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猎人 来摇骰子吧》 第1章 第1章 最后一个纸箱被搬进公寓,在我那堆满古籍和遗迹地图的客厅里占据了一席之地。箱子不大,里面只装着几本书和一些纯黑色的衣物,但它的存在,仿佛一颗钉子,将一段我毫无印象的亲密关系牢牢钉进了我的生活。 库洛洛——那个自称是我男朋友的男人——直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沉静而优雅的韵律,与我这间略显杂乱的屋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东西都搬完了,”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拨弦。他脸上带着微笑,那笑容完美得毫无瑕疵,却在我记忆空白的脑海深处,激起了一丝微不可闻的警报,“接下来,就是把它们都归置好了。” 我努力挤出一个看起来自然些的笑容。“嗯,厨房的东西在那边。”我指了指方向,尽力让自己听起来像一个欢迎爱人入住的正常女友。但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排练过的台词,僵硬而疏离。我看着他拿起一个箱子,他额前那个逆十字的刺青异常醒目,我总觉得我应该对这个标志有印象,但它和“我的男友”这个身份一样,对我来说全然陌生。 他从箱子里拿出一套设计简洁的黑色咖啡杯。“我不知道我们以前那套你还留着没,”他一边将杯子放在流理台上,一边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还记得吗?在曾经家附近的那家小店里买的,杯垫和杯子永远配不上对。” 我徒劳地在空白的记忆里搜寻着。“……抱歉,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他转过身,黑色的眼眸里盛着温柔,但我却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更深层的东西——像是在评估,在观察。“我们可以创造新的回忆。”他向我走近,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伸手将我脸颊旁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占有欲。“那才是最重要的。” 表面上,我顺从地点点头,甚至微微向他的方向侧了侧头,让这个场面看起来更具说服力。但在内心深处,我正冷静地分析着。他太从容了,滴水不漏,总能在我记忆的缺口处,恰到好处地“递”上一段本应存在的过往。他就像一个熟读了剧本的演员,而我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观众。 下午,当他开始将他那些封面深奥的藏书一一摆上我为他空出的书架时,我则心不在焉地整理着自己的小物件。我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布包里,装着五颗手感奇特的骰子。我不记得它们从何而来,但将它们握在掌心的感觉,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慰藉。我无意识地在手里抛了抛,骰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是什么?”库洛洛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我身后响起,我甚至没察觉到他的靠近。 我摊开手掌,让他看那几颗骰子。“不知道,大概是很久以前就一直带着的小玩意儿吧。”我抬起头,用我最天真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你有印象吗?” 这是一个试探。一个真正的试探。这些骰子给我的感觉,远比他口中那些“我们的过去”要真实得多,它们仿佛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他的目光在骰子上停留的时间,比正常情况要长了零点几秒。那种审视的、带着估价意味的眼神又出现了,像一个鉴赏家在打量一件他志在必得的稀世珍品。 “没有,”他最终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我好像从没见过。应该是你一个人去探索遗迹时淘来的吧。”他再次露出那种温和的、足以转移任何话题的微笑,“你总是对这些古怪的小东西情有独钟。” 就是这个。 他在撒谎。我说不清自己是如何知道的,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直觉在尖叫。他认识这些骰子,并且,他想要它们。 这下性质就完全变了。他并非只是一个来自我遗忘过去的神秘恋人。他是一个狩猎者。而我,不知为何,成了他的猎物。这场游戏,原来早已悄然开局。 晚上,他为我准备晚餐。看着他用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精准刀工处理着食材,我坐在餐桌旁,将一颗骰子藏在桌下,用指尖漫不经心地滚动着。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仿佛只是一个下意识的习惯。当骰子从我指尖滑落,在桌下静止时,我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但愿我能想起一件……关于他的,真实的事情。 我没有去看骰子的点数。 下一秒,正在切菜的库洛洛动作一顿,刀悬在砧板上方。他转过头看我,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追忆的神色。 “说起来,”他轻声开口,语调里带着一丝真实的笑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流星街。你正拿着一颗生锈的螺丝钉,很认真地想跟我换一个面包。”他低声笑了起来,“当时我就觉得,你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女孩。”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流星街。 这个名字像一声惊雷,在我的脑海里炸响。它无比真实,带着垃圾与尘土的气味,连同那片永恒灰暗的天空,以及……一个眼神深邃的黑发少年,他身上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同闪回。那是一段尖锐而疼痛的记忆碎片。 我怔怔地看着他,精心维持的温顺表象瞬间碎裂。这是第一次,他说出口的故事,不再像是虚构的台词,而像是我残破过往里,一块真实的碎片。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眼神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那份从容。他转过身去继续准备晚餐,但空气中某种微妙的平衡已经被打破。 他给了我一段真实的记忆。 而他自己却不知道,他刚刚犯下了一个多么危险的错误。 因为现在,我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追溯的起点。以及,一个明确的目标。 流星街。 这个词像一根生锈的铁刺,扎进了我混乱的记忆里。它带来的不是清晰的画面,而是一种感觉——是混杂着**铁锈与尘土的气味,是无时无刻不紧绷着神经的警惕,是那种为了生存下去,可以不惜一切的、冰冷的饥饿感。 这种感觉,与我现在这个舒适安全的公寓、与库洛洛为我营造出的“甜蜜恋人”的假象,形成了天壤之别。 如果我和他都来自那样一个地方……我们的相遇,绝不可能像他轻描淡写所说的那样,只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和一个觉得她有趣的男孩之间的故事。在那种环境下,任何“兴趣”的背后,必然都隐藏着更原始、更残酷的动机。 我必须查清楚。 但我不能问库洛洛。在他面前,我必须继续扮演那个对他深信不疑、为失忆而苦恼的无助女友。一旦让他察觉到我的怀疑,我就失去了暗处的优势。 机会在我表现出对“过去常去的一家甜品店”感到好奇时到来了。库洛洛的脸上露出了完美的、带着宠溺的微笑,说那家店的栗子蛋糕是我的最爱,他出门去帮我买回来,让我乖乖在家等他。 门锁轻轻“咔哒”一声合上,整个公寓瞬间安静下来。 我立刻从沙发上起身,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书房,打开了我的电脑。从钱包夹层里,我抽出了那张坚硬的卡片——我的猎人执照。 打开电脑,我插入了那张猎人执照,熟练地登录进了猎人协会的内部数据库。虽然我的记忆支离破碎,但我的手指仍然记得操作的路径,就像呼吸一样自然。这让我隐隐感到恐惧——一个人要习惯多少次“逃命式地查资料”,才能将这套流程刻进肌肉记忆? 在搜索栏里,我用微微颤抖的手指,输入了那三个字:流星街。 屏幕上弹出的搜索结果并不多,寥寥几段文字,却透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信息。 【流星街(Meteor City)】 地理位置:未知。据推测位于大陆板块的某个隔绝区域。 政治状态:不属于任何国家。该地区居民在官方记录上均“不存在”,没有户籍,没有身份记录。对于世界而言,他们是“弃民”与“幽灵”。 概述:一个巨大的、功能性的废弃物处理场。全世界任何国家产生的垃圾,无论是工业废料、有毒物质,还是无法处理的尸体,都会被运送到这里。它是一个被世界遗忘并利用着的巨大垃圾场。 我又在搜索栏里输入:“流星街”、“库洛洛”、“幻影旅团”。 信息跳出得并不多,大多数都被标记为S级机密,只有极少部分公开内容可供查阅。那些可见的记录基本上与我已有的印象一致:旅团的袭击、团员的代号、关于火红眼族的那场大屠杀。所有信息的中心,毫无意外地指向了库洛洛·鲁西鲁——这个自称是我恋人的男人。 看到最后一行字时,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幻影旅团。那个为了火红眼而灭绝了整个窟卢塔族的A级通缉犯集团。它的故乡,就是流星街。 库洛洛·鲁西鲁……就是幻影旅团的团长。 现在,一切都串联起来了。他身上的那种优雅与残酷并存的矛盾气质,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神,以及他接近我的真正目的。他不是什么旧情人,他来自那个垃圾堆成的城市,和我一样,是在弱肉强食的法则里摸爬滚打才活下来的同类。 我看着屏幕上那段冰冷的文字,之前被他那句“真实的记忆”所带来的片刻动摇,瞬间烟消云散。 他不是来与我再续前缘的。 他是回来,从我手上“夺走”什么东西的。 第2章 第 2 章 我关掉电脑,在库洛洛回来之前,将一切恢复原状。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混合着愤怒与兴奋的、危险的预感。 他想要什么? 我的命?不太可能。如果他想杀我,有无数次机会,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被我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的、装着五颗骰子的小布包上。 是了。我的念能力。 虽然我失去了记忆,但身体的本能还在。每当危险靠近,或是当我需要做出某种抉择时,我都会下意识地去触摸这些骰子。它们不仅仅是“小玩意儿”,它们是我力量的源泉,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而库洛洛,那个来自流星街的盗贼头子,他是一个念能力盗贼。他的能力是“盗贼的秘籍”,可以偷走他人的念能力。 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接近我、欺骗我,都是为了我这连我自己都忘了的念能力。 该死。我完全想不起来我的能力具体是什么,又要如何发动。但直觉告诉我,答案就在这几颗骰子上。 夜里,库洛洛睡在我身旁,呼吸平稳而深沉。我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热量,但那温度却让我感到一阵阵发寒。我睁着眼睛,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躺了很久,直到确认他已经完全熟睡。 我悄无声息地坐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起那个布包,像个幽灵一样溜进了客厅。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照亮了一小片区域。我就在那片月光中盘腿坐下,将五颗骰子倒在手心。 冰凉、坚硬的触感,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我凝视着它们,努力地在空白的脑海中搜寻着线索。该怎么做?是集中精神?还是需要念出什么咒语? 我尝试着将我的“气”——缓缓地注入到手中的骰子里。骰子在我掌心微微发热,似乎有了反应。 就是这样! 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个念头上。这不是一个强烈的、关乎生死的愿望,只是一个小小的、可以被验证的祈求。 “我希望……能找到我遗失的那本《古代遗迹符文》第二卷。” 那本书是我在一次遗迹探索中得到的孤本,几个月前整理房间时不知道被我塞到了哪个角落,一直没找到。这件事很小,小到不足以引起库洛洛的注意,却也足够具体,可以用来验证这个能力的效果。 我闭上眼睛,将手中的五颗骰子轻轻向上一抛。 它们在空中翻滚,然后清脆地落在面前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紧张地睁开眼,看向地上的点数。 五、六、六、四、三。 加起来是二十四点。这个数字代表什么?是好是坏?能力的加成效果是强是弱?我完全没有头绪。 什么都没有发生。 房间里依旧安静,那本书并没有自动飞到我的面前。我心中涌起一阵失望,难道是我搞错了?或者我的能力根本不是这样用的? 就在我准备放弃,将骰子收起来的时候,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客厅那个塞满了各种杂物和卷轴的巨大书架。在书架的最顶层,几乎要碰到天花板的角落里,一个厚重的、积了灰的木箱子,箱盖不知为何,似乎松动了一丝,露出了一条微小的缝隙。 那个箱子是我从一个古代沉船遗迹里拖出来的,因为太重又打不开,我一直把它当成一个垫脚的摆设,早就忘了它的存在。 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我的心头。我立刻搬来梯子,爬了上去。箱盖果然是松的,我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它打开了。 箱子里塞满了防潮的干草,而在干草的中间,静静地躺着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旧书。 我颤抖着手解开油布,书的封面上,那熟悉的古代符文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古代遗迹符文》第二卷。 原来我根本没有遗失它,而是将它错放进了这个我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打开的箱子里。 我拿着书,从梯子上爬下来,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我的能力……不是凭空变出我想要的东西。它是在现实的法则之内,为我增加“幸运”的权重,引导我以一种最意想不到、却又合情合理的方式,找到我渴望的目标。骰子的点数越大,这份“幸运”的加成就越强,过程就越顺利,结果就越符合我的预期。 我成功了。我想起了我的念能力。 同时,我也彻底明白了,库洛洛想要从我这里偷走的,是怎样一种令人垂涎的可怕力量。 想象一下,如果一个盗贼团的团长,拥有了可以隨心所欲增加“幸运”的能力。他想盗窃一件绝世珍宝,只要摇出足够大的点数,整个过程就会出现各种巧合,让他轻而易举地得手。他想找到一个失踪的团员,骰子会为他指明最正确的方向。 这个能力,对他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 我紧紧地握着那本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很好,库洛洛·鲁西鲁。你想玩一场游戏,是吗? 你想扮演我的爱人,来偷走我的力量。 那么,我就陪你玩下去。我会继续扮演那个天真、失忆、对你深信不疑的可怜女孩。直到找到机会,不仅要让你偷窃失败,还要连本带利地,从你身上讨回我失去的记忆。 这场猎人与猎物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而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言之过早。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房间里投下道道光痕。我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咖啡香气。 我走出卧室,看到库洛洛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晨光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轮廓。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看上去不像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A级罪犯,反倒像个安静的学者,一个完美的同居男友。 如果不是昨晚的发现,我几乎要再次被这幅景象迷惑。 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尖锐的情绪——愤怒、警惕、杀意——都压回心底,换上了一副刚刚睡醒的、带着点迷糊的表情。 “早上好。”我轻声说。 他闻声抬起头,合上书,对我露出微笑。“醒了?我煮了咖啡。” “嗯。”我点点头,走到他身边,故意将那本昨晚找到的《古代遗迹符文》第二卷拿了起来,装作不经意地在他面前晃了晃,语气里带着惊喜和一点孩子气的炫耀,“你看,我找到了!我昨天晚上睡不着,随便翻了翻那个旧箱子,没想到它就在里面。我的运气是不是很好?”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光芒,快到仿佛是我的错觉。随即,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宠溺。“是啊,你的运气一向很好。”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看来我的存在,也给你带来了好运。” 他在撒谎。他把我的能力归功于他的出现,多么巧妙的心理暗示。他想让我相信,我是依赖他而存在的。同时,他也在试探,看我是不是真的对这份“运气”的来源一无所知。 “也许吧。”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心里却冷得像冰。 我端着咖啡杯,在他身旁坐下,身体微微靠着他,摆出全然信赖的姿态。然后,我抬起头,用一种带着好奇和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库洛洛,”我开口,声音放得很轻,“我们……第一次约会是在哪里?你再跟我讲一次好不好?我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 一个凭空捏造的“过去”,他讲得越多,漏洞就可能越多。 他看着我,黑色的眼眸深邃得像一口古井,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像是在认真地回忆。 “第一次约会,”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我的心上,“我们没有去那些热闹的地方。我带你去了图书馆的**区。你那天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因为偷偷溜进去而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却还是兴奋地翻阅着那些古老的魔导书,眼睛亮得像星星。” 他的描述太过真实,真实到我几乎要以为那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我甚至能想象出那个画面,想象出那个紧张又兴奋的“我”。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额头,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继续说道:“你当时还说,那些死去文字里藏着的秘密,远比世界上任何昂贵的珠宝都更让你着迷。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确定了……我想要你。” 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眼中带着一种滚烫的偏执和占有欲。那不是伪装出来的,那种眼神,我曾在流星街见过——当一个人盯上了自己势在必得的猎物时,就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是个天才的欺诈师。他没有选择去编造一个落入俗套的浪漫故事,而是精准地抓住了我“遗迹猎人”的身份和喜好,构建了一个完全符合我逻辑和审美的“初次约会”。这个故事无懈可击,甚至……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他正在用谎言,为我编织一个比现实更完美的牢笼。 我感觉到他的手抚上了我的后颈,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这是一个安抚的姿态,也是一个掌控的姿态。 “都会想起来的,伊娜丝,”他轻声说,“我会帮你。” 我闭上眼睛,将头顺从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掩去眼底所有的冰冷和嘲弄。 真是一个撒谎精。 第3章 第 3 章 我以为这场猫鼠游戏会只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在公寓这一方小小的舞台上演下去。直到某天下午,库洛洛告诉我,他请了两位“朋友”过来。 “朋友?”我正在擦拭一个刚淘来的古代陶罐,闻言动作一顿,心底警铃大作。 “嗯,我们很久没见了,”他从书页后抬起头,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他们听说我们在一起,想过来看看你。” 他口吻中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日常的温馨,但我却听出了背后不祥的意味。他要扩大舞台,引入新的演员。这是在试探我,也是在向我施压。 门铃响起时,我的心跳平稳,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迎接男友朋友的羞涩与好奇。库洛洛走过去开门,我站在他身后,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两个人。 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其中一个男人很高,目测有一米八,金发,娃娃脸,脸上挂着灿烂得像太阳一样的笑容,给人一种毫无防备的亲切感。而他身边站着的,则是一个身形矮小的男人,黑色短发,面容清秀得近乎雌雄莫辨,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正用一种极为不耐烦的眼神打量着我。 “团长,”娃娃脸的男人笑着打招呼,视线转向我,“这位一定就是伊娜丝小姐吧?你好,我叫侠客,初次见面!” 他的热情和温和,与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形成了诡异的冲突。 而他旁边那个小矮子——库洛洛介绍他叫飞坦——则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那张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嫌恶。 “欢迎。”我微笑着点头,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女主人角色,为他们倒茶,拿出点心。 侠客很健谈,他巧妙地问着我和库洛洛的“过往”,言语间充满了对我们“恋情”的祝福,仿佛他真是库洛洛的一位挚友。而飞坦则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坐在单人沙发里,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像手术刀一样将我一寸寸地剖析。 但无论是侠客那看似温和的笑眼,还是飞坦那毫不掩饰的恶劣眼神,背后都藏着同一种东西。 那种猎人看待猎物的眼神。 他们认为我毫无威胁。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个被团长迷住、失去了记忆、连念能力都忘了怎么用的、可以随意拿捏的弱者。 一股无名火从我心底窜起。 我伊娜丝,有这么弱吗?让你们一个个都用这种眼神看我,真是令人不爽到了极点。 我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滑向库洛洛。他正与侠客交谈,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分明。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瞳孔……看着他,一段被遗忘的、更深层的记忆忽然毫无征兆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流星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在那个灰色的、毫无生机的垃圾之城,这个黑发黑眼的少年,就像从浓墨中走出的人物。他的存在本身,就带着一种致命的美感。我必须承认,只一眼,我就被他吸引了。他完全就是我理想中的样子,那种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对我有着本能的诱惑。 是的,我曾经是喜欢他的。 但……也仅此而已。那种喜欢,就像人会喜欢遥不可及的星辰,会迷恋剧毒而美丽的植物。我可以远远欣赏,却无法靠近。与他相处的每一个瞬间,我都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那是一种仿佛会被他看透、被他掌控、最终被他吞噬的距离感。所以,我最后选择了离开。 原来如此。我对他的感觉,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复杂。 “说起来,”侠客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他笑嘻嘻地看着我,“伊娜丝小姐是遗迹猎人吧?一定去过很多危险的地方,真厉害啊。能毫发无伤地回来,运气一定非常好吧?” 来了。又是一个关于“运气”的试探。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飞坦突然冷冷地开口了:“运气?不过是弱者的借口。” 客厅的空气瞬间凝固。 我却笑了。我放下茶杯,抬起眼,迎上飞坦挑衅的目光,语气天真又无辜:“可是,运气不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吗?” 我看着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又转向笑容不变的侠客,歪了歪头,继续扮演我的角色:“而且,我现在有库洛-洛-洛呀。他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我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挽住了库洛洛的手臂,将身体贴近他,仰头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慕与依赖。 库洛洛低头看着我,眼底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幽光,随即他伸手揽住我的肩膀,对他的团员们宣告般地说道: “没错。我会保护她。” 我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侠客和飞坦投来的、更加冰冷的视线,心中一片平静。 来吧。把你的“朋友”们都叫来也无所谓。你们越是觉得我只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无害的猎物,我成功的几率就越大。 侠客和飞坦并没有待太久。他们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评估团长身边这个“新”女人,并不动声色地施加压力。 临走时,侠客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脸。“那我们就不打扰团长和伊娜丝小姐的二人世界了,”他眨了眨眼,话里有话,“要好好照顾我们的团长哦。” 而飞坦,从头到尾惜字如金,只是在出门前,用那双冰冷的金色眼瞳最后扫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已经贴上标签,随时可以被处理掉的物品。 门关上的瞬间,客厅里那股紧绷的、带着杀气的氛围才缓缓散去。我维持着挽住库洛洛手臂的姿势,仿佛刚才那场暗流汹涌的会面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朋友到访。 “抱歉,”库洛洛低下头,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的朋友们……有些不太会与人相处。”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略带委屈却又故作坚强的表情。“没有啦,他们只是……很关心你。”我巧妙地将他们的敌意曲解为对他的关心,继续巩固我“善解人意”的女友形象。 “嗯,”他应了一声,伸手抚摸我的脸颊,指腹的薄茧带着一种危险的触感,“你今天表现得很好。我很喜欢。” 我的心一瞬间沉了下去。 “我很喜欢”——他不是在夸奖一个爱人,而是在赞许一个表现优异的所有物。他看穿了我的演技,但他并不在乎,甚至很享受。他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享受看着我戴着他给予的面具,在他和他同伴的审视下起舞。 但无所谓,既然他的目标是我的念能力的话,那他暂时就不会杀我。 然后我就理所当然地跟他上chuang了。 开玩笑,有这么好看的男人愿意当你的男朋友,那我当然……虚心接受了。毕竟到底是谁吃亏呢 ======== 拉灯 第4章 第 4 章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我比库洛洛先醒来。我没有动,只是静静地侧躺着,借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微光,描摹着他沉睡时的轮廓。褪去了白日里那层层叠叠的伪装,这张脸庞显得安静而无害,甚至有几分脆弱。 但这只是假象。我知道,在这副英俊的皮囊之下,沉睡着一头随时会择人而噬的猛兽。昨夜的缠绵,不过是猛兽在享用猎物前,用舌头舔舐猎物喉管的温柔假象。 这场赌局,我已压上了我的身体作为筹码。我绝不能输。 他醒来时,对上的是我带着“爱意”和“满足”的目光。我们的表演天衣无缝,一个完美的早安吻后,他起身为我准备早餐,而我则像一只慵懒的猫,披着他的衬衫跟在他身后。厨房里,咖啡的香气与煎蛋的滋滋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温馨得令人作呕的家庭画面。 “对了,”他将煎好的太阳蛋盛入盘中,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昨天侠客来的时候,顺便帮我带来了一样东西。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我的心弦瞬间绷紧。 早餐后,他从书房里拿出一个用防尘布包裹着的硬物,放在我面前。我解开布包,露出一本厚重的、用鞣制过的皮革做封面的古书。书的边角用黄铜镶嵌,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古怪的烙印徽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件足以让任何一个遗迹猎人疯狂的珍品。 一个完美的诱饵。 “在一个地下书商那里偶然看到的,”库洛洛在我身边坐下,语气轻松地解释,“上面的徽记我从未见过,似乎不属于任何一个已知的古代王朝。我想,你这位专家或许会有兴趣。” “我……很喜欢。”我伸出手,指尖在古朴的封面上轻轻滑过,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与感动,“谢谢你,库洛洛。” 我的指尖能感觉到,一层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气”附着在书的表面。这是一种非常阴冷、带着微弱意识的念。 果然是陷阱。 “打开看看吧。”他鼓励道,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我依言翻开了书页。里面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上面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象形文字书写着内容。这些文字仿佛有生命一般,仅仅是看着,就让人感到一阵精神上的眩晕。 我的身体本能地发出了警告。这东西很危险。 “能看懂吗?”库洛洛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充满了诱导性。 我必须做出反应。如果我表现出任何不适,他就会知道我已经察觉到了念的存在。我必须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深入这个陷阱。 我将手伸进口袋,指尖触碰到那几颗冰冷的骰子。我需要一点“运气”。 “让我看穿这本书的本质,并且不被它伤害。” 我在心底默念,指尖轻轻一拨,一颗骰子在口袋里无声地滚动、静止。 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我抬起头,看向窗外那盆我快要养死的薄荷,对库洛洛说:“亲爱的,能帮我倒杯水吗?我有点渴,顺便给那盆可怜的植物也浇点水吧。” “当然。”他没有怀疑,起身走向厨房。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那盆薄荷上掐下了一片小小的叶子。我将叶子夹在指间,假装在研究书上的文字,用指甲不着痕迹地挤出了一点点绿色的汁液。 我将那滴小到几乎看不见的汁液,滴在了书页上一个最诡异的符号上。 库洛洛端着水回来时,我正皱着眉,一副陷入苦思的学者模样。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他将水杯递给我。 “嗯……这种文字结构很奇怪,”我煞有介事地分析着,“它似乎不仅仅是表意文字,还结合了某种……仪式的特性。” 我说着,眼睛却死死盯着那滴汁液。在我和库洛洛的注视下,那个沾染了薄荷汁的古文字符号,周围的墨迹……竟然像活物一样,极其缓慢地蠕动了一下,颜色也比其他符号变得更深、更黑。 我的心脏狂跳,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这是一种“念之书”。书上的文字本身就是一种微型的、休眠的念能力。它们需要特定的“催化剂”才能被激活,比如生物的□□(血液、唾液),或者某种特定的精神波动。而薄荷这种植物,恰好对这种阴冷的念有着微弱的驱散和显形效果。 我赌对了。我的“幸运”为我指明了最正确的、也是最意想不到的验证方法。 “怎么了?”库洛洛显然也看到了那个微小的变化,他的语气看似关切,但我能感觉到他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的视线。 我抬起头,脸上露出困惑、惊讶、又带着一丝狂喜的复杂表情,完美地演绎了一个发现新大陆的遗迹猎人。 “天哪……库洛洛,”我抓住他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这本书……它好像是‘活’的!这、这简直是史上最伟大的发现!” 我将他拉近,指着那个已经恢复正常的符号,兴奋地说:“你看到了吗?刚才!它刚才动了一下!或许需要某种特殊的媒介才能解读,血液、或者特定的音频……我需要时间好好研究一下!” 我表现出的,是一个完全被学术好奇心冲昏头脑的、毫无防备的傻瓜。 库洛洛看着我狂热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他相信了。他相信我已经咬住了他放下的饵。 他温柔地抱住我,在我额上印下一吻,声音里带着纵容的笑意:“好,都听你的。我的书房,所有的仪器,你都可以随便用。只要你喜欢。” “嗯!”我重重地点头,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掩盖住我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 很好,库洛洛……你真是送了我一个好东西 接下来的几天,我将自己完全锁在了书房里。 表面上,我成了一个废寝忘食的研究者,日以继夜地“破解”那本书的秘密。 我将所有的“研究进展”都记录在案,那些真假参半的数据和推论,足够让任何一个外行看得云里雾里,却又能精准地搔到库洛洛这种内行的痒处。他每天都会来看我的进展,看着我记录本上那些复杂的分析图和似是而非的结论,眼中的满意之色越来越浓。他以为,他的鱼儿已经彻底上钩,正在心甘情愿地为他解开谜题,只待最后一步,就能将我的念能力连同这本书的秘密一起收入囊中。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伪装。我的研究毫无进展,也不可能有什么进展。这本书的危险程度远超我的想象,它就像一个沉睡的、充满了恶意与诅咒的深渊,我每多靠近一分,都感觉自己的精神力要被吸走一分。 真正让我感到焦躁的,是我自己。 我的念能力,“幸运骰子”,虽然强大,但却是一种被动的、无法完全自主控制的力量。我只能许下一个愿望,然后将结果交给骰子的点数。这种将命运交付于“运气”的感觉,让我感到极度不安。在流星街那种地方,只靠被动的运气是不可能活下来的。我不可能没有想过提升自己的底牌,我肯定还有别的能力…… 到底是什么…… 夜深人静,我放下手中的放大镜,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月光洒在书桌上,照亮了我摊开的双手。我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毫无缘由地涌上心头。 我总觉得……我的手指上,应该戴着什么东西。 这种感觉非常强烈,就像是习惯了戴戒指的人突然摘下,手指上总会有一种不适应的虚无感。我的十指,此刻就充满了这种虚无感。 我将手举到月光下,仔细地审视着。这是一双属于遗迹猎人的手,指腹带着薄茧,指节处也有些细小的、早已愈合的伤疤。在我的左手上,但在除了小指和大拇指以外的三根手指的指节上,我发现了一些颜色极淡、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白色印痕。那不是伤疤,而是长期佩戴戒指后留下的、无法消退的痕迹。 我用另一只手的指腹轻轻地、反复地摩挲着那些痕迹。 该死,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 就在我内心发出这声怒吼的瞬间,我的指尖仿佛触电一般,一阵极其短暂的、虚幻的触感从那些印痕上传来——那是一种冰凉、坚硬、带着奇异纹路的金属触感。 一个破碎的画面闪电般地划过我的脑海: 我戴着数枚款式各异、烙印着神秘符文的戒指。我站在一片废墟之上,我的面前,是几个对我虎视眈眈的、流星街的拾荒者。我的双手上,正凝聚着一团肉眼可见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念。 画面一闪而逝,快到我几乎以为是幻觉。 我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 是戒指。我有特制的、附着了念能力的戒指。 这才是我真正用来战斗的能力。 可那些戒指去哪儿了?在我失忆后,它们被我藏在了哪里?还是说……已经落入了别人的手中?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攫住了我。我不能再被动地等待记忆恢复了。 我必须主动出击,在我“研究”出这本书的秘密之前,先一步找回我真正的力量。 第5章 第 5 章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了我整个思绪,变成了一种无可动摇的确信。 我的戒指,是被库洛洛拿走的。 我甚至不需要证据。这是一种直觉,一种基于我对“库洛洛·鲁西鲁”这个男人本质的、正在苏醒的理解。 在我失去记忆、毫无防备地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是他第一个出现在我面前。他有足够的时间,也有足够的手段,拿走我身上的一切。而他之所以只取走了那几枚戒指,却留下了“幸运骰子”,是因为他需要我活着,需要我主动使用念能力,好让他寻找偷窃的时机与条件。 他拿走戒指,是在拔掉我的爪牙,让我变成一只虚有其表、方便控制的宠物。 库洛洛·鲁西鲁。 他是极致的掌控者。 他编织计划,玩弄人心,享受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他最无法容忍的,就是那些扰乱他布局的不确定性。 而我的戒指,正是他计划中最大的“变量”。 他惧怕那种无法预料的力量,惧怕那种会打破他剧本的突发意外。 他怕——我再一次打乱他的计划。 “再?” 这个词从我的潜意识里冒出来,带着一股突如其来的既视感,就像有什么被封锁的记忆,在意识深处疯狂地敲门。 我闭上眼,努力回忆。那段在流星街的时光,那个总是捧着书、沉默得像一潭深水的少年……我记得我曾对他好奇,被他吸引,却又因他身上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选择离开。 不。不止如此。 我们分开之前,一定还发生过什么—— 那是一个黄昏,空气里充满了垃圾燃烧后的呛人味道。我和他被一群比我们年长许多的拾荒者堵在了一个死胡同里。他们有七八个人,手里都拿着淬了毒的铁管和刀子。 库洛洛当时异常镇定。他迅速分析了地形和敌人的站位,在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逃脱计划——他负责制造混乱,吸引正面火力,而我则趁机从左侧一个不起眼的排污口逃走,然后去我们约好的地方汇合。 他的计划冷静、理智,生存率最高。我当时也点头同意了。 但是,当他依计冲出去,其中一个敌人却没按他预想的去追他,而是狞笑着一刀捅向了我。他的计划,出现了偏差。那一刻,时间仿佛变慢了,我能清晰地看到刀锋上反射的、肮脏的暮光。我甚至不记得自己当时在想什么,我当时呆呆地愣在原地。 “伊娜丝!” 我听到了他的呼喊,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撕裂般的惊惶。他放弃了原定的路线,担忧地朝我奔过来。 但是,来不及了。 身体快于思想,本能压倒了理智。我戴在右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上的三枚戒指,瞬间爆发出刺目的、不祥的黑色光芒。一股庞大的、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念从我体内喷涌而出,通过戒指的增幅,化作一道纯粹的、狂暴的冲击波。 那不是什么精巧的招数,而是最原始、最不讲道理的力量释放。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这股力量撕碎。余波震得整个巷道都在颤抖,剩下的拾荒者们被这超乎想象的景象吓得肝胆俱裂,仓皇逃窜。 巷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一切尘埃落定后,我跪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几乎脱力。库洛洛走到我的面前,他没有看那些敌人的下场,而是死死地盯着我,盯着我那几枚正由炽热慢慢冷却下来的戒指。 他回头看我的眼神,那是一种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懊悔,但更多的……是一种后怕。是一种几乎要失去什么重要之物的、**裸的恐惧。 他在害怕什么? 当时我不懂。我只是觉得,他的计划被打乱了,他大概是在懊悔自己的失算。 但现在,当这段记忆与现实重合,我终于明白了。 他震惊于我隐藏的、连他都不知道的、狂暴而不稳定的力量。他懊悔于自己的计划将我置于险境。而他害怕的……是他亲眼目睹了,我的身上,存在着一种足以颠覆他所有计划、让他也无法掌控的“不确定性”。 也正是这份力量,给了我离开他的底气。 我明白了。 我终于彻底明白了。 他再次找到我,拿走我的戒指,不仅仅是为了削弱我,让我变成一只无法反抗的宠物。 他是在恐惧。 他害怕当年那种眼睁睁看着我脱离他掌控、计划被我全盘打乱的感觉,再一次上演。 他拿走我的戒指,是为了折断我的翅翼,是为了堵死我所有的退路。他做这一切,最终的目的…… 是为了阻止我,像上一次那样,再一次地从他身边逃跑。 那段尘封的记忆带来的冲击,远比发现他是幻影旅团团长时要强烈得多。后者只是揭露了他的身份,而前者,却让我窥见了他灵魂最深处、连他自己都未必想承认的、名为“执着”的脆弱。 我从回忆的漩涡中抽身,重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这间公寓,这个由他精心布置的、名为“爱巢”的华美囚笼,其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他不是在等我露出破绽好偷走我的能力,他是在等我彻底习惯这个牢笼,放弃挣扎,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多么傲慢,又多么可悲。 我必须拿回我的戒指。它们是我打破这个囚笼唯一的钥匙。 我冷静地分析着。库洛洛心思缜密,行事滴水不漏。他绝不可能将那么重要的东西随意放置。直接翻找是下下策,只会在打草惊蛇的同时一无所获。我唯一能依赖的,只有我自己的念能力。 新人创作 有大量原创剧情,请大家多多谅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那段尘封的记忆带来的冲击,远比发现他是幻影旅团团长时要强烈得多。后者只是揭露了他的身份,而前者,却让我窥见了他灵魂最深处、连他自己都未必想承认的、名为“执着”的脆弱。 原来,他也会害怕。 这个认知没有让我感到丝毫的同情,反而激起了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兴奋。我找到了他的弱点。 我从回忆的漩涡中抽身,重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这间公寓,这个由他精心布置的、名为“爱巢”的华美囚笼,其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他不是在等我露出破绽好偷走我的能力,他是在等我彻底习惯这个牢笼,放弃挣扎,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多么傲慢,又多么可悲。 我必须拿回我的戒指。它们是我打破这个囚笼唯一的钥匙。 我冷静地分析着。库洛洛心思缜密,行事滴水不漏。他绝不可能将那么重要的东西随意放置。直接翻找是下下策,只会在打草惊蛇的同时一无所获。我唯一能依赖的,只有我自己的念能力。 机会在我“研究”念之书遇到瓶颈,向他抱怨缺少一种稀有溶剂时到来。他没有任何怀疑,只说城西有一家专门贩卖炼金材料的黑市商店,他去帮我买回来,让我在家等他。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我立刻从书桌前站起。 我走进客厅,摊开手掌,五颗骰子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我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一个愿望上。 “为我创造一个,找到戒指的机会。” 我将骰子向上一抛。它们在空中翻滚,最终落在柔软的地毯上,点数定格。 六、六、六、五、四。 二十七点。一个极高的点数。强烈的“幸运”加成瞬间笼罩了我。 我睁开眼,没有去寻找任何超自然的迹象,而是开始做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情——打扫卫生。我拿起抹布,开始擦拭书架。这是库洛洛搬进来后,我第一次仔细地整理他那些宝贝藏书。 他的书都用特制的书套保护着,按照年代和类别码放得整整齐齐。当我擦到一本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封皮书时,我的手“不小心”滑了一下,那本书从我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 书掉落的角度非常刁钻,书脊狠狠地磕在了地板上。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书页的侧面,竟然弹出了一个小小的、几乎与书页融为一体的暗格。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我立刻捡起书,关上房门,将书拿到台灯下。那个暗格非常浅,里面没有戒指,只放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和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那不是普通的钥匙,它的顶端铸造成一只闭着眼睛的蜘蛛图案,钥匙的齿纹复杂得像某种迷宫。我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是用铅笔写的地址和一串数字。 【XX市,诺拉银行,保险库 B-774】 就是这里。 诺拉银行是世界闻名的、为□□和富豪提供顶级安保服务的私人银行。它的地下保险库,是号称连核弹都无法撼动的绝对安全之所。 他竟然将我的戒指,锁在了那里。 我将钥匙和纸条紧紧攥在手里,一种混合着愤怒与颤栗的感觉传遍全身。他拿走了我的力量,并把它封印在了世界上最坚固的保险箱里。他以为这样,我就永远无法挣脱他的掌控。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门外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 他回来了。比我预想的要快得多。 我迅速将纸条上的地址和数字记在脑子里,然后毫不犹豫地将纸条放进嘴里,咽了下去。接着,我将钥匙从暗格里取出,重新把书合好,恢复成天衣无缝的样子,塞回了书架的原位。 做完这一切,只用了不到五秒钟。 我将那把冰冷的蜘蛛钥匙藏进了我的内衣夹层,然后拿起抹布,继续擦拭着书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回来了。”库-洛洛提着一个小纸袋走进客厅,“你要的溶剂,最后一瓶被我买到了。” “哇,太好了!”我转过身,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真的在为一块研究的绊脚石被扫清而高兴,“你的运气真好!” “或许吧,”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因为“打扫”而微微发红的鼻尖,伸手宠溺地刮了一下,“或许,是你的好运影响了我。” 我笑着,任由他拥我入怀,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澄明。 XX市。 库洛洛,你亲手为我指明了方向。 现在,我只需要另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暂时离开你,前往XX市的机会。而这个机会,我相信,我的“运气”会为我创造的。 那天晚上,一切如常。 我们一起吃了晚饭,他甚至还像普通情侣那样,和我一起看了部乏味的爱情电影。我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回应着他时而落下的亲吻。我的演技无懈可击,一个完全沉浸在爱河中、对潜藏的危险毫无所觉的幸福女人。 而他,也依旧是那个完美的男友,温柔,体贴,眼中带着能将人溺毙的深情。 一切都太正常了,正常到令人毛骨悚.然。 直到电影结束,他起身去书架前,准备换一本睡前读物。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跟随着他。书房没有开灯,只有客厅的光斜斜地照进去,将一排排的书架笼罩在柔和与阴影之中。 他走向我今天“不小心”碰掉过书的那一格。我的心,在那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伸出手,目标似乎是那本暗格书旁边的一本诗集。但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诗集时,他的动作有了一个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 他的视线,在那本黑色的暗格书上停留了零点五秒。 我敢肯定,我没有看错。 在那短暂的瞬间,我看到了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冰冷的审视。他是个有洁癖和强迫症的藏书家,他对自己每一本书的位置、角度,都了如指掌。而我,在今天下午的慌乱中,虽然自认已经将书完美归位,但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丝一毫。 或许,只是书脊的朝向偏离了半个毫米。 或许,只是与邻书的间距窄了一片纸的厚度。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库洛洛·鲁西鲁而言,这是一个清晰无比的信号——这本书,被人动过了。 然而,他只是若无其事地抽出了旁边的那本诗集。甚至在转身之前,还用指尖极为自然地将那本暗格书向里推了推,让它恢复到了那个“绝对完美”的位置上。 然后,他拿着诗集走回我身边,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柔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 “睡前读几首诗怎么样?”他问。 我的血液,在那一刻几乎要凝固了。 他知道了。 他知道我动了他的东西。他知道我已经发现了那个暗格,拿走了里面的钥匙。 但他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股寒意从我的脊椎一路窜上头皮。这场游戏的规则,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又一次被他改写了。我以为我拿到了先手,以为自己正藏在暗处,窥伺着他的下一步。但原来,他早已将我置于一盏巨大的、明亮的聚光灯下,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我自以为高明的表演。 他不阻止我,甚至不动声色地帮我掩盖痕迹。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对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充满了期待。他想看看,我这只被拔掉了爪牙的宠物,在自以为找到了逃生钥匙后,会做出怎样不自量力的挣扎。他将友克鑫市的诺斯拉银行,变成了他为我准备好的、新的舞台。 他不是在等我掉进陷阱。 他是在邀请我,主动走进他的陷阱里。 “好啊,”我从他手中接过那本诗集,对他露出了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甜美、都要天真的笑容,“你念给我听,好不好?” 第7章 第 7 章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的“同居生活”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心照不宣的平衡状态。 我们都在演戏。我扮演着那个越来越依赖他、信任他、甚至对他主动索求亲密的失忆女友。而他,则扮演着那个享受着我的依赖、对我宠溺无边、掌控着一切的完美情人。我们分享同一张床,同一个餐桌,说着最亲密的情话,但彼此的内心都像覆着一层坚冰,冷静地计算着对方的每一步。 我需要一个离开这里的契机,而他,则在等待我主动跳进他设在XX市的陷阱。我们都在等,看谁先失去耐心。 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打破了这份危险的平衡。 那天下午,我正在公寓附近的一家花店里挑选着百合,打算为这间虚假的“爱巢”增添一丝真实的生活气息。就在我为挑选哪一束更洁白而烦恼时,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回过头,看到了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那是一个男人,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五官精致得如同人偶,但身材却异常高大健硕,将一身简单的黑色练功服撑得极有压迫感。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非人的、绝对冷静的气息,那双漆黑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伊娜丝?”他开口,声音平平,没有任何语调起伏。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这张脸,我没有任何印象。我的第一反应是:库洛洛的人?新的演员登场了? 我立刻切换到我的标准模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脸上露出抱歉又无助的微笑:“不好意思,我这里……失忆了。想不起很多事情。” “啊,失忆了啊。” 他的反应平淡得惊人。没有疑惑,没有同情,仿佛我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理所当然。这种反应,反而比侠客那种过度的热情更让我心生警惕。 “没关系呢,伊娜丝。”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我,“失忆了也要还钱。” 我脸上的微笑差点没挂住。这人什么毛病? 最终,我们坐在了花店旁的一家咖啡店里。他真的从怀里拿出了一张证据——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欠条。 他将欠条在我面前展开。上面用一种凌厉的笔迹写着一串天文数字,足以买下这座城市好几栋公寓楼。而在欠款人签名的地方,龙飞凤舞地签着我的名字:伊娜丝。 最要命的是,在签名的旁边,还有一个我画的、潦草又得意的涂鸦——一个戴着皇冠的骰子。 虽然我极度不想承认,但那确实是我的字迹,那种嚣张又独特的涂鸦风格,也确实是失忆前的我会干出来的事。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维持着困惑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试探。 “去年,七月,”他回答,语气像在背诵说明书,“你在天空竞技场雇佣我,为你解决掉一个纠缠你的收藏家。这是尾款。” 天空竞技场……雇佣……杀手? 零星的、与这个黑长直男人有关的记忆碎片开始在我脑海中闪烁。他好像叫……伊路米?是个拿钉子当武器的变态杀手。 “我当时……付不起尾款吗?”我继续扮演着努力回忆的可怜人。 “不,”他面无表情地否定了,“你说现金不够,但你发现了一个价值远超尾款的古代遗迹,邀请我一起去‘寻宝’,用宝藏抵债。你还说,‘相信我的运气,稳赚不赔’。” 我:“……” 这话听起来,也确实像我会说的话。 “然后呢?”我感到一阵头痛。 “然后你触发了遗迹里的一个大型认知类陷阱,我们被困了三个月。最后虽然出来了,但宝藏没拿到,你还欠了我一笔‘精神损失费’和‘工时费’,”他指了指欠条上那串数字的末尾,“这是利息。” 我看着那张白纸黑字,生平第一次对我那该死的“运气”产生了怀疑。 所以,我不仅欠了一个A级通缉犯的情债,还欠了一个顶级杀手的钱债? “我……”我露出了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看上去可怜极了,“我现在没有钱……” “我知道。”伊路米依旧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但库洛洛·鲁西鲁有钱。”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连库洛洛都知道。 “他会帮你付的,”伊路米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仿佛这不是一个疑问,而是一个必然的结果,“毕竟,你是他的女人。” 说完,他站起身,将一张印着电话号码的卡片推到我面前。 “一周后,我会再联系你。希望到时候,我的账户里能看到这笔钱。” 他走了,从头到尾没有多余的一句废话,也没有给我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独自坐在咖啡店里,看着桌上那张欠条和名片,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伊路米·揍敌客。这个名字终于完整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这件事,到底是库洛洛计划之外的意外,还是他算计之中的另一枚棋子?他知道伊路米会来找我吗? 不……不像。以库洛洛的掌控欲,他不会允许伊路米这种等级的、不可控的“意外”出现在他的计划里。 那么,这就是我的机会。一个由我自己创造的、脱离他剧本的、前往XX市的最佳理由。 我拿着那张欠条,坐在咖啡店里,思绪乱成一团麻。 伊路米·揍敌客。 为什么他会知道我和库洛洛的关系?还用那种“你是他的女人”的、理所当然的语气。难道在我失忆前,我和库洛洛真的在一起过?库洛洛对我说的那些,并非全是谎言,而是在真实的基础上,进行了对他有利的、精心的扭曲和再创作? 还有我的失忆。伊路米对这件事的反应平淡得过分,就好像我经常会记不得东西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 既然连伊路米都那么笃定,那就说明,库洛洛绝对会帮我还这笔钱。他为了维持自己“完美男友”的形象,为了将我牢牢控制在手心,他必然会为我解决这个“麻烦”。 一想到这里,我混乱的心情忽然就明朗了起来。阴霾散去,甚至可以说是……阳光普照。 我拿起那张价值连城的欠条,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送上门来的、可以名正言顺地坑他一大笔钱、还能为我下一步计划铺路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我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收起所有的精明和算计,换上一副泫然欲泣、受了惊吓的小白兔模样,抱着那束差点被我遗忘的百合,慢吞吞地走回公寓。 我推开门时,库洛洛正坐在客厅里看书。他听到声音抬起头,在看到我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眶时,他微微皱起了眉。 “怎么了?”他放下书,站起身向我走来,“谁欺负你了?” 我的眼泪“恰到好处”地掉了下来,将手中的欠条递给他,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库洛洛……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在花店,有一个好可怕的男人找到了我……” 我抽抽噎噎地将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隐去了伊路米的名字和揍敌客家族的背景,只将他塑造成一个来路不明、凶神恶煞的神秘讨债人。“他长得好奇怪,脸上像戴了面具一样没有表情,眼睛黑漆漆的,好吓人……他说我欠了他好多好多钱……” 我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当他看到欠条上那串天文数字和我的签名涂鸦时,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但当他听完我对伊路米外貌的描述后,我清晰地捕捉到,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闪过了一丝极快的、混杂着惊讶与了然的微光。 他知道是谁。但他没有说破。 “他说……他说你……你会帮我还钱的……”我低下头,用一种羞愧又无助的语气说道,“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天大的麻烦?我怎么会欠下这么多钱……” 我这副可怜又自责的模样,似乎极大地取悦了他。 他伸手将我揽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着,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极致的温柔。“没关系,不要怕。”他拿起那张欠条,看都没多看一眼就将它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钱的事情,我会解决。你不用担心。”他捧起我的脸,为我擦去眼泪,“你只要记住,伊娜丝,你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解决你的一切问题,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乐趣。” 啊,来了。这种将我视为所有物,将掌控我的人生视为“乐趣”的、令人作呕的宣言。 我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地传来:“可是……这也太多了……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要不……要不你先借我一点钱,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去遗迹碰碰运气,再把我自己的一些收藏品卖掉……” 我成功地、将我的最终目的,用一种最合乎逻辑、最不会引起他怀疑的方式,说了出来。 库洛洛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我知道,他听懂了。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愉悦和势在必得的从容。 “傻瓜,”他吻了吻我的头顶,“我怎么会让你去卖掉心爱的收藏品。” 他松开我,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黑色的卡,塞进了我的手里。 “这里面的钱,足够你还清一百个这样的杀手。没有密码,”他顿了顿,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凝视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想买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再想着离开我。” 我握着那张冰冷的黑卡,心中一片雪亮。 他同意了。他不仅会替我还清伊路米的债务,还给了我一张可以随意挥霍的通行证。他用这种方式,将掌控者的姿态演绎到了极致。 他以为钱可以买到我的依赖,买到我的顺从,可以把我彻底变成一只离不开主人的金丝雀。 “谢谢你,库洛洛……”我踮起脚,主动吻上了他的唇,声音含糊地说道,“你真好。” 第8章 第 8 章 在拿到那张黑卡之后,我并没有立刻寻找前往XX市的机会。 时机未到。我表现得越是急切,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库洛洛是一头耐心极好的蜘蛛,他已经布好了网,正在静静地等待猎物自己撞上来。而我,需要表现得像一只对此毫无察觉的蝴蝶,继续在他面前扮演那个天真、依赖、甚至有点被金钱冲昏头脑的“女友”。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的“同居生活”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心照不宣的平衡状态。白天,我会拿着他的黑卡出去挥霍,买回一堆昂贵而无用的奢侈品,将自己打扮成一个被宠坏的洋娃娃。晚上,我们分享同一张床,说着最亲密的情话,但彼此的内心都像覆着一层坚冰,冷静地计算着对方的每一步。 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在虚假的平静下暗流汹涌,直到我找到那个完美的契机。但我没想到,那个叫伊路米的杀手,又一次打乱了我的节奏。 那天下午,我正躺在沙发上翻看一本时装杂志,手机突然“嗡”地振动了一下。我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弟弟不听话怎么办。】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我皱了皱眉,以为是谁发错了。 【不听话就打一顿。】 我抱着一种恶作剧的心态,简单粗暴地回了过去。 对方几乎是秒回:【好的。】 我看着那两个字,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这种干脆利落、毫不怀疑的风格……怎么有点眼熟?我猛地坐起身,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赶紧又发了一条过去:【额,我乱说的,别信。】 但这一次,对面再也没有了回音。石沉大海。 这件事很快被我抛之脑后,直到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那个号码又发来了消息。 【他离家出走了。】 我????不是,你真去打你弟了? 【是的,教训了一顿,把他吊起来抽了。但是效果并不是很好……他好像更叛逆了。】 ………… 我无力地用手捂住了脸。天杀的谁知道你真有弟弟啊!而且你还真的信了我的鬼话去揍他!希望你可怜的弟弟不要在心里默默地怨恨我这个素未谋面的罪魁祸首。 我无奈地合上了手机,决定再也不回复这个神经病了。 然而到了晚上,他就跟催命一样又发来了消息。 【我弟弟要去考猎人执照了。我也想去考一个。】 【我记得你也是猎人。猎人考试,可以易容进去吗?】 我看着那条信息,终于确信,这个莫名其妙跑来咨询我家庭教育问题的人,就是那个顶级杀手,伊路米·揍敌客。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很熟吗?为什么他一副和我那么熟悉的样子? 【你开心就好。】 我筋疲力尽地回了四个字,然后将他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却越来越乱。 伊路米·揍敌客。一个揍敌客家族的成员,世界闻名的杀手。他和我之间,应该只是纯粹的金钱雇佣关系。但他现在的行为,却像是在和一个认识了很久、可以随意咨询一些白痴问题的朋友聊天。 这太奇怪了。 我的过去,到底还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人和事?我的人际关系,似乎比我想象中要混乱和复杂得多。 将伊路米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拖出来又放回去,反复几次后,我最终还是烦躁地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这个揍敌客家的杀手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他那副对我失忆习以为常的态度,在我心里种下了一根新的、怀疑的刺。 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惊讶?就好像……我本该如此。 一个可怕的念头,毫无征兆地窜入了我的脑海。 我的失忆,会不会……根本不是因为中了某个敌人的念能力? 如果失忆本身,就是我自身能力的一部分呢?是一种……副作用? 我回想着我的“幸运骰子”。那是一种可以影响现实法则、强行扭转因果的、近乎无赖的能力。如此强大的力量,真的可以没有任何代价地随意使用吗?还是说,每一次我为了达成某个“愿望”而投出骰子,都在不知不觉中,用我的一部分记忆作为了祭品?越是困难的愿望,越是高的点数,需要支付的记忆就越多? 这个猜测让我如坠冰窟。如果这是真的,那我的人生,岂不是一个不断获得“幸运”,又不断遗忘“过去”的、永无止境的循环? 我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苦恼与恐惧。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愉悦的笑声从我身旁传来。 我抬起头,正对上库洛洛那双含笑的眼眸。他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书,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他很喜欢,非常喜欢看到我这副迷茫又无助的样子,仿佛我的痛苦是他最好的娱乐。 他缓步走到我面前,俯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我的一缕头发。“又在为什么事情烦恼了?”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情人间的耳语,“你皱着眉头的样子,虽然也很可爱,但我还是更喜欢你对我笑。” 这副场景,这句话,让我想起了某个夜晚。 在激情褪去后,他抱着我,指尖在我的脊背上缓缓滑动。当时的我,大概是在半梦半醒间,无意识地问了一些关于我们“过去”的问题。他没有回答,只是将我抱得更紧,用一种近乎喟叹的语气在我耳边说: “伊娜丝,你这副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依赖我的样子,可爱的总是让我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占有我,确认我对他的绝对归属。 你看看,男人就是这样。无论是顶级罪犯还是街边混混,思考的回路似乎并没有本质区别。他们总能将自己那点抑制不住的发情,包装成各种听起来深情款款的理由。 我心底冷笑一声,脸上却挤出了一个虚弱的、依赖的微笑。 我主动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声音带着寻求安慰的鼻音:“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情,有点害怕。” “不用怕,”他顺势将我抱起,走向卧室,“有我在。” “我会帮你创造新的、只属于我们的记忆。直到你脑海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任何东西为止。” 他的声音温柔地回响在我的耳边,每一个字,都像是最甜蜜的毒药,也像是最恶毒的诅咒。 第9章 第 9 章 日子在虚假的甜蜜和暗藏的机锋中一天天过去,我依然想不起任何关键的事情。就在我快要被这种无力感淹没时,一条新的短信,像一根救命稻草,突兀地出现在我的手机上。 【伊娜丝,最新一期猎人考试要到了,你当考官吗?】 发信人的名字是.....三分熟?好奇怪的名字 我不记得了。但那语气却带着一种熟稔的随意,仿佛我们之间从来没有断过联系。 我按照惯例,回了一句:【我失忆了,记不得了。】 【啊啊,失忆了啊。】 对方的反应,和我预想的一样,平静得毫无波澜。 【失忆也没关系,只要在旁边当一个记录员就行,记录谁过关谁没过关就行。】 ……不是,你们真的把我的失忆当成家常便饭了吗?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对我为什么会失忆这件事,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关心啊! 我心中抓狂,但同时也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如果她习惯了我的失忆……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失忆吗?】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发了过去。 她几乎是秒回:【虽然我很想告诉你失忆的原因,但你之前说过,不能在你失忆的时候直接告诉你为什么失忆,不然会有很可怕的副作用。】 【不过可以委婉地说,是因为你的念能力。】 果然!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我的猜测被证实了。失忆,真的是我念能力的副作用。可为什么……还会有“可怕的副作用”?直接告诉我,会发生什么? 不等我继续追问,她下一条消息又发了过来。 【我猜你现在肯定跟库洛洛在一起……金知道了绝对会生气的。】 我:“?” 合着全世界都知道了是吧! 还有,这个“金”是谁?听起来,好像是个比库洛洛还要麻烦的人物。 我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事情越来越复杂,但也越来越清晰。我不能再待在这个公寓里,被动地接受库洛洛投喂的、真假难辨的“记忆”。我必须走出去,去接触我的过去,找回我真正的“人际关系”。 而这个猎人考试,就是送到我面前的、最完美的踏板。 我决定了,我要去当这个背景板考官。这个给我发消息的猎人,关系绝对跟我很不一般…… 这么想着,我立刻问了她地址还有时间。 她回得很快,带着一种奸计得逞的雀跃感:【太好了,伊娜丝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你简直就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好闺闺!】 ……我怎么有种被人卖了,还在帮她数钱的感觉。 离考试开始还有一周。正好,我可以提前过去。 我收起手机,从沙发上坐起,走到正在阳台浇花的库洛洛身后,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 “亲爱的,”我将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声音软糯,带着一丝兴奋和期待,“我好像……找到一件失忆前就答应了别人的事情。” 这是我为离开他,准备的第一个,也是最无懈可击的理由。 我将要去猎人协会担当考官的事情告诉了库洛洛。我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准备了数套说辞来应对他可能的质疑或阻拦。 然而,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 “是吗,”他将我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头顶,“那要玩得开心点。” 他的反应平静得让我心寒。这只有一种解释:我的离开,完全在他的计划之内。 果然,他下一句话就印证了我的猜想。 “期待我们下次见面。” 在我出发的前一天,库洛洛又没头没脑地开始问我关于我念能力的问题。不是问我能力的效果,也不是问发动的条件,而是问一些我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比如“使用时有什么感觉”、“能力的发动周期是多久”。 我用失忆和“我不知道”来搪塞,心里却越发警惕。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对偷我的念能力这件事还不死心。 但没想到,他听完我的回答后,只是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算算时间,好像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什么差不多了? 我正想追问,我们家的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又是那个熟悉的组合——侠客和飞坦。 “打扰了,伊娜丝小姐!”侠客依旧是那副阳光开朗的娃娃脸,热情地向我打招呼。飞坦则跟在他身后,像一团会移动的低气压,连眼神都懒得给我一个。 我将他们让进屋内,请他们在沙发上稍坐,然后自己转身进了厨房,准备给他们泡茶。 隔着一个开放式吧台的距离,我一边烧水,一边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话。 “……XX市那边的布置差不多了。”是侠客的声音,“那个人的地下室,好东西可不少。” “嗯。”库洛洛淡淡地应了一声。 “说起来,团长,”侠客的语气忽然变得轻快起来,带着一丝调侃,“她这边的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吧?” 库洛洛又“嗯”了一声。 “哇,没想到这里的任务结束了,团长你的过家家游戏也结束了啊!” 我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刺了一下。 过家家游戏?任务?所以,我和他这段时间的“同居生活”,在他和他的同伴眼里,不过如此吗?一个消遣,一场有目的的游戏? “侠客。” 库洛洛的声音传来,不带一丝温度。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用如此冰冷的语气喊自己同伴的名字。 “抱歉抱歉,当我没说。”侠客立刻举手投降。 “切,真是没意思。”飞坦那独特的、沙哑又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充满了不屑,“这个女人失忆了,真是一脸蠢样。” ……那还真是抱歉了哦,我不小心用我愚蠢的样子,碍到你尊贵的眼了。 贱人小矮子飞坦。 我在心里将他骂了千百遍,手指因为用力而捏得关节发白。但我很快就松开了手,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我端着泡好的茶,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婉的微笑,走了出去。 “抱歉抱歉,茶来晚了。” 我将茶杯一一放到他们面前的茶几上。侠客和飞坦都用一种极其讶异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们都当着你的面这么说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我当然生气。我恨不得现在就用这壶滚烫的茶,浇在飞坦那张漂亮的脸上。 但我不能。 我对他们露出了一个困惑又无辜的表情,仿佛完全没听懂他们刚才在聊什么。 啊啊,贱男人们。 能不能,请你们现在就去死呢。 我微笑着在库洛洛身边坐下,心里却在冷静地盘算着。 等到了XX市,我会让你们知道,这只被你们当成“蠢样”的猎物,到底有多么危险。 最后,侠客一脸古怪地带着满身低气压的飞坦离开了。他离开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他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下次见面可就有好戏看了……”之类的话。 后面那半句我没有听清,但我总觉得,那场“好戏”的主角,绝对跟我脱不了干-系。 “我这边的工作,也进入尾声了。”库洛洛在我身边坐下,语气平静地宣布,“明天,我会和你一起坐飞艇离开。” 我心中一凛,面上却故作惊喜:“真的吗?那太好了!” “嗯,”他看着我,黑色的眼眸深邃得像要把我吸进去,“只不过,你的目的地是猎人考场,而我的,是XX市。” 这一晚。 他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占有欲,仿佛要将我整个人拆吃入腹,揉进他的骨髓里,再也不分彼此。 他在我耳边,用那最富磁性的、蛊惑人心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我根本听不懂的话。 “伊娜丝,为什么要离开我……” 什么叫我要离开你,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猜不透你真实的目的。 我在这些破碎的词句里,试图拼凑出他话语背后的真正含义。 我们现在的关系虽然看起来亲密无间,但我们的灵魂却仿佛隔着万丈深渊。 在黎明到来前,他躺在我身侧,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带着无尽疲惫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只属于我自己。在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我在迷糊之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如此反驳道。 第10章 第 10 章 今天是分开的日子。 公寓里已经收拾妥当,我们的行李箱并排立在玄关。这一个多月来由谎言和心机堆砌而成的“家”,在这一刻终于显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不过是一个临时的舞台罢了。 我拉起我的行李箱,准备开门,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伊娜丝。” 他在我身后叫住了我。 我没有回头,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 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轻轻握住了我的左手。他的指尖微凉,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我正想挣脱,却感觉到几个冰凉的金属环,被他一个个地、缓慢地套上了我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 “保护好自己。”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了。我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 阳光从门缝里照进来,在那三枚造型古朴、刻着神秘符文的戒指上,反射出冰冷而熟悉的光芒。那是我失落的力量,是我寻回记忆的钥匙,是我一直以为被他锁在友克鑫市最深处的底牌。 怎么会……是戒指? 所以……XX市的银行保险柜,那把蜘蛛钥匙,那本暗格书……所有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他为了耍我而精心设计的骗局?他大费周章地引我入套,就是为了看我像个傻瓜一样,为了一个虚假的目标而费尽心机,最后再像现在这样,以一种施舍般的姿态,将东西“还”给我? 狗男人! 我猛然醒悟。这三枚戒指,之前就一直被他带在自己的手上!只是他用了某种偷来的、可以隐藏物品的念能力,将它们完美地伪装了起来!我说为什么一直都找不到,还让我误以为是在XX市… 一股难以抑制的、被愚弄和玩弄的怒火,从我的胸腔直冲头顶。 我受够了。 我再也装不下去了。 我用力地甩开他的手,抬起头,第一次在他面前,卸下了所有伪装,用一种夹杂着愤怒和厌恶的眼神,狠狠地瞪着他。我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行动和表情,向他展示着我此刻最真实的情绪。 这场该死的“过家家游戏”,我不玩了。 面对我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库洛洛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惊讶。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勾起了嘴角,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我怒火中烧的模样。 “呵,”他低笑出声,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的戏剧,“伊娜丝,你生气起来的样子……” 他故意顿了顿,用一种品评的、不痛不痒的语气说道: “也好可爱。” “……” 可爱你MA。 我懒得再跟他多说一句废话,拉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公寓大门。从公寓到飞艇坪的这一路上,我都对他甩着脸子,将“不爽”两个字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而库洛洛,这个混蛋,则丝毫没有介意我的怒气。他悠然地跟在我身旁,时不时地还要说上几句诸如“闹别扭了吗”、“噘着嘴的样子像只小猫”之类的风凉话。 我发誓,等我完全恢复记忆,找回我所有的力量,我第一件事,就是要撕烂他这张云淡风轻的脸。 我们之间的低气压,一直维持到了飞艇坪。 巨大的飞艇如同鲸鱼般悬浮在起降坪上,嘈杂的人流与广播声将我们包围。侠客和飞坦不知何时已经等在了前往XX市的登机口,远远地看着我们。 前往第287期猎人测试会场的飞艇,开始检票了。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冷淡地说了句:“我走了。” 就在我准备迈步的瞬间,他从身后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厌烦地想甩开,他却用了不容抗拒的力道,将我整个人转了过来,拉进他的怀里。 在人来人往的喧嚣大厅里,他吻上了我。 这个吻充满了烟草和古书的清冷气息,带着不加掩饰的侵略性。与其说是在告别,不如说是在烙印。他用这种方式,向我,也向他自己,宣告着他对我的绝对主权。 一吻结束,他抵着我的额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死死地锁着我,声音低沉而危险,像恶魔的私语。 “我等着你。” “XX市。” 他顿了顿,嘴唇几乎要贴上我的耳朵,吐出的话语带着淬毒般的偏执。 “你要是不来,我绝对会杀了你。” 说完,他松开了我,再也没有回头,径直走向了他的团员们,很快就消失在了涌向登机口的人潮之中。 我独自站在原地,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嘴唇。 ……呵呵,真的吗? 杀了-我? 不,你不会的,库洛洛·鲁西鲁。 这句威胁,不是说给我听的,而是说给你自己听的。你不是想杀我,你只是……害怕我真的不会再去找你。你害怕再一次被我抛弃。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那股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怒火,不知为何,竟缓缓地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平静。 我拉起行李箱的拉杆,转身,走向了通往另一个方向的登机口。 就这样,我坐上了去往猎人考场的飞艇。机舱外的天空蔚蓝而广阔,暂时将那个名为库洛洛的、华美而危险的囚笼,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有原创剧情,会有一定程度的BU□□生。请原谅作者的小学生文笔[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飞艇降落在一片潮湿的沼泽地带边缘,这里就是第287期猎人考试的第一会场的附近。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植物腐烂的气味,远处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 与库洛洛那间精致华美的公寓相比,这里的环境虽然原始,却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久违的放松。 我提前几天到达了考官的预备营地。自称是我“好闺闺”的三分熟——也就是美食猎人门淇,一见到我,就给了我一个热情的熊抱。 此刻,她正一脸开心地坐在我旁边的木箱上,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吃着我顺路从某个城市带来的特产糕点。 “伊娜丝我跟你说,今年的考生里有好几个看起来不错的苗子,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过得了我这关……”门淇含糊不清地叽里咕噜着,唾沫星子乱飞。 我默默地将我的茶杯往旁边挪了挪,看着手里的考试日程表,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所以,你费那么大劲把我叫过来,就真的只是为了让我给你当个背景板,陪你聊天?” “哎呀,伊娜丝,你难得可以来考场玩一玩嘛!就来陪陪我嘛!”门淇咽下嘴里的东西,整个人都黏了过来,亲昵地晃着我的手臂,“你以前不是在探索遗迹的路上,就是在跟金一起探索遗迹,现在失忆了,就当是放个假,好好休息会吧!” “金?那是谁?”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哦,差点忘了,你不记得了,”门淇解释道,“他也是个遗迹猎人,很厉害的!你有的时候会跟他一起组队去探索遗迹。” 金…… 好耳熟的名字。 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张模糊不清的脸。乱糟糟的黑发,下巴上满是胡茬,脸上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笑容……好像是个极度不修边幅的大叔。 “唔……”一阵尖锐的刺痛毫无预兆地贯穿了我的太阳穴。我忍不住捂住了头,记忆的碎片像玻璃一样,越是想抓住,就越是割得我头痛欲裂。 “伊娜丝?”门淇看着我痛苦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她扶住我,担忧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没事……”我摇了摇头,缓了好一会儿,那股疼痛才慢慢退去。 门淇凝视着我,忽然问了一个问题:“伊娜丝,距离你这次失忆,已经过去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我有些疑惑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谁知,门淇听完,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让我遍体生寒的话。 “那不就是……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吗?” 又是这句话! 和库洛洛、和侠客说的一模一样的话! “什么‘差不多了’?”我猛地抓住她的手,眼神锐利地盯着她,“门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告诉我!” “额……没什么!没什么!”门淇被我吓了一跳,眼神躲闪,慌乱地摆着手,“我的意思是,失忆一个多月了,也差不多该恢复了嘛!对,就是这个意思!哈哈哈……” 她在撒谎。那种心虚的、想要蒙混过关的表情,根本骗不了我。 我松开手,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疑云。 我的失忆……难道是周期性的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触发一次?还是说,我念能力的副作用,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点”到来?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而我身边所有的人——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似乎都站在网外,冷静地看着我在其中挣扎,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向我透露一丝一毫的真相。 考试正式开始的那天,我见到了第一场测试的考官,萨次先生。 他是一位身穿深蓝色西服、嘴巴被胡子遮住、走路悄无声息的绅士。在他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考试的起点——位于席巴市地底深处,一条仿佛没有尽头的隧道。 隧道里阴暗潮湿,聚集了将近四百名考生,空气中混合着紧张、兴奋与猜忌的味道。萨次先生用他那独特的、不带感情的语调,向众人宣布了考试内容。 “第一场测试,将由我带领各位,前往第二场测试的会场。我只说一遍,你们只需要跟紧我。” 说完,他就自顾自地用一种奇特的、仿佛在地面滑行的姿势,向隧道深处跑去。 没有规则,没有限制,只是单纯地、考验体能与耐力的长距离奔跑。看似简单,实则残酷。这就是猎人考试。 我作为“记录员”,并不需要跟着跑完全程。我的任务,是在起点和终点,记录下考生的号码和状态。我站在隧道的入口处,观察着这群为了各自目的而聚集于此的、形形色-色的考生。 我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被一个穿着小丑服的红发男人吸引了。 救命,他脸上那个滑稽的妆容是怎么回事?左脸画着星星,右脸画着泪滴,嘴唇涂得像在咧嘴笑,配上他那双微微眯起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金色眼眸,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极度危险又诡异的色气。 而在他旁边,还站着一个更奇怪的男人。他浑身插满了念钉,脸上也钉着好几颗,每动一下,身体都会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一个变态小丑,一个钉子怪人。真是好奇怪的组合。 我的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很快又被另一组人吸引了。那是一群看起来要正常得多的少年。 其中一个孩子,真的超级像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咪!银白色的柔软短发,通透的蓝色大眼睛,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得不像真人。他脸上带着一丝对周遭一切都无所谓的、猫咪般的慵懒与桀骜。太可爱了! 他身边,是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黑发男孩,穿着一身绿色的短褂,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与活力,像只精力旺盛的小猎犬。还有一个金发的少年,穿着蓝黄相间的民族服饰,神情冷静,气质干净,只是“酷拉皮卡”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奇怪。最后是一个穿着西装、看起来像个上班族的大叔,正咋咋呼呼地抱怨着什么。 嗯?我看着考试名单,啊?他竟然只有18岁?骗人的吧。。。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看着这众生百态。 随着萨次先生的步伐,庞大的考生队伍如潮水般涌入了黑暗的隧道深处。我在起点记录下出发的总人数后,便通过考官的内部通道,提前来到了第一场测试的终点——危机四伏的达美妮湿原。 我在湿原的出口处找了块干燥的岩石坐下,撑着下巴,等待着第一位合格者的到来。 不知道那只可爱的小白猫,能不能顺利通过呢?我这样想着。 有原创剧情[爆哭]请原谅作者的小学生文笔[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在第一场测试的终点,我看着考生们一个个筋疲力尽地从湿原里走出来,在我的本子上记录着他们的号码。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就要到截止时间了,那几个我有点在意的孩子却还没出现。 就在萨次先生宣布考试结束的前一秒,我旁边的石壁突然“轰隆”一声炸开! 三个身影狼狈地从里面滚了出来,正好摔在终点线上。正是那个黑发小狗、白色小猫和西装大叔的组合。 “合格!”萨次先生宣布。 我被他们这戏剧性的登场方式吓了一大跳,回过神后,连忙走上前去。 “你们没事吧?”我问着他们,尤其是那个叫雷欧力的大叔,他看起来已经快要昏过去了。 “没事……没事……”雷欧力撑着最后一口气,对我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帅气的笑容,“能被这么可爱的小姐关心……是我的荣幸……” 话音刚落,他就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什么鬼,明明都累得要虚脱了,怎么还有精力说这种话。 “谢谢考官姐姐!我们没事!”反倒是那个叫杰的黑发男孩,虽然也累得够呛,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对我鞠躬道谢。 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他那头有点扎手的黑发。他旁边的白发小猫——好像叫奇犽——则用一种警惕又好奇的眼神打量着我,身体微微后撤了半步,没有说话。 我的任务很轻松,只需要参加第一、第二,以及最后的第五场考试就好。所以,当考生们乘坐猎人协会的飞艇前往第二考场时,我也乐得清闲地跟了过去。 第二场测试的考官,正是我的“好闺闺”门淇,以及她的搭档,体型巨大的卜哈剌。考试地点在维斯康森林公园,内容是——烹饪。 第一回合的题目是烤全猪。看着考生们被号称“世界最凶猛猪种”的豪鼻狂猪追得满山跑,最后又做出了一堆堪称黑暗料理的烤猪,我差点没笑出声。卜哈剌倒是来者不拒,将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吃了下去,而门淇则板着一张脸,毫不留情地将所有人淘汰出局,直到有70人勉强合格。 而第二回合的题目——寿司,则彻底引爆了全场。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鱼肉为什么要生吃啊!”“闻起来好腥!” 听着考生们的抱怨,门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作为一名对料理有着极致追求和自尊的美食猎人,她彻底被这群门外汉激怒了。 “全员,不合格!”她双手抱胸,冷冷地宣布。 我捂着脸,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我就知道会这样,这个丫头的臭脾气,一旦涉及到料理的专业性,就比谁都倔。 就在场面陷入僵局时,一艘巨大的飞艇从天而降。猎人协会的会长,尼特罗,亲自出面解决了这场风波。 最终,测试增加了一个回合——水煮蛋。 当然,不是普通的水煮蛋。蛋,是栖息在万丈深渊峭壁上的“葡萄鹫”的蛋。想要拿到蛋,考生们必须鼓起勇气,从悬崖上一跃而下,抓住时机,从蜘蛛网般的鹫巢中取出鸟蛋。 我站在悬崖边,手心也捏了一把汗。这已经不只是考验创意和知识了,这完全是在考验一个人的胆魄。 “我先上了!” 在所有人犹豫不决的时候,那个叫杰的黑发男孩,第一个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在他的带动下,奇犽、酷拉皮卡和雷欧力也紧随其后。越来越多的考生,鼓起勇气,纵身跃入了深谷。 我在记录本上,认真地记下了每一个跳下去的考生的号码。 最终,有42位考生,成功地拿着热腾腾的水煮蛋,借助上升气流回到了悬崖之上。 第二场测试,到此结束。 我看着那几个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表情的少年,不由得笑了笑。今年的猎人考试,似乎比我想象中,要有趣得多。 第13章 第 13 章 在经历了陷阱塔的斗智斗勇和友谊岛的合作与背叛后,我们终于迎来了最终测试。 地点在猎人协会租赁的一家酒店里,考官是尼特罗会长本人。测试以一对一淘汰赛的形式进行,获胜的条件很简单——令对方投降。 我坐在角落,安静地做着我的记录员。前面的几场比赛虽然也各有精彩,但我的注意力,始终无法从那个叫奇犽的银发少年身上移开。 然后,我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第七回合:奇犽 vs 集塔喇苦。 当尼特罗会长念出这两个名字时,我的心就咯噔了一下。那个浑身插满钉子的怪人,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阴冷、不祥的气息,让我感到极度的不安。 比赛开始,奇犽似乎也对这个对手充满了忌惮。他没有立刻进攻,而集塔喇苦,则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一颗一颗地,将插在自己脸上的念钉拔了出来。 随着钉子被一根根拔出,他的脸型、五官、甚至整个人的气质都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那张原本僵硬怪异的脸,逐渐变成了一张我无比熟悉的、精致得像人偶一样的、毫无表情的脸。 伊路米·揍敌客! 什么鬼!那个钉子男竟然是伊路米!而奇犽……看到伊路米真面目时,那张可爱的小脸上瞬间血色尽失,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奇犽竟然是他的弟弟…… 额……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奇犽,上次那顿打,真的不是我的错……我看着场上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内心充满了无以言表的愧疚和懊悔。我当初那句“不听话就打一顿”的鬼话,竟然真的应验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 “好久不见啊,奇犽。”伊路米用他那平淡无波的声音说道,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进了奇犽的神经里。 接下来的,已经不能称之为比赛了。那是一场单方面的、残忍的精神处刑。伊路米不断地用言语挑衅、否定、打击着奇犽,将他那刚刚萌芽的、对朋友的渴望,贬低得一文不值。 “你没有交朋友的资格。” “你生来就是一个杀手,你的世界里,只有杀戮。” “小杰……他很快就会厌倦你,背叛你。你根本不配拥有他那样的‘光’。” 最终,在伊路米那句“你生来就是杀手,不配拥有朋友”的最终审判下,奇犽那双漂亮的蓝色猫眼里最后的光,彻底熄灭了。他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低声说了一句“我认输”。 伊路米赢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在接下来酷拉皮卡与鲍德罗的比赛中,奇犽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鲍德罗的身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徒手夺取了他的心脏。 鲜血染红了赛场。 他被取消了资格。而雷欧力,因为下一个对手是奇犽,不战而胜,幸运地获得了猎人执照。 我看着奇犽那张沾染了鲜血、却依旧面无表情的脸,只觉得一阵阵的发冷。 最终,本期猎人考试的合格者名单出炉: 小杰、酷拉皮卡、半藏、西索、爆库儿、集塔喇苦(伊路米)、雷欧力。 一场本该庆祝胜利的盛会,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与悲剧,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影。 猎人考试的最终测试,以一种谁也没有想到的、混乱而压抑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考生们的情绪都很复杂,有成为猎人的喜悦,也有对同伴离去的担忧。我作为记录员的工作已经完成,正准备和门淇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 “伊娜丝。” 伊路米·揍敌客。他已经恢复了那副黑长直的、精致人偶般的模样,只是身上还穿着集塔喇苦那身怪异的衣服。他那双空洞的黑眸静静地注视着我,仿佛刚才在赛场上对自己弟弟进行精神虐待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疑惑地看着他,心里对他充满了戒备和……一丝丝愧疚。 他面无表情地对我伸出手,用那平淡无波的、天经地义的语气,吐出了两个字: “还钱。” “……” 我额头上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在这种气氛下,在这种刚刚对他亲弟弟做了那种事情之后,他脑子里想的居然还是钱? “别找我,”我没好气地回答,“我现在身上没有一分钱。” “哦。”他应了一声,也没有继续纠缠,只是那双眼睛依旧盯着我,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哇哦~?,”一个轻佻又危险的、拖着长音的嗓音从旁边传来,“伊路米,你居然也有缺钱的时候吗?真是难得一见的场景呢~?” 我转过头,看到了那个小丑——西索。他正靠在不远处的墙边,手里把玩着扑克牌,脸上挂着那种令人不舒服的、看好戏的笑容。 我懒得理会这两个变态,绕过伊路米,径直向门外走去。 背后,伊路米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不带感情的陈述句。 “友克鑫拍卖会。我会去找你。”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友客鑫? 麻烦的家伙,一个接一个。看来,友克鑫市,我是非去不可了。 第14章 第 14 章 猎人考试结束后,尼特罗会长邀请所有合格者参加了说明会,但我对此毫无兴趣。我唯一在意的,是那个在得知奇-犽消息后,一拳打飞了伊路米、最终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的黑发男孩。 于是,我来到了猎人协会安排的医疗室。 我没有进去,只是隔着玻璃,静静地看着病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紧地皱着,嘴里还无意识地念着“奇-犽”。 我找了个长椅坐下,不知不觉地,就在那里守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病房时,病床上的男孩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我推门走了进去。 “你醒了。”我看着他,轻声说道。 “……是那个……考官姐姐……”小杰的声音还有些迷糊,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我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帮他把枕头垫高了一些。“别乱动,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吧。” “奇-犽呢?”他顾不上自己,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焦急,急切地问道。 我沉默了。我能说什么呢?说他被他哥哥用精神虐待的方式逼回了家?说他回家要接受的,可能是比死还难受的惩罚? 见我没回答,他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考官姐姐,你知道奇-犽去哪里了,对不对?” “我不知道。”我是说实话,我确实不知道揍敌客家会把奇犽怎么样。 看着他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我的心,因为那一丝丝的愧疚,还是软了一下。 “不过,”我顿了顿,还是给了他一个方向,“你可以到他家——巴托奇亚共和国的枯枯戮山上,去碰碰运气。” 说完,我就站起了身。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路,需要他自己去走。 我转身离开病房,身后传来了小杰那句中气十足的“谢谢你!”。 我不由得笑了笑。 一个为了朋友,可以不顾一切地去闯龙潭虎穴。另一个,则在被全世界否定的时候,因为朋友的一句“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而动容。 他们的友谊,倒真是……挺有趣的。 和小杰告别后,我离开了医疗室。 那股盘踞在我脑海中的刺痛感,在走出大楼、接触到阳光的瞬间,变得越发强烈。它不再是隐隐作痛,而是像有一把电钻,正粗暴地、一下一下地钻探着我的颅骨,试图凿开我记忆的壁垒。 我踉踉跄跄地回到猎人协会安排的旅馆,连外套都没脱,就整个人蜷缩在了床上。 好痛……真的好痛…… 我紧紧地抱着头,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我的脑海里硬生生地炸出来了。意识在剧痛中变得模糊,现实与幻觉的边界开始消融。 迷迷糊糊间,我坠入了一个深沉的梦境。 我又回到了流星街。天空是永恒的灰色,空气中是垃圾与尘土混合的味道。我看到一个黑发的少年,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安静地坐在废弃的教堂里。他抬起头,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穿过时光,静静地看着我。 那个时候,他的额头并没有十字架刺青…… 再然后。 我不再是那个流星街的拾荒少女。我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探险服,正举着火把,在一个尘封的古代遗迹里探索。甬道的尽头,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伊娜丝,好久不见。”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猛地回过身,看到了他。他不再是那个流星街的少年。他穿着一件领口带毛的黑色风衣,额前的逆十字刺青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妖异而夺目。他站在那里,周围的人群仿佛都成了褪色的背景板。他就是世界的中心,一个优雅、从容、却又散发着无尽危险的,盗贼团的首领。 “库洛洛,”我的声音,在梦里听起来异常冷静,“你想要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我,脸上带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记忆的场景再一次跳转。那是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宝库里,我受一个富商委托,前来寻找一本关于古代念能力者的孤本。但我们来晚了一步。幻影旅团捷足先登。 他们当着我的面,杀掉了我的委托人。鲜血溅在了我脚边的金币上。 虽然我不是很在意人命这种东西,从流星街出来的人,哪会在意这个。但在我面前杀掉我的委托人,这是一种挑衅,一种无视。这让我很不爽。 库洛洛踩着脚下的尸体,一步步向我走来,再一次,朝我发出了邀请。 “我的路,不是你的路。”我听见自己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里不带一丝一毫的留恋,“从在流星街的时候,就不是了。” 他的笑容,在那一刻,消失了。 梦境的最后,是他那双变得冰冷而深邃的眼眸,以及一句在记忆中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的、带着威胁的话语。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啊!”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透了我的衣服,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 头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清明。所有破碎的、被强行遗忘的片段,在这一刻,都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残酷的真相。 原来……在医院醒来,被他伪装成“男友”带走,根本不是我和库洛洛成年后的第一次重逢。 在我们各自离开流星街之后,我们见过,不止一次。而每一次,我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我坐在凌乱的床铺上,窗外的阳光明明很温暖,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热度。刚刚那场梦境,像一场风暴,将我脑海里所有的侥幸和伪装都撕得粉碎。 被动地接受他的“安排”,扮演那个无知无觉的恋人,等待他露出破绽……这些计划,在残酷的真相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他不是在试探我。 他是在报复。 报复我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报复我的“不识好歹”。他用“失忆”这个完美的借口,强行将我拉回他身边,试图用绝对的掌控和虚假的温情,将我改造成他想要的样子。他要的不是一场平等的游戏,他要的是我的彻底臣服。 “库洛洛……” 我轻轻地呢喃着他的名字,声音干涩。这个名字,像一道刻在我灵魂深处的烙印,带着挥之不去的、宿命般的气息。 我们会这样一直纠缠不清,直到死亡,才能斩断我和你之间的联系。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手指上那三枚失而复得的戒指。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混乱的心绪,慢慢地沉淀下来。 我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 因为,从在流星街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是同类,却走不上同一条路。他选择拥抱黑暗,将掠夺作为信仰,以绝对的自我为中心,构建他的王国。而我……我只是想自由地活着,去探索这个世界上所有未知的秘密,不想被任何人、任何组织所束缚。 我的路,是无垠的旷野与废墟。 他的路,是尸骸之上、用鲜血浇灌的王座。 我们从一开始,就背道而驰。 我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从床上站了起来。既然这场纠缠注定要至死方休,那我更不能坐以待毙。 我走进浴室,打开花洒,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我汗湿的身体。镜子里,映出了一张苍白但眼神异常明亮的脸。 迷茫和困惑,已经从那双眼睛里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的觉悟。 我关掉水,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拿起了我的手机, 第15章 第 15 章 更多零零碎碎的、不属于那场梦境的记忆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在我脑海中浮现。 它们没有逻辑,没有顺序,像一帧帧被剪坏的电影胶片,突兀地闪现,又迅速消失。 其中一个片段,却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意识里。 …… 那似乎是在一个阴冷的石室里。我跪坐在地上,浑身冰冷。我的面前,库洛洛缓缓地合上了他那本具现化出来的、名为《盗贼的秘籍》的书。 我感觉到我身体里的一部分……被抽走了。那种感觉,就像灵魂被硬生生撕下了一块,留下一个空洞的、无法弥补的缺口。 他成功了。他竟然真的成功了。在某个我遗忘的过去,他偷走了我的念能力。 我不知道我当时的表情是什么……记忆的视角很模糊,我看不清自己的脸。 我是在流眼泪吗? 我能感觉到脸颊上温热的、湿润的触感。我为什么会流眼淚?被偷走了赖以为生的力量,不应该是愤怒、是不甘吗?为什么……我感觉到的情绪,竟然是“难过”? 不。我不觉得我会脆弱到因为念能力被偷就流泪。那样太没用了,特别是在一个像库洛洛这样强大的存在面前,眼泪是没有任何意义和帮助的。 我看不清我当时的表情,但我听到了我自己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我说……“谢谢?” 为什么要道谢? 但很快,那种空洞感就被一种更狂暴、更不受控制的力量填满了。被他偷走的念能力,像是找到了回家的路,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强行挣脱了他的书,全部都回到了我的身体里! 不对…… 我猛地睁开眼,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 那个感觉……那种阴冷、偏执、充满了死者怨念的气息……那不是念能力。 那是什么。 为什么我的身上,会有那种东西? 为什么在那个记忆片段里,我不去找专业的除念师,反而要去找库洛洛这个盗贼……让他用“偷”的方式,来帮我“移除”它? 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我的过去,比我想象的还要支离破碎。我不仅失去了记忆,似乎还曾经“死”过一次。而我与库洛洛之间的纠葛,也远非“拒绝”与“纠缠”那么简单。 我们之间,还存在着一个我完全无法理解的、关于“死亡”和“拯救”的、扭曲的交易。 就在我被自己那混乱的过去搅得心烦意乱时,手机又一次不合时宜地响了。 是伊路米。 【伊娜丝,听说你失忆了。妈妈很担心你。】 我看着这条短信,满头的问号几乎要具现化出来。我失忆,关你妈妈什么事……我们很熟吗? 我很疑惑地回了个【?】过去。 他很快就回复了,依旧是那种陈述事实的平淡语气:【我的妈妈,基裘女士,想见见你。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枯枯戮山。】 …… …… 他的妈妈,那个传说中揍敌客家族的女主人,竟然认识我? 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我。揍敌客家族是活在黑暗世界的传说,他们掌握的情报,远非普通人所能想象。或许……基裘真的知道些什么。或许她能告诉我,我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样想着,我原本的计划,开始动摇了。 先去一趟枯枯戮山,探探虚实,似乎也没什么坏处。 于是,我改变了目的地,踏上了前往巴托奇亚共和国的旅程。 几天后,我终于抵达了揍敌客家族所在的登托拉地区。当我看到那座传说中的、海拔三千多米的枯枯戮山时,还是被它的雄伟和阴森所震撼。整座山都被原始森林覆盖,山顶常年被乌云笼罩,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不祥的气息。 我没有急着上山,而是在山脚下的旅游观光巴士区下了车。这里聚集了不少像我一样,慕名而来想要一睹杀手家族真面目的游客。 然而,就在我准备找个地方喝杯咖啡,思考一下该怎么联系伊路米的时候,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在那个巨大的、被称为“黄泉之门”的揍敌客家正门前,小杰、酷拉皮卡,还有雷欧力,正和一个穿着制服的、神情倨傲的门卫争论着什么。 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们。 他们果然,为了朋友,追到这里来了。 我朝着那扇巨大的门走去,还没等我靠近,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就喊了起来。 “是考官姐姐!” 小杰第一个发现了我,他身边的酷拉皮卡和雷欧力也惊讶地回过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酷拉皮卡问道,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震惊。 “我?”我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那扇宏伟得不像话的大门,“我也不知道,说是这家的夫人想见我。” “邀请?”雷欧力的大嗓门嚷嚷起来,“什么?那种杀手家族还会邀请人?” 他们三人都用一种“你在开玩笑吧”的眼神看着我。这时,一直拦着他们、神情倨傲的门卫,在听到我的名字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我鞠了一躬。 “啊,您就是伊娜丝小姐吧。”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基裘夫人已经打过招呼了,您可以直接进去。”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来了信息。 【你在哪。】 是伊路米发来的。言简意赅,像他的为人一样。 【……门口。】我回道。 我收起手机,看向小杰他们,有些不解地问:“你们怎么不进去啊?在这里跟门卫吵架有什么用?” “我们不是吵架!”小杰有点委屈地解释道,“皆卜先生说,我们是私自来的,没有主人的邀请,所以不能从旁边的小门进去。我们必须……亲手打开这扇‘黄泉之门’,才能算是‘客人’。” 这是什么奇怪的规矩。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伊路米这个人奇奇怪怪的,没想到他的家族也这么奇怪。 门卫为我打开了旁边一扇小小的侧门,我回头看了看那三个正对着巨门、一脸凝重的少年。 “那我先进去了。”我对他们说。 我相信小杰他们。那个孩子身上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他一定可以找到奇犽的。 穿过侧门,将他们的身影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在身后,我踏入了传说中杀手家族的领地。 第16章 第 16 章 穿过那扇沉重的侧门,我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外界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得近乎诡异的森林。参天大树遮蔽了天空,只有斑驳的光点透过枝叶缝隙洒下,空气中带着一丝微凉的、植物的清香。 我沿着唯一的石板路向前走,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酷拉皮卡的样子。那个金发的少年,还有他那一身独特的民族服饰……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在他身上,能感受到一种和我相似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独感。 不过,我没有时间想得更多。 因为伊路米出现了。 就像一个没有实体的鬼魂,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我的身后。直到他那平淡无波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才惊觉他的存在。 “伊娜丝。” “!!!吓死我了伊路米!” 我捂着狂跳的胸口,猛地回过身。他正用那双无神的大眼睛静静地盯着我,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在他的“带领”(其实就是他自顾自地在前面飘,我跟在后面)下,我穿过森林,终于来到了揍敌客家族那栋如同堡垒般的巨大宅邸前。 我在一间装修得过分华丽、甚至有些压抑的客厅里,乖乖地等着他口中的“妈妈”。 “伊娜丝!” 一个尖锐而兴奋的女声传来。我循声望去,一个穿着复古繁琐的洛可可风格长裙的女人,正摇着一把羽毛扇,姿态优雅地向我走来。她头上戴着一顶夸张的、缀满蕾丝和绸带的帽子,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双电子眼,闪烁着非人的、冰冷的光芒。 基裘·揍敌客。她自然而然地在我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一股浓郁的香水味瞬间将我包围。 “许久没见,没想到伊娜丝变得越来越好看了。”她用扇子半掩着嘴,电子眼却在我身上来回扫描。 我很疑惑地看着她。我们……见过? “啊,差点忘了,伊娜丝不记得了。”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过,要是记不得了,那就考虑一下,嫁给我们伊路米吧。” 啊?等等!我猛地睁大了双眼。 不是吧,这发展是不是太快了点! “但是,伊娜丝老是喜欢往外跑的习惯,真是太不好了,看来还是得让伊路米好好管管才行。” 她又开始自说自话,完全无视我脸上那副呆滞的表情。 “妈妈,我会的。”站在一旁的伊路米,用他那毫无起伏的语调,无比自然地接了一句。 ……不是,我什么都还没说,你们就开始自顾自地做决定了吗? “那个……基裘女士?”我斟酌着开口,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可以告诉我,我失忆之前的事吗?”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手中的扇子“啪”地一声合上。“不可以呢,伊娜丝。” 这人什么毛病。 “那我……和您是怎么认识的啊?”我不死心地追问。 “忘了。” “……” 看样子,是真的问不出什么了。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她又突然笑了起来,仿佛刚才的冷漠只是我的错觉。“开玩笑的。伊路米第一次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属实把我吓了一跳呢。我可是从那个时候起,就把你当成我未来的儿媳妇在看了哦,伊娜丝。” 我惊恐地看着她们母子俩。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但基裘显然没有给我拒绝的余地,她非得把我留下来吃晚饭,还说房间都给我准备好了,让我必须住一晚再走。 她实在是太热情了,热情到让我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在等待晚饭的期间,我为了打破那令人窒息的、关于“儿媳妇”话题的尴尬,不小心提了一句:“那个……奇犽他,还好吗?” 这句话,像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 基裘那张保养得宜的脸瞬间扭曲,电子眼闪烁着猩红的光芒,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奇犽!那个坏孩子!他一点都不体谅妈妈的心!每天都只知道往外面野!他根本不知道我为他付出了多少!” 她一边尖叫,一边用扇子拍打着沙发扶手,情绪激动得像随时会爆炸。 我有些尴尬地将刚刚佣人端上来的红茶,往她面前推了推。 神奇的是,基裘在看到茶杯后,尖叫声戛然而止。她恢复了那副优雅的贵妇姿态,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就安静了下来。 …… 好可怕。这一家子,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不正常。 晚饭的时候,我还是没有见到奇犽。听佣人说,奇犽少爷因为偷偷离家出走,现在还在禁闭室里接受“教育”。 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像小猫一样的孩子,还是个叛逆少年。 饭桌上,我见到了传说中揍敌客家族的家主,席巴·揍敌客。他是个身材高大、气场强大的银发男人,从头到尾都没说几句话,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 我还见到了他们的次子,糜稽。 他……该怎么说呢,完全就是一个标准的死肥宅。身材臃肿,头发油腻,穿着一身动漫T恤,脸上挂着极度不耐烦的表情。 “切,又是这种清淡的调味,难吃死了。”糜稽在桌上扒拉了两口饭,就抱怨着推开椅子,回自己房间去了。 在他离开的时候,他用一种混合着鄙夷和厌恶的眼神瞪了我一眼。 他好像……非常不喜欢我。 我回想了一下,感觉失忆前的我,对他做出过什么让他产生心理阴影的事情,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这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饭后,基裘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将我带到了一间房门前。 “伊娜丝今晚就睡这里吧!好好跟伊路米培养一下感情哦!” 我看着房门上挂着的“伊路米”的名牌,整个人都傻了。 ……不是,我跟伊路米,算上今天,总共也就见过三面啊! 基裘完全不等我拒绝,就将我推进了房间,然后“砰”地一声,从外面关上了门。我甚至听到了轻微的落锁声。 房间里很简洁,带着一丝微凉的、伊路米身上那种独特的、有点像金属和消毒水的味道。而伊路米本人,就站在房间的正中央,用他那双空洞的大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俩面面相觑。 好吧,只是我单方面的。他大概只是在发呆。 这下,该怎么办? 第17章 第 17 章 房间里的气氛,尴尬得能凝固成实体。 我站在门边,伊路米站在房间中央,我们就像两尊被随意摆放的雕像,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说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跳动的声音。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那个……伊路米,你妈妈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伊路米那双空洞的黑眸转向我,缓缓地眨了一下,像个人偶。“没有误会,”他用他那毫无起伏的语调回答,“妈妈只是在执行计划。” “什么计划?” “让你成为揍敌客家媳妇的计划。” “……”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放弃和这个脑回路不正常的人沟通。我走到房间里唯一的沙发上坐下,和他隔开一个安全的距离。 “伊路米,”我换了个话题,决定直奔主题,“你妈妈不肯告诉我过去的事。但你……你为什么对我失忆一点都不意外?我们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看着我,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数据库里检索合适的词条。 “我们之间,有契约。”他最终给出了一个出乎我意料的答案。 “契约?” “嗯,”他点了点头,“在你彻底解决掉你念能力的副作用之前,揍敌客家族为你提供庇护和情报支持。作为交换,你需要定期为我们完成一些‘特殊’的任务。”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个答案,比我想象中任何一种情况都要复杂。 “那我的失忆……” “是副作用的一部分,”他证实了我的猜想,“也是契约里,我们需要‘庇护’你的主要原因。” “那你妈妈说的,你把我‘带回来’……” “是你主动找上我的。”伊路米打断了我,“当时你刚经历了一次副作用,状态很差,记忆混乱。你说,你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来整理你脑子里的东西。” 所以,是我自己,走进了这个杀手家族的大本营。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手指上那三枚冰冷的戒指。库洛洛把它们还给了我,可它们所代表的力量,我却还完全想不起来。 伊路米的视线,也落在了我的戒指上。 “戒指回来了,”他忽然说道,“看来库洛洛把你养得很好。” “……” 他移开视线,走到床边,他便和衣在床上躺下,背对着我,似乎准备就这么睡了。 我看着他扔在地上的被褥,又看了看他那瘦长的背影,脑子里乱成一团。我的过去,就像一个被无数线头缠绕的毛线球。库洛洛、揍敌客家族、金、还有那些我完全不记得的契约和委托……我越是想解开它,就发现它缠绕得越紧。 我叹了口气,抱起床上的被子,在离他最远的沙发上准备躺下。 “你不跟我一起睡吗?”他突然转过头,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我,语气里带着一丝纯粹的疑惑。 “我怎么跟你一起睡!”我有些生气。 “之前都是我们一起睡的。”他用一种陈述事实的、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你也很喜欢跟我一起睡觉。” 伊路米你别再说话了,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鬼话! 我的大脑宕机了足足有十秒钟。他说什么?我们一起睡?我还很喜欢?这比基裘说要我当她儿媳妇还要惊悚! “你说……我们以前……”我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睡在一张床上?” “嗯,”他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你说抱着我睡觉很舒服,像抱着一具凉凉的、会自己动的等身抱枕。” “……” 我捂住了脸。这话……听起来……还真像是我能说出来的话。 我拒绝再和他进行任何交流。我抱着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沙发上,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去他的契约,去他的副作用,去他的库洛洛和揍敌客。 我现在只想睡觉。 这一夜,我睡得并不安稳。我躺在陌生的沙发上,听着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漩涡里。 我在梦里,又进入了那个混乱的记忆回廊。这一次,没有库洛洛,没有流星街。我看到了伊路米。 在一个光线昏暗的地下酒吧里,我将一杯酒推到他的面前,脸上带着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狡黠的笑容。 “伊路米,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梦境到此为止。 我猛地惊醒,天还没亮,房间里一片漆黑。 我坐起身,看向床上那个安静的轮廓。所以……那个所谓的“契约”,也是我主动提出来的吗? 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但我最终还是离开了揍敌客家。 基裘夫人的热情让我无法招架,但伊路米的存在,以及这栋宅邸里无处不在的、冰冷的规则感,都让我感到窒息。我随便找了个借口,在第二天清晨便匆匆告辞。 在下山的观光巴士上,我靠着窗户,看着那座阴森的枯枯戮山渐渐远去。连日来的奔波与精神上的紧绷,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眼皮越来越重,我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睡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梦里,我的念能力好像失控了。 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被拖入记忆深渊的感觉。摇出的点数越大,渴望的东西就越接近……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代价。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免费的东西。你得到多少,就一定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 那是我还未进入流星街之前的事了。 原来,我也曾经是一个家庭幸福美满的孩子。家里的条件很一般,住在一栋小小的木屋里,但爸爸会用他粗糙的大手把我举得高高的,妈妈总是在厨房里哼着歌,为我们准备热腾腾的晚餐。我很幸福。 直到那天晚上,一群穷凶极恶的暴徒,踹开了我们家的门。他们只是临时起意,进来打劫。 妈妈带着我,浑身颤抖地躲在卧室的衣柜里。透过那一道小小的门缝,我亲眼看着我的爸爸,为了保护我们,被他们活活地虐杀。他到死,都没有说出我们藏在哪里。 但是,我们还是被发现了。 衣柜的门被粗暴地拉开,我看到了那几张如同恶鬼般的、狞笑着的脸。 妈妈尖叫着,用她那瘦弱的身体,死死地护在了我的面前。冰冷的刀锋刺穿了她的后背,也刺穿了我整个童年。 我崩溃了。 我的念能力,在这一刻被绝望所激发。我一直在心里疯狂地祈祷,祈祷神能来帮助我。 谁可以帮帮我…… 不管是神还是鬼……求求你们……快出现吧… 求求你们…… 然后,那五颗熟悉的、仿佛与我血脉相连的骰子,凭空出现在了我面前。我下意识地伸出沾满母亲鲜血的小手,将它们胡乱地摇晃起来。 完美的五个六。 瞬间,那些暴徒像是中了邪一样,脸上的狞笑变成了惊恐。他们发了疯似的,用手中的武器,纷纷对准了自己的喉咙、心脏……在我面前,一个接一个地自-杀了。 活下去……活下去,伊娜丝……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一个微弱的、充满了执念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回响。 是妈妈。 我的妈妈死不瞑目。她在临死前,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让我活下去。 但是我没有想到,她竟然出现在了我的身上。 这股过于强烈的执念,变成了死后之念,附在了我的骰子上。 在我九死一生的时候,她便会出现,为我换来一线生机。 刚开始还只是这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我一次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她的执念越来越深,那份属于母亲的爱,渐渐变成了一种疯狂的、不愿离去的束缚。她开始污染我的骰子,污染我与生俱来的念能力。 我不是没有动过找除念师的念头。但是我害怕。 那是我唯一的妈妈了。我不想再一次失去她。即使那已经不算是我真正的母亲,只是她执念的残影。但那是我和妈妈,唯一的联系了。 于是,我开始不得不支付起使用这份“幸运”的代价——我的记忆。我所有的记忆。 “它”很喜欢我的记忆,因为在那里,有我和妈妈最幸福的时光。“它”不知足地、贪婪地啃噬着我的过往,试图用这种方式,永远地和我“在一起”。 所以,我才会每隔一段时间,就彻底地失忆一次。 失忆的周期,大概是……两个月。 怪不得,库洛洛会说,“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巴士一个颠簸,我猛地从梦中惊醒。窗外阳光明媚,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片冰冷的湿润。 我不断地失忆,又不断地记起。在一次次的循环中,痛苦地重温着我那被诅咒的、无法逃离的过去。 这个世上,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的“幸运”,是我用我全部的人生,换来的。 第18章 第 18 章 我从来没有在这一刻,这么想见库洛洛。 从那场揭示了一切的噩梦中惊醒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我曾一度想要拉黑的号码。 我看着“库洛洛·鲁西鲁”这个名字,手指颤抖着,打出了几个字。 你在哪。 没有问候,没有铺垫,只是一句最直接的、甚至带着一丝命令口吻的问句。 他几乎是秒回。 发生了什么。 我没有回答。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说我记起了一切?说我记起了我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说我记起了我们之间那些扭曲的、关于“拯救”与“利用”的过去? 这些话,我说不出口。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这边不同寻常的沉默,他没有再追问,而是给我发来了一个地址。 那是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不起眼的小镇,地址的格式很奇怪,像是一个秘密的接头地点。 我看着那个地址,毫不犹豫地用手机上的导航软件,立刻购买了一张前往那里的、最近一班飞艇的票。 现在,我只想见到他。 只有见到他,我才能确认一件事。 在我那段被“死后之念”纠缠、最痛苦、最无助的过去里,他扮演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飞艇在云层中穿行,窗外的景色飞速地向后退去,最终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光影。 我对此毫无兴趣。我的整个世界,都已经坍缩进了脑海里那段刚刚被解锁的、血淋淋的过去。 我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重播着那个夜晚。母亲温热的血液,暴徒狰狞的笑脸,骰子出现时的微光,以及妈妈那句反复回响的、充满了执念的“活下去”。 原来,我每一次的好运,都源于母亲最深的绝望。我每一次的失忆,都是她偏执的爱意,在啃噬着我们之间最宝贵的回忆。 而库洛洛……库洛洛·鲁西鲁。 他在这场漫长的、反复上演的悲剧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知道我的诅咒,知道我记忆的周期。在我最痛苦、最混乱的时候,在我主动找上他,请求他用那双沾满了鲜血的盗贼之手,为我“移除”那份来自母亲的、沉重的爱时……他到底在想什么? 飞艇降落,我没有片刻停留,直接搭乘交通工具,来到了他发给我的那个地址。 这是一个非常安静、甚至有些萧条的小镇。街道上行人稀少,两旁的建筑古旧,时光在这里仿佛都慢了下来。 地址的尽头,是一家开在街角的旧书店。我推开那扇挂着风铃的木门,风铃发出了清脆又寂寥的声响。 书店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墨水的气味。 他就在那里。 他独自一人,坐在最深处的角落里,手里捧着一本书,身旁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已经冷掉的红茶。他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与整个书店的沉寂氛围融为一体,仿佛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世纪。 听到风铃声,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我们的视线,在昏暗的光线中相遇。 我能看到,他眼中没有丝毫的惊讶。他一直在等我。他也清楚地看到了我脸上所有来不及掩饰的情绪——痛苦、疲惫、脆弱,以及……探寻。 我那副装出来的、带刺的愤怒,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慢慢地向他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破碎的记忆上。我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张小小的茶几。 他合上了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等着我开口。 我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双曾经让我感到恐惧、厌恶、又忍不住被吸引的眼睛。我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 “我全都,想起来了。” 这不是一句质问,也不是一句控诉,只是一句陈述。 他点了点头,似乎对此毫不意外。 “那一次,”我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我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你偷走我的念能力……那个时候,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谢谢’?” “伊娜丝,你似乎很累。” 库洛洛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像一个医生在评估病人的状况。 “一次性想起太多,会让你的身体产生负荷。” “告诉我!” 我不想再听这些无关紧要的分析。我只想知道真相。我只想从他口中,亲耳确认那段被我遗忘的、最不堪回首的过去。我的情绪有些失控,声音也带上了压抑不住的颤抖。 “库洛洛……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一次又一次地接近我?” “伊娜丝……”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里,没有不耐烦,反而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深沉的疲惫。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无数遍了。” 他说着,对我伸出手。我没有躲闪,任由他握住我的手臂,轻轻一拉,便将我整个人从对面的沙发上,拉进了他的怀里,让他坐在了他的腿上。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也太过强势。 他捧起了我的脸,强迫我与他对视。他的指腹温暖而干燥,轻轻地摩挲着我的脸颊,像在安抚一只炸了毛的、受伤的动物。 “因为是你,伊娜丝。” 他终于给出了一个“答案”。一个模糊、暧昧、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答案。 “你心里,不是早就已经有答案了吗?” 我的心,随着他这句话,重重地沉了下去。 是的。 我有答案。 在我刚刚恢复的那些记忆里,在我最绝望、被“母亲的爱”折磨得快要疯掉的时候,在我走投无路、连猎人协会的除念师都束手无策的时候…… 是我,主动找到了他。 是我,赌上了他作为一个盗贼的贪婪,请求他偷走那个已经化为诅咒的“死后之念”。 而我流下的眼泪,说出的那句“谢谢”,是因为……在那一刻,他确实,以一种最扭曲的方式,“拯救”了我。 即使最终失败了,但是、 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来就不是单纯的黑与白。而是混杂着利用、交易、憎恨、吸引、以及……这该死的、无法斩断的孽缘。 这就是答案。 一个我一直不敢去正视的、残酷的答案。 我僵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我,仿佛笃定我无法逃离自己内心的答案。 是啊……答案。 为什么……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会选择去找他,这个我一直告诫自己要远离的、最危险的男人? 为什么……在失忆的时候重逢,即使知道他是罪大恶极的通缉犯,我的第一反应,也不是举报或逃离? 为什么? 一股巨大的、被我刻意忽视了太久的悲伤,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我。我终于不再抵抗,浑身脱力地,将头埋进了他坚实的胸膛。 原来,在离开了流星街之后,我最思念的……就是库洛洛…… 我一直以为,我离开他,是因为我们志不同道不合。我以为,我害怕的是他身上那种深不见底的黑暗和掌控欲。但原来,我最害怕的,是我自己。我害怕自己会像飞蛾扑火一般,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引,最终在那片黑暗中迷失自己,再也找不到自己的路。 我们虽然不是同一种人,但我们相互吸引,相互纠缠。 这才是真相。 一个我用了无数次失忆、无数次逃离,才终于敢在此刻承认的真相。 我感觉到,抱着我的那双手臂,缓缓地收紧了。他没有说任何话,没有胜利者的炫耀,也没有安慰。他只是用行动,回应着我此刻无声的、彻底的投降。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在这间充满了旧书气息的、与世隔绝的小店里。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两个来自流星街的、同样孤独的灵魂,短暂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触碰到了彼此。 第19章 第 19 章 我在那家旧书店里,在他的怀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连日来的奔波,记忆恢复带来的巨大冲击,以及……在承认自己内心后那份卸下重担的疲惫,一同向我袭来,将我拖入了深沉的睡眠。 等我再次醒来时,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我发现自己并不在书店,而是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房间里的陈设很简洁,甚至可以说有些空旷,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个巨大的、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的书架。空气中,弥漫着和他身上一样的、混合着古书与墨香的、清冷的味道。 我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那是我熟悉的、属于他的风衣。 “醒了?” 库洛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将水杯递给我。 我默默地接过,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流,缓缓地熨帖着我干涩的喉咙。 “这是哪里?”我问。 “我的住处。”他回答,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一个……临时的据点。” 我环顾着这间除了书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生活气息的房间。这里不像是一个“家”,更像是一个随时可以舍弃的、用来短暂休憩的安全屋。 “你……”我看着他,有太多的话想问,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 “伊娜丝,”他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你的诅咒,想问我们之间的契约” 他顿了顿,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比夜色还要深沉。 “在我回答你这些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这一次,还会逃跑吗?” “……” 我沉默了。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理智告诉我,应该逃,离他越远越好,逃离这个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但情感上,那股刚刚才被我自己承认的、无法斩断的纠缠,却让我迟疑。 “我不知道。” 我最终,还是选择说出了实话。 这是一个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懦弱的答案。我甚至已经做好了他会因此而发怒、或者对我露出失望表情的准备。 然而,库洛洛却笑了。 那不是嘲笑,也不是冷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愉悦和了然的微笑。 “是吗。”他站起身,走到床边,俯下身,双手撑在我身体的两侧,将我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我不知道’,这可比每一次都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要有意思得多了。”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星空下的深渊,静静地凝视着我。 “伊娜丝,你知道吗?你身上的那个‘诅咒’,是有周期的。”他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冷静的语调,说出了让我不寒而栗的话,“它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吞噬你的一部分记忆来维持自身的存在。而这个周期,大概是两个月。” “每一次记忆重置后,你都会忘记一切,包括这个诅-咒本身。然后,你会像一个新生儿一样,重新开始你的人生,直到下一次……副作用的到来。” 他的话,印证了我所有的猜测。 “我一直在计算着时间,”他继续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我知道,猎人考试结束的时候,就差不多是你记忆开始松动、最痛苦的时候。所以,我把戒指还给了你。” “因为我知道,你会想起一切。” “然后,你会来找我。” 我的血液,一寸寸地变冷。 他像一个全知全能的神明,将我所有的行动、所有的心理变化,都算计得一清二楚。我自以为是的反抗和计划,从头到尾,都没 有逃出过他的手掌心。 “为什么……”我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 库洛-洛的鼻尖轻轻抵着我的鼻尖,温热的呼吸洒在我的唇上。他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反问的语气,说出了那句我曾在自己心中默念过无数遍的话。 “我们会至死纠缠?” 他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失魂落魄的模样。 “你离不开我的。” 他看着我,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带着无上满足感的语气,为我那句懦弱的“我不知道”,下达了最终的判决。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想反驳。我想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想大声地告诉他“不对,我可以离开你”。我身体里那个崇尚自由、曾与金一起在广阔世界里探索遗迹的灵魂,在疯狂地叫嚣着,让我逃离。 但是……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该如何反驳? 用我一次次地拒绝他作为论据吗?可最后,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还是主动找到了他。 用我那颗向往自由的心作为证明吗?可就在不久前,我才刚刚承认,在离开流星街后,我最思念的人,就是他。 用我的愤怒和憎恨来支撑我的决心吗?可当他将我拥入怀中时,我身体里那股熟悉的、不受控制的悸动,却背叛了我的一切理智。 他说的没错。 我确实……离不开他。 不是因为我打不过他,也不是因为我害怕他。而是因为我们之间的羁绊,早已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长成了盘根错节的、深入骨血的怪物。我的诅咒,我的记忆,我的情感,我过往的每一次选择,都成了将我牢牢捆绑在他身边的、无法挣脱的锁链。 他不是囚禁我的牢笼。他本身,就是我命运的一部分。 一滴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我的眼角滑落,滴落在他撑在我脸侧的手背上。 那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认清现实后,彻底放弃挣扎的、无声的投降。 库洛洛看着我滑落的泪水,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个他想要的答案。他缓缓地低下头,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吻去了我眼角的泪水,然后,辗转吻上了我的唇。 这个吻,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掠夺和试探。它很轻,很柔,却带着一种盖棺定论般的、不容置喙的安抚。 像是在对自己失而复得的、独一无二的珍宝,印上永恒的标记。 我们又做了。 但我的灵魂,却像一个旁观者,冷漠地、抽离地,注视着这一切。 我不再去想未来,不再去思考该如何逃离。 在承认了自己内心的那一刻,在被他揭穿了所有算计的那一刻,我身体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名为“反抗”的弦,就已经断了。 原来……放弃挣扎,是这样一种感觉。 像沉入一片不见天日的、温暖的深海。窒息,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解脱般的宁静。 我们就这样,在无声的沉默中,一遍又一遍地,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着彼此的存在,确认着这段至死方休的、被诅咒的纠缠。 第20章 第 20 章 在临时据点又待了两天。这两天里,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没有争吵,没有试探,也没有那些令人窒息的、关于爱与纠缠的对话。我们就只是……待在一起。 他看他的书,我则摆弄着我的戒指和骰子,试图找回对自身力量更清晰的认知。 我知道,这份宁静是短暂的。 库洛洛来到这个不起眼的小镇,自然不是为了休假。他是为了偷一个人的念能力。 他看上了那个人的能力,据说是叫“密室游鱼”? 我不是很清楚,也不感兴趣。我对他作为幻影旅团团长的“工作”,没有半分好奇心。 这天,他终于准备出门了。他放弃了他那个丑的要死的毛茸茸大衣,换上了普通的休闲服,又拿出一条医用绷带,慢条斯理地,将额头上那个逆十字刺青缠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站在镜子前,转头看向我。 那一瞬间,幻影旅团团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发黑瞳、气质干净、眉眼间带着一丝书卷气的英俊青年。一个人畜无害的、会出现在任何一所大学图书馆里的男大学生。 我看着他,有片刻的失神。 他那双漂亮的黑瞳捕捉到了我的视线,微微弯起,带着一丝笑意。“怎么了,伊娜丝,”他明知故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他明明就知道,我对他这张脸,毫无抵抗力。 我有些恼火地转过头,不再看他,目光落回了自己手中的骰子上。 我的记忆,在这两天里,几乎已经完全回来了。关于我的能力,关于我的过去,关于……我们之间的一切。 我站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 “选一个你喜欢的吧。” 我伸出手,在他的面前摊开掌心。五颗材质不明、刻着点数的骰子,正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里。 库洛洛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凝。他有些讶异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骰子。 我可以把骰子给别人使用,这能让我的“幸运”,暂时地、以一种更可控的方式,分享给我的同伴。 但是,其他人,一次只能用一个骰子。 库洛洛看着我摊开的掌心,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像是深渊吞噬着这一切。 他没有立刻伸手去拿,而是抬起眼,深深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解读出我此举的真正意图。 “为什么?”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探究。 “你不是要去偷东西吗?”我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你要去的地方,应该是诺斯拉家族的地下拍卖会吧。那里戒备森严,念能力者众多。我不希望你死在那里。” 我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至少,在我彻底厌倦你之前,你不能死。”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我确实不想他死,但并非完全出于什么情感。我们的命运已经纠缠得太深,他若是在这里出了事,必然会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更何况……他身上,还藏着太多关于我过去的秘密。 “伊娜丝,”他低声念着我的名字,仿佛在品尝什么稀世的珍品,“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 他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回我掌心的那五颗骰子上。它们看起来一模一样。 他伸出手,修长的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珍重的意味,从我掌心划过。那微凉的触感,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最终,他的手指,停在了那颗刻着“六点”的骰子上。 他没有立刻将它拿起,而是用指腹,在上面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然后抬起眼,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 “谢谢。” 他说。 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 他拿起了那颗骰子,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掌心。然后,他俯下身,在我额前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这比我偷过的任何一件宝物,都要珍贵。” 话音刚落,有人敲了敲门。 “进。”库洛洛放开了我,恢复了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门被推开,来人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的蓝紫色发少女。她的神情很冷,五官却很可爱,一双大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像精致的日本人偶。 我认得她。她是玛琪,幻影旅团的成员之一,旅团的“缝合手”。 “团长,”玛琪开口,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清冷,干脆,“到时间了。” 说完,她又朝我这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那双没什么波澜的眼睛里,看不出是敌是友。 “我马上来。”库洛洛应道。 他对玛琪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出去。玛琪没有多言,转身便离开了房间,顺手为我们带上了门。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晚上我会回来。”他又对我说道,像一句普通的、丈夫出门前对妻子的交代。 我“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他看着我,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门被关上,房间里又恢复了绝对的安静。 我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待在这个临时的据点里,等待着他——那个全世界最臭名昭著的盗贼头子——在外面完成了他那罪恶的“工作”之后,回到这里。 这种感觉,很奇妙。 我既不是他的人质,也不是他的同伴。我们之间,没有爱,却有着比爱更深刻的纠缠。我憎恨他的所作所为,却又亲手将代表“幸运”的骰子,交到了他的手上。 我坐在床上,看着自己掌心里剩下的那四颗骰子,自嘲地笑了笑。 伊娜丝啊伊娜丝,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但又感觉有些熟悉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又跟那小子去鬼混了?】 那是一种带着一丝无奈和责备、却又与我十分熟稔的语气。 发信人的名字是:金。 我想起来了。在我那段被“死后之念”纠缠得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为了寻找自救的方法,我去考了猎人执照。然后,我在一次遗迹探索中,认识了这个被誉为“猎人中的猎人”的二星遗迹猎人——金·富力士。 他虽然看起来不修边幅,散漫无比,但其实是个心思非常细腻的人。他看穿了我的伪装和痛苦,帮了我很多,也照顾了我很多。我们曾一起探索过许多不为人知的古代遗迹,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生死之交。 我拿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 但他并没有纠缠于我和库洛洛之间的问题,只是又发来了一句:【保护好自己。】 随后,他就换了个话题:【你是不是见到我儿子了?感觉怎么样?】 你儿子是? 我发了个问号过去。 【就是这期猎人考试的小杰。】金回复道。 哦,原来是那个超级有礼貌的黑发小孩! 【小杰超级可爱!会跟在我身后叫我姐姐呢!(^▽^)】我配上了一个开心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我会在贪婪之岛等你们。】金最后发来了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随后,他就杳无音信,再也没有回复了。 贪婪之岛? 那是什么?好像……是一个传说中的、由念能力者制作的游戏? 不太清楚。等库洛洛回来的时候,问问他吧。 第21章 第 21 章 和金的短信,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金·富力士…… 我靠在沙发上,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身影。他总是穿着一身脏兮兮的探险服,头发乱得像鸟窝,胡子拉碴,嘴里叼着一根草,看起来吊儿郎当,没有半分顶级猎人的样子。 但他却是我见过最通透、最自由的人。 和他在一起探索遗迹的日子,是轻松的,是快乐的。我们是最好的搭档,也是最默契的朋友。他从不过问我关于“诅咒”的事,却总能在我状态最差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拉我一把。 他就像一阵自由的风,吹散了我身边那层由库洛洛和揍敌客家族带来的、挥之不去的阴霾。 而库洛洛……则是深渊本身。 他吸引着我,纠缠着我,将我拖入和他一样深邃的黑暗之中。 我正胡思乱想着,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库洛洛回来了。 他已经换回了那身黑色的常服,额前的绷带也已拆下,露出了那个逆十字刺青。他的身上,带着一丝夜晚的寒气,和一股极淡的、几乎无法察闻的血腥味。 他看起来没有受伤,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仿佛他刚刚不是去经历了一场危险的、九死一生的盗窃,而只是出门散了个步。 “我回来了。”他说。 “欢迎回来。”我应道。 这对话,平静得像一对最普通的夫妻。 他走到我身边坐下,将一本看起来很古旧的书放在了茶几上。那不是他带出去的那本,而是一本全新的、我从未见过的书。 “事情,办完了?”我问。 “嗯,”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而是拿起了遥控器,打开了墙上的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着这个小镇的紧急新闻,主持人正用激动的语气,报道着今晚在某个地下设施发生的、骇人听闻的灭门血案。报道中提到,现场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被发现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 果然是那个“密室游鱼”的能力。 被偷的那个人必须活着,库洛洛才能使用他的念能力。 他一边看着自己亲手犯下的罪行被公之于众,一边用一种仿佛在欣赏艺术品般的、平静的眼神,注视着屏幕。 我收回视线,不再去看那血腥的报道。 “库洛洛,”我开口,问出了我最在意的问题,“你知道‘贪婪之岛’吗?” 他的目光终于从电视上移开,转到了我的脸上,带着一丝探究:“贪婪之岛?” “一个朋友告诉我的。”我没有隐瞒,“金·富力士。” 听到这个名字,库洛洛的眼神微微变了变。“原来是他。” “贪婪之岛,Greed Island,”他缓缓地为我解释道,“一个传说中的、只为猎人制作的游戏。由十几位顶级的念能力者共同创造,游戏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用念能力构建的真实世界。它只在友克鑫的拍卖会上出现过几次,每一次的成交价,都是天文数字。” 他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丝莫测的微笑。 “怎么,你想去?” “我不知道,”我说,“金只说,会在那里等我们。” “等‘我们’?”库洛洛咀嚼着这个词,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有意思。”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对我伸出手。 “夜深了,伊娜丝。” “关于那个游戏的事,我们可以明天再讨论。” “现在,你该陪我睡觉了。”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没有动。 他也不催促,只是耐心地、理所当然地,维持着那个邀请的姿态。 最终,我还是将我的手,放进了他微凉的掌心。他满意地笑了笑,将我从沙发上拉起,带进了卧室。 这一夜,我们之间没有言语,也没有激烈的交缠。 我们就只是相拥而眠。 我枕着他的手臂,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能如此平静地躺在这个我曾一度想要逃离的男人身边。 或许,当一个人放弃了所有挣扎,接受了自己无法改变的命运之后,剩下的,就只有这份令人麻木的、沉沦的安宁。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时,库洛洛已经不在床上了。我走出卧室,看到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腿上摊着一本厚重的书,旁边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晨光透过窗户,将他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晕里。 这幅景象,和我之前在他公寓里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但我的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醒了?”他抬起头,对我露出一个微笑,“我煮了咖啡。” 我点了点头,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他很自然地揽过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他的身上,然后将一本摊开的、印满了古怪符号的书递到我面前。 “帮我看看这个,”他说,“这是昨晚那本书里夹带的羊皮纸,上面的文字,似乎比书本身还要古老。” 我看着那些符号,脑海里自动浮现出相关的信息。“这是第三王朝时期的祭司密文,一种用来记录‘契约’的文字。这个符号代表‘献祭’,而这个,代表‘束缚’……” 我下意识地、以一个遗迹猎人的专业角度,为他解读着。他静静地听着,眼神专注,仿佛我们不是纠缠不清的宿敌,而是一对正在进行学术探讨的、最普通的伴侣。 “说起来,”解读告一段落后,我还是忍不住问起了昨天的话题,“‘贪婪之岛’……你对那个游戏,了解多少?” “了解得不多,”库洛洛合上书,“只知道那是念的极致。一个用‘规则’和‘制约’构建起来的、近乎完美的世界。想要通关,光靠武力是没用的。” “金说,他会在那里等我们。”我看着他,“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库洛洛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或许是陷阱,或许……是某种邀请。金·富力士这个人,从不按常理出牌。” 他将书放到一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你想去吗?” “我想先去友克鑫市。”我回答。 库洛洛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提起这个地方。 “为什么?” “因为,你会在那里,不是吗?”我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平静,“幻影旅团今年的目标,就是友克鑫市的地下拍卖会。我想去亲眼看看,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再逃避了。 既然深渊就在眼前,那比起在岸边远远地观望,我宁愿纵身一跃,亲眼看看深渊的底部,到底有什么。 库洛洛凝视着我,许久,他才缓缓地笑了。 “好。” “我会让你看到一切,伊娜丝。” “作为交换……”他低下头,在我耳边用气声轻语,“在友克鑫,你要一直待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这是他的条件,也是他的宣言。 我闭上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们定下了下一个目的地。那个即将风起云涌、汇聚了全世界所有**与罪恶的城市—— 友克鑫。 第22章 第 22 章 我们决定了要去友克鑫市,但并没有立刻出发。库洛洛似乎还有些收尾的工作要做,而我,也乐得有几天缓冲的时间,来彻底整理我那失而复得的、混乱的记忆。 这天下午,我正靠在沙发上,研究着那本关于“贪婪之岛”的资料,库洛洛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个丝绒盒子,在我面前打开。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项链。 那是一条由铂金打造的、极为精致的项链,吊坠是一颗巨大的、被切割成完美水滴形的紫色宝石。在午后的阳光下,那颗宝石折射出璀璨而深邃的光芒,美丽得令人窒息。 他将项链从盒子里取出,绕到我的身后,亲手为我戴上。冰凉的链身贴上我温热的皮肤,激起一阵微小的战栗。 “很适合你。”他为我扣上搭扣,声音里带着一丝满意的浅笑。 我抚摸着项链上那颗价值连城的宝石,“这是?” “昨晚看到的,就顺便拿来了。”他云淡风轻地说道,仿佛在说“我顺路买了棵白菜”一样。 拿?估计是抢的吧。 我有些无语,但不得不承认,它真的很漂亮。深邃的紫色宝石,在我白皙的脖颈间闪闪发光,带着一种神秘而高贵的美感。 “谢谢。”我转过身,主动地、在他的嘴角印下了一个吻。 对于他这种强盗行径,我已经懒得做出任何评价。 “我待会儿有个委托。”我开口道。 伊路米那个男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查到了我所在的这个小镇。他刚刚给我发信息,言简意赅地表示,他已经到镇上了,并且,为了抵消一部分我欠他的“人情债”,我需要帮他一起完成一个委托。 当然,杀手的委托,只会是杀人。 “嗯?”库洛洛看着我,挑了挑眉。 “是伊路米,”我解释道,“他说他有个委托,我之前欠他人情,需要去还。” 库洛洛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我能感觉到他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带着一丝探究和审视。我不知道他是在评估伊路米这个人,还是在评估我和伊路米之间的关系。 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 “那我等你。” 他说。 我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好笑。 曾几何时,我还像一只惊弓之鸟,想尽办法地从他身边逃离。而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他坐镇“后方”,等待着我“出差”归来了。 我按照伊路米发来的地址,找到了镇上唯一一家看起来还算高档的酒吧。 推开厚重的木门,昏暗的灯光和舒缓的爵士乐一同将我包裹。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吧台前的伊路米。 他这次,终于没有穿那件丑得要死的、全是钉子的练功服了。他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柔顺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身后。在摇曳的灯光下,他那张精致得毫无瑕疵的脸,配上他此刻正优雅地晃动着酒杯的姿态,活脱脱就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忧郁贵公子。 如果忽略掉他身上那股非人的、冰冷的杀气的话。 我毫不客气地在他旁边的吧椅上坐下。 “给我来一杯。”我指了指他手中那杯琥珀色的液体,对酒保说道。 伊路米转过头,那双空洞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我,仿佛在说“你终于来了”。 “目标,”他没有一句废话,直接进入了主题,“是这个镇上的一个贵族。他今晚会在他的私人庄园里,举办一场秘密的珠宝交易会。” “这种小角色,也需要你亲自动手?”我接过酒保递来的酒杯,抿了一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 “他本人不重要,”伊路米说,“重要的是,他雇佣了一个很有趣的保镖。那个保镖的念能力,是‘绝对防御’。任何带有杀意或恶意的攻击,都会被他的‘气’自动格挡,并且反弹。” 我挑了挑眉。这确实是个很棘手的念能力,对于伊路米这种纯粹的、以杀意驱动攻击的杀手来说,简直就是天生的克星。 “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问。 “很简单,”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庄园的内部结构图,在我面前铺开,“我需要你,为我创造一个‘机会’。” “一个……不带任何杀意,却能让他死于‘意外’的机会。” 我看着他,明白了。他是想借用我那能扭曲因果的“幸运”。 “报酬?” “你欠我的债务,一笔勾销。” 我晃了晃酒杯,看着杯中的冰块碰撞、融化。和揍敌客家族撇清关系,这个条件,确实很诱人。 “成交。” 夜色降临,我换上了一套不知道伊路米从哪里搞来的、熨烫得笔挺的黑白女仆装。 “不是,凭什么我就要扮演女仆啊?”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系着白色围裙、头戴蕾丝发饰的自己,发出了不满的抗议,“而你,就混在宾客当中,喝着香槟当你的贵公子?” “女仆混在人群中更普通,不会有人察觉的。”伊路米用他那毫无波澜的语气回答我,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更华丽的、符合宴会主题的白色西装。 但这绝对是伊路米的恶趣味。我敢肯定。 “伊娜丝,穿上女仆装真的好可爱。” 果不其然,他一边说着,一边面无表情地拿出了他的手机,对着我“咔嚓”一声,拍下了我现在的样子。 “删掉!”我立刻大声抗议。 “不要。”他干脆地拒绝了。 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卖给库洛洛的话,感觉能赚一大笔。” “……” 谁会买这种照片啊!库洛洛那种人,绝对不会为这种东西付钱的。 他就算想要,也绝对是直接动手抢…… 我懒得再跟他争辩,压了压头上的发饰,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就这样,我拿着伪造好的身份证明,顺利地通过了庄园的仆人通道,进入了这个今晚即将变成血色舞台的华丽庄园。 而伊路米,则会拿着他那封不知真假的邀请函,从正门,走进那片衣香鬓影之中。 第23章 第 23 章 庄园内部,金碧辉煌,奢华得令人咋舌。空气中混合着昂贵的香水、雪茄和金钱的味道。我端着一个放着几杯香槟的托盘,垂着头,像一个真正的、训练有素的女仆,穿梭在那些衣着光鲜的宾客之间。 我的眼睛,则在低垂的眼睑下,迅速地扫描着全场,寻找着我们的目标。 很快,我在宴会厅最中央的位置,找到了他。一个脑满肠肥、戴着十根金戒指的油腻男人,正端着酒杯,和几个宾客高谈阔-论。而在他身后,寸步不离地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普通的男人。那个男人看起来毫不起眼,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周身覆盖着一层厚实而平静的“气”的薄膜。 他就是那个拥有“绝对防御”能力的保镖。 我戴在耳朵里的、针孔大小的通讯器里,传来了伊路米那毫无感情的声音。 “看到目标了。A区,红酒塔旁。” “嗯。”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应道。 “他‘缠’很稳定,硬来的话,确实很麻烦。”伊路米的声音像在分析一件商品,“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伊娜丝。” 我端着托盘,转身走向了通往后厨的、一条僻静无人的走廊。 这里没有监控,也没有宾客。是最好的舞台。 我将托盘放到地上,从女仆装的口袋里,拿出了我的五颗骰子。 我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个念头上。 这个念头,必须精准,但又不能带有任何“恶意”和“杀意”。 【我希望……宴会厅正上方那盏最华丽的水晶吊灯,会因为某个‘意外’而掉下来,并且,正好砸在那个穿着红色西服的男人身上。】 我将手中的骰子,轻轻地、向走廊的地板上抛去。 清脆的、骨质碰撞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回响。骰子翻滚,最终停了下来。 六、五、六、六、五。 二十八点。一个足以引发小型灾难的、极高的点数。 我将骰子收好,端起托盘,重新走回了宴会厅。就在我踏入大厅的那一刻,“意外”,开始了。 一名侍者不知为何脚下一滑,手中的香槟塔瞬间失去了平衡,轰然倒塌。飞溅的酒水,正好泼在了一个正在调试音响的DJ身上。DJ浑身一激灵,手中的调音推子猛地推到了底! 刺耳的、超高分贝的音爆,瞬间响彻了整个大厅! 这股强烈的声波,引发了天花板上那盏本就有些年久失修的、巨大的水晶吊灯的剧烈共振。 只听“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吊灯的锁链,应声而断。 那座重达数吨的、由水晶和钢铁构成的华丽凶器,带着死亡的呼啸,直直地朝着下方的男人砸了下去! 那个“绝对防御”的保镖反应极快,他瞬间爆发出全身的“气”,试图挡住这致命的攻击。但是,他的能力,可以反弹“恶意”的攻击,却无法反弹“物理法则”本身。 “轰——!!!” 一声巨响,整个庄园都为之震动。 宴会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 在一片水晶的残骸和血泊之中,目标,已经变成了一滩无法辨认的肉泥。 我站在混乱的人群边缘,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通讯器里,传来了伊路米那平淡的声音。 “目标清除。干得不错。” “撤退。” 我摘下头上的发饰,脱下身上的围裙,将它们随手扔进一个装饰用的花瓶里,然后混在尖叫着逃离的人群中,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庄园的夜色里。 我和伊路米,在小镇外一座废弃的桥上碰头。 他已经换回了那身插满钉子的练功服,仿佛那个穿着西装的优雅贵公子,只是一场短暂的幻觉。 “很干净的收尾。”他递给我一个信封,“这是你的‘报酬’。” 我打开一看,里面不是钱,而是那张我签过字的、天文数字的欠条。他当着我的面,拿出打火机,将那张欠条烧成了灰烬。 “我们的债务,两清了。”他说。 我心中一松,感觉终于甩掉了一个大麻烦。然而,他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信封。 我:“?” “这还有一笔债务。”伊路米道,他展开信封里的纸,用他那毫无感情的语调念了起来,“某年某月某日,伊娜丝因‘委托揍敌客家族调查古代符文来源’,欠伊路米……” “停!”我瞬间夺过那张写着债务的纸。 在最底下,赫然是我那龙飞凤舞的签名,旁边还画着一个吐着舌头的骰子涂鸦。 “伊娜丝,你甩不掉我的。”伊路米低下头,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我。 ……我到底,欠了伊路米多少债务啊。 “妈妈让我转告你,”他那毫无起伏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她已经开始研究,你和我的孩子的念能力遗传概率了。” 我的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从桥上摔下去。 我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 当我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回到那个临时据点时,天已经快亮了。 房间里亮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库洛洛没有睡,他正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翻着一本书,就像我离开时那样,仿佛他从未动过。 他听到了我开门的动静,抬起头,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眼神,平静,却又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他没有问我过程,也没有问我结果。 “结束了?”他问。 “嗯。”我脱下外套,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他合上书,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我。 “你的眼神,”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安静的黎明时分,显得格外清晰,“和在流星街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的心,微微一沉。 “冷静,专注,带着一丝……享受。” “你很享受这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感觉,对吗,伊娜丝?” 他不是在问我,他是在陈述一个他早已知晓的事实。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知道,他是对的。我骨子里,和他一样,都是在混乱与危险中才能找到存在感的、无可救药的怪物。这或许,就是我们之间那份致命吸引力的根源。 “很好。”他站起身,对我伸出手,“既然你的‘私事’已经办完了……” 我以为他要拉我去做什么,却见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在我面前晃了晃。 屏幕上,赫然是我那张穿着女仆装、一脸不爽的照片。 伊路米·揍敌客,我绝对要杀了你!! 第24章 第 24 章 那个晚上,我终究还是没能逃过。 伊路米那张照片,就像一颗投入库洛洛心湖的石子,激起了他那点不为人知的、恶劣的趣味。他不知道从哪里,又变出了一套一模一样的女仆装,然后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含笑的眼神看着我。 我抗议过,挣扎过,但最终还是在他那“既然你已经为别人穿过一次,那为我穿一次,也很公平,不是吗?”的歪理下,败下阵来。 于是,我就被逼着换上了这身羞耻的衣服,跟这个恶趣味的男人,玩起了我此生都未曾想过的“主仆游戏”。 “主人,请喝茶。” 我端着一杯刚刚泡好的红茶,走到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库洛洛面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谦卑,不带一丝一毫的咬牙切齿。 他闻言,缓缓地将书放下,抬起那双漂亮的黑瞳,目光从我头上的蕾丝发饰,一路向下,最终落在了我手中的茶杯上。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女仆”,更像是在审视一件他刚刚才得到的、完美无瑕的艺术品。 “跪下。”他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命令的口吻。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最终,我还是屈辱地、膝盖弯曲,以一种标准的姿势,跪在了他的面前,双手将茶杯举过头顶。 “很好。”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伸手接过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茶泡得不错,”他评价道,“但你的眼神里,还带着反抗。作为一个女仆,这可不合格。” “……是,主人。”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似乎被我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取悦了,轻笑了一声。他没有再继续为难我,而是将茶杯放到一边,重新拿起了他的书。 “过来,”他拍了拍自己脚边的地毯,“坐在这里,给我念书。” 我依言,像一只被驯服的猫,跪坐在他的脚边。他将那本厚重的、写满了古代密文的书,放到了我的腿上。 “就念这一段。”他指了指其中一页。 我看着那些诘屈聱牙的文字,开始用一种平板的、不带感情的语调朗读起来。昏暗的落地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房间里,只有我那如同催眠曲般的念书声,和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我念得口干舌燥,几乎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合上了我的书。 我疑惑地抬起头,却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我整个人都跌坐在他的腿上,女仆装的裙摆,散乱地铺在他的身上。 “念得很好,”他低头,鼻尖蹭着我的鼻尖,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的笑意,“作为奖励……” 他没有说完,而是用一个深吻,代替了后半句话。 这个吻,和他的人一样,充满了掠夺性和掌控欲。我被他吻得几乎要窒息,只能无力地攀附着他的肩膀。 然后天旋地转,我被他抱起,按在了沙发上。 我终于明白了。他喜欢的,不是我的顺从。 他享受的,只是我不得不对他顺从的、这个过程本身。 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缺失的内容发不出来,暂时先这样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 24 章 第25章 第 25 章 第二天,我是在一阵阵的酸痛中醒来的。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刺眼的光斑。我动了动身体,感觉自己像是被拆开后又胡乱拼凑起来的木偶,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无声的抗议。那身羞耻的女仆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脱掉了,此刻的我身上,只穿着一件库洛洛的、宽大的黑色衬衫。 昨夜那些屈辱的、破碎的片段,如同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主人.......” 这个该死的男人逼我说出那样的话,但是我又没有办法,毕竟那是我自己亲口说出的话。 我闭上眼睛,感觉不到愤怒,也感觉不到悲伤。我的内心,是一片沉寂的、被烧成灰烬的荒原,什么都没有剩下。 “醒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转过头,看到库洛洛正坐在床边的沙发椅上,手里拿着那本我昨晚为他念过的古书。他已经穿戴整齐,额前的刺青用绷带遮盖着,看起来又恢复了那个干净斯文的模样。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半分昨夜的残忍与疯狂,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普通的、刚刚睡醒的同伴。仿佛昨晚那个将我按在沙发上、用言语和身体双重羞辱我的恶魔,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但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感到一阵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冷。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撑起身体,准备下床。 “别动,”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你的早饭,我让玛琪去买了,很快就送来。”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俯下身,伸手探了探我额头的温度。 “没有发烧。”他得出结论,然后,像对待一件珍贵的、易碎的物品一样,将我重新按回了柔软的被子里。“再躺一会儿。” 我看着他,这个男人,可以在前一晚对我做出那样过分的事情,又可以在第二天清晨,如此自然地、体贴地,关心我的身体状况。 他不是人格分裂。 这所有的一切,冷酷的、温柔的、残忍的、博学的……都是他。一个彻头彻尾的、无可救药的怪物。 而我,在昨晚,已经彻底沦为了这个怪物的私有物。 我放弃了挣扎,顺从地躺了回去,拉起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他看着我这副温顺的样子,似乎非常满意。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新坐回椅子上,继续看他的书。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我们就这样,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共享着这个暴风雨过后、诡异而平静的清晨。 直到玛琪将早餐送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后,库洛洛才合上书,对我说道: “吃完东西,我们就出发。” “去友克鑫。” 这不是一个商量,而是一个通知。 我沉默地坐起身,拿起他递过来的三明治,机械地、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着。 “好。”我听见自己用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空洞的声音,回答道。 我们是在八月中旬,抵达友克鑫市的。 这座城市,就像一头即将从沉睡中苏醒的、贪婪的巨兽。空气中弥漫着金钱、**和危险的气息,所有的一切,都在为即将到 来的、九月初的世纪拍卖会预热。 我们住进了旅团在这里的一处秘密据点,一间位于高档公寓顶层的、视野极佳的复式套房。从巨大的落地窗向外望去,能将 整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尽收眼底。 库洛洛变得比以前更忙了。我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巨大的网,正在以他为中心,缓缓地铺开。据说,这次所有的“蜘蛛 ”都会在友克鑫聚首。他对这次的拍卖会,异常地重视。 所以,他……去……泡妞了。 是的,你没听错。 那个据说能写下预言诗的、诺斯拉家族的大小姐,就是他此行的主要目标之一。为了盗取她的念能力,库洛洛做足了准备。 他查清了那个女孩的一切喜好——喜欢收集人体、相信命运、迷恋一切神秘学的东西。 然后,他便以一个“对预言诗和命运论同样感兴趣”的、神秘而英俊的追求者身份,开始了他的狩猎。 我坐在空无一人的、巨大的客厅里,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只觉得有些好笑。 我没有嫉妒,也没有愤怒。我现在的心,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只是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可怕得很有趣。他可以是最优雅的学者,最残忍的恶魔,也可以是此刻,那个为了达成目的, 不惜放下身段去扮演完美情人的、顶级的欺诈师。 他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无论是用暴力,还是用温情。 而我,和那个即将被他捕获的、名叫妮翁的女孩,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我们都只是他那本《盗贼的秘籍》上,想要增添的 崭新的一页罢了。 唯一的区别是,我这一页,他已经翻开了。 库洛洛去扮演他的“完美情人”后,我便乐得清闲。 一个人待在空旷的据点里有些无聊,于是,我便找了一家位于高档酒店顶层的、视野极佳的空中酒廊,打算在那里消磨一个下午。 我点了一壶大吉岭红茶,摊开一本从库洛洛书架上顺手拿来的、关于第四王朝遗迹群研究的书,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那个……不好意思,”一个清脆的、带着一丝娇憨的女声在我旁边响起,“你也在看关于古代遗迹的书吗?” 我抬起头,看到了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她有一头漂亮的蓝色短发,穿着一身粉色的、价格不菲的连衣裙,脸上带着天真而好奇的表情。 是妮翁·诺斯拉。 我和她,就这样真的偶遇了。没有任何的计划,也没有任何的算计。 库洛洛不在她身边。 “是啊,”我合上书,对她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我对这些比较感兴趣。” “我也是我也是!”她似乎找到了同好,很自然地就在我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我最喜欢收集古代的、神秘的东西了!特别是那些带点诅咒的,感觉超棒的!” 她一边说,一边兴奋地向我展示着她手机里那些人体收藏品的照片,叽叽喳喳地,像一只快活的小鸟。 我静静地听着,偶尔应和一两句。 我看着眼前这个被家族保护得很好、天真烂漫、对世界的黑暗一无所知的大小姐,心中没有嫉妒,也没有任何优越感。 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悲。 她就像一只被养在华美鸟笼里的金丝雀,以为自己拥有全世界,却不知道,笼子外面,正有一只最顶级的、最耐心的蜘蛛,在静静地等着她。等着将她拆吃入腹,连带着她那天赋异禀的、能预知未来的能力,一同吞噬。 而我,则早已是那张网上的囚徒。 “说起来,我的占卜也很准的哦!”她炫耀般地对我说道,“你想试试吗?我可以免费帮你写一首预言诗!” 预言诗啊…… 我也很好奇,我今后的命运,到底会怎么样。 就这样,我半推半就地,让她为我写了下去。 妮翁的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兴奋的笑容。她从她那名牌包包里,拿出了一支笔和一本精致的小记事本。 “那么,把你的全名、出生年月日和血型告诉我吧!” 我一一报给了她。她认真地将这些信息记在本子的第一页,然后,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她那双原本神采奕奕的蓝色眼眸,瞬间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而茫然。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左手拿起笔,右手则像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人偶一样,僵硬地悬停在记事本上方。 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淡淡念气的幽灵,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它的手臂,覆盖在了妮翁的右臂上。 这就是“天使的自动笔记”吗…… 我屏住呼吸,看着那支笔在幽灵的操控下,自动在纸上飞舞起来,写下一行行歪歪扭扭、却又带着某种韵律的诗句。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当最后一句话写完,那个幽灵便消失了。妮翁也像是瞬间断电的机器人,猛地一颤,恢复了神采。 “呀,写完了呢!”她看着记事本上的字,脸上带着一丝茫然,仿佛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快看看吧!我的预言可是很准的哦!” 她将记事本推到了我的面前。 我低下头,看向那张写满预言的纸。 【给迷途的拾骨者】 带来幸运的骰子,亦将窃取昨天, 囚徒心甘情愿地,亲吻上冰冷的锁链。 你与蜘蛛共同赴宴。 你主动探寻着,那自己选择的无底深渊, 东方,是你的选择。 命运的丝线一旦与黑暗交缠, 除非迎来最终的长眠,否则再也无法被斩断。 我逐字逐句地读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我的脊椎一路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我所有的秘密和未来。 “拾骨者”说的是我这个遗迹猎人。“骰子”是我那源于母亲、却最终化为诅咒的能力。“囚徒”是我,那“冰冷的锁链”,就是我和库洛洛之间,那份我刚刚才选择接受的、无法挣脱的羁绊。 “蜘蛛”是库洛洛和他的幻影旅团,“盛宴”指的无疑就是友克鑫市这场即将到来的拍卖会。 而“自己选择的深渊”,是我此刻的处境。以及“东方”,是指友克鑫吗?毕竟友克鑫是这个世界位于东方的**之都。 最后一句,则是我早已认清的、无法逃脱的、至死方休的宿命。 “怎么样怎么样?”妮翁见我久久不语,好奇地凑了过来,“是不是很厉害?虽然写得有点奇奇怪怪的,但感觉好酷哦!” 我缓缓地合上了记事本,将那张写着我命运判决书的纸,小心翼翼地撕下,折好,放进了口袋。 “嗯,”我抬起头,对上她那天真无邪的眼眸,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自然的微笑,“非常准。” 准得,令人绝望。 时间线大混乱,人物崩坏预警[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 第26章 第 26 章 我与妮翁告别,独自离开了那家空中酒廊。 走在友克鑫市繁华的街道上,我的指尖,还残留着那张预言诗纸张的触感。 【东方,是你的选择。】 友克鑫市,确实位于世界版图的东方。但这句预言,指的仅仅是地理位置吗?还是说,在更遥远的东方,还有别的什么在等着我…… 谁知道呢。 我自嘲地笑了笑,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命运这种东西,越是去探究,就越是会陷入迷雾之中。 就在我准备打车,返回那个名为“据点”的囚笼时,我没有想到,我又在这异国他乡的街头,碰到了奇犽和小杰。 他们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电子广告牌下,叽叽喳喳地、兴奋地讨论着什么。奇犽拿着一张拍卖会的宣传单,指着上面的某个商品,而小杰则握着拳头,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 “……只要我们能在九月一日前,赚到八十亿戒尼,就一定能把它买下来!” “八十亿啊……听起来好多,但我们一定可以的!” 我听着他们那充满少年热血的对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时,小杰那如同动物般敏锐的直觉发现了我。他转过头,在看到我时,脸上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用力地向我挥着手。 “是考官姐姐!” “叫我伊娜丝就好。” 我还是挺喜欢小杰这个可爱的孩子。他就像一个小太阳,纯粹、温暖,能轻易地驱散人心中那些阴暗的角落。 我走了过去,笑着回应道:“好巧啊,你们也来友克鑫了。” “嗯!”小杰重重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传单递给我看,“姐姐你看!是‘贪婪之岛’!它会在这次的拍卖会上出现!我爸爸……金,可能就在那个游戏里!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把它买下来!” 我看着传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又看了看小杰那双闪闪发光的、充满了期待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原来,金说的“在贪婪之岛等我们”,指的……是这个意思吗? “祝你们好运。”我伸手,像在考场时那样,揉了揉他那头有点扎手的黑发。 能拥有这样明确的目标,和愿意陪你一起去实现它的朋友,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啊。 和小杰他们告别后,我就回去了。 期间伊路米又发来了骚扰消息。 【奇犽好像也来了这里】 【小孩子好难管教】之类的话语,还说要是在他脑子里插入念钉他绝对会乖乖听话的。他又开始对他的弟弟离家出走这一举动表示不满。 我又一次表示对他无语,瞬间能理解奇犽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了。真是好可怕的大哥,有这样的控制欲狂大哥,是我,我也要第一时间跑路。 很快,就到了9月1日这个重要的日子。 友克鑫市的空气,仿佛被拧紧的发条,充满了喧嚣与躁动。全世界的财富、罪恶与**,都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向着这场地下拍卖会聚集而来。 而在昨天,八月的最后一天,所有的“蜘蛛”都到齐了。 旅团的据点里,第一次聚集了这么多人。我认识的,有侠客、飞坦、玛琪。我不认识的,有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芬克斯,沉默寡言、像座铁塔一样的富兰克林,扎着武士发髻、总是盘腿而坐的信长,以及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文静、却总是在擦拭一把巨大吸尘器的黑发女孩……但是那个我在猎人考试见过的那个变态小丑西索却没有来这里。 他们每一个人,都散发着强大而危险的念。当这些气息汇聚在同一个空间里时,那种压迫感,几乎要让空气都凝固起来。 他们或坐或站,神态各异,有的在擦拭武器,有的在闲聊,有的在闭目养神。但当库洛洛开口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站在房间的中央,摊开一张拍卖会的物品清单,冷静地、有条不紊地,向他的团员们下达着指令。 “A区的宝物,由窝金、信长、侠客、富兰克林负责……” “B区的珠宝,芬克斯、飞坦、小滴……” “玛琪和派克诺妲,负责情报与支援。” “我们的目标,是‘全部’。一件不留。”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的权威。他的团员们,那些在外界被视为A级罪犯的怪物们,在他的面前,都像最忠诚的信徒,聆听着神谕。 我没有参与他们的会议。 我就站在最角落的窗边,背对着他们,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假装自己对他们那番关于“掠夺”和“杀戮”的计划,毫无兴趣。 我不想掺和这件事。 我只是个旁观者。 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这样告诫着自己。 “伊娜丝。” 库洛洛突然提到了我的名字。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准确无误地投入了这片由杀气和计划构成的、寂静的湖面。 我缓缓地转过身,看向他。 房间里,所有“蜘蛛”的视线,也都在这一刻,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我的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有不屑,也有纯粹的、看好戏的目光。 库洛洛迎着我的视线,嘴角勾起了一抹完美的、却又带着一丝危险的弧度。 “你会帮我的,对吧?” 他开始了那恶魔般的吟唱,声音轻柔,却像一条无形的锁链,瞬间缠绕上了我的脖颈。 你看,他又开始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我心底响起。 他又开始榨干你,把你身上的每一分利用价值,都毫不留情地吃进肚子里。 我告诫过自己,我只是个旁观者。这场血腥的盛宴,与我无关。但库洛洛,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我从那个自我安慰的、安全的角落里,一把拽了出来,推到了舞台的正中央。 他要我当着他所有团员的面,表明我的立场。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此刻正盛满了志在必得的笑意的眼眸。 我沉默了。 我知道,我没有选择。 在这个房间里,在这个由十三只最顶级的、最危险的蜘蛛所组成的巢穴里,拒绝他,就等于宣战。而我,还没有愚蠢到,要去选择一条必死的路。 “旁观者”……从我决定不再逃离他的时候起,这个身份,就已经不存在了。 我缓缓地、清晰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好。” 我说。 库洛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在我那个“好”字落下的瞬间,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房间里那股凝重的、审视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 库洛洛脸上的笑意,是满意的。侠客的眼神,是充满好奇的。而飞坦,则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不屑的“切”。 我没有理会他们。 我缓缓地,从我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了我的五颗骰子。 我将它们托在掌心,举到胸前,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虔EN诚的、仿佛在教堂里祈祷的圣女般的表情。 “我会为你们祈祷,”我用一种咏叹般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说道,“祝你们成功。” 说完,我还在胸前,慢条斯理地,画了一个标准的十字架。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我能感觉到,那群杀人不眨眼的蜘蛛们,此刻都用一种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大概在他们看来,我这种神神叨叨的行为,简直比西索那个变态小丑还要不可理喻。 “很好。”他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带着一丝欣赏,“那么,计划的最后一步,也就位了。” 他转向他的团员们,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领导者的口吻宣布: “伊娜丝会在拍卖会现场的中心,为我们这次的行动,投下‘祝福’。” “她的能力,会为我们扫清所有预料之外的‘障碍’,确保我们今晚的行动,会顺利。” 他看着我,像一个即将指挥一场宏大交响乐的指挥家。 “所以,伊娜丝,”他对我说道,“今晚的‘运气’,就交给你了。” 我收起骰子,对他微微一笑。 就这样,我被正式地,安排进了他们的计划里。 当然我的祝福不是绝对性的,能不能投出令人满意的数字,就可不确定了啊。 第27章 第 27 章 行动开始前,我们需要兵分几路。 库洛洛要去执行他最重要的任务——盗走妮翁·诺斯拉的能力。在旅团据点的大门口,他与我们暂时分离。 临走前,我叫住了他。 我将那颗他之前选中的、“六点”的骰子,放进了他的手心。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将那颗骰子紧紧握住,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走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 跟在我身边的,是玛琪。她的任务,是保护我,当然,也是在监视我。 我们很快就抵达了拍卖会现场。这里是全世界财富与权力的交汇点,安保措施号称滴水不漏。但这种“安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我和玛琪,像两滴汇入大海的水珠,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会场中心的人群里。 很快,会场的灯光暗了下来,一束聚光灯打在了舞台上。 但出现的,并不是拍卖师。 随着飞坦和富兰克林那强盗般的、充满了血腥与暴力的开场白,会场瞬间从天堂,变成了地狱。 密集的念弹如同暴雨般扫射着人群,飞坦的身影快如鬼魅,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一道血光和一声惨叫。华丽的会场,顷刻间被恐慌、尖叫与死亡所淹没。 蜘蛛的行动,正式开始了。 在震耳欲聋的尖叫和密集的枪声中,我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幽灵,静静地坐在角落的阴影里。玛琪站在我的身后,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警惕着四周。 我看着眼前这场单方面的屠杀,看着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富豪权贵,此刻如同待宰的羔羊般,脆弱而不堪一击。我的内心,没有怜悯,也没有快意,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虚无。 这就是……蜘蛛们的世界。 我伸出手,从口袋里拿出了我的四颗骰子。库洛洛带走了一颗,我只剩下四颗。 我没有去看身边的杀戮,只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我掌心的这几枚小小的、能左右命运的骨块上。 【祝你们……一帆风顺。】 我在心里,用一种近乎咏叹的、毫无波澜的语调,许下了这次行动的“祝福”。 然后,我松开手,任由那四颗骰子,落在我面前那片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昂贵的大理石地板上。 它们翻滚着,跳动着,最终,停了下来。 两个二,两个六。 ……点数不高,一半一半。不好,也不坏。 我看着这个结果,立刻就明白了它的含义。 看来,今晚这场针对拍卖会的掠夺任务,确实会像现在这样,顺利地进行下去。两个“六”代表着极致的幸运,足以保证他们在场的行动,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但是,那两个“二”,则代表着极致的“不幸”。 这意味着,在这场“盛宴”结束之后,必然会有意料之外的、棘手的新问题出现。而且,麻烦的程度,足以与今晚的顺利程度相抗衡。 我收起骰子,用手帕擦去上面沾染的、不属于我的血迹。 大厅里的枪声,渐渐平息了。旅团的成员,已经控制了全场。 任务的前半段,成功了。 但我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轻松。我看着那些正将拍卖品打包的蜘蛛们,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场更大的、由“不幸”所编织的风暴,正在不远的前方,等待着我们。 当大厅里的屠杀接近尾声,旅团的成员撬开后台那个巨大无比的、据说能抵挡火箭炮攻击的保险库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里面空空如也。 别说是拍卖品,连一根金条、一张纸币都没有。 “怎么回事!”信长大声吼道,身上爆发出骇人的念压,“东西呢!” 侠客迅速地调出了监控,但画面早已被清空。芬克斯和富兰林克则抓来了一个吓得屁滚尿流的拍卖会负责人。 “东西……东西早就被……被阴兽的枭先生用他的‘神奇的包袱皮’转移走了!”那人哆哆嗦嗦地交代了一切。 阴兽。□□十老头手下最精锐的部队。 “切。”飞坦发出了一声极为不爽的咋舌声,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警报声已经响彻了整个街区,□□的大部队正在向这里飞速集结。我们没有时间恋战。 “撤退!”侠客下达了指令。 我们迅速地从预定的路线撤离,最终,在一栋摩天大楼的楼顶,坐上了旅团准备好的、用来撤退的热气球。 热气球缓缓升空,我看着脚下那座灯火通明、此刻却因为我们而陷入一片混乱的城市,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远处急速掠来,落在了热气球的吊篮里。是飞坦。他那把标志性的雨伞上,还挂着一个被念线捆得严严实实的、长得像猫头鹰一样的男人。 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那个叫“枭”的阴兽成员给抓了回来。 吊篮里的气氛很沉重。旅团的成员们,一个个都脸色阴沉。他们掀起了腥风血雨,结果最重要的目标却没有拿到。 我看着那个被飞坦踩在脚下、已经昏死过去的阴兽,又想起了我之前掷出的骰子。 两个六,两个二。 完美地控制了全场,并且成功抓到了偷走宝物的关键人物——这是“六”带来的“幸运”。 最重要的宝物却一件也没拿到,计划从根本上宣告失败——这是“二”带来的“不幸”。 还真的跟我的骰-子一模一样。 一半成功,一半失败。 回到那个位于废弃大楼里的据点后,飞坦立刻就拖着那个半死不活的阴兽,进了里面的房间。很快,房间里就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压抑的惨叫声。 而外面的客厅里,气氛则更加凝重。 “窝金还没回来。” 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 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那个笨蛋,不会是自己一个人跑去找阴兽的麻烦了吧?”芬克斯烦躁地捏着拳头,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 “窝金的实力你还不清楚吗?他不可能出事。”富兰林克用他那沉闷的声音说道,但话语里,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可是,他到现在还没有联系我们!”脾气最火爆的信长,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我们应该去找他!” “冷静点,信长,”侠客安抚道,“在团长回来之前,不要擅自行动。” 我蹲在最远处的角落里,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说到底,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窝金。那个名字,在我脑海里,只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性格粗野豪放的男人的模糊影像。我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在昨天那场会议上。 我跟他们,都不是很熟。 即使,我也来自流星街。 我看着眼前这些因为同伴的失踪而焦躁不安的蜘蛛们,心中没有任何的共鸣。流星街教会了我一件事——除了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所谓的“同伴”,不过是利益捆绑下、随时可以被舍弃的、脆弱的联合罢了。 但他们……似乎不一样。 我安静地,像一个真正的局外人一样,观察着这一切。 就在据点里的气氛因为窝金的失踪而越来越压抑时,我没有想到,他们中的某些人,竟然把矛头指向了我。 “喂,不会是这个女人的问题吧?” 说话的是芬克斯。他抱着手臂,用他那没有眉毛的、看起来格外凶悍的眼睛,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我。 “谁知道呢,”有人在旁边附和,“来历不明的女人。” “要我说,就应该让飞坦也拷问拷问她,看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又关我什么事?好大一口锅。 我只觉得无聊。他们同伴的死活,与我何干?我不想再待在这个充满了焦躁和愚蠢荷尔蒙的地方了。我想回库洛洛的那个公寓,安安静静地睡一觉。 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没想到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胳膊。 “你要去哪。” 是玛琪。她的手很稳,力气也很大。 “回去睡觉。”我头也不回地答道。 “窝金失踪了。”玛琪的声音依旧清冷。 “那又如何?”我终于转过头,用一种比她更冰冷的眼神看着她,“这,并不关我的事。” “……”一阵沉默。确实,不关我的事。 “你什么意思!”那个叫信长的武士,猛地站了起来,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你可以试试。” 我就那样默默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退缩。我能感觉到,我身体里那股源于母亲的、被诅咒的念能力,已经开始因为我的情绪而蠢蠢欲动了。三枚戒指,正在我的指间微微发烫。 看着眼前这群因为同伴失踪就乱成一团、甚至开始内讧的蜘蛛,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同伴失踪,不想着去找敌人,反而在这里怀疑一个外人。”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骰子。 “或许,你们这里,有叛徒呢。” 我摊开手,将那颗骰子展示给他们看。 白色的骨块上,只有一个鲜红的点数。 一。 剧情和人物崩坏预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第 27 章 第28章 第28章 那个鲜红的“一”字,像一滴血,落入了滚烫的油锅里,瞬间让整个房间的气氛都炸裂了。 “叛徒?”信长第一个怒吼起来,那双本就通红的眼睛此刻更是布满了血丝,“你这个女人,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哦?”我抬起眼,迎上他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挑衅的微笑,“那你觉得,这个‘一’,代表着什么呢?” 我说着,将那颗骰子,轻轻地,抛到了房间中央的桌子上。 它在桌面上滚动,最终,还是以那个唯一的、鲜红的点数,朝上静止。 所有蜘蛛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那颗小小的骰子吸引了过去。 “少听她胡扯!”芬克斯暴躁地说道,但他一边说,一边用怀疑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们旅团里,不可能有叛徒!” “是吗?”我轻笑一声,缓缓地说道,“我的骰子,只是呈现出‘可能性’。它告诉我,在你们这次的行动中,出现了一个‘一’。至于这个‘一’,究竟是一个叛徒,是你们之中有一个人会死,还是说……你们的运气,已经跌到了谷底。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我的话,像一滴墨,滴入了清水之中,迅速地将怀疑与不安,渲染开来。 他们都是在尔虞我诈的流星街里长大的亡命之徒,他们比谁都更懂得猜忌和怀疑。 “你……”信长气得浑身发抖,似乎随时都要拔刀。 玛琪那一直拉着我的手,也下意识地收紧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你们在吵什么?” 一个平静的、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是库洛洛。 他回来了。 他一出现,房间里那股几乎要爆炸的、狂躁的气氛,瞬间就被一股无形的、更强大的气场所镇压了。信长按在刀柄上的手松开了,芬克斯也收起了他那副攻击性的姿态。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齐齐地看向他们的首领。 库洛洛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以及桌上那颗显眼的、代表着“一”的骰子上。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了然。他瞬间就明白了,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伊娜丝,”他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语气听不出是喜是怒,“你在做什么?” “窝金失踪了,”我耸了耸肩,用一种陈述事实的、甚至带着一丝无辜的语气回答,“如你所见,你的团员,起内讧了。” 说完,我挣开了玛琪的手,走回我原来的那个角落,又一次,慢悠悠地蹲了下去。 “伊娜丝的骰子,不可能出错的。” 库洛洛的声音,为这场闹剧画上了休止符。他说着,也从口袋里,拿出了我之前交给他的那颗“六点”的骰子。 他将那颗骰子,随意地丢在了桌子上。 骨块翻滚,最终,也以一个鲜红的“一”,朝上静止。 两颗骰子,两个“一”。 情况很不妙啊。连我都感觉到了,那股名为“不幸”的、黏稠的恶意,已经开始缠绕上整个旅团。 “最后有谁见过窝金吗?”富兰林克沉声问道。 “好像……是那个锁链手。” 一直很安静的小滴,扶了扶她的眼镜,用她那天然呆的、没什么起伏的语调,说出了一个关键的信息。 “锁链手?”库洛洛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 我的脑海里,却像被闪电劈中一般,瞬间闪过了一个画面。 猎人考试最终测试,那个金发的少年,在他与西索对峙时,那双冷静的眼眸,瞬间变成了火一般的绯红色。而他的手中,具现化出了闪烁着念气的、缠绕在指间的锁链…… 是他。 绝对就是那个锁链手。 酷拉皮卡。 我见过他的能力,在考场上。我知道他们要找的人是谁。 但……要说吗? 我蹲在角落里,看着这群因为一个新出现的敌人而开始重新调动起杀意的蜘蛛们,陷入了沉默。 谁知道呢。 库洛洛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那是一种探究的、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的眼神。他知道我刚刚参加完猎人考试,知道我见过数百名来自世界各地的念能力者。他在给我一个开口的机会。 但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没有说出酷拉皮卡的名字。 这并非出于对那个金发少年的同情,也并非想要保护他。更准确地说,这是一种置身事外的本能。旅团的麻烦是旅团的,窝金的生死是他的命运。我无意主动卷入他们与“锁链手”之间的恩怨。 透露信息意味着更深的卷入,而我,伊娜丝,至少在此时此刻,仍想保留最后一丝作为“旁观者”的界-限——即使这界限早已模糊不清。 我缓缓地垂下眼帘,将自己重新缩回了角落的阴影里。 见我没有反应,库洛洛也没有再追问。他收回了视线,他说他拿到了那个□□大小姐妮翁的能力。 随后库洛洛询问起蜘蛛们的信息,开始为他们占卜。 但我很在意的是那个小丑西索,他总是给我带来一种很不妙的很不可控的感觉。 他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冲着我变态得笑了。“哎呀呀,这位小姐。” ......他还没有说完我就离开了这里。不想再去看关于蜘蛛的任何事。 他们的占卜与我无关。 所以我并不知道他们在占卜中发生了什么。 等库洛洛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窗户边发呆。 我们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窗外是友克鑫市永不熄灭的灯火,窗内是我们之间难以言喻的、紧密却又疏离的氛围。 “库洛洛,”我忽然开口,问了一个盘旋在我心头已久的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的‘诅咒’消失了,我再也想不起过去,也永远不会再恢复记忆……变成一个真正的、空白的伊娜丝。你会怎么样?” 他会继续这场追逐吗?还是会像对待一个失去了价值的藏品一样,将我抛弃? 库洛洛转过头,深深地凝视着我。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吸进去。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那我会很高兴。” 这个答案,出乎我的意料。我愣住了。 “为什么?” “因为那样,”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你就再也无法离开我了。你的过去,你的未来,都将由我一人书写。你将完全地、彻底地,属于我。” 他的话语像冰锥,刺穿了我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早该知道的。他渴望的,从来不是我那个充满痛苦和挣扎的灵魂,而是“拥有”本身。完全的掌控,才是他最终的愉悦。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我们之间这扭曲的关系,竟然建立在这样一个脆弱的前提上——我的不完整,我的诅咒,才是维系我们之间平衡的纽带。 一旦我真正“痊-愈”,等待我的,或许不是解脱,而是另一个形态的、永恒的牢笼。 “是吗……”我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那看来,我得努力不让这个‘如果’成真才行。” 他笑了,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他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 “夜深了,休息吧。” 他向我伸出手。 我看着他的手,那只曾经偷走无数能力、沾染无数鲜血的手,此刻却像最温柔的邀请。 我知道,我无法拒绝。 我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任由他将我拉起,带向卧室。 深渊就在身边,而我,早已习惯了它的温度。 第29章 第 29 章 据点的门,是被人用一种近乎野蛮的力道,从外面一脚踹开的。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那个本该失踪了的、身材如巨熊般的男人,带着一身浓烈的血腥味和骇人的杀气,重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窝金回来了。 他看起来狼狈极了。身上那件标志性的毛皮大衣破破烂烂,裸露在外的古铜色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有的伤口很深,像是被某种利刃切割,有的则是大面积的瘀伤和烫伤。 但他那双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里面燃烧着熊熊的、纯粹的怒火与战意。 “窝金!”信长第一个冲了上去,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与担忧。 “那个混蛋……”窝金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带血的、狰狞的笑容,“那个锁链手……很有两下子!” 客厅里,所有蜘蛛都围了上来。他们看着窝金身上的伤,脸上的表情各异,但眼神里,都透着同一种冰冷的、嗜血的光芒。 我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像一个真正的局外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我看着信长激动地拍打着窝金的后背,看着侠客拿出急救箱为他处理伤口,看着芬克斯和飞坦盘问着战斗的细节。 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恶棍,此刻,却表现出了家人般的、紧密的羁绊。 库洛洛从里屋走了出来。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窝金,开口问道: “是他一个人吗?” “啊,”窝金回道,“没错!就他一个!他的念能力能变出锁链,而且……他……那双眼睛,在激动的时候,会变成火一样的红色!” 火红眼。 酷拉皮卡。 原来如此。这是……复仇。 我终于明白了那个金发少年,参加猎人考试的真正目的。也终于明白了,他那份不惜一切的觉悟,到底从何而来。 “我要亲手宰了他!”窝金用他那洪钟般的声音怒吼着,整个据点都在回响,“下一次,我绝对要把他的锁链,一根一根地,从他身上扯下来!” 蜘蛛们的复仇,和窟卢塔族幸存者的复仇。 两股同样充满了憎恨与执念的洪流,终于要在友克鑫市,正面相撞了。 而我,则只是一个恰好坐在了碰撞轨道中心的、倒霉的旁观者。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窝金会不顾劝阻,单独去找那个锁链手寻仇。 他信心满满地冲进了友克鑫市的夜色里,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据点里的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信长抱着他的刀,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所有人都知道,窝金,恐怕已经死了。 蜘蛛们蛰伏着,等待着复仇的时机。 下午的时候,信长和玛琪他们,抓到了两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小杰和奇犽。 当他们被带进据点,看到安然无恙地坐在一旁的我时,小杰的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 “姐姐……你为什么会跟这些通缉犯在一起?”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崩塌的混乱,“你、你也是被抓来的吗?” “笨蛋,”他身旁的奇犽,倒是冷静得多,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事实,“很明显,他们是一起的。” 我看着小杰,看着他眼中那个善良、会在考场上关心他人的“考官姐姐”的形象,正在一点点地碎裂。 或许,在他的世界里,我是那个会安慰他、善解人意的存在吧。 我没有解释。解释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我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他们两个死在这些蜘蛛的手上。 不过,我其实也并不怎么担心。毕竟,一个揍敌客,一个富力士。只要他们不傻到主动求死,蜘蛛们在摸清他们的底细之前,也不敢真的对他们怎么样。 旅团的成员们,开始盘问他们两个关于窝金的下落。 在小杰和奇犽被信长暂时扣下之后,他们两个说出了一个无法回避的残酷的事实,被摆在了所有蜘蛛的面前。 窝金,死了。 当奇犽用他那不带感情的语调,说出这个结论时,据点里那根名为“理性”的弦,彻底断了。 最先崩溃的,是信长。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武士,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抱着自己的武士刀,发出了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悲鸣。他没有流泪,但那份从他身上爆发出来的、浓烈得化不开的悲伤与杀意,比任何眼泪都更让人感到窒息。 其他的成员,也都沉默着。但那沉默之下,是正在疯狂滋长的、毁灭一切的复仇**。 “为窝金……奏响镇魂曲吧。” 最终,库洛洛开口了。他站在据点的最高处,俯瞰着他的团员,也俯瞰着脚下这座即将被血洗的城市。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神谕,落在了每一个蜘蛛的心里。 “目标……”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悲悯而又残忍的、如同圣徒般的微笑。 “是所有参与了这次拍卖会的人。” 一场……不分对象的、屠杀性的报复。 我站在最阴暗的角落里,静静地听着。我看着信长因为复仇的指令而重新站起,眼中燃烧着血色的火焰;我看着芬克斯和飞坦的脸上,露出了嗜血的、兴奋的笑容;我看着侠客微笑着,开始用他的手机,策划这场盛大的、死亡的交响乐。 我没有感到恐惧,也没有感到不适。 我只是,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理所当然”。 这就是流星街的法则。 我们接受一切,所以也别从我们手上,夺走任何东西。一旦你触犯了这条禁忌,那么等待你的,就只有来自所有同伴的、不死不休的、最残忍的报复。 库洛洛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我的身上。他没有对我下达任何指令,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我。 那眼神像是在问我: 你看,伊娜丝。 这就是我们。 这就是……你和我。 我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剧情和人物崩坏预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 29 章 第30章 第 30 章 旅团的其他人,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奔赴那场名为“镇魂曲”的杀戮盛宴。 而我,则和库洛洛一起。 我们站在梅色利塔大厦的顶层那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一切。友克鑫市的夜景很美,璀璨的灯火,像散落了一地的、破碎的星辰。如果,能忽视掉我们身后那个因为极度恐惧而浑身发抖的□□派来的杀手的话。 那个男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现在,库洛洛要亲自对他进行最后的“处理”。 库洛洛缓缓地,摊开了他那本《盗贼的秘籍》。 书页在他面前无风自动,飞速地翻动着,最终,在一页崭新的书页上,停了下来。 瞬间,这个门窗紧闭、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凭空多出了两条巨大的、由骨骼构成的怪鱼。它们没有眼睛,只有空洞的眼眶,身体是半透明的,在灯光下散发着幽幽的磷光,像两具来自深海的、美丽的亡魂。 原来,这就是他之前费尽心机偷来的那个念能力啊。怪不得,一定要偷到手。这真是个……可怕又美丽的能力。 我看着那两条骨鱼,在房间里优雅地、缓缓地游来游去,然后,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个被捆住的阴兽。它们张开嘴,开始啃食他的骨肉。 没有惨叫,也没有鲜血。那人的身体,就像被无形的橡皮擦,一点点地、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但他始终是清醒的,那双因为恐惧而瞪大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自己被啃食殆尽的、恐怖的景象。 “在游鱼的啃食中,他不会感到任何痛苦,也不会晕厥,”库洛洛的声音,在我耳边平静地响起,“他会一步一步,清醒地看着自己,被游鱼吃干净。” 我转过头,看到他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残忍的、欣赏着自己杰作的微笑。 这个男人,依旧是那么的可怕。 但他就像一朵盛开在深渊之畔的、最艳丽的罂粟。 明知剧毒,明知会万劫不复。 却还是让我甘愿沉陷其中,无法自拔。 当最后一片骨肉被啃食殆尽,那个杀手,便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在把他完整地吃掉之后,那两条巨大的骨鱼,缓缓地,调转了它们空洞的眼眶,将目光……看向了我。 它们在我身边的空气中游弋着,像两只闻到了新的血腥味的、好奇的鲨鱼。 就在它们朝我游来的那一刻,我身后的落地窗,被人从外面“唰”地一声,拉开了。 新鲜的、带着城市喧嚣的夜风,瞬间灌满了整个房间。 而那两条不可一世的骨鱼,也在接触到外界空气的瞬间,化作了点点磷光,消失不见。 原来……只能在密闭的空间中使用啊。 库洛洛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这栋废弃大楼最高处的中心。他张开双臂,面对着脚下那片由罪恶与霓虹构成的璀璨星河,开始像一个音乐指挥家那样,挥舞着自己的手。 他的动作优雅,沉醉,仿佛正指挥着一场世界上最盛大的交响乐。 而乐曲,就是从城市各处传来的、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枪声、以及……无数人的惨叫与悲鸣。 我知道,这是他们旅团,在用自己的方式,为死去的窝金,举行悼念。 用无数人的血肉与哀嚎,为他们的同伴,献上最盛大、最残忍的安魂曲。 就在库洛洛的“镇魂曲”奏响到最**的时候,两股强大得令人窒息的、截然不同的念,毫无征兆地,降临在了这栋大楼里。 我猛地回过头,看到了两个不速之客。 席巴·揍敌客,以及那个脖子上挂着“每日一杀”牌匾的老人——桀诺·揍敌客。 席巴在看到我的时候,那双如同猛兽般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随即,对我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们的目标,显然只有库洛洛。 库洛洛阴沉着脸,看着这两个传说中的杀手。我能感觉到,他周身那股从容不迫的气场,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我瞬间想了起来,旅团与揍敌客家族之间,似乎有过节。曾经,有一个幻影旅团的团员,就是死在了揍敌客家族的手上…… ……我毫不犹豫地,主动退到了最远的角落里。 开玩笑,我根本打不过席巴那个怪物,更别提他身边那个看起来深不可测的桀诺了。在这种神仙打架的场合,我当然是选择缩在角落里当蘑菇,明哲保身。 瞬间,他们动手了。 桀诺的“龙头戏画”如同真正的恶龙,咆哮着撕裂了地板和墙壁。席巴的每一次攻击,都带着足以将大楼夷为平地的、恐怖的破坏力。整个房间,在三个人的交手中,被瞬间摧毁殆尽。 然而,在这场看起来毁天灭地的战斗中,我又感觉到了一丝违和。 他们……好像并不是真心想杀了库洛洛。 更准确地说,就好像双方都没有在用尽全力死斗。揍敌客一方的攻击虽然猛烈,却总感觉留有余地,像是在完成一项工作。而库洛洛…… 这家伙,又犯了他的那个老毛病! 他一边用那本《盗贼的秘籍》和一把淬了毒的小刀艰难地周旋,一边竟然还在试图分析、甚至挑衅对方,想要达成他偷窃念能力的条件! 小偷真是死性不改…… 我有些无语地,在角落里蹲得更低了些。 安息吧,窝金。 我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我缩在角落,冷眼旁观,心中暗暗叹气。 大楼内的空气被念力的碰撞搅得翻滚震荡,火花与气浪一阵接一阵。可即便如此,三人之间依旧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他们越战越远,从大楼的顶层,打到了废弃的地下室,打斗声逐渐消散。 最终,正如我所料,这场对决没有分出胜负。 没过多久,席巴和桀诺便重新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席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只听了片刻,便干脆地挂断了。 “走了,老头子,”他对桀诺说,“委托人死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库洛洛早就留了后手,他雇佣了伊路米,去把那委托揍敌客家族的十老头,给一锅端了。 我说伊路米怎么会来友克鑫,还抽空又问我弟弟不听话怎么办这种无聊的问题。 “切,”席巴咂了咂嘴,脸上露出了商人般的、对这笔生意感到不满的表情,“下次得在家族规定里加一条,不能再接这种会相互刺杀对方委托人的任务了。” 库洛洛还很不要脸地问桀诺,如果真的打起来谁会赢。 十之**会是我赢。桀诺很自信地答道。年轻人可不要太自信了啊。 这一场惊天动地的闹剧,就这样,以一种充满了黑色幽默的方式,草草结束了。 “伊娜丝小丫头,”席巴在临走之前,又特意回头看了我一眼,用他那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我还是更看好你和伊路米。” ……您还真是会添乱啊。 我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们父子俩消失在夜色里。 确认他们真的走了之后,库洛洛那副高深莫测的强者姿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噗通”一声,毫无形象地躺在了满是碎石的地板上。 “真是累死我了,”他望着天花板,发出了戏剧性的感叹,“怎么偷也偷不到啊……” ………… 都这种情况了,还想着偷!偷!偷!小偷不愧是小偷。 “库洛洛,你真是贼心不改,”我一边吐槽,一边走到他身边,向他伸出手,“活该。” 他看着我,笑了一下,握住我的手,借力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的衣服现在已经破破烂烂的,脸上和身上也沾满了灰尘,真的好像一个刚刚打完架的、无家可归的乞丐。 我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点好笑。 我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看他像一个降临人间的、黑翼的神明,站在这座城市的最高处,主宰着无数人的生死。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和他的镇魂曲,以及我这个……唯一的听众。 第31章 第 31 章 九月初的友克鑫市,变成了一座上演着死亡与阴谋的舞台。 旅团用一场精心策划的、假死的骗局,暂时从□□和全世界的视线中金蝉脱壳。我们躲在暗处,像真正的蜘蛛,静静地观察着猎物们的动向。 最终,在九月四日的夜晚,我们决定再次出动。 天色渐晚,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为了追踪锁链手的线索,我们一行人,带着这两个“俘虏”,走在了友克鑫市的街头。 雨丝冰冷,将城市的霓虹灯晕染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 就在这片光怪陆离的雨夜里,跟在我们身后的黑发男孩—小杰抬起头,向走在我们最前方的库洛洛,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问出了那个天真而又深刻的问题。 “那个,我有个问题想问。” 我们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 “为什么,”他那双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库洛洛,“你们对那些和你们毫无关系的人,也下得了毒手呢?” 库洛洛听到他这样问,站在那里,抬起手,用指尖轻轻地抵着嘴唇,陷入了沉思。 这是他思考问题时,下意识的习惯。 “是为什么呢……”他像是在问小杰,又像是在问自己,“不就是因为……毫不相干吗?” 毫不相干。 我跟在队伍的最后,听着这个答案,心中没有丝毫的意外。 “不过,被你这么一问,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他这样说着,然后,突然,将问题抛给了我。 “伊娜丝觉得呢?”他看向我。 问我干什么。 我迎着小杰那充满了期待和困惑的眼神,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毕竟,他们和我,都是陌生人,”我缓缓地说道,我的答案,前半段,和库洛洛,几乎如出一辙,“我们之间,本身就没有任何羁绊。” “不过……”我话锋一转,说出了我和他之间,那最根本的区别,“我不喜欢,肆意杀人。” “呵,还真是伊娜丝的回答方式啊。”他笑了。 “怎么会……”小杰看着我,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受伤的表情。他大概不明白,为什么我这样一个看起来“正常”的人,会说出如此冷漠的话。 “因为不在意,所以才会如此。”我看着小杰。 “你身边的那位,揍敌客家的少爷,”我将目光,移向了一旁,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奇犽,“也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吧。” 我那句将奇犽也一并拖下水的话,像一块冰,投入了本就凝固的空气里,让气氛,变得更加寒冷而又脆弱。 “你……!” 奇犽那双漂亮的蓝色猫眼,瞬间,迸发出了属于揍敌客家族的、冰冷的杀意。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实力差距和场合不对,他现在,恐怕已经对我亮出了他那锋利的爪子。 “奇犽不是那样的!”小杰大声地,为他最好的朋友辩护着,“他和你们……不一样!” “是吗?”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副天真地、努力地,想要将这个世界,都划分成“黑”与“白”的、徒劳的样子。 “或许吧。” 因为,我也是这样。 因为与我无关,所以我不在意那些在拍卖会上死去的人。 因为与我无关,所以我不在意窝金的生死。 承认吧,伊娜丝。 你和库洛洛,本质上,就是同一种人 我和库洛洛,正带着刚刚抓获的、试图跟踪我们的小杰和奇犽,还有玛琪和小滴。我们最终,停在了一家,在友克鑫市里,也算得上是顶级的、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前。 一进入酒店,旅团成员那属于野兽的、敏锐的直觉,就让他们立刻警惕了起来。 他们在找什么?是库洛洛说的那个,“锁链手”吗…… 我感觉自己,真的是上了一条,下不去的贼船。 就在这时,大堂的沙发上,一个穿着西服、戴着眼镜的男人,正拿着电话,大声地咆哮着,和电话那头的人激烈地争吵。那个是雷欧力,我在猎人考试见过他,他跟小杰他们是一起的。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了过去。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我们的视线,猛地转过头:“看什么看!想打架吗!”他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要消灭掉吗?”小滴面无表情地,问着库洛洛。 “别理他,不要看他就好了。”库洛洛的语气,很平静。 雷欧力,还在跟电话那头,疯狂地争吵着:“……黑暗……闭上眼睛什么的……七点!是晚上七点!我不管!这个时间,给我滚过来!” 总觉得,有什么会发生。 我下意识地,看向了墙上的挂钟。 还有五分钟,就到七点了。 “他们来了。”小滴看向了电梯的方向。 从电梯里,走出来了三个人。信长,派克诺妲,还有芬克斯。 “哦?你们两个,怎么又被抓了?”信长看着小杰和奇犽,用他那大咧咧的语气调侃道,“难不成,你们是想加入旅团吗?” “我们只不过是,不知道幻影旅团的悬赏奖金,被取消了而已。”奇犽不爽地回答。 我看到,奇犽的目光,一直在不着痕迹地,往挂钟的方向瞟。 “你在看什么呢?”我轻声问他。 “没什么。”奇犽立刻转过了头。 “在问这个之前,有件事要做。”库洛洛开口了,他也察觉到了这两个孩子不对劲的地方,“派克,再调查一下他们两个。” “好的,”那个有着鹰钩鼻的、性感的短发女人——派克诺妲,走了上来,“要问什么?” “问他们在隐瞒着,什么事。” 就在派克诺妲即将触碰到奇犽的那一刻,奇犽突然开口:“没有用的!我猜,你的能力是读取他人的记忆,对不对?就算你们知道了什么……” 话音未落,派克诺妲已经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试了,就知道了。你给我闭嘴。” “就算我们知道了什么,只要我们一直想着别的事情,你就读不到我们的记忆了!”小杰说完,还对她,做了个鬼脸。 派克诺妲又掐起了小杰的脖子,他们两个,就像两只待宰的小羔羊。“我想,你们是误会了什么。我读取的,是人们心底里,最单纯的原始记忆。” 啊,这还真是个,方便的念能力啊。 七点了。 就在我心中默念出这句话的瞬间,整个酒店,突然,陷入了一片彻底的黑暗。 停电了。 周围,瞬间,陷入了一片骚动。 “怎么停电了!” 在黑暗中,我察觉到了。 有一股熟悉的、带着滔天恨意的念,和锁链的声音,正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急速靠近! 库洛洛他刚刚,还牵着我的手。但就在黑暗降临的那一刻,他突然,松开了。 我立刻,朝着他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就在那个“锁链手”,将已经被锁链捆得五花大绑的库洛洛,塞进一辆黑色轿车的时候—— 我笑眯眯地,出现在了车门旁。 “嗨。” 我向这个,满眼都燃烧着复仇火焰的金发少年,招了招手。 然后…… 我那句轻松愉快的“嗨”,换来的是一条冰冷的、毫不留情的锁链。 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被那条凭空出现的、闪烁着念气的锁链,捆得严严实实,然后,被粗暴地,塞进了那辆黑色的轿车里。 …… 我,库洛洛,酷拉皮卡,我们三个人,在后座,排排坐。 开车的,正是之前那个,在酒店大堂里,跟电话那头大声咆哮的男人雷欧力。 副驾驶座上,坐着的是一个戴着帽子的女孩子。 车上的气氛,很凝重。 “不用担心。”酷拉皮卡那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似乎是在对那两个被旅团抓走的小孩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小杰和奇犽那里,蜘蛛的人也受了伤。他们暂时,不会对小杰他们怎么样。” “你在看什么。” 酷拉皮卡的声音,突然转向了我们这边。我不知道,他是在跟我说,还是在跟库洛洛说。 就在这时,库洛洛说道:“没想到,锁链杀手,竟然是个女孩子。” 我:“???” 库洛洛你眼瞎吗? “我有说过,我是女孩子吗?” 酷拉皮卡说着,他伸出手,摘下了头上的金色假发,露出了一头清爽的、同样是金色的短发。他又用手背,擦去了嘴上那层淡淡的口红,那张本就清秀的脸,瞬间,变得英气十足。 “你说话,最好给我小心一点。”他那双燃烧的绯红眼眸,冷冷地,瞥了一眼库洛洛,“因为,你不知道,你的哪句话,就会成为你最后的遗言。” “还有你,”他转过头。然后,他的目光,终于从库洛洛的身上,移到了站在他旁边的、我的身上。 在看到我的瞬间,他那双燃烧着仇恨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极度震惊和混乱的神色。 他认出了我。 “……是你?”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你不是那个……考场的考官小姐吗?” “为什么……”他看着我,又看了看被他用锁链捆住的库洛洛,“为什么你会跟这个A级通缉犯在一起?” “他杀了那么多人。” “你跟着来的目的是什么?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蜘蛛里面,可没有你这个人。” 我看着酷拉皮卡那双燃烧着仇恨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绯红眼眸。 我笑了。 我平静地,迎上了他的视线。 “我跟你们的恩怨,不感兴趣。”我缓缓地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像在陈述一件与我毫不相干的事实,“既然他杀光了你们的族人,那你现在,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这是流星街的法则。强者,有资格复仇。弱者,只能被屠戮。 我的话音一落,酷拉皮卡那张因为愤怒而紧绷的脸,第一次,露出了愕然的表情。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如此冷酷的话。 “我和他,确实认识。”我缓缓地开口,迎上他那充满了困惑和审视的目光,“因为,他是一个,偷走了我最重要东西的小偷。” “但是,”我话锋一转,“他要是死了,我会很困扰的。” “呵呵。” 一声轻笑,从我身边传来。是被锁链捆住的库洛洛。 他并没有因为我这番话而生气,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反而充满了戏谑和某种更深层次的、了然的笑意。 我的话,让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了。 酷拉皮卡变得更加冰冷而警惕。他完全,搞不懂我了。 而库洛洛,他嘴角的笑意,则更深了。 我叹了口气,将头转向了窗外。 窗外,是友克鑫市被雨水浸润的、流光溢彩的夜景。而窗内,则是两个被仇恨与宿命捆绑在一起的、无法逃脱的灵魂。 车子在夜色中颠簸前行,车厢内的空气压抑得像一口铁箱。 库洛洛被锁链紧紧捆住,坐在后排座位。他的双手被束缚,但依旧保持着端正的姿态,仿佛此刻不是囚犯,而仍是旅团的首领。 “你重要的同伴还在酒店,你不会杀我的。”库洛洛的声音,平静地,在车厢里响起。 “我可还没有冷静到,能对你这样的话无动于衷。”酷拉皮卡的声音,像冰一样冷。 “酷拉皮卡,冷静!”前面开车的雷欧力,紧张地提醒道。 “那个女孩的占卜里,可没有提到这件事。”库洛洛继续,用言语,挑衅着那根早已绷紧的弦,“也就是说,这件事,对于我而言,并没有重要到,需要被‘预言’的地步。” “什么?”酷拉皮卡那双绯红的眼眸,燃起了更盛的怒火。 库洛洛的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你的族人,在临死前,都在想些什么呢?” “那双火红色的眼睛,确实很美。但美丽的东西,总是很脆弱。” 酷拉皮卡,彻底,被激怒了。 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瞬间,变成了最纯粹的、不祥的绯红色。他一把揪住库洛洛的衣领,一拳,又一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库洛洛的嘴角,流下了鲜血。 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我看着库洛洛那张带血的、却依旧挂着欠揍笑容的脸,忽然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我幸灾乐祸地开口, “揍得好。”打破了沉默。 我那句幸灾乐祸的话,让车厢里本就紧绷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酷拉皮卡则用他那双燃烧的绯红眼眸,困惑地看了我一瞬,似乎完全无法理解我的立场。 雷欧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车。他转过身,一把,抓住了酷拉皮卡那已经失去控制的手。 “冷静点,酷拉皮卡!要是打死这家伙的话,我也会杀了你!” 毕竟,他们的同伴,还在蜘蛛的手里。库洛洛,起码现在,还不能死。 “现在的局势是‘相当’的!你这样做,完全没有用!”雷欧力劝说着酷拉皮卡。 “相当?你的局势,估错得也太离谱了。”库洛洛擦了擦嘴角的血,还在那边,不知死活地,挑衅着,“我根本,就没有当人质的价值。” “不可能!”雷欧力反驳道,“我们都很清楚,你是幻影旅团的头头!” “我警告你,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酷拉皮卡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不然,我就封住你的嘴。” “他没有说谎。” 一直沉默着的、那个戴着帽子的女孩——旋律,转过头,看向了酷拉皮卡。 “他刚才说的,都是实话。” “是这样的,没错,”库洛洛笑了,“被逼上绝路的,其实是你们。”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啊。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酷拉皮卡问旋律。 “因为,他的心跳,一直很正常,丝毫没有任何的动摇。面对死亡的不安、恐惧的心跳声,他一点也没有。”旋律的声音,开始颤抖,“我猜,他并不是认为自己不会死,而是……已经,接受了要死亡的结局。”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跳声……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再听了!”旋律开始崩溃,“他是真的,认为自己,没有当做人质的价值!” 第32章 第 32 章 酷拉皮卡不可置信地看向库洛洛。 我坐在库洛洛的身旁,静静地看着他的脸。车外的霓虹灯光从窗外一闪而过,把他的轮廓照得忽明忽暗。那张带血的、英俊的脸,依旧宁静得像深夜的湖水,看不见任何慌乱,也看不见任何恐惧。 我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库洛洛·鲁西鲁,最可怕的地方。 就在我审视着库洛洛那份非人的、对死亡的坦然时,旋律的目光,忽然转向了我。 “那位小姐……”她用一种极为复杂的、混杂着困惑与恐惧的眼神看着我,“你对你的这位……同伴,也并没有感到很担心。” 她顿了顿,似乎在仔细聆听着什么,然后,她说出了一句让整个车厢的温度都仿佛又下降了几分的话。 “我……根本听不到你的心跳声。” “就好像……你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已经死掉了一样。” 我的手,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是吗。 已经……死掉了吗。或许吧。那颗属于人类的、会为了生死而恐惧、会为了善恶而挣扎的心,或许早就在一次次的失忆与重塑中,被我那份源于母亲的、沉重的爱,给彻底啃食干净了。 “你们……”旋律看着我和库洛洛,跟酷拉皮卡一样问出了那个同样最简单,也最复杂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关系?” 酷拉皮卡和雷欧力的视线,也再一次,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到了我的身上。 我沉默了。 我们是什么关系? 同伴?敌人?共犯?主人与宠物? 还是……两个同样来自流星街的、相互吸引、相互取暖、却又随时准备将对方吞噬殆尽的怪物? 有什么词语,可以用来介绍这种扭曲到极致的、无法被世人所理解的关系呢? 我找不到答案。 最终,我只是摇了摇头,避开了旋律探究的目光。 “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一种无法逃开的牵连罢了。” 库洛洛闻言,嘴角缓缓勾起,像是被我的回答取悦。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补充,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中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旋律沉默了,手指微微颤抖,似乎被我们之间那股无声的压迫感,逼得说不出话来。 酷拉皮卡不再理会我,他重新,将他所有的仇恨,都聚焦到了库洛洛的身上。 “五年前,”他问道,“你们屠杀窟卢塔族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这就是,你们杀了窝金的锁链吗?”库洛洛看着那条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锁链,答非所问,“他临死前,有说什么吗?” “不记得了。” “你在撒谎。”库洛洛的目光,转向了前座,“你说对吧,坐在前面的小姐?” 旋律的身体,猛地一僵。 “与之相对,”库洛洛看着酷拉皮卡,“我也不会,告诉你任何事。” 库洛洛依旧,是那么的聪明,那么的敏锐。 酷拉皮卡拿出了电话,拨通了派克诺妲的号码。 “让派克诺妲一个人接电话。” “一个人,到我指定的地点来。” “如果,被我身边这位小姐,听到了任何不对劲的心跳声……”他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寒冰,“我就会,立刻,杀了你们的团长。” 真是……执着的复仇啊。 他挂断电话,又立刻,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让信长接电话。” “把小杰和奇犽带上,和其他所有人,都待在同一个据点,不准离开。” “不然,你们的人质,就会没命。” “地点……”他看了一眼窗外的路牌。 “林工机场。” 车厢里再次归于寂静,只有夜风拍打着玻璃的低响,和雨刷器单调的、来回摆动的声音。 很快,我们就到了那个,他口中的“林工机场”。 “上去。”酷拉皮卡押着我们,上了一艘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小型的飞艇。 而派克诺妲,也遵守了约定,独自一人,前来赴约。 “我现在确认一下,你应该就是派克诺妲本人吧?”酷拉皮卡问。 “是的。”派克诺妲点了点头。 酷拉皮卡看了一眼旋律。“是真的。”旋律确认道。 “我要对你们两个,各自提出条件。完成之后,才能放了你们的团长。”酷拉皮卡道,“首先,是对幻影旅团团长的指定条件。” “第一,他从今以后,禁止使用任何念能力。” “第二,”他犹豫了,酷拉皮卡在思考,在犹豫着什么,“必须切断,与幻影旅团的一切接触。” “这就是我对团长的两个条件。为了让你们实现这两个条件,我会用我的念能力‘戒律小指链’,刺进你们团长的胸口。至于要不要接受,一切决定权在你,派克诺妲。” “好,我接受。”派克诺妲沉默了一会,答应了。 酷拉皮卡将那条“戒律之链”,缓缓地,刺进了库洛洛的心脏。 库洛洛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眸,也因为这股强大的、束缚灵魂的念,而痛苦地,睁大了。 “下一个是你,派克诺妲。” “第一,今天晚上零点之前,放了小杰和奇犽,不准再伤害他们。” “第二,不能透露,有关我们之间的任何事。” “能接受,我就把指链刺进去。” “我接受。”派克诺妲道。 旋律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切。 “现在,你回去,转达交换人质的条件。然后在十二点之前,让小杰和奇犽,到林工机场。不准带同伴,也不准说出地点在哪。明白了吗?” “好。”派克诺妲答应了,“谈判,完成了吧。带我回机场吧。”她转过身去。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问?”酷拉皮卡忍不住,质问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吧?不安和不满呢?你真的,相信我会放过你们的团长吗?” “对,”派克诺妲回头,看着他,“如果你骗我的话,就不会,这样问我了。” 派克诺妲,离开了飞艇。 “你的心,乱了。”我看着酷拉皮卡那张,因为派克诺妲的话,而变得更加复杂的脸,缓缓开口,“要复仇,就不该,唯唯诺诺。” “那你呢?”他那双绯红的眼眸,转向了我,“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他吗?” “嗯……谁知道呢。”我看着那个,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库洛洛,笑了笑。 “死亡,可不是终点啊。” 很快,就到了午夜十二点,交换人质的时间。 派克诺妲,遵守了约定,独自一人,带着小杰和奇犽,来到了空旷的停机坪。 但是,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似乎还跟着谁。 我看着那个若隐若现的、高挑的身影,“那个……好像很眼熟啊。” 话音刚落,酷拉皮卡的手机就响了。 是楼下那个人打来的。 “你有什么目的?”酷拉皮卡问。 “我只是想上船而已。”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我所熟悉的、黏腻又轻佻的声音,“我的目的,只是幻影旅团的团长。我只想,跟他打一场,仅此而已。” 难不成……他们是gay? 我有些惊恐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库洛洛。 库洛洛身上的锁链,早就已经被酷拉皮卡解除了。他察觉到我的视线,只是平静地,拉住了我的手,并没有说话。 我们下了飞艇,人质交换开始了。 派克诺妲带着小杰和奇犽向我们走来。 库洛洛拉着我,缓缓地,向着派克诺妲的方向走去。我们和奇犽还有小杰,擦肩而过。 在两队人马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听到了派克诺妲那句充满了悲壮与决意的“谢谢你们”。我也看到了,小杰和奇犽脸上那复杂的表情。 很快,酷拉皮卡带着他的朋友们离开了。 “真是一场……糟糕的戏剧啊~?”西索依旧是那副变态的、笑着的模样。 库洛洛没有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艘载着酷拉皮卡一行人,缓缓升空、离去的飞艇。 “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久了。”西索张开了双臂,像在拥抱他梦寐以求的恋人,“来,来吧~?” “我加入旅团的目的,哦,不,是为了假装加入旅团……”他撕开了自己后背上的、那张伪造的蜘蛛纹身,“现在,我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战斗了吧?” 这人,真是个神经病吧。 “呵呵,”库洛洛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既然你不是团员,那我,就可以说了吧。” “我没有办法,跟你战斗。” “哦~?”西索一脸不信。 “对于你来说,我已经没有,跟你战斗的价值了。” “你是在激怒我吗?还是在拖延时间?”西索依旧不信,“还是说,想争取一些时间,偷取我的念能力?你是属于特质系的念能力吧?” “这是事实。”库洛洛将酷拉皮卡对他下的“戒律”,都一并,告诉了西索,“我已经,没有办法使用念能力了。” 西索还是一脸不信,“我可不想,陪你们在这里,说这些无聊的玩笑话。因为,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我最想打赢的男人,你,就是我的目标!” 你们听听,这是正常人能说出的话吗。 “库洛洛,”我忍不住,小声地,对我身边的男人吐槽,“这家伙,是你的风流债吗?” “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无法阻止了!” 西索似乎是彻底失去了耐心,他向着库洛洛,飞出了一张边缘闪烁着念气的、致命的扑克牌! 库洛洛站在原地,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那张纸牌,向他的脸飞来。他不闪不避。 就在那张纸牌,即将划开他皮肤的前一刻,我下意识地,挡在了库洛洛的面前,伸出手,用我那附着了“母亲”念气的戒指,接下了那张纸牌。 西索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他意识到了什么。 “明明……人家是那么的期待……” “现在……全部,都泡汤了……” 他整个人,都仿佛,因为这极致的失望,而石化在了原地。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派克也离开了。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的旅团之首,此刻,被他最引以为傲的“蜘蛛”们,彻底地,孤立了。 第33章 第 33 章 偌大的飞艇坪上,最终,只剩下了我和库洛洛,两个人。 夜风吹过,扬起了他那件破烂风衣的衣角,也吹起了我那因为刚才的打斗,而有些散乱的头发。 “所以呢,”我看着他,打破了这片沉寂,“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一个不能使用念能力、又被自己所有同伴“抛弃”的旅团团长。 现在的他,恐怕,是有史以来,最脆弱的时候。 “嗯……”库洛洛看着自己那双,空空如也的、无法再具现化出任何东西的手,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任何沮丧的表情。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首先,”他说,“要去,找到一个,能解开我身上这个戒律的除念师才行。” “去东方吧,”他看着我,补充了一句,“那个女孩的占卜诗里,是这么写的。” 我听到了东方这个熟悉的方向,想起了妮翁为我写下的那首预言诗。 【东方,是你的选择。】 “东方。” 我笑了,那是一种充满了自嘲与了然的、疲惫的笑。 “那里,会有答案。” 原来,早就在那一刻,我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下来了。 我会和库洛洛,一直纠缠在那里。 他的预言诗里,提到了寻找同伴的线索,“去东方就能找到”。而我的预言诗里,也明确地指出了,“东方,是你的选择”。 我们两人的命运,都被那无形的丝线,牵引向了同一个方向。 而我们,即将踏上旅途,去往大陆的东方。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会跟我一起的,对吗?” “?” 我看着他脸上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但我还是很不爽,我的命运一早就被注定了。 “我可没说,我要去。”我故意反驳道 “你会的。” 他用一种充满了绝对自信的、不容置喙的语气,下了结论。 “因为,”他对我,露出了一个,我所熟悉的、属于库洛洛·鲁西鲁的、最残忍、也最迷人的微笑。 “你离不开我的。不然,你刚才,就不会跟在我和那个锁链手的后面了。” “承认吧,”他向我,走近了一步,那双黑色的眼眸,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其实你挺担心我的,对吧” 我被他那句直白到近乎无赖的问句,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 我为什么要跟上去? 我为什么要,在他即将被西索的扑克牌击中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挡在他的面前? 我所有的、故作坚强的、置身事外的伪装,都被他这句轻飘飘的、带着笑意的反问,给毫不留情地,彻底撕碎。 我承认。 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就在我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的这一刻,他抱上了我,吻住了我。 这个吻,带着雨后夜晚的凉意,和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的血腥味。 强势,霸道,不容拒绝。 我那所有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反驳、挣扎和抗议,都被他,用这种最直接、也最蛮横的方式,尽数,吞噬殆尽。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最终,我还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放弃了,所有无谓的抵抗。 在那个,宣告了我彻底投降的吻,结束之后。 我们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夜风,依旧冰冷。但因为他那个充满了占有欲的、不容置喙的拥抱,我第一次,没有再感到寒冷。 “我们走吧。”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 他没有再问我的意愿,也没有再给我任何选择的余地。他就那样,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我的手,拉着我,离开了那片见证了我们之间,所有闹剧与终结的、空旷的停机坪。 我们就这样,以一种全新的、也是最诡异的“情侣”姿态,踏上了前往大陆东方的旅途。 他的目的,是寻找能解除他身上“戒律之链”的除念师。 而我的目的…… 我没有目的。 我看着身旁这个,牵着我的手的、此刻,已经失去了所有念能力、甚至比我还要脆弱的男人。 我,彻底被他蛊惑了。 这很荒谬,也很可悲。 在飞往东大陆的飞艇上,我们订了一个小小的、独立的包厢。 库洛洛一如既往地,拿出来一本书,安静地看了起来。仿佛,他身上那足以致命的念之枷锁,和之前失去的所有同伴,都与他无关。 我看着他那张,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我忍不住,开口问道,“现在的你,可是连念,都无法使用。” 他缓缓地,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的眼眸,从书页上,移开,然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没有回答。 但他那充满了“理所当然”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不需要担心。 因为,有我。 他知道,只要我还在他身边,我就绝对,不会让他死。 我看着他,他也正看着我。 我们之间,那根名为“纠缠”的、看不见的丝线,在这一刻,似乎,又被一种全新的、名为“共生”的关系,给死死地,打上了一个,永远也无法解开的结。 我们最终,在东方大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落了脚。 这是一个很安静的、甚至有些落后的海边小镇。空气里,弥漫着海盐和鱼干的咸腥味,与友克鑫市那充满了金钱与**的气息,截然不同。 我们找了一家看起来很不起眼的、有些年头的家庭旅馆,住了下来。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能看到海的、小小的窗户。 在这里,库洛洛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幻影旅团团长,我也不再是那个身负诅咒的遗迹猎人。我们就像一对,最普通的、前来海边小镇度假的、年轻的情侣。 他大部分的时间,依旧是待在房间里看书。他似乎永远都有看不完的书,也永远都能,沉浸在他自己的、那个由文字所构筑起来的世界里。 我会去镇上唯一的、小小的集市,买回新鲜的水果和面包。 我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去海边散步,看着那些本地的孩子们,在沙滩上追逐嬉戏。 我甚至,还会和旅馆那位有些啰嗦的、慈祥的老板娘,聊上几句,关于今天的天气,和海里新打捞上来的、鱼的种类。 这种平静的、充满了烟火气息的、近乎于“生活”的日子,是我在离开流星街之后,从未体验过的。 有时候,我会坐在窗边,看着那个,正安安静静地,坐在灯下看书的男人。 一个失去了所有念能力、昔日的A级通缉犯。 这真的很荒谬。 但,却又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无法言说的,安宁。 那一刻,我们之间那份奇异的、平静的“生活”假象,被打破了。 他缓缓地,合上了手中的书,将它,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便把我,按倒在了床上。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在昏暗的灯光下,重新燃起了那份我所熟悉的、属于“掠夺者”的、充满了占有欲的火焰的黑色眼眸。 我没有反抗。 也没有再问,任何多余的话。 我只是,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拉向了,离我更近的地方。 窗外,是海浪拍打着沙滩的、温柔的、永恒的节拍。 而窗内,则是我们两个人,在这间小小的、与世隔绝的旅馆房间里,再一次,用最原始、也最坦诚的方式,确认着彼此那份,早已被诅咒的、无法分割的、共生的羁绊。 第34章 if线 西索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空旷的飞艇坪上,只剩下我和库洛洛,以及我们之间那沉重的、无法言说的沉默。 他被放逐了。 而我,则成了他唯一的“同伴”。 我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反复闪现着派克诺妲在交换人质时,那张充满了悲壮与决意的脸。 【在虚伪的背叛与两难的抉择中,你将体会到锥心之痛……】 那首属于她的预言诗,像警钟一样,在我的脑海里回响。 酷拉皮卡给她下的制约,是不允许她泄露任何关于他的情报。但她,却是旅团里,唯一一个知道了“锁链手”全部秘密的人。 她……会怎么做? 一个可怕的、却又无比清晰的答案,浮现在了我的心头。 不行。 我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去做。关于那个叫派克诺妲的女人的生命。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库洛洛。我向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解释。 然后,我转身,用尽我最快的速度,朝着旅团据点的方向,狂奔而去。 虽然我不在乎旅团的人,但是我……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或许,是出于对那个女人的、同为被命运捉弄者的、一丝微不足道的怜悯。或许,是想要报答她即将为了小杰和奇犽而做出的牺牲。又或许……只是我那颗早已“死掉”的心,在不合时宜地,多管闲事。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希望……我能赶上。 在友克鑫市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我的心脏,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一阵阵地揪紧。 那是一种陌生的、不受控制的情绪。我明明告诉自己,这不关我的事。但派克诺妲那张平静赴死的脸,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奔跑的途中,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拿出了我的五颗骰子。 这是我对派克的祈祷。 我不知道我在祈祷什么。祈祷她能活下来?还是祈祷她能毫无痛苦地,完成她想做的事? 我将骰子,在紧握的掌心里,胡乱地摇晃了一下。 摊开手掌,月光下,点数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 三个四,两个二。 点数不大。 我瞬间就明白了。 “四”代表着稳定与执行。她的决心,不会动摇。她想做的事,一定会成功。 但那两个“二”,代表着无可挽回的、最糟糕的“不幸”。 不行,我可以赶到的! 当我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冲进那个废弃的据点时,看到的是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六名旅团成员——信长、芬克斯、飞坦、小滴、富兰克林、玛琪——正围成一圈,而派克诺妲,则站在他们的中心。 “你们做好,接受我的‘记忆弹’的准备了吗?” 派克诺妲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而又悲壮的语气说着。她手中的枪,已经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正要向他们,射出那承载了她所有记忆和生命的子弹。 就在她即将扣下扳机的瞬间,我发动了我左手上戒指的念能力! 一道纯粹的、由我那被诅咒的念能力所凝聚成的黑色冲击波,从我的指间瞬间爆发,精准地打掉了她手中的枪。 “锵啷”一声,手枪掉落在地。 “为什么……”她复杂的眼神,看向了我这个不速之客。 “派克,”我喘着气,看着她,“没有什么,比得上自己的命啊。” “又是你,伊娜丝!”芬克斯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敌意,“你又来搅什么混水!” “这不关你的事。”派克诺妲对我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疏离。 “他不值得。”我说道,无比认真地、迎上了派克诺妲的视线。 “不,他比一切都值得。”派克诺妲毫不犹豫地反驳道。 “所以,”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句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懂的话,“请你留着这条命,在未来,为他付出你的一切。” “而不是,死在现在。”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那双总是显得有些忧郁的眼眸里,第一次,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 我对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派克诺妲那双震惊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而其他的蜘蛛们,则用一种极度不耐烦和充满敌意的眼神,包围了我。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芬克斯上前一步,那股暴躁的念压,毫不客气地向我袭来。 我没有理会他。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拍了拍手,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现在,各位听我说。” 我迎着他们那六双充满了怀疑和杀意的眼睛,用最简短、最清晰的语言,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你们要找的‘锁链手’,是窟卢塔族的幸存者。他的目的,是复仇。为他被你们灭绝的族人,向你们所有人,讨回血债。” “窝金,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上。” “而你们的团长,库洛洛·鲁西鲁,现在,也落在了他的手里。” 我说到这里,据点里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信长的手,再一次握紧了刀柄。 “但是,”我话锋一-转,“他没有杀库洛洛。因为,他给库洛洛下了一个‘制约’——一条用念能力具现出来的‘戒律之链’,正抵着库洛洛的心脏。从现在起,库洛洛不能再使用任何念能力,也不能和你们进行任何形式的接触。一旦他违背誓言,他就会立刻死。” “同样的制约,也被下在了派克诺妲的身上。”我看向那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她不能向你们透露任何关于锁链手的情报,否则,她也会死。” “所以,”我做出了最后的总结,“她刚刚,是想用她自己的命,来换取你们所需要的情报。用记忆弹,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蜘蛛们脸上的敌意和怀疑,渐渐地,被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震惊与愤怒的情绪所取代。 他们终于明白了。明白了派克诺妲那悲壮的决心。 “那么,”玛琪那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一次,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看着他们,又想起了妮翁为我写下的那首预言诗。 【东方,是你的选择。】 “东方。” 我笑了,那是一种充满了自嘲与了然的、疲惫的笑。 “那里,会有答案。” 原来,早就在那一刻,我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下来了。 我会和库洛洛,一直纠缠在那里。 他的预言诗里,提到了寻找同伴的线索,“去东方就能找到”。而我的预言诗里,也明确地指出了,“东方,是你的选择”。 我们两人的命运,都被那无形的丝线,牵引向了同一个方向。 而我们,即将踏上旅途,去往大陆的东方。 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给正文篇里的派克走原定的结局,if线给她一个好结局。[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if线 第35章 番外篇1 在我离开流星街,成为一名遗迹猎人后的第一年,我遇到了金·富力士。 我们是在一座沉入沙漠深处的、失落王朝的古城里认识的。当时,我差点被一个古老的念能力陷阱吞噬,是他,像个玩世不恭的幽灵一样突然出现,一边抱怨着“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新人”,一边轻而易举地,就破解了那个连我都束手无策的机关。 从那以后,我偶尔会和他组队,一起去探索世界上那些最危险、也最有趣的角落。 而我,和库洛洛的第一次重逢,就是在我和金一起行动的时候。 那是在一座位于世界屋脊、终年被冰雪覆盖的山脉深处的、古代修行者的圣殿遗迹里。我和金,正在破解一道通往圣殿核心的、刻满了古代密文的石门。 “……不对,这个符文的解法,不是这样的。”我指着石门上的一个符号,对金说道,“根据第四王朝的语法习惯,这个符号,在这里应该代表‘倒转’,而不是‘开启’。所以我们应该……” “逆向输入念力,将整个门的开合逻辑反转过来。”金叼着一根草,懒洋洋地接过了我的话,“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进步而已,小丫头。” “切。”我对他翻了个白眼。 就在我们两个准备联手,破解这最后一道关卡的时候,一阵极轻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从我们身后的甬道里,传了过来。 我和金的动作,同时停了下来。 “看来,我们有客人了啊。”金的语气依旧散漫,但他的眼神,已经变得锐利起来。 几个人影,从黑暗的甬道里,缓缓地走了出来。为首的那个男人,穿着一件领口带毛的黑色风衣,额前的绷带下,隐约能看到逆十字的轮廓。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气息各异、但都同样强大而危险的男男女女。 是库洛洛。 还有他刚刚成立不久的、日后将震惊世界的……幻影旅团。 在看到我的瞬间,库洛洛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黑色眼眸,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名为“惊讶”的情绪。 “伊娜丝。” 他轻轻地念出了我的名字。 而他的团员们,则用一种审视和充满敌意的眼神,打量着我们。他们的目标,显然也和我们一样,是这道石门背后的,那个传说中的古代念器。 “哟,”金转过身,将我挡在了他身后,用他那副吊儿郎当的、却又带着绝对压迫感的语气,对库-洛洛说道,“这不是那个流星街出来的小鬼吗?怎么,带着你新收的小弟们,来这种地方郊游?” 库洛洛的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到了金的身上。他没有被金的挑衅激怒,只是平静地开口:“我们的目标,是门后的念器。无关的人,可以离开了。” “真不巧,”金笑了笑,“那也是我们的目标。” “伊娜丝,”库洛洛没有再理会金,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回到了我的身上,“我再问你最后一次。” “要过来吗?”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比在流星街时,褪去了几分青涩、却多了几分深沉与危险的脸。 然后,我摇了摇头。 “我的路,不是你的路。”我靠在金的身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而又坚定的语气回答,“从在流星街的时候,就不是了。” 他的笑容,在那一刻,消失了。 “是吗。” 他低下头,轻声说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 库洛洛那句“太可惜了”,像一句冰冷的、不带感情的宣判。 宣判的,是我们在流星街时,那段短暂的、脆弱的、名为“同伴”的关系,至此,彻底终结。 “动手。”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轻声下达了指令。 他身后的蜘蛛们,瞬间,如出鞘的利刃般,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向我们袭来! 最前方的,是那个如同巨熊般的窝金,以及握着武士刀的信长。 “小丫头,退后。” 金的语气依旧散漫,但他的身体,却在瞬间爆发出了海啸般、深不可测的念!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具体的能力,只是单纯地,将那股庞大的“气”,凝聚在了拳头之上,迎上了窝金那足以轰碎山峦的“超破坏拳”! “轰——!” 两股同样霸道的力量,发生了最直接的碰撞。整个圣殿遗迹,都因为这次对撞,而发出了剧烈的悲鸣。冰雪与碎石,从穹顶之上,簌簌落下。 而我,则在那一瞬间,发动了我戒指的能力。 三枚戒指,在我指间,发出了不祥的黑光。一把由我那被诅咒的、漆黑的念能力所凝聚成的长刃,出现在了我的手中。我挥动长刃,精准地,格挡住了从侧面袭来的、芬克斯和飞坦那快如闪电的攻击! “叮!” 念刃与念拳的碰撞,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哦?有点意思。”芬克斯的脸上,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就在这场混战,即将彻底爆发的时候—— 我们面前那扇巨大的、刻满了古代密文的石门,突然,发出了耀眼的、蓝色的光芒! “糟了!”金的脸色,第一次,变了,“这个圣殿的防御机制,被我们乱七八糟的念给激活了!” 整个遗迹,开始剧烈地摇晃。一道由纯粹的念能力构成的、半透明的墙壁,从天而降,以极快的速度,将我们两拨人,分隔在了石门的两侧。 在念墙彻底闭合前的最后一秒,我看到了墙对面,库洛洛的脸。 他没有再看金,也没有看那扇即将关闭的、隔绝了宝物的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那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冰冷和杀意。只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混杂着失望与某种更深沉情绪的……凝视。 然后,光墙,彻底闭合。 将我们,分属在了两个,再也无法交汇的世界。 “切,真是一群吵闹的家伙。”金拍了拍手上的灰,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了,苍蝇赶跑了。伊娜丝,我们继续吧?看看这门背后,到底藏着什么好东西。” 我收回了我的念刃,点了点头,将所有的情绪,都重新压回了心底。 是的。 从那一刻起,我的路,就已经选择好了。 第36章 番外篇2 我接到了一个委托。 委托人是一位痴迷于收集古代念器的富商。他的任务要求很简单:在他举办的私人展览会上,保护他最珍爱的一件藏品——“时光的沙漏”,不被任何可能出现的小偷偷走。 报酬,是天文数字。 我以一名普通保镖的身份,混迹在富商那座守卫森严的府邸里。 在展览会上,我看到了许多价值连城的念器,也看到了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被邀请来的富豪与名流。 然后,我看到了他。 库洛洛·鲁西鲁。 他乔装打扮成了一个优雅的、前来参加宴会的贵公子,正光明正大地,站在那件“时光的沙漏”前,用一种鉴赏家的、甚至带着一丝贪婪的眼神,欣赏着。 我心中一沉,知道今晚,绝对无法善了了。 很快,夜幕降临。 当展览会的气氛达到最**时,屠杀,开始了。 幻影旅团的蜘蛛们,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闯入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大厅。他们所在之处,寸草不生。宾客们的惨叫,成了这场血腥盛宴最完美的伴奏。 我瞬间挡在了我的委托人——那个已经吓得瘫软在地的胖商人——面前。 毕竟,他要是死了,谁来给我付剩下的尾款? “伊娜丝。” 库洛洛穿过满地的尸骸,缓缓地向我走来。他已经恢复了那副旅团团长的模样,额前的十字架,在水晶灯的照耀下,显得妖异而冰冷。 其他的蜘蛛,则在迅速地打包着会场里所有的念器。 “又见面了。”他说。 他没有急着动手,反而,又一次,动了偷我念能力的心思。 “你的骰子,很有趣。”他看着我,开始用那种我熟悉的、循循善诱的语气,问着关于我念能力的问题,“发动它,需要什么‘制约’吗?你……” “闭嘴!”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开始探寻我那份被诅咒的、源于我母亲的能力的秘密时,一股难以抑制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愤怒,瞬间将我淹没。 或许,是我那早已与我融为一体的、母亲的执念,察觉到了威胁。 “不准……碰我的东西……”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一股浓厚的、带着刺骨寒意的黑色雾气,再一次,不受控制地,从我的身体里喷涌而出! “妈妈!” 我听到了自己那绝望的、不愿再回忆起痛苦的悲鸣。 那团人影的黑雾,在我身后,疯狂地翻滚着。它那无形的、充满了怨念的视线,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切,又是这个吗……”飞坦那不悦的声音传来。 “全员戒备!”侠客的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 黑雾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它感受到了威胁,感受到了在场所有人身上那浓烈的血腥味。它将他们,都判定为了“敌人”。 黑色的念气,化作了数道利刃,无差别地,攻向了在场的所有蜘蛛! “啧。” 库洛洛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为棘手的表情。 他想要的,是偷走我的能力,而不是激怒我这身,连他都感到麻烦的“诅咒”。 这场由他主导的、完美的掠夺盛宴,因为我的失控,第一次,出现了无法被他所掌控的、巨大的变数。 “轰——!” 窝金那足以轰平一栋大楼的“超破坏拳”,狠狠地砸在了黑雾之上,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分涟漪。而那团黑雾,则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分出一缕,化作一条漆黑的鞭子,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反抽在了窝金的身上! “噗——!” 强如窝金,也被这一击抽得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 “窝金!” “这家伙……物理攻击无效?” “是放出系的念兽吗?不对,感觉更像是……” 蜘蛛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他们引以为傲的、足以让世界都为之颤抖的武力,在这团不讲任何道理的、由“母亲的爱”所形成的诅咒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它没有实体,免疫绝大部分的物理攻击。它由纯粹的怨念和执念构成,能轻易地腐蚀、吞噬他们的念。它只有一个目的——消灭在场所有,对它女儿有威胁的存在。 而在这个房间里,除了我,所有人,都是它的“敌人”。 “啧,麻烦了。” 库洛洛看着眼前这片混乱的、已经完全脱离他掌控的景象,那张总是从容不迫的脸上,终于,也露出了一丝凝重的神色。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这次完美的掠夺计划,就要以团员伤亡惨重的、最糟糕的方式收场了。 “全员后退!”他下达了指令,“守住这个房间,不要让它跑出去!” 他命令着其他的蜘蛛,去封锁整个空间,而他自己,则迎着那团翻滚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黑雾,一步一步地,向着风暴的中心——那个早已失去意识、被黑雾包裹着、悬浮在半空中的我,走了过去。 “团长!”玛琪发出了担忧的惊呼。 黑雾感受到了他的靠近,变得更加狂暴。无数条黑色的触手,如同来自地狱的锁链,向他席卷而去! 库洛洛不闪不避。他只是,平静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伊娜丝。” “看着我。” “那不是你的力量。回来。” 他的声音,像一根无形的、带着奇异魔力的丝线,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由怨念和疯狂构成的壁垒,精准地,触碰到了我那早已迷失的、最深层的意识。 我…… 我好像听到了……谁在叫我…… 那团包裹着我的、狂暴的黑雾,因为我的意识出现了一丝动摇,而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就是这个瞬间。 库洛洛的身影,已经穿越了那片死亡的风暴,来到了我的面前。 他伸出手,用他那微凉的、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我的额头。 “够了。” 他说。 “回来吧,伊娜丝。” 那团由母亲的执念所形成的、强大的、无人能敌的黑色风暴,就因为他这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和我意识里那一丝丝的动摇,缓缓地,平息了。 黑雾,如同退潮一般,重新缩回了我的身体里。 我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从半空中,坠落了下来。 坠入了一个,温暖而又……无比危险的怀抱。 我最后的意识,是看到库-洛洛那张近在咫尺的、沾染了些许灰尘的脸,以及他那双,充满了极致的、复杂的、仿佛在看一件最棘手的、却又最完美的收藏品的……黑色的眼眸。 我是在蜘蛛的巢穴里醒来的。 空气中,是血腥味、消毒水、和一股陌生的、属于男性的汗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我躺在一张算不上柔软的床上,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破旧的天花板。 昨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了我的脑海。 富商的惨叫,宾客的哀嚎,蜘蛛们的杀戮,以及……我那彻底失控的、疯狂的母亲。 我的任务失败了。显而易见。 我的委托人,大概率,已经在旅团最初的那场屠杀中,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而我需要保护的那个“时光的沙漏”,此刻,应该正静静地躺在旅团的战利品仓库里。 这意味着,我的委托费,也彻底泡汤了…… 我很郁闷。 自从再一次遇到库洛洛这个男人之后,我就没有好运气过。 我的人生,就像一辆本来在自己轨道上平稳运行的火车,因为他的出现,被强行撞出了轨道,冲向了一片混乱不堪的、无法预测的未来。 “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床边传来。 我转过头,看到库洛洛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顺来的书,平静地看着我。他的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黑色的风衣。 “我的任务……”我看着他,声音沙哑地开口。 “你的委托人死了,”他替我把话说完,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所以,你的任务,从他死亡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自动结束了。” “……” 我无言以对。 “你毁了我的任务。”我用一种控诉的、带着起床气的、不爽的语气说道。 “是你身上的那个‘东西’,差点毁了我的‘掠夺’。”他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我损失了一半的战利品,还差点折损了两名团员。” “那又怎样。”我耍赖般地,将头扭到了一边。 “呵。” 我听到他发出了一声轻笑。他站起身,走到我的床边,俯下身,用那双深不见底的、我永远也看不透的眼睛,注视着我。 “伊娜丝,”他说,“你看到了。你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就像一个不稳定的炸弹,随时都可能爆发。你一个人,根本无法控制它。” “留在我身边吧。” 他再一次,对我,发出了邀请。 “只有我,能帮你。” ……我没有答应。 我沉默了。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深邃的眼眸,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这个男人的本质,是掠夺。他像一个黑洞,会将靠近他的一切,都毫不留情地吞噬、分解,变成他收藏品的一部分。他不可能,会给我带来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自由。 但是,现在的情况,对我非常不利。 我掀开被子,试图从床上下来。然而,就在我的右脚接触到冰冷的地板,想要用力站起的那一刻,一股钻心般的剧痛,从我的小腿处,猛地传来! “唔!” 我痛得闷哼一声,身体一软,又重新跌坐回了床上。 我低下头,这才发现,我的右边小腿,被打上了厚厚的石膏和绷带。大概是昨晚在那场失控的混乱中,被什么东西砸断了。 我短时间内,没有办法移动了。 我只能,暂时地,先待在这里。 库洛洛看着我这副狼狈的样子,没有露出丝毫的意外。他似乎早就知道我的伤势。 他没有再提刚才那个“邀请”,只是转身,从桌上端来一杯水,递到我的面前。 “先好好养伤吧,”他用一种不容置喙的、仿佛我们已经是同伴的语气,平静地说道,“在你的腿好起来之前,你就待在这里。” 我看着他,也看着我那条被打上石膏的、不争气的腿。 最终,我还是接过了那杯水。 我再一次,沦为了他的“囚徒”。只不过这一次,困住我的,不是他的锁链,而是我自己的身体。 在我还无法自由行动的这段时间里,我彻底地,沦为了一个被圈养在蜘蛛巢穴里的、无用的废人。 这天下午,库洛洛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觉得我一个人待在楼上的房间里太碍眼,他将我打横抱起,抱到了楼下。 当我的视野里,出现楼下客厅里的那群人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原本还在小声交谈的他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十几双属于A级罪犯的、充满了压迫感的眼睛,齐刷刷地,用一种极为诡异的眼神,落在了我的身上。整个据点,安静得连掉下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阵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从地下室的方向,传了上来。 那是一种混杂着男人凄厉的尖叫、骨头碎裂的脆响、以及某种金属工具在皮肉上刮动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啊啊啊啊——!” “求求你……我说……我都说……啊!” 尖叫声、审讯声、求饶声,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是在干什么? 我疑惑地,看了一眼抱着我的库洛洛。 “啊,是飞坦在审讯吧。” 回答我的,是那个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玩着手机的娃娃脸青年,侠客。他甚至没有抬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啊,是邻居在装修啊”一样。 …… 真是莫名其妙的恶趣味。 尖叫声,还在继续。 但人类的适应能力,是种很可怕的东西。一开始,我还会因为那声音而感到一丝不适,但听久了,它就渐渐地,变成了某种……无意义的、甚至有些催眠的背景音。 我就这样,在这种诡异的背景音中,面无表情地,用小勺挖着不知道是谁顺手买回来的、冰凉香甜的布丁。 在一群通缉犯的注视下。 而那个将我抱下来的男人,则完全无视了周围的一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新坐回了我的身边,手里捧着他那本永远也看不完的书,安静地,一页一页地翻动着。 我们两个,一个在吃甜点,一个在看书。 仿佛我们此刻身处的,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般的贼窝,而是一个寻常午后,在某个安静的咖啡馆里。 只不过,这个咖啡馆的“背景音乐”,稍微……独特了一点。 我挖了一勺布丁,送进嘴里。 嗯,焦糖的味道,刚刚好。 就在我吃完最后一口布丁,将空掉的玻璃杯放到茶几上时,地下室传来的、那断断续续的惨叫声,终于,停止了。 整个据点,陷入了一种更加彻底的、令人不安的寂静。 通往地下室的门,被“吱呀”一声,从里面推开。 飞坦那矮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口。 他依旧穿着那件标志性的、带骷髅头图案的黑色大衣。他的手上,脸上,都沾染着星星点点的、已经半干的血迹。一股浓郁的、甜腻的血腥味,随着他的出现,在客厅里弥漫开来。 他平静地走到了库洛洛的面前。 “问出来了。”他用那沙哑的、不带感情的语调,简洁地汇报道,“宝物,在城郊的一处废弃遗迹里。” “很好。” 库洛洛缓缓地,合上了他手中的书。 这个小小的动作,像一个无声的开关,瞬间,改变了整个房间的气氛。 所有蜘蛛的身上,都重新燃起了那种属于掠夺者的、暴戾而又兴奋的气息。他们那因为等待而变得焦躁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 我看着这群即将再次出动,去掀起一场新的腥风血雨的蜘蛛们,又看了看身边那个,刚刚还在安静地看书,此刻却又变回了那个运筹帷幄的、冷酷的盗贼团首领的男人。 我默默地,往沙发的角落里,又缩了缩。 布丁真好吃。我现在的想法只有这个。 第37章 if线 我是在一间充满了血腥味的、奢华的办公室里,被幻影旅团抓住的。 我的委托任务,是刺杀一名□□干部。我成功了。但在我准备撤离的时候,他们到了。 十几个强大得如同鬼魅般的念能力者,无声无息地,包围了整个楼层。 我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那个扎着武士发髻的男人,用刀背击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阴冷潮湿的、只有一盏昏暗灯泡照明的地下室里。 一个矮小的、穿着黑色骷髅头大衣的男人,将我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带到了地下室的中央。他用冰冷的锁链,将我的双手吊在了天花板上,让我以一种屈辱的姿态,跪在了冰冷的、沾染着暗色血污的水泥地上。 我想起来了。他是幻影旅团里,负责拷问的飞坦。 “名字。”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铁片,“什么目的。” …… 我垂着头,没有说话。 “嗯?”他那双狭长的、如同狐狸般的眼睛微微眯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小姐,你要是再不说话,你这身细皮嫩肉,马上就不会有一块好地方了。” ……沉默…… 他似乎失去了耐心。 他从腰间里,抽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然后,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扎进了我的肩膀。 好痛! 那种皮肉被撕裂、骨头被刮擦的、尖锐的剧痛,让我那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断裂。 我痛得,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一声惨叫,似乎取悦了他。 他拔出了匕首,带出了一捧温热的鲜血。然后,他用一块白色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像一个即将开始创作的、挑剔的艺术家。 我以为,那只是一个开始。 我错了。那只是……开胃菜。 他没有再问我任何问题。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在我身上,留下“作品”的过程。 冰冷的刀尖,轻轻地,划过我锁骨的皮肤。那是一种极其缓慢的、折磨人的、仿佛要将我的神经一根根挑断的酷刑。我的皮肤被一层层地割开,血珠从伤口处争先恐后地渗出,汇聚成溪流,染红了我胸前的衣襟。 我的肩膀,我的手臂,我的手背…… 没有一块是好肉。 他像一个最耐心的雕刻家,用我的身体,作为他创作的画布。 我的意志,在这种永无止境的、凌迟般的剧痛中,被一点一点地,彻底碾碎。 我开始流泪。 我不想再思考任何事。我不想再坚持任何可笑的“骨气”。 我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杀了我……” 我抬起那张早已被泪水和汗水浸湿的、狼狈不堪的脸,用一种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卑微的语气,向眼前这个恶魔,发出了哀求。 “求求你……”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双狭长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看着我这副,被他彻底折磨到,连生的**,都已放弃的、可怜的样子。 他似乎被我那副一心求死的、绝望的样子,给彻底取悦了。 他丢掉了那把沾满我鲜血的匕首,俯下身,用他那冰冷的、带着一丝血腥味的气息,在我耳边,如同恶魔般低语: “死,是最容易的。” “活着,才是最痛苦的啊。” 他说着,抓起了我那只被锁链吊着、早已血肉模糊的手,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小小的、闪着寒光的钳子。 他要……拔掉我的指甲。 不……不要…… 我的意识,在这一刻,已经彻底被恐惧和绝望所吞噬。 然而,就在那冰冷的钳子,即将触碰到我指尖的那一刻—— “放开她。” 一个平静的、不带丝毫情绪、却又蕴含着绝对权威的声音,从地下室的入口处,传了过来。 是库洛洛。 飞坦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迷迷糊糊间,我感觉到,吊着我双手的锁链,被“咔哒”一声,解开了。 我那早已失去力气的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但预想中的、与冰冷地面碰撞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我坠入了一个,算不上温暖,却很坚实的怀抱。 我努力地,想睁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想看清,抱住我的人,到底是谁。 但身体的剧痛,和精神上那根早已绷断的弦,已经不允许我再支撑下去了。 随后,我就彻底地,晕了过去。 我是在一阵阵的、消毒水的气味中,重新恢复意识的。 身体,像散了架一样,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剧痛。我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的,不再是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而是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 我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温暖的被子。肩膀和手臂上,那些被匕首割开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地清洗、上药,用洁白的绷带,一层层地包裹了起来。 是库洛洛。 他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我。 “醒了?” 我看着他,身体因为恐惧的本能,而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我想起了飞坦那张冷酷的脸,想起了那把冰冷的匕首,和那只即将要拔掉我指甲的钳子。 “他不会再碰你了。”库洛洛似乎看穿了我的恐惧,用一种平静的、不带感情的语调说道,“没有我的允许。” 他的话,让我感到了一丝荒谬的安全感。在这个贼窝里,唯一能阻止我被折磨的人,竟然是这个贼窝的头子。 “你……”我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的能力。”他回答得很直接,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 他站起身,走到我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伊娜丝,”他说,“你看到了,你的反抗,只会给你带来更多的痛苦。你是一个很有趣的、很有价值的收藏品。我不希望,你因为无谓的挣扎,而弄得浑身是伤。” 他对我伸出手,那双黑色的眼眸里,不带任何感情。 “把你的能力,交给我。” “由我来‘保管’。这是你,能在这里,安全地活下去的、唯一的选择。”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以“救世主”的姿态,向我提出最残忍的、掠夺条件的男人。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我没有。 (A结局) 飞坦的拷打,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打开了我内心最深处、那扇名为“绝望”的牢门。 我的精神变得有些恍惚。 我看着面前的那个男人——库洛洛。他把我从地狱里捞了出来,却又把我丢进了另一个更精致、更温柔的囚笼。 为什么不杀了我? 为什么不杀了我? 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像个坏掉的、只会重复一句话的玩偶,一遍又一遍地,对着他,喃喃自语。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不说话。 最近这段时间,我能感觉到,我身体里那股属于母亲的念,正在变得越来越不稳定,越来越贪婪。它疯狂地吞噬着我所有的、微不足道的正面情绪。快乐、希望、甚至连求生的本能……都被它一点点地啃食干净,只剩下无尽的、冰冷的虚无。 我开始自暴自弃。 我是想借着飞坦的手,杀了我自己。 因为,我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自杀。 我的母亲不允许我做出任何忤逆她的举动。她希望我活着,非常非常地希望。无论我用刀割向自己的手腕,还是试图从高处跃下,那股黑色的念,都会在最后一刻,强行地、粗暴地阻止我。 它用最深的爱,给了我最残忍的、永恒的监禁。 所以,在无尽的绝望之中,我看着眼前这个唯一能偷走一切的男人,说出了那句话。 “库洛洛,”我抓住了他的衣角,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他发出哀求,“求你……把它偷走。” “求求你……” 他看着我那双因为绝望而变得空洞的眼睛,缓缓地,说出了那句,我最想听到的、宣判我“死刑”的话语。 “那么,我如你所愿。” 他没有再多问。 他只是,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开始平静地,向我询问着关于我念能力的、所有必要的条件。 而我,也像一个最虔诚的、向神明忏悔的信徒,毫无保留地,将我那份被诅咒的力量的、所有的秘密,都一一告知。 当所有的条件都满足后,他摊开了那本《盗贼的秘籍》。 我看着那印着黑色手掌的书页,第一次,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病态的期待。 “睡吧,伊娜丝。” 他说。 我感觉到,那股纠缠了我一生的、源于我母亲的、沉重的“爱”,以及那份属于我自己的、早已被污染不堪的念能力,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我的灵魂深处,缓缓地,抽离…… 我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属于母亲的叹息。 也看到了,她那团黑色的、执拗的身影,在与我告别时,最后那不舍的回望。 对不起,妈妈。 我只是……太累了。 在我的意识,彻底陷入那片我梦寐以求的、永恒的、安宁的黑暗之前,我最后的念头是—— 谢谢你。 库洛洛。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当我再一次,从那片无梦的、安宁的黑暗中醒来时,我感觉到的第一件事,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那种常年盘踞在我脑海深处、属于母亲的、充满了悲伤与执念的低语,消失了。 那种无时无刻不在啃食我的情绪、让我不得安宁的、冰冷的饥饿感,也消失了。 我的世界,一片寂静。 我缓缓地坐起身,抬起手,试着去感受那股曾经与我血脉相连、却又给我带来无尽痛苦的力量。 什么都没有。 我的身体里,空空如也。 就像一个被掏空了所有内脏的、精美的人偶。 “感觉怎么样?” 库洛洛的声音,从我身边传来。他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杯水。 我看着他,那张英俊的、曾让我感到恐惧和着迷的脸。此刻,在我眼里,却只像一幅遥远的、失去了所有色彩的、单调的画。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接过了他递来的水杯。 “从今天起,”他开口,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的语调说道,“你就住在这里。” “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你也不需要,再害怕任何事。” 他像一个慷慨的、仁慈的神明,对我,许下了“庇护”的诺言。 我低着头,看着水杯里,自己那张苍白的、陌生的脸。 是的。 我安全了。 我自由了。 从那份名为“母亲”的、沉重的爱中,彻底地,解脱了。 …… 从那天起,我便成了一个,被圈养在蜘蛛巢穴里的、真正的“废人”。 我失去了我的念,失去了我的力量,也失去了……我那份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属于“伊娜丝”的、独一无二的灵魂。 我每天,只是安静地,吃饭,睡觉,看书。 旅团的成员,都当我是个不存在的、透明的幽灵。飞坦在看到我时,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信长和芬克斯,则直接无视我的存在。 只有库洛洛,他会每天,都回到这个据点。 他会带回来一些新奇的、从世界各地掠夺来的小玩意儿,像逗弄一只不会说话的宠物一样,把它们摆在我的面前。 他会像以前一样,安静地坐在我的身边,看他那些永远也看不完的书。 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了那些充满了机锋和试探的对话,也没有了那些充满了占有和反抗的、激烈的纠缠。 一切,都变得很平静。 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有一天,我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流星街那永恒的、灰色的天空发呆。 库洛洛走到了我的身后。 “在想什么?”他问。 “在想……”我缓缓地,转过头,看着他,“我是谁?” 他笑了。 他伸出手,像对待一件最珍爱的、失去了灵魂的藏品一样,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你,”他说,“是我的。” (B结局) 他看着我那双因为绝望而变得空洞的眼睛,缓缓地,说出了那句,我最想听到的、宣判我“死刑”的话语。 “那么,我如你所愿。” 他没有再多问。 他只是,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开始平静地,向我询问着关于我念能力的、所有必要的条件。 而我,也像一个最虔诚的、向神明忏悔的信徒,毫无保留地,将我那份被诅咒的力量的、所有的秘密,都一一告知。 当所有的条件都满足后,他摊开了那本《盗贼的秘籍》。 我看着那印着黑色手掌的书页,第一次,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病态的期待。 “睡吧,伊娜丝。” 他说。 我感觉到,那股纠缠了我一生的、源于我母亲的、沉重的“爱”,以及那份属于我自己的、早已被污染不堪的念能力,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我的灵魂深处,缓缓地,抽离…… 我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那片永恒的、安宁的黑暗。 正当我以为一切都要结束时—— 那些已经被抽离出去的、黑色的念,突然,如同受到了某种刺激一般,开始疯狂地暴动!它们以一种比被抽离时,还要快上百倍的速度,强行地、蛮横地,又全部地,回到了我的身上! “呃啊啊啊——!” 那感觉,就像五脏六腑都被硬生生地撕裂,又被重新塞回了身体里。 不……不! 我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地狱……也不愿收我啊……” 我看着库洛洛那张同样写满了惊讶的脸,突然,疯狂地,大笑了起来。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我那大笑的眼眶中,汹涌而出。 我的母亲……她如此深爱着她的女儿。 她不允许。 没有人,可以剥夺她的女儿。 【女儿,我们要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 【你要永远、永远、永远地,活着。】 我彻底崩溃了。 我扑进了库洛洛的怀里,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嚎啕大哭。 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逃生之路,被我最爱的、也最憎恨的“母亲”,亲手,斩断了。 我的哭声,在那个阴冷的、见证了我所有希望与绝望的房间里,回荡了很久。 库洛洛没有推开我,也没有安慰我。他就只是,静静地,抱着我。任由我的眼泪,浸湿他那件黑色的风衣。像一座沉默的、冰冷的、却又在此刻,容纳了我所有崩溃的孤岛。 等我终于哭到筋疲力尽,重新恢复意识时,我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那张熟悉的床上。 而库洛洛,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 那里面,有他计划失败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有他作为一个盗贼,第一次,遇到了自己无论如何也偷不走的东西的、强烈的好奇。 但更多的,是一种……将我与我身上那份无解的诅咒,都视为一体的、更加深沉的、近乎病态的……着迷。 “看来,”他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都失败了。” 我失败了。没能迎来我所渴望的、解脱的死亡。 他也失败了。没能得到他所渴望的、独一无二的能力。 我们两个,都被我那份名为母亲的、疯狂的爱,给彻底地,将死在了这盘棋上。 我闭上眼睛,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未来,希望,自由……所有的一切,都像被抽干了一样,只剩下一片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我轻声问道。 一个无法被偷走的、不稳定的、随时可能爆发的精致玩偶,对他来说,应该已经失去了价值了吧。 “处置你?” 他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我的床边,俯下身,用他那微凉的指尖,轻轻地,拂过我那张还带着泪痕的脸。 “伊娜丝,”他说,“我怎么会,舍得处置你呢?” “既然,我无法将它从你身上剥离……” “那么,”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闪烁着学者发现未知领域时的、狂热的光芒,“我就只能,把你和它,一起收藏起来了。” “直到我彻底研究明白,你和你身上这个奇迹的、所有秘密为止。” 我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副,找到了一个可以陪伴终生的、最完美的、也是最危险的玩具的、愉悦的表情。 我缓缓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是吗。 原来,这才是,我真正的、永恒的地狱。 第38章 番外篇3 那天,我照样赖了一会儿床。 等我终于从柔软的被子里爬出来时,窗外的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我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进洗手间,洗了个漱,然后随手拿起一根皮筋,将我那头长发,松松垮垮地,扎成了一个马尾。 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我走出卧室,看到库洛洛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有些入神。 我就没有想太多,蹑手蹑脚地,从背后,抱住了他那劲瘦的腰。 “你今天起得好早啊。”我将脸颊,贴在他那温暖的、带着一丝熟悉气息的后背上,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刚刚睡醒的、慵懒的鼻音。 我踮起脚,想像往常一样,从后面,亲亲他的脸颊。 但是,库洛洛没有像往常一样,微微地,低下他高傲的头颅,来方便我亲他。 他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有些奇怪。 “库洛洛?” 我喊着他的名字。 他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地,转过了身。 然后,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他那双,我曾以为自己无比熟悉的、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此刻,却充满了全然的、冰冷的、仿佛在看一个疯子般的……震惊与戒备。 这不是我的库洛洛的眼神。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沉入了谷底。 我猛地,松开了抱着他的手,像触电一般,向后退了好几步。 “你……” “你是谁?” 就在我用颤抖的声音,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另一个我所熟悉的、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从书房的方向,传了过来。 “伊娜丝,” “你在跟谁,说话?” 我缓缓地,转过头。 我看到,另一个库洛洛,正拿着一本看到一半的书,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看着我,又看了看,那个站在我面前的、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脸上那慵懒的表情,第一次,凝固了。 而那个站在我面前的、陌生的库洛洛,在看到另一个库洛洛时,那双充满了震惊与戒备的眼睛里,也瞬间,燃起了最高等级的、属于野兽遇到同类的、致命的杀意。 …… 我看着眼前这荒诞得,如同噩梦般的一幕。 一个,是我那在经历了无数纠缠之后,与我达成了诡异共生关系的、属于我的深渊。 另一个,则是来自平行世界的、不认识我的、对我充满了纯粹的掠夺**的、陌生的盗贼。 而我,则被夹在了,这两个一模一样的、世界上最危险的男人之间。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两个一模一样的库洛洛,隔着几步的距离,无声地对峙着。他们的外貌、身高、甚至连身上那股混合着书卷气与危险气息的、独特的气场,都分毫不差。 但,我知道,他们是不同的。 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的库洛洛,他的眼神是纯粹的、冰冷的、属于盗贼的审视与贪婪。他像一柄出了鞘的、锋利的手术刀,随时准备将眼前的未知,彻底地解剖。 而我的库洛洛,那个刚刚从书房里走出来的男人,他的眼神,虽然也同样深不见底,但在那片黑暗的深处,却藏着一丝我所熟悉的、只针对我一人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你是谁?” “你是谁?” 两个同样的声音,同时响起,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下一秒,库洛洛动了。他没有冲向那个入侵者,而是身影一闪,来到了我的身边,一把将我拉到了他的身后。 “别怕。”他用那只没有拿书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腕,那是我所熟悉的、带着绝对掌控欲的力道。 “有趣的念能力,”那个陌生的库洛洛,看着我们,脸上露出了那种学者般的、饶有兴致的微笑,“是具现化系吗?还是操作系?能复制得如此完美,连我都没能第一时间察觉。” 他似乎,将另一个库洛洛,当成了一个由念能力制造出来的、精巧的复制品。 “不过,”他的目光,转向了我,“更有趣的是你。在我的世界里……可没有‘伊娜丝’这个人。” 库洛洛意识到了,这个不是他原来的世界。因为多了一个我。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了下来。 原来……在那个世界,我甚至,连存在的痕迹,都没有吗…… “她存不存在,与你无关。” 库洛洛,声音冷了下去。 “你只需要知道,”他将我护得更紧了,“她是我的。” “你的?”陌生的库洛洛,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上位者的、不屑的傲慢。 “这个世界上,可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被偷走的。” 话音刚落,他们两个人,同时,都摊开了自己的右手。 两本一模一样的、《盗贼的秘籍》,凭空出现。 战斗,一触即发。 “住手。这里是我家。”我挡在他们中间,“要打出去打。” 这是两个疯子。这里是我的家,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的家。 库洛洛收起了他那本盗贼的秘籍。 “哦?”而那个陌生的库洛洛看到我身边的库洛洛很听我话,收起了他的念能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所以你们打算要怎么把我送回去呢。”然后他就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我家的沙发上,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做出了决定。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我的五颗骰子。 我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了一个愿望之上。 【让一切,都回归原位】 【把这个‘不速之客’,送回他原来的世界】 我将手中的骰子,投向了茶几上。 五个骰子在茶几大理石的桌上滚来滚去,发出清脆地碰撞声。 坐在沙发上的库洛洛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真是有意思的念能力。真可惜。”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惋惜似的摇了摇头。 可惜什么,可惜偷不到吗。 我听到他这样的发言很无语地腹诽。 白光,爆发了。那光芒很耀眼。 我看到,那个陌生的库洛洛,在被白光吞噬的最后一刻,他没有再看库洛洛,而是转过头,用他那双黑色的、充满了极致探究欲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我最后一眼。 那眼神,像一个最贪婪的收藏家,终于见到了,他穷尽一生,也无法得到的、最完美的藏品。 然后,白光,吞噬了一切。 等我再一次睁开眼时,房间里,已经只剩下我和库洛洛。 以及桌上那杯他刚刚喝过的已经冷掉的红茶。 似乎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切恢复了正常。 除了那杯冷掉的红茶是他刚刚来过的证据。 第39章 if线 我是在一间廉价旅馆的、散发着霉味和消毒水气味的床上醒来的。 阳光透过肮脏的窗户,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了一道苍白的光柱。我的头很痛,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虚弱得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我……是谁? 我在哪里? 零星的、破碎的记忆片段,如同被砸碎的玻璃,在我脑海里,疯狂地闪回。 一张英俊的、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一本摊开的、封面上印着黑色手掌的书。以及……一种灵魂被硬生生撕扯、抽离的、极致的痛苦。 库洛洛…… 幻影旅团…… 我……被他…… 我猛地坐起身,不顾身体的抗议,疯狂地摸索着自己的口袋,我的枕边,我的全身…… 没有。 哪里都没有。 那五颗从我记事起,就一直陪伴着我的、如同我身体一部分的骰子,不见了。 我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了。那种与我血脉相连的、能为我带来幸运的力量,消失了。就像我身体里,被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无法弥补的、空洞的缺口。 他成功了。 他趁着我因为诅咒的副作用而失忆的时候,扮演了我最完美的恋人,然后,毫不留情地,偷走了我最核心的念能力。 在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后,他和他的旅团,就像一群吃干抹净的蝗虫,将我这个失去了利用价值的、空洞的躯壳,随意地,抛弃在了这个陌生的城市里。 “呵呵……呵呵呵呵……” 我看着自己那双空空如也的、干净得陌生的手,突然,疯狂地,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我那空洞的眼眶中,汹涌而出。 我真傻。 我竟然,真的以为,深渊,也会有温度。 就在我蜷缩在床上,即将被这股巨大的、被背叛的绝望所吞噬的时候,一股我无比熟悉的、冰冷的、带着无尽爱意与疯狂执念的气息,从我的身体里,缓缓地,弥漫了出来。 【我的……好孩子……】 【不哭……】 【妈妈……在这里……】 那团黑色的、属于我母亲的死后之念,感觉到了我的痛苦。它像一团温柔的、却又带着剧毒的黑雾,轻轻地,包裹住了我。 我的骰子念能力,虽然被偷走了。 但是,我的母亲……她还在。 她才是,我这份力量的、真正的根源。 还好我的母亲还在,我在意的不是我的念能力,而是我的母亲。 我最亲爱的妈妈。 【伤害你的人……都该死……】 【我们会……找到他……】 【然后……把他,撕碎……】 我止住了眼泪。 我缓缓地,从床上站了起来。 是的。 我虽然失去了幸运,但我,并没有失去一切。 我还有……这份世界上最沉重、也最强大的爱。 再一次碰到库洛洛的时候,是在一个富商的晚宴上。 水晶吊灯,香槟塔,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宴会上,所有的人,都在觥筹交错间,谈笑风生。 我端着一杯果汁,百无聊赖地站在角落里,观察着我的任务目标——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我的委托,是在今晚,从他那里,用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价格,买走他收藏的一件古代念器。 然而,就在宴会的气氛,进行到最**的时候,屠杀,开始了。 幻影旅团的成员,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死神,毫无征兆地,闯入了这片虚伪的繁华之中。 他们在宴会上大杀四方,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尖叫声,哭喊声,求饶声……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他们这场血腥盛宴的、最完美的伴奏。 我就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他们在我面前杀人。 我看着我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委托人,被那个如同巨熊般的男人-窝金,轻易地,就拧断了脖子。 然后,库洛洛·鲁西鲁,如同一位驾临自己领地的、优雅的教父般,缓缓地,从那片尸山血海中,走了出来。 我看到他的出现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的委托金,又没有了。 这已经是,我遇到的,第二单白干的活了。 我狠狠地,瞪着那个正从容不迫地,欣赏着自己部下杰作的男人。 偷我念能力,现在又来抢我的单子。 我的尾款,他妈的,还没有打进来啊……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我曾以为自己无比熟悉的黑色眼眸,终于,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似乎对我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片尸山血海之中,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近乎怀念的、浅淡的笑意。 “伊娜丝,”他开口,声音平静得,仿佛我们不是在屠杀现场重逢,而是在某个安静的午后,于街角的咖啡店偶遇,“看来,没有了那份幸运,你也过得不错。” “不错?”我冷笑一声,将手中那杯早已没了温度的果汁,重重地放在了旁边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上。 “我的委托金,又没有了。” 我说着,用一种充满了控诉和怒火的眼神,死死地瞪着他,“这已经是,我遇到的,第二单白干的活了。” “偷了我的念能力,现在又来抢我的单子。” “我的尾款,他妈的,还没有打进来啊!” 我的话,让跟在他身后的、其他的蜘蛛们,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大概在他们看来,一个女人,在面对他们幻影旅团时,所关心的,竟然是这种不值一提的、可笑的金钱问题。 只有库洛洛,他懂了。 他看着我,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愉悦。 “是吗,”他缓缓地向我走来,无视了我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神,“看来,比起能力,你更在意的,是报酬啊。” “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他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只是觉得……现在的你,比以前,要有趣得多了。” 他伸出手,似乎想和以前一样,触碰我的脸颊。 但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我的那一刻,一股冰冷的、带着无尽怨念的黑色雾气,从我的身后,一闪而逝。 库洛洛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看着我,也看着我身后那股,连他,都无法偷走的、疯狂的守护。 “看来,”他缓缓地,收回了手,“你身后的那个东西还在啊。” “托你的福。”我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那么,”他笑了笑,不再看我,转身,准备带着他的团员们,和他们的战利品,离开这个地方,“期待下次见面。” “库洛洛·鲁西鲁” 我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回头。 “我发誓,”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用我此生最冰冷、也最认真的语气说道,“我一定会,把你那本该死的书,和你所有的收藏品,都烧成灰烬。” 他看着我,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对我,露出了一个我所熟悉的、属于他最残忍、也最迷人的微笑。 “我等着。” 真是令人气愤的男人。 自从那次分别之后。 我完全没想到,在我一次从遗迹探索回来的时候,库洛洛会出现在了我家。 我拖着一身的疲惫和灰尘,打开了公寓的大门。 “你很闲?” 我一边脱掉自己那双沾满了泥土的鞋子,换进舒适的拖鞋,一边对着那个正堂而皇之地坐在我家客厅里、悠闲地品着茶的男人,发出了我由衷的疑问。 然后,我一头栽进了我那超级柔软的沙发里,不想再动弹一分一毫。 我看着面前的那个男人。他把我最喜欢的、从某个茶叶商里好不容易淘来的贵重的茶叶翻了出来,还用了我最喜爱的那套、烧制于失落文明的陶瓷茶具。 ……到底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啊…… “你这次去的遗迹,怎么样?” 他完全无视了我那充满了怨念的眼神,用一种仿佛在和我闲话家常的语气,开口问道。他还顺手,用我的茶具,为我倒了一杯茶,推到了我的面前。 “托你的福,”我端起茶杯,没好气地喝了一口,“差点死在里面。” “哦?”他似乎来了兴趣,“遇到什么有趣的守护者了吗?” “没什么,”我懒得跟他详细描述我这次九死一生的经历,“不过是一些会用念的、活了几千年的木乃伊罢了。” “嗯,”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那种我所熟悉的、属于学者的、饶有兴致的表情,“第三王朝的吗……确实很棘手。”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副仿佛我们真的是在进行学术探讨的、一本正经的样子。 “库洛洛·鲁西鲁,”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偷了我的念能力,抢了我的委托,害我白干了好几趟活。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我自己的生活。” “我知道。”他看着我,那双黑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浅淡的笑意。 “但是,伊娜丝,”他说,“你不觉得,你一个人的生活,有点太无聊了吗?” “……” 我看着他脸上那副理所当然的、仿佛他的出现,是为我那枯燥乏味的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的表情。 我默默地,从茶几下面,翻出了一幅我之前无聊玩的塔罗牌。 我把它,放在了桌子上。 “要我,帮你算算,你今天,死在这里的概率吗?” 他看着桌上那副静静躺着的塔罗牌,又看了看我那张写满了“你再不滚我就跟你同归于尽”的、不爽的脸。 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我所熟悉的、对一切都了然于胸的、游刃有余的微笑。 “比起算我死在这里的概率,”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抽出一张塔罗牌,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我倒是更想知道……你,永远也无法摆脱我的概率。” “你觉得,会是那张牌呢?” “……” 我的威胁,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被他轻而易举地,就化解了。 我确实不敢。 我不敢,在我这间小小的、唯一能称之为家的地方,释放出我那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疯狂的母亲。那代价,太大了。 毕竟这可是我自己攒钱买的家,我还是很看重钱的。不然我也不会四处接委托了。 而他,也正是看穿了这一点。 我泄了气,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我收回了那副塔罗牌,往沙发里缩得更深了,懒得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他似乎很满意我这副认输的样子,也真的就不再用言语挑衅我。他重新拿起了那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带来的书,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继续看了起来。 他……不打算走了? 我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仿佛他本来就该在这里的样子,只觉得一阵阵的头痛。 最终,还是我先受不了了。 “我累了,要去睡觉了。”我从沙发上站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头也不回地,向我的卧室走去。 “晚安。” 我听到,他在我身后,用那平静的、悦耳的、却又让我无比火大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没有回答,只是“砰”的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 我将自己,重重地,扔在了那张我所熟悉的、柔软的大床上。 我听着外面客厅里,那微不可闻的、书页翻动的声音,第一次,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我的家,这个我脱离流星街后,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唯一的舒适区,似乎,也正在,一点一点地,被那个男人,无声地,侵占。 就在我以为,关上门,就能换来一夜安宁的时候—— 我卧室的门,被“咔哒”一声,从外面,轻易地打开了。 然后,他爬上了我的床。 …… 啊,这个狗男人。 他就那样,堂而皇之地,在我身旁躺了下来,甚至还很自然地,想伸手将我捞进他的怀里。 我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表达着我无声的、也是最后的抗议。 我听到,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然后,他开始慢条斯理地,脱他那件黑色的风衣。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用眼角的余光,不小心,瞥到了。 他那在月光下,线条分明的、紧实的腹肌。 我忍不住,伸出手,偷偷地,摸了两下。 不得不说,库洛洛的身材是真的很不错。他是介于清瘦和筋肉感之间的那种,多一分则壮,少一分则柴,一切,都刚刚好。 还有他的脸也…… 唉。 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很喜欢库洛洛的脸。 就在我的手,还在他那手感极佳的腹肌上流连忘返的时候,一只手,突然,覆在了我的手背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了身,正面对著我。 那双在黑暗中,依旧亮得惊人的、黑曜石般的眼眸,正带着一丝我所熟悉的、戏谑的笑意,静静地,看着我。 你看看他,他就是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来诱惑我。 然后我也知道,我就是在清醒地,一步一步地,沉沦…… 我对于他偷我念能力这件事,其实,并没有感到很意外。或者说,我很平静,一点也不生气。 像他那样的人,一个以掠夺为本能的、纯粹的盗贼,在看到了我那份独一无二的、能扭曲命运的能力后,不产生觊觎之心,那才是真正的奇怪。 我很清楚这个男人的本质,也很了解他。 不然,我也不会,允许他,像现在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闯进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平静的生活。 他看着我,看着我那双因为思考着这一切,而变得有些迷离的眼睛,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缓缓地,将我那只还放在他腹肌上的、被他覆住的手,拿了起来,放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指尖。 然 后,他翻了个身,将我,彻底地,压在了身下。 “伊娜丝,”他在我耳边,用那蛊惑人心的、恶魔般的嗓音,轻声说道,“别再想了。” “今晚” “你只要,想着我,就够了。” 是的。 我又跟他睡了。 在他那句充满了蛊惑的、不容置喙的宣言中。 在我那颗早已放弃了所有抵抗的、清醒沉沦的心里。 我不再去想明天。 也不再去思考,我们之间,这扭曲的、没有未来的关系,到底会走向何方。 我只是,遵从着我最原始的本能,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我主动地,吻上了他那双总是说着最残忍的话语、却又让我无比着迷的、冰冷的嘴唇。 他乎对我这突如其来的、毫无保留的热情,有片刻的惊讶。 随即,那惊讶,就变成了更加狂热的、带着燎原之势的、疯狂的占有。 我们像两头在黑暗中,相互撕咬、相互舔舐、相互取暖的、孤独的野兽。 将彼此的过往,彼此的伤口,彼此那份同样诞生于流星街的、不被世人所理解的疯狂,都毫无保留地,融入了这场近乎毁灭般的、最原始的纠缠之中。 窗外的月光,静静地,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我们那汗湿的、紧紧交缠的身体上。 我看着他那双在qing欲中,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深邃的、黑色的眼眸。 在这一刻,我终于,不再去思考,我们是谁。 也不再去思考,我们,将要去往何方。 我只知道。 我,在这里。 而他,也在这里。 这就……够了。 第40章 if线 我有些生气,又很无语。 我的客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幻影旅团的专用会议室,兼下午茶歇脚点。 别误会,他们所谓的茶会,就是一群A级通缉犯,围在我家那张小小的、本来是用来吃饭的桌子旁,一边喝着我珍藏的茶叶,一边面无表情地,讨论着下一次,要去抢劫哪个拍卖会,或者,要去暗杀哪个□□头目。 我的家,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蜘蛛的巢穴。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自从那天晚上爬上我的床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的男人。 因为库洛洛·鲁西鲁,他赖在我家了。 他说,旅团最近的任务,正好就在这个城市。 他说,他在这里无依无靠,人生地不熟。 他还说,他住不起那些昂贵的、五星级的总统套房,所以,就只能委屈一下,和我挤一挤了。 我看着他那张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瞎话的脸,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您自己听听,您说的是什么鬼话。 呵呵,幻影旅团的团长,会缺钱花? 这简直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说起来,伊娜丝也是流星街的吗?” 正在和芬克斯联机打游戏的侠客,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我正蹲在地上,整理着金刚刚给我寄过来的一大箱、关于古代符文翻译的工具书。听到问话,我连头都懒得抬。 “是。”我没好气地回道。 “欸?”侠客似乎有些惊讶,“那之前在流星街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伊娜丝呢?” 他这个问题,让客厅里其他的蜘蛛们,也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确实,幻影旅团的初始成员,几乎都来自流星街。而看我和库洛洛现在这副熟稔的样子,按理说,我没道理,不认识他们。 我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抬起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侠客。 “因为,我觉得你们的团长,脑子有点问题。”我回答得很直接,“所以,不想跟你们一起玩。” “……” “噗——” 正在喝水的芬克斯,一口水全喷在了面前的游戏屏幕上。信长发出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大笑。飞坦那双狭长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你说……团长他……脑子有点问题?”侠客的表情,精彩得像调色盘。 “对啊,”我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才多大,就整天捧着一本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破书,神神叨叨的。还说什么,要成立一个组织,去颠覆外面的世界。” “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要么是中二病,要么就是个疯子。” “我的梦想,是考上猎人,去全世界的遗迹里寻宝。和他,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说完,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移向了那个,从头到尾,都像个没事人一样,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男人。 库洛洛缓缓地,将他手中的书,翻过了一页。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脸上,露出了那种我所熟悉的、无奈又带着一丝宠溺的微笑。 “她说的,没错。” 他开口,算是为我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做了最终的、官方的认证。 “当时,她的梦想,是‘探索’全世界的宝藏。” “而我的梦想,是‘拥有’全世界的宝藏。” “我们之间,”他看着我,总结道,“从一开始,就存在着,最根本的矛盾。” “比起杀生掠夺,”我抱着一摞沉甸甸的、散发着油墨香气的古籍,从地上站了起来,“我果然,还是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说着,便将那些整理完的书籍,搬进了我的书房。 我的话,像一颗小石子,丢进了这片由蜘蛛们组成的、嗜血的池塘里。 “切,”我听到飞坦那标志性的、不屑的咋舌声,“天真。” “自由?”芬克斯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嗤笑了一声,“自由,是靠抢来的。你这种小丫头,懂什么。” “嘛嘛,别这么说嘛,”侠客依旧在当着和事佬,“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嘛。” 我没有理会客厅里那些充满了鄙夷和不屑的议论。我只是,将怀里的书,一本一本地,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属于它们的位置。 这里,是我的世界。 一个由失落的文明、古老的文字、以及遥远的、不为人知的故事,所构筑起的自由的世界。 我关上了书房的门,将外面那群格格不入的蜘蛛,和他们的世界,都隔绝了开来。 我能听到,客厅里,游戏机重新启动的声音,和他们那压低了的、讨论着下一个任务的声音。 而库洛洛,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但我知道。 他就在外面。 就在我的世界之外,静静地,看着。 像一只最有耐心的蜘蛛,等待着,将我这个小小的、自由的世界,也一并,吞噬入腹。 吃完晚饭后,客厅里的气氛,难得地,陷入了一种近乎和平的、诡异的宁静。 芬克斯和侠客,霸占了我那台可怜的游戏机,正在为了某个格斗游戏里的角色强弱而争吵。信长在擦他的宝贝武士刀。飞坦则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翻着一本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带血的拷问图鉴。 而库洛洛,一如既往地,在看书。 我看着眼前这副群魔乱舞,又看了看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心情,莫名其妙地,就好了起来。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又或许,是已经,彻底放弃治疗了。 我从我那间专门用来存放战利品的书房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个古旧的、刻满了星辰轨迹的木盒子。 我将盒子,“砰”的一声,放在了客厅中央的茶几上,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喂,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我难得好心情地,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近乎炫耀的语气,对他们说道,“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见识一下,我收藏品里,最有趣的一件宝贝。” 我打开了木盒。 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三块黑曜石材质的、被打磨得光滑无比的、形状不规则的石板。每一块石板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如同鬼画符般的古代符文。 “这是什么破烂玩意儿?”芬克斯瞥了一眼,不屑地说道。 “这是‘命运的碎片’,”我白了他一眼,用一种神棍般的、故作神秘的语气介绍道,“是我从一个已经沉入海底的、第三王朝的占星神殿里,九死一生才带回来的占卜念器。” “只要启动它,它就能预言出,在场随机一个人,在接下来一个小时内,会发生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说着,将念,缓缓地,注入了那三块冰冷的石板之中。 石板,开始发出淡淡的、紫色的微光,然后,自己,从盒子里,漂浮了起来。它们在半空中,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旋转、碰撞、重新排列组合。 最终,“啪”的一声,重新落回了桌面上,拼成了一句完整的、用古代符文写成的话。 所有人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这写的什么鬼?”信长问道。 只有库洛洛,他看着那句符文,轻声地,念了出来: “金色的头发,将会失去他最心爱的王冠。” 金色的头发?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正在打游戏的侠客身上。 “哈?”侠客一脸茫然。 就在这时,游戏机里,传来了一声“K.O.”的音效。 “哦耶!赢了!”芬克斯兴奋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侠客,按照我们刚才的赌注,你那个全服唯一的、金闪闪的王者之冠的游戏头盔,归我了!” “啊啊啊啊啊!我的王冠!” 侠客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整个房间,陷入了长达三秒钟的、诡异的寂静。 然后,所有蜘蛛,都用一种全新的、混杂着震惊与好奇的眼神,看向了我,和我面前那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破烂玩意儿。 侠客那一声凄厉的惨叫,成了我那件占卜念器,最完美的出场证明。 之前还对此不屑一顾的芬克斯和信长,此刻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围在了那三块黑曜石板前,啧啧称奇。 “喂,你这玩意儿,还能再算一次吗?”信长问道。 “不行,”我毫不客气地将石板收回了木盒里,“它的‘制约’是,一周只能启动一次。而且,占卜的对象和内容,都是随机的。” “切,真是不方便的能力。”芬克斯评价道。 我懒得理他。我抱着我的宝贝盒子,正准备将它送回书房,一个身影,却挡在了我的面前。 是库洛洛。 他没有看我,只是低着头,用一种我极为熟悉的,充满了极致探究欲的眼神,凝视着我怀里的木盒。 “很有趣的东西。”他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分析,“发动条件应该不苛刻,但效果却被限制在了一周和随机对象上。通过舍弃广度,来换取了绝对的精准度。真是非常精巧的、古代人的智慧啊。” “……” 我以为他又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伊娜丝,”他终于抬起头,对我提出了一个,我完全意想不到的建议,“其实,你可以拿你的那些收藏的念器,跟我换你的‘骰子’啊。” 其他的蜘蛛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 我看着库洛洛,看着他脸上那副“我只是单纯地对知识感到好奇”的、虚伪的学者表情。 我抱着我的木盒,往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了安全的距离。 然后,我对他,露出了一个无比和善的微笑。 “不可以。”我说。 “能力是能力,生活是生活。” “噗嗤——” 不知道是谁,没忍住,笑了出来。我听到芬克斯在那边小声吐槽:“我就知道,这个笨女人的脑回路,跟其他人不一样。” ……吵死了。 我的拒绝,和芬克斯那句充满了鄙夷的吐槽,让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我以为,库洛洛会生气,或者,至少会再用他那套歪理,来试图说服我。 但他没有。 他只是,看着我,看着我那副抱着宝贝盒子、像只护食的猫一样、充满了戒备的样子,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我无法形容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了平日里的算计和掠夺,也没有了属于学者的探究。那是一种更纯粹的,近乎于欣赏的眼神。像一个真正的收藏家,在欣赏着一件,独立于他所有藏品之外的、拥有自己独特灵魂的、完美的艺术品。 “是吗。” 他最终,只是轻声地,说了这两个字。 然后,他便转身,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重新坐回了他专属的那个沙发位置,拿起了他那本看到一半的书。 他这个到此为止的态度,也像一个无声的指令,让其他看热闹的蜘蛛们,都自觉无趣地,散开了。 侠客和芬克斯,又开始了他们关于哪个游戏角色更强的、幼稚的争吵。 信长,又开始闭目养神,擦拭他的刀。 而我,则抱着我的木盒,回到了我的书房,将那三块命运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位。 我靠在冰冷的书架上,听着外面客厅里,那恢复了往常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嘈杂声,心中,却久久无法平静。 我刚才,为什么会拒绝? 那可是我原本的能带来幸运的念能力。只要我点点头,用几件死物,就能换回来。 我为什么……会说不? 我看着我这间小小的、堆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古怪收藏品的书房。 这里,是我在脱离了流星街,摆脱了母亲的诅咒,远离了库洛洛之后,一点一点地,为自己重新建立起来的属于自己的世界。 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代表着一段旅程,一个故事。 代表着,我作为伊娜丝这个独立的个体,所存在的、独一无二的证明。 而库洛洛……他已经,污染了我太多的东西。我的生活,我的情感,甚至……我的床。 这个书房,和里面的收藏品,是我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还没有被他所掠夺的、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净土。 我不能,再把它,也交出去了。 在拒绝了库洛洛那看似诱人、实则充满了陷阱的交易之后,又过了几天。 这段时间,我也想明白了。 没有了那个能带来幸运的念能力,其实,依靠我自己,我也活得不错。 我看着我刚刚淘回来的一本、关于古代文字破译的、早已绝版的孤本。我找到它,没有依靠骰子的指引,只是单纯地,靠着我作为遗迹猎人的经验和人脉,以及一点点属于普通人的、真正的好运气。 我又想起了,昨天下午,我在街角那家最受欢迎的甜品店,吃到的那份、据说永远都在售罄的、季节限定的草莓芭菲。 没有骰子的加成,我依旧能淘到我最喜欢的书籍,也能吃到我最想吃的甜品。 好像,在真正离开了他,并且失去了那份被诅咒的幸运之后,我已经,活得很好了。 我所追求的,或许,从来就不是什么能扭曲因果的强大力量。 我想要的,只是这种,能靠自己的努力,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脚踏实地的、自由的生活。 我正想到这里,心中一片澄明,甚至产生了一种我已经天下无敌的、豁然开朗的感觉。 然后,我一抬头,就看到了。 那个正霸占着我的沙发,盖着我的毛毯,用着我的杯子,喝着我的茶叶,看着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书的…… 某个死皮赖脸的男人。 唉。 看来我的生活,离真正的清静,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第41章 if线 我也不知道,他们出任务,为什么要带上我。 我就这样,又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个没有工资、没有奖金、甚至连一句“谢谢”都得不到的、纯粹的打白工的了。 蜘蛛们的任务,永远都是那么的枯燥乏味,毫无新意。 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三板斧:杀人,抢东西,刑讯。 如果一次没搞定,那就再来一遍:杀更多的人,抢更多的东西,用更残忍的方式,进行刑讯。 此刻,我就正站在一个充满了血腥味的、不知道是哪个□□的据点里,看着那个叫飞坦的男人,进行他的日常工作。 “我再说最后一遍,”飞坦那沙哑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因为恐惧而变得死寂的房间里回响,“东西,被带去哪了?” 他的面前,跪着一个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男人。 而我,则靠在不远处的墙边,百无聊赖地,研究着墙上挂着的一幅……据说是中世纪的、但其实是上个星期才伪造出来的、画得一塌糊涂的、假得不能再假的油画。 其他蜘蛛们,也各自找了地方,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消磨着这垃圾时间。 只有库洛洛,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像个没事人一样,不知道从哪个书架上,抽了本书,正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我们所有人,都在耐心地,等待着飞坦,从那个可怜虫的嘴里,撬出我们想要的答案。 惨叫声,已经持续了快半个小时了。 我靠墙站得有些累了,干脆,沿着墙壁,缓缓地,滑坐到了地上,然后,又抱着膝盖,在墙角那里蹲了下来。 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人,是真的顽强。 明明一直在那边惨叫得撕心裂肺,听起来好像随时都会断气一样。 但无论飞坦怎么问,他就是咬死了,不肯说出那个最关键的地址。 “啧。” 我听到,连飞坦,都发出了一声极为不耐烦的、夹杂着一丝怒意的咋舌声。 看来,他的工作,也进行得,不是很顺利。 这间屋子里的气氛,因为这场被拉长了的、乏味的拷问秀,而变得越来越焦躁。 我无聊地,用手指,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画着圈。 一个圈,又一个圈。 好无聊啊。 什么时候,才能下班回家啊…… 终于,我忍受不住了。 我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个突兀的动作,瞬间,吸引了房间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就连那个正在被拷问的、已经神志不清的男人,都下意识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拍了拍自己那因为久蹲而有些发麻的腿,然后,在一片死寂的、充满了血腥味的空气中,用一种忍无可忍的、仿佛在对无良老板提出抗议的语气,清晰地,宣布道: “我要回家。” “……” “……” “……”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比刚才,还要更加诡异的、长达十秒钟的沉默。 所有的蜘蛛,都用一种这家伙是不是疯了的眼神,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你说……什么?” 飞坦缓缓地,转过他那张沾染着血迹的、冰冷的脸。那双狭长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纯粹的、因为无法理解而产生的、暴怒的杀意。 “我受够了,”我完全无视了他那骇人的气场,自顾自地,抱怨道,“这个莫名其妙的‘加班’,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我又没有工资。我的腿好麻,肚子也饿了,我想回去,洗个热水澡,然后睡觉。” “你这家伙……”芬克斯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就在飞坦即将把他那份无处发泄的怒火,转移到我的身上时—— “噗嗤。” 一声轻笑,从沙发的方向,传了过来。 是库洛洛。 他终于,将他那尊贵的视线,从他手中的书本上,移开了。他看着我这副理直气壮要求“下班”的样子,那双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深深的笑意。 “抱歉,”他对因为他的笑声而更加愤怒的飞坦,以及其他的团员们,用一种近乎安抚的、宠溺的语气说道,“她只是……有点累了。” 然后,他对我,招了招手。 “伊娜丝,过来。” “到我身边来。” 我看着库洛洛,又看了看那个,因为我的打断,而暂时停止了“工作”,正用一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的飞坦。 我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库洛洛在这里,飞坦现在,可能会把他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我的身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磨磨蹭蹭地,从墙角站了起来,不情不愿地,走到了沙发的旁边。 “坐下。”库洛洛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 我坐了下来。 他很自然地,伸出手臂,揽住了我的肩膀,将我,半圈在了他的怀里。这是一个充满了占有欲的、宣告主权的姿态。他在用行动,向在场的所有团员,无声地,宣告着——这个女人,是我的。 “现在,”他甚至都没有再看那个,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男人一眼,只是低头,继续翻动着他手中的书页,“你可以继续了,飞坦。” 飞坦:“……” 他那张本就阴沉的脸,此刻,更是黑得,能滴出水来。 大概,没有任何一个“艺术家”,会喜欢,在自己的创作进行到一半时,被人打断。更何况,现在,观众席上,还多了一个,正在悠闲地看着书的评委,以及一个,被评委抱在怀里的、不知死活的捣乱者。 或许是这过于荒诞的场景,终于,彻底击溃了那个男人最后的心理防线。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崩溃地,大喊了起来,将那个藏匿物品的地址,竹筒倒豆子般,全都交代了出来。 侠客迅速地,用他的手机,确认了情报的真实性。 “很好。”库洛洛缓缓地,合上了他的书。 他抬起头,对飞坦,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处理掉。” 飞坦点了点头,身影一闪,我只听到一声微弱的、骨头断裂的“咔嚓”声,刚才还在惨叫的那个男人,便彻底地,没了声息。 “你们去吧,”库洛洛对他那群已经准备好再次出发的团员们,挥了挥手,“把东西,拿回来。” “是!” 蜘蛛们,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偌大的、充满了血腥味的据点里,又只剩下了我和库洛洛,以及……角落里那具,正在慢慢变冷的尸体。 库洛洛重新,打开了他的书。 “你看,”他转过头,对我露出了一个,仿佛在说“你看我多厉害”的、带着一丝邀功意味的微笑。 “现在,不无聊了吧?” -------------- 我和库洛洛厮混在了一起。 这个消息,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但它还是,很快地,就传进了金·富力士的耳朵里。 于是,在一个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清闲的、没有任何蜘蛛来打扰的周末下午,我的门铃,被按响了。 当时,我正像一只没有骨头的猫一样,躺在库洛洛的怀里,一边吃着他不知道从哪家店“拿”回来的、据说是全城最好吃的马卡龙,一边和他一起,看着一本关于古代文字演化的、枯燥的书。 “叮咚——” 门铃响了。 我懒得动弹,用胳膊肘,捅了捅抱着我的那个男人。 “去开门。”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没眼力见,非要挑这种时候,来我家串门…… 库洛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放下手中的书,把我从他身上拎起来,放回沙发上,然后,才不情不愿地,去开了门。 不过…… 门口,好长时间,都没有动静。 我有些疑惑。 “是谁啊?”我含着一块马卡龙,含糊不清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我。 我只好从沙发上爬起来,趿拉着拖鞋,向门口走去。 然后,我看到了。 看到了,我们家那小小的门口,正上演着一出,史诗级的对峙。 金·富力士,那个我名义上的损友,正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他的身后,还跟着他那个一脸冷静、气质干净的徒弟,凯特。 而我的门内,库洛洛·鲁西鲁,则堵在门口,用一种我的地盘不欢迎你们的、充满了审视和敌意的眼神,看着他们。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几乎要让空间都为之扭曲的、强大的念压。 …… 我看着这三个,仿佛随时都准备在下一秒,就把我家给拆了的男人。 “你们在门口站着干什么?” 我侧过身,从他们之间那点小小的缝隙里挤了出去,然后,用一种招呼朋友来家里做客的、再寻常不过的语气,对他们说道: “要打架的话,也先进来再说啊。” 金倒是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就坐在了我刚刚才躺着、还留有我余温的沙发上。凯特则像个称职的保镖,安静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伊娜丝小朋友,”金翘起了二郎腿,用他那副我无比熟悉的、吊儿郎当的、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开口了,“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地差啊。” “一个小偷,就把你的心,轻易地偷走了?” “上次,他在那个遗迹里给你的教训,你还印象不够深刻吗?” 金还挺记仇。 他这么一提,我瞬间就想起来了。那是一年前,我和金一起去探索一个古代迷宫都市的遗迹时,偶遇到了当时正带着旅团,在里面“零元购”的库洛洛。 我们两拨人,为了抢一个被封印的念器,大打出手。最后,库洛洛用他不知道从哪偷来的、空间系的念能力,将我和金,同时,困在了一个没有任何出口的、独立的密室里。 然后,他和他的蜘蛛们,就带着那个念器,扬长而去了。 我和金,在那个破密室里,啃了整整三天的压缩饼干,才终于,找到了那个机关的破解之法,灰头土脸地,逃了出来。 “额……”我看着金那张写满了“你这个不争气的笨蛋”的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要是被他和凯特知道,我不但心被偷走了,连念能力这个吃饭的家伙,都被人偷走了……他们两个,绝对、绝对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嘲笑我的。 “我和她之间的事,跟你无关。” 一个平静的、不带丝毫火气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是库洛洛。他已经给我,也给凯特,倒好了茶,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金的面前。 “而且,”他看着金,脸上露出了那种我所熟悉的、属于盗贼的、从容的微笑,“与其说是我偷走了她。” “不如说,是她,自己,选择了我。”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那个……” 眼看着这两个男人之间那股无形的、几乎要让我的家具都开始开裂的念压越来越强,我弱弱地,举起了手。 “虽然……很不想承认,我最近,确实是和这家伙厮混在了一起,”我试图,为自己,做最后的、无力的辩解,“但是我好像……也没有说过,之后会一直跟他绑定……” 我话还没有最后说完,库洛洛就顺手,从茶几上,拿起最后一块马卡龙,精准地,塞进了我那张还在喋喋不休的嘴里。 甜得发腻的味道,瞬间,堵住了我所有未尽的言语。 金看着我们之间这诡异的、充满了“家暴”气息的互动,最终,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他说,“你的事,我不想再多问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 “最近因为协会有点事,我和凯特,会在这附近活动一段时间。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随后,他就带着凯特,头也不回地走了。在离开之前,他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小的礼品盒,放在了我家的鞋柜上。 我打开一看,眼睛,瞬间就亮了。 是那个我之前,缠着金,要了好久的、可以吸收并储存游离念气的古代念器——一枚由不知名金属打造的、刻满了微小符文的戒指。 金一直都不同意把它给我。他说,这个念器很危险。一旦被它收集到的念气,达到了临界点,就会发生不可预测的畸变。谁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敢赌。 我看着这枚梦寐以求的戒指,又看了看,那个正因为金的离开,而重新在我家沙发上,摆出一副男主人姿态的库洛洛。 我毫不犹豫地,将这枚戒指,戴在了我右手的食指上。 这样,我的手上,就有四枚戒指了。 我看着那枚新的、正散发着危险而又迷人气息的戒指,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确实。 谁也不敢赌。 但是,我敢。 金和凯特离开后,公寓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我去洗了个澡,想把今天这莫名其妙的一天,所带来的疲惫和烦躁,都冲刷干净。 “你和他俩的关系,确实挺好。” 一个幽幽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味的声音,从浴室门口传来。 “什么?”我正用吹风机吹着头发,巨大的噪音,让我完全没有听清库洛洛在说什么。 库洛洛走上前来,二话不说,一把,就拔掉了吹风机的插头。 “嗡——”的噪音戛然而止,烦躁的浴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干嘛!我头发还没干!”我瞪着库洛洛,不满地抗议道。 库洛洛直接,对我,摊开了他那本《盗贼的秘籍》。我甚至都没看清他用的是哪一页的能力,只感觉到一股温暖干燥的风,凭空出现,温柔地包裹住了我湿漉漉的头发。 不到三秒钟,我的头发,就瞬间,变得干爽蓬松。 额,可以烘干水分的念能力,在日常生活中,还真挺实用的……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拦腰抱起了我。 “喂!” 他无视我的抗议,抱着我,走出了浴室,然后,一把,将我扔在了卧室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伊娜丝,”他俯下身,双手撑在我的身体两侧,将我完全禁锢在他的身下,那双黑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我所熟悉的、属于他的、疯狂的占有欲,“我很讨厌,他们看你的眼神。” 他不知道,又在抽什么风。 我看着他那副仿佛全世界都欠了他钱的、莫名其妙的表情,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你在嫉妒。” “是的,”库洛洛听到我这句一针见血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诊断,愣了一下,随即,他像是放弃了什么伪装一样,低声地,笑了起来。 “我就是在嫉妒。” 他那句坦然的“我就是在嫉妒”,让我的心,没由地,漏跳了一拍。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在承认了这份情绪后,反而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黑色眼眸。 他像一只受伤的、正在舔舐伤口的野兽。而那份伤口,来自于,他意识到,他那件最珍爱的、独一无二的收藏品,在某种程度上,并不完全地,属于他。 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点……可怜。 我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颊。 “一个金,就让你变成这样了?”我用一种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近乎于安抚的语气,轻声说道,“那你可得,好好地,把我绑在你身边才行啊。” “毕竟,”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残酷的事实,“能让你这样的人,产生嫉妒这种情绪的,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的话,像一根羽毛,轻轻地,落在了他那根紧绷的、名为理性的弦上。 他笑了。 他低下头,用一个充满了占有和掠夺的、却又带着一丝感激的、复杂的吻,堵住了我所有未尽的言语。 我们又一次,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 但这一次,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不再是充满了试探与反抗的游戏,也不是单方面的、屈辱的臣服。 这是一种,在彻底地,向对方,也向自己,袒露了内心最深处的、最真实的**与丑陋之后,所达成的、最危险的、也是最稳固的……共犯关系。 我们都是,无可救药的、被命运捆绑在一起的人。 而今晚,我们选择,暂时地,放弃所有思考,一同,沉沦在这片由情yu和占有构成的、温暖的深渊里。 第42章 if线 我的家里,又出现了一个库洛洛。 刚开始,我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连续好几天,我都将自己埋在书房那堆故纸堆里,研究着金送来的那些、关于古代念能力契约的拓本。我的大脑,早已被那些诘屈聱牙的古代文字,折磨得疲惫不堪。 终于,我撑不住了。我一脸疲惫地,走出书房,准备去客厅倒杯水。 这时,我看到库洛洛正背对着我,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发呆,不知道在看什么。 “库洛洛。” 我喊了他一句。 然后,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怎么了,伊娜丝?”他看到我,脸上露出了我所熟悉的、那种温柔的微笑,“你又熬夜了。” 他说着,便朝我走了过来,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抱住我。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连续几天不眠不休的研究,已经让我的思考能力,降到了最低点。我没有多想,任由他,将我环抱入怀。 就在他双手环住我腰的那一刻,一股陌生的、冰冷的、仿佛在评估物品价值般的念,从他的身上,一闪而逝。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我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惊恐地,退到了沙发旁。 “你……”我看着眼前这个,带着和库洛洛一模一样的微笑的男人,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熬夜和此刻的震惊,而变得异常沙哑。 “你是谁?” “我?”他脸上的笑容不变,“我是库洛洛啊。” “不……你不是!”我几乎是立刻,就反驳道。 这个拥抱里,没有我所熟悉的、那种霸道的占有欲。 这个微笑里,也没有那种,在经历了无数纠缠之后,沉淀下来的、复杂的默契。 这是一个……完美的、不带任何私人感情的、虚假的“库洛洛”。 他笑了,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赞许。 “不愧是,伊娜丝。” “伊娜丝。” 这时,另一个我所熟悉的、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从我那间小书房里,传了出来。 我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跑到了那个,刚刚从书房里走出来的、真正的、属于我的库洛洛的身边。 我紧紧地,躲在库洛洛的身后,像一只找到了庇护所的、惊魂未定的小动物。 但我的大脑,却在飞速地运转着。 我看着眼前那个,和我面前这个男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入侵者,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我最想知道的问题。 “所以,你说……你那个世界,也有一个‘我’?就是……伊娜丝?” 那个陌生的库洛洛,将他那充满了审视意味的、冰冷的视线,从库洛洛身上,移到了我的脸上。 “是的。” 他回答道。 我的心,猛地一跳。 “那……那你们……” 我们……是什么关系? 就在我即将问出这个最关键的问题时,我身边的库洛洛,突然,打断了我。 “伊娜丝,”他没有回头,但那充满了占有欲的、不容置喙的语气,却清晰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闭嘴。” 然后,他对眼前那个入侵者,露出了一个,我所熟悉的、属于幻影旅团团长的、冰冷的微笑。 “另一个世界的‘我’,和她是什么关系,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以及,该用什么方法,把你,送回去?”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呢。” 那个陌生的库洛洛,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了一个无辜的、却又让人无比火大的笑容。 “或许,伊娜丝可以帮我许个愿呢?” 他说着,就毫不客气地,走过去,坐-在了我最喜欢的那个单人沙发上,甚至,还端起了我刚刚倒的那杯水,喝了一口。 我默默地,伸出手,戳了戳,我身边这个,库洛洛的腰。 “我没有办法,帮你许愿,”我对着沙发上那个鸠占鹊巢的家伙说道,“不过,他可以。” “嗯?”沙发上的库洛洛,不明所以地看着我,然后,他似乎是想通了什么,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他冲着我身边的库洛洛,挑了挑眉。 “她的念能力,在你身上啊。” 然后,他又将他那充满了戏谑的、探究的目光,转向了我。 “你倒是挺喜欢他的,连自己的念能力,都能拱手相让。” “……” 我沉默了。 谁他妈是自愿的啊!明明就是,趁我失忆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抢走的! “啊?难不成……是趁你失忆的时候,偷来的?” 那个陌生的库洛洛,看着我这副像是便秘了一样的、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更加愉悦地,戏谑道。 “那又如何?” 一直沉默着的、库洛洛,终于,开口了。 他伸出手,将我,一把,揽进了他的怀里,用一种绝对的、不容置喙的、宣告主权的姿态,搂住了我的腰。 “伊娜丝,和我,会一直在一起。” “她的,和我的,早就已经,混在一起了。” 库洛洛,似乎是嫌他刚才那句充满了占有欲的宣言,还不够有说服力。 他搂着我的腰,另一只手,则缓缓地,摊开在了我们面前。 一本厚重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书,瞬间,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是《盗贼的秘籍》。 书页,在他的意志下,无风自动,飞速地翻动着。最终,它停了下来。 我看到了。 在那张摊开的书页上,我看到了关于我的幸运骰子的、最详尽的、被他用念能力记录下来的使用说明。 “好奇怪啊,”我看着那本书,又看了看,那个正一脸探究地,盯着那本书的、陌生的库洛洛,“看到别人,在我面前,用我的念能力。” “我可没有,偷自己女友念能力的癖好。” 沙发上的库洛洛,看到我看他,立刻,用一种充满了鄙夷和不屑的语气,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也就只有,你身边的那位,会干出这种缺德事了。” 库洛洛,对于另一个自己那充满了道德制高点的、鄙夷的评价,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甚至,连看都懒得再看沙发上的那个男人一眼。 他只是,收回了那本《盗贼的秘籍》,然后,将我,抱得更紧了。 “那又如何?”他低头,用一种只有我能听见的、带着一丝愉悦的、情人般的语气,在我耳边轻语,“反正,现在的你,是我的。” …… 我真的,受够了。 “你们两个,”我终于,在这场充满了幼稚的、雄性攀比气息的对峙中,忍无可忍地,爆发了,“能不能,都给我闭嘴?” 我从库洛洛的怀里挣脱出来,站在这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中间,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正在突突地,疯狂跳动。 “现在的问题,不是谁更缺德,也不是我到底属于谁!” “现在的问题是,”我指了指那个陌生的库洛洛,“该怎么,把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冒牌货,送回他原来的地方去!” 随后库洛洛,便将那五颗属于他的、从我这里“偷”来的骰子,扔到了茶几上。 啪嗒啪嗒……五颗骰子,零零散散地,落在了茶几上。 三个五,两个三。 点数不大不小,在中间往上。 “这是什么意思?”库洛洛问我。 “可以回去,但需要等待发动的条件。”我回答道。 我拿起其中一颗骰子,放在手上,感觉很微妙。现在,我拿的,不是我的骰子,而是库洛洛的骰子。 “最快,也要等到晚上,”我做出了最终的判断,“那个条件,才会出现。” 在得出要等到晚上这个结论之后,我们三个人,便陷入了一种,我此生都未曾体验过的、最为漫长、也最为尴尬的等待之中。 库洛洛,一言不发地,坐在我的身边,像一尊守护着自己宝藏的、冰冷的雕像,浑身都散发着闲人勿近的、充满敌意的气场。 而那个陌生的库洛洛,则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他饶有兴致地,开始参观我的家。 他先是,走到了我的书架前,饶有兴致地,抽出了几本我收藏的、关于古代念能力研究的孤本,仔细地翻阅着。 “嗯……有趣的观点。另一个世界的我,竟然没有收藏到这本书吗……”他发出了一声,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感叹。 然后,他又走到了我那个,专门用来摆放我从世界各地的遗迹里,淘回来的战利品的收藏柜前。 “这个是第三王朝的‘契约之杯’吧?我记得,它应该是在地下拍卖会上,被一个□□买走了才对。” “还有这个……‘静默之笛’。吹响它的人,会在三秒钟之内,被彻底剥夺听觉。你是从那个吃人的迷宫里,把它带出来的吗?” 他像一个最专业的鉴赏家,将我那些收藏品的来历和能力,都一一道来。 我看着他,心中,第一次,对他,产生了名为恐惧之外的情绪。 这个男人……他和我,原来,是如此的相似。 我们都痴迷于这些,被时光所遗忘的、充满了秘密和危险的过去。我们,是天生的、无可救药的同类。 “喂,” 库洛洛,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挡在了那个,正准备对我新到手的、金送给我的那枚戒指,伸出手的陌生库洛洛的面前。 “别碰她的东西。” “哦?”“陌生”的库洛洛,看着他,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你在……嫉妒吗?另一个我。” 眼看着,这两个男人之间,那股一触即发的火药味,又开始变得浓重起来。 我终于,受不了了。 “你们两个,”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们中间,将他们隔开,“都给我,安分一点!” “现在,”我指了指窗外,那轮正在缓缓下沉的、橘红色的夕阳,“条件,快要达成了。” 我的话音一落,茶几上那五颗静静躺着的骰子,开始,发出了淡淡的、白色的光芒。 回去的时刻,到了。 就在那五颗骰子,开始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光芒时,那个陌生的库洛洛,知道,他回去的时间,到了。 他没有再试图,去挑衅那个,与他共享着同一张脸的我。 他只是,转过头,用他那双充满了极致探究欲的、冰冷的黑色眼眸,深深地,看了我最后一眼。 “原来如此,”他缓缓地,露出了一个,了然于胸的微笑,“想要得到偷不走的东西……” “就要反过来,先让自己,被对方偷走吗?” “真是有趣的、另一个世界的我的、失败的答案啊。” 他说完,耀眼的白光,便彻底地,吞噬了他的身影。 当光芒散去时,房间里,已经只剩下我和库洛洛。 一切,都结束了。 我看着眼前这满地的狼藉,只觉得,身心俱疲。 就在这时,一双手臂,从我的身后,紧紧地,环住了我。 那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勒断。 我没有挣扎。 我只是,安静地,任由他抱着。 “他走了。” “我的”库洛洛,将脸,深深地,埋在了我的颈窝里,用一种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的、却又充满了无上满足感的语气,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低语着。 “伊娜丝。” “你是我的。” “只是……我的。” 第43章 第 43 章 事实证明,这个海边小镇,除了风景不错之外,并没有我们要找的除念师。 但我们还是在这里,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库洛洛终于,再一次,收到了来自侠客他们的消息。 他们,已经进入了那个叫贪婪之岛的游戏。 “看来,除念师,应该就在那个游戏里面。”库洛洛做出了判断,“我们也进去吧。” “嗯,但我们要找到进入游戏的方法。继续向东出发吧”我点了点头。 于是,我告别了旅馆了的老板娘,而后我们离开那个小镇。 我们继续,朝着更东方的方向前进。 但我们没有想到,在往东方向走的时候,在一处偏僻的、位于大陆边界线上的酒馆里,我们碰到了金。 他还是那副不修边幅的、邋遢大叔的模样,正一个人,霸占着吧台最好的位置,喝着啤酒。 “哟,伊娜丝小朋友,”他在看到我,以及我身旁的库洛洛时,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是懒洋洋地,举起酒杯,对我们打了个招呼,“你们也准备,‘进岛’了吗?” “你知道我们要去游戏吗”我开门见山地问。 “知道啊,”他喝了一口酒,“我还知道你们要找的除念师就在贪婪之岛。” “我们要找到他。” “那你们还在这里磨蹭什么?”金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们,“再往前走几公里,去海边去坐船,往东方去就是‘贪婪之岛’所在的大陆了。你们直接进去找,不就行了?” …… …… 我,和库洛洛,都愣住了。 “贪婪之岛……不是一个,需要用游戏机才能进入的‘游戏世界’吗?”我难以置信地问道。 “谁告诉你的?”金笑了,“那只是,为了筛选玩家,和防止普通人误入,而设置的‘规则’罢了。” “‘贪婪之岛’,它从一开始,就是一片,真实存在的大陆啊。” 我完全没有想到。 那个传说中的、由十几位顶级念能力者共同创造的游戏,竟然,就在这附近。 在消化完贪婪之岛是真实大陆这个惊人的事实后,我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小杰他们,也进了这个游戏了吧?”我看着金,问道,“你……还没有跟小杰见面吗?” “……” 金喝酒的动作,顿了一下。 “不是吧?”我看着这个不靠谱的、传说中的二星猎人,“你费了那么大的劲,又是留录音带,又是设置各种线索,不就是一直,很期待跟小杰见面吗?” “都到最终目的地了,你反而躲起来了?” “你在害羞什么啊?”我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才、才没有害羞……”金一口,就闷掉了杯子里剩下的大半杯酒,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脸,转到了一边去。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能让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金·富力士,露出这种表情的,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只有他那个宝贝儿子了。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了,一道充满了探究意味的视线,落在了我和金的身上。 是库洛洛。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我们的对话。他就只是,像一个最完美的局外人一样,安静地,坐在我们的对面,听着,观察着。 分析着我,也分析着……金。 “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和幻影旅团的团长,坐在同一个地方喝酒。” 金终于,不再逃避那个尴尬的话题。他转过头,将他那双,与小杰如出一辙的、充满了野性与智慧的眼眸,落在了库洛洛的身上。 那不是敌意,也不是杀意。那是一种相互审视、相□□估的眼神。 “小心凯特又说你偷喝酒。” 我为了缓和这几乎要凝固的空气,毫不客气地,拿起了金桌上的另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看起来就很贵的酒,先是给金,然后,又给库洛洛,各自倒了一杯。 我的这个动作,让金的眉头,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 而库洛洛,则只是,安静地,看着我。 我将那杯倒满了的酒,推到了他的面前。 “喏,”我说,“喝吧。反正,也不是我付钱。” 库洛洛看着我,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我所熟悉的、极浅的、却又充满了愉悦的微笑。 他端起了酒杯,然后,隔着桌子,向金,举了举。 像是在,挑衅。 又像是在,炫耀。 金看着库洛洛那副充满了挑衅意味的姿态,又看了看,那个给他倒酒的、不争气的我,最终,还是放弃了这场无谓的、幼稚的“雄性竞争”。 “你倒是,和他纠缠得很紧。” 金站起身,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就不打扰你们约会了。”他说,“要是碰到小杰,就代我,问声好。”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家小小的酒馆。 我看着他那潇洒离去的背影,有些无语。 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明明自己的儿子,就在那座岛上,他却还是,不肯去见他一面。 “看来,”库洛洛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的这位朋友,很不看好我们啊。” 我没有理会他那幸灾乐祸的语气。 我只是,端起了我自己的那杯酒,也学着金的样子,将它,一饮而尽。 “走吧,”我说,“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就进游戏。” 然后,我们回到了旅馆。 我还顺手,从酒馆里,顺手拿走了金那瓶没有喝完的酒。 我和库洛洛,坐在旅馆那张狭小的沙发上,就着一盏昏暗的台灯,安静地,喝了起来。 在酒精的作用下,还是,怎么的……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当他放下酒杯,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黑色眼眸,静静地,看向我的时候。 我,也放下了我的酒杯。 我们之间,那根名为“理性”的弦,好像,终于,在这酒精的催化下,彻底地,断掉了。 我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 或许是我,或许是他。 又或许,是我们两个人,同时。 我们在那张狭窄的、旧旧的沙发上,拥抱,亲吻。 将这几天来,所有的压抑、不安、和那份心照不宣的、危险的默契,都融入了这个,充满了酒香的、混乱的、却又带着一丝疯狂的吻里。 然后,不知道是谁,先失去了平衡。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从沙发上,一路纠缠着,滚到了地上,又从冰冷的地板上,滚到了那张,唯一的、柔软的大床上。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我曾发誓要亲手撕烂的、英俊的脸。 他,也正看着我。 我们都笑了。 像两个,终于,找到了彼此的、无可救药的疯子。 他确实,很了解我。 比我自己,还要了解。 他的技术很好。他知道,我身上,所有的敏感点。 他像一个最精准的、也是最贪婪的猎人,用他的嘴唇,和他的手,轻易地,就能点燃,我身体里,所有的火焰。 他主导着我。 而我,接受着。 在这场,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最原始、也最坦诚的“掠夺”游戏中。 我放弃了所有无谓的思考,也抛弃了所有关于过去和未来的枷锁。 我只是,单纯地,作为一个女人,回应着他,作为一个男人,最纯粹的、也最霸道的占有。 …… 当一切,都归于平静之后。 我躺在他的怀里,听着窗外,那不知名的、属于夏末的虫鸣。 “库洛洛,”我忽然,轻声地,问了一句,“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几乎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然后,我听到,他在我耳边,用一种极轻的、却又带着一丝毋庸置疑的、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 “那我就,再把你,从地狱里,抢回来。” 第44章 第 44 章 根据金的提示,第二天一早,我们从旅馆出发坐上了船。很快,就在海的另一头的大陆上,找到了一个,被强大的念能力所隐藏起来的、通往游戏的真正入口。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废弃的洞穴。但当我报出“金·富力士”的名字时,洞穴门口那两个看起来像普通守卫的男人,看向我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最终,我还是,刷了金的面子,才得以进入。 洞穴的尽头,是一个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巨大的白色大厅。几十台游戏主机,整齐地排列在那里。 “金说,今天,会有一个被男人骗得很惨的老朋友会过来,”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看起来像是游戏引导者的女孩,看到我们,一点也不意外地说道,“就是你们吧?” “……” 我真的很不想承认,他口中那个“被男人骗得很惨的老朋友”,就是我。 那位引导者,没有再理会我那已经黑如锅底的脸色,开始自顾自地,为我们讲解起了游戏的规则。 “……通关条件,是集齐一百张指定口袋卡片,并将卡片的号码,和你们‘书’上的号码对应,插入号码对应的凹槽。这样,才算通关。” “现在,”她指了指我们面前的两台游戏主机,“请创建你们的游戏ID。创建完成,将双手放在游戏机上,就可以正式进入游戏了。” “名字?”我看着那个需要输入ID的界面,有些苦恼。我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的库洛洛。 “随便取什么,都可以吧。”库洛洛的语气,很随意。 我看着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又想了想我们俩这趟旅途的目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坏笑。 我在ID栏里,输入了【狸狸奸商】。 而库洛洛,在看到我的ID之后,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也露出了一个同样的、充满了恶趣味的微笑。他在他的ID栏里,输入了【奸商狸狸】。 我们同时,将双手,放在了冰冷的游戏机上。 “游戏,开始。” 伴随着引导者那毫无感情的电子音,一阵耀眼的白光,将我们,彻底吞噬。 莫名其妙地,我们就顶着这么一对……充满了恶趣味的、一看就关系匪浅的情侣ID,进入了这座岛。 当那阵穿梭空间的白光散去后,我们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广袤的草原之上。微风拂过,绿草如茵,远处,还能看到连绵起伏的山脉。 空气,清新得不像话。 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一个,由念能力者创造的、充满了死亡与掠夺的“游戏”,我几乎要以为,我们是来某个风景区度假了。 “书(Book)!” 库洛洛轻念一声。一本厚重的、如同精装书般的卡片册,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我也跟着念了一句,同样的书,也出现在了我的手里。 “看来,我们成功进来了。”他翻看着卡片册,那张总是很平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属于玩家的、饶有兴致的表情。 然后,他试着,发动了一下自己的念能力。 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酷拉皮卡那条寄生在他心脏上的“戒律之链”,在这个真实的游戏世界里,依旧,忠实地,履行着它的职责。 “唉。”我看着他那副意料之中的、毫无波澜的样子,叹了口气,“所以呢,团长大人。现在,我们该往哪走?” “我们现在,可是彻底绑定在了一起。”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醒着他。 他闻言,笑了。 “那么,”他合上卡片册,对我,露出了一个,我所熟悉的、属于库洛-洛·鲁西?的、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优雅的微笑,“就拜托你了,我亲爱的守护者。” 说着,他便自顾自地,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某个看起来,像是会有城镇的方向,走去。 我看着他那,即便失去了所有力量,却依旧从容不迫的、该死的、充满了魅力的背影。 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就这样,我,狸狸奸商,和他,奸商狸狸。 两个奸商的、荒诞的、以寻找除念师为最终目的的游戏之旅,正式,开始了。 我们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遇到了小杰还有奇犽。 当时,我和库洛洛,正在这个游戏里,最大、也最繁华的城市,“魔法都市马萨多拉”的街道上,寻找着可以落脚的旅馆。 根据金那家伙,临走前,透露的最后一点友情情报——那个我们需要找的除念师,最近,就在这座城市里活动。 但我们还没有找到那个除念师,就先,碰到了麻烦。 “是你!” 一个充满了少年活力的、清脆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我循声望去,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穿着绿色短褂的黑发男孩。 “伊娜丝姐姐!”小杰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而在他身边,那个银发的小猫——奇犽,在看到我,以及……我身旁的库洛洛时,那双漂亮的蓝色猫眼,瞬间,就充满了最高等级的警惕和敌意。 他们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我没见过的,扎着金色双马尾的、看起来像个洋娃娃一样可爱的小萝莉。 但那个小萝莉的眼神,却一点也不可爱。那是一种,属于顶尖高手的、充满了审视与评估的、锐利的眼神。 “小杰!”奇犽一把,将还想向我跑来的小杰,拉到了身后,“你忘了吗!这家伙,是和幻影旅团一伙的!” “可是……” “你好啊,”我打断了小杰的话,对他,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却又带着一丝疏离的微笑,“好巧,你们也来玩这个游戏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将我身旁的库洛洛,往我的身后,挡了挡。 我能感觉到,那个金发双马尾的小萝莉,和奇犽的视线,都像两把锋利的手术刀,落在了库洛洛的身上。 他们,在评估他的危险度。 幸好,现在的库洛洛,只是一个,不能使用念能力的普通人。 “你们……”奇犽看着我,又看了看我身后那个,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扮演着一个普通人的库洛洛,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你们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说呢?”我笑了笑,用一种模棱两可的、充满了暗示的语气,将问题,又抛了回去。 “你们,应该很清楚吧?” 我的话,让金发萝莉更加困惑了。 但奇犽和小杰的眼神,却瞬间,变了。 “……除念师。” 奇犽那双蓝色的猫眼里,闪烁着了然的光芒。他瞬间,就明白了我们出现在这里的、真正的目的。 “原来如此,”那个叫饼干的金发萝莉,瞬间明白了,也露出了一个,与她那可爱外表,完全不符的、充满了大人意味的、了然的笑容,“你们的目标,也是那张卡吗。” “看来,我们之间,不是敌人,就是竞争对手了呢。” 她说着,向前,走了一步。 一股强大得,如同山岳般,令人窒息的念压,从她那小小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我下意识地,将库洛洛,护得更紧了。 “等等!”奇犽喊了一声。 饼干身上的气,瞬间,又收了回去。 “别紧张,”她恢复了那副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的模样,笑嘻嘻地说道,“我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既然,我们的目的一样,那在他’出现之前,我们就暂时,井水不犯河水吧。” “不过……”她那双看起来很可爱的、蓝宝石般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如果,你们敢对我的宝石出手的话……” “我可是,会把你们,都捏碎的哦。” 她那可爱的、带着威胁的话语,在街道上空回响。 然后,她便带着,还想说些什么的小杰,以及,从头到尾,都对我,充满了警惕的奇犽,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走吧,”我对身旁的库洛洛说道,“我们也该,找个地方,住下来了。” 看来,这座岛上的游戏,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加凶险和复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第 44 章 第45章 番外4 伊尔迷篇 我第一次见到伊路米,是在枯枯戮山的山脚。 那是我刚刚走出流星街的时候。 我身上所有的东西,就是一套破旧但还算干净的衣服,我手指上的几枚戒指,以及口袋里那五颗冰冷的骰子。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离开了那片灰色的、充满了死亡与腐臭气息的土地,第一次,看到了外面世界的、真正的绿色。 这里没有肮脏的垃圾山,也没有为了争夺一块面包而随时准备捅向你后背的刀子。 枯枯戮山下的森林,和我认知里的一切,都截然不同。这里的空气,是湿润的,带着植物和泥土的、甜美的芬芳。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将天空分割成细碎的、明亮的光斑。 很美,但也很危险。 流星街教会我的、最重要的生存法则就是——越是美丽的地方,往往,就越是暗藏杀机。 我像一只刚刚离开巢穴的、警惕的幼鸟,悄无声息地,穿梭在这片过分宁静的森林里。我在……拾荒。 是的,现在的我身无分文…… 我想在这里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可以换钱的东西,比如珍贵的草药或者矿石之类的。 然后,我感觉到了。 一股极淡的、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冰冷的杀气。 那不是那种,充满了暴戾和饥饿的、野兽般的杀意。那是一种更纯粹、更没有感情的、纯粹的恶意。它不狂暴,却更致命,像一条隐藏在草丛里的、冰冷的毒蛇,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我瞬间,停下了脚步,身体紧绷,手,下意识地,摸向了我腰间的口袋,握住了那几颗冰冷的骰子。 “你身上,有一股不属于这里的气息。” 一个平淡无波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的身后响起。 我猛地回过身,看到了他。 一个黑发的男人,悄无声息地,站在离我不到三米远的一棵树下。他有一头柔顺的、长及腰部的黑发,五官精致得如同人偶,但那双漆黑的、大得有些不成比例的眼睛里,却是一片空洞,没有任何的情绪,也没有任何的光。 他就像一个,完美的、没有灵魂的、美丽的空壳。 “你是谁?”我警惕地看着他,身体微微下沉,做出了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的姿态。 他没有回答,他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静静地,打量着我。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他看到了我破旧的衣服,看到了我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警惕与野性,也看到了……我那只,紧紧握着口袋的手。 我看他不说话,就没有把他当回事,只想转身离开。因为这个男人一看就很不妙。他身上的气息,很可怕。我的直觉在疯狂地尖叫,让我快点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我准备转身的那一刻,他对我,伸出了手。 他手里,拿着一张小小的、黑色的卡片。 我愣住了。 “有委托可以打上面的电话。”他终于,又开口了,声音依旧平平,“新客户打八折。” 这人有什么毛病。 “我不需要。”我果断拒绝道,“我身上没钱。” 他看着我,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不,每一个人,都是潜在的客户。” 他将那张名片,向我递得更近了些。 我看着那张,在森林的微光下,反射着冷硬光泽的黑色卡片。上面,用银色的字体,印着一个名字,和一串号码。 伊路米·揍敌客 我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只是单纯觉得,这个男人,简直莫名其妙。 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张卡片。 在我接过卡片的瞬间,他便收回了手,然后,他如同出现时一样,无声无息地,转身,消失在了森林的深处。 我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冰冷的小卡片。 这个人……让我感到……很危险。 但我没有想到,我很快,又跟这个很像大黑猫的男人见面了。 离开枯枯戮山下的森林后,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终于徒步走到了最近的一座、鱼龙混杂的港口城市。 我需要钱。 我需要一个能让我活下去、并且快速掌握情报的地方。于是,我走进了一家,当地最混乱、也最有可能打听到黑市工作的地下酒馆。 酒馆里,烟雾缭绕充满了酒精、汗水和劣质香水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味道。我找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劣质香精饮料,然后,像一只真正的阴暗角落的老鼠,竖起耳朵,警惕地,搜集着周围所有有用的、没用的信息。 麻烦,是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找上门的。 三个看起来喝得醉醺醺的、人高马大的本地混混,堵住了我离开的唯一去路。 “哟,小妹妹,一个人啊?”为首的那个男人,对我露出了一个,我曾在流星街见过无数次的、充满了**和恶意的、油腻的笑容,“陪哥哥们喝一杯怎么样?” 我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我手指上的戒指。 就在我准备,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我感觉到了。 那股冰冷的、熟悉的杀气。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了酒馆最深处的、那个最阴暗的角落。 他就在那里。 那个黑长发的男人,正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他就像一只巨大、优雅、却又充满了危险的黑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片黑暗之中,用他那双空洞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俯瞰着,他领地里,所有正在发生的、无聊的闹剧。 “滚。” 我对着面前那三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死神盯上的白痴,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 “哈?你这小丫头说什么?!” 为首的那个男人,被我这不知死活的态度激怒了。他伸出那只肮脏的、肥硕的手,向我的肩膀抓来。 所有人都在看好戏,都把目光投向了我们这里。 真是一群冷漠的人。他们都在冷眼旁观, 怎么办,我必须自救。 我看向伊路米的方向,瞬间来了主意。 “伊路米哥哥,你怎么在这啊,真的让我好找啊”道 我那句突兀的、带着一丝撒娇意味的呼喊,像一颗投入油锅里的冰块,瞬间让整个酒馆那嘈杂的气氛,都为之一滞。 “哈?你这小丫头说什么?!” 为首的那个男人,被我这不知死活的态度激怒了。他那只肮脏的、肥硕的手,毫不犹豫地,向我的肩膀抓来。 周围所有看好戏的人,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等着看我被拖进后巷的表情。 我的视线,穿过那三个混混的肩膀,死死地,锁在了吧台最深处,那个黑色的身影上。 我在赌,一个专业的杀手,会更讨厌麻烦。 “伊路米哥哥!你怎么还在这里喝酒啊!真的让我好找啊!” 我瞬间,收起了脸上所有的冰冷和警惕,换上了一副天真的、找到了靠山的、又娇又嗔的表情。我甚至还配合地,跺了跺脚,脸上露出了那种被家人无视后,又委屈又不满的、恰到好处的埋怨。 “我被这些奇怪的大叔缠住了啦!你快点管管他们啊!” 我的话,让整个酒馆,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长达十秒钟的寂静。 那三个混混,抓向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们脸上的□□,变成了茫然的困惑,下意识地,顺着我的目光,向吧台的深处望去。 伊路米没有动。 他甚至,连坐姿,都没有改变分毫。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他那双,空洞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漆黑的眼睛。 那视线,越过了嘈杂的人群,越过了摇曳的灯光,精准地,落在了那三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死神盯上的白痴的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警告。 只有,纯粹的、冰冷的、仿佛在看三具尸体般的……虚无。 下一秒,一道银光,在他的指间,一闪而过。 一根细长的、闪烁着寒芒的念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那两根,优雅地,夹着酒杯的手指之间。 那三个混混,或许看不懂念能力。 但他们,看懂了那种眼神。那是属于上位者的蔑视。 他们的酒,瞬间,就醒了。 “对……对不起!我们……我们认错人了!” 为首的那个男人,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他结结巴巴地道着歉,然后,带着他那两个,同样吓得屁滚尿流的同伴,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酒馆的门口。 看热闹的人群,也自觉无趣地,收回了视线。 一场闹剧,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我松了一口气,走到吧台前,在伊路米身边的那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谢了,”我说,“算我,欠你一次的委托。” 伊路米将那根念针,收了回去。他端起酒杯,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我会记住的。你现在欠我一次委托费” 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平淡无波。 “不过,”他从高脚凳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用他那双空洞的眼睛,最后,看了我一眼。 “你比我想象中,要更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