫他不能说。” 谢元挑眉:“依你之见,究竟何事,能让裴川三缄其口?” “裴师兄此人,看似冷峻,内里却刚正不阿,甚至近乎执拗。他所在意无非两件事,即天下苍生安危与玄云门规戒律。”沈灼思索道,““按理说,既知凶手,断无隐瞒之理,如此讳莫如深,无非两种可能。” “其一,此事牵扯之广,远超想象,一旦说出恐引发难以预料的动荡,甚至危及苍生;其二……”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便是说出真相本身,就意味着要违背信义,比如真相指向某个他不愿面对的人。” 照你这般推论,凶手身份定然极不简单。” “极有可能,”沈灼颔首,“所以从他那里直接得到答案,恐怕难。” 沈灼说完,迟迟没有等到谢元回复,他抬眸望去,见谢元神色深沉, “谢道友在想些什么?” 谢元用扇子点着自己手心:“我在想,裴川如此看重你这个师弟,不知在他心中,究竟是你更重要,还是那幕后真凶更重几分?” 沈灼一顿:“这便不知了。” 谢元忽然唇角一弯,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沈灼一见他那神情,当即转过头,不愿再接话。 果不其然,他听到谢元开口道:“不如这样,沈道友去跟你师兄撒个娇?说不定裴川心一软,就说了。” 沈灼被这荒唐提议说得一噎:“撒娇?这有何用?” 谢元眼底掠过一丝唯恐不乱的光,笑道:“沈道友生得这般俊俏,说不定你卖个乖,他就招架不住了呢。” 沈灼静默片刻,忽然面无表情地看向谢元,冷不丁反问:“若撒娇当真有用,那我此刻向谢道友撒个娇,不知能否换你让我亲一口?” “……” 谢元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扇子“唰”地指向沈灼,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这个念头你想也不要想!” “嗯,”见他反应如此激烈,沈灼只平淡道,“看来谢道友所提的建议,并不怎么实用。” “……”谢元一时语塞,好半晌才低声驳道,“这根本是两码事!” 他悻悻地摇着扇子,试图驱散脸上不自然的热度。 两人正相对无言,思索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时,床榻上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呢喃。 只见宋烟缓缓睁开,迷茫地盯着床边的他们。 “沈少侠?谢公子?”她声音虚弱,还带着高烧后的沙哑,“你们这么在这?” 沈灼上前一步:“宋姑娘方才突发高烧,昏迷不醒。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宋烟、仔细感受了一番:“只是觉得浑身无力,头还有些昏沉。” 沈灼回头与谢元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继续开口:宋姑娘可曾察觉玉佩有何异常?” “嗯?玉佩怎么了吗?”她下意识四处摸索,这才惊觉,“玉佩不见了?” 谢元以扇指向桌案方向,解释道:“玉佩又出异动,宋姑娘的高烧正是受其影响。” 宋烟眉间掠过忧色:“又失控了?” 沈灼道:“正是。我们方才商议,此事已不能再拖,必须尽快解决。” 宋烟倚在床头,撑起身子坐直:“可该如何解决?眼下看来,似乎线索全无。” “倒也未必。” 谢元扇子一开,顿时会意, “你是说凤炎山?”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凤炎山 沈灼点头道:“正是,既然传闻说是凤炎山一把火烧了宋府,加之他们放出玉佩失窃的消息实在太过巧合,要说宋家一事与凤炎山毫无干系,怕是无人会信。” “沈少侠的意思是,去凤炎山打探消息?”宋烟思付片刻,道,“可我听说,凤炎山向来闭关,他们家主也不是很好说话,恐怕不好打交道。” 谢元扇子“啪”得一合,爽快应道:“这事好办,我以无忧谷的名义向凤炎山递个拜帖。仙门之中,还没有谁敢不卖无忧谷几分面子。” 商议既定,沈灼不愿多生枝节,连行李也未收拾,便启程赴往凤炎山。 谢元在山下镇子租了马车,一路以灵力催动加速,日夜兼程。原本需要月余的路程,竟硬生生在五日内赶完。 越是接近目的地,周遭的环境变化愈发明显。 气候逐渐炎热干燥,空气吸入肺中都带着灼人的燥意。 马车最终在一片巨大的赤红色山门前缓缓停下,沈灼率先跃下车辇。 山门两侧矗立着两尊振翅欲飞的火凤石雕,凤首高昂,气势逼人。 只一眼,沈灼便确定,凤炎山到了。 三人刚走近山门,站在石雕下的守山弟子,横跨一步,地拦在他们面前。 “来者止步,凤炎山不接外客,请回吧。” 谢元上前,手中白玉扇“唰”地展开,含笑执礼:“二位道友请了,在下无忧谷谢元,数日前曾向贵派递上拜帖。” 那弟子狐疑地打量他一眼:“无忧谷?未曾听家主提起近日有客到访。” “可前两日收到凤家主的回信,”谢元一愣,继续道,即便拜帖未达,可否劳烦通传一声?” “若家主愿见,自会早有吩咐。既然未有通知,便是恕不接待。” “再要纠缠,休怪我们将尔等当作擅闯山门之人拿下!” 谢元缓缓合起折扇,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彻底消失。 他盯着里拿两名守山弟子,缓缓道:“无忧谷虽为仙家隐居之地,数年未现于世,但仙门之中,尚无人敢轻慢至此。没想到贵派竟倨傲如斯,连无忧谷也不放在眼里。” 仙门中人,不可能未闻无忧谷之名。 虽说明面上近千年来已无人渡劫飞升,可世间一直流传,真正得道的高人早已超脱尘俗、无欲无求,特此避开一处山谷,在谷中隐居避世。 那谷便被人称作无忧谷。 无人知晓这千百年来究竟有多少仙人踏入此谷,虽未开宗立派,仅凭传闻,就足以令无忧谷声名显赫。 谢元搬出无忧谷的名头施压,两个弟子脸色微微一变,却仍强撑着喝道:“门、门规如此,请速速离开!” 眼见对方软硬不吃,沈灼与谢元的心都沉了下去。 凤炎山比他们预想的更为棘手,连山门都进不去,还谈何查探线索? 谢元低声问:“怎么办?要强闯吗?” 沈灼摇头道:“强闯更难以收场。” “总不能白跑这一趟,真被拦在门口就掉头回去吧?” 沈灼眉头紧锁,正思忖对策,一个清越张扬的声音自他们身后骤然响起: “你这老不死的,怎么跑到我凤炎山门口来了?” 那语气熟稔而不加掩饰,霎时打破了山门前剑拔弩张的气氛。 沈灼和谢元皆是一怔,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炽热的空气因高温而扭曲,一道红衣身影仿佛自热气中而出,缓步走来。 那一身烈焰般的红衣非但没有埋没他的身形,反而像凤凰的羽毛一般,在身后流淌着金红色泽。 他眉飞入鬓,眼尾微微上挑,一双金色凤睥睨倨傲,活脱脱像一只小凤凰。 守山的两名弟子一见到此人,方才强硬的姿态荡然无存,慌忙躬身行礼, “家、家主。” 凤空樽看也未看那两名弟子,一双凤眸径直越过众人,锁定在沈灼身上,眉头不耐烦地蹙起, “说话啊!这么多年不见,我还以为你死了,没想到是成了哑巴?还是你以为又换了张皮,我就认不出来了?” 他的语气熟稔得近乎无礼,令沈灼蓦地一怔。 沈灼迅速在记忆中搜寻了一遍,十分确定自己前后两世都从未见过此人,谨慎回应道: “在下玄云门沈灼,初次拜访凤炎山,与风家主应是素未谋面。” “嗯?”凤空樽闻言,金眸眯起,终于察觉出些许异样。 他上前几步,几乎是凑到了沈灼的面前,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着他。 “啧,”片刻后,他猛地后退半步,脸上神色转为懊恼与不耐,“搞错了,你身上还有被天道牵住的味道,我就说那老不死怎么可能回来。” 他挥了挥手,仿佛要驱散某种不快,目光这才懒洋洋地扫过沈灼身旁的两人,最终落回守山弟子身上,语气恢复居高临下的淡漠, “怎么回事?堵在门口吵吵什么?” 一名守山弟子连忙低头回话:“回家主,这三人欲要闯山,弟子正在阻拦。” “闯山?”凤空樽挑眉,金色的眼眸里闪过兴味,重新看向三人:“你们为何要闯凤炎山山门?” 谢元拱手道:“在下无忧谷谢元,数日前曾向贵派递过拜帖,实非有意冒犯。” “无忧谷?好像确有此事……” 两名守门弟子顿时愣住:“家、家主,我们并未接到通知……” “和你们没关系,”凤空樽撇了撇嘴,略显不耐地一挥手,“我忘了。” 说罢,他转身径直向山门内走去。见身后毫无动静,又回头冲着沈灼三人道:“站着干嘛?跟我来啊,你们不是要进凤炎山吗?”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沈灼三人皆是一愣。 方才还剑拔弩张,结果被凤家家主轻飘飘的一句“忘了”就给带过,让他们就这么莫名其妙获准进入凤炎山。 谢元最先回过神,跟在凤空樽背后小声道:“这位凤家家主行事跳脱,倒也有趣。” 沈灼心中疑虑未消,并未答话。 方才对方将他错认成了谁? 被天道牵住的味道又意指什么? 他看了一眼身旁因连日赶路而面色依旧苍白的宋烟,暂且压下心中疑虑,举步跟上。 踏入凤炎山山门,一股灼热气息扑面而来,凤空樽走在前方,红衣在热风中肆意拂动,宛若流火在地表间燃烧。 凤炎山并不如玄云门清幽意境,放眼望去,建筑依托山势而起,屋檐之上绘有流金纹路,像极展翅凤凰曳动的尾羽。 凤空樽领着他们几经曲折,最终走向位于山峦正中央的一座奢华院落。 一入院落,外界的燥热仿佛被无形屏障隔绝,顿觉清凉宜人。 数名身着统一暗红色服饰的侍从迅速迎上,簇拥至凤空樽身旁,恭敬唤道: “家主。” “家主。” “嗯。”凤空樽双臂微展,任由侍从为他褪下半挂的外袍。 剩下的下人紧随其后,将浸过冷水的湿布轻贴于他裸露的皮肤之上用以降温。 湿布触及肌肤的刹那,瞬间蒸腾起白汽。 他步履未停,径直走向主厅,一边吩咐道:“这几位是无忧谷的客人,好生招待。” 在侍从的环绕下步入厅内,凤空樽随意挥了挥手屏退下人,一屁股坐进主位大椅,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 “随便坐,”他慵懒地招呼道,声音里还带着哈欠后的倦意,“无忧谷中人向来不入世俗,门下弟子更是罕见行走人间,我倒是好奇,你为何会离开无忧谷?” 谢元手中白玉扇轻摇,带起一缕微风,稍稍驱散了凤炎山特有的燥热。 “我出山,是为寻一个人。” 凤空樽好奇道:“何人?” “我师父,桃衡君。” “你说谁?”凤空樽倏然坐直,“你是桃衡君的徒弟?” 见他反应如此之大,谢元不禁追问:“凤家主认识家师?” “哼,谁认识那个老不死的。”凤空樽冷哼一声,微微扬起下巴,“不过一起喝过几回酒罢了。” 谢元顺势追问:“不知凤家主最后一次见到家师是在何时何地?他可曾提及欲往何处?” 凤空樽眼神一沉,掠过一丝落寞, “最后一次见他,已是多年前了。那时他向我讨要一物,我没给,自此便再无音讯。” 谢元摇扇的手蓦地一顿:“他所求何物?” “是凤凰血。” 谢元的声音不由收紧:“他是否有说,为何需要凤凰血?” “他只说,是为压制某物,但问及具体何物,却又语焉不详,我便没有给他。” 凤空樽话说到一半,忽而望向一旁的沈灼,喃喃低语,“我时常在想,若当时给了他,他是否就不会失踪。” “他究竟要压制何物?” 凤空樽冷笑一声:“若他当年肯明说,我岂会不给?” 凤空樽摆了摆手,似是不愿再继续这一话题。 “陈年旧事,不必再提。你与玄云门这小子同来凤炎山,就为问这个?” “我们此番前来,实为另一事请教。”沈灼望了一眼旁边静坐着的宋烟,开口道,“不知凤家主可还记得宋家?” 谢元:这位凤家家主有趣 裴川:呵,臭味相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凤炎山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打听 “宋家?哪个宋家?” “五年前,因一枚玉佩覆灭的商贾宋家。” “有点印象,”风空樽重新懒懒散散瘫回那张大椅上,单手支着脑袋,不是很在意,“宋家的事,与我何干?” 沈灼言简意赅:“坊间传闻,五年前宋家是被凤炎山的一把大火灭门的。” 凤空樽手一软,撑着的头险些磕到扶手。 他猛地一拍,猝然起身:“什么东西?你再说一遍!” “传闻中,灭门宋家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除了凤凰烈焰,难有火能持续如此之久。” “放屁!我在灶膛里点把火,叫人连续添柴加薪三天,不也一样能烧个三天三夜?”凤空樽眼梢一挑,金色的凤眸里燃起被冒犯的怒意,“不是我干的,你别想赖到我头上!” 他气得来回踱了几步,低声骂道:“简直是无稽之谈!” “若只有大火,自然不至于将此事归咎于凤家,”沈灼注视着瞬间暴怒的凤空樽,“但我还听说,宋家是因玉佩招来灾祸,而出事前不久,凤家正在大张旗鼓寻找一枚遗失的玉佩?” 凤空樽冷静下来,定定看向沈灼,蓦地重新坐回椅中,手指用力敲着扶手, “你是来问玉佩的。” 沈灼不闪不避,迎上他的目光:“正是。” “那更与我无关了。”凤空樽回忆起当年之事,继续道,“当年天道命我去寻一枚玉佩。宋家那时风头正盛,我曾疑心玉佩在他们手中,还特地讨来看了一眼,结果不是同一块。” “只是讨来看了一眼吗?” 一直沉默着的宋烟忽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不然呢?”凤空樽仰首瞥了她一眼,终于注意到她空洞的眼神,“说怎么方才见你有些眼熟,你是宋家家主那个盲眼的独女吧?五年前我随玄云门登门拜访时,你也在场。” “玄云门?”沈灼瞬间捕捉到这个名称,“这件事,还和玄云门有关?” “算不上有关,当时我想看玉佩,与宋家又不相熟,听说玄云门与他们交好,便请清云带我去了宋家。” 宋烟轻声问道:“那凤家主可知,杀害宋家满门的真凶……究竟是何人?” 凤空樽打了个哈欠:“那我哪儿知道?反正不是我。别什么黑锅都往凤炎山头上扣,我们凤家只是不爱出门,又不是死绝了。” 厅内一时陷入沉寂,沈灼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凤空樽的反应,的确印证了裴川的说法,宋家一事不是凤炎山所为。 可若真如此,凶手究竟是谁? 又究竟与玄云门有何牵连,才让裴川如此讳莫如深? 凤空樽显然不耐这般凝滞的气氛,又打了个哈欠,嘟囔道:“快点,还有什么陈年旧账要问的?一口气说完算了。” 沈灼按下心中翻涌的猜测,明白在凤空樽这里恐怕难有更多线索。 他转而问道:“还有一事想请教凤家主,不知你所说的‘天道’,究竟是指什么?”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在山门时,您说我身上有天道的味道,方才又提及玉佩一事也与天道有关,不免有些好奇。” “玉佩确实与天道有关,但和宋家的玉佩没关系啊!”凤空樽眯着眼细细打量沈灼的眉眼,半晌哼了一声,“罢了,告诉你也无妨。” “天道无法直接干预世间事,因此需从世间挑选委托人。”凤空樽解释道,“凤家一脉传承的凤凰血,正是天道所赐,代价便是凤家人需成为天道的耳目与手足,替它处理杂事。五年前我奉命下山寻找玉佩,便是天道的意思。” 沈灼前世修为已达渡劫期,早已触及天道边界,自然明白凤空樽所言何指。 但谢元却听得茫然,不禁问道:“天道是什么?” “喏,就是它。”凤空樽仰首,朝上方扬了扬下巴,“命运?宿命?剧本?我也说不清。总之就是要我们按它的意思来。若事态偏离它的安排,便得由我去处理,将其扳回所谓正轨上去。” “我之前说你这玄云门的朋友身上有天道的味道,是指他言行举止,仍受天道制约。” 谢元想了想,又问道:“天道竟是个人吗?” “并非如此”沈灼接过话道,“天道更像是世界秩序的化身。若不打破这层秩序,便只能顺应天命。凤家主的意思是,继承了凤凰血的凤家,正是这秩序的维护者。” “没错,正是这个意思,我们凤家就是干这个的!”凤空樽听得眼睛一亮,喜道,“你小子挺聪明啊,我喜欢!等等留下来陪我喝酒!” “凤家主盛情,晚辈心领,”沈灼对着凤空樽道,“只是我还好奇,天道命您寻找的那枚玉佩,究竟是什么来历?” 凤空樽摆摆手道:“不知道。” “嗯?” 他大大咧咧地向后一靠,整个人陷进椅子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天道只说,有个东西被那玉佩压住了,让我去把它拿开。可既没说明在哪儿,也没说长什么样,我上哪儿找去?” 沈灼一愣:“天道交代的事,找不到也无妨么?” “哼,我管他有没有妨。”凤空樽撇了撇嘴道,“反正我是按它的意思去找了,找不到我又能怎么办?” 天道的旨意……竟也能这般敷衍? 沈灼瞧着他那副“我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不关我事”的无赖模样,不禁失笑。 他沉吟片刻,追问道:“那天道之后可还有别的指示?” “没有。”凤空樽答得干脆,“之后再没动静了。兴许它自己解决了,又或者找了别的冤大头处理吧,管他呢!” 沈垂眸凝思,凤空樽却已再度起身,不耐地催促道:“快,还有什么事要问的?快把这些陈年旧照翻完,我们喝酒去!” 说是这么说,他却根本没等几人回应,自顾自迈步出了正厅。 这位家主显然任性惯了,行事不容拒绝。几人只得匆匆跟上。 穿过几重依偎赤色岩壁修建的回廊,酒宴设在一处凉亭。 亭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酒案,四周随意放置着几个柔软的锦缎蒲团,绣着暗金色的凤羽纹样。 凤空樽毫不客气地在主位坐下,三人也依序落座。 立刻有侍女捧来一坛密封严实的酒,坛身还沾着湿润的红泥,应该是刚从地底取出不久。 凤空樽拍开泥封,一股极其纯烈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光是闻着就让人觉得浑身发热。 他朗声笑道:“这坛酒自桃衡君离开后便再未启封,今日定要喝个痛快!” 沈灼闻着那酒香,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不胜酒力啊。 “我……” 刚欲推辞,凤空樽已执起酒樽为他斟满,推至面前。 见沈灼望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面露难色,凤空樽眉梢一挑:“怎么,不想喝?” 被说中心事,沈灼顿了顿,如实相告:“我确实酒量浅薄,只怕难以陪凤家主尽兴。” “我就知道,”凤空樽冷笑一声,话锋一转,“不如这样,你与我赛一场。输了无惩,赢了我自有珍宝相赠,如何?” 沈灼对自身酒量再清楚不过,纵使愿意相陪,十有**也难取胜。 可他望向凤空樽那双金色的眼眸,拒绝的话竟一时卡在喉间。 半晌,他低声问道:“什么珍宝?” “凤凰血,怎么样?” 凤空樽语气轻快,显得颇为得意,一双金眸期待地看着沈灼。 “……这凤凰血有什么用?” 凤空樽似乎很满意沈灼瞬间的凝滞,以手支颐,轻抚酒樽道:“拿去放火玩也不错。有此血便可燃起凤凰烈焰,就是你所说三天三夜不灭的明焰。这天地之间,除天道曾赐予玄云门、烟雪门和万药谷各一滴作四大家族信物之外,再无人拥有。你真不心动?” 沈灼怎么可能不心动。 身为至阴之体,他再清楚不过特殊血脉的珍贵。 凤凰血乃至阳之物,效用绝不止凤空樽所说“放火”那么简单。 他笑了笑,目光落向杯中酒液:“多少人求之不得,凤家主为何愿将如此珍贵之物赠我?” “这你不必管,”凤空樽一抬脑袋,“只问你喝不喝!” 沈灼不再犹豫,举杯迎上:“凤家主盛情相邀,岂能不喝?” “好!” 凤空樽同样举杯,四目相对,二人同时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霎时如烈焰奔涌,顺着喉咙一路烧灼而下。 饶是沈灼有所准备,也被这霸道无比的酒劲冲的气血翻涌,仿佛真有一团凤凰之火在五脏六腑间炸开。 他呛咳半晌,才叹道:“好烈的酒。” “哈哈!够劲吧!”凤空樽面上也已浮起薄红,那双凤眸却越发明亮,他端着酒坛晃了晃头,再次为沈灼满上,“再来!” 沈灼只觉得耳畔嗡鸣,视线里的凤空樽已然出现了重影。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仰头,将第二杯酒硬生生灌入喉中。 酒意上涌,他试图稳住身体,却只觉得头重脚轻。 随后一头栽倒桌上,酒樽随之跌落。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醉酒 这场宴席最终因一场醉意戛然而止。 谢元还没吃几口菜,就听到旁边“咚”的一响,沈灼已经醉倒在一旁。 他无奈放下筷子,推了推身边的人:“沈道友?醒醒。” 沈灼含糊地侧过身,后脑勺对着谢元,一副不愿搭理的模样。 一旁候着的下人似乎早有预料,连忙上前:“客房已经准备好了,我扶这位道友去歇息吧。” 谢元却收起折扇,亲手搀起沈灼的胳膊:“不必,我带他过去,你引路便是。” 他转头又吩咐为宋烟布菜的下人好好照顾她,随后便扶着沈灼走出凉亭。 沈灼几乎整个人都倚在谢元身上,温热的呼吸夹杂着浓重酒气,一阵阵拂过他的颈侧。 谢微偏过头,就能看见对方轻轻颤动的睫毛。 “酒量这般浅,也敢应战。”他低声轻笑,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沈灼靠得更稳。 下人提着灯笼在前引路,夜色安静,只听得见脚步声与衣料摩挲的细微声响。 沈灼似乎被颠得有些不适,含糊地咕哝了一声,无意识地将脸往谢元肩头蹭了蹭。 来到客房门前,下人恭敬止步:“就是这间了,隔壁便是您的住处。” “有劳,”谢元颔首,亲自将沈灼扶进内间,小心安置在床榻上。 沈灼一碰到床榻,便自发蜷缩起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毫无防备。 谢元站在床边,垂眸看了他一会儿,下人早已识趣地退下,并带上了门。 他注视半晌,终究还是俯身重新扶起沈灼,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替他褪去那件浸满酒气的外衫,又顺手理了理凌乱的中衣。 待将外袍脱下,谢元正要将他重新放回枕上,却没料到沈灼忽然直起身,笔挺地坐在床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谢元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沈灼却毫无反应,显然尚未从酒醉中清醒,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怎么又盯上了?”谢元嘴角翘了又翘。 沈灼的大脑被酒精熏得迟钝,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你脱我衣服。” 谢元失笑:“是帮你脱外袍,好让你睡得舒服些。” 沈灼不理他,仍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都脱我衣服了,也不跟我亲嘴。” 谢元被他这句话噎住,一时哭笑不得:“这可不是一回事。” 沈灼却像是认定了这个理,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无比认真地强调:“就是一回事。” 谢元见他醉后一副耍赖的模样,也拿他没办法,只得低声哄道:“你喝醉了,先躺下歇着。” “没醉,”沈灼这时反驳得倒快,“你刚才脱我衣服。” 话音未落,他猝不及防地伸手,一把攥住了谢元的衣襟。 谢元顿时警觉:““你想做什么?” 沈灼只是执拗地重复:“你脱我衣服。” “对,我脱了你衣服,所以呢?”谢元已经放弃跟这醉鬼讲理,索性反问。 沈灼揪紧他的衣襟,理直气壮:“所以我也要脱你的。” 谢元没料到是这个回答,眉峰一挑:“就只是想脱我衣服?真的?” 沈灼仰着脸,目光直白地望着他:“真的。” 两人距离极近,谢元甚至能闻到对方呼吸间溢出的酒气,混杂在空气里,酿成一种令人头脑发昏的暧昧。 可嘴上说着要脱他衣服的沈灼,却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丝毫没有进一步动作,反而朝着谢元的脸越靠越近。 那双蒙着水汽的眼睛一眨不眨,温热的呼吸拂过谢元的唇角,让他浑身肌肉倏地绷紧,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沈灼……” 下一秒,谢元袖中白玉扇滑入掌心,熟练地用扇柄抵住对方额头,稍一用力,将人推远。 他轻笑着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被推开的沈灼皱起眉,嘟囔道:“又不让我亲。” “对,”谢元坦然承认,“就是不给你亲。” 沈灼攥着他衣襟的手仍然没松,直直盯着他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亲?为什么总躲开?”沈灼不依不饶。 谢元本想说,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两又不是什么可以亲嘴的正经关系,道友和道友之间,是不可以亲嘴的。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少年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鼻音说道: “不要躲开,我会难过。” 这句话猝不及防地刺进谢元心里,他动作一滞,抵在对方额间的扇子也不自觉松了力道。 过了半晌,他才干干地问:“为什么,会难过?” 沈灼抬起眼,眸中水光轻颤,执拗地望着他:“你不知道吗?” 谢元声音依旧发干:“知道什么?” “我很想亲你这件事。” 谢元从耳根到脸颊“唰”地一下全红了,话都说不连贯:“为、为什么想亲我?” 沈灼歪了歪头,被酒精浸泡的大脑显然无法处理这样复杂的问题。 想不出答案,他索性不再回答。 他手中用力,拎着谢元的衣襟猛地向自己一扯,毫无预兆地再次凑近。 谢元觉得自己怕是鬼迷心窍了。 否则他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一次他竟没有躲开。 就让那片带着酒气的唇,轻易地贴了上来。 相触的瞬间,柔软得要命,却犹如跌入油桶的火柴,将他整个人彻底点燃。 他僵在原地,脑中嗡鸣一片,所有理智顷刻瓦解。 唯一清晰的,只有唇上的温热。 手中的白玉扇不知何时滑落榻上,他做不出任何反应。 推不开,也不知该如何推开,只能任凭沈灼依循本能生涩地啃咬。 烛火摇曳,仿佛也将什么一道燃尽了。 也许是防备,也许是界限。 总之叫谢元的世界霎时寂静,只剩下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直到沈灼亲够了退开,谢元的神智才逐渐回笼。 他抬手轻碰自己的嘴唇,方才的触感仍清晰残留着。 他抬眼看向向后倒回榻上、一脸满足的沈灼,意外地发现对方竟还睁着眼睛。 沈灼慢悠悠地将眼珠转向他,四目相对的一瞬,谢元慌忙躲开视线,低头匆忙拾起扇子。 “还能再亲一口吗?”沈灼却不放过他,睁着眼注视他忙乱的模样。 这话再次将谢元给炸开,谢元指尖一颤,险些没握稳扇子。 “你……”他开口,才发现嗓音发紧,竟一时说不出话。 面对一个醉鬼,说什么似乎都徒劳。 谁知沈灼又慢吞吞地补充:“算了,亲了也没用,明天才能再亲……” 谢元一怔:“为什么要等明天?” 沈灼含糊不清道:“有冷却时间……” “什么冷却时间?” 可谢元再追问,沈灼却已没了声响。 他转头看去,那醉鬼竟说睡就睡,呼吸变得绵长平稳,仿佛刚才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呓。 谢元望着再度沉入梦乡的沈灼,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他微张的唇上。 方才那短暂却灼热的触感再度浮现,耳根的温度迅速回升。 他猛地从床边站起,展开白玉扇急急扇风,试图驱散脸上的燥热。 真是…… 同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他在原地立了许久,最终像是认命般轻轻一叹。 走上前,再次为沈灼仔细掖好被角,这才吹熄烛火,悄然退出房间。 沈灼这一夜睡得极沉,却并不安宁。 他反复梦见墨渊,梦见自己被锁在阴冷的地宫中,四肢沉重如灌铅,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几乎要挣脱束缚的刹那,沈灼猛地从梦中惊醒。 映入眼帘的并非记忆中冰冷压抑的天花板,而是绣着精致金线的陌生床帐。 心脏仍在狂跳,呼吸急促未平。他大口喘着气,良久才渐渐缓过神来。 就在这时,脑内突然响起一道清晰的系统电子音: 【叮!常规任务完成(2/15)】 【奖励发放:恢复1%修为。】 沈灼:? 他只是做了一个关于墨渊的噩梦,怎么就莫名其妙完成了任务? 常规任务不是必须亲到谢元才计数吗?总不能他在梦里亲了也算吧? 他凝神感受体内灵力,奖励确实已到账,经脉中流转的灵力已恢复到练气三阶的水平,看来系统并未出错。 沈灼唤出系统问道:“任务怎么完成的?昨晚发生了什么?” 【叮——昨日宿主醉酒意识不清,系统被迫关闭,具体情况尚不清楚。】 醉酒? 沈灼掀开被子坐起身,太阳穴全是宿醉后的胀痛。 他低头一看,自己只穿着中衣,外袍被整齐叠放在床头。 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凤空樽以比赛为借口哄他一起喝酒的场景,之后便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难道是昨晚他醉后,谢元对他做了什么? 他稍加思索,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若真发生了什么,按照以往的经验,多半是他对谢元做了些什么。 没想到酒精的作用这么厉害,明明是自己喝醉,谢元居然乖乖让他亲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得找个机会再喝一次。 沈灼正琢磨着,门外传来轻叩声,一名下人端着木盘走了进来。 “家主担心您宿醉不适,特意吩咐准备了醒酒汤,请您趁热服用。” 他一饮而尽,唇齿间残留着汤药的微涩,但一股暖意顺喉而下,缓缓蔓延开来。 原本紧绷的头部随之放松,所有不适顷刻消散。 “多谢,”沈灼将空碗放回托盘上,随口问道,“昨日我与凤家主一共喝了多少?” 下人恭敬回答:“两杯。” “两杯?”沈灼回想了一下那酒樽的大小,难以置信。 “是的。您与家主各饮两杯后,便醉倒在席上。。” 沈灼转念一想,自己确实向来酒量极浅,一杯就倒并不稀奇。 至少这回撑到了两杯,不算一杯倒,总算没那么丢人。 沈灼正在心里自我安慰,却见那下人并未退下,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琉璃瓶置于托盘上。 “这是家主命我转交于您的。” 沈灼见那瓶身剔透,其中盛放着红金色的液体,在光线折射下流转着绚丽光泽。 他不由一怔:“这是……?” “是家主先前说过的彩头,凤凰血。” 沈灼看着瓶子,目光几乎被攫住。 “凤家主不是说,这是胜者才能得的彩头吗?” “正是。您与家主对饮两杯,家主饮至中途便仰面倒下。”下人略作停顿,斟酌语句后继续说道,“您虽也随即醉倒,但终究比家主晚上片刻。依酒试规矩,后倒者为胜。故此彩头应归您所有。” 沈灼一时无言。他对自己的酒量心中有数,两杯已属超常发挥,没想到凤空樽竟比他倒得还快。 可既然如此,对方又为何非要与他赛这一场? 他拿起琉璃瓶,凤凰血入手温润,一股暖意自掌心渗入经脉。 指节收拢,思索良久。 凤空樽此举,简直像是特意寻个由头,非要将这凤凰血送到他手中不可。 可这又是为何用意? “凤家主现在何处?我想当面向他道谢。” 下人却摇头答道:“家主身负凤凰血脉,酒劲会引动血脉中的本源之火,每次醉后皆需闭关两日以作调息,加之风炎山近日有客到访,家主短期内恐怕难以抽身。” 沈灼沉吟片刻,只得道:“既然如此,便不打扰凤家主清修,待他出关,还请代为转达谢意。” “谨记在心。”下人躬身应下。 沈灼暂时用不上这凤凰血,可经此一事,玉佩线索又告中断。 裴川守口如瓶,凤炎山也否认知情,下一步该去何处寻觅线索? 倒也并非全无线索…… 他一边整理思绪,一边推门走出院落。 恰在此时,隔壁的房门也应声而开。 凤空樽:又菜又爱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醉酒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陷害 沈灼一抬眼,恰见谢元从房门内走出。 四目相对的刹那,谢元像是被烫到一般,下意识避开沈灼的目光。 沈灼不明所以,却仍如常问候道:“早,谢道友昨晚休息得如何?” 谢元一听,猝不及防被口水呛住,猛地咳嗽起来,直咳得满面通红。 “身子不适?昨夜也饮酒了” 沈灼见他这副模样,上前一步,想要探一探他额前的温度。 不料他刚一动,谢元顿时后退一大步。 “咳……”谢元以拳抵唇别过脸,声线比往常绷紧了些,“无妨。” 沈灼端详他片刻:“若身体不适,不必勉强,休息一日也无碍。” “我真没事!”谢元语速极快地应答。 话音落下,他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度,略显尴尬地抬手,无意识地整理起原本就十分平整的衣袖。 越是遮掩,越透出一股欲盖弥彰的不自在。 沈灼不语,只是沉默地望着他。 这短暂的沉默并未持续太久,谢元率先败下阵来。 他脚步向后一撤,几乎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我回去整理一番。” 沈灼独自立于回廊下,望着那扇匆匆合上的房门,眼中掠过一丝不解。 谢元今日……着实反常。 他下意识回想昨夜种种,奈何记忆止步于饮下那两杯酒后,再往后便一片模糊。 莫非他醉后当真对谢元做了什么出格之事? 可即便真是亲了,依照谢元的性子,至多骂他两句“不知廉耻”,何至于如此闪躲别扭? 甚至反倒只字未骂。 他尚未理清头绪,房门已再次打开。 谢元手执白玉扇,如往常一般轻摇生风,吹开颊边几缕发丝,面上已是那副熟悉的倜傥模样,不见半分先前慌乱。 他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沈灼,语气也已恢复如常。 “走吧,”他率先朝外走去,“我们先去寻宋姑娘汇合。” 沈灼快步跟上,在他身后追问道:“谢道友,你真没事吗?” “无碍,”谢元脚步未停,略作迟疑,还是低声补了一句,“沈道友,你这酒量……日后还是少饮为妙。” 在下人的指引下,二人来到宋烟所住的屋前。 屋内传来轻微的动静,宋烟正扶着桌沿缓缓起身, “是沈少侠和谢少侠吗?” “是我们,”沈灼快步走到桌边,道,“宋姑娘坐着就好,不必起身。” 宋烟自知眼盲,也不再客气,她问道:“昨日沈道友醉得早,还没机会商量,我们接下来该往何处去?” 谢元轻摇纸扇,沉吟道:“凤炎山似乎对此事一无所知,线索到此像是断了,莫非……还得从裴川那里入手?” 沈灼拉开宋烟身旁的椅子坐下,道:“要说线索全断,倒也未必。” “哦?怎么说?” “简老爷之前提过,他去宋家接宋姑娘时,看见宋家人皆死于剑伤。” 谢元:“你的意思是,那场大火只是为了掩盖剑伤,好将罪名栽赃给凤炎山?” “有可能,况且这真凶应当很了解凤空樽的性子,知道他向来不理会外界风言风语,多半不会知晓自家被诬陷。”沈灼回答道。 宋烟听完他的话,道:“可若是剑伤,那凶手会是谁?” “用剑的修士确实不少,但要以剑技闻名……”沈灼沉默了片刻,坦然道,“只能是玄云门。” “玄云门”三字一出,桌上又再度陷入寂静。 “……裴川哥一直对真凶避而不谈,会不会也与此有关?” “有可能。”沈灼颔首。 “既然如此,”谢元手中扇子轻敲桌面,将两人的视线引了过来,“返回玄云门,反倒误打误撞走对了路。” “没那么简单,”沈灼摇了摇头,“玄云门身为四大门派之一,门下弟子众多,几乎人人用剑高明。仅凭剑伤想要找出真凶,绝非易事。” “但既已推测出玄云门可能有关,总比毫无头绪要好。”宋烟继续问道,“沈少侠,我们何时启程?” 沈灼没有立刻回答。 找出凶手确实困难重重,不仅因玄云门人数众多,更令人忧心的是,那真凶的身份恐怕并不简单。 有能力以一己之力屠灭宋家满门的人,整个玄云门中也屈指可数,而这样的人,绝非他们能够轻易应对的。 沈灼垂下眼睑,掩去眸中思绪,低声回应:“收拾妥当,便即刻启程。” 三人不再拖延,在凤家稍用过饭,便踏上了归途。 下山一路无话,不多时,他们又回到了来时的那道山门。 此时山门大开,刚至门前,恰见一辆马车自身旁疾驰而过。 沈灼目光掠过车身,注意到那马车上刻着云纹标记。 他敛起心神,快步跟上前面二人,扶宋烟上了车,自己也随之进入车厢。 可刚一踏入,一股莫名的不适感便悄然涌起。 谢元见他在车厢中迟迟未坐定,撩帘探头问道:“怎么了?” “不对劲。” 沈灼环视车内,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于是转身跃下马车,绕着车周仔细检视。 谢元也随之下车,却什么异样都未看出,不禁问道:“是哪里不对?” “就是感觉不对,”沈灼仍未找出问题所在,又扫视了一圈四周,“或许是我多心了。” 就在这时,他抬头瞥见天际一道白影闪过。 那身影御剑而行,飞行高度不高,正朝凤炎山深处飞去 他又联想到之前在门口马车上见到的云纹,判定对方应该也是玄云门的人。 两个门派本就交好,玄云门派人来凤炎山倒也正常。 只是那个身影实在是眼熟…… 他按下心头隐隐泛起的不安,重新回到车上。 接下来的路途异常顺利,仿佛先前的不安真的只是错觉。 马车在谢元灵力加持之下迅捷如风,很快驶离了凤炎山地界。 车厢内,沈灼闭目调息,试图驱散心头那缕挥之不去的细微躁动。 然而那不安却如附骨之疽,非但没有平息,反而随着马车的震动,一下下叩击着他的神识。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一股极其隐晦的波动一闪而逝。 沈灼脊背瞬间窜过一丝寒意。 方才那不是错觉! 他猛地睁开双眼。 先前那若有似无的不安此刻骤然清晰,一股异常的灵力波动正自车底传来,眼看便要冲破车厢底板! “不好!” 沈灼反应极快,本能地运起灵力,一掌重重拍向车底板。 淡薄的灵力自他掌心涌出,穿透木板向下压去,试图强行遏制那股即将爆发的力量。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将那术法彻底覆盖! 他一咬牙,强行催动丹田。 可他修为尚未恢复,练气三阶的灵力如同杯水车薪,根本无力压制! 车底灵力如被激怒的凶兽般剧烈反抗,震得整个车厢嗡嗡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整辆马车炸得粉碎!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股灵力骤然涌入。 谢元虽在赶车,但车厢震动至此,他早察觉车内异动。 他挥帘而入,白玉扇先一步飞出,扇面展开洒落一道白光,汇入沈灼掌力之中。 两股灵力合力,终于将那即将爆发的灵力压住。 那股灵力虽被暂时压制,却仍未消散,兀自蠢蠢欲动。 谢元这才踏入车厢,沉声问道:“方才那是什么?” 沈灼眉头紧锁,冷声道,“这车被人动了手脚。” 二人再度下车,果然在车底发现了一张紧贴其上的符箓。 两人拿着符纸回到车厢内。 此时符上的灵力已被谢元施放的白光彻底压制,但纸上灵力的纹路仍隐约可见,并未消退。 施术者似乎是仓促之间画就此符,笔画潦草凌乱。 沈灼凝视符纸:“这符……是冲着将整辆马车炸毁而来的。” “不知是何人下此狠手,”谢元亦凝神细察符中灵力,“沈道友可有什么线索?例如在凤炎山是否结过仇家?” 沈灼摇了摇头:“除宋家之事外,我与凤炎山并无其他牵扯。” 谢元略一思付:“那是否可能与宋家一事有关?凤空樽是否有所隐瞒,甚至意图灭口?” 沈灼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凤凰血:“我觉得不像。” “那还会是谁?” 忽然间,沈灼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 方才离开凤家时所见的那辆马车,以及那个御剑飞行的身影,应是玄云门的人…… “不过此人修为应当不高。”谢元忽然开口。 沈灼回过神:“何以见得?” “修为已达金丹九阶,临近元婴,压制此符并未耗费太多力气。”沈灼摇着扇子解释道,“推测施术者最多不过初结金丹。” 沈灼听罢,看了一眼摇着扇子说得轻松的谢元。 他立刻收回视线,不想回想起自己只有练气三阶这件事。 若修为仍在,上车时便不会只隐隐察觉异样,早该顺藤摸瓜找出施术之人。 谢元这一提,真是勾起了他的不悦。 得找个机会亲两口报复回来。 他只略一分神,很快又将思绪拉回符纸上。 “若将范围缩小至金丹初期的修为,确实更容易排查……” 只是话说回来,玄云门中金丹期的弟子虽不算多,但师叔师伯那一辈中,修至金丹者却不在少数。 修士一旦凝结金丹,便鲜少再过问俗世,若实在进阶无望,通常也会留在门中处理杂务、掌管事务。 但只要他们尽快赶回宗门,查一查近日有谁离山外出,也未必不能将此人找出。 “谢少侠……” 沈灼正自思索,却被一旁传来的虚弱声音惊醒。 他循声望去,只见宋烟面色苍白,额间沁出泠泠冷汗,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宋姑娘?你怎么了?” 宋烟勉强摆手示意无碍,接着急声问道:“那玉佩在何处?” “在我这儿,”谢元从怀中取出被白光压制住的玉佩:“怎么了?” 宋烟拭去额间冷汗,大口喘着气道: “我感觉……我爹他,好像有话要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宋家主 “你父亲?” “对,”宋烟扶住小桌,强撑着坐直身子,“谢少侠,烦请你将我父亲放出来。他……有话要说。” 谢元掏出玉佩,玉扇轻挥,覆于玉佩上的灵力收回扇中。。 霎时间,玉佩黑气暴涨,直扑面色苍白的宋烟。 那黑气触及到宋烟的身体,尽数没入她体内。 宋烟浑身一颤,扶住桌沿的手指骤然收紧,喉间溢出一声低抑的闷哼,随即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宋姑娘!” 二人见她骤然昏厥,齐声惊呼,却见她已毫无反应。 宋烟再度陷入昏迷,,正与那日自玄云门出发时昏迷不醒的情状一般无二。 “她并无大碍。。”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忽自宋烟身旁响起。 二人一惊,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 “不必寻了。”那声音再度开口,同时宋烟原先所坐的位置上空,一团黑雾缓缓凝聚,“我在此处。” 黑雾翻涌聚散,渐渐凝成一团模糊的阴影,隐约可见其中人脸的轮廓。 那面容并未朝向谢沈二人,而是静静凝视倒在地上的宋烟,良久未动。 沈灼蓦地醒悟:“你是宋烟的父亲?宋家家主?” 模糊的人脸这才缓缓转向发声的沈灼:“正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谢元玉扇横在身前,紧盯着那团黑雾,“宋姑娘为何再度昏迷?” 黑影的声音沉了下去:“……我我无意伤害烟儿。只是残魂虚弱,离了玉佩难以存续,更无法交谈,唯有借烟儿几分生气,方能现身片刻。” “所以方才宋姑娘说您有话要讲,是何事?” 一闻此言,黑雾骤然剧烈翻涌,其中的人脸轮廓也随之扭曲变形。 “报仇……去找凶手……报仇……” 谢元玉扇微扬,扇缘隐有白光流转:“又怎么了?” “怕是宋家主的残魂受刺激了,”沈灼上前一步,声音放缓,“宋家主?可还听得见我说话?我们必会为你查明真凶,但此刻还请你定住心神,莫让怨念吞噬残魂。” 沈灼温和的语调似有安抚之效,那狂乱晃动的黑雾渐渐平复几分,只是边缘仍有黑气如丝缕般逸散。 “我……控制不住……”中年男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复仇……凶手……就在附近……” 此言一出,二人神色顿凛。 沈灼抬手掀开车窗布帘,谨慎向外望去。 马车正行至荒野中途,四周旷寂,并无半个人影。 外间既无踪迹,车厢之内更无藏身可能。 沈灼收回视线,凝声道:“宋家主,何出此言?” 黑雾微颤,旋即复稳:“我感应到凶手的灵力……与那夜屠我宋家满门之剑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灵力? 沈灼目光落向桌案,当即拿起案上符纸:“你所指的,可是这符纸上的灵力?” 黑雾登时狰狞暴涨:“正是!就是这道灵力!与我宋家血夜中所感一模一样!” “宋家主的意思是……你能感知到凶手的灵力痕迹?” “能!这道灵力……正是我这缕残魂苟存至今的唯一执念!” 沈灼心中一个念头闪过。 只要凶手出现在一定范围内,宋家主就能有所感应,这无疑是指向真凶最直接的罗盘。 他想了想又道:“宋家主,不借助宋姑娘的身体,你能感知那股灵力吗?” “并非如此。即便在玉佩中,我亦能操控怨气。只是如今怨气已生异变,我难以完全压制” “我明白了。”沈灼心中已有计较,“宋家主,若我有办法暂抑怨气,你可愿助我们追踪凶手?” 黑雾剧烈波动:“只要能报仇,万死不辞!” “沈道友有何良策?”谢元问道。 “至阴之血可暂镇魔气。”沈灼咬破手指,将一滴血珠滴落玉佩。 血珠触及玉身的刹那,墨色玉佩倏然一亮,旋即黯淡,那滴血竟被彻底吸纳。 “有用!” 宋家主一声低呼,黑气顿时自宋烟体内倒流,尽数归入玉佩,重新凝于玉佩上方盘旋。 沈灼紧盯黑雾,将符纸稍移方位:“宋家主,现在可能感知灵力的来源方向?” 只见黑雾中分出一缕细丝,悄然探向符纸。 沈灼与谢元对视一眼。 此法可行! 二人不再耽搁,驾起马车全速返回玄云门。 一入山门,沈灼便借为由谢元引路之名,将诸峰尽数踏遍。 可玉佩始终毫无反应。 回到院中,谢元伸手轻戳玉佩上的黑气:“这玉佩该不会是失灵了吧?怎会全无动静?” 玉佩似被此言激怒,顿时喷出一股黑气,将他的手指缠得严严实实,宛若抗议。 沈灼抱臂环视玄云群峰:“也可能凶手尚未归来。” “有理,”谢元甩手挣脱黑气,“我们这般漫无目的走遍各峰,确实如同大海捞针。” 沈灼叹了口气:“今日暂且到这,先回去歇息,明日我再打探消息。” 既定初步计划,二人正欲各自回房。 走在前面的谢元忽然脚步一顿,回头瞥向院外。 谢元白玉扇一展,笑道:“看来有只偷听墙角的小老鼠。” 话音未落,一道白光疾射而出,院外随即传来“哎呦”一声痛呼。 二人闪身至院外,只见一个瘦小少年跌坐在地,捂着额头,满脸惊惶。 正是之前跟在霍麒身后的那个小跟班。 小师弟见他们出来,吓得手脚并用向后缩去。 谢元玉扇轻点,一道灵力精准落在他手边地面,震得少年浑身一颤,再不敢动弹。 “我、我、我只是路过!” “路过?”沈灼蹲下身,直视他写满恐惧的双眼,“这上面已是死路,你要往哪儿去?” “我、我……”师弟冷汗涔涔,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那便不是路过了。”沈灼轻笑起身,“是霍麒让你来探听我们是否回来了吧?” 少年浑身一抖,急声否认:“不是霍师兄!是我自己……” “当真?” “真、真的……”少年声音渐弱,却仍带着几分倔强。 沈灼端详这胆小如鼠的少年,忽而摇头:“你怎会与霍麒厮混?我看你也不像贪图蝇头小利之人。” 这话似戳中痛处,小师弟眼圈一红,咬唇不语。 “你应当清楚霍麒所作所为绝非正道。他有叔父庇护,你呢?”沈灼语气转沉,“若他日东窗事发,推你顶罪,逐出师门都是轻的,届时你可能分辨?” “我……”小师弟声音哽咽,“我爹欠了霍家债,霍家见我有些仙缘,便将我买来送进玄云门给霍师兄当小厮,替他跑腿望风……” “身不由己,确实可怜。”谢元在沈灼身后轻叹。 小师弟一怔,似未料到二人语气中竟透出几分同情。 谁知沈灼话锋一转:“可怜归可怜,但助纣为虐,也是罪。” 小师弟下意识反驳:“我没……” 沈灼截断他的话:“霍麒那些勾当,哪件少得了你通风报信?若真追究起来,你以为能脱得了干系?” 小师弟瞳孔骤缩,想摇头却如鲠在喉,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也知道玄云门规森严,”沈灼步步紧逼,“掌门或许会包庇他,但你猜裴川师兄会放过你吗?” 小师弟憋了半晌,此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我也知道他做得不对……可我有什么办法?我的卖身契还捏在霍家手里……” 成了。 沈灼心中一定,面上却换上温和神色,重新蹲下身来。 他取出一方素帕,轻轻拭去小师弟脸上的泪水,柔声问道:“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我……” 小师弟抽噎着抬头,恍惚间觉得沈灼竟是世上唯一站在他这边的人。 他又抽泣几声,带着浓重鼻音道:“……我不想再帮霍师兄做坏事了。” 沈灼拍了拍他的肩:“我有个办法能让你摆脱霍麒,可愿一听?” 小师弟怯生生看向沈灼的眼睛:“……想。” 沈灼凑近他耳语数句。 话音刚落,小师弟脸上又浮现恐惧之色:“这、这不太好吧!” “那你想一辈子做霍麒的帮凶吗?” 这句话让小师弟再度动摇:“我……那我再想想……” 沈灼温声宽慰道:“无妨,你回去好好考虑。” 小师弟止住哭泣,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站起身时才到沈灼胸口。 到底还是个孩子。沈灼暗叹。 “之后若你还想留在玄云门,我可请裴川师兄将你调离霍麒身边,给你一个真正做玄云门弟子的机会。” 小师弟重重点头:“好。” 待他要离开时,沈灼忽然唤住他。 小师弟心头一紧,以为又生变故。 不料沈灼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绒。” “原来是杨师弟,”沈灼点了点头,顺口问道,“杨师弟可知近日门中谁曾出远门?” “我整日跟着霍师兄,不曾留意,”杨绒想了想又道,“不过前些日子霍师叔来找过他,说要出门一趟,嘱咐霍师兄莫要惹事。” 竟真是霍隐之? 沈灼面上分毫不显:“那你可知他去向?可曾回来?” “这就不清楚了” 见问不出更多,沈灼便让他离去。 一回头,正对上谢元含笑的双目。 谢元摇着扇子,啧啧两声:“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沈道友真是好手段。” 沈灼面无表情地整理衣袖:“谬赞。不过是杨师弟年纪尚小,心性纯良不坏,容易说通罢了。” 谢元随他走进院子,好奇道:“我倒是好奇,你方才与他说了什么悄悄话?” 沈灼走到房门口,这才回头对谢元道, “暂且保密。”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计诱 第二日一早,沈灼便出门打探霍隐之的消息。 几番询问,得知霍隐之在玄云门任掌令使一职,常随云清真人左右,传达掌门之令。 地位特殊,直属于掌门,却并无实权。 沈灼又在辗转打听后发现,除掌门外,几乎无人知其踪迹。 若要想确认霍隐之是否去了凤炎山,唯有直面云清真人一途。 他若有所思,心知此路难通。 所幸,尚有他法。 念头方起,便见岔路口有人拦路。 为首的正是霍麒,身后跟着昨日刚见过的小师弟杨绒。 杨绒一触到沈灼的目光,立刻缩颈垂眸,装作无事挪开视线。 霍麒则昂首挺胸,面带得色,径直挡在沈灼面前。 沈灼暗忖,这人怎如此好拦路。 说不定上辈子是块石墩子。 “沈灼!”霍麒声音不小,引得附近路过弟子侧目,“你先前违逆掌门之令私自外出,如今竟敢回山!” 一开口,便是一顶大帽压下。 沈灼神色平静,只静观其变,看他作妖。 霍麒见沈灼毫无反应,声音又拔高了几分:“怎么?无言以对了?掌门命你闭门思过,你非但不思悔改,还连日失踪,视门规如无物!” 沈灼目光掠过他,忽而轻轻一笑。 霍麒怒道:“你笑什么?” “我笑霍师弟比戒律堂还勤勉,专程守在这岔路口逮人。” 霍麒被他这话一刺,脸色霎时青白交加。 但他强压怒火,不理讥讽,扬声道:“你休要油嘴滑舌!我可是为了你好,才在此等你。” “为我好?霍师弟竟有此心?” “同门一场,自然要拉你一把。”霍麒仰着脑袋,盯着面前的沈灼道,“听说你此次外出,得了一块通灵玉佩?” 沈灼瞥向杨绒,心知话已传到。 他转向霍麒,慢条斯理地开口道:“霍师弟的消息,倒是灵通。” “这就不用你管了。”霍麒逼近一步,伸手作势,语带施舍般的胁迫,“不如将玉佩交我,由我转呈叔父说明原委,或可为你求情,算你将功补过。” 见他一副理所当然之态,沈灼只觉可笑。 “不必师弟费心。此物我自会向师尊交代,如何处置,也自有门规定夺。” 见沈灼软硬不吃,霍麒脸色一沉:“沈灼,别不识抬举!私藏灵物,谁知你存何居心?交出来!” “师弟这话说的有趣,且不论我是否真有此物,即便有,又为何要交予你?”沈灼语气悠然,“莫非是你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轻描淡写一句,霎时点燃霍麒强压的怒火。 “你胡说什么!我只是按门规办事!” “门规吗?”沈灼字字清晰,“那请问霍师弟,依门规,残害同门、强夺法宝、意图灭口,又当何论?” 话音清朗,四下骤然一静。 片刻后,围观弟子窃语渐起,目光交错。 霍麒瞳孔猛缩,脸色瞬间煞白:“你血口喷人!” “是否血口喷人,师弟心中自有分明。”沈灼目光如刀,直刺霍麒心底。 霍麒高声辩驳,似欲以声势压人, “休要污蔑!交出玉佩,我便求叔父饶你一回!” “绕我?师弟这是在威胁,还是不打自招?” 窃窃私语声变得更响,无数道目光惊疑不定地在霍麒和沈灼之间来回扫视。 霍麒被堵得哑口无言,他察觉失言。 周遭视线如针刺般扎来,理智应声而断。 “你找死!” 他目眦欲红,再不顾其他,掌心灵光凝聚,猛地一掌直击沈灼胸口。 这一掌远超寻常争执,竟是狠下杀手。 沈灼似乎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暴起发难,或者说他料到了,却只象征一挡。 “砰——” 一声闷响,他身形剧震,一口鲜血喷出,面色霎时惨白。 “沈师兄!” 几名弟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惊惶围上,扶住他查探伤势。 其中一名年纪稍大的弟子抬头看着霍麒,喝道:“霍师弟,你太过分了!” 霍麒一掌既出,自己也怔住。 可随即被怒与惧吞没,他指向沈灼,厉声强撑:“是他!是他污蔑我在先!这是他自找的!” 那弟子冷眼相对::“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报掌门和裴川师兄,自有他们做定夺。” 身旁师弟扶住沈灼,低声道:“伤势不轻,我去请医师?” “不必,”沈灼轻咳一声,用手拭去唇边血迹,“院中有裴师兄留的丹药,回去调息便好。” 师弟见他满手鲜红,仍不放心:“这伤不像能轻易修养好的……” “无妨,我想回去。” 沈灼略一挣动,弟子赶忙搀稳:“师兄别动,我扶你回去。” 沈灼离开之前,故意递给霍麒一个眼神。 霍麒霍麒对上沈灼离去前那一眼,浑身骤冷,霎时明白。 沈灼是故意激他出手,故意受这一掌! 但此刻明白已经太晚了,在众人眼中,他已是夺宝不成、暴起伤人的凶徒。 望着沈灼被人搀扶远去的背影,耳闻四周窃语指点,霍麒只觉天旋地转,冷汗透衣。 叔父不在,他这下闯下大祸了。 谢元在院中等沈灼回来用饭,却见人唇边衣襟染血,被弟子扶回。 他笑容一凝,箭步上前接住沈灼:“怎么回事?” “无碍……”沈灼声气虚弱。 一旁弟子愤然打断:“怎会无碍!” 随即快语道出霍麒索玉佩不成、狠下重手的经过。 谢元听罢,若有所思。 他将沈灼扶进屋内躺下,对弟子道:“我来照应,多谢几位送他回来。” 弟子连称不敢,忧心望了沈灼一眼,方告辞离去。 门一关,谢元坐至榻边,一声不吭摇着白玉扇。 扇风簌簌几下,沈灼已一溜烟坐起身,取湿帕拭净脸上血迹,神色如常,哪似重伤之人。 谢元轻摇扇风,悠悠道:“方才听他说时便觉不对,这就是你昨日交代杨绒那孩子办的事?” 沈灼看向衣上血迹:“我让他传话给霍麒,说我们此行得了一枚灵玉。依霍麒性子,必会来抢。” “我不明白,为何大费周章布局陷害他?这等角色,也值得你如此算计?” 沈灼拭着血渍,道:“他自然不值。” “那你是冲他背后之人?”谢元手中扇子忽而一顿。 “嗯,”沈灼弃了帕子,“我疑心霍隐之身上有蹊跷。” “你怀疑他是宋家灭门的真凶?” “或许是他,或许他背后还有人,”沈灼略顿,“若如此,裴师兄隐瞒真相也说得通了,只是具体情形尚未明朗。” “所以你逼霍麒当众行凶,是要逼霍隐之现身。”不过这苦肉计也做得太真,硬受他一掌,可否有事?” “不做得真,怎能逼霍麒犯下大错,令霍隐之不得不回?” 谢元敛了笑意:“话虽如此,终究太险,若霍麒下手失了分寸……” “别担心,我没事,”沈灼侧首,盯着谢元的双目,“这气血是我自己故意震乱的,看着吓人,调息片刻就好。” 谢元被他盯得分神,片刻才道:“……罢了,你自有计划,所以下一步该如何?” 沈灼望向窗外,看向天际,道:“等。”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处置 没过多久,院中便来了人。 “沈师弟,掌门请你去一趟,伤势可还撑得住?” 沈灼随传令弟子再上掌门峰,谢元一路搀扶至殿外。 传令弟子却抬手一拦:“有劳谢道友相送,接下来是门内事务,还请在此稍候。” 谢元会意止步,目送沈灼步入大殿。 殿中气氛沉凝,云清真人闭目端坐于上,神情难辨。 霍麒垂首立于一侧,听见脚步,怨恨地瞪了沈灼一眼,却不敢多言又迅速低下头去。 沈灼目光掠过他。 霍麒竟然没有给自己呛声,这般隐忍倒不像霍麒平日作风。 想必来前已有人提点过。 他转向云清真人,面上不露波澜,只刻意留着几分苍白,上前行礼:“弟子沈灼,拜见师尊。” 云清真人这才睁开眼,缓缓开口道:“小灼,听说你被霍麒所伤,伤势如何了?” “回师尊,已服过丹药,并无大碍。” 云清真人微微颔首:“事情经过我已知晓,霍麒冲动伤你,确实有错。” 霍麒闻言,身体一僵,头垂得更低。 谁知云清真人话音一转:“但他本也是好意,且你之前确有违逆师命之过。” 沈灼一愣,云清真人这话意思是摆明想要袒护霍麒了。 他假意咳了两声:“是,那是弟子之过,弟子甘愿受罚。” “受罚就免了,”云清真人道,“此事霍麒伤你在先,理亏,但你亦有过错。依我看,不如各退一步。霍麒向你赔礼,你先前之过我也不再追究,功过相抵,就此了结,如何?” 霍麒连忙按照掌门先前嘱咐的,不情不愿上前草草一揖:“今日是日是我冲动,请师兄见谅。” 他说完,还在等沈灼接受,却没想到沈灼静立未动。 沈灼只向云清真人道:“师尊明鉴,弟子违令,甘愿责罚,绝无怨言。” 殿内本就凝重的氛围愈加严肃。 云清真人的声音里也一重:“那你说该当如何?” “霍师弟触犯门规,对同门狠下重手,且据弟子所知,这已非初次。” “弟子恳请师尊依门规秉公处置。若今日他为夺玉佩伤人,仅一句道歉便可了事,门规威严何在?玄云门上下弟子,日后安危何存?” 沈灼字字铿锵,把霍麒一事升至门派安危之重。 霍麒面色骤变,急声辩驳:“你休要夸大其词!我从未起杀心!掌门,他这是蓄意诬陷!” 云清真人见沈灼寸步不让,脸色渐沉。 “沈灼,”云清真人直呼他的全名,“你当真要如此?须知得饶人处且饶人。” 沈灼拖着看似虚弱的身躯,郑重一礼:“并非是弟子不肯饶人,实是霍师弟屡次相逼,不肯放过弟子。” “你此言何意?”云清真人问道。 霍麒更是急得跳脚:“我何时屡屡害你!掌门切莫信他污蔑!” 此时,角落传来一道声音: “霍、霍师兄曾以升阶丹为饵,唆使两位外门师兄,要、要他们在简府之行中对沈师兄下手……” 众人循声望去,才见一直瑟缩在旁的杨绒。 他话音颤抖,几乎咬到舌头,却仍坚持说完。 杨绒见全都看向自己,险些腿一软又要瘫下去。 “你胡说八道什么!”霍麒厉声打断他,恨不得冲上去堵住他的嘴。 杨绒被他吓得浑身一哆嗦,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云清真人的方向叩首,哭喊道:“掌门明鉴!弟子没有胡说!霍师兄许诺李师兄他们,只要在途中解决沈师兄,升阶丹便归其所有!但是、但是霍师兄他根本就没有丢升阶丹!” 他越说越激动,积压已久的恐惧和愧疚彻底决堤:“我亲耳所闻,不敢有半句虚言!我不愿再替霍师兄行恶了……欠霍家的银钱,我定会偿还……求掌门明鉴,别再逼我了……” 殿内一片死寂,唯余杨绒断断续续的哭声。 云清真人指节微微收紧,他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但仍欲掌控局面:“够了!此事……” “哟,这倒是笔有意思的账。” 一个带笑的声音忽然从殿门口传来,打断了他。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元不知何时已步入殿中,眉眼含笑,俨然一副看戏姿态。 传令弟子欲拦,却被他轻巧避开。。 “无忧谷谢元?”云清真人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不悦,“此乃我玄云门内务。” “云清真人莫怪,”谢元含笑一礼,“按理确是如此,不过方才在外隐约听到简府一事,不巧,那日贵派两位弟子将沈道友绑至柴房时,在下似乎也在场。这么看来,倒也算不得与谢某全然无关了,你说是吧沈道友?” 沈灼颔首:“那日若非谢道友出手,我早已命丧同门剑下。” 谢元扇子“啪”地一合,指向杨绒:“小师弟方才说欠了霍家银子?欠多少,我替你还。”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 杨绒怔住,连哭都忘了。 谢元却浑不在意,继续道:“银子既清,便不必再受胁迫。正好,不如请来方才提及的两位师兄,当面对质一番?” 霍麒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嘶声道:“你与沈灼究竟是何关系!为何这般帮他!” “我和沈道友吗?”谢元眼尾轻扫过沈灼,似笑非笑,“不过是觉他眉眼生得顺眼,瞧得舒服。” 此时杨绒怯怯插话:“我、我来之前怕霍师兄不认……已偷偷去请了两位师兄……” “什么?!”霍麒失声尖叫,彻底乱了阵脚。 沈灼适时又轻咳了一声,道:“师尊,如今人证俱在。若仍觉弟子小题大做,或许只能等裴川师兄归来,再请他主持公道。” 云清真人目光锐利地看向沈灼,看着他一步步引着霍麒入套,看着杨绒的突然反水,看着谢元恰到好处的仗义执言。 这一切环环相扣,严丝合缝,只为逼他定霍麒之罪。 他端详沈灼良久,似初次识得这个徒弟,缓缓开口: “小灼,今日的你,倒像是换了个人。” 恰在此时,殿外又响起脚步声。 两名外门弟子惴惴入殿,原以为是霍麒召见,却见殿内情形,腿一软几乎跪倒。 “弟子、弟子拜见掌门。”两人声音发颤,心中警铃大作。 云清真人望着这再难转圜之局,心知此番必负霍隐之,一股深倦骤然涌上。 “我问你们,霍麒是否曾许诺,除去沈灼,升阶丹便归你二人?” 此言如惊雷劈落,二人应声跪地: “弟子糊涂!罪该万死!可一切都是霍师弟指使!” 霍麒听到两人毫不犹豫地将他供出,面如死灰,连辩白的气力也尽失。 云清真人长叹一声,挥袖道:“罢了……霍麒。” 霍麒猛抬头,满眼惊惧:“掌门!我……” “住口!”云清真人厉声截断,“你仗势欺人,胁迫同门,更存心害命,数罪并罚,无可宽恕!即日起打入寒崖,面壁三十年,未得准许,不得出半步!” 寒崖乃门中至寒苦绝之地,进去之人,无不修为大损。 霍麒一个尚在练气的修士,此去生死难料。 他如遭雷击,连求饶也未能出口。 云清真人不再看他,目光扫过抖成筛糠的两个外门弟子:“你二人助纣为虐,心术不正,自去戒律堂领罚。” 最后,他望向沈灼,语气复杂:“如此处置,你可满意?” 沈灼躬身:“师尊英明,弟子并无异议。” “你先前三日禁闭,亦需补足,”云清真人闭目挥手倦然道,都退下吧。” 霍麒面如死灰,被两名执法弟子一左一右架起,拖出了大殿。 他经过沈灼身边时,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那两名外门弟子早已瘫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几乎是匍匐爬出殿外。 殿外天光正好,与来时并无不同。 他和谢元一道走出门口,抬头望了一眼远处寒气隐现的山崖方向,静默不语。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寒崖 一日后,寒崖。 罡风凛冽,寒气刺骨。 一道流光无视肆虐的罡风,悄无声息地落在寒崖入口处。 霍隐之敛剑而立,两个守门弟子见到他躬身齐道:“掌令使。” 他面无表情,冷声道:“开门。” 二人相视迟疑,其中一位面露难色道:“掌门有令……” 还未待他说完,霍隐之摊开手心,一枚掌门令牌凛凛映着寒光。 弟子见令色变,当即推开沉重石门。 门内是另一番景象,周围皆是千年不化的玄冰,寒气如针,刺入困在此处的罪人的肌骨。 霍麒蜷缩在角落,几乎冻成冰坨,他察觉动静,他迟缓抬头,半晌辨出来者。 他的眼中骤然迸出强烈的求生欲,鼻涕涕泪交加,呜咽道:“叔父、叔父救我!好冷……我要死了……” 霍隐之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这幅凄惨模样,掌心聚气,一股暖流灌入霍麒经脉。 不过片刻,霍麒面上渐复血色。 霍隐之收回手:“我已见过掌门。” “掌门如何说?”霍麒期期艾艾地望向霍隐之道,“是不是今日就能把我放出去了?” 霍隐之扯开他拽住自己袖子的手:“掌门此举,也是迫于无奈,你闹出的动静太大,不是掌门不想护你,是他总得给玄云门一个交代。” 霍麒咬牙切齿道:“是沈灼那废物设计害我!我根本没下重手!师叔!我都是被他陷害的啊!” “先前我就说了要谨慎行事,你哪一次是听进去的!”霍隐之没再袒护侄子,“就你做的那些事情若非我屡次周旋,你早已囚禁于此!” “师叔!我知道错了!”霍麒见叔父动怒,嚎哭认错,“但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叔父定要救我!” “死不了。”霍隐之声冷如冰,“掌门也只是为了平息众怒,他既未废你修为,便是留了后路。” “可是、可是……” 霍隐之不给霍麒再辩解的机会,告诫道:“你行事太过蠢钝,合该受罚。” 霍麒被骂得不敢吭声,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老老实实呆上一段时间,”霍隐之环视一圈这个洞窟,“在此静思己过,避过风头,待外界此事平息,我自有安排。” 听到这话,霍麒低首喏喏:“是……我知错了,定静心思过,叔父一定要早日把我带出去。” 霍隐之掷出一瓶丹药:“这丹药可驱逐寒气,每日一颗。” “多谢叔父,多谢叔父。” 寒崖外,霍隐之急于入内,并未察觉暗处有两道人影正盯着石门。 沈灼和谢元屏息凝神,见石门开合,手中玉佩却毫无动静。 沈灼低语:“难道是我猜错了?不是霍隐之?” 黑气动了动,凝字浮现。 【此人身上,有凶手的灵力。】 谢元望着凭空出现的黑字,伸手一挥,字迹散作黑烟。 他轻笑道:“这倒是有趣。” “你别乱玩,”沈灼若有所思,“宋家主之意,是他沾染了真凶灵力。” 黑气重新凝结:【正是。】 没一会儿石门再开,霍隐之走出。 沈灼自石壁后现身:“霍师叔请留步。” 霍隐之看着突然出现沈灼,眼中讶色一闪而逝:“沈灼?” 沈灼走到他不远处站定:“在此等候霍师叔,是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师叔。” ““讲。” “前日我与裴师兄外出,得知五年前宋家灭门案,想问师叔可知此事?” 霍隐之听到“宋家”二字,瞳孔骤然收缩。 不过一眨眼,他旋即敛容:“略有耳闻。” 沈灼逼近一步:“我们救出当年幸存的宋家孤女,并暂时将她接应到玄云门内,她说她记得当年的凶手,还说……凶手就在玄云门内。” 霍隐之声音微沉:“如果我没记错,宋家主之女目不能视,其言不一定可信。” 沈灼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道:“霍师叔有所不知,宋烟姑娘有一宝器傍身,她通过那件宝器得知,那凶手不仅在我们玄云门内,线索还指向了掌门峰……” “放肆!”霍隐之厉声斥道,“凭一盲女妄议尊长,谁给你的胆量?” “我只为替宋烟姑娘求一个真相。”沈灼紧盯对方,“师叔若问心无愧,何惧一问?” 霍隐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真相?”他的声音变得阴冷,“仅就凭几句妄语,也配谈真相?” 沈灼沈灼不退反进:“师叔常伴掌门左右,就未曾察觉异常?还是说……师叔本就参与其中?” “住口!再胡言乱语,休怪门规处置!” 沈灼轻叹:“师叔执意隐瞒,晚辈明白了。。” “不是你该知道的事,别碰。”霍隐之冷眼看着沈灼,指节微动,“我再最后警告你一次,忘掉宋家,也收起你荒谬的猜测。” “若我偏要查呢?”沈灼迎上他目光,“师叔是否也要如屠戮宋家、炸我马车那般,杀我灭口?” 霍隐之冷笑:“既然你已猜到,又何必多问。本来只是想灭掉宋家那孤女,现在只可惜当日没将你们一并炸死。” 一阵剑鸣骤然响起,他腰间的长剑竟自行出鞘,剑身嗡鸣震颤,自行悬浮在霍隐之身侧。 剑光乍现之时,一股远超霍隐之自身的威压轰然笼罩寒崖。 霍隐之冷眼看向沈灼,寒意如霜:“既然你执意要查,便留不得了。” 话音未落,剑指已起。 长剑应势而出,灵光暴起,直贯沈灼心口! 利剑上扑面而来死亡的威胁,瞬间沈灼淹没,令他寸步难移。 就在这绝命之际,一道白光破空而至,精准击在剑刃之上,金玉交鸣之声响彻寒崖。 一把白玉扇横在沈灼身前,白光大作,稳稳护在沈灼身前。 谢元自岩影间缓步而出,插入二人之间,玉扇旋收入手, “原本不信宋家之事与玄云门有关,”他轻抚扇骨,“可霍长老这一剑,倒让我不得不信。” 霍隐之收剑凝目:“忘忧谷的谢元?为何要插手我们玄云门的事!” 谢元手持扇子:“不巧,宋家一案,我也颇有兴趣。” “多管闲事,那便连你也一并料理了。” 长剑再鸣,谢元将沈灼推向身后:“退开。。” 沈灼自知修为悬殊,疾步退离。 霍隐之操纵长剑,化出数十道剑影,如疾风骤雨般,齐齐射向谢元和沈灼的方向。 谢元丝毫不惧,谢元振扇凝光,扇形幻影凌空展开,将剑影尽数挡下。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然而几招过后,谢元的眉头渐锁。 不对。 先前在马车的那张符咒不过金丹初期之威,但此剑之力却远不止于此! 他金丹九阶,接招竟如此吃力,这绝非霍隐之自身修为。 谢元的目光扫过那柄长剑,发现这剑竟蕴含远超持剑之人的力量。 “真是好剑,只可惜选错了主人。” 霍隐之闻言,攻势更厉:“牙尖嘴利,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长剑从他身边飞离,剑光大盛,剑光暴涨,如天倾坠,瞬间击碎扇影、 幻影消散,长剑却未停,朝着谢元当头斩下! 危急之际,浓重黑气自谢元身后涌出,吞没剑光,直扑霍隐之,径直朝着霍隐之的方向袭去! 怨气翻涌间,无数嘶吼交织: “就是他……杀了他……复仇……” “为宋家报仇雪恨……” “报仇……!” 霍隐之见黑气袭来,虽不识其物,却直觉凶险,当即收剑回防。。 谢元回头一看,那怨气果然是从沈灼手里而出。 他见霍隐之正与黑气缠斗,便退回到沈灼身边,问道:“玉佩失控了?” “自霍隐之拔剑起,宋家主便不对劲了。” 沈灼顺着黑气望过去,霍隐之手长剑锋芒毕露,将黑气击溃。 溃散黑气立即融入空气,却化作无形,随呼吸渗入霍隐之体内。 不过片刻,他面色泛黑,皮下如有活物蠕动 与简老爷入魔时的情状一般无二。 谢元也看清霍隐之的模样,沉思道:“如此看来,霍隐之确是灭门真凶?” “怨气暴走,应是认出了他。”沈灼越看越皱眉,“可我还是觉得不对。” “何处不对?” “来不及细说了,但绝不能任怨气取他性命,得想办法控制住怨气。” 沈灼咬破自己手指,将血滴在玉佩上,但宋家主根本不作回应。 黑气仍源源不断的冒出,挟宋家数十冤魂之恨,誓要将霍隐之化为魔物。 沈灼再度以血浸玉,几乎把玉佩上的纹样都填满。 他试图与玉佩中的残魂沟通:“宋家主!此时杀他毫无意义,霍隐之未必是全部真相!” 玉佩仍旧毫无反应,只剩下不死不休的复仇执念。 “不行,完全失控了。”沈灼眉头紧蹙。 谢元见状,手中玉扇再次显出白光:“我试试看能不能暂时将他们隔绝。” 他挥动扇子,扇面白光流转,流光成壁,将怨气阻挡在霍隐之之外。 这一招有效,怨气穿不透白光,停止住对霍隐之的侵袭。 不料下一刻,黑气骤然转向,反噬白光,以更凶之势扑向谢元! “小心!”沈灼惊呼,“怨气把你当成了霍隐之的同伙!” 第30章 第三十章 识海 谢元没料到黑气骤然发难,匆忙收起灵力白光,却仍迟了一刹。 怨气已合围而来,他甚至来不及运转灵气护体。 “呃!” 一声压抑的痛哼自他喉间挤出,阴冷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逆行而上,无数充斥怨恨的意念自太阳穴刺入识海。 顷刻间,他已被汹涌的怨念吞噬。 “报仇……血债血偿……” “杀……杀……” “好痛……为何是我……” 纷乱的怨恨之声在他脑中盘旋不去,疯狂冲撞着他仅存的清明。 那些声音时而凄厉,时而阴冷,搅得他心神几近崩裂。 谢元抱头低吼,眼中血色与理智交替闪烁,浑身颤抖不止。 白玉扇掉落在地,最后一丝白光也黯淡下去。 怨气暂且放过了霍隐之,可先前侵入他体内的邪秽却未停歇,他裸露的皮肤下,青黑色的纹路如活物般蠕动,正悬在魔化的边缘挣扎。 沈灼看着眼前骤变,心头一沉,发觉场面已经彻底失控! 他纵身跃向霍隐之,同时猛一咬牙,将指尖将凝的伤口再度挤出血珠。 至阴之血虽镇不住玉佩中的怨气,却可暂缓霍隐之的魔化。 他正要抬手点向其眉心,只见身旁一道黑影掠过,下一秒谢元便挡在了身前。 一只手猛地攥住沈灼手腕,谢元的喉中发出混杂不清的异响:“你不该插手我们的复仇。” 沈灼眸光一沉:“你不是谢元。” 那声音借着谢元的身体继续道:“沈小友助我宋家寻得真凶,还替我照顾宋烟,我们不愿与你为敌……但复仇之事,关乎宋家上下数十条人命,你莫要阻拦。” 沈灼直视谢元眼中明灭不定的黑气,缓缓道:“霍隐之杀不得,他未必是真凶。” “怎会不是!”黑气骤然翻涌,自谢元周身溢散,“他所施灵力,与那日杀我全族之人如出一辙!难道你也要相护于他?” 怨气缠上沈灼手腕,杀意也随之攀升。 沈灼瞥向谢元身后气息渐乱的霍隐之,只道:“我只能说,此刻,他还不能死。” “既你执意相阻,那就休怪我们无情了。” 沈灼见“谢元”气势陡变,便知怨气即将借他出手。 他叹了口气,欲救霍隐之,须先解谢元之困。 只是硬碰硬的话,他绝非谢元对手。 但事情未必没有转圜之机…… 他忽然想起上次谢元被怨气所困时,自己曾将血喂予他。至阴之血既能连通神魂,或许可以借此唤醒谢元的本心。 他倏然反握其腕,另一只手带着指尖的血,骤然点在了谢元的眉心, “链接。” 血印落定,话音方歇,谢元眼中红光迸射,霎时冲散翻涌的怨气。 沈灼闭上了眼。 待他再度睁眼,眼前画面骤变。 鼻尖充斥着令人不快的血腥味,耳边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立在一座朱门大宅前,门扉洞开,铜环上沾着暗沉血渍,院内到处都是横斜倒伏的尸体,地上拖曳出的血痕显示着他们临终前的挣扎。 月光凄凉地洒落,将这片惨状照得一片冷寂。 沈灼抬头望去,匾额上正是“宋府”二字。 他本是以至阴之血为引,连通了谢元神魂。 只是眼前所见,不似谢元心象,倒更像是宋家主生前最后的记忆。 他踏入大门,门内景象纵有准备,仍令他一震。 到处都是未凝固的鲜血,在地上蜿蜒流淌,汇聚成一片片暗红色的血洼。 尸身遍布,伤口皆干净利落,是一剑毙命的痕迹。 空气中除却血腥,更有一缕未散的灵力残痕。 沈灼循迹穿过惨不忍睹的前院,停在一间门户大开的书房前。 烛光朦胧,映出案旁倒地的锦袍男子,他胸口一滩深色血渍,已无声息。 而他身前,立着一道执剑的身影,书烛火摇曳,将那背影照得模糊难辨,只觉莫名眼熟。 直到那个背影步出书房手中握着一只琉璃瓶。 瓶中装着红金色的液体,沈灼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正是与凤空樽所赠的凤凰血。 瓶盖开启,连瓶带火被掷入书房,微弱的烛光霎时爆燃,凤凰烈焰顷刻吞没了一切。 沈灼默然,这大抵便是宋家灭门当夜。 凶手自火光中转身,面容终于清晰。 沈灼望了过去,随即一怔。 “谢道友?” 沈灼旋即明白过来。 想来是宋家主将谢元的神魂拖入了自己的记忆深处,以此夺占他身体的掌控。 在宋家主眼中,阻拦复仇的谢元与凶手无异,故而谢元便在这段记忆里顶替了行凶者的身份。 只是剑光忽动,谢元提剑袭来。 他平日从不使剑,此刻一招一式却凌厉老辣,沈灼仔细望去,他分明在模仿那真凶所用的玄云剑法。 这倒遂了沈灼的意,他对这套剑法再熟悉不过,谢元下一剑会落向何处,他闭着眼也了然于心。 剑风凌厉,每一式都带着必杀的决心,但细看之下,谢元的动作略显僵硬,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寒锋掠至,沈灼侧身避过,目光始终锁在谢元脸上: “谢元!你看清楚,我是谁?你自己又是谁?” 谢元毫无反应,仿佛从不识他,又是一剑致命而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 心念电转间,沈灼不再退避,反而迎身直上。 剑刃擦着他肋下掠过,他趁机扣住谢元手腕,将人猛地拽到身前。 剑势骤断。 两人几乎鼻息相闻,沈灼紧盯着他双眼,一字一句道:“谢元!你看看自己究竟是谁?” 被紧紧箍住的谢元眼神不再坚定,喉咙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我……是谁?” “你是谢元!” 谢元手中的剑“哐当”坠落在地,化作黑气散去。 “我是……谢元?” 见他心神动摇,沈灼立即发力,将他被压制的神魂从这怨气构筑的幻境中向外拉扯。 他咬破舌尖,凑近谢元,将一滴血渡入他唇间。 随后松手退开,含住口中未散的血气,低喝一声: “破。” 至阴之血压下怨气,周遭场景如琉璃迸碎,片片剥落,终归虚无。 在场景破碎的瞬间,沈灼似乎听到了一声不甘的叹息。 待一切沉入黑暗,谢元眼神也逐渐清明。 “沈道友?”他环顾四周茫然道,“这是在哪?” 沈灼解释道:“你我神魂正在你的识海之中” “我们为何在此?” “你被宋家主怨气侵蚀,身体为他所据。我借先前喂给你的血,链接了你的神魂。” 谢元蹙眉努力回忆:“我只记得怨气扑面……之后……我又对你出手了?” “那不是你,”沈灼摇头,“是宋家主将你拖入他的记忆,让你代演了凶手。” 谢元默然垂首,看着自己的手,仿佛仍残留着握剑的触感。 那触感真实得可怕,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沾染了无辜者的鲜血。 “霍隐之呢?外面的情况如何?” “不妙,”沈灼神色凝重,“你被附身时怨气暂放过了他,但他体内残余怨气未消,已近魔化边缘,我们必须尽快回去。” “我该怎么做?” “闭眼,凝神。” 沈灼指尖再度点上他眉心: “链接,断。” 现实之中。 谢元周身黑气尽数退散,重新敛入沈灼的玉佩。而一旁的霍隐之,已至危急关头。 皮肤下的蠕动越来越疯狂,血管凸起,呈现出不详的青黑色,四肢失控般剧烈抽搐。 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漆黑色,嘴角不受控制地流下涎水,喉咙里发出非人的低吼。 若再无人阻止,顷刻之间,便将彻底魔化。 便在此时,沈灼与谢元同时睁眼。 二人动作如电,分头出手。 谢元扬手召来玉扇,一道白光未待玉佩反应,已将其连同怨气尽数笼罩。 白光形成一个完美的结界,将躁动的怨气牢牢封锁在内,任其在其中左冲右突也无法突破。 另一边,沈灼足尖一点,疾掠至霍隐之身侧,并指如风,将指尖血重重点在他剧烈起伏的眉心。 霍隐之身躯剧震,发出一声似痛似释的低吼,周身黑雾翻涌,欲挣脱这压制之力。 黑雾中隐约现出无数扭曲的面孔,都在发出凄厉的哀嚎,抗拒着至阴之血的力量。 沈灼指尖稳稳托住,以指为笔,逆势画上一个象征回溯的圈。 然而霍隐之体内阻力如山,沈灼每进一分,皆如负千钧。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强行,他拖动手腕,寸寸推进,终将这逆圆画成。 刹那间,黑雾退散,皮下的异动亦归于平静。 怨气被压下去的同时,霍隐之眼中黑气尽褪,眼睛一翻,整个人无力的昏死过去。 他皮肤上的青黑色纹路缓缓消退,但脸色依旧惨白,呼吸微弱。 寒崖洞口重归寂静,唯余风声呼啸依旧。 谢元托着那团白光走来,看向倒在地上的霍隐之:“解决了?” 沈灼松了口气,疲惫感瞬间涌上头脑, “暂且无碍了。” 谢元问道:“你方才为何说,他不是真凶。” “他是掌令使。” 话音未落,沈灼只觉疲惫排山倒海而来,几乎将人吞没。 他他回望谢元一眼,随即意识一轻,整个人软软倒入对方怀中。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听到谢元焦急的呼唤,但声音越来越远,最终陷入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三十章 识海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死讯 待沈灼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他撑身坐起,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回到了房中。 先前在寒崖洞口,他先是将谢元从怨气附身中拽出,又将霍隐之自魔化边缘拉回。 如此动用至阴之血,对他这副尚在练气期的身躯而言,终究是耗得太深。 眼下却不是能安心歇息的时候,玉佩一事未了,他唯恐节外生枝,不敢耽搁。 沈灼起身换完衣物,便推门而出。 才踏出门,便见谢元闲坐院中,慢悠悠地沏着茶。 “醒了?”谢元见他出来,用茶水烫过一只茶杯,为他斟上。 沈灼未坐,但确实口渴,执杯一饮而尽后道:“我睡了多久。” “不久,一夜。”谢元又将他杯中添满。 沈灼再次饮尽,问道:“霍隐之怎么样了?” “守门弟子已送他回了掌门峰。” 沈灼想了想:“掌门不曾派人来问话?” 谢元否认道:“不曾。” “倒是蹊跷。”沈灼把茶杯放回桌上,“走一趟吧,“他不来寻我们,那便由我们去找他。” 谢元未动,仍不紧不慢摇着扇。 “如果真的是云清真人,你打算如何?”谢元抬眼看向沈灼,继续道,“且不说他是你师父,即便要报玉佩之仇,云清真人也不是你我能够撼动的对手。” 沈灼被他问得一滞,手上动作顿了顿。 “可无论他是谁,这笔账总得算清,至少,不能任由魔气蔓延。” “算清楚之后呢?” “首先不能装作不知,”沈灼沉默了片刻,道,“总不能像裴川那样,因师恩而陷于忠义两难,最后选择逃避。” 谢元忽而轻笑一声,站起身来。 “我随口一问,”他走至沈灼身侧,语气恢复往常的从容,“走吧,既然你心意已决,便去问个明白。” 沈灼没有动,反问:“若真是他,谢道友又当如何?你终究是想让玉佩复原的吧?” “我是想让它复原,”谢元目光沉静,似已思虑良久,“但或许还有其他净化怨气的法子。” 沈灼听懂了。 云清真人如一座当道大山,并非不能除,但绕路总比移山容易。 谢元并不愿与他正面相抗,毕竟他志不在此。 可如此一来,宋家一案,怕是要成悬局。 沈灼叹了一声:“先去掌门峰再说吧。” 就在两人将要动身之际,天际忽然传来一阵钟鸣,声贯玄云诸峰。 二人同时驻足,循声望去。 “此时敲钟?”谢元道,“此刻既非晨课,也非暮省,更不是议事之时,怎会无故鸣钟?” 那钟声还在继续,一声接一声,沉缓而绵长,像一种哀恸的宣告,传遍玄云门每一个角落。 沈灼辨出钟音,神色骤变:“是丧钟。” “何人陨落,竟至鸣丧钟?” “不知,”沈灼摇了摇头,“得去看看才知道。” 他们正说着,一位传令师兄已御剑而至。 “沈师弟,掌令使昨夜于静室闭关时……自尽了。” 谢元思索道:“掌令使不就是……霍隐之?” 沈灼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消息,沈灼心头一震,追问道:“霍师叔为何自尽?” “他只留书一封,言己罪该万死,为解宋氏之仇,唯有一死谢罪。具体缘由,掌门并未明言。”师兄无暇多留,匆匆一礼,“消息已至,我还要赶往别处传令。” 说罢御剑离去。 师兄不知霍隐之所指何事,沈灼与谢元却心知肚明。 谢元低声开口:“以死认罪?这时机,未免也太分毫不差了。” “仿佛专为顶罪而来。”沈灼接上他的未尽之语,“只是我不明白,何至于此?为了掌门,竟连性命都可舍弃?” 谢元轻摇玉扇:“掌门昨夜不曾遣人来问,本就蹊跷。霍隐之一死,更像是在担下这一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原本要寻云清真人当面对质,如今却变成了要去参加霍隐之的哀仪。 二人尚未踏出院门,石阶上又现出两道人影。 “宋烟姑娘,你怎么来了?” 宋烟一身素衣,眉目间凝着化不开的茫然。 身旁的女修搀扶着她,缓缓走至沈灼面前。 “我昨夜……梦见父亲了。”宋烟的声音里还带着哽咽,“所以一醒来便求她带我来见你。” “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我父亲说,他要走了。”宋烟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心绪,“醒来后,我察觉玉佩中那股不祥之气,也已消散。” 两人听完,心中一震。 沈灼对着身旁的谢元问道:“玉佩何在?” “在这呢。”谢元从袖中掏出依旧被白光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他指尖轻拂,灵力散去。 只见原先被怨气浸染得墨黑的玉佩,此刻竟恢复成玉白润泽的模样,纹理细腻,光华内蕴。 谢元一手拿扇,一手持玉,两手触感相近,皆是一片温润。 “怨气当真散了,”他轻抚玉佩表面,“这确是师父留下的暖玉。” 霍隐之认罪自尽,宋家主残魂执念消弭,怨气平息。 这一切严丝合缝,如同早已设计好的闭环,以霍隐之一命,填了宋家血案的窟窿,予冤魂一个交代。 也让所有明面上的追查,再无意义。 沈灼盯着玉佩,不禁细想: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从宋家灭门那日便已布好的棋局? 宋烟不知背后曲折,只见玉佩复原,泪水霎时无声滑落: “宋家的仇……终于报了。” 这句话如钝刀割在沈灼与谢元心上。 谢元沉默片刻,将玉佩放如宋烟的手心, “既然师父赠予了你,如今怨气已除,自当物归原主。” 玉佩触及她手的刹那,一缕灵气倏然没入经脉,宋烟空洞的眼中白光一闪,竟重新聚起神采。 她下意识握紧暖玉,抬眼望向谢元:“这……” 谢元轻轻摇着白玉扇,温声道:“令尊既已安息,仇怨得报,你更该珍重自身,好好活下去。我想现在这些话应该也能说了,想必这也是令尊最后所愿。” 宋烟泪如雨下,哽咽难言。 她重重颔首,愈发攥紧了手中的玉佩。 虽不知发生什么,但一切似已尘埃落定。她终于能放下过往,迎接新生。 在身旁女修的陪伴下,宋烟转身离去,渐行渐远。 院中复归寂静,只余沈灼与谢元相对而立。 白玉扇轻摇,凉风徐来,谢元忽而开口:“所以,宋家一事便如此了结了?” 话音方落,系统提示在沈灼识海中响起: 【叮!主线任务二:寻找玉佩已完成。】 【奖励发放:恢复3%修为。】 一股灵力在丹田中凭空出现,沈灼感觉修为已至练气六阶。 他在识海里查看系统,只见主线任务栏位已然消失,唯余常规任务悬于其间,进度仍停留在“2/15”。 沈灼收起系统,迎上谢元的目光:“谢道友心中,应当已有论断。” “这也瞒不过沈道友?”谢元笑了笑,“你倒是懂我。” 沈灼心中暗自嘀咕,倒也不是自己懂他,真正懂他的应该是系统才对。 此念自然不便明言,他只道:“我之所求与谢道友一致。既然你已有答案,我也无需再深究。” 这话谢元已是第二回听闻,他手中玉扇未停:“我一直想问,你为何执意助我?玉佩之事,本与你无关吧。” 沈灼未料此事已了,他竟旧话重提。 只是系统一事自然不能透露。 他避开谢元探究的目光,语焉不详道:“或许……帮你,便是在帮我自己。” 这话说得含糊,落在谢元的耳朵里,却莫名带上一分似是而非的关切。 谢元仔细打量眼前的人,晨光为那张侧脸镀上柔光,染上暧昧不清的光晕。 “你……”谢元无意识地抿了抿唇,终是没有再问。 仿佛已然接受了这个答案。 玉扇再度轻摇,他语气恢复从容,却多了一丝别样的意味:“原来如此。那沈道友待我,当真不薄。” 见似乎糊弄过去,沈灼心下稍宽,顺势应道:“不必言谢。玉佩复原,你了却心事,我便安心。” “那令师云清真人……” 沈灼转头望向掌门峰,那座高峰依旧高耸入云,云雾缭绕,如同一柄巨剑直插苍穹。 “既已达成所愿,真正的恶人轮不到你我审判。若天道有义,自会出手。” “又是天道?”谢元随他望去,“沈道友似乎深信天道?” 沈灼凝视着那座两世未改的山峰,漠然道:“与其说是相信,不如说是认清了他。” “哦?”谢元转回视线,落在沈灼侧脸,“天道虚无缥缈,高悬于世,如何说是‘认清’?” “终有一刻会明白,人各有既定之命,如同话本早有定数,谁都逃不过自己的剧情线。” 谢元眉梢一挑,似是并未当真,随口问道:“照此说来,沈道友已知自己的剧本了?” 沈灼回望向他,看出那调侃之下的不以为意。 “没有。”他答得平淡。 他确实不知,前世飞升在即,只差最后一道雷劫,便可勘破天道,超脱命轨, 可惜,功亏一篑。 院外风声又起,二人转头,只见裴川御剑而归,一身风尘。 沈灼微怔:“师兄?你回来了?” “嗯。”裴川颔首,“原以为镇上的事不难处置,未料波及数镇,耽搁至今。稍后还需面见师尊,回禀此行。” 他言简意赅说完,目光扫过谢元时眉头一蹙,“他为何在此?” 谢元执扇一礼,姿态从容:“这些时日多亏沈道友收留,否则谢某怕是要露宿山野了。” “玄云门中自有客舍。” “可惜谢某无福消受了。”谢元扇尖轻转,“我正欲辞别,刚好与裴兄同往拜见掌门,当面告辞。” “告辞?”沈灼看向他,“谢道友欲往何处?” 谢元眉梢轻扬:“沈道友莫非想与我同行?” 沈灼移开视线,不愿接茬:“随口一问。” “开个玩笑,”谢元依旧轻快道,“我自是继续云游,寻访家师踪迹。” 说话间,裴川已转身向掌门峰行去。 他步履未停,却未御剑,似在等人。 谢元会意,收扇随行。沈灼略一思忖,亦跟了上去。 三人来到掌门殿,因霍隐之死讯,殿中往来弟子络绎,气氛较往日更为凝重。 云清真人端坐上首,正与一名弟子低声交代事宜。 待那弟子退下,裴川方上前一步,恭敬回禀外出诸事。 云清真人安静听毕,末了,微微颔首,并未多问,目光却落向沈灼与谢元,停留一瞬。 谢元上前一步,执礼甚恭:“晚辈谢元,承蒙真人允准在门中逗留多日。今事已了,晚辈特来向真人辞行。” 云清真人注视他片刻,缓缓道:“都已解决了?” 谢元含笑看了云清真人一眼,道:“都已解决了。” “既已了结,便好。谢小友不必多礼。” 见再无他事,而旁侧尚有弟子等候议事,云清真人拂袖道:“既然无事,就先退下吧。” 裴川垂首:“是,弟子遵命。” 三人正欲退出殿外,忽闻云清真人再度开口:“川儿,还有一事要告之于你。” 裴川驻足回身:“师尊请讲。” 云清略作停顿,方道:“隐之侄儿霍麒,我欲收入门下,亲自教导。在他学成之前,便留在掌门峰,不必外放。” 裴川闻言,冷峻不惊的脸上划过些许的异色:“师尊这是何故?” 云清真人轻描淡写道:“此乃隐之遗愿。他临终修书,唯恐麒儿无人照拂,恳请本座看顾。” 裴川早已窥见霍隐之与师尊之间的渊源,更明白那份近乎执拗的报恩之心。 事已至此,他应道:“是,弟子明白了。” 禀事已毕,三人告退而出。 下山的路上,裴川忽而低语:“师尊的剑倒是拿回来了。” 沈灼闻言侧目:“剑?” “五年前,霍隐之还只是个打理杂役的弟子。师尊破格将他擢升为掌令使,为服众,又将随身佩剑赐予他,以示信重。霍隐之自此感恩戴德,事事以师尊为先,忠心不二。” 裴川顿了顿,望向云雾缭绕的掌门峰:“不论霍麒如何,霍隐之此人,确是知恩图报。” 言毕,他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沈灼驻足原地,若有所悟:“原来是这样。” 谢元侧目看他:“如何?” “五年前宋家惨案,应是云清真人手笔。许是出了纰漏,被霍隐之窥见端倪。而云清正需一枚棋子,便以提拔之恩相缚,待时机成熟,便将他推出来顶罪。霍隐之蒙此厚待,甘愿以性命相偿。” 用五年虚情,一份假意重用,换一条关键时刻能抵命的忠心。 沈灼微微摇头,心下为这般愚忠泛起悲凉。 他举步跟上裴川,对身侧的谢元低语:“或许正是同一纰漏,让裴师兄也知晓了内情。唯有一事未明,就是云清真人为何不惜屠尽宋家满门夺取玉佩,而今玉佩近在眼前,他却无动于衷。” 他盯着前方裴川快步前行的背影,忽然问道:“谢道友,如果是你忠义之择,你会怎么选?” 谢元一时没理解:“何种忠义?” “譬如师恩之忠,与天下大义。” “家师断不会行背义之事,”谢元答得毫不犹豫,“纵有,也必是身负苦衷,我信他。” “是吗?裴兄他,或许也是如此作想。” 谢元没听清沈灼这句自言自语:“什么?” “无事。” 沈灼挥散思绪,快步追上裴川,三人并肩而行。 山风渐起,吹散人间怨怼,拂过亘古群山,也带走了丧钟余韵。 沈灼忽然心有所感,抬首望天,目光似要穿透九霄,看向那个超越天际的存在。 “在看什么?” “我在看,这世间,仿佛依旧如昨。” ——玉佩篇·完—— 还是感觉从简府回来后玉佩的剧情处理得过于迷幻和草率了,但总之第一部分写完了[星星眼]这是我第一次完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大纲,能过签还是太好了[求你了]也谢谢还看到这里的读者,有人愿意看我的故事,真得让我很开心![害羞] 另外,也想为霍隐之说几句话[让我康康]我还挺喜欢霍隐之这个角色,他一生纯粹,恩与忠二字足以囊括他的一生,尽管我笔力有限写得并不够好看,但希望大家不要讨厌他T 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死讯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践行宴 河畔,茶楼。 惊堂木再次被敲响。 “要说上回简府一事了结后,裴少侠返归玄云门途中,又逢一桩异闻。某村落忽闭门户,拒通外世,恰有外嫁女归宁失联,音信全无。乡人无计可施,遂托少侠一探究竟。” “这不打听还好,裴少侠初入村闾,就见村民言行狂悖,皆自诩为千载转世之仙辈,终日不事生产,只知打坐冥想。问及封村缘由,众人异口同声,言道此举只为守护证其仙身之玉佩信物,不得让外人染指。” “裴少侠少侠方觉此事诡谲,未料邻镇又现一卜算者,终日神言诡语,自称承继仙家法力。更奇者,近来四方迭出妄称身负仙力之徒,如春韭丛生。” “这怎么可能呢?裴少侠素怀侠义之心,既逢此等怪诞之事,自当挺身彻查,誓要在这迷雾之中寻个水落石出。” 还是二楼雅间。 谢元一展白玉扇,听完这段,对着身旁的人打趣道:“听起来裴少侠这是在外兼差做上青天大老爷了?” “是前些日子镇子至玄云门的委托,我去看了看。”裴川扭头转向候着的小二,“加一道茶香鸡,两盘时蔬。” “好嘞,客官,您稍等!” 沈灼仍然坐在靠窗的座位,便于听书。 他回头问道:“事情可解决了?” 裴川只答:“暂告一段落。” 楼下说书声未断: “裴少侠何许人也?此等迷障自然难不住他。一路披荆斩棘,信物玉佩终入其手。” “岂料玉佩甫一触及少侠掌心,竟飘出一缕清灵之气……” 宋烟闻言抬头,望向楼下的说书人的方向。 “怎么又是玉佩,”她忧心道,“不会是怨气吧?” 谢元眉梢一挑,摇扇道:“这书既能在此被说出来……估计可没那么简单。” 宋烟不解:“还有什么事比怨气还要麻烦?” 谢元笑而不语。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所说,楼下话音再起: “那气息流转凝聚,化作一位曼妙女子,原来她是是仙人座下玉灵,受托寻觅命定之人,以传承仙力、匡济苍生。” “玉灵认定少侠即是有缘人,不仅倾囊相授毕生仙力,更愿常伴左右。” “只是可惜,裴少侠心怀天下,志在四方,于儿女私情殊无挂碍。玉灵相伴数程,终悟此心难托,黯然揖别,飘然远引。” 沈灼正想宽慰两句,却听楼下说书人抑扬顿挫地念道: “玉中仙缘证天命,侠外红尘寄长风。” 宋烟顿时明白了谢元所谓的“不简单”。 转头看去,谢元已毫不客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愧是裴青天,如此心怀大爱,佳人在侧竟分毫不顾。” 沈灼听得津津有味,但是回过头面向裴川,立刻换上一脸正色:“说书故事终究是杜撰,不必当真。” “我知道。”裴川语气平静,手中茶盏却沉沉落在桌上,发出沉闷一响。 沈灼寻思,这杯子可不想“知道”的样子。 宋烟笑了笑道:“不过这故事传得也太离奇了。” 沈灼顺势问道:“说起来,宋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宋烟抬眼望了望裴川:“我与裴川哥商量过了,玉佩归还于我,但其中灵力却非同小可。我打算暂留玄云门修行,学习掌控这份灵力。” 此言一出,谢元收起玩笑神色:“大门大派收徒流程严谨,竟这般轻易允你留下?” 裴川言简意赅补充道:“宋姑娘身负灵玉,由玄云门引导修行,比流落在外更为妥当。” 沈灼点头:“那日仓促,未能细看这玉佩。宋姑娘可否借我一观?” “沈少侠请。”宋烟递过玉佩。 沈灼接过玉佩,心头蓦然一动。 这玉佩的形制,实在太过眼熟。 上次见到时便有这种感觉,只是当时注意力全在霍隐之和云清真人身上,未曾细究。 沈灼指腹抚过玉佩,触手温润。 整玉莹白通透,色泽与谢元的白玉扇如出一辙,内里灵光隐约流转。 这何止是眼熟,前世他的寝殿中,就收着二十多枚相同的暖玉,每一块质地都与手中这枚别无二致。 而那二十多枚,全都来自魔尊墨渊。 他摩挲着手中暖玉,不由想起那个与谢元面容相同的魔尊。 前世他幼年被墨渊带回魔族地宫,墨渊利用他至阴之体压制体内暴虐的魔气,防其失控。 就算至阴之体天生能克这类邪气,但要日夜被汲取精血,久而久之沈灼的身体孱弱不堪。 或许是气血始终难以恢复,每逢天凉,即便裹紧被褥,他仍止不住发颤。 墨渊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眉宇间凝着一层薄戾。 “不过是取你几分精血,就弄成这副鬼样子。 当时的沈灼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蜷紧身子,沉默受着。 然而翌日,当侍从战战兢兢捧来锦盒,沈灼却愣住了。 盒中铺满丝绒,静置一枚玉佩,无需触碰,即感暖意流转,驱散周身寒气。 后来墨渊见他终日佩戴,以为他喜欢,又陆续寻来更多暖玉。 这一送,便是二十多枚。 沈灼握紧宋烟的玉佩,一股荒谬的寒意顺着脊髓一路爬升。 “系统,这玉佩……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宿主无需惊讶,此世界与您前世世界属平行关系,存在映射现象,出现相同人或物属正常情况。】 正常现象? 沈灼的目光掠过谢元,眼底闪过一丝怀疑。 系统的解释似乎也算合理,但他对这个世界早有怀疑。 不仅是玉佩,更是谢元、裴川,甚至是他自己与原身,当真只是寻常映射? 这个世界与他前世究竟是何关联?系统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为何非要他攻略与墨渊容貌相同的谢元? 无数的疑窦充斥脑海,但面上不露分毫。 沈灼将玉佩重新递还给宋烟,笑了笑道:“这仙家玉佩果然不凡,灵气醇正中正。宋姑娘得此机缘,修行之路定当顺遂。” 宋烟不疑有他,接过玉佩仔细收好:“这也是家父留下的最后之物,我必潜心修行,不负所托。” 谢元轻摇玉扇,目光掠过沈灼不动声色的脸,随口道:“沈道友也喜欢这暖玉?” 沈灼与他对视,见他神色如常,只平静答道:“还好,只是见这玉佩神异有趣,才向宋姑娘借来一观。” 他说罢,按下心绪,稳住心神。 无论系统隐瞒了什么,无论这玉佩的出现是否真是巧合,此刻他都必须装作全然接受这个解释。 沈灼看向谢元,忽然想起一事。 “系统,我之前亲过谢元一次,那次没有算入常规任务吗?” 【叮——暂未查询到相关任务记录。请问宿主指的是哪一次?】 沈灼凝神回想:“在寒崖外,我进入他识海,用血破除宋家主用怨气构筑的梦境那回。” 【系统正在查询中……】 【查询完毕。系统探测范围目前无法覆盖除宿主外任何人物的识海内部,因此无法判定该次任务成功。】 系统无法窥探他人识海…… 沈灼若有所思。 这时,小二推开雅间门,利落地将菜肴端上桌。 锅盖揭开,茶香鸡的热气扑面而来。 谢元执筷,叹了口气道:“这茶楼的茶香鸡确是一绝,可惜这顿之后,不知何时才能再尝了。” 宋烟并不知谢元要离开,问道:“谢少侠要离开了?” “我要继续寻访师父踪迹。”谢元含笑瞥向裴川,回答道,“再说,若长久叨扰玄云门,只怕裴青天也要嫌我碍事了。” 裴川神色不变,只将斟满的茶盏推至他面前:“何时动身。” 谢元端起茶盏,浅呷一口:“这顿饭后,我便启程。” “这么快。”宋烟流露不舍:“这般匆忙,我还未好好谢过你多次相助。” “宋姑娘客气了,”谢元笑道,“能见你得遇仙缘、步入正道,已是幸事。日后若修行有成,莫忘请我喝杯酒便是。” 沈灼没有说话,只是执着公勺将一整只茶香鸡分成小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一顿饭后,窗外的日头也爬到了最高处。 谢元放下筷子,执扇起身:“时辰差不多,我也该启程了,多谢诸位今日相送。” 裴川与宋烟也随之起身。 裴川道:“保重。” 宋烟亦道:“谢少侠一路顺风。” 谢元抱拳回以一礼。 这时沈灼才起身,椅脚在地面划出轻响。 “我送送你。”他向前两步,与谢元并肩走向雅座门口。 谢元摇着扇子,眼含笑意望着身侧的沈灼:“沈道友如此客气。” 二人前一后走下楼梯,穿过茶楼喧闹大堂,来到门外。 一辆马车已在店前等候,车夫正坐在驾座上,安静地拉着缰绳。 谢元停下脚步,转身对沈灼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沈道友送到此就为止吧。” 沈灼站在他面前,日光在他眼睫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谢元。”他忽然唤道,声音清晰。 这般连名带姓的称呼让谢元摇扇的手微微一顿:“嗯?” 少年蓦地抬起头,目光澄澈而郑重。 “我能再亲你一下吗?” 才发现漏发了32章直接发了33章(擦汗 紧急修改(擦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践行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梦境 正午的阳光有些灼人,落在沈灼仰起的脸上,将他的眼底的那份执拗映照得格外清晰。 谢元只觉得周遭骤然一静,茶楼的喧闹、河畔的风声、街市的叫卖,都在这一刻悄然退去。 万物模糊成遥远的背景,唯有沈灼那张固执的脸,牢牢占据着他的视野。 白玉扇面悬在半空,谢元怔怔地望着他。 他喉结微动,像是将某种情绪艰难地咽了回去,眼中的讶异沉淀,化作更深更复杂的东西。 “你……” “什么?” 沈灼仍固执地前倾着身子,目光灼灼,仿佛非要讨一个答案。 谢元望着那双过分认真的眼睛,终是哑然。 “罢了,”谢元一合扇子,扇骨相击发出清脆一响“临别在即,总不好再让沈道友失望。” 沈灼眼睛一亮,追问道:“谢道友的意思是……” “不过……”谢元唇边笑意更深,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沈灼的唇角,“先欠着。待下回见面,你若还想要,我再考虑兑不兑现。” “不能这次就清么?”沈灼眉头紧锁,神色是谈正事般的严肃,“这次是这次,下次是下次。” 谢元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模样噎得一笑,低低哼了一声:“沈道友,你真是……” 沈灼依旧认真望着眼前的玄衣男子:“所以能亲吗?” “不能。” 沈灼轻轻叹了口气,肩头微微垮下:“那好吧。” 那声叹息里透着显而易见的失望,谢元眸光微动,道:“沈道友放弃得倒是干脆。” “反正你不让我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谢元凝视着他脸上的不满,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再度问出了口: “沈道友……为何执意要同我亲嘴?” “啊?” 这把沈灼问得一愣,他总不能说,是系统的旨意。 谢元当他是没听清,又缓声重复:“沈道友为何想同我亲嘴?” 沈灼眼神游离,不敢与谢元对视,电光火石之间,他灵光一闪。 “其实……是我得了一种怪病,”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谢元的反应,“须得与灵力深厚之人亲近,方能压制此疾。” 谢元沉默了片刻,握着扇骨的手指微微一顿,面颊似有一丝抽动。 “……真是如此?” 沈灼连忙点头道:“真是如此。” 他一边不住点头,一边在心中暗想。 怎么可能! 谢元仍静静看着他,那目光像是要望进他心底。 片刻,他低低轻笑一声。 “原来如此,”他慢条斯理的摇晃着手中白玉扇,“倒是在下错怪沈道友了,我还以为……” 他话说了一半,有意顿住。 沈灼果然上套,好奇心被吊了起来:“谢道友还以为什么?” 谢元注视着他一眨不眨的眼睛,缓缓道:“还以为沈道友……是喜欢我。” 沈灼:“……啊?” 他硬着头皮干巴巴地回应道:“那……现在谢道友知道了……” “嗯,知道了,”谢元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不过……” 他故意拖长语调,见沈灼这次没接话,便自顾自说下去:“这这病听着稀奇,想必难根治,若下回病发,寻不到合适的人,又待如何?” 沈灼尚未想好如何诓骗,却见谢元忽地向前一步。 距离倏然拉近,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畔,谢元轻声道: “那沈道友可要跟紧我了……毕竟我能替你治病。” 说罢,不待沈灼反应,他已利落转身,径自登上马车。 车帘落下前,他回头望来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最终融成一句含笑的告别: “保重啊,沈道友,病发了记得来寻我。” 马车辘辘远去。 沈灼独自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骗过去了? 可似乎……仍有哪里不对。 谢元最后那句句“病发了记得来寻我”,听来总似别有深意,带着点捉弄,又藏着点他读不懂的纵容。 这让他没来由地心头一窒,一种陌生的感觉悄然滋生。 这感觉很不对劲。 他不是没有与墨渊亲过,可那感受截然不同。 他与墨渊之间,是恐惧与憎恶,是一种被强迫完成的任务,是他为了求生不得不做的妥协。 而谢元……谢元只让他困惑。 这种“不对劲”一直持续到深夜,他在榻上辗转反侧,白日里谢元的一举一动在脑海中反复浮现。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他终于沉入睡眠后,竟梦见了墨渊。 梦中,墨渊躺在他身侧,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情绪, “小灼,对不起。” 下一刻,脖颈处的皮肤传来一阵锐痛,颈间肌肤被划破,一个唇贴上了那道伤口,贪婪地吮吸着流淌出的血液。 意识沉入黑暗前,他听见墨渊压抑的喘息里,混着一句模糊的“别怕”。 场景骤然切换。 墨渊将一个精致的锦盒随手扔到床上,语气冷硬:“给你的。” 梦中的沈灼木然望着那盒子,吝于给墨渊投去一眼,只是淡淡问道:“这是什么?” “给你的。”墨渊冷声重复道,听不出情绪。 沈灼沉默地打开盒子,里面果然躺着一块质地温润的暖玉。 他无奈道:“这已是第十七块了。” 墨渊顿了顿,道:“你不是喜欢这个么?” “那也用不了这许多。” “买都买了,”墨渊语气依旧冷漠平淡,“你若不要,便扔了吧。” 沈灼没有反驳,转身打开床边的暗格。 暗格之内,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十几个同样材质的锦盒。 墨渊这一句“扔了”,说了十几遍,沈灼一次也未曾当真,他寻了个空位,将新得的玉安置好。 “扔了也是可惜。”他轻声道,还是补上一句,“……多谢。” 墨渊的目光扫过沈灼,又快速移开,只从喉间低低“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沈灼猛地睁开眼,胸口微微起伏。 窗外,天光已经大亮,柔和的晨曦透过窗纸洒进屋内。 他怔怔躺着,梦境的沉重尚未散尽,指尖无意识地在身侧摸索,却只抓到一片冰凉的床褥。 掌心空落,他这才清醒,自己早已不在那困了他十几年的地宫,而是身处一个没有墨渊的世界。 心脏后知后觉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墨渊…… 他重重闭上眼,将一声叹息压在喉间。 梦中的场景,并非凭空虚构,皆是往事。 沈灼离开墨渊身边已经很久了,久到他几乎忘了那些相处的点滴。 岁月留给他的,只剩囚禁滋生的恐惧与憎恨。 直到这场梦,他才想起,墨渊并非全然只有暴戾。 沈灼摇了摇头,起身下榻,将纷乱思绪一并压下。 现在想这些毫无意义。 他推开窗户,晨间微凉的空气灌满胸腔,勉强吹散心底那点滞涩。 他看向连绵的群山和缭绕的云雾,重重呼出一口气。 这里没有墨渊。 ……要有,也只有那个留下莫名其妙一句的谢元。 他勉强理了理纷乱的思绪,推门而出。 走到院中,正遇见裴川做完晨课回来,额间的汗珠还未干,顺着轮廓滴落而下。 “师兄早。”沈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无异。 “嗯。”裴川点头,略一沉吟,“正好,有件东西想让你看看。” 他的语气比平时要严肃一些,这让沈灼不由得收敛了心神。 裴川转身回房,不多时便捧着一个素白绢布包裹的物件走了出来。 沈灼正猜测是何物需要如此珍藏,只见裴川一层层揭开绢帕。 当最后一方绢布掀开时,沈灼的呼吸骤然一窒。 躺在裴川掌心的,赫然是一枚玉佩。 通体莹白,质地温润,内里灵光流转。无论是形制还是那特有的暖意,都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梦境与现实的壁垒,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沈灼一瞬错愕,看着这枚一模一样的玉佩,几乎以为自己仍未从那个关于暖玉的漫长梦境中醒来。 他猛地抬头,瞳孔微颤,声音几乎挤不出来: “这、这是?” 裴川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当初见到这枚玉佩时,他的震惊丝毫不亚于此刻的沈灼。 “这玉佩与怨气一事有关,我便暂且带了回来,”裴川继续道,“昨日宋姑娘取出玉佩时,我发现此玉与她的那枚极为相似。” “极为相似?”沈重复着这句话,喃喃低语,“这何止是相似……” 裴川将玉佩递到沈灼面前,问道,“所以想问问小灼,可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沈灼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师兄是从何处得来的这枚玉佩?” 裴川凝视着他,道:“这枚玉佩,正是前些日子镇上异样的根源。” 给墨渊想了个微信名:A.高价回收玉佩 每日朋友圈就是:各位神通广大的朋友圈好友,哪里还能买到正宗暖玉,着急买回家哄媳妇,急急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梦境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祠堂 “这事说来,倒与茶楼里说书的无异。起初是镇上一位外嫁女子音信全无,全村为护一枚仙家玉佩,竟封村不出,后来才知,附近村镇之间仙家之说早已盛行。” “不少人自称得了仙力,借此招摇撞骗。我细查之后,发现他们都曾入过那村。于是设计潜入,终得一见那所谓的仙家信物。” “这才发现所谓仙力实为怨气,而怨气之源,正是这枚玉佩” 沈灼接过玉佩,隔着绢布反复端详, “可此玉清净,并无怨气萦绕之迹。” 裴川颔首:“我自村中祠堂取出时,怨气尚存。可一旦离村,上面的怨气便消散了。” 沈灼思索道:“如此说来,怨气根源不在玉佩,而在祠堂?玉佩或许只是引子。” “我也曾如此推测。可玉佩取走后,祠堂中也再无半分怨气残留。” 沈灼略一思忖:“又或者,祠堂本就积郁怨气,不过借玉佩为媒,聚气成形。” 裴川早已虑及此节:“可宋家玉佩是因宋家主残魂聚怨,此番是否也有人暗中操纵?” “师兄是指,有幕后之人驾驭怨气?”沈灼抬眼,“此事蹊跷,我要去村子里看一看。” “我正是此意,想劳你走这一趟,”裴川重新将玉佩用绢布包好,“我们即刻动身?” 沈灼应下道:“好。” 裴川携他御剑而起,剑身平稳地掠过云端,不出几炷香的工夫,村落便清晰地映入眼帘。 村中炊烟袅袅,鸡犬相闻,乍看与寻常乡野并无二致。 裴川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他并未在村口停留,而是领着沈灼绕过村口明哨,沿着后山一条隐秘小径悄然潜入。 “我们不从正门进?”沈灼有些讶然。 在他印象中,裴川素来重规矩,断不会做这等潜入他人村落之事。 却见裴川眉头跳了一下,半晌方道:“村民已受怨气所控……和他们说不通。” 沈灼会意,这怕是先前吃过亏,没辙了。 两人潜至村中祠堂,隐于树后,避开村民耳目。 沈灼凝神感知片刻,低声道:“这祠堂依地脉而建,选址不错。” 裴川接话:“村子当年翻修时,曾请仙家来看过方位,故村民对此地留有仙力一事深信不疑。” 一提到仙家二字,沈灼想起一个名字:“哪位仙家?桃蘅君么?” “不知,”裴川并未给出回答,“只是传闻,真假难辨。” 沈灼继续探查:“我看这祠堂气息平和,并无怨气。” “玉佩拿走之后,怨气就散了干净。” 沈灼目光扫过祠堂的飞檐斗拱,心中疑窦未消。 他正欲再探知,恰在此时,天际一片浓密的云层缓缓推移,恰好遮蔽了当空的烈日,四下光线骤然暗淡。 就在这明暗交替的刹那,祠堂深处突然迸发出一股清亮的灵光。 那灵力如同春风般舒适,带着令人心神安宁的气息,瞬间驱散了方才因天色阴沉带来的压抑感。 灵光乍现,原本静谧的村落顿时沸腾起来。 只见各家各户的门扉接连开启,村民争先恐后地涌向祠堂。 他们脸上洋溢着激动与虔诚,口中不住高呼: “仙力!是仙家的气息回来了。” “仙家没有抛弃我们!快!快去叩谢仙恩。” 裴川和沈灼反应迅疾,身形一缩,隐入祠旁灌木深处。 枝叶轻轻晃动,将两人的身影完全遮蔽。 沈灼透过枝叶缝隙,紧盯着不断涌进祠堂的人群,低声道:“这灵力出现得太过突然,倒像是有人刻意释放。” 裴川神色依旧平静,但眉宇间却添了几分凝重:“只是不知,这幕后之人究竟意欲何为。” 他的话音刚落下,祠堂内的情形便发生了逆转。 那道灵光毫无预兆地熄灭了。 原本弥漫在空气中的温和气息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缕阴冷刺骨的怨气,自祠堂深处缓缓溢出,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原本喧闹的村民也骤然安静下来。 他们停止了呼喊,脸上的激动神情瞬间褪去,变得平淡无波,一个个默不作声地从祠堂内鱼贯而出。 仿佛刚才那阵狂热从未发生过。 沈灼目光微凝,低声道:“灵力消散得蹊跷,怨气却随之而出……” 裴川注视着村民逐渐散去的背影:“你看他们的神情,前后判若两人。” 沈灼以灵力探之,看了个清楚:“是被怨气所控了,怕是有人在背后指引。” 裴川道:“得进去看看。” 二人见未有村民再出来,祠堂内外重归寂静,屏息敛气,趁四下无人注意小心潜入进祠堂内。 一踏入祠堂,一股阴冷气息迎面袭来。 香案上几盏烛火不安地跃动,将整个室内照得晦明不定。 殿内空旷无人,唯有层层供奉的牌位整齐排列在高处,在晃动的烛光中传递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这里。”裴川引着沈灼穿过主殿,来到祠堂后侧一间窄室,“玉佩当初便是在此发现。” 此间尤为昏暗,建造时显然并未考虑让人在此久留。 四壁光秃,地面积着一层薄灰,狭窄的空间仅容二人勉强站立。 沈灼侧身挤进室内,环视一周,鼻尖萦绕着陈旧香火气:“此处的怨气,比外面要浓重得多。” 裴川未语,收剑蹲身,屈指轻叩地砖。 直至敲到某块地砖时,底下传来细微的空洞回音,掌心运劲向下稳稳一按。 “咔哒”一声,那块地砖应声下沉,随即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不大的暗格。 “玉佩原放置于此,”裴川指向暗格深处,“果然……” 本应空无一物的暗格中,此刻竟横置着一柄长剑。 缕缕黑气正从剑身上不断升腾,在狭小的空间内缓缓流转,使得周围的空气都产生了细微的波动。 “嗯?”沈灼垂首看去,“多了件东西?” 裴川沉声道:“幕后之人应已知玉佩被取,故地重游,另布新局。” 见黑气隐隐飘来,沈灼打出一道灵力将其隔开。 裴川察觉灵气波动,多看了他两眼,迟疑道:“……你的修为?” 沈灼一愣,坦然相告:“自从我穿越回来后,修为就开始恢复,现已至练气六阶。” 裴川裴川静默良久,方道:“这样也好……” 不待沈灼细想,他又续道:“你先别碰,我来处置。” 言毕,他徒手探入洞中,取出长剑。 原本缭绕的黑气触其掌指,竟四散退避。 待剑完全出洞,已是清光湛然,不染半分怨秽。 沈灼见状,感叹道:“果然师兄似天生克制此等怨气。” “这事确实说来奇怪,不知它们为何惧我。”裴川细观手中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剑怎么……” 沈灼低头一看,瞬间了然为何有此疑问。 他抽出腰间佩剑并置其旁,两剑形制竟毫无二致,唯暗格中那把磨损稍显。 此乃玄云门弟子标配制式剑,门中新入门的弟子人人持有。 每年剑阁都会打造出上百把,本不稀奇,但此剑出现在此却意味深长。 若说玉佩尚只牵连桃蘅君,此剑却将线索直指玄云门。 裴川指尖轻抚剑柄,眸色沉静:“幕后之人,恐出自本门。” 沈灼眉头微蹙:“入门弟子人手一把的制式剑,这范围未免太大了。” 裴川想了想又道:“怨气溢出前,曾现一道灵力。” 沈灼立刻顿悟:“师兄的意思是,此剑或是方才放入?那道灵力实在引出怨气?” “我疑此剑沾染主人灵气,与玉佩效用相类,皆可引渡怨气。”裴川说出自己的猜测。 “若是真如此……”沈灼和裴川对视一眼,“那人应当还没走远。” 沈灼话音刚落,两人已同时冲了出去。 环顾四周,祠堂外空寂无人,先前聚集的村民早已散去,周遭不见半点人影。 “不妙。”沈灼心下一沉,“方才村民来来往往,人声嘈杂,那人恐怕已趁乱离开。” “分头寻。”裴川言简意赅,目光已锁住村落东西两条小径。 沈灼会意,当即向西追去。 若真是玄云门的人,修士气息终是与普通村民气息不同。 村落不大,若能及时追踪,未必不能截住那人。 他凝神屏息,将感知悄然铺开,捕捉着风中流转的灵力痕迹。 忽然,他心神一动,在村口的方向捕捉到一股浓郁的、属于修炼之人的气息! 那气息精纯而独特,绝非寻常村民所能拥有。 沈灼一边加快脚步疾行,一边辨察那道气息。 此人修为竟是不弱。 转眼间,他已望见气息来源。 远处一道不高身影裹在赤红长袍中,兜帽覆首,将形貌遮得严实。 沈灼只觉那走路的姿态颇为熟悉,但兜帽把脸遮得严严实实,让他也分辨不清。 他当即纵身向前,几个起落间已逼近对方身后,伸手扣住那人手臂。 对方猛然回首,左手掌心不知何时已凝起一团炽焰。 兜帽滑落间,一张熟悉的侧脸完整地映入沈灼眼帘。 沈灼瞳孔微缩,不由脱口而出: “怎么是你?”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捉凶 “怎么是你?” 那人见是沈灼,金色凤眼微挑,掌中火焰倏然熄灭。 “我随师兄下山处理玄云门委托,”沈灼松开扣住对方胳膊的手,避重就轻带过,转而反问,“为何会在此地?” “我为何不能在此?”凤空樽把手收回兜帽内,打量着沈灼的眉眼,又轻哼一声答道,“我奉天道之命,来寻玉佩。” 又是玉佩? 沈灼心头一动。 这些玉佩仿佛一条无形的线,将所有人都串联在一起。 而至今出现的玉佩,似乎都与那位桃蘅君有关。 但此番凤空樽也为此现身,莫非天道与这位仙君之间,另有什么牵连? 沈灼不由思忖,天道和那位仙君到底在下怎么样一盘棋?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凤空樽略带不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沈灼定了定神,回道:“我们确实在此找到一枚玉佩。” “原来已被你们取走。”凤空樽望向祠堂方向,“难怪方才有了的感应忽然中断。” 沈灼立即追问:“凤家主与玉佩有所感应?” “怎么可能,”凤空樽瞥了他一眼,“我感应的是天地灵脉。天道命我寻回玉佩,是因它们截断了灵脉流转,需将其移开方能恢复。” “截断天地灵脉?”沈灼闻言,心中巨震。 他曾猜测过玉佩的种种来历,却未曾想到,这局棋竟以天地灵脉为盘。 信息量过大,他一时难以消化,只觉头皮发麻。 “大惊小怪,”凤空樽继续道,“近年天地灵脉本就不稳,什么异状都可能出现,若非如此,天道也不会屡次催我出山干活了。” 沈灼沉吟片刻:“凤家主可知其中缘由?或者说……是何人所为?” 凤空樽直视着他:“这该问你。” “什么?”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我若知晓,又何必在此。”凤空樽不冷不淡补充道,“不如你去查个明白。若得真相,记得告知于我。若能顺手解决,那就更好,我也无需再被天道差遣了。” 二人交谈间,裴川已将大半个村子仔细巡查完毕,却未发现任何异常。 他转身回来寻找沈灼,却意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凤家主?” “噢……”凤空樽见裴川御剑落地,道,“我认得你,你是天道最喜欢的那个小子。” 裴川刚收剑入鞘便听到这句话,不由得一怔。 他拱手行礼,不卑不亢道:“凤家主言重了,天道至公,何来偏爱一说。” 沈灼却在一旁若有所思。 凤空樽这话,倒与他所知的那个裴川相符,少年成名,秉性正直,前世更是率领众人对抗魔尊。 这般人物,确实当得起“天道最喜欢”五字。 凤空樽知他身在局中,也不多言,转而切入正题:“我为此处一枚玉佩而来。听沈灼说,玉佩已在你手中?” “凤家主也为此玉佩而来?”裴川看向沈灼,用眼神询问道。 沈灼立即将方才的对话简要转述。 裴川听罢面色愈发凝重:“没想到这玉佩竟是用来截断灵脉……五年前凤家主出山所寻,莫非也是此类玉佩?” “对。” 裴川从怀中取出玉佩递上。 “果然……”凤空樽扫了一眼,并未接手,“既已取走,便好。” “凤家主不需要此物?” “于我无用,”凤空樽摆了摆手,红色长袍随着他的动作一道扬起,“况且,又不止这一枚。” “不止一枚?”沈灼下意识追问,“像这样截断灵脉的玉佩,还有更多?” 裴川也问道:“凤家主可知具体的数目?其余玉佩又在何处?” 凤空樽散漫道:“四枚吧,灵脉滞涩的地方,共有四处。” 沈灼思索道:“莫非分布在东南西北四方?” “差不多。” “那此处应是东面了。”沈灼推断道。 “此事或与魔气重现有关,多谢凤家主告知。”裴川神色肃然,“不知凤家主接下来有何打算?若需玄云门协助寻找其余玉佩,本门定当尽力。” 凤空樽道:“我的任务只是移开这些玉佩。你们若找到并移开,便是帮我了。” 裴川眉头未展:“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就挪个玉佩?这有何难?”凤空樽抱臂挑眉。 “难处不在玉佩,而在此物。”裴川取出祠堂中发现的长剑,“这枚玉佩我数日前便已取走……” “不可能,”凤空樽立刻打断,“方才我还感知到灵脉被阻的波动。” “正是此剑所致。,”裴川继续解释道,“就方才有人将此剑置于原放玉佩之处。凤家主感知到的,应是此剑的影响。” 凤空樽原本随意的神色骤然一紧:“你是说,现在还有人故意阻塞灵脉?” 沈灼点头道:“正是,我与师兄亲眼所见。” “那不行!岂有此理!”凤空樽声音中压抑着怒意,“本来要帮天道办事就烦,竟还有人暗中添乱。那人在何处?我定要让他好好领教!” 裴川摇头:“对方隐入村民之中离开了,我们未能追踪到。” 凤空樽的脸上愈发烦躁,那双金色的凤眸似乎能喷出火来:“那怎么办!难道就任他这般来去自如?简直荒谬!” “倒也未必无计可施。”沈灼忽然开口,“既然他能发现玉佩被取走,想必也能察觉长剑被移开。” 裴川会意:“你觉得他还会卷土重来?” 沈灼点头道:“如果他目的在此,我赌他一定会来。” “这么说倒是容易,”凤空樽眉梢一松,“我们只需守株待兔便可。” 三人议定计划后,当即行动起来,带着凤空樽返回祠堂附近密切监视。 说的轻巧,三人一连等了两个时辰。 夜色渐深,祠堂周围除了风声和偶尔的虫鸣,再无其他动静。 连续两个时辰的高度警惕却一无所获。 凤空樽失去耐心,他背靠树干,红色兜帽下传来一声毫不掩饰的咂嘴声, “啧,真是无聊。” 裴川依旧沉稳:“凤家主稍安勿躁,或许时机未到。” “我可没空在此空耗。”凤空樽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从树干上直起身,“你们俩既然那么有耐心,就继续等吧,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沈灼见他神情从容,不禁问道:“凤家主还有要事在身?” “哦,那到也没有。”凤空樽答得坦然,“只是今天都已经忙活一天了,该休工了。” 二人哑然,就看着凤空樽如同一道红色的流炎,轻飘飘消失在村舍之间。 裴川顿了顿,看向沈灼:“小灼若是累了,可先回去休息,我一人留守即可。” “无妨,我还能坚持。”沈灼摇头,“况且我也想知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你可有猜测?” “放置玉佩阻断灵脉的,或许是桃蘅君。”沈灼思索道,“但这把长剑,若是玄云门中人,莫非是……师尊?” “绝无可能。”裴川立刻否认,“师尊纵有……罢了,绝不会是他。若真是师尊,他灵器众多,何必用这等普通长剑来压制地脉。” 沈灼本也是随口一提,闻言点头:“确实。仍在使用这种剑的,想必修为有限。” 二人低声交谈数句,便再次静默,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四周动静。 月色逐渐西斜,夜色最浓重的时刻即将来临。 守了一整日,此时沈灼也显出几分疲态。 就在他认为今夜将无功而返时,裴川目光骤然锐利: “来了。” 沈灼麻木的精神顿时一振,立即屏息凝神,顺着裴川所示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朝着祠堂走来。 此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步伐沉稳,脸上还带着一张黑色面罩。 沈灼注视片刻,不由蹙眉道:“这人身形很是眼熟,师兄可曾见过?” “我也觉得,”但裴川也未能辨认,“先看看。” 那人行至祠堂门外,脚步微顿,警惕地环视四周,二人立即将气息收敛到极致。 见无异状,他推门步入祠堂。 沈灼从门外窥见其径,只见他径直绕过正屋,身形消失在了牌位后方。 “他果然为此而来。” 裴川出剑:“我去擒他,小灼你顾好自己。” 他身形一晃,瞬间掠入祠堂,剑尖直指黑衣人后心。 黑衣人反应亦是极快,闻听身后风声,顷刻间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 裴川剑势不收,感知灵力波动,转瞬间剑锋已指向墙角空处。 只听“叮”的一声清响,长剑赫然击中一柄匕首。 黑衣人未料裴川如此迅捷,仓促间只得掷出匕首抵挡。 “你究竟是何人?”裴川低喝,手下剑势又凌厉三分。 黑衣人自知不敌,不欲硬拼,身形猝然消失。 裴川只觉剑下一空,回身竟见那人已在五步之外。 这是何种身法?竟能凭空消失! 黑衣人并不待他细想,毫不迟疑,转身便向祠堂外逃去。 谁知他刚刚至门口,一道蓄势已久的剑气迎面袭来。 那剑气的源头正是守候在外的沈灼。 黑衣人显然未料门外尚有埋伏,正欲再次施展瞬移之术,抬头却见持剑而立的身影,下意识惊呼: “沈灼?” 这片刻迟疑,剑气已袭至面前。 求生本能令他竭力侧闪,剑气擦颊而过,未伤皮肉,却将面罩削落。 覆盖住面容的黑布飘然坠地。 月光从祠堂外面洒下微光,映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沈灼握住剑的手骤然一僵。 “霍隐之?” 凤空樽:到点下班!拒绝996!!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捉凶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疑云 裴川落后一步从祠堂内出来,听到沈灼一声惊呼,也怔了一瞬。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疑:“霍隐之?不是已经死了?” 月光下,将霍隐之那张本该永远沉寂的面容照得清晰可见。 霍隐之迅速环顾四周,发现前后去路都被封锁。他眼神一沉,心知硬拼毫无胜算。 于是当即握紧手中器物,灵力催动之下,四周空气开始扭曲,传来不稳的空间波动。 沈灼察觉有异:“他要跑!” 裴川也看到霍隐之身边的异状,长剑疾刺而出。 然而就在剑锋即将触及的瞬间,霍隐之的身影已被扭曲的空间完全吞没。 “又是这样。”裴川收剑回撤,望向约十丈之外。 十丈外的空间再度波动,霍隐之踉跄现身。 他似乎并未完全掌控这件法器,气息略显紊乱,却毫不停顿,再次催动。 裴川立刻提气纵身,便要追击。 “师兄,别追了。”沈灼盯着霍隐之手中明灭不定的法器,“他能借法器穿梭空间,我们单凭脚力是追不上的。” 仿佛印证他的话,霍隐之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下一刻身形已在更远处闪现。 他一袭黑衣没入夜色,很快便无迹可寻。 裴川走到沈灼身边,眉头紧锁:“霍隐之前几日才自尽身亡,师尊亲自验明正身,操办了他的葬礼,这怎么可能……” 沈灼望着霍隐之消失的方向摇头:“此事蹊跷太多,我从未见过这等死而复生之事。” 裴川又道:“他手上那件法器更是闻所未闻。这般随意穿梭空间,实在超乎常理。” “我只在古籍中见过记载,曾有仙人以半身仙力铸成一器,能跳脱天地束缚斩破空间,甚至在某些条件下逆转时间。” 他略顿,又道:“过一直只是传闻。若非今日亲眼所见,我也不信它真的存在。” 裴川听完,面色凝重:“这会不会与他死而复生有关?” “霍隐之连短距离瞬移都驾驭不稳,不像是能发挥那仙器逆转时间之能。” 裴川想到前几日霍隐之葬礼上,云清真人亲自验尸落葬,众人皆在当场,不由心底一寒。 沈灼叹了口气,道:“现在猜测无用,当务之急是灵脉一事,绝不能放任他截断灵脉,滋生怨气。” 裴川闻言,颔首道:“我回玄云门派人守在此处,以防霍隐之再回。” “可以,”沈灼赞同道,“不过凤空樽提过还有三处灵脉受阻,我也想去查看情况。” “正有此意,”裴川思付道,“待我安排完祠堂这里的事,便回去与凤家主商议。” 夜色深沉,祠堂前的风波暂告一段落。 二人回到玄云门稍作休整,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晚的种种蹊跷,最终带着满腹疑云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沈灼起身时,裴川已将所有事宜安排妥当。 他们一同下山,径直来到镇上最繁华的酒楼,果然在此寻得凤空樽。 凤空樽刚醒不久,见他们到来,似乎并不意外。 “来了啊,”他舒展了下身子道,“坐下再说。” 二人依言坐下,裴川开门见山道:“凤家主,我们是为天地灵脉异动一事而来。” 凤空樽不慌不忙地朝门外候着的小厮吩咐再加几样早点,这才回身坐定, “昨日之事如何了?” “幕后之人确实现身,但未能擒获。现已派玄云门弟子在祠堂外看守。”裴川言简简要说明后,接着问道,“之前听凤家主提到,还有三枚玉佩在截断天地灵脉?” 凤空樽一手搭着桌沿,姿态闲散地翘起腿:“怎么?你们也想插手?” 裴川正色道:“天地灵脉关乎一方安定,玄云门既然知晓此事,就绝不能坐视不管。” “行啊,多两个人帮忙再好不过。”凤空樽乐得有人分担,“你们打算如何行动?” 沈灼道:“既然玄云门弟子已守住祠堂节点,那人短期内应难再得手。剩下三处地点,我们三人正好分头行动,同时解决,尽快恢复灵脉通畅。” 裴川当即反对:“不可,小灼你修为尚浅,独自前去太过危险。” 沈灼抬头望向裴川,手指轻敲桌面:“我担心霍隐之会再次行动。若我们逐一处理,耗时太久,反而给他可乘之机。” 裴川还未来得及再说,凤空樽却饶有兴致的摸了摸下巴:“这主意不错,效率高,早点办完我也好回凤炎山歇着。” 沈灼语气坚定:“师兄,灵脉之事刻不容缓。我不想再见到魔气屠戮仙门重演。”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若真遇险情,我自会保全性命,不会逞强。” 裴川自听闻沈灼要单独行动便眉头紧锁,但权衡之下,这确是眼下最佳之策。 他看着沈灼坚定的神情,终是叹了口气:“罢了,你说得在理。既然如此,务必万事小心,我会尽快前去与你汇合。” 沈灼见师兄应允,郑重承诺:“师兄放心,我明白轻重。” 凤空樽见商议已定,当即拍板:“好,那就这么办!我来分配地点……” 他们现在位于整个大陆的东边,最终将沈灼安排至最远的西边。 沈灼明白裴川的用意,这样裴川处理完南边事务后,便能及时赶去相助。 而从北边凤炎山前来的凤空樽,自然选择返回北路。 三人不再耽搁,当即分头出发,朝着不同方向疾行而去。 凤空樽并不清楚玉佩的具体位置,只能依据天地灵脉的流动大致判断方位。 沈灼一边查看地图,一边计划边走边探。 若灵脉真被玉佩阻塞,应当会像祠堂那次一样,在附近区域产生一些异常传闻。届时沿途打听,总能找到线索。 定下计划,他便动身西行。 才启程不久,系统的电子音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支线任务已激活。】 【支线任务:调查魔气现世真相。】 【任务奖励:10%修为,仙器一件。】 这突如其来的提示让沈灼一顿:“奖励这么丰厚?” 【是的,此支线任务关乎本世界线的重要走向,请宿主努力完成。】 这10%的修为,加上之前未完成的支线任务,足以让他冲击元婴境界,达到与裴川相当的水平,这奖励可谓丰厚。 更不用说还有一件仙器。 沈灼问道:“任务奖励中的仙器具体是什么?” 【是为宿主量身打造的武器。】 沈灼第一时间想到上辈子随自己渡劫的佩剑:“能选剑吗?” 【任务奖励本就是一把适合宿主的长剑,请积极完成任务,尽快获取奖励。】 系统的肯定让沈灼心中一定。他又看了一遍任务目标。 “关乎世界线的重要任务吗?” 他咀嚼着系统的话语,目光渐锐。 看来霍隐之的出现和灵脉异常,恐怕都与魔气现世有关。 他不禁联想,那在他上一世,魔气现世的真相又是什么? 在自己遇到墨渊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魔尊,可墨渊又是如何成为魔尊的? 这个念头闪过,令他一时怔住。 不知道这个世界魔气现世的真相,会不会也与墨渊有关…… 想到这里,沈灼又觉得有些可笑。 即便有关,如今这世界已无墨渊,想清楚又能如何。 他收敛起杂念,加快了西行的脚步。 数日后,沈灼沿着官道一路西行,脚下的路面逐渐由土径变为碎石铺就。 见路上渐渐热闹起来,车马来往不绝,车辙与脚印在尘土中交错重叠。 远处,一座城镇的轮廓渐渐清晰,灰墙黑瓦连绵起伏,隐约可见城楼上飘动的旗帜。 他亮出玄云门令牌,守城士卒略一查验便挥手放行。 穿过拱形城门,喧闹的市声扑面而来,沈灼直奔城中心最大的茶馆。 茶馆向来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处,最适合打探消息。 他在靠窗处坐下,粗木窗棂外正对着街心,视野开阔,他点了一壶清茶,静听四周动静。 邻桌有几个商贩模样的男人正在高声谈笑,内容无非是生意往来、家长里短。 忽然,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嘿嘿”一笑,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同伴:“这趟赚了不少吧?回来有没有去春楼快活?听说新来了个姑娘可漂亮,那身段、那样貌……啧啧。” 被捅的同伴也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去了去了,昨晚就去了。” “还是你小子会玩,速度够快啊!” “不过你们不觉得春楼有点邪门吗?”那人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那些姑娘是够劲,可每次从那儿出来,什么都记不太清。” 尖嘴猴腮不以为意,反而挤眉弄眼:“想那么多干嘛,春楼都开十几年了,传闻还有仙人光顾过。大家不都这样?你就说爽没爽到吧。” 对方又嘿嘿笑起来,表情暧昧又猥琐:“那倒是,每次出来都觉得浑身舒坦,特别满足。” 两人接着说起更露骨的内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灼端起茶杯,凝起灵力,朝那名昨夜去过春楼的男子瞥了一眼 果然如此。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春楼 那男人说体内有一种满足感,可在沈灼看来,却有一缕怨气正缠绕在他周身。 沈灼放下茶盏,顺道收回目光,心中已经明了。 他没再多留,搁下茶钱,起身走出茶馆。 一路打听,沈灼来到城西一条颇为繁华的街道,手边有座雕梁画栋的三层楼阁。 此时还未到宾客盈门的时间,楼中已隐约传来莺声燕语。 沈灼抬头,看见门楣上悬着一块匾,写着“春楼”两个烫金大字。 一进楼内,甜腻暖风扑面而来 大厅流光溢彩,四周梁柱描金绘彩画着鸾凤和鸣的图案,数盏琉璃宫灯从屋顶垂下,光线透过轻纱,随风轻晃,添了几分旖旎。 楼梯蜿蜒而上,沈灼抬眼望去,只见好几个衣着艳丽的女子盯着他倚栏巧笑。 目光相触,她们便发出一阵轻快的娇声。 其中一位提着裙摆缓缓下楼,迎上前来,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头一回来我们春楼吧?想玩些什么,让奴家好好伺候您可好?” 一股脂粉香气直冲鼻腔,沈灼两辈子都少接触这类气味,不禁眉头微蹙。 他不动声色地退开半步,递过一小块碎银:“寻个雅间,我想先歇歇。” 那姑娘接了银子,笑容更甜,忙不迭地引着他往楼上走。 她一动,身上饰物叮当作响。 沈灼落后一步,随意打量着楼内的布局,心中悄然记下楼内的结构。 他随她穿过三楼铺着地毯的走廊,右手边是栏杆,望下去是挑空的大厅,左手边房门紧闭,偶有丝竹笑语传出。 身后传来“吱呀”一声,似是房门推开。 沈灼并未留意,继续跟着往前走,不料手臂蓦地被人抓住。 “沈道友?” 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沈灼回头,只见半开的雅间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玄色锦袍的男子。 那人手中持一把白玉扇,却不见摇动。 沈灼看向谢元的脸,察觉他神色有异,不见平日的戏谑。 谢元的目光扫过前面的引路姑娘,最后牢牢锁在沈灼的脸上。 “你怎么在这?”他声音压得低,听不出喜怒,“真是好雅兴。” 沈灼不明所以:“这么巧,谢道友也来春楼玩?” “玩?我倒想问问沈道友,是哪阵风把你吹到这烟花之地来了?” 沈灼依旧不解:“我来这里,不是很正常?” 谢元脸色一沉:“你喜欢女人?” 沈灼试图挣脱他的手,没想到对方抓得更紧。 “谢道友这是做什么?”沈灼被他夹枪带棒的语气弄得有些不快,“我没细想过,大概是吧。” 谢元脸色更难看:“那你来春楼做什么?” 沈灼眨了眨眼,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谢元直接拽着他的胳膊把人拉进房间,动作毫不客气,沈灼被带得一个趔趄。 沈灼好不容易稳住形,皱眉道:“几日没见,你怎么这么大气性。” 谢元冷哼一声,朝门口瞥去。 前引路的姑娘正在门外探头探脑,不知该不该进。 被他眼神一扫,姑娘立刻退了出去不再看热闹,顺手把门带上。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谢元终于松手,冷声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我倒要听听,怎么个不方便法。” 沈灼不知他为何动怒,但想到谢元早已牵涉怨气一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将天地灵脉与玉佩的线索简单告知。 谢元听罢,面上挂上一副难以明说的神色:“所以你真只是来查怨气的?” 沈灼依然不明所以:“不然呢?” 谢元紧绷的神色一松,自顾自低头轻笑一声。 沈灼问:“谢道友在笑什么?” “没什么,”谢元玉扇一展,转回正题,“所以你刚才说,我师父一样的玉佩还有四块,而且被用来拦截天地灵脉,散布怨气?” “是这意思,”沈灼点头,“不知道谢道友可有线索?这玉佩与你师父有何关联?” 谢元摇头:“我只知师父确有不少暖玉。” 他将合拢的白玉扇递给沈灼:“你看这扇骨,长度是否与那玉佩相仿?这把扇子正是师父用五枚玉佩打磨而成。” 沈灼看了看谢元神色,欲言又止。 谢元顿时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怀疑我师父与此事有关?” 沈灼迟疑道:“仅是猜测。” “我也这么猜测,”谢元重新展开白玉扇,轻轻摇着,“我也想知道,师父他究竟在做什么,是否因此失踪。” 沈灼观察谢元,见他先前刚见面时的怒气已消散。 他更不解谢元方才因何动怒。 明明魔气之事更为紧要,谢元眉头却渐舒,反倒像是……松了口气? 谢元正色,将话题拉回:“你若为寻玉佩而来,那确实没找错地方。” 沈灼疑惑:“为何?” “因为这春楼,是我师父的产业。” 沈灼一惊,正要细问,却被开门声打断。 两人望去,见一云鬓花颜的女子步入,身后跟着先前引路的姑娘。 那女子约三十上下,风韵天成,眉眼间透着精明干练。 她先是朝着谢元盈盈一礼,才看向沈灼,带着恰到好处的客气:“方才听小芜说,公子想寻个雅间歇息?可要安排几位姑娘过来作陪,解解乏闷?” 沈灼下意识看向谢元,对方似笑非笑,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他想了想,既是谢元师父的产业,在此消费也算关照朋友,便向那主事女子颔首, “那便有劳了。” 主事女子饶有兴致地瞥了眼谢元,应道:“既是谢少爷的客人,我自当请楼里最出色的姑娘来相伴。” “不必。” 沈灼还未回应,身后已传来一道压着怒气的声音。 谢元似未料沈灼真会应下,上前一步,手臂搭上沈灼肩膀。 他目光死死盯着沈灼,但对着门口说道:“柳妈妈把东西准备好就行,再准备几样精细小菜。” 柳初萦抿嘴一笑,问道:“那姑娘呢?” 谢元侧首看向沈灼:“不劳柳妈妈费心,我亲自作陪。” “啊?”沈灼回想这春楼并非正经地方,盯着谢元侧脸,“你……也在此营生?” 谢元未直接回答,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不是要查这春楼么?随我来便知。” 沈灼想了想仍觉不妥:“但这对谢道友来说牺牲也太大了。” 谢元搭在他肩上的手紧了紧,道:“为沈道友,应当的。还是说,沈道友仍想与姑娘们同乐?” 柳初萦见状了然,识趣地带着小芜退下准备,不再打扰屋内二人。 “倒也不是,”沈灼眨了眨眼,诚恳道,“我只是在担心你。” 谢元脸上的笑容更是诡异上三分:“沈道友不必担心,若真放心不下,便跟我来。” 谢元拉着他进了内间,又把他摁到床边坐下。 去而复返的柳初萦带着几人端着托盘再次进来,沈灼看着她们点燃蜡烛,将酒菜在桌上摆好。 小芜像是在添油加醋,在床边挂起两道红色纱幔。 沈灼看着她忙活着系上带子,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异样。 “一定要挂这个?”沈灼皱了皱眉,觉得不对劲,“怎么整的像洞房似的。” 小芜嫣然一笑:“公子莫不是在说笑,,我们这儿是春楼。公子若不是来寻欢的,何必进来?” 蜡烛一经点燃,香气在房中弥漫,烛光摇曳,映着红色的纱幔,气氛愈发暧昧。 柳初萦见布置妥当,便带着姑娘们离开了。 待房门重新关上,屋内又只剩他们二人。 沈灼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谢元不语,执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沈灼。 “我不善饮酒。”沈灼下意识拒绝道。 “知道,”谢元又将酒盏递了递,“只给你倒了半杯,这酒香而不烈,柳妈妈自己酿的,值得尝尝。” 沈灼接过酒杯,觉得酒香与空气中的香气有些相似。 他浅啜一口,酒液甘醇,带着花果的清甜,确实如谢元所说好入口。 或许是烛光太暖红纱太艳,又或许是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甜香,他感觉脸颊微微发烫。 谢元在他身旁坐下,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衣料下的体温。 沈灼放下酒杯,喉咙有些发干:“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谢元偏过头,与他对视:“躺下吧,先歇息一会儿。” 沈灼避开他的目光,看看铺着棉被的床:“真、真躺啊?” “不然呢?”谢元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春楼的床,不就是用来躺的?” 自从离开墨渊地宫,沈灼已很久没与人同榻而卧,整个人僵硬成一团。 他就这么僵硬着踢掉鞋履,挪到床内侧直挺挺坐着。 谢元很快也跟着钻了进来。 床榻内的空间更是狭窄,红纱又将光线阻隔在外,沈灼担心自己呼吸的声音是不是太重了。 “不躺下吗?”谢元说着,一只手伸过来,指尖触到沈灼衣襟的系带。 沈灼浑身一僵,猛地抓住谢元的手腕,声音紧绷:“来、来真的?” 他抬眼,正对上谢元深邃的目光。 谢元语气带着无奈,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外袍总要脱了,哪有穿得整整齐齐躺床上的。” 沈灼紧抓着他的手不放,眼中满是挣扎:“可是……” “没有可是。”谢元稍一用力,挣开他的钳制,“你不是想调查春楼的秘密吗?那就听我的。” 话已至此,沈灼绷着肌肉,呆滞地看着谢元替他脱下外袍,只留下一身里衣。 他只觉得温度越来越热,空气中的香味也越来越浓,浓得几乎要将氧气全部挤开。 沈灼看着谢元也缓缓褪去外袍,在自己身侧躺下,沈灼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谢、元……?” “嗯。”谢元揽过眼神逐渐迷离的沈灼,将人拽至自己怀中。 沈灼彻底意识不清,晃了晃脑袋,在谢元身上蹭了蹭,含糊不清道:“我好困……” “睡吧,小灼。”谢元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诱人沉沦。 沈灼还想说什么,但意识如潮水般迅速消退。 下一秒,他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春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