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杆神系统》 第一章 女友跟了富二代,还要废我一只手。 砰! 一声脆响划破城中村地下球房的喧嚣,母球精准地撞上红球,后者乖顺入袋。球房内,烟雾缭绕,汗味与啤酒味混杂,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兴奋。但此刻,却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又是一杆清台!”有人低声惊呼,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球台边,一个穿着意大利手工西装的年轻男人,随意地将球杆递给身后的保镖,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他个子不高,但气质倨傲,尤其那双眼,看谁都像在看路边的野狗。他叫林少,是城东林氏集团的独子,也是斯诺克界小有名气的业余高手。今天,他来这里,显然不是为了切磋。 “老刘,你的球房,是不是该换个招牌了?”林少慢悠悠地摘下手套,眼神扫过球房老板老刘那张涨成了猪肝色的脸,“这种地方,也配叫球房?我看叫‘垃圾堆’更合适。” 老刘,一个两鬓斑白、腰板却依然挺直的汉子,此刻却像泄了气的皮球,脸色煞白。他最引以为傲的黑八球技,在这林少精湛的斯诺克面前,被碾压得体无完肤。林少不仅赢了钱,更用最羞辱的方式,一杆接一杆地清空球台,仿佛在说:你们这些打黑八的,不过是下九流的杂耍,根本不配碰球。 “林少,你、你这话就过分了!”老刘身旁,一个虎头虎脑的年轻人忍不住了,他叫胖子,是老刘的侄子,也是球房的常客,平时最爱跟着周一心混。 “过分?”林少嗤笑一声,身后的两个黑衣保镖上前一步,将胖子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事实就是如此。你们这些街头混子,除了会用蛮力,还会什么?斯诺克才是真正的艺术,是贵族的运动。你们连规则都搞不清楚,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球房里的人敢怒不敢言。林少带来的保镖,个个膀大腰圆,一看就不好惹。更何况,林氏集团在城里势力不小,谁敢轻易得罪? 林少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突然,他眼神一亮,定格在角落里一个正擦拭球杆的身影上。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头发有些凌乱,但那双眼,却平静得像古井无波。 “呦,这不是周一心吗?”林少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刻意提高了音量,“怎么,跟了你这么久,还是这么穷酸?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 球房里瞬间炸开了锅。周一心!这个名字在城中村的地下球房里,几乎无人不知。他的球技野路子,但出杆刁钻,赢过不少人。可他那穷酸的模样,也同样深入人心。 周一心放下手中的破旧球杆,直起身。他没有看林少,而是看向了林少身旁,那个挽着林少手臂,妆容精致的女人。 那女人,正是周一心的前女友,李思思。 李思思被周一心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但很快便恢复了高傲。她紧了紧林少的手臂,脸上挂着一丝讥诮:“周一心,你还在这里混啊?我早就跟你说了,打台球能有什么出息?看看林少,这才叫成功人士!” 林少见状,笑容更盛,他揽过李思思的腰,挑衅地看着周一心:“怎么,羡慕了?可惜啊,有些人天生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思思跟着我,那叫凤凰找到了梧桐树,哪像跟着你,只能住那破出租屋,吃泡面?” 周围传来压抑的窃笑声。周一心的脸色却依旧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李思思,那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周一心,别理他们!”胖子挣脱保镖的钳制,冲到周一心身边,低声说,“这林少就是来找茬的,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找茬?”林少听到胖子的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这叫清理门户!这种乌烟瘴气的地下球房,就该被取缔!至于你,周一心……” 林少突然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一心,语气陡然变得阴冷:“你不是自诩球技高超吗?敢不敢跟我赌一局?就赌……你的右手!”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赌右手!这简直就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台球手没了右手,这辈子就彻底废了! 李思思适时地添油加醋:“周一心,你不是挺狂的吗?怎么,现在怂了?别以为你那点野路子能上得了台面,在林少面前,你连提鞋都不配!” 周一心的目光从李思思脸上移开,最终落在了林少那张嚣张跋扈的脸上。他看到了林少眼中的轻蔑,看到了他背后林氏集团的影子,更看到了老刘那张惨白而绝望的脸。 他想起了老刘平时对自己的照顾,想起球房里那些真心实意对待自己的球友。这里,虽然简陋,却是他漂泊在外的唯一一个“家”。 他握紧了手中的球杆,那根陪伴他多年的老伙计,杆身有些地方已经磨得光滑,有些地方却还有细微的毛刺。 “好。”周一心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跟你赌。” 全场瞬间死寂。没有人想到,周一心真的会答应! 老刘猛地冲过来,抓住周一心的胳膊,焦急地劝道:“周一心!你疯了!不能赌!你还有大好前途,不能把手搭进去!” “老板。”周一心轻轻拍了拍老刘的肩膀,示意他安心。他走到球台前,缓缓地俯下身,用那根破旧的球杆,轻轻地敲了敲球台边缘。 他抬起头,眼神平静而锐利,仿佛换了一个人。 “规则?”他问,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少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周一心会这么干脆。他很快恢复了得意,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很简单,就用斯诺克。谁输了,谁就废掉右手。这里有公证人,有协议,白纸黑字,童叟无欺。” 他示意保镖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协议,上面赫然写着“赌手协议”四个大字。 周一心看了一眼协议,又看了一眼林少那张志得意满的脸,以及李思思眼中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他没有犹豫,拿起笔,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周一心。 笔锋有力,一笔一划,仿佛刻下了他的尊严与决心。 当他放下笔的那一刻,整个球房的气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个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穷小子的男人,平静地签下了那份足以毁掉他一生的协议。 “很好。”林少接过协议,满意地笑了。他看向周一心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已经注定要被废掉的残废。 “希望你,不会后悔。”林少轻蔑地说。 周一心没有回应,他只是拿起自己的球杆,轻轻地抚摸着杆身。他的目光扫过球房里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了球台上那颗白色的母球上。 他知道,这一局,他输不起。 第二章 杆神系统,激活! 球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球台两侧,那两个即将展开生死对决的男人身上。林少率先走向球台,他没有急着开球,而是慢条斯理地戴上一副白色手套,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进行一场表演。他拿起一根镶嵌着宝石的碳纤维球杆,在掌心轻轻摩挲,眼神中带着一种对猎物玩弄的享受。 “周一心,你确定要用你那根破烂货跟我打?”林少轻蔑地指了指周一心手中的老球杆,那根杆身磨损、颜色暗淡的木杆,与他手中这根价值不菲的神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一心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默默地将球杆架在球台上,试了试手感。他的手心已经开始沁出细密的汗珠,这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久违的、全身心投入的专注。 “林少,请吧。”周一心简短地回应,声音平静。 林少嘴角一勾,没有再多言。他俯身,姿态标准,出杆如教科书般精准。母球在球台上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地撞击红球,第一颗红球应声入袋。接着,彩球、红球……一连串的击打流畅而富有节奏感,每一杆都带着斯诺克特有的严谨和华丽。 “漂亮!” “不愧是林少!” 围观的人群中不时爆发出喝彩声。林少打得轻松写意,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他每次击球后,都会不经意地瞥一眼周一心,眼神中尽是得意。 很快,林少便清空了台面上的几颗红球,比分迅速拉开。轮到周一心了,他面对的残局复杂,红球分散,走位困难。 周一心深知斯诺克与黑八的巨大差异。黑八讲究的是力量、角度和一点点野蛮的直觉,而斯诺克则更注重精确的控制、细腻的走位和严密的防守。他尝试了几杆,却都未能如愿。母球要么走位不佳,要么根本无法将目标球送入袋中。他打出的球,在斯诺克高手看来,简直就是外行人的胡乱撞击。 “哈哈,这就是你的‘球技高超’?连最简单的斯诺克走位都打不好,还敢跟我赌手?”林少在一旁抱臂而立,看着周一心笨拙的动作,忍不住嘲讽出声。 李思思更是捂着嘴笑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周一心,你还是放弃吧。你那点街头把戏,在林少面前就是个笑话。别到时候输得太难看,还把手搭进去,多不值啊。”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球房内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些原本支持周一心的人也开始小声议论起来,眼神中带着担忧和惋惜。 “这小子平时打黑八确实厉害,可斯诺克……完全不是一个路数啊。” “是啊,林少可是正经的学院派出身,听说从小就跟着大师学习,天赋异禀。” “我看这手是保不住了……” 耳边的议论声、林少的嘲讽、李思思的冷笑,像无形的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在周一心的心头。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倒映着球房昏暗的灯光。手心里的球杆,仿佛也变得沉重起来。他知道,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比赛,他肩上扛着的,是老刘的球房,是他自己的尊严,更是所有被“学院派”看不起的“野路子”球手的脸面。 他紧抿着唇,试图调整呼吸,让心跳慢下来。然而,台面上的局势却越来越糟。林少每次出杆都稳准狠,而周一心则失误连连,比分差距越来越大,如同无法逾越的鸿沟。 “还剩下最后一颗红球,周一心,你还有机会。”林少漫不经心地说,语气里充满了猫戏老鼠的玩味。他故意留下一个看似简单的残局,实则母球位置刁钻,想要清台,几乎不可能。 周一心俯下身,眼睛死死地盯着台面。那颗红球孤零零地躺在袋口附近,但母球却被几颗彩球挡住,无法直接击打。他尝试寻找角度,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打出一条完美的击球线路。 这是个死局! 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涌上心头。难道今天,真的要在这里,把自己的右手废掉吗?他想起了奶奶慈祥的笑容,想起了老刘平时对他的照顾,想起了自己对台球那份近乎偏执的热爱。 不行!他不能输! 周一心咬紧牙关,试图从不可能中找到一丝可能。他握紧球杆,手腕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在一次试图打弧线球来绕过障碍时,他用力过猛,手中的老球杆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杆身有些地方已经磨损得厉害,甚至有几处细小的木刺。 就在他发力的一瞬间,一根微小的木刺突然扎入了他的食指,带来一阵刺痛。温热的血液瞬间涌出,顺着指尖,一滴,两滴……带着他所有的不甘与绝望,滴落在了那根陪伴他多年的老球杆上。 殷红的血迹渗透进木质的杆身,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吸收了一般。球杆在周一心手中,突然传来一股微弱的震颤,那震颤越来越强烈,直到他几乎无法握稳。 周围的一切声音,林少的嘲讽,李思思的笑声,球房的喧嚣,在这一刻仿佛都离他远去。他的脑海中,只剩下那根正在震颤的球杆,以及—— 一个沧桑而威严的声音,如同从远古洪荒中传来,直接在他脑海中炸响! 【检测到宿主“不屈之血”,符合传承条件……“万古第一杆”系统激活中……杆神残魂苏醒!】 周一心猛地一怔,瞳孔骤然收缩。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比赛的氛围中,没有人注意到他此刻的异样。 只有他能看到。 一个半透明的面板,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散发着淡淡的,只有他能察觉到的微光。面板上,古朴的符文闪烁不定,正中央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万古第一杆——杆神系统】 面板下方,一行小字浮现: 【宿主:周一心】 【状态:濒临绝境】 【能量:极度匮乏】 【任务:无】 【提示:杆神残魂能量不足,功能受限,请宿主尽快完成“新手任务”获取能量。】 周一心的心脏狂跳起来,一股难以置信的狂喜瞬间冲散了之前的绝望和疲惫。这……这是什么?金手指?小说里才有的系统?他用力眨了眨眼,那半透明的面板依然清晰地悬浮在眼前,并非幻觉。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老球杆,那根沾染了他鲜血的球杆,此刻似乎也散发出一种不同寻常的微光。 林少见周一心突然僵住,脸上露出嘲弄的笑容:“怎么?被我的球技吓傻了?还是知道自己输定了,吓得不敢动了?” 他身后的李思思也嗤笑一声,眼中尽是轻蔑。 然而,周一心已经完全沉浸在脑海中的异变里。他知道,机会来了!他不知道这个“杆神系统”到底是什么,但那句“不屈之血”和“杆神残魂”却让他燃起了新的希望。 他抬起头,看向林少,眼神中已不再有之前的迷茫和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锐利与自信。 “林少,”周一心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比赛,还没结束。” 林少一愣,没想到周一心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这种话。他看到周一心眼中那股莫名的光芒,心头没来由地升起一丝不安。 但他很快便压下了这种感觉,冷哼一声:“嘴硬!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周一心没有理会他,他再次俯身,握住手中的球杆。此刻,那根沾染了鲜血的老球杆,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他的目光扫过台面,不再是之前的迷茫,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洞察力。 他仿佛能“看”到,球台上每一颗球的细微纹理,每一道可能的击球线路,甚至能预判到母球在撞击后的每一次反弹。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他知道,这是“杆神系统”带来的变化! 【新手任务发布:在三分钟内,用你最熟悉的街头杆法,清掉台面所有红球!】 脑海中,那个沧桑而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时,面板上也显示出了任务内容,并开始倒计时。 三分钟!清掉所有红球!而且,是用他最熟悉的“街头杆法”! 周一心心头狂震,这不正是他最擅长的黑八吗?用黑八的打法去打斯诺克?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在这一刻,他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林少和李思思,你们不是看不起黑八吗?不是觉得街头野路子是下九流吗? 那今天,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暴力美学”!什么叫做——不讲道理的神仙球! 第三章街头智慧,神仙一击 “三分钟!清掉台面所有红球!用你最熟悉的街头杆法!” 脑海中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周一心耳边炸响。他猛地抬头,看向球台。台面上的红球散落各处,对于斯诺克而言,这几乎是一个死局,需要精密的走位和多次击打才能逐一攻破。而系统却要求他用“街头杆法”——也就是他最熟悉的黑八打法,在三分钟内完成清台。 这简直是疯了!斯诺克讲究的是细腻和控制,黑八则更偏向力量和角度,两者风格迥异,水火不容。用黑八的打法去打斯诺克,无异于拿着大刀去绣花。 然而,周一心心中却没有丝毫犹豫。他刚刚体验过“杆神系统”带来的变化,那种对球台的洞察力,前所未有。更重要的是,这任务里带着一丝狂傲,一丝不屑,仿佛在替他,替所有被学院派嘲讽的“野路子”球手,向这个世界宣战! “怎么?吓傻了?不敢动了?”林少见周一心僵在原地,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他身后,两名保镖已经摩拳擦掌,其中一人手上还掂量着一根棒球棍,显然是准备等周一心输了,就直接动手。 李思思也掩嘴轻笑,目光轻蔑:“周一心,你那点本事,也就只能在城中村的地下球房里耍耍。真上了台面,原形毕露了吧?” 周一心没有回应。他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握紧了手中那根沾染了他鲜血的老球杆。此刻,那杆身虽然依旧磨损,但在他眼中,却仿佛散发着某种古朴的光华。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台面,这一次,他眼中不再是单纯的观察,而是在“杆神”的指引下,浮现出无数条交织的、如同黄金般璀璨的击球线路。那些线路复杂而清晰,有的如同游龙般蜿蜒曲折,有的则笔直如箭,直指目标。它们不仅仅是球的运动轨迹,更像是一种力量的传递,一种命运的交织。 他“看”到了,一颗红球在撞击后,如何巧妙地带动另一颗红球,引发连锁反应;他“看”到了,母球在高速旋转下,如何在狭小的空间内精准反弹,最终停留在最佳位置。这已经超越了单纯的计算,更像是一种对“球道”的预知。 “三分钟,倒计时开始!”脑海中,杆神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一心不再犹豫。他没有按照斯诺克的常规思路,去寻找那些“安全”的击球线路,也没有试图去打那些看似“稳妥”的防守球。他眼中只有那些红球,以及一条条在普通人看来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却无比清晰的“暴力美学”线路。 “他要干什么?”有人小声嘀咕。 林少也皱起了眉,他看到周一心俯身的姿态,与之前判若两人。那是一种带着野性、充满爆发力的姿态,完全不是斯诺克所推崇的优雅和严谨。 周一心架好球杆,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平稳。他瞄准了台面中央的一颗红球,那颗红球周围被几颗彩球包围,看似无法直接击打。 “他疯了?那位置根本打不到!”李思思惊呼出声。 林少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仿佛已经预见周一心即将的失误。 然而,周一心却猛地一记大力低杆! “砰!” 母球如同离弦的箭,带着强烈的下旋,狠狠地撞击在那颗被围困的红球上。 这一杆,并非传统斯诺克的轻巧触碰,而是带着黑八特有的野蛮和冲劲! 众人只看到母球撞击目标红球后,没有像往常那样停滞或缓慢滚动,而是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球台上疯狂地旋转起来!那颗被撞击的红球,则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朝着底袋飞速而去。 “进了?!”有人惊呼。 但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那颗疯狂旋转的母球,并没有直接停下,而是在强大的低杆作用下,带着不可思议的弧线,如同活物般,在球堆里连续碰撞!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撞击声,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一颗红球,两颗红球,三颗红球…… 它们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彼此带动,互相撞击,如同多米诺骨牌般,一颗接着一颗,精准地朝着不同的袋口滚去!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迹。 林少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他瞳孔骤缩,死死地盯着球台。他引以为傲的斯诺克规则和精妙走位,在周一心这蛮不讲理的一杆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这根本不是斯诺克!这是……杂耍?不,这是艺术!一种超越常理的暴力美学! 李思思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捂着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或者是在做梦。 球房老板老刘,此刻也激动得浑身颤抖,他死死地盯着台面,眼眶竟有些湿润。这……这简直是他几十年球龄从未见过的神仙球! 砰! 最后一颗红球,在母球的最后一丝旋转带动下,以毫厘之差,擦着袋口边缘,精准地落入袋中! 整个过程,从周一心出杆到最后一颗红球入袋,仅仅用了不到十秒钟! 台面上,所有红球,清空! 只用了一杆! 这不是斯诺克,这是属于周一心,属于“野路子”的暴力美学! 全场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呼吸,只有球房里昏暗的灯光,静静地洒在周一心那平静而又带着一丝狂傲的脸上。 他缓缓直起身,手中的旧球杆在灯光下,仿佛真的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他抬眼,看向林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林少,”周一心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不是说,街头把戏上不了台面吗?” 他指了指空荡荡的红球区,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老球杆。 “这就是,我的街头把戏。” 一句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天啊!” “神仙球!是神仙球!” “一杆清台?!还是斯诺克的红球区?!” “这……这根本不符合物理定律啊!” “林少傻眼了!李思思也傻眼了!” 球房内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和惊叹声。所有人都沸腾了,他们激动地跳起来,鼓掌,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他们是底层的球手,是街头巷尾的野路子,他们被学院派鄙视,被正规赛场拒之门外。而现在,周一心用一杆,一杆惊世骇俗的“街头杆法”,为他们,为所有草根球手,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林少脸色铁青,他看着空荡荡的红球区,又看看周一心那戏谑的眼神,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想反驳,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卡了鱼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引以为傲的斯诺克,被周一心用最粗暴、最不讲道理的方式,狠狠地碾压了! 李思思更是脸色惨白,她看着周一心,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穷鬼前男友”。他眼中那股自信和锐利,是林少身上从未有过的。 周一心没有理会林少和李思思的震惊,他只是平静地收回球杆。脑海中,杆神的声音再次响起: 【新手任务完成!获得能量点100!激活“杆法推演”功能!】 【提示:宿主精神力消耗过大,请注意休息。】 周一心只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精神上的疲惫瞬间消散大半。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这,才只是个开始。 他要用这根老球杆,用他最熟悉的街头杆法,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为之颤抖! 第四章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球房里几十号人,此刻仿佛集体失声,只有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证明他们还是活物。 每个人的瞳孔里,都倒映着那张空空如也的红球区,以及那个持杆而立、身形并不算高大,此刻却如山岳般沉稳的背影。 一杆。 仅仅一杆。 用最狂野、最不讲理、最被“学院派”所不齿的暴力开球,清空了斯诺克的红球区。 这不是技巧,这是魔法。 这不是台球,这是神迹。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声音在死寂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终于,这根引线点燃了整个火药桶。 “我去——!” “清……清台了!一杆清台!” “妈的!老子打了一辈子球,就没见过这么打球的!这跟我说是人能打出来的?!” “那母球跟装了导航似的!活了!它活了!” 压抑到极致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引爆。欢呼声、怒吼声、难以置信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老刘球房”那老旧的屋顶。胖子和老刘冲了过来,一个死死抱住周一心的胳膊,激动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一个则老泪纵横,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一遍遍拍着周一心的肩膀。 他们是草根,是野路子,常年被所谓的正统球手鄙视。 而今天,周一心用这一杆,为他们所有人,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在这山呼海啸般的狂热中,林少和李思思的脸色,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林少的脸由红转青,由青转白,最后变得像一张揉烂的废纸。他死死地盯着球台,身体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微微颤抖。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像是疯了一样,嘶吼出声,“这是运气!是蒙的!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他无法接受,自己引以为傲、奉为圭臬的斯诺克艺术,被这种他眼中的“下九流杂耍”用如此粗暴的方式践踏得体无完肤。这比直接输掉比赛,更让他感到羞辱。 “杂耍!你这就是杂耍!”林少指着周一心的鼻子,声音尖利,“有种别玩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跟我堂堂正正地打一局!就打你最擅长的黑八!敢不敢?!” 他想在周一心最熟悉的领域,用绝对的实力碾压他,找回自己丢失的颜面,证明自己的高贵。 李思思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附和道:“对!林少可是我们市里业余黑八圈排得上号的!周一心,你敢吗?别是只会这种碰运气的把戏!” 她看着周一心,眼神复杂。那一杆带来的震撼太过强烈,让她心中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一丝动摇。但她不能承认,她必须将周一心踩下去,才能证明自己当初抛弃他、选择林少是正确的。 球房里的欢呼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一心身上。 用黑八对决? 这林少是疯了吗?刚刚那一杆神乎其技的表现还不够?他还要在人家的主场上自取其辱? 周一心看着状若癫狂的林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痞气的笑容。 他还没开口,脑海中,那个沧桑而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带上了一丝戏谑。 【叮!】 【触发临时任务:道心摧毁!】 【任务要求:接受挑战。以最华丽、最具观赏性的方式,零封对手,使其一杆都无法击出,从精神层面彻底摧毁其对台球的认知。】 【任务奖励:身法秘籍——‘磐石架’(初窥门径)。】 “磐石架?”周一心心中一动。 杆神的声音悠悠传来:“身法,乃球道之根基。下盘不稳,万法皆空。‘磐石架’,能让你出杆之时,身如磐石,稳如泰山,发力精准度提升三成。” 好东西! 周一心心中大定,抬眼看向林少,慢悠悠地开口了。 “跟你打?”他故意拉长了音调,用球杆轻轻敲了敲地面,“也不是不行。”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支持他的街坊球友,笑道:“不过,赌注得改改。” 林少以为他怕了,狞笑道:“怎么?想反悔?晚了!” “不不不,”周一心摇了摇手指,“你的手,我没兴趣。太脏。” “你!”林少气得差点跳起来。 周一心没理他,继续说道:“这样吧,我赢了,你刚才不是说要盘下这球房吗?现在,你当着大家的面,给老刘,给胖子,给我这帮兄弟们,鞠躬道歉。然后,拿出一百万,给球房重新装修。怎么样,林大少,玩得起吗?” 一百万,对林少来说不算什么,但当众鞠躬道歉,这比废了他一只手还难受。 “好!我跟你赌!”林少咬牙切齿地吼道,“但你要是输了,我不但要你的手,还要你跪下来,舔干净我的皮鞋!” “可以。”周一心答应得干脆利落,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将那根破旧的球杆递给胖子,转身从球房的公用杆架上,随意抽了一根最普通的公用杆。 “对付你,还用不着我的‘老伙计’。” 这一句话,轻描淡写,却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霸气。 “狂妄!”林少气得浑身发抖,亲自上前摆球。他要用最完美的开球,给周一心一个下马威。 裁判由球房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担任。 “黑八规则,一局定胜负,林少开球。” 林少深呼吸,俯下身,摆出标准的学院派姿势,眼神专注。然而,他越是想集中精神,刚才周一心那一杆“神仙球”的画面就越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砰!” 一声闷响。 开球软弱无力,球堆散得七零八落,不仅一颗球未进,母球还很不巧地停在了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没有任何下球线路。 一次典型的、因为心态失衡导致的低级失误。 全场一片哄笑。 “哈哈哈,就这?还市里排得上号?” “我看是倒数排得上号吧!” 李思思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林少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到你了。”裁判看向周一心。 周一心拎着那根公用杆,懒洋洋地走了上去,甚至没有仔细观察球形,只是随意扫了一眼。 “全色。”他淡淡地说了两个字,选择了难度更高的全色球。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出杆了。 “砰!” 第一杆,大力击打。母球撞击目标球后,一个精妙的拉杆,不仅将目标球送入底袋,母球还精准地撞开了两颗纠缠在一起的全色球,瞬间盘活了整个局面。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刚才还嘲笑林少的众人,此刻都安静了下来,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敬畏。 如果说上一局的斯诺克是石破天惊的“神迹”,那么这一局的黑八,就是一场赏心悦目的“艺术展”。 第二杆,一记轻柔的推杆,目标球应声入袋,母球如同被丝线牵引,缓缓滚动了半米,停在了下一颗球的最佳攻击位置。这叫“穿针引线”。 第三杆,面对一颗被对手花色球挡住线路的难题,周一心嘴角一扬,杆头微微抬起。 “他要干什么?跳球?” “不可能!距离太近了,这怎么跳?” 话音未落,只听“噌”的一声轻响,母球轻盈地一跃,如同一只灵巧的白兔,越过了障碍球,精准地点击在目标球上,入袋! “天!组合跳球!” “这是教科书级别的操作!” 林少站在一旁,已经彻底看傻了。 他原本以为,周一心的黑八,就是街头那种只知道大力出奇迹的野路子。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周一心的每一杆,都蕴含着他对角度、力量、旋转的极致理解。那些在他看来需要深思熟虑、小心处理的球,在周一心手里,却如同信手拈来般轻松写意。 更让他感到崩溃的是,周一心打球时的那种态度。 他一边打,一边还有闲心跟旁边的胖子聊天。 “胖子,晚上想吃啥?赢了钱,哥请你吃顿好的。” “嘿嘿,一心哥,我想吃腰子,大腰子!” “行,管够!” 周一心甚至还冲着李思思的方向,吹了声口哨,眨了眨眼,那玩世不恭的样子,仿佛他不是在进行一场赌上右手和尊严的对决,而是在自家后花园里散步。 这已经不是技术上的碾压了。 这是人格上的侮辱! 林少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家世、财富、球技,在眼前这个穿着地摊货、拿着公用杆的男人面前,被撕得粉碎,踩在脚下,还被狠狠地碾了两脚。 砰! 砰! 砰! 一颗,又一颗。 台面上的全色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周一心的每一杆都那么随意,却又那么精准,仿佛整个球台都是他身体的延伸。 他的身法,时而如游龙般灵动,绕台走位,行云流水;时而又如磐石般沉稳,俯身出杆,纹丝不动。 这是一种完全凌驾于林少认知之上的境界。 他打的不是球,是道。 是属于他周一心的,狂放不羁、却又精妙入微的“球道”! 终于,台面上只剩下最后一颗黑八。 黑八的位置并不好,紧贴着库边,角度极小。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一杆,将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周一心没有立刻击打,而是拿着球杆,走到了面如死灰的林少面前,用杆头轻轻点了点他身前的球袋。 “看好了,就进这个袋。” 说完,他回到击球位,甚至没有俯身瞄准,只是半弯着腰,以一个极其潇洒写意的姿势,随手一推。 “啪。” 一声清脆的撞击。 黑八应声而动,沿着库边,如同被精确制导的导弹,稳稳地、不偏不倚地,滚进了林少身前那个被指定的袋口。 一杆清台! 从开局到结束,林少,一杆未出。 他甚至连触碰球杆的机会都没有。 “赢……赢了!” “一心哥牛而毕之!!!” 短暂的寂静后,整个球房彻底沸腾了!比刚才更加猛烈、更加狂热的欢呼声,如同海啸一般,将周一心淹没。 而林少,在黑八落袋的那一刻,身体剧烈地一晃,双目失神,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我的球道……” 他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那种支撑着他所有骄傲和自信的东西,被周一心用最轻描淡写的方式,彻底击碎了。 “扑通”一声,他双腿一软,竟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李思思也彻底呆住了,她看着被众人如英雄般簇拥的周一心,又看了看地上失魂落魄、如同丧家之犬的林少,一张化着浓妆的脸,血色尽褪,惨白如纸。 她知道,她做出了人生中最错误的一个选择。 周一心在胖子和老刘的簇拥下,走到林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平静。 “林少,赌注,还算数吗?” 第五章球技好,功夫更好 林少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昏黄的灯光。周围山呼海啸般的喝彩,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滚烫的钢针,扎进他的耳膜,刺入他的神经。 周一心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林少,赌注,还算数吗?” 这句话,将林少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周一心,那张曾经英俊的脸庞,此刻因为极致的屈辱而扭曲变形。 “你……”他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你敢耍我?!” 他身旁那两个一直待命的黑衣保镖,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浑身肌肉绷紧,凶神恶煞地围了过来,试图用气势压人。 球房里的欢呼声戛然而止,气氛瞬间又紧张起来。 胖子和几个相熟的球友立刻挡在周一心身前,色厉内荏地喊道:“干什么!想动手啊?输不起是不是!” “动他一下试试!” “当我们是死人吗!” 然而,面对那两个身高体壮、一看就是练家子的保镖,众人的底气明显不足。 周一心却只是笑了笑,伸手拨开挡在身前的胖子,拎着那根公用杆,不紧不慢地走到两个保镖面前。 他没有看保镖,目光依旧落在地上的林少身上。 “一百万,加三鞠躬。这是你亲口答应的。”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既定事实,“在场几十双眼睛都看着,几十个手机都录着。林大少,你要是想明天上同城热搜头条,标题我都替你想好了——《震惊!豪门阔少赌球输不起,恼羞成怒欲打人》,你觉得怎么样?” 林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其中一个保镖沉声喝道:“小子,别给脸不要脸!跟我们少爷说话客气点!” 说着,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就朝着周一心的肩膀抓了过来。 周一心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他衣服的瞬间,他手腕一抖,手中的公用杆如同毒蛇出洞,杆头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精准无比地“叮”一声,点在了保镖抓来的手腕麻筋上。 “嘶——!” 保镖只觉得手腕像是被高压电击中,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不受控制地垂了下去。他惊骇地看着周一心,对方明明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下,那力道和准头,却让他心底发寒。 另一个保镖见同伴吃亏,怒吼一声,一记直拳就朝着周一心的面门砸来。 周一心不退反进,身体微微一侧,手中的球杆顺势上滑,杆身贴着对方的拳头,“啪”地一声轻响,巧妙地黏住、卸掉了拳头上的力道。同时,他脚下看似随意地一绊。 “咚!” 那壮硕如牛的保镖,竟被这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带得重心失衡,狼狈地摔了个狗吃屎,正好趴在林少的脚边。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行云流水。 在场众人只看到周一心闲庭信步般动了两下,两个气势汹汹的保镖就一个捂着手腕,一个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这一下,彻底镇住了全场。 如果说之前的球技是“神迹”,那现在这一手,就是实打实的“功夫”! 这小子,不仅球打得好,身手也这么恐怖? 周一心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将球杆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少,眼神里再无一丝笑意,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现在,可以履行赌约了吗?” 林少看着趴在自己脚边的保镖,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充满敬畏和嘲弄的目光,最后对上周一心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尊严、骄傲,连同最后的心理防线,都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他怕了。 发自内心地怕了。 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哆哆嗦嗦地点开银行APP,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一百万转到了老刘的账户上。 “叮咚。” 老刘口袋里的老式手机,发出了一声清脆悦耳的收款提示音。 “钱,转了……”林少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漏风的破鼓。 周一心点了点头,侧开身,露出了他身后的老刘和胖子。 “还有呢?” 林少死死咬着牙,牙龈都咬出了血。让他当众鞠躬道歉,比杀了他还难受。 “怎么,林大少是觉得我这帮兄弟,受不起你这三鞠躬?”周一心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不是……” 林少挣扎着,在众人鄙夷的注视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昂贵的、此刻却沾满灰尘的西装,动作僵硬地走到老刘和胖子面前。 他的头颅,那个平日里总是高高扬起的头颅,此刻千斤重般,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 “对……对不起。” 他弯下了腰。 第一躬。 老刘眼眶一热,别过头去。胖子则挺直了胸膛,双拳紧握,感觉胸中一口恶气终于酣畅淋漓地吐了出来。 “对不起。” 第二躬。 “对不起!” 第三躬。 当他直起身时,满脸屈辱的泪水。他再也不敢看周一心一眼,带着那两个狼狈的保镖,在一片毫不掩饰的哄笑声中,屁滚尿流地逃离了“老刘球房”。 那辆停在门口的玛莎拉蒂,发动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嘶吼,仓皇逃窜而去,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直到那刺眼的尾灯消失在街角,球房里才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热烈的欢呼! “澈哥牛而毕之!” “澈哥威武!”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所有人都跟着叫了起来。周一心这个名字,在他们听来,似乎没有“澈哥”更顺口,也更霸气。 (主角原名周一心,因其母姓周,父姓易,后主角决定随爷爷姓江,改名江澈,此处为街坊邻里叫顺口了,提前埋下伏笔。) 胖子激动地给了周一心一个熊抱:“澈哥!你太帅了!刚才那两下,是叶问附体了吗?!” 老刘也走过来,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他拍着周一心的肩膀,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地说:“好,好样的……” 周一心被这热烈的气氛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行了行了,都是自家兄弟,别搞这么夸张。” 他目光一转,落在了角落里那个孤零零的身影上。 李思思。 她还站在那里,没有跟着林少离开。她看着被众人如英雄般簇拥的周一心,脸上血色尽褪,化着浓妆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湿润。 她看到了周一心的目光,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迈了一步,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一……一心……” 周一心的眼神在她脸上一扫而过,没有停留,没有波澜,就像是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他转过头,搂住胖子的肩膀,大声笑道:“胖子,走,哥带你去吃大腰子!今天我请客,全场有一个算一个,烧烤摊走起!” “好耶!” “澈哥大气!” 球房里的人群立刻响应,簇拥着周一心和胖子,浩浩荡荡地朝外走去,准备去庆祝这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从始至终,周一心再也没有看李思思一眼。 无视,是比任何羞辱都更伤人的利剑。 李思思僵在原地,伸出的手停在半空,那一声“一心”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她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在众人的簇拥下越走越远,消失在门口的光亮里。 她知道,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她,会为了给她买一支口红而吃一个月泡面的男孩,彻底不见了。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 凌晨两点,城中村的烧烤摊依旧人声鼎沸。 周一心被灌了不少酒,但眼神依旧清明。他应付完最后一波来敬酒的街坊,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回到空无一人的“老刘球房”。 球房里还残留着白天的烟味和刚才的喧嚣,但此刻却显得格外宁静。 他走到自己最熟悉的那张球台前,将那根陪伴他多年的“老伙计”从杆袋里取了出来。经过鲜血的浸润,这根破旧的木杆似乎有了一丝不同,握在手里,能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温润和亲切感。 “喂,老家伙,还在吗?”周一心在心中默念。 【叮!】 脑海中,那个沧桑的声音如约而至。 【恭喜宿主完成临时任务:道心摧毁!】 【任务评价:完美!不仅零封对手,更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道心摧毁效果超额完成200%!】 【任务奖励:身法秘籍——‘磐石架’(初窥门径),已发放!】 瞬间,一股庞杂而精妙的信息流涌入周一心的脑海。那是关于身体如何站位、重心如何分配、腰腹如何协同发力、呼吸如何配合动作的无数细节。仿佛有一位宗师,手把手地在他脑中演练了千百遍。 周一心下意识地按照脑中的信息,俯下身,摆出了一个架杆的姿势。 就是这一下,他立刻感觉到了不同。 他的双脚如同在地上生了根,重心下沉,整个下盘稳如磐石。腰背自然挺直,力量从脚跟,顺着大腿、腰腹,一路传导至持杆的手臂,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发力整体。 他甚至没有击球,就能感觉到,以这个姿势出杆,力量的损耗会降到最低,而精准度,将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 “好东西!”周一心心中大喜。 “哼,这只是‘磐石架’的皮毛而已。”杆神古通的声音带着一丝傲然,“真正的‘磐石架’大成,可于风雨飘摇之舟上,一杆定乾坤。你还差得远呢。” “行行行,你厉害。”周一心撇撇嘴,心情大好,也跟这老家伙开起了玩笑,“对了,老古,你刚才说我超额完成任务,有没有什么额外奖励?” 古通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 【额外奖励……倒也不是没有。】 【检测到宿主球房环境过于破旧,不利于球道修行,现发布长期建设任务:球房升级计划。】 【第一期目标:利用林少赔偿的一百万,将‘老刘球房’升级为本市最专业的球道馆。要求包含:顶级星牌赛台、专业恒温除湿系统、无影灯光……】 周一心听得一愣一愣的:“等等,这算哪门子奖励?这是给我布置新任务吧?我怎么感觉被你给套路了?” 【哼,竖子无知!】古通的声音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场,乃修行之本!拥有一方属于自己的顶级道场,对你日后凝聚‘球道场域’有莫大好处!本神这是在为你未来的宗师之路铺垫,懂吗?】 周一心摸了摸鼻子,虽然觉得这老家伙说得有道理,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过,将老刘的球房重新装修得漂漂亮亮,本就是他想做的事。 他握紧了手中的球杆,看着眼前这张见证了他所有喜怒哀乐的球台,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林少,只是一个开始。 那个即将到来的“城市台球公开赛”,还有那些所谓的“学院派”职业高手…… 新的世界,才刚刚在他面前,拉开帷幕。 第六章人生第一个一百万 天光微亮,宿醉的城中村还未完全苏醒,空气里弥漫着隔夜烧烤和清晨露水混合的奇特味道。 周一心赤着上身,任由冰冷的自来水从头顶浇下。水流带走了最后一丝酒意和疲惫,只剩下一种像是给CPU超频后的精神亢奋。他感觉自己现在能徒手劈开一块砖,或者一口气做三百个俯卧撑。 他走到老刘的房门口,轻轻敲了敲。 “刘叔,是我,一心。” 门几乎是秒开的,老刘顶着一双堪比国宝的熊猫眼,眼底的激动和喜悦却像是两盏一百瓦的灯泡,亮得吓人。 他手里死死捏着那部可以当传家宝的老式诺基亚,屏幕上赫然是银行发来的到账短信。那一长串零,他怀疑自己从昨晚数到了现在,生怕一眨眼就少一个。 “一心,你……你一晚上没睡?” “睡了会儿,充电五分钟,精神两小时。”周一心开门见山,指了指老刘手里的手机,“刘叔,关于那笔钱,我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老刘如梦初醒,赶紧把周一心让进屋,手忙脚乱地给他倒了杯热水:“你说,刘叔听着!这钱本来就是你凭本事赢回来的,怎么花,你说了算,全拿去给你奶奶治病都行!” “奶奶的病,钱够了。”周一心接过水杯,热量顺着掌心传遍全身,他看着杯子里升腾的热气,缓缓开口,“我想把咱们的球房,重新装修一下。” “装修?”老刘端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一脸错愕,“现在那球房不是挺好嘛,街坊邻里都习惯了,熟门熟路的。花那冤枉钱干啥?这一百万,你留着,以后娶媳妇用,现在姑娘可金贵了!” 周一心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颗石子投进老刘的心湖:“刘叔,林少有句话说得对,咱们那地方,又破又旧,确实上不了台面。” “他那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放屁!”老刘瞬间激动起来。 “但他没说错。”周一心打断了他,目光灼灼,“刘叔,我想把它改成全江城,不,是全市最好的球房。” “全市……最好?” 这四个字像一道天雷,劈得老刘外焦里嫩。他想象不出那个地面油腻腻、空气烟熏火燎、连球杆都盘出包浆的“老刘球房”,要怎么跟“全市最好”这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联系在一起。 “这……这得花多少钱?一百万……够吗?”老刘的声音都有些发虚。 “我算过了。”周一心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却画得满满当当的纸,那架势,像极了准备给投资人画大饼的创业青年。 “顶级比赛用的星牌台球桌,一套下来大概十万,咱们先上四套,一字排开,气势要有!” “专业的恒温除湿系统,防止球杆和台呢受潮变形,这个不能省,大概五万。” “最重要的,是灯光!要用那种体育场馆级别的无影灯,保证球台上任何一个角度都看不到一丁点阴影,打球跟拍电影似的!这个贵,差不多要十五万。” 老刘听得眼花缭乱,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台球。这些名词,他只在电视上看那些外国佬打斯诺克决赛时听过,感觉离自己的生活比月球还远。 “还有墙面,必须做专业隔音,不能让隔壁老王打呼噜影响咱们高手对决。地面铺专业地胶,踩上去得有感觉。通风系统重做,以后谁在里面抽烟,直接给他吸走,让他感受一下龙卷风的力量。再隔出一个休息区,放上舒服的沙发和自动饮料机……” 周一心越说眼睛越亮,仿佛那座崭新的球道馆已经拔地而起,闪耀着人民币的光辉。 老刘听着这堪比火星殖民的庞大计划,最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小子,心比天高。可这么一搞,还是咱们那个老球房吗?街坊们还愿意来吗?一杯茶一包烟,打一下午球吹牛的乐子,可就没了啊。” 这才是老刘最担心的。他守着这球房一辈子,图的不是挣多少钱,而是那份街里街坊的人情味和烟火气。 周一心放下那张“宏伟蓝图”,认真地看着老刘的眼睛。 “刘叔,时代变了,咱们不能永远守着一亩三分地。我想让那些戴着白手套,瞧不起我们这些‘野路子’的人瞧瞧,打街头黑八的,不代表我们不懂台球,不代表我们不配拥有最好的环境。” 他话锋一转,笑了笑:“至于街坊们,咱们可以专门留出一块‘怀旧区’,还用那几张老桌子,规矩不变,价格不变,想怎么玩怎么玩。但新的场馆,是用来打天下的。” “打天下……” 这三个字,像一柄八百斤的重锤,狠狠敲在老刘的心坎上。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一夜之间,仿佛脱胎换骨。 那份沉稳,那份远见,那份藏在骨子里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冲劲,让老刘感到陌生,又无比欣慰。 “好!”老刘猛地一拍大腿,眼眶瞬间就红了,“刘叔这把老骨头,就陪你疯一次!你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 得到了老刘的支持,周一心心中大定。 他脑海里,那个沧桑中带着点傲娇的声音适时响起。 【孺子可教。道场之基,在于‘人’。能得人心,方能聚势。不错,有本神当年一丢丢的风范了。】 “行了老古,别拽词儿了,赶紧说点有用的。”周一心在心中吐槽,“你说的那些顶级设备,上哪儿买能靠谱点?别回头被人当冤大头宰了。” 【哼,本神当年用的‘星陨石’台面,浑然天成;‘东海蛟龙筋’做的库边,弹性永存。岂是现在这些凡铁烂木可比?罢了,念你初入此道,为你指条明路。】 古通的声音带着一丝对往昔的追忆和对当下的不屑。 【城东有一家‘大师兄体育’,老板姓丁,是个半吊子‘学院派’出身,不过为人还算方正,专做高端台球设备。你去寻他,报本神名号中的‘古’字,他自会给你个公道价。】 “报‘古’字?你面子这么大?老古,你以前是混社团的吧,还报字号?” 【废话少说!记住,道场建成之日,便是你球道修行正式开始之时。在此之前,先将你的‘磐石架’练到小成境界。根基不稳,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声音沉寂下去。 周一心收回思绪,将那张计划图纸郑重地叠好,揣进口袋。 城东,“大师兄体育”。一个新的名字,一个新的起点。 他握了握拳,感觉浑身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 老刘看着他斗志昂扬的样子,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身从一个老旧的木箱子里,翻出一个用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一心,这个,你拿着。” 周一心接过来,沉甸甸的。打开红布,里面是一本线装的、纸页泛黄的册子,封面上是三个古朴有力的毛笔字——《杆法初解》。 “这是我爹,也就是你刘爷爷当年传下来的,他也是个爱球如命的人。可惜我资质愚钝,看不懂这里面的门道,跟看天书似的。放我这也浪费了,你拿去看看,兴许有点用。” 周一心翻开册子,一股陈旧的墨香扑面而来。里面画着各种人体站位、出杆姿势和击球线路图,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注解,讲的都是些发力技巧、角度计算、旋转控制的法门。 虽然看起来很基础,但它体系完整,逻辑严密,与他自己摸索的“野路子”截然不同。这就像一个是正规军的训练手册,一个则是街头斗殴的经验总结。 这,正是那些“学院派”的根基所在。 周一心郑重地将册子收入怀中:“谢谢你,刘叔。这比一百万都金贵。” 他知道,这本看似不起眼的册子,或许能为他打开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 与此同时,江城市中心一家灯火辉煌的顶级私人会所里。 林少正笔直地跪在一个中年男人面前,脸上是未干的泪痕和深深的恐惧。 “爸,我错了……” 中年男人背对着他,慢条斯理地用一把纯银雪茄剪,剪着一支顶级的古巴雪茄,头也不回地问:“错在哪了?” “我……我不该去招惹那个周一心,不该赌上自己的手……” “啪!” 一声脆响。 中年男人猛地转身,一个耳光狠狠地抽在林少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你错在丢了我们林家的脸!” 林啸天指着儿子的鼻子,声音冰冷得像手术刀:“区区一个城中村的混混,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人下跪道歉?我林啸天的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 “爸,那个周一心他……他不是人!他会功夫,球打得也太邪门了!”林少捂着脸,颤抖着说。 “功夫?”林啸天冷笑一声,点燃雪茄,深深吸了一口,“在绝对的权力和金钱面前,功夫算个屁!”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繁华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如同蝼蚁。 “我已经让人查过了。那个周一心,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快死的奶奶在医院里。他所有的倚仗,不过是那根破球杆和一身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力。” 林啸天吐出一口浓郁的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显得格外阴沉。 “他不是要参加那个什么‘城市台球公开赛’吗?很好。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鬼手’张弛吗?我有个活儿,需要你来江城一趟。价钱,你开。”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而极度自信的声音,带着一丝职业性的漠然。 “林总的面子,我一定给。说吧,这次的目标是谁?” 林啸天看着窗外璀璨的灯火,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一字一顿地说道:“一个叫周一心的年轻人。我不要他的手,也不要他的命。” “我要你,在所有人的面前,在直播镜头下,把他引以为傲的球技,碾得粉碎。我要他的道心,彻底崩溃!” 第七章崭新的老刘球房 “大师兄体育”的店面,远比周一心想象的要气派。 坐落在城东最繁华的体育用品一条街上,上下两层,巨大的玻璃幕墙擦得锃亮,里面陈列着各种专业体育器材,而最显眼的位置,无疑留给了台球。 几张崭新的斯诺克球台和九球台,在无影灯的照射下,绿色的台呢平整如镜,泛着诱人的光泽。 周一心刚一进门,一个穿着制服、面带职业微笑的销售就迎了上来。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销售的目光在周一心身上扫过,当看到他那一身洗得发白的T恤和旧牛仔裤时,笑容里不自觉地淡了几分。 周一心也不在意,直接问道:“我找你们丁老板。” 销售愣了一下,重新打量起周一心,语气变得有些公式化:“请问您有预约吗?我们丁总很忙的。” “没有预约。”周一心摇摇头,“你跟他说,一个姓古的老朋友介绍来的,他就知道了。” “姓古?”销售皱了皱眉,显然没听过这个姓氏。 他正想随便找个理由把周一心打发走,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二楼传了下来。 “小王,让那位客人上来。” 一个身材微胖、留着板寸头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周一心。 他就是“大师兄体育”的老板,丁建。 周一心冲他点了点头,在那名销售诧异的注视下,径直走上了二楼。 二楼是丁建的办公室兼会客区,一套红木茶海,墙上挂着几幅装裱起来的、与台球名宿的合影。 “请坐。”丁建亲自给周一心泡了杯茶,态度客气,但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小兄弟,你刚才说,是一位姓古的朋友介绍来的?” “对。”周一心抿了口茶,茶是好茶。 丁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恕我冒昧,我认识的朋友里,似乎没有姓古的……尤其是台球圈的。” 周一心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他老人家脾气怪,不常露面。他让我来,是想在你这儿订一批设备。” 说着,他将那张写满清单的纸递了过去。 丁建接过清单,只看了一眼,瞳孔就微微一缩。 星牌XW101-12S型号的斯诺克台,英国产的6811比赛专用台呢,比利时雅乐美水晶球,北极光系列的无影灯…… 这上面的每一样,都是业内最顶级的配置,寻常的球房根本不会用这么奢侈的东西。 这一套下来,没有七八十万根本拿不下来。 他抬起头,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穿着普通的年轻人,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小兄弟,你这是……要开一家专业的台球俱乐部?” “差不多吧。”周一心答道,“就在城中村,老刘球房,丁老板应该听过。” “老刘球房?”丁建彻底懵了。 那个地方他当然知道,是江城出了名的老破小,环境脏乱差,怎么可能用得上这种级别的设备? 他甚至开始怀疑,周一心是不是来消遣他的。 “小兄弟,你别开玩笑了。这些东西,可不便宜。”丁建的语气冷淡了下来。 周一心也不多解释,直接从背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台上。 “卡里有一百万,密码六个八。丁老板可以现在就验。” 丁建看着那张普通的储蓄卡,又看了看周一心平静的脸,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起桌上的POS机,当场刷了一下。 当屏幕上显示出那一长串余额时,丁建的手都抖了一下,大单啊。 是真的! 他立刻换上了一副热情的笑脸:“哎呀,小兄弟,真是不好意思,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快请坐,请坐!” 他麻利地给周一心续上茶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古老先生……他老人家还好吗?”丁建试探性地问道。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认识哪位姓古的大人物。 但他明白,能让一个年轻人随手拿出一百万来办事的,那位“古先生”绝对不是一般人。 周一心脑海里,古通正不屑地冷哼。 【哼,势利小人。】 周一心在心里回道:“行了,人家开门做生意,现实点也正常。” 他清了清嗓子,对丁建说:“老先生身体硬朗。他说了,你是方正人,生意上的事,让你看着办。” 丁建听了这话,心里更是活络开了。 这明显是前辈高人提携后辈,顺便考验自己的人品。 他不敢怠慢,拿起那张清单,用笔在上面重新计算起来。 “小兄弟,你放心!既然是古老先生介绍来的,我绝对不让你吃亏!”他一边算一边说,“这样,这张单子上的所有设备,我给你打个九折!不,八五折!安装、运输、调试,我全包了!再送你十根我们店里最好的公杆,两盒巧克!” 周一心看着他报出的总价,跟自己心里预估的差不多,甚至还低了一些。 看来这个“古”字招牌,确实好用。 “那就多谢丁老板了。”周一心站起身,“我希望,速度能快一点。” “没问题!三天!三天之内,我保证所有设备全部到位,并且安装调试完毕!”丁建拍着胸脯保证。 这可是一笔大单,也是一个结交高人的机会,他必须办得漂漂亮亮。 事情谈妥,周一心便告辞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丁建擦了擦额头的汗,拿起手机,翻遍了通讯录,最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老师,是我,小丁……我想向您打听个人,一位姓古的前辈,您听说过吗?” …… 接下来的三天,城中村的老刘球房,成了整个街区最热闹的地方。 一辆辆印着“大师兄体育”LOGO的货车开了进来,工人们穿着统一的制服,将一件件崭新的设备小心翼翼地搬进球房。 拆旧、布线、刷墙、铺地胶……整个球房被翻了个底朝天。 街坊邻里们都跑来看热闹,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议论纷纷。 “我的天,这搞得也太大了!” “听说花了上百万呢!” “老刘和一心那孩子,是发财了?” 胖子成了现场的“监工”,叉着腰,指挥着工人,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兴奋。 老刘则背着手,看着球房一点点变了模样,时而笑,时而又有些怅然若失。 周一心这几天几乎是吃住都在球房里。 他不像胖子那样咋咋呼呼,更多的时候,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工人们安装调试。 他会仔细询问每一个细节,从台呢的松紧度,到库边的弹性系数,再到灯光的色温和亮度。 他问的问题越来越专业,让丁建派来的首席安装师傅都暗暗心惊。 这年轻人,绝对是个懂行的。 夜深人静,工人们都下班后,周一心便会在空旷的场地上,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磐石架”。 他不需要球杆,也不需要球台。 只是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身体下沉,模拟着俯身、架杆、出杆的动作。 古通的声音,会不断在他脑海中响起,纠正他每一个细微的错误。 “重心再低三分,气沉丹田,不要浮于胸口。” “左手架杆,虎口要锁死,但手腕不能僵。” “出杆时,用腰腹的核心力量带动大臂,小臂只是顺势而为,不要主动发力。”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但他浑然不觉。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着奇妙的变化。 下盘越来越稳,对身体每一块肌肉的控制力,也越来越强。 他仿佛与脚下的这片土地,与这个正在新生的“道场”,建立起了一种无形的联系。 第三天傍晚,当最后一盏无影灯被点亮,整个球房瞬间亮如白昼。 四张崭新的星牌斯诺克台,在光芒下静静伫立,墨绿色的台呢平滑如玉,锃亮的钢库反射着冷峻的光。 空气中,再也没有了熟悉的烟味和汗味,取而代之的,是新木料和专业材料混合的、令人心安的味道。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这哪里还是那个破旧的球房,这分明就是电视里才能看到的专业比赛大厅! 老刘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用手轻轻抚摸着冰凉的库边,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胖子更是夸张地在地上打了个滚。 丁建亲自过来验收,看到这效果,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周一心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周小兄弟,不,以后我得叫你澈哥了。”丁建递上一根烟。 周一心摆了摆手,他从不抽烟。 “丁老板客气了。” “澈哥,球房开业,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我帮你联系一下市台球协会的人,过来剪个彩,热闹热闹?”丁建热情地建议。 他想借此机会,把周一心正式引荐到江城的台球圈子里。 周一心却摇了摇头。 他走到球房中央,环视着这个焕然一新的“道场”,眼中闪烁着光芒。 “剪彩就不必了。” “我的开业典礼,会很特别。” 他拿起一根刚拆封的公杆,掂了掂,分量手感都恰到好处。 他转头看向丁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丁老板,有没有兴趣,跟我打一局?” 第八章花钱如流水 丁建愣住了。 他看着周一心,对方的脸上带着一种轻松写意的笑,但那双眼睛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 跟我打一局? 丁建心里有些发虚。 他年轻时也是江城台球圈里的一号人物,拿过几个市级比赛的名次,后来年纪大了,才转行做了器材生意。 虽然久疏战阵,但眼力和基本功还在。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完全看不透。 尤其是对方报出“古”字名号的时候,他就把周一心划归到了“神秘高人子弟”的行列,哪敢轻易班门弄斧。 “澈哥,你这不是开我玩笑嘛!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哪敢在你面前献丑啊!”丁建连连摆手,笑得有些尴尬。 周一心也不勉强,只是笑道:“丁老板谦虚了。我只是手痒,想试试新球台的手感。” 说着,他走到一张球台前,从球盒里取出一副全新的比利时雅乐美水晶球。 “哗啦啦……” 二十二颗色彩斑斓的球被倒在台面上,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周一心熟练地将红球摆成标准的三角形,然后将母球放在开球区。 他没有立刻击球,而是闭上了眼睛。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整个人的气场,在这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之前那个略带痞气、爱开玩笑的年轻人消失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个渊渟岳峙的球手。 他俯下身,身体的姿态自然而然地形成了“磐石架”的雏形。 双脚稳稳站定,重心下沉,腰背挺直,整个身体形成了一个最稳定的三角形结构。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不是站在地胶上,而是与整个球房的大地融为了一体。 丁建的瞳孔猛地收缩。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光是这个架势,就足以秒杀江城九成九的所谓高手! 太稳了! 稳得不像一个年轻人,倒像一个浸淫此道几十年的老宗师。 周一心睁开眼,目光落在母球上。 在【洞察之眼】的辅助下,球台上的线路变得清晰无比。 但他没有依赖那些黄金辅助线,而是凭借着这几天练习“磐石架”带来的、对身体力量的全新理解,去感受,去预判。 他要打的,是属于他自己的一杆。 “砰!” 一声闷响。 他出杆了。 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写意,但力量传递得极为通透。 母球旋转着冲了出去,精准地撞在红球堆的顶端。 “哗啦!” 红球堆应声炸开,如同天女散花般,均匀地散布在球台的各个区域。 最关键的是,其中一颗红球,像是被精确计算过一般,晃晃悠悠地滚进了远方的底袋。 母球则在轻微的旋转后,稳稳地停在了球台中央,位置好到无以复加。 完美! 这是一杆教科书级别的、甚至超越了教科书的开球! 丁建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杆,不仅展现了恐怖的准度,更体现了对力量和母球走位无与伦比的控制力! 这哪里是“野路子”,这分明是大师手笔! 那位“古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教出如此妖孽的弟子! 周一心没有停歇,围绕着球台,开始了他的表演。 推杆、拉杆、高杆、低杆…… 各种基础杆法在他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母球走位飘忽不定,时而轻柔地跟进,时而猛烈地回旋,时而诡异地走出一个小角度分离。 每一杆,都恰到好处地叫到下一颗彩球的位置。 一颗,两颗,三颗…… 红球在不断减少,彩球则被一次次打进,又被裁判(胖子客串)摆回原位。 整个球房里,只剩下台球入袋的清脆声响,和众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丁建和他带来的几个安装师傅,已经看得痴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赏心悦目的台球。 每一杆都充满了想象力,每一杆都像是一场艺术表演。 这不是在打球,这是在跳舞,是在作画! 当周一心打进最后一颗黑球,完成这一杆147分的满分杆时,他甚至没有看球落袋,而是直起身,轻轻吹了吹杆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短暂的寂静后,丁建带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神了!真是神了!” “澈哥,你这一手,不去打职业比赛,简直是中国台球界的损失啊!”丁建激动得满脸通红。 周一心笑了笑,将球杆放回杆架。 “职业赛,我会去的。不过不是现在。”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对丁建说道:“丁老板,今天多谢了。时间不早,我得去趟医院。” 丁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澈哥你先忙,尾款的事不急。” 送走了丁建一行人,胖子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他抱着周一心的胳膊,激动地语无伦次。 “澈哥,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牛了?刚才那杆球,比电视上那个什么‘火箭’奥沙利文还厉害!” 周一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少拍马屁。球房刚弄好,这几天你和刘叔多盯着点,别让人弄坏了设备。” “放心吧澈哥!谁敢在这儿捣乱,我胖爷第一个不答应!”胖子拍着胸脯保证。 周一心点点头,背上包,离开了焕然一新的球房。 他要去医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奶奶。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在街角的阴影里,一辆黑色的奥迪A6里,有两个人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车内,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是他吗?”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低声问道。 中年男人没有回答,而是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身如磐石,意在杆先。虽然还很稚嫩,但已经有了几分‘学院派’正统身法的影子。可他的杆法路数,却天马行空,不拘一格,充满了街头智慧的野性。” “真是个有趣的矛盾体。” 司机有些不解:“宋会长,那我们还……” 被称作“宋会长”的中年男人摆了摆手:“不急。林家那边,先敷衍一下。这个年轻人,比我想象的更有价值。” 他叫宋海,江城市台球协会的会长,也是丁建口中的那位“老师”。 他接到丁建的电话后,就对这个神秘的“周一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当他得知林家也在打听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他便亲自过来看一看。 没想到,看到了如此惊艳的一杆147。 “开车吧。”宋海吩咐道,“去查查他所有的资料,尤其是他的师承来历。那个‘古’字,我总觉得在哪听过。” 黑色的奥迪A6,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之中。 …… 第二天,周一心起了个大早。 他没有去球房,而是按照《杆法初解》上的记载,在附近的小公园里,开始了一种独特的训练。 “眼力训练:追飞叶。” 他站在一棵大树下,双眼紧紧盯着树上的一片落叶。 从叶子脱离树枝的那一刻起,他的视线就牢牢锁定住它。 无论风怎么吹,叶子如何飘荡、旋转,他的眼球都随之而动,不差分毫。 一开始,他只能坚持几秒钟,很快就会头晕眼花。 但他没有放弃,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古通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蠢材!光用眼睛看有什么用?要用心去‘感’!感知风的流动,预判叶的轨迹!‘洞察之眼’不是让你偷懒的工具,而是辅助你修炼的利器!】 在古通的提点下,周一心慢慢找到了窍门。 他不再是单纯地“追”,而是开始“预判”。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结合风速、空气湿度和叶片自身的形状,在脑中构建出一个动态的模型。 渐渐地,他能跟住一片落叶的完整轨迹了。 从早上到中午,他练得双眼酸涩,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动态视觉和预判能力,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提升。 就在他稍作休息,准备继续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公园门口。 是李思思。 她换下了一身名牌,穿着朴素的白裙子,化了淡妆,看起来像是回到了两人刚认识时的模样。 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看到周一心,脸上露出一丝怯怯的笑容。 “一心……我听说你把球房重新装修了。我……我给你熬了点汤,补补身子。” 她低着头,不敢看周一心的脸。 周一心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去接那个保温桶,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林少让你来的?” 第九章老刘的传家宝 李思思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抬起头,眼中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泫然欲泣。 “一心,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真心……真心想来看看你。” 她的声音带着委屈和哽咽,演得楚楚可怜。 若是换做以前的周一心,恐怕早就心软了。 但现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蹩脚的演员。 “是吗?”他反问了一句,语气平淡得不起一丝波澜,“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请了‘鬼手’张弛来打城市公开赛?” “鬼手”张弛! 这四个字,像一道晴天霹雳,让李思思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提着保温桶的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张弛,省里最负盛名的职业球手之一,以其刁钻诡异的杆法和狠辣的比赛风格著称。 传说他最喜欢在比赛中,用各种匪夷所思的防守球,将对手折磨到精神崩溃,因此得名“鬼手”。 林家请了这种级别的高手来对付周一心! 看到李思思的反应,周一心什么都明白了。 他心中最后那一点点残存的念想,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嘲讽,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汤,你还是自己留着喝吧。或者,带回去给林少补补脑子。”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一心,你别走!”李思思终于慌了,她扔掉手里的保温桶,上前几步,想去拉周一心的胳膊。 “张弛他很厉害的!你斗不过林家的!你听我一句劝,去跟林少道个歉,把钱还给他,这件事就算了了好不好?”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为你好”的施舍意味。 周一心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道歉?凭什么?” “你……你废了他两个保镖,让他当众下跪,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你现在是威风了,可你想过以后吗?他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让你在江城混不下去!” “那又如何?”周一心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周一心的路,是用球杆一杆一杆打出来的,不是靠别人施舍的。我的尊严,也不是一百万就能买回去的。” 他侧过头,余光扫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李思思。 “还有,李思思,你记住了。从你坐上那辆玛莎拉蒂开始,我们之间,就只剩下陌生人这一个选项。” “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我嫌脏。” 最后三个字,像三把淬毒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李思思的心脏。 她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公园的尽头。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她却感觉浑身冰冷。 …… 回到焕然一新的球房,周一心将自己关进了休息室。 他拿出那本《杆法初解》,仔细翻阅起来。 这本册子,和他脑中“杆神”古通传授的那些神乎其技的技巧不同,它讲的全是最基础的东西。 如何测量角度,如何计算分离角,如何通过击打母球的不同点位,来产生不同的旋转效果。 这些知识,系统而枯燥,正是“学院派”的入门必修课。 以前的周一心,对此嗤之以鼻。 他信奉的是感觉,是灵光一闪的“野路子”智慧。 但现在,经历了与林少的一战,又得到了古通的指点,他才明白,任何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都必须建立在扎实的基本功之上。 “野路子”是他的天赋,是他的刀刃。 而“学院派”的知识,则是能让这把刀变得更重、更稳的刀柄。 他看得极为投入,时而皱眉思索,时而又在纸上写写画画,推演着各种球路。 脑海中,古通的声音难得地没有吐槽。 【总算开了点窍。这本小册子虽然粗浅,但对你这个门外汉来说,倒也算是一块不错的敲门砖。】 “老古,你当年也是这么一步步练起来的?”周一心好奇地问道。 【哼,本神天纵奇才,岂是这些凡俗理论可以束缚的?我辈修行,讲究的是一个‘悟’字!观沧海而悟‘翻江倒海’,看流星而创‘天外飞仙’!这才是球道之巅的风景!】 古通的声音里,充满了傲然与追忆。 【不过,你资质愚钝,先打好基础,总归是没错的。】 周一心撇撇嘴,没有反驳。 他知道,这个傲娇的老家伙,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鼓励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周一心的生活变得极其规律。 白天,在公园练眼力,在球房练《杆法初解》上的基本功。 他像一个最虔诚的学徒,将每一个基础动作,都重复练习上千遍,直到形成肌肉记忆。 晚上,等球房的客人都走光了,他便开始在古通的指导下,进行更高阶的训练。 古通会给他设置各种匪夷所思的球局。 有时候,是让他用一杆,将所有球打进,但母球不能碰到任何库边。 有时候,是让他用指定的旋转和力度,让母球在撞击目标球后,能绕着球台走三圈,再精准地停在某个点上。 这些训练,完全超越了正常台球的范畴,更像是一种对物理极限的挑战。 周一心常常练到精疲力尽,精神力也消耗巨大,倒在沙发上就能睡着。 但他的进步,也是一日千里。 他对母球的控制,已经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他甚至感觉,那颗白色的母球,不再是一颗死物,而是他手臂的延伸,是他意志的体现。 这天晚上,老刘和胖子关了店门,却没有离开。 老刘端着一杯热茶,走到正在练球的周一心旁边,脸上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一心,练得差不多,就歇会儿吧。别把自个儿逼得太紧。” 周一心停下动作,擦了擦汗,笑道:“刘叔,我没事,心里有数。” 胖子在一旁插嘴道:“澈哥,外面都在传,说林家请了‘鬼手’张弛来打这次的城市公开赛,就是冲着你来的。你……有把握吗?” 他的脸上满是担忧。 张弛的名头,在江城的台球爱好者圈子里,几乎是如雷贯耳。 那可是真正的职业高手,跟林少那种富二代玩家,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周一心拿起毛巾,擦拭着那根已经与他血脉相连的旧球杆。 “没打过,怎么知道?”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里,却燃烧着熊熊的战意。 老刘看着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 他从里屋的柜子里,又取出了一个长条形的木盒。 木盒看起来比那本《杆法初解》还要古老,上面甚至还有一些虫蛀的痕迹。 “一心,这个,或许你用得着。” 老刘打开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半截球杆。 或者说,是一根前节。 这根前节的木料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红色,木纹细密而瑰丽,通体散发着一种古朴温润的气息。 “这也是我爹留下来的。他说,这叫‘血檀木’,是当年一个洋人传教士送给他的。这木头邪性,沾了血,就会变得特别有灵性。我爹当年就是用这根前节,配上他自己的后把,才打出了点名堂。” 老刘的声音,带着一丝缅怀。 “后来他老人家过世,我就把这东西收起来了。你那根杆子,虽然有感情,但毕竟是根普通木杆,材质太软,发力不通透。这根‘血檀木’前节,你拿去,找个好师傅,给你配个合适的后把。打比赛,总得有件像样的兵器。” 周一心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那根暗红色的前节。 指尖传来的,是一种奇异的触感,温润,坚韧,仿佛蕴含着一股沉睡的力量。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前节的瞬间,他脑海中,一直沉默的古通,突然发出了一声惊疑不定的轻“咦”。 【这……这是……‘龙血紫檀’的气息?!不对,还夹杂着一丝……‘源球’的碎片能量?!】 古通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剧烈的波动,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小子,快!把它拿起来!滴一滴你的血上去!】 第十章开业大吉,杀机至 周一心的心头猛地一跳。 能让杆神古通如此失态的东西,绝对非同凡响! 他没有丝毫犹豫,按照古通的指示,拿起桌上用来削巧克粉的小刀,在指尖轻轻一划。 一滴殷红的鲜血,顺着指尖滴落,正中那根暗红色的“血檀木”前节。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滴鲜血,没有在木头表面流淌,而是像水滴落入海绵一般,瞬间被吸收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整根前节开始发出一阵微弱的、肉眼可见的红光。 那深沉的暗红色仿佛活了过来,木纹在光芒下流转,似乎构成了一幅幅玄奥的图案。 一股温热的气流,顺着周一心的指尖,涌入他的体内,与他丹田处那股微弱的“球气”遥相呼应。 他感觉自己与这根前节之间,建立起了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妙联系。 “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刘和胖子都看傻了,被眼前这超自然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周一心的脑海中,古通的声音充满了激动与狂喜。 【果然是‘龙血紫檀’!而且里面还封印着一枚‘源球’的碎片!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老古,你先别笑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源球’碎片又是什么?”周一心急忙在心中问道。 【‘源球’,乃是球道世界的本源之物,传说是由开天辟地第一杆击出的混沌之球所化,散落诸天万界,共计九枚碎片。】 古通的声音带着一丝神圣和向往。 【每一枚碎片,都蕴含着一种最本源的球道法则!得其一,便可窥得宗师之秘!我当年的主人古乐,毕生所求,便是集齐九枚碎片,重现‘源球’,勘破那传说中的‘杆神’之境!可惜……】 声音里,又带上了一丝落寞和仇恨。 【这枚碎片,蕴含的应该是‘力’之法则的皮毛。小子,你运气好到爆棚了!有了它,你修炼‘球气’的速度,将一日千里!你的发力,也将变得更加通透、霸道!】 周一心握着手中这根微微发烫的前节,心脏砰砰直跳。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精纯的能量,正在不断地滋养着他的身体和精神。 原本因为高强度训练而产生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他将这根“龙血紫檀”前节,小心翼翼地接在了自己那根老球杆的后把上。 接口处,竟然严丝合缝,仿佛天生就是一体。 整根球杆的重心和手感,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那根轻飘飘的木杆,此刻变得沉稳而充满力量。 周一心走到球台前,摆好母球,深吸一口气,再次摆出了“磐石架”的姿势。 这一次,他没有刻意去控制力量,而是遵从着身体的本能,将那股由“龙血紫檀”带来的、充满爆发力的能量,尽数灌注于杆头。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爆响! 母球像一颗白色的子弹,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狠狠地撞向了目标球! “砰!” 目标球应声入袋,其速度之快,甚至在众人眼中留下了一道残影! 而母球,在撞击后,猛地向后一弹,高速旋转着,在球台上划出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轨迹,最后“啪”的一声,死死地定在了球台的正中央! 爆杆! 最纯粹、最极致的爆杆! 这一杆的力量,比他之前任何一次击球,都要强大数倍! 整个球房,仿佛都因为这一杆而微微震动。 老刘和胖子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这已经不是打台球了,这简直是在开炮! 周一心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手,眼中满是震撼。 这就是“力”之法则的力量吗? 有了这件神兵利器,那个“鬼手”张弛,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 三天后,宜开业。 “澈神台球道场”——这是周一心给新球房起的名字。 用胖子的话说,又中二又霸气。 开业当天,没有剪彩,没有鞭炮,甚至没有邀请任何嘉宾。 但整个城中村,乃至附近几个街区的台球爱好者,都闻讯赶来。 当他们看到那个焕然一新、堪比专业赛场的球房时,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四张顶级的星牌球台,一尘不染的专业地胶,明亮而不刺眼的无影灯光…… 这一切,都让他们感觉自己不是来打球的,而是来朝圣的。 周一心宣布,开业前三天,所有球台,免费开放。 人群瞬间沸腾了! 无数人涌了进来,抢着体验这辈子都没打过的顶级球台。 球房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老刘和胖子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周一心没有去凑热闹,他只是靠在吧台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这,就是他的道场。 是他梦想开始的地方。 就在这时,球房门口一阵骚动,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的男人,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没有看那些热闹的人群,也没有看那些顶级的设备。 他的目光,像鹰一样,精准地锁定了吧台旁的周一心。 男人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他走到周一心面前,将礼盒放在吧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周一心?”男人的声音沙哑,不带一丝感情。 “是我。” “我们老板,林啸天先生,祝贺你的球房开业大吉。”男人说着,打开了礼盒。 礼盒里,不是贺礼,而是一副洁白的、崭新的台球手套。 以及一张打印出来的、城市台球公开赛的对阵表。 周一心的名字,赫然在列。 而他第一轮的对手,正是——“鬼手”张弛。 男人伸出手指,在张弛的名字上,轻轻敲了敲。 “我们老板说,这副手套,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他怕到时候,你的手被打废了,会弄脏了张大师的球台。” 话音刚落,整个球房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剑拔弩张的两人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周一心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 他拿起那张对阵表,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直视着对方。 “回去告诉林啸天。” “手套,我收下了。” “不过,到时候谁会用上它,还说不定。” 第十一章杆神的精神空间 “回去告诉林啸天。” 周一心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球房。 “手套,我收下了。” 他拿起那副洁白的手套,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戴在了自己的左手上,不大不小,刚刚好。 然后,他抬起头,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懒洋洋的,略带痞气的笑意。 “不过,到时候谁会用上它,还说不定。” 阿坤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预想过周一心的各种反应,愤怒,恐惧,或者嘴硬。 却唯独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接下了这份羞辱。 这小子,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真的有恃无恐。 “很好。”阿坤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希望比赛那天,你的嘴还能像现在这么硬。”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带着一群黑衣保镖,如同来时一般,迅速离开了球房。 他们一走,凝固的空气才重新开始流动。 “哗——” 人群炸开了锅! “我的天,那人是林家的坤哥吧?他怎么来了?” “还用问吗?肯定是林少派来的!这是下战书啊!” “鬼手张弛!他第一轮就要对上鬼手张弛!这下完了!” “这哪是比赛,这分明是鸿门宴啊!林家这是要下死手了!” 议论声,惊叹声,担忧声,此起彼伏。 所有看向周一心的视线里,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同情,有怜悯,也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 “一心,你……你太冲动了!”老刘急得直跺脚,苍老的脸上满是忧虑。 “那个张弛不是好惹的!他打球黑得很!” “是啊,澈哥!”胖子也急了,抓着周一心的胳膊,“咱不比了行不行?大不了这球房咱不要了,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周一心摘下左手的手套,仔细地叠好,放进口袋。 他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又看了一眼满脸愁容的老刘,笑了。 “刘叔,胖子,你们觉得,就算我们躲,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 一句话,让两人都沉默了。 以林啸天的性格,这次丢了这么大的面子,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就算周一心不应战,他们也会用别的手段来报复,到时候,只会更被动。 “他想在所有人面前废了我,那我就在所有人面前,把他踩下去。”周一心的语气很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绝。 “他不是想看我怎么用这只手打‘下九流’的球吗?我就让他看个够。” 看着周一心眼中那份超乎年龄的沉稳和自信,老刘和胖子躁动的心,也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他们选择相信他。 就像那天在老球房,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的时候一样。 开业的骚动,并没有因为林家的威胁而终止。 相反,这件事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江城市的台球圈子。 “澈神道场”的名号,以及那个敢跟林家叫板,还要对决“鬼手”张弛的年轻人周一心,瞬间成了所有台球爱好者口中的焦点。 许多人抱着好奇的心态,专程赶来,想要一睹这个传奇人物的风采。 接下来的三天,道场的人气不降反增,天天爆满。 周一心没有再公开露面,他将球房的日常经营交给了老刘和胖子,自己则一头扎进了最里面的贵宾室,开始了闭关式的训练。 距离城市公开赛,只剩下最后七天。 他要在这七天之内,将自己的实力,提升到一个全新的境界。 贵宾室里,周一心独自一人站在球台前。 他将那根融合了“龙血紫檀”的木杆,轻轻放在球台上。 “老古,出来聊聊。”他在心中呼唤。 【小子,总算想起我了。】杆神古通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一丝不满。 【我还以为你被那个什么‘鬼手’吓破了胆,准备卷铺盖跑路了呢。】 “跑路?”周一心笑了,“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 “那个张弛,你了解多少?” 【鬼手张弛……】古通沉吟了片刻,【有点印象,都是道途听说。应该算是‘诡道流’的一个小分支。靠的是手腕的柔韧性和对母球旋转的精微控制,打法刁钻,擅长给对手制造障碍球。在你那个世界,算是个难缠的家伙。】 【不过……】古通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傲然。 【在真正的球道武学面前,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小把戏罢了。】 “别吹牛了。”周一心毫不客气地戳穿他,“我现在连‘品’都没入,拿什么跟人家斗?” 【哼,谁说你没入品?】古通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 【你融合了‘力’之法则的源球碎片,又经过这几天的适应,你的球气已经初步凝聚,勉强算是踏入了‘九品’的门槛。】 周一心的眼前,那个半透明的面板自动浮现。 【宿主:周一心】 【境界:九品初期】 【球气:9/100】 【掌握杆法:磐石架(入门),爆杆(入门)】 【可用技能:洞察之眼(冷却中)】 【装备:万古第一杆(残缺,源球碎片‘力’1/9)】 看到境界那一栏的变化,周一心的心头一热。 短短几天,他已经从一个门外汉,真正踏入了“球道武学”的大门。 “九品初期……那张弛是什么境界?” 【他?最多也就是个九品巅峰。】古通的语气充满不屑。 【常年沉浸于那些小道,格局小了,以后一辈子也别想摸到七品的边。】 周一心并没有因为古通的轻视而放松。 九品巅峰,对他这个九品初期来说,依然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我需要更强的力量,更强的技巧。”他的声音无比坚定。 【算你小子有上进心。】古通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既然你已经半只脚踏入九品,那有些东西,也该让你见识一下了。】 【准备好了吗?接下来,本杆神要给你开个小灶!】 【新手福利,宗师陪练模式,即将开启!】 话音未落,周一心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离了身体。 下一秒,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无边无际的纯白空间里。 空间的正中央,也有一张一模一样的斯诺克球台。 一个全身散发着柔和白光、看不清面容的人形光影,正静静地站在球台边,手中握着一根同样由光芒构成的球杆。 一股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从光影身上散发出来,让周一心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这是我的精神空间,在这里,时间流速是外界的十分之一。】 【你可以在这里,进行毫无损耗的对战和训练。】 【眼前这个,是我根据记忆模拟出来的,一位七品球道大师的战斗影像。】 【你的任务很简单。】古通的声音在纯白空间中回响。 【在他手上,撑过十杆。】 第十二章宗师陪练 在七品大师的影像面前,周一心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那光影明明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仿佛与整个空间融为了一体,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势”。 在这股“势”的笼罩下,周一心甚至感觉自己握杆的手都有些发沉。 “这……就是七品大师的场域雏形吗?”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不错,有点眼力。】古通的声音带着赞许。 【这还只是模拟出来的气势,真正的七品大师,一个眼神就能让你的道心崩溃。】 【别废话了,开始吧。】 随着古通一声令下,那道人形光影动了。 他没有做任何花哨的动作,只是随意地俯身,出杆。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烟火气。 “砰。” 一声轻响。 母球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轻柔地吻上了红球堆的边缘。 红球堆应声散开,每一颗红球的位置,都恰到好处地停在了袋口附近,形成了一个完美连接的清台局面。 而母球,则闲庭信步般地走到了黑球点位旁,轻轻停下。 开球,即是绝杀! 周一心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这一杆,看似平平无奇,却蕴含着对力量、角度、旋转登峰造极的理解。 他自问,就算用上“洞察之眼”,也绝对打不出如此完美的开局。 【该你了。】 古通的声音将他从震撼中拉回。 周一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走到球台前,大脑飞速运转。 台面上的球形,看似简单,实则暗藏杀机。 每一颗红球的位置都像是一个陷阱,只要击打其中一颗,母球的走位就极有可能被限制住,从而将球权拱手相让。 “没有机会……”周一心分析了半天,得出了一个绝望的结论。 无论他选择打哪一颗球,都无法做到完美的连接。 【谁说没有机会?】古通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的眼界,还停留在二维的平面上。为什么不想想,让球飞起来呢?】 飞起来? 周一心的脑中灵光一闪! 跳球! 在街头黑八里,这是一种常见的解困方式,但在斯诺克这种“高雅”的运动中,却被视为一种粗鲁、上不了台面的技巧。 可是在这个绝境之中,这似乎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看好了,小子!这才是真正的‘梯云纵’!】 古通的声音变得激昂起来。 下一刻,周一心的脑海中凭空出现了一幅立体的动态影像。 影像中,一根虚拟的球杆以一个特定的角度和力度,猛地扎向母球的下方。 母球高高跃起,越过了一颗作为障碍的彩球,精准地击中了袋口的一颗红球。 红球入袋的同时,母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抛物线,落地后,带着强烈的旋转,又将另一颗红球撞入了底袋! 一杆两球!还是用跳球的方式!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周一心的认知范畴! 【‘梯云纵’,并非简单的跳球,而是利用球台的弹性、库边的角度、以及母球在空中的姿态变化,进行多维度的打击!】 【这门杆法,共分三重境界。一重‘鱼跃’,可越障击球。二重‘鹰翔’,可空中变向。三重‘龙门’,可一杆清台!】 【我现在传你的,只是第一重‘鱼跃’的心法和发力技巧。能领悟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一股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周一心的脑海。 关于“梯云纵”的无数细节,发力角度,手腕抖动的频率,乃至精神力与球气的配合方式,都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记忆深处。 周一心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消化着这股信息。 几分钟后,他再次睁开眼,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 他走到球台前,模仿着脑海中影像的姿势,俯下身。 右手握杆的姿势变得很奇怪,手腕呈现出一个极其夸张的下压角度。 他瞄准的,不是母球的中心,而是母球与台呢之间那不到一毫米的缝隙。 “喝!” 他低喝一声,手腕猛然发力! “砰!” 母球应声跃起! 但由于是第一次尝试,力量和角度都出现了偏差。 母球飞得歪歪扭扭,越过障碍球后,一头扎进了球堆,发出一阵混乱的碰撞声,一颗球也没进。 失败了。 对面的光影大师,毫不留情地走上前,信手一杆,清空了台面。 【再来!】古通的声音没有丝毫气馁。 周一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回到开球点。 第二次,失败。 第三次,失败。 …… 第十次,失败。 在精神空间里,他不知疲倦地练习着。 每一次失败,对面的光影大师都会用一杆无可挑剔的清台,来“羞辱”他。 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远比肉体上的疲惫更让人难以忍受。 周一心的额头上布满了虚拟的汗水,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劳累,而是因为精神的高度集中和一次次失败带来的挫败感。 但他没有放弃。 他的眼神,反而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专注。 他骨子里的那股不服输的韧劲,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不错,道心够稳。】古通赞许道。 【记住,‘梯云…’】 就在古通准备再次指导时,周一心却突然打断了他。 “不对。” 周一心站直了身体,看着台面上的母球,陷入了沉思。 “老古,你的方法,不全对。” 【什么?】古通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小子,你敢质疑我?我吃过的盐比你打过的球都多!】 “你的‘梯云纵’,是纯粹的球道武学,追求的是极致的技巧和精准的控制。”周一心缓缓说道,“但你忽略了一点。” “你忽略了,我是一个打街头黑八出身的‘野路子’。” “我们的打法,不讲道理,不求优雅,只求结果。” 说完,他在所古通惊愕的注视下,再次摆出了那个大力开球的姿势。 但他这次没有瞄准球堆。 而是瞄准了母球! 他要用的,不是“梯云纵”的“巧”,而是“爆杆”的“力”! 他想尝试,将“爆杆”那股一往无前的霸道力量,融入到“梯云纵”的跳球技巧之中! 这是一个疯狂的想法! 两种截然不同的发力方式,就像水与火,强行融合,一个不慎,就会导致动作变形,甚至损伤手腕。 【你疯了!快停下!】古通急忙喝止。 但已经晚了。 周一心的手臂,已经挥了出去! “轰!”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的爆鸣! 母球没有像之前那样轻盈地跳起,而是像一颗被压到极致的弹簧,带着一股蛮横不讲理的气势,从台面上“炸”了起来! 它没有划出优雅的抛物线,而是一道近乎笔直的白色闪电! 它越过了障碍球,狠狠地撞在了目标红球上! “砰!” 红球像被炮弹击中,瞬间射入袋中! 而母球,在撞击之后,去势不减,又接连撞上了另外两颗球! “砰!砰!” 又是两颗红球入袋! 一杆三球! 用一种近乎于“炸球”的方式! 整个纯白空间,仿佛都为这一杆而震颤。 那道七品大师的光影,第一次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似乎也被这一杆的狂暴所震慑。 【你……你……】古tōng的声音都结巴了,【你这个小怪物!你竟然把‘力’之法则的真意,用在了这里!】 周一心喘着粗气,右手的手腕传来一阵酸麻。 但他脸上,却露出了酣畅淋漓的笑容。 “这,才是我的道。” “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他将这种融合了“爆杆”的跳球,命名为——“飞龙在天”! 接下来的时间,周一心就在这个精神空间里,疯狂地练习着。 从一开始生涩的“飞龙在天”,到后来越来越纯熟。 从一开始只能勉强打进一颗球,到后来能精准地控制落点和后续走位。 他的球气,也在这一次次的极限练习中,飞速增长着。 外界,七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当周一心再次睁开眼睛,回到贵宾室时,他的眼神已经和七天前截然不同。 如果说七天前的他,是一把藏在鞘里的刀。 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把开了刃的绝世凶兵,锋芒毕露! 他看了一眼手机,今天是城市公开赛开幕的日子。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胖子和老刘正焦急地等在门口。 看到他出来,两人都是一愣。 他们感觉周一心好像变了,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变了。 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澈哥,你总算出关了!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胖手焦急地说。 “走吧。”周一心拿起那根已经和他血脉相连的球杆。 “去会会那个所谓的‘鬼手’。” “也让整个江城市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台球。” 第十三章他就是那个乡巴佬 江城市体育中心,人声鼎沸。 一年一度的城市台球公开赛,在这里隆重举行。 这是江城市规模最大、级别最高的台球赛事,不仅有高额的奖金,冠军还能获得代表江城市参加省级联赛的资格。 因此,吸引了全市所有台球高手的参与。 体育馆门口,挂着巨大的横幅,赞助商的广告牌随处可见。 各路媒体的长枪短炮早已严阵以待,闪光灯亮个不停。 穿着光鲜亮丽的参赛选手,在助理和粉丝的簇拥下,意气风发地走进赛场。 整个场面,充满了专业、高端的气息。 当周一心、胖子和老刘三人坐着一辆破旧的出租车,出现在体育中心门口时,立刻就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周一心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肩上挎着一个朴素的球杆包。 胖子和老刘更是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三人站在一起,活脱脱就是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模样。 “澈哥,这……这阵仗也太大了吧?”胖子咽了口唾沫,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 “跟这里一比,咱们那道场,简直就是个小作坊。” 周一心倒是神色自若,他打量着四周,感受着空气中那股紧张而又兴奋的氛围。 “小作坊,也能造出大炮来。”他淡淡一笑,迈步向检录处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旁边就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澈神’吗?” 自从周一心把老刘球房更名为澈神球馆,总有人打趣他叫澈神。 周一心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花衬衫,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打着耳钉的年轻男人,正一脸讥笑地看着他。 男人身边,还跟着几个同样打扮得流里流气的青年。 周一心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对这人没什么印象。 “我们认识?” “哈,澈神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花衬衫青年夸张地笑了起来,“城西‘一杆清’球房,王浩,想起来没有?” 胖子在旁边小声提醒道:“澈哥,就是上次被你打了个10比0,输了五千块钱的那个。” 周一心这才恍然大悟。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前段时间,为了给奶奶凑医药费,他在各个地下球房打过不少赌球。 这个王浩,就是其中一个输得比较惨的。 “哦,原来是手下败将。”周一心点了点头。 王浩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说什么!”他身后的一个小弟当场就要发作。 王浩却伸手拦住了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玩味。 “周一心,别以为你在那些破球房里赢了几场,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他指了指周围那些西装革履的职业选手。 “看到没?这才是真正的比赛,不是你那种上不了台面的街头赌球。” “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这个‘野路子’,怎么死在‘鬼手’张弛的手里!” 王浩的声音不小,立刻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 当他们看清周一心的穿着打扮,又听到“野路子”三个字时,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鄙夷和不屑的神情。 在他们这些所谓的“学院派”眼里,周一心这种出身,就是台球界的“贱民”。 “那个人是谁啊?穿得跟个民工一样。” “好像就是那个叫周一心的,最近传得很火的那个。” “就是他?听说他要对决张弛大师?真是笑话,他会打斯诺克吗?” “估计是想出名想疯了吧,这种人,给张大师提鞋都不配!” 各种刺耳的议论,毫不避讳地传进周一心三人的耳朵里。 老刘的脸皮薄,已经气得满脸通红。 胖子更是攥紧了拳头,要不是周一心拉着,他早就冲上去跟那帮人理论了。 周一心却仿佛没听见一样,他甚至没有再看王浩一眼,径直走向检录处。 这种无视,比任何反驳都更让王浩感到愤怒。 “你小子给我站住!”王浩一个箭步,拦在了周一心的面前。 “怎么?怕了?想当缩头乌龟了?” 周一心停下脚步,终于正眼看了他一下。 “你很吵。”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压力。 王浩被他看得心里一突,竟然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等他反应过来,顿时恼羞成怒。 “小子,你别太嚣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让你参加不了比赛!” 说着,他竟然伸手,要去抢周一心肩上的球杆包。 在他看来,一个球手的球杆,就是他的第二生命。 只要毁了他的球杆,看他还怎么嚣张!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球杆包的瞬间,一只手,如同铁钳一般,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周一心。 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前一秒还站在原地,下一秒就已经扼住了王浩的命门。 “啊——!”王浩发出一声惨叫,感觉自己的手腕快要被捏碎了。 “放……放手!你快放手!” 王浩的几个小弟见状,立刻就要冲上来。 “都别动!”周一心的声音冷了下来。 他手上微微一用力,王浩的惨叫声变得更加凄厉。 那几个小弟顿时投鼠忌器,不敢再上前一步。 整个检录处门口,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土里土气的乡下小子,动起手来竟然如此干脆利落。 “我再说一遍,你很吵。”周一心盯着王浩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如果你再敢在我面前聒噪一个字,我不介意,让你提前感受一下,以后永远打不了球是什么滋味。”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话语里的那股寒意,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王浩疼得满头大汗,看着周一心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敢多说一个字,对方真的会捏断他的手。 “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王浩终于服软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周一心这才松开了手。 王浩如蒙大赦,抱着自己发红的手腕,连滚带爬地跑了,连一句狠话都不敢留下。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但它带来的影响,却远远没有结束。 周一心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回应了所有的质疑和嘲讽。 那些原本还想看他笑话的选手,此刻都闭上了嘴,看向他的视线里,多了一丝忌惮。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赛事组委会制服的工作人员匆匆跑了过来。 “周一心先生是吗?” “是我。” “您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请跟我来。”工作人员的态度还算客气,但看向周一心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同情。 周一心点了点头,跟着工作人员向赛场内走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一个巨大的比赛大厅,出现在眼前。 大厅中央,并排摆放着八张崭新的斯诺克球台。 每一张球台上方,都悬挂着高清的液晶显示屏,实时显示着对阵双方的信息和比分。 球台四周,是阶梯式的观众席,此刻已经坐满了人。 闪光灯、摄像机、解说员……所有的一切,都彰显着这场比赛的专业性。 周一心的比赛,被安排在了最中央的一号台。 这通常是焦点之战才会有的待遇。 显然,主办方也很懂如何制造话题和热度。 当周一心走到一号台时,他的对手,已经等在了那里。 那是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大约三十多岁,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马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没有看周一心,只是低着头,用一块鹿皮,反复擦拭着自己那根通体漆黑的球杆。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那根球杆是世界上最珍贵的艺术品。 他的手上,戴着一副和林啸天送来的一模一样的,洁白的手套。 他,就是“鬼手”,张弛。 似乎是感受到了周一心的到来,张弛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一双狭长的眼睛,落在了周一心的身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愤怒,没有不屑,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你,却让你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你就是周一心?”张弛开口了,声音沙哑,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是我。” “林少出价五十万,买你一只右手。”张弛的语气,就像是在谈论一桩普通的生意。 “我本来没兴趣。不过,我听说,你一杆清了林少的斯诺克?” “侥幸而已。” “呵呵……”张弛突然笑了,笑声很难听。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两种人。” “一种,是自以为是的‘天才’。” “另一种,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野路子’。” 他将球杆的杆头,在地面上轻轻一点,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不幸的是,你今天,把两样都占全了。” “在我的台子上,用斯诺克的规则,打败我?” “年轻人,你,还不够资格。” 第十四章让你三招又如何 张弛的话,如同惊雷,在安静的赛场炸响。 狂! 太狂了! 当着所有观众和媒体的面,直接宣判了对手的“死刑”。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赛前垃圾话了,这是一种源自绝对自信的蔑视。 观众席上,瞬间掀起一阵骚动。 “害!张大师还是这么霸气!” “那小子脸都绿了吧?哈哈哈!” “这就叫专业和业余的区别,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贵宾席上,林少翘着二郎腿,端着一杯红酒,脸上是快意的笑容。 他身边, 林少和周一心前女友李思思正一脸崇拜地看着场中的张弛,眼神里充满了迷醉。 “张大师就是张大师,一句话就能把那乡巴佬的气焰给压下去。”李思思娇声道。 “这才只是开始。”林少晃了晃酒杯,嘴角的弧度愈发残忍。 “我今天不仅要他输,还要他当着全江城市人的面,像条狗一样,被废掉右手。” 赛场上,面对张弛那几乎是羞辱性的宣言,周一心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他只是将自己的球杆包放在椅子上,不急不缓地取出那根融合了“龙血紫檀”的球杆。 当那根看起来有些陈旧,甚至带着几分“土气”的球杆出现时,周围又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哄笑声。 “快看,那是什么破杆子?地摊上三十块钱买的吧?” “跟张大师那根价值数十万的‘黑曜’一比,简直就是烧火棍啊!” 周一心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 他用一块旧干毛巾,仔细地擦拭着杆身,动作温柔,和他之前在“老刘球房”里一模一样。 那份专注和虔诚,让张弛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异色。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虽然球杆破旧,但从周一心持杆和擦拭的动作来看,这根杆子,绝对是他的心爱之物,这种人杆合一的专注度,甚至不在自己之下。 这小子,有点意思。 “准备好了吗?”裁判走上前来,进行最后的确认。 “好了。”周一心点头。 “随时可以。”张弛也应道。 “那么,按照规则,双方争开球权。” 裁判将母球放在开球线后,示意两人同时从底库击打母球,谁的球更靠近顶库,谁就获得开球权。 这是斯诺克比赛的标准流程。 张弛率先上前,他甚至没有怎么瞄准,随意地一杆推出。 母球划出一道笔直的线路,撞到顶库后,几乎是贴着库边,缓缓地滚了回来,最终,稳稳地停在了距离顶库不到一公分的位置。 这一手精准的力道控制,立刻引来了满堂喝彩。 “漂亮!不愧是张大师!” “这一手K库,力道多一分则撞,少一分则短,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 压力,瞬间来到了周一心这边。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个狂妄的“野路子”,会如何应对。 周一心走到球台前,看了一眼那颗近乎完美的母球。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举动。 他没有去击打自己的母球。 而是直接对裁判说道:“我放弃开球,让他开球就行。” “哗——” 全场哗然! “什么情况?他放弃了?” “这是自知不敌,直接认怂了吗?” “笑死我了,连争开球的勇气都没有,还打什么比赛?” 林少的笑声最大,他几乎要拍着大腿站起来。 “看到了吗?废物就是废物!还没开始,就已经尿了!” 就连张弛,也感到有些意外。 他看着周一心,问道:“你确定?” “确定。”周一心一脸的理所当然,“你年纪比我大,让你先开球,尊老爱幼,应该的。” “噗——” 胖子在场下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澈哥这张嘴,还是那么损。 张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听出了周一心话里的调侃。 这小子,不是认怂,他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挑衅自己! “好,很好。”张“弛”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么有‘孝心’,那我就成全你。” “希望等一下,你不要哭着求我停手。” 张弛走到开球区,摆好了母球。 他没有选择常规的防守性开球,而是眼神一凝,摆出了一个进攻的架势。 他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砰!” 一杆强力的推杆! 母球精准地撞开了红球堆的顶端,一颗红球应声滚向了远方的底袋。 而母球,则走到了一个极佳的黑球进攻位置。 “哇!漂亮的斯登杆!”解说员激动地喊道。 “张弛选手这一杆开球,不仅撞开了球堆,还给自己留下了一个绝佳的上手局面!KISS球的时机和角度都妙到毫巅!” 全场观众都沸腾了。 这就是“鬼手”的实力! 开球即进攻,开球即做局! 张弛的脸上,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 他走到黑球点位,轻松地将黑球打进。 一红一黑,一红一黑…… 他的击球节奏不快,但每一杆都稳如泰山。 母球在他的控制下,仿佛一个最听话的精灵,总能走到最舒服的位置。 比分,在不断地拉开。 10:0。 25:0。 48:0。 周一心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场边,看着张弛表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既不焦急,也不沮丧,就像一个局外人。 他的这份平静,反而让张弛感到了一丝莫名的烦躁。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对一团棉花出拳,毫无着力点。 在又打进一颗红球,张弛停了下来。 他没有选择继续清彩球,一杆制胜。 而是故意打了一杆防守。 他将母球,藏在了一颗黄球的后面,给周一心做了一杆难度极高的斯诺克。 母球和目标红球之间,隔着整整一个球台的距离,而且线路被完全封死。 “张弛选手选择了做防守!这是一杆无解的斯诺克!母球和红球之间,隔着千山万水!这下,考验周一心选手的时候到了!”解说员的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 张弛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周一心。 “小子,到你了。” “这一杆,你要是解不到,就要被罚分。” “你要是解球用力过猛,母球落袋,更要被罚分。” “让我看看,你的‘野路子’,要怎么解这个局?” 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一点一点地摧毁周一心的信心和尊严。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周一心的身上。 所有人都想看他出丑。 周一心走到球台前,看了一眼那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解球任务。 他的脑海中,古通的声音适时响起。 【小子,麻烦了。这一球,需要至少两库,甚至三库才能解到。而且对力度的要求极高,以你现在的境界,成功率不到一成。】 “一成?”周一心在心中笑了笑,“足够了。” 他没有像其他人预想的那样,趴在球台上,费尽心思地去计算什么反弹角度。 他只是站在那里,看了一眼母球,又看了一眼远方的红球。 然后,他再次摆出了那个让所有人记忆犹新的,打“飞龙在天”时的姿势。 手腕下压,杆头高高翘起。 “他要干什么?!” “疯了吧!他想跳球?在这种距离下跳球解斯诺克?” “这是对斯诺克这项运动的侮辱!”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和斥责。 就连裁判也皱起了眉头,准备上前警告。 斯诺克规则里,跳球是被允许的,但用这种近乎于“扎杆”的暴力方式,是绝对不允许的! 然而,周一心的动作,比所有人的反应都快! “轰!” 伴随着一声爆响! 母球没有跳起! 而是带着一股肉眼可见的强烈旋转,如同电钻一般,在绿色的台呢上,硬生生“挤”出了一条弧线! 它绕过了一旁的库边,绕过了作为障碍的黄球,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划出了一道惊心动魄的S型轨迹! 最终,在即将力竭的瞬间,轻轻地“吻”在了那颗目标红球上。 解到了! 用一种闻所未闻、见所未闻的方式! 整个体育馆,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林啸天手里的红酒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李思思脸上的媚笑,也僵硬在了嘴角。 张弛那双狭长的眼睛,第一次,瞪圆了。 “这……这不可能……”他失声喃喃。 “这是什么杆法?!” 周一心直起身,对着目瞪口呆的张弛,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热身结束。” “现在,该我了。” 第十五章你的手套忘了戴 弧……弧线球!是传说中的弧线球!” 沉寂了足足十几秒后,解说席上,那位见多识广的资深解说员,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了起来! 他的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变得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的天哪!我看到了什么!在正式比赛中,我竟然亲眼看到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龙摆尾’!这……这简直是神迹!” “神龙摆尾”! 这个极具华夏武侠色彩的名字,通过扩音器,传遍了体育馆的每一个角落。 观众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的议论声! “神龙摆尾?那是什么?” “我好像在一本古老的杆谱上看到过这个名字!据说是一种失传已久的杆法,能让母球走出违背物理定律的弧线!” “真的假的?这小子难道是个隐藏的绝世高手?” “怪不得他敢那么狂!原来是有真本事的!” 风向,在这一刻,悄然发生了转变。 原本那些鄙夷和嘲讽的视线,此刻都变成了震惊、好奇和探究。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台前,身形略显单薄的年轻人,感觉他身上笼罩了一层神秘的光环。 贵宾席上,林少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神龙摆尾?装神弄鬼!”他咬牙切齿地低吼。 “不过是运气好,蒙进了一球而已!张弛一定能弄死他!” 李思思也附和道:“就是,不过是些哗众取宠的杂耍,跟张大师的正统技巧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话虽如此,但他们两人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惊骇,却出卖了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 场上,受冲击最大的,无疑是张弛本人。 作为“诡道流”的代表人物,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对母球旋转的控制。 他能让母球走出各种匪夷所思的线路,这也是他“鬼手”之名的由来。 可周一心刚才那一杆“神龙摆尾”,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那不是技巧,那是妖法!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张弛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颤抖。 周一心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走到球台前,看了一眼台面上的局势。 刚才那一记弧线球,虽然成功解到了斯诺克,但母球的位置并不理想,距离下一颗可以进攻的红球很远,而且角度很小。 这是一个典型的防守局面。 在任何人看来,周一心都应该选择打一杆安全球,继续和张弛进行防守大战。 但是,周一心会按常理出牌吗? 答案是,不会。 他的字典里,就没有“防守”这两个字。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在全场观众屏息的注视下,他再次俯下了身。 这一次,他的站姿很标准,是很常规的“磐石架”。 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无比锐利。 【小子,这一杆远台,难度很高。】古通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角度太小,轻微的偏差都会导致失误。】 “我知道。”周一心在心中回应。 “但是,你忘了我有什么。” 他心念一动,丹田处的那股由“龙血紫檀”带来的精纯球气,开始疯狂运转起来。 一股温热的气流,顺着他的手臂,涌向了杆头。 他手中的那根“烧火棍”,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杆身发出微不可查的嗡鸣。 “力”之法则的皮毛,被他催动到了极致! 他瞄准的,不是那颗遥远红球的中心点,而是它的边缘,一个比头发丝还要细微的位置。 他要用最强大的力量,和最精准的瞄准,去创造一个不可能的奇迹! “出杆!” 没有爆响,没有呼啸。 这一杆,快如闪电,悄无声息! 母球像一道白光,贴着台呢,一闪而过! 众人甚至还没看清母球的轨迹,远方的底袋,就传来了一声清脆悦耳的声响。 “砰!” 球进了! 一杆横跨了整个球台的超级远台,精准入袋! 而且,在撞击之后,母球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猛地停在了原地,纹丝不动! 极致的顿杆! “嘶——” 全场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如果说刚才的“神龙摆尾”是魔术,那这一记石破天惊的远台顿杆,就是赤裸裸的暴力美学! 它向所有人展示了,这个年轻人,不仅有诡异的技巧,更有霸道无匹的力量! “好……好球!”解说员结结巴巴地喊道,“匪夷所思的远台进攻!周一心选手用一杆技惊四座的击球,正式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张弛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惨白。 他引以为傲的技巧,被对方用更诡异的技巧破解。 他赖以成名的防守,被对方用最蛮不讲理的进攻撕碎。 他的道心,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 而周一心的表演,才刚刚开始。 他没有丝毫停顿,走到黑球点位,轻松将黑球打进。 7分。 接着,是下一颗红球。 中袋。 再一颗黑球。 又7分。 他的击球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那副懒洋洋的笑容,仿佛不是在进行一场生死攸关的对决,而是在自家后花园里散步。 观众们的情绪,也从一开始的震惊,慢慢变成了享受。 他们正在见证一个天才的崛起。 他们正在欣赏一场华丽的个人秀。 “砰!” “砰!” “砰!” 比分,在飞速地追近。 48:24。 由于张弛已经打入多数红球,周一心只有不断的防守,两人就这样一直你来我往,防守,解球。防守,解球。 张弛解球能力出众,但作为拥有球气的周一心,此刻正是战意沸腾。 48:40。 48:57! 反超了! 当周一心成功叫到黑球时,比分定格在了48:57! “清……清台了!周一心选手上手之后,再不断的防守解球之下,不断追分而上,一杆清台!完成了不可思议的超级大逆转!”解说员的声音已经彻底疯狂。 整个体育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沸腾! 掌声、欢呼声、尖叫声,汇成了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体育馆的屋顶! 老刘和胖子在场下,激动得又蹦又跳,眼眶都红了。 赢了! 他们就知道,一心(澈哥)一定能赢! 贵宾席上,林少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李思思更是花容失色,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场上,张弛呆呆地看着那个电子记分牌,眼神空洞。 他输了。 输得体无完肤,毫无还手之力。 从周一心打出那记“神龙摆尾”开始,他就再也没有碰到球的机会。 他被对方,用他最不屑的“野路子”,在斯诺克这个他最引以为傲的舞台上,彻彻底底地碾压了。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精神几近崩溃。 周一心没有去理会周围的欢呼,也没有去看那个失魂落魄的对手。 他走到张弛的面前,将自己口袋里那副洁白的手套,拿了出来,轻轻地放在了球台上。 就是林啸天送来的那副。 “你的手套,好像忘了戴。”周一心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张弛的心上。 这,是赤裸裸的诛心! 你不是要废我的手吗? 现在,我把手套还给你。 张弛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抬起头,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一心。 那里面,有屈辱,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恐惧。 “你……” “我什么?”周一心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我说过,我们的台面,是整个世界。” “而你的‘鬼手’,在我看来,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 说完,他不再看张弛一眼,拿起自己的球杆,转身,在全场雷鸣般的掌声中,潇洒离场。 只留下张弛一个人,呆立在原地,如同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他看着桌上那副洁白的手套,又看了看自己那双曾经引以为傲的、戴着同样手套的手。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洒在了翠绿的台呢上,触目惊心。 道心,彻底破碎! 第十六章一战成名 “鬼手”张弛,当场吐血! 这个爆炸性的画面,通过现场直播的镜头,清晰地呈现在了江城市无数个屏幕前。 整个城市,在这一刻,都为之失声。 紧接着,便是山呼海啸般的议论和震惊! 江城市电视台的体育频道,收视率瞬间飙升到了历史最高点。 各大网络直播平台,弹幕密集得几乎看不清画面。 【我去!我去!我去!我看到了什么?张弛被一个新人打吐血了?】 【那个叫周一心的,是神仙下凡吗?那手弧线球,是真实存在的吗?】 【太帅了!最后那个转身,那个微笑,简直杀疯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他的粉丝!】 【什么‘鬼手’,我看是‘血手’还差不多!哈哈哈!】 “周一心”这个名字,以及他那石破天惊的“神龙摆尾”,和他最后那句“我们的台面,是整个世界”,像病毒一样,在整个江城市疯狂传播。 他从一个赛前无人看好,甚至被群嘲的“乡巴佬”,一跃成为了全城瞩目的焦点! 体育馆内,周一心刚刚走下赛场,就被一大群记者给团团围住了。 “周一心先生!请问您刚才那记弧线球,是失传已久的‘神龙摆尾’吗?” “您和‘鬼手’张弛之间,是否有什么私人恩怨?” “对于林啸天先生赛前扬言要废掉您右手的事情,您有什么想回应的吗?” “您接下来的目标是什么?是本届大赛的冠军吗?” 无数个问题,像连珠炮一样向他砸来。 闪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 胖子和老刘拼命地想挤上前去,却被汹涌的人潮给隔绝在外。 周一心被这阵仗搞得有些头大,他不太习惯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 他骨子里,还是那个喜欢在角落里,安安静静擦拭球杆的少年。 【小子,别怂。】古通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带着一丝调侃。 【这只是开始,以后比这更大的场面多的是。作为一个要成为‘杆神’的男人,你要学会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周一心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低调了。 他清了清嗓子,面对着无数镜头和话筒,缓缓开口。 “第一,那不是什么‘神龙摆尾’,那只是我平时瞎练的,随便起的名字。” 他选择了藏拙,没有把话说满。 毕竟“源球碎片”和“杆神系统”是他最大的秘密,不能暴露。 “第二,我跟张弛选手无冤无仇,我们只是进行了一场正常的体育竞技。他可能只是身体不太舒服,希望他早日康复。” 他把张弛吐血的事情,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没有落井下石,保留了一丝风度。 “第三……”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过了无数镜头,精准地锁定了贵宾席上,那个脸色铁青的林啸天。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至于林老先生……我很感谢他送我的手套,尺寸很合适,戴着很舒服。” “如果他下次还想送,我依旧欢迎。” “不过我建议他,下次可以送一副质量好点的,毕竟,总用别人的,不太好。” 轰! 记者们瞬间就炸了! 这是何等辛辣的讽刺! 这简直是把林啸天的脸,按在地上,来回摩擦! 你不是要废我的手吗? 我不仅赢了,还把你请来的人打吐血了。 你送的手套,我用着很舒服。 你的“鬼手”,现在归我了。 杀人,还要诛心! 贵宾席上,林少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周一心让他在林啸天面前失去所有面子,他猛地一拍桌子,将桌上的酒杯全部扫落在地。 “周一心!我!!!”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李思思吓得花容失色,赶紧上前安抚他。 周围的富家子弟们,也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他。 今天,林家的脸,算是彻底丢尽了。 周一心没有再理会林少的咆哮,他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好不容易才从记者的包围圈里脱身,回到了休息室。 一进门,胖子和老刘就激动地扑了上来。 “澈哥!牛而毕之!”胖子抱着周一心,激动得语无伦次。 “我就知道你行!你没看到林少那张脸,都绿成什么样了!太解气了!” “一心啊,你可把刘叔给吓死了。”老刘拍着胸口,眼眶湿润。 “不过,打得好!打得漂亮!给咱们这些打‘野路子’的,狠狠地争了一口气!” 周一心笑了笑,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身边这些人的认可。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请问,是周一心先生吗?”中年男人微笑着问道,态度十分谦和。 “我是。” “您好,鄙人姓王,是江城市台球协会的副主席,王建国。” 江城市台球协会! 胖子和老刘都吃了一惊。 这可是官方组织,是江城市台球界的最高管理机构。 他们来找一心干什么? “王主席,您好。”周一心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 王建国推了推眼镜,仔细地打量着周一心,眼中满是欣赏。 “周小友,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你今天在赛场上的表现,实在是太惊艳了!尤其是那一手弧线球,堪称神来之笔,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大开眼界啊!” 王建国上来就是一通毫不吝啬的夸赞。 “王主席过奖了,只是运气好而已。”周一心谦虚道。 “呵呵,一次是运气,次次都是神来之笔,那就是实力了。”王建国摆了摆手,开门见山地说道。 “周小友,我这次来,是代表市台协,正式向你发出邀请。” “我们希望,你能加入我们江城市代表队,代表我们江城市,去参加接下来的省际联赛!” 省际联赛! 这四个字,让胖子和老刘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那可是比城市公开赛更高一个级别的舞台! 是所有职业选手都梦寐以求的殿堂! “只要你点头,我们可以立刻为你办理所有的职业选手注册手续,并且,我们会为你提供全市最好的训练资源,包括顶级的教练团队和后勤保障。” 王建国抛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 这几乎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周一心却并没有立刻答应。 他沉吟了片刻,问道:“王主席,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以我‘野路子’的出身,恐怕不符合台协选拔队员的标准吧?” 他这话,问得很直接。 他很清楚,像台协这种官方组织,最看重的就是“根正苗红”的学院派。 自己这种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按理说,他们是看不上眼的。 王建国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周小友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江城市的台球水平,在整个江南省,一直都处于末流。” “连续五年,我们都在省际联赛的小组赛阶段,就被淘汰出局,成绩惨不忍睹,被其他兄弟城市嘲笑为‘鱼腩’。” “尤其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苏杭市,他们队里有个天才少年,叫‘玉面小郎君’白轩,一手黑八打得出神入化,我们队里最好的选手,在他手上都走不过三个回合。” “我们……实在是输怕了。” 王建国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无奈和不甘。 “你的出现,让我们看到了希望。你那不拘一格的打法,那股不讲道理的冲劲,或许,正是我们一直以来所缺少的。” “我们希望,你能成为一条‘鲶鱼’,搅动我们这潭死水。” “所以,我们愿意为你,破一次例。” 周一心沉默了。 他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为家乡荣誉而战,这让他有些心动。 【答应他!】古通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带着一丝急切。 【小子,省际联赛,是个好机会!越大的舞台,遇到的高手就越多,你就能见识到更多不同的‘球道’,对你融合万千杆法,开创自己的‘道’,有巨大的好处!】 【而且,我能感觉到,那个苏杭市方向,有让我很在意的气息。或许……那里有另一块‘源球’的碎片!】 源球碎片! 周一心的心头猛地一跳。 他握着球杆的手,微微收紧。 他抬起头,看着王建国期盼的眼神,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王建国大喜过望:“什么条件,你尽管说!” 周一心的目光,落在了身旁的胖子和老刘身上。 “我的朋友,要跟我一起去。” “他们,是我的团队。” 第十七章林家的手段 “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王建国想都没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别说带两个朋友,就算周一心要带一个加强排的后勤团队,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现在,周一心就是江城市台球队的“宝贝疙瘩”,是他们打破多年耻辱记录的唯一希望。 只要能留住他,一切条件都可以谈。 “太好了!”王建国激动地握住周一心的手,“周小友,我代表市台协,代表全市的台球爱好者,欢迎你的加入!” “具体的入队手续和训练安排,等这次公开赛结束后,我会派专人跟你对接。”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调整状态,争取,把这次大赛的冠军奖杯,也一并收入囊中!” 王建国又勉励了几句,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他一走,胖子和老刘就激动得快要疯了。 “澈哥!我们也能进市队了?”胖子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我……我这辈子就是个在街边收保护费的混混,也能当职业选手的后勤了?” “一心,你……你真的要带上我们这两个拖油瓶?”老刘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眼眶里满是感动的泪水。 周一心看着他们,认真地说道:“刘叔,胖子,我们是一家人。” “澈神道场,是我们三个人的。江城市代表队,自然也该是我们三个人的。” “没有你们,我一个人,走不远。” 简单的一句话,让两个大男人,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 与此同时,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高级VIP病房。 “鬼手”张弛悠悠转醒。 他一睁眼,就看到了守在床边的林啸天。 此刻的林啸天,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和得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化不开的阴霾。 “林……林董事长……”张弛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心口的伤,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的道心被破,气血逆行,伤及了根本,没有一两个月的静养,根本恢复不过来。 “废物!” 林啸天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张弛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林董事长,我……我大意了,那小子的杆法太诡异了,我……”他急忙想要解释。 “够了!”林啸天不耐烦地打断他,“我不想听任何借口!我花五十万请你来,不是让你上台表演吐血的!” “你不仅输了比赛,还让我林家,成了全江城市的笑柄!” “你知道外面现在都怎么说我吗?他们说我林啸天,是个有眼无珠的蠢货!是个只会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软蛋!” 林啸天越说越激动,抓起桌上的一个苹果,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张弛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他知道,这位喜怒无常的林家董事长是真的动了杀心,为了自己独生子林少,他可以不计代价的去做任何事。 发泄了一通后,林啸天似乎也冷静了一些。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声音冰冷地问道:“那个周一心,到底是什么来路?查清楚了没有?” 病房的阴影里,走出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是之前去道场下战书的阿坤。 “回老爷,查清楚了。”阿坤恭敬地回答。 “周一心,男,十九岁,从小在城中村长大,是个孤儿,被一个姓刘的老头收养,还有一个奶奶。” “没有背景,没有师承,球技全是在街头巷尾的野场子里练出来的。” “前段时间,他奶奶生病,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他才开始在各个地下球房打赌球赚钱,因为杆法狠辣,赢了不少钱,也得罪了不少人。” 听完阿坤的汇报,林啸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一个无门无派的孤儿,一个靠打野球为生的穷小子,怎么可能拥有那种神乎其技的杆法? 那个“神龙摆尾”,绝对不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能练出来的! 这不合常理! “他那根球杆,查过没有?”林啸天突然问道。 他想起了周一心那根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烧火棍”。 直觉告诉他,问题可能就出在那根球杆上。 “查了。”阿坤点头,“据说是他爷爷留下来的遗物,具体材质不明,看起来就是一根普通的木杆。” “遗物?”林啸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爷爷是干什么的?” “不清楚,他爷爷很早就去世了,没留下什么信息。” 线索,到这里似乎就断了。 林啸天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 一个孤儿,一根破杆,一身神技…… 这三者之间,一定有关联!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眼中迸发出一股贪婪而又狠毒的光芒。 “我不管他是什么来路,也不管他那根破杆子有什么秘密!” “他让我丢了面子,我就要让他家破人亡!” “他不是有个奶奶,还有个收养他的老头吗?” 他转过头,看着阿坤,下达了一个冰冷的命令。 “阿坤,你带几个人,去‘慰问’一下他那两位亲人。” “记住,手脚干净点,别留下把柄。” “我要让他知道,得罪我林啸天,是什么下场!” 阿坤的身体微微一震,低下了头:“是,老爷。” 他知道,林啸天这是要对周一心的家人下手了。 这种祸及家人的手段,虽然为人不齿,但却是最直接,最有效的。 一个再厉害的天才,一旦有了软肋,就不足为惧。 “还有。”林啸天又看向了病床上的张弛。 “你,也别闲着。” 张弛心中一凛:“林董请吩咐。” “你不是在省城的‘诡道流’还有些人脉吗?”林啸天冷笑道。 “周一心那小子,已经被市台协选进了代表队,马上就要去参加省际联赛了。” “你去给我联系一下省城的高手,我要在省际联赛的赛场上,让他身败名裂!” “我要让他知道,小小的江城市,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到了省城,是龙,他也得给我盘着!” 张弛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 他被周一心毁了道心,断了前程,此仇不共戴天。 现在有机会报复,他自然不会放过。 “林董事长放心,我们‘诡道流’在省城,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要对付一个黄毛小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师兄,‘千面郎君’柳青,一手模仿的本事出神入化,任何人的杆法,他只要看过一遍,就能模仿个七八成。” “到时候,我让他用周一心最擅长的杆法,把他打得落花流水!让他尝尝,被自己的绝技击败,是什么滋味!” “好!很好!”林啸天抚掌大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就这么办!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一场针对周一心的,更加阴险、更加恶毒的阴谋,正在暗中悄然成型。 而此刻的周一心,对此还一无所知。 他在赢下比赛后,婉拒了所有媒体的采访和庆祝活动,带着胖子和老刘,第一时间赶回了城中村。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和自己的亲人,分享这份喜悦。 然而,当他推开“澈神道场”大门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 球房里空无一人。 崭新的球台,被人用利器划得面目全非。 墙上挂着的液晶电视,屏幕碎裂。 吧台被人砸得稀巴烂,玻璃渣和酒水流了一地。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周一心的心头。 “不好!”他脸色大变,“奶奶!” 他疯了一样地冲向道场后面的那个小小的休息间。 那里,是他和奶奶临时的住所。 当他撞开房门时,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房间里,同样一片狼藉。 而他那个慈祥和蔼的奶奶,此刻正倒在冰冷的地上,额头上满是鲜血,不省人事。 第十八章周一心的逆鳞 “奶奶!” 周一心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大脑一片空白。 他冲上前,颤抖着将奶奶抱在怀里,入手处,是一片冰冷的体温。 “奶奶!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澈儿啊!” 他拼命地呼喊,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这是他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他拼尽一切也要守护的人! 【小子,别慌!她还有呼吸!】古通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周一心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她只是被重物击中头部,造成了休克!快!用你的球气,护住她的心脉!】 古通的提醒,让濒临崩溃的周一心,瞬间找回了一丝理智。 他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催动体内丹田那股刚刚凝聚不久的球气,通过手掌,源源不断地渡入奶奶的体内。 温热的球气,像一股暖流,缓缓地包裹住奶奶那颗衰弱的心脏,维持着她最后的一丝生机。 “胖子!叫救护车!快!”周一心对着身后吓傻了的胖子,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哦……哦哦!”胖子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老刘也反应了过来,他看着满地的狼藉和昏迷不醒的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通红。 “是哪个天杀的畜生干的!连一个老人家都不放过!”他捶胸顿足,声音悲愤。 周一心没有说话。 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奶奶,眼神里,那份平日里的懒散和温和,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足以将整个世界都冻结的森寒。 他的胸中,有一头名为“愤怒”的野兽,正在苏醒。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林氏集团,你千不该,万不该,动他的家人! 很快,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医护人员冲了进来,用最快的速度,将奶奶抬上了担架。 周一心紧紧地跟着,寸步不离。 在去医院的路上,他的大脑,前所未有的冷静。 他将刚才球房里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回放。 被划破的球台,被砸烂的吧台…… 对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泄愤和报复。 而整个江城市,有动机,并且有能力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 林啸天!林少!你们父子欺人太甚! 周一心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这个名字。 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杀意。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林啸天此刻,早已被凌迟了千百遍。 …… 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急救室外。 周一心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胖子和老刘陪在他身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周一心。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让人心悸的戾气。 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引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对周一心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终于,急救室的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了口罩。 “医生!我奶奶怎么样了?”周一心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抓住了医生的胳膊。 医生被他吓了一跳,看清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后,才缓和了语气。 “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听到这句话,周一心紧绷的身体,才微微一松。 “不过……”医生话锋一转,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病人的情况,很不乐观。她本身年纪就大,身体底子差,这次头部又受到重创,造成了严重的颅内出血。” “虽然我们已经尽力清除了血块,但她的大脑神经,还是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 “也就是说……”医生顿了顿,有些不忍地说道。 “她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就算侥幸醒过来,也大概率会成为植物人。” 轰! 医生的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周一心的头顶。 再也醒不过来了…… 植物人…… 这几个字,像一把把尖刀,反复地切割着他的心脏。 他想起了奶奶从小对他的好。 想起她为了供自己上学,起早贪黑地摆摊。 想起她每次把最好吃的菜,都夹到自己碗里。 想起她看着自己打球时,那慈祥而又骄傲的笑容。 那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现在,却要永远地躺在病床上,再也不会对他笑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和愤怒,如同火山一般,从他的胸腔中喷涌而出! “啊——!” 他仰天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咆哮,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痛苦。 他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砰!” 一声巨响! 坚硬的墙壁,竟然被他砸出了一个清晰的拳印,蛛网般的裂纹,向四周蔓延开去! 整个走廊的人,都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纷纷侧目。 胖子和老刘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他们知道,周一心这是彻底暴走了。 “林啸天!” 周一心猛地转过身,双眼赤红如血。 “我-要-你-死!” 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转身就要冲出医院。 “澈哥!你冷静点!”胖子和老刘反应过来,死死地抱住了他。 “你现在去找他,是送死啊!林家有钱有势,你斗不过他们的!” “是啊一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两人拼尽了全力,才勉强将周一心拦住。 “放开我!”周一心疯狂地挣扎着,那股力量,大得惊人。 “他毁了我的一切!我今天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就在他即将挣脱束缚的瞬间,脑海中,古通的声音,如同当头棒喝,猛地响起。 【小子!你给我清醒一点!】 【你现在这个样子冲过去,除了白白送死,还能做什么?】 【你死了,你奶奶怎么办?谁来照顾她?谁来为她讨回公道?】 【愤怒,是弱者才有的情绪!真正的强者,懂得如何将愤怒,转化为复仇的力量!】 古通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周一心的身上。 他疯狂挣扎的身体,慢慢地停了下来。 是啊。 自己死了,奶奶怎么办? 自己要是进了监狱,谁来支付她高昂的医疗费? 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他慢慢地转过头,看着急救室里,那个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的瘦小身影。 他的眼神,一点一点地,从狂暴,变得死寂。 那是一种比狂暴,更可怕的平静。 哀莫大于心死。 他走到病床前,轻轻地握住奶奶那只冰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奶奶,对不起。” “是澈儿没用,没能保护好你。”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但是你放心。” “这笔账,我记下了。” “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会让他们,千倍、万倍地,偿还回来!”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林家的方向,那双死寂的眼眸深处,燃起了一簇黑色的火焰,林氏,你们的比赛不用办了!。 那是复仇的火焰。 从这一刻起,那个爱开玩笑,有些懒散的少年周一心,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只为复仇而存在的,魔鬼。 他站起身,对着胖子和老刘,平静地说道:“刘叔,胖子,奶奶这里,就拜托你们先照看一下了。” “澈哥,你要去哪?”胖子担忧地问道。 周一心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去……赚钱。” “赚很多很多的钱。” “多到……足以买下整个林家的钱。” 说完,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他的背影,在走廊灯光的拉扯下,显得无比的孤单,却又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 胖子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市台协王建国的电话。 “王主席吗?我是周一心的朋友。” “澈哥他……出事了。” 第十九章没有感情的机器 城市台球公开赛的赛场,气氛依旧火热。 周一心与“鬼手”张弛的那场惊天对决,为这次本就算不上热门的比赛,吸引来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度,更多的人想看他晋级后又会有什么精彩的表现。 无数市民守在电视机和网络前,都想看看那个横空出世的黑马少年,还能创造出什么样的奇迹。 然而,当第二天比赛开始时,众人却迟迟没有等到周一心的身影。 “搞什么啊?周一心人呢?不会是昨天用力过猛,今天起不来了吧?” “听说他昨天打完比赛,就直接回家了,连采访都没怎么做。” “不会是怕了吧?毕竟下一轮的对手,是去年的亚军‘稳如山’赵铁柱啊!” 观众席上,议论纷纷。 解说员也在焦急地联系着主办方,询问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比赛就要开始,周一心依旧没有出现。 裁判按照规定,开始进行倒计时。 “十、九、八……”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周一心要因为迟到而被判负时,赛场入口处,一个身影,缓缓地走了进来。 正是周一心。 只是,他今天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对劲。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目光,径直走到一号台,将球杆包放下,沉默地等待着比赛开始。 他的对手,“稳如山”赵铁柱,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容憨厚的中年人。 他看到周一心这副模样,关切地问道:“小兄弟,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 周一心抬起头,露出了那双布满血丝,却又空洞得可怕的眼睛。 “没事。”他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 赵铁柱被他看得心里一毛,也不敢再多问。 比赛开始。 赵铁柱不愧是“稳如山”,开球四平八稳,做了一杆堪称完美的防守。 轮到周一心击球。 所有人都期待着,他能再次上演昨天那样的神仙操作。 然而,周一心只是随意地一杆推出。 “砰。” 母球撞到了彩球。 犯规,罚四分。 全场一片愕然。 “什么情况?失误了?” “不应该啊,这杆球虽然有难度,但也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吧?” 赵铁柱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抓住机会,上手得分。 他打得很稳健,一分一分地蚕食着台面。 而周一心,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一旁,像个木头人,对场上的局势不闻不问。 很快,赵铁柱就以78:0的悬殊比分,拿下了第一局。 整个过程,周一心一分未得。 “搞什么啊!这打的是假赛吧!” “退钱!退钱!我不是来看这个的!” “周一心昨天是吃了兴奋剂吗?今天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 观众席上,响起了阵阵不满和嘘声。 他们想看的是奇迹,是逆转,而不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第二局开始。 情况,依旧没有改变。 周一心频频失误,不是打不到球,就是母球走位失控,甚至还出现了几次母球落袋的低级错误。 他的表现,连一个业余爱好者都不如。 赵铁柱兵不血刃地,又拿下了第二局。 2:0。 比赛采用的是五局三胜制,赵铁柱已经拿到了赛点。 所有人都失望了。 他们觉得,那个惊艳了全城的黑马,不过是昙花一现。 贵宾席上,林少的一个跟班,正幸灾乐祸地向他汇报着情况。 “少爷,那小子今天跟丢了魂一样,被赵铁柱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估计是昨天那场,把他所有的运气都用光了!” 林少听着汇报,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他的眉头,反而紧紧地皱了起来。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以周一心昨天表现出来的实力,就算状态再差,也不可能打成这个样子。 他这不像是失误,更像是在……故意输球。 他到底想干什么?林少连忙把情况汇报给林啸天。 林少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第三局,赛点局。 赵铁柱依旧发挥稳定,很快就取得了超分的领先优势。 台面上,只剩下最后一颗黑球。 只要打进这颗黑球,他就能以3:0的比分,横扫周一心,晋级下一轮。 他深吸一口气,俯身,瞄准。 就在他即将出杆的瞬间,一直像梦游一样的周一心,突然开口了。 “这一球,你能打进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安静的赛场炸响。 赵铁柱的动作一僵,有些错愕地抬起头。 “你什么意思?” 周一心缓缓地抬起头,将卫衣的帽子摘了下来。 当他的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苍白,憔悴,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两团黑色的火焰。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我说,这一球,你打不进。”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喙的笃定,仿佛是一位神明,在宣判凡人的命运。 赵铁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一股无名火也冒了上来。 “我打不打得进,不是你说了算!” 他强行定下心神,再次瞄准黑球,猛地一杆推出! 然而,或许是心态受到了影响,他的手腕,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抖动。 “砰!” 黑球撞在了袋口,弹了出来。 失误! 在最关键的时刻,稳如泰山的赵铁柱,竟然出现了致命失误! 全场哗然! 赵铁柱自己也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而周一心,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他缓缓地走到球台前,捡起了那颗白色的母球。 他没有去看那颗停在袋口的黑球。 而是将母球,放在了开球区,然后,将所有的彩球,都重新摆回了它们各自的点位上。 “你……你干什么?”赵铁柱不解地问道。 周一心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过,你打不进。” “所以,这一局,我们重新开始。” “什么?!” 不仅是赵铁柱,全场所有人都疯了! 在正式比赛中,自己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要求对手重新开一局? 这是何等狂妄!何等嚣张! “周一心!你不要太过分!”赵铁柱气得满脸通红。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挑衅了,这是对他的人格和职业选手的尊严,最赤裸裸的羞辱! “我过分?”周一心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很快就会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过分。” 他走到赵铁柱的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前两局,是我让你赢的。” “因为,我想看看,一个失败者,在品尝到胜利的滋味后,再被打回原形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现在,游戏结束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脸色煞白的赵铁柱,径直走到开球区。 他没有选择开球,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再次震惊的举动。 他将自己的球杆,倒了过来,用更粗的后把,对准了母球。 “他要干什么?用后把打球?” “他疯了吗?这是在羞辱谁?”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周一心出杆了。 “砰!” 一声闷响。 母球被后把笨拙地击出,歪歪扭扭地撞向了红球堆。 一颗红球,被撞了出来,晃晃悠悠地,滚进了远方的底袋。 球,进了。 用后把。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周一心又走到了黑球点位。 依旧是用后把。 “砰!” 黑球入袋。 一红一黑。 一红一黑。 周一心就用这种堪称“杂耍”的方式,在球台上,闲庭信步。 每一杆,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赵铁柱的脸上。 赵铁柱的脸色,从涨红,到铁青,再到惨白。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用球杆后把戏耍自己的年轻人,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他引以为傲的“稳”,在对方这种不讲道理的打法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当周一心用后把打进最后一颗黑球,完成清台时,整个体育馆,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得说不出话来。 这已经不是打台球了。 这是单方面的,惨无人道的,虐杀! 第二十章快速 周一心的宣战,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整个江城市炸响。 狂! 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 这是疯! 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江城市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发起了不死不休的挑战! “他疯了!这个周一心彻底疯了!” “太刚了!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刚的人!” “这是要和林家硬刚到底啊!有好戏看了!” 网络上,舆论彻底引爆。 无数吃瓜群众,都搬好了小板凳,准备观看这场草根天才与豪门大少之间的年度大戏。 而林家,也确实被激怒了。 林氏集团的公关部门,第一时间发表声明,强烈谴责周一心的污蔑和人身攻击,并表示将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同时,一股无形的压力,开始向市台协和赛事主办方袭来。 无数个电话,打到了王建国的手机上,有的是劝说,有的是警告,核心意思只有一个:立刻取消周一心的比赛资格,将这个“害群之马”清除出去。 王建国顶着巨大的压力,焦头烂额。 他既不想得罪林家这尊大佛,又舍不得周一心这个能为江城市带来荣誉的天才。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一个他绝对意想不到的人,出面了。 江城市的市长,亲自给王建国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市长只有一句话:“体育竞技,要纯粹,不要被资本左右。那个叫周一心的年轻人,我很欣赏。” 这一句话,直接给所有事情,定了性。 王建国大喜过望,腰杆瞬间就硬了。 他立刻召开新闻发布会,义正言辞地表示,城市台球公开赛是一个公平公正的竞技平台,绝不会因为任何场外因素,而剥夺任何一个选手的参赛权利,任何一个选手都可以是纯粹的“杆修”。 林家的第一次发难,以失败告终。 这让林啸天暴跳如雷,在办公室里砸了无数名贵的古董。林少在身旁吓得不敢说话。 但林啸天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官面上动不了你,那就在赛场上,把你彻底毁掉! 他立刻动用了自己在省城的关系,联系上了“诡道流”的第二号人物,“千面郎君”柳青。 并许以重金,让他在后续的比赛中,不惜一切代价,狙击周一心。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着。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周一心,对此却毫不在意。 在虐杀了赵铁柱之后,他没有离开赛场,而是直接走到了下一张比赛台,其余选手打的都是中式黑八。 那是四分之一决赛的赛场。 他的对手,是号称“江城市第一杆”的老牌冠军,李海峰。 李海峰成名多年,球风老辣,经验丰富,是本届大赛的夺冠大热门。 当他看到周一心径直向自己走来时,眉头不由得一皱。 “年轻人,比赛还没轮到我们,你来这里做什么?” 周一心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走到球台前,拿起一颗红球,在手里掂了掂。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李海峰,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别等了,现在就开始吧。” “你……”李海峰被他的无礼和嚣张气得脸色一沉。 “年轻人,我知道你很有天赋,但也要懂得尊重前辈!” “尊重?”周一心笑了,笑声里充满了嘲讽。 “在我眼里,你们,都不过是我复仇路上的垫脚石而已。” “你,也不例外。” 说完,他将手中的红球,随手一抛。 红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啪”的一声,精准地落入了远方的底袋。 徒手进球! 这一手,再次震惊了全场! 李海峰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知道,自己遇上了从业以来,最可怕的对手。 那不是一个选手,那是一个魔鬼。 接下来的比赛,完全印证了他的想法。 周一心,开启了真正的“猎杀”模式。 他不再有任何保留,也不再有任何戏耍。 他所做的,只有一件事——用最快、最狠、最不讲道理的方式,摧毁对手。 对阵李海峰,他开球直接打出了“飞龙在天”,母球暴力炸开球堆,一杆清台,耗时不到三分钟。 李海峰甚至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就以0:3的比分,被剃了光头。 半决赛,对阵新晋的天才少年,以计算精准著称的“数据流”新星,王洋。 王洋的每一杆球,都经过大脑里超级计算机般的精密计算,号称永远不会失误。 然而,在周一心面前,他那引以为傲的计算,成了一个笑话。 周一心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他用各种匪夷所思的弧线球、反弹球、组合球,将台面上的局势,搅得乱七八糟。 王洋的“数据库”里,根本没有应对这些“BUG”一般杆法的预案。 他的大脑直接宕机,最终精神崩溃,失误连连,同样被3:0横扫。 决赛。 周一心的对手,是本次大赛的另一匹黑马,一个从乡镇选拔赛里杀出来的,以力量著称的少年,“重炮手”陈猛。 陈猛的爆杆,威力十足,据说能将目标球,硬生生打裂。 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两头即将进行生死搏杀的野兽。 所有人都期待着,这会是一场针尖对麦芒的,火星撞地球般的对决。 然而,结果,依旧是一边倒的屠杀。 陈猛的力量,在周一心那融合了“力”之法则的球气面前,显得那么可笑。 第一局,两人对轰爆杆。 陈猛的母球,撞得球台砰砰作响。 “咔嚓!” 一声脆响! 陈猛那颗价值不菲的特制母球,竟然当场碎裂! 而周一心的母球,开球过后,完好无损。 高下立判。 陈猛看着自己碎裂的母球,和那根陪伴自己多年的球杆,道心,同样破碎。 接下来的两局,他如同行尸走肉,被周一心轻松拿下。 3:0。 周一心,以全胜,且未失一局的恐怖战绩,拿下了本届城市台球公开赛的冠军! 当他举起那座金光闪闪的冠军奖杯时,整个体育馆,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 所有人的脸上,都只有敬畏和恐惧。 他们见证的,不是一个冠军的诞生,而是一个魔王的加冕。 周一心拿着五十万的冠军奖金支票,没有发表任何获奖感言。 他只是在无数摄像机的聚焦下,对着镜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目标,不言而喻。 林氏集团。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在所有人敬畏的目光中,离开了赛场。 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庆祝。 而是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 他将那张五十万的支票,交到了主治医生的手上。 “医生,这是第一笔钱。” “用最好的药,最好的设备,请最好的专家。” “无论花多少钱,一定要让我奶奶醒过来。” 他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医生看着这个眼神里写满故事的少年,和那张对他来说如同天文数字的支票,心中百感交集。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安顿好一切后,周一心独自一人,来到了医院的天台。 晚风,吹拂着衣袖。 他看着楼下城市的万家灯火,眼神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复仇,才刚刚开始。 林家,只是第一个目标。 所有与“诡道流”有关的人,所有参与了那场背叛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小子,你今天,锋芒太露了。】古通的声音,在他脑中悠悠响起。 【你虽然震慑了宵小,但也把自己,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接下来,你要面对的,将是整个‘诡道流’,乃至更多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我知道,杆神,谢谢你今天的加持。”周一心平静地回答。周一心清楚的感应到杆神施展出的精神力带来的状态。 “但是,我没有时间了。” “我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碾压一切敌人。” “强到,足以守护我想要守护的人。” 【想要变得更强吗?】古通的声音,突然变得神秘起来。 【省际联赛,只是个开始。在那个舞台之上,还有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在那里,有真正的球道宗师,有传承千年的球道世家,更有……关于‘源球’,更多线索。】 周一心的眼中,那簇黑色的火焰,燃烧得更旺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球杆,那根已经与他血脉相连的“万古第一杆”。 “那就,战吧。”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着戏谑的,阴柔的男人声音。 “喂?是周一心,周冠军吗?”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柳青。” “省城,‘诡道流’的。” “听说,你很会打弧线球?” “不巧,我也会。” “省际联赛见。” “希望到时候,你那双用来打‘神龙摆尾’的手,还在。” 第二十一章挑衅与新生 电话那头的声音阴柔,却像一条淬毒的细蛇,顺着听筒钻进耳朵,带着刺骨的寒意。 柳青。 省城,“诡道流”的二号人物。 周一心挂断电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接到的只是一个推销电话。他将手机揣回兜里。 医院天台的边缘,城市的灯火在他脚下汇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小子,怕了?】 古通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 【这个柳青,外号‘千面郎君’,是‘诡道流’里最阴险的家伙。他的弧线球,确实有几分门道,专走刁钻诡谲的路子,人称‘柳叶飞刀’,杀人不见血。】 周一心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地看着远方,城市的光影在他漆黑的瞳孔中明灭。 “怕?”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颗钉子,钉在寂静的夜色里,“我只是在想,一个名字而已,居然能背负这么多东西。” 周一心。 这个名字,是母亲留给他最后的念物。它代表着一个孤儿在城中村挣扎求生的过去,代表着老刘和胖子的期盼,也代表着李思思的背叛和羞辱。 而他真正的仇恨,那些刻骨铭心的背叛,却源自另一个姓氏。 【哦?你想通了?】古通的声音带着几分赞许。 “嗯。” 周一心转过身,背对着万家灯火,面向无尽的黑暗。 “我爷爷姓江,水泽万物的江。他教我站桩,教我吐纳,教我做人的道理。他说,做人要像大江,平时沉静,一旦奔涌,便要浩浩荡荡,一往无前。” “从今天起,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周一心。”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挤出来的,带着金石之声。 “我叫,江澈。” 清澈的澈。 当这个名字被他说出口的瞬间,江澈感觉身上某种无形的枷锁,“咔嚓”一声,碎了。整个人的精神气象,焕然一新。如果说之前的周一心是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刃,锋芒内敛,那么此刻的江澈,就是一杆矗立于天地间的长枪,寒光毕露,战意冲霄! 【江澈……好名字!】古通赞道,【有水之形,亦有水之威。不错,这才配得上做我‘万古第一杆’的主人!那个叫柳青的,不过是阴沟里的泥鳅,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江澈笑了笑,没接这记马屁。他知道,前路绝非古通说得这么轻松。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死胖子”。 江澈接通电话。 “天!澈哥!你上热搜了!不对,你上头条了!你跟林家宣战了?!”胖子的大嗓门跟炸雷一样,差点把江澈的耳朵震聋,“你疯了?!我刚听球房的老客说,林家已经放出话了,要在省际联赛上废了你!现在又冒出来个什么‘诡道流’的,叫柳青的也在网上@你了,说要让你那只手彻底报废!澈哥你快跑吧!连夜买站票跑!去国外!我这儿还有点私房钱,密码是你生日……” 胖子语无伦次,声音里充满了真实的恐惧和担忧。 江澈听着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心中的那股滔天杀意,被冲淡了几分,多了一丝暖意。 “胖子。” 江澈继续道,“奶奶这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和老刘叔,就把球房看好,等我回来。” “回……回来?”胖子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澈哥,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想怎么拿个省冠军回来。”江澈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开玩笑。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足足十几秒,胖子才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问道:“澈哥……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江澈被他逗笑了,胸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行了,别瞎操心。告诉老刘叔,安心等我好消息。” 挂断电话,江澈脸上的笑意敛去,重新变得沉静。 “杆神。” 【我在。】 “那个柳青,很强?” 【不入流的角色,只是单论弧线球,他已入八品之境,在年轻一辈中也算出众。】古通的语气也严肃起来,【但他的道,走偏了。一味追求诡谲,失了正大光明,上限有限,整体实力还是九品。可对付现在的你,确实是个麻烦。】 “我要训练。”江澈言简意赅。 【哦?这么快就想通了?我还以为你要被仇恨冲昏头脑,直接杀上门去呢。】 “莽夫报仇,十年不晚。我报仇,只争朝夕,但用的是脑子。”江澈淡淡道,“我爷爷教过我,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我的敌人,是一群饿狼。” 【哈哈哈!说得好!】古通放声大笑,【你这小子,对我的胃口!看来你爷爷不仅教了你做人,还给你留下了一笔天大的财富,只是你以前不知道怎么用而已!】 “什么?”江澈一愣。 【你自小修炼的,可是正宗的内家功夫!那‘磐石桩’,便是‘磐石架’的根基!那‘游龙八卦步’,便是‘游龙步’的前身!你空有宝山而不自知,打球全凭一股野路子的狠劲,简直是暴殄天物!】 古通的声音里充满了惋惜。 【球道武学,‘心、眼、手、身、法’,五维一体!你的‘心’够坚,‘眼’有我辅助,‘手’感天赋异禀,‘法’有我传承。唯独这个‘身’,是你最大的短板!你的下盘,太虚!你的步法,太乱!】 【身法不稳,气息不匀,如何能打出真正的巅峰一杆?】 江澈闻言,如遭雷击,瞬间醍醐灌顶。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以前打球,状态起伏极大。顺的时候神挡杀神,不顺的时候,连最简单的球都会失误。根源,就在于“身”! 他的基本功,看似扎实,其实是空中楼阁。 “我该怎么做?”江澈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很简单。】古通的声音变得高深莫测,【将你爷爷教你的东西,和我教你的东西,融为一体!】 【叮!‘宗师陪练’模式,激活!】 【是否进入精神训练空间?】 “是!” 江澈话音刚落,只觉得眼前一黑,斗转星移。 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不在医院的天台,而是身处一个空旷无垠的白色空间。空间中央,只有一张孤零零的斯诺克球台。 一个由光影构成的模糊人形,正站在球台边,背对着他。那身影虽然模糊,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 【来,摆好你最熟悉的大力开球姿势。】古通的声音在空间中回响。 江澈依言照做,俯下身,摆出了那个曾一杆清空红球的姿势。 【漏洞百出!】古通毫不客气地呵斥道,【腰腹松垮,气息上浮,重心不稳,双脚虚浮!就这种姿势,别说打出融合了‘力’之法则的爆杆,就是打个普通的远台,失误率都超过三成!】 话音未落,江澈只觉得脚下一空。 他低头一看,骇然发现,自己脚下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两根只有碗口粗细的木桩!而他的双脚,正踩在木桩之上,摇摇欲坠。 “这是……” 【这就是你爷爷教你的‘磐石桩’。】古通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现在,在这个桩上,保持刚才的姿势,打一颗直线球。目标,对面底袋。】 江澈的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在平地上,这一杆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可是在这两根不断晃动的木桩上,别说打球,就连保持平衡都极为困难。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爷爷当年的教导,气沉丹田,双腿如同老树盘根,死死地钉在木桩上。身体的晃动,渐渐平息。 他缓缓俯身,目光锁定远方的那颗目标球。 精神高度集中。 “嗡——” 手中的“万古第一杆”,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一股暖流从球杆涌入他的体内,帮助他稳定着身形。 就是现在! 他猛地出杆! “砰!” 母球击出,却因为他身体最后一丝不稳的晃动,差之毫厘。白球擦着目标球而过,撞在了库边。 失败了。 【不错,第一次能坚持十秒,还出了杆,比我预想的好。】古通的语气里,居然带着一丝赞赏,【再来!】 “再来!” 江澈的眼中,没有丝毫气馁,只有愈发旺盛的斗志。 一次,两次,十次,一百次…… 从木桩上摔下来,再爬上去。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肌肉酸痛得如同要撕裂开来,精神的疲惫更是达到了极限。 但他没有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一次从木桩上站稳,俯身,出杆。 “砰!” 母球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划破空间。 “唰!” 目标球应声入袋,声音清脆悦耳,宛如天籁。 成功了! 江澈直起身,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下盘,前所未有的稳固。一股热流,在丹田与双腿之间,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他的“磐石架”,入门了! 【感觉如何?】 “前所未有的好。”江澈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 【这只是开始。】古通的声音悠悠传来,【接下来,是‘游龙步’。】 江澈的意识,缓缓退出了精神空间。 他依旧站在医院的天台上,夜风微凉,但他的身体里,却像是燃着一团火。 他回到焕然一新的“老刘球房”。已经是深夜,胖子和老刘都已经回去休息了。 灯火通明,崭新的球台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江澈没有去休息。 他走到一张球台前,摆了一颗球。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双脚分开,膝盖微曲,身体下沉。 正是那“磐石桩”的起手式。 他整个人,仿佛与脚下的大地融为一体,沉稳如山。 他俯下身,目光如电,手中的球杆,仿佛成了他手臂的延伸。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也没有华丽的动作。 只有极致的专注,和绝对的稳定。 他缓缓出杆。 “啪。” 一声轻响,母球精准地撞在目标球上。 “唰。” 球,应声入袋。 江澈抬起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底袋,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新生”的光芒。 省际联赛,柳青,诡道流…… 他握紧了手中的“万古第一杆”。 那就,战吧。 第二十二章想参赛吗 省际联赛的资格认证风波,像一场飓风,迅速席卷了整个省的台球圈子。 这则明显是临时增加的、只针对江澈一人的“霸王条款”,背后的意味,昭然若揭。 林家,开始动用他们在省城的力量了。 网络上,风向也开始悄然转变。 之前那些吹捧江澈为“草根之神”、“绝世天才”的帖子,渐渐被另一种声音所淹没。 “呵呵,我就说吧,野路子终究是野路子,上不了台面的。” “城市赛冠军?那是什么水准?到了省里,他连给职业选手提鞋都不配!” “还搞什么资格认证,真是多此一举,直接取消他的资格不就行了?” “听说这次资格认证的题目,是‘诡道流’的柳青大师亲自设计的,难度堪称地狱级!有好戏看了!” 嘲讽,质疑,幸灾乐祸。 墙倒众人推的戏码,再一次上演。 江城市的台球协会,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王建国急得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他打了无数个电话,试图向省台协申诉,但得到的回应,都是冰冷的官腔和推诿。 最后,省台协的一位副主席,不耐烦地给了他一句准话。 “王建国,这是上面的意思,是‘诡道流’的魏宗师亲自点头的。你要么让那个江澈自己放弃,要么,就等着他在全省观众面前,被钉在耻辱柱上!” 王建国颓然地放下了电话。 他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了任何转圜的余地。 他怀着愧疚的心情,给江澈打了个电话,将情况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最后叹了口气。 “江澈啊,要不……咱们这次就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以后实力更强了,再……” “王会长。”江澈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谢谢你的好意。这个资格认证,我参加。”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江澈淡淡一笑,“他们不是想看戏吗?那我就,给他们唱一出大的。” 挂断电话,江澈看了一眼窗外。 天,快亮了。 三天后。 省际联赛,开幕式当天。 省体育中心,一号主场馆。 这里是整个省最顶级的台球比赛场馆,足以容纳上万名观众。 此刻,场馆内座无虚席。 无数的媒体记者,扛着长枪短炮,严阵以待。 所有人的焦点,都汇集在场馆中央,那张孤零零的斯诺克球台之上。 今天,这里将要进行的,不是一场比赛,而是一场公开的“处刑”。 处刑的对象,正是江城冠军,江澈。 观众席的VIP包厢里,林啸天和他儿子林少,各端着一杯红酒,满脸的快意。 他 们的身边,坐着一个面容阴柔,穿着花哨丝绸衬衫的年轻男人。 正是“千面郎君”,柳青。 “柳大师,这次,就全看你的了。”林啸天举杯示意。 柳青翘着兰花指,轻轻捏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林总放心。我为他设计的这五道题,别说是他一个野路子,就算是职业排名前十的选手来了,也未必能解开。” “我要的,不是他解不开。”林啸天的眼神变得阴狠,“我要他当着全省人的面,颜面扫地,道心破碎,这辈子,再也拿不起球杆!” “呵呵,会如你所愿的。”柳青媚笑一声。林少也阴鸷的笑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眼看资格认证的时间就要到了,主角,却迟迟没有现身。 场馆里,开始响起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那个江澈,不会是怕了,不敢来了吧?” “肯定是啊!换我我也不来,这不明摆着是来丢人的吗?” “怂了!江城冠军,就是个笑话!” 就在这时,场馆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入口,一个人影,缓缓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廉价运动服,脚上一双帆布鞋,手里,拎着那根用破布包裹着的,毫不起眼的球杆。 正是江澈。 他无视了周围所有的目光和议论,径直走到了球台前。 那一瞬间,全场所有的喧嚣,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玩味。 这时,裁判席上,柳青拿起话筒,用他那阴柔的声音,缓缓开口。 “江澈选手,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他打了个响指,立刻有工作人员,按照他的指示,在球台上摆出了第一道题。 当台面上的球局,通过大屏幕,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时,全场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的天!这是什么鬼题目?” “母球被三颗彩球贴身包围,目标球在库边,中间还隔着一颗障碍球?这怎么打?” “这根本就无解!除非母球能飞起来,再拐个弯!” 柳青看着大屏幕,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就是要用这种匪夷所思的难题,来彻底击溃江澈的自信。 他看着江澈,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被自己亲手摧毁的艺术品,慢悠悠地问道。 “江澈选手,准备好了吗?” 江澈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自己的破球杆,从布套里抽了出来。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竟然绕着球台,不紧不慢地走了起来,一边走,一边用手,轻轻敲击着库边。 “他在干什么?检查球台吗?” “疯了吧?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干这个?” VIP包厢里,林啸天皱起了眉头:“这小子在搞什么鬼?” 林少的眼神也闪过一丝疑惑。 “故弄玄虚罢了。在绝对的难题面前,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 江澈走了一圈,回到了母球前。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裁判席上的柳青,忽然笑了。 “这就是你设计的题目?” “还行。” “就是……太简单了点。” 话音未落,他俯下身。 没有过多的瞄准,没有复杂的计算。 他只是随手,将母球,向着斜上方,轻轻一推。 是的,不是击打,而是用杆头,温柔地一推。 母球,慢悠悠地滚了出去。 所有人都看呆了。 这是失误了?还是直接放弃了? 然而,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母球,在滚动到距离库边还有几厘米的位置时,突然,诡异地,向上,跳了起来! 它就像一个被驯服的精灵,在空中划出一道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弧线,精准地越过了那三颗围堵的彩球,然后轻巧地落在台面上,继续向前。 紧接着,它撞上了那颗障碍球的侧面。 又是一次诡异的变线! 母球借助障碍球的力道,再次改变方向,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弧线,绕过了最后的防守,最终,“啵”的一声,轻轻吻上了那颗目标球。 目标球,应声入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悄无声息。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们的大脑,已经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不是台球。 那是魔法! VIP包厢里,林啸天手里的高脚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而柳青,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球台,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这不可能!” “这是……失传已久的……” “寸劲,听杆!” 第二十三章天工流首现 寸劲,听杆! 四个字,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在死寂的场馆内轰然引爆。 普通观众还在为那神乎其技的一杆而震撼,但内行们,尤其是那些坐在前排的各路球手和名宿,脸上的表情已经从玩味,变成了惊骇,再从惊骇,化为了浓浓的难以置信。 “听杆?我没听错吧?柳青说的是‘听杆’?” “那不是传说中,只存在于古杆谱里的至高境界吗?通过敲击库边,感知石板密度和台呢纤维的细微差别,从而预判出母球最精妙的反弹路线?” “这怎么可能!这小子才多大?他怎么会这种失传的东西!”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林啸天和林少的心上。他们不懂什么叫“听杆”,但他们看得懂在场所有专业人士的表情。那是一种见到鬼,甚至见到神的表情。 VIP包厢内,气氛凝固如冰。 林啸天死死盯着下方那个从容不迫的身影,握着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原以为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万无一失的猎杀,却没想到,猎物亮出的獠牙,比猎人还要锋利。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少的嗓音有些干涩。 屏幕上柳青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张总是挂着媚笑的脸,此刻一片惨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那涂着蔻丹的兰花指,正微微颤抖着。 “寸劲……听杆……”他喃喃自语,眼神里是挥之不去的惊恐与嫉妒,“以寸劲发力,将力道精准地渗透进母球核心,让母球在特定时刻产生二次变速和跳跃。再配合‘听杆’,感知整个球台的状态……这是古家‘天工流’的不传之秘!几百年来,只听说过,没人见过!他……他怎么可能会!” 柳青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诡道流”的技巧,讲究的是利用视觉误差和对手的心理盲区,说白了,是术,是阴谋。而对方使出的,却是堂堂正正,返璞归真,直指球道本源的“理”! 这是境界上的碾压! 此时,全场的焦点,江澈,却仿佛置身事外。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指尖的摩挲,感受着那根老球杆上传来的、只有他能感知的温热。 【小子,看到了吗?】 脑海里,杆神那沧桑中带着一丝得意洋洋的声音响起。 【这叫‘听劲’,是‘天工流’的基础。当年老夫的主人,一杆听遍天下九州石,闭着眼都能一杆清台。你这算什么?顶多算是听了个响儿。】 江澈的嘴角微微抽动。这老家伙,夸人都带着一股子损劲。 【不过,也算你小子有点底子。】杆神话锋一转,【你爷爷教你的那点粗浅内家功夫,总算没白练,勉强能让你把‘寸劲’打出来。否则,光凭老夫指点,你这小身板,第一下就得把自己的手腕给震碎了。】 江澈心中了然。原来如此,自己从小练习的无名吐纳法,竟然在此时派上了用场。难怪刚才那一推,感觉全身的力量都顺着脊椎,拧成一股绳,从杆头送了出去。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全场,直视裁判席上脸色煞白的柳青,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柳大师,第一题,算我过了吧?” “还有四道题,别太难为自己。要是想不出来,我可以给你点时间。” 这番话,听在观众耳中,是自信。但听在柳青耳中,却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堂堂“诡道流”的传人,省内排名前十的职业高手,竟然被一个乡下来的野路子教做人? 一股邪火从柳青心底窜起,瞬间烧掉了他的理智和惊恐。他猛地一拍桌子,尖声道:“你少得意!不过是运气好,蒙对了一招古法罢了!旁门左道,也敢在此叫嚣?” 他双眼赤红,指着工作人员,厉声喝道:“摆第二题!快!” 工作人员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迅速按照柳青的指示,摆出了第二道难题。 当新的球局出现在大屏幕上时,刚刚才喧闹起来的场馆,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如果说第一题是“无解”,那这第二题,简直就是“反物理”! 母球被死死地锁在底库的角落,前方是三颗呈品字形排列的障碍球,将所有出球线路全部封死。而目标球,则是在遥远对角线的袋口。 两者之间,隔着整张球台,以及另外数颗散落的彩球。 “这……这比上一题还离谱!” “母球动都动不了,怎么打?杆都伸不进去啊!” “柳青这是恼羞成怒,彻底不讲道理了!这根本不是考验,这是刁难!” 王建国在观众席上急得猛地站了起来,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台球技术的范畴! VIP包厢里,林少看到这个球局,脸上重新露出了狰狞的快意。“爸,柳大师这招狠!我看他这次怎么解!除非他能让球杆拐弯!” 柳青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江澈,像一头嗜血的毒蛇。他就是要用这种绝对的、不讲理的死局,把江澈刚刚建立起来的所有自信和光环,彻底碾碎! 他就不信,失传的古法,你还能一招接一招地用出来? 然而,江澈的反应,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看着那个堪称“囚笼”的球局,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凝重,反而轻轻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的,竟然是一种……失望。 是的,就是失望。 仿佛在看一个幼稚园小朋友出的数学题。 他没有像上次那样绕场“听杆”,只是走到了那个角落,俯下身。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想看他要如何创造奇迹。 可江澈并没有将杆头对准母球。 他将球杆,倒了过来。 用更粗的杆尾,对准了母球后方的库边。 “他要干什么?” “用杆屁股……捅库边?” “疯了!他彻底疯了!” 就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江澈的眼神,陡然一凝。 他握着杆尾的手,手臂肌肉瞬间绷紧,手腕以一个极其微小的幅度,猛然一抖! “咚!” 一声闷响。 不是击球的清脆,而是重物撞击石板的沉闷声响。 他用杆尾,狠狠地,却又极有分寸地,砸了一下身后的库边! 下一秒,让全场所有人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的画面,发生了。 静止在角落里的母球,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下方托起,竟原地,垂直地,向上弹跳了起来! 跳得不高,只有几厘米。 但就是这几厘米,让它精准地越过了那三颗品字形的障碍球,落在了外侧的空地上。 还没完! 落地的母球,带着一股肉眼可见的强烈下旋,如同被鞭子抽打的陀螺,在台呢上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绕过了中场那几颗散落的彩球,一路奔袭,冲向了远方的对角线! 最终,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它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轻轻地,撞在了目标球上。 “啪。” 目标球,应声入袋。 整个过程,从闷响到落袋,不过三秒。 全场,死寂。 柳青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认得这一招。 如果说“寸劲听杆”是传说,那这一招,就是神话。 隔山打牛,震球传劲! 这……这是,是宗师才能触碰的领域! 柳青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看着江澈那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脸,心中的防线,开始崩溃了。 他设计的五道题,一个比一个难,一个比一个阴险。 那是他毕生所学的精华,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杰作。 可现在,这些杰作,在对方面前,却显得那么可笑,那么不堪一击。 “不……不用了……” 柳青的声音,沙哑而又干涩。 “资格认证……你通过了。” 他想尽快结束这场噩梦般的“处刑”。 然而,江澈却摇了摇头。 “不。” “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 他用球杆,轻轻敲了敲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你不是准备了五道题吗?” “继续。” “今天,你要么把五道题摆完。” 他顿了顿,抬起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要么,我来给你出题。” “我的规则,你来玩。” 嚣张! 狂妄! 霸道! 这一刻,江澈身上散发出的气场,让整个场馆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他不是来接受考验的。 他是来,制定规则的! 柳青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这是羞辱! 这是当着全省观众的面,对他,对整个“诡道流”,最彻底的羞辱!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澈,尖声叫道:“你……你别太嚣张了!这里是省际联赛!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哦?”江澈挑了挑眉,“那你的意思是,不继续了?” “好啊。” 他将球杆往肩上一扛,转身,就朝着一张空着的比赛台走去。 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既然你的题出完了,那就换我来。” “柳青,你不是号称‘千面郎君’,诡道流第一天才吗?” “敢不敢,跟我打一局?” “就赌你‘诡道流’的招牌,如何?” 第二十四章 就这? 江澈的邀战,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柳青的脸上。 也抽在了所有“诡道流”门人的脸上。 赌上一个流派的招牌? 这是何等的狂妄!何等的羞辱! 柳青那张阴柔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起来,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如果今天他不敢应战,那么从今以后,他“千面郎君”柳青,乃至整个“诡道流”,都将成为整个省台球界的笑柄!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尖利得像是要划破空气。 “我跟你打!” “规则,你定!” “就打你最擅长的中式黑八!” 他要在江澈最引以为傲的领域,将他彻底击败,洗刷刚才的耻辱! “可以。” 江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两人,走到了那张专门为他们清出来的中式黑八球台上。 一场非正式的,却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目光的对决,即将开始。 比赛采用抢七局,开球权,通过比谁的球更靠近底库来决定。 柳青先开球。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将母球放在开球线上,眼神变得专注而又阴冷。 他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见识一下,“诡道流”真正的恐怖之处。 他轻轻一推杆。 母球,不快不慢地滚向底库,反弹回来,最终,精准地停在了距离底库不到一公分的位置。 完美的一杆! 全场响起了一片惊叹声。 “漂亮!不愧是柳青大师!这控制力,绝了!” “这下那个江澈有压力了。” 然而,轮到江澈时,他只是随意地将母球一放,同样轻轻一推。 母球滚出去,反弹回来,最后,稳稳地停在了柳青那颗球的旁边。 然后,用自己的球头,轻轻地,“啵”的一声,将柳青的球,撞开了一点点。 而他自己的球,则完美地占据了那个最近的位置。 柳青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一手,看似简单,实则蕴含着对力量和角度,登峰造极的理解。 他不仅要计算自己球的线路,还要计算撞击后,两颗球的位置变化。 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 开球权,归江澈。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一记势大力沉的爆杆! “砰!” 彩球四散飞溅,其中三颗,应声入袋。 完美的开局! 台面上的局势,瞬间变得明朗起来。 江澈选择了打小号球。 他俯下身,开始了自己的清台表演。 第一颗,第二颗,第三颗…… 他的击球节奏极快,几乎不怎么瞄准,每一杆都打得行云流水,充满了自信。 然而,就在他准备击打最后一颗小号球时,异变,发生了。 一直站在他对面,看似平静的柳青,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 这声咳嗽,又响又突兀,正好在江澈出杆的瞬间响起。 任何一个球手,在这种情况下,心神都难免会受到一丝影响。 然而,江澈的右手,稳如磐石。 球杆,精准地击中了母球。 “砰!” 最后一颗小号球,稳稳入袋。 江澈直起身,吹了吹杆头,然后看了一眼柳青,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嗓子不舒服?” 柳青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没想到,这种程度的盘外招,对江澈竟然毫无作用。 他不信邪。 轮到江澈击打黑八了。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中袋球,只要正常发挥,几乎不可能失误。 就在江澈俯身瞄准的时候,柳青悄悄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站立的位置。 他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钻石手表,在灯光的照射下,正好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不偏不倚地,晃在了江澈的眼睛上。 这种小动作,极其隐蔽,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用“无意之举”来搪塞。 这是“诡道流”的拿手好戏。 用各种细节,来摧毁你的心态。 然而…… “砰!” 黑八,依旧精准入袋。 1:0。 江澈赢下了第一局。 他走到柳青面前,笑眯眯地说道:“柳大师,你这表不错,挺亮的。” 柳青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所有的伎俩,都被对方看穿了,而且,被用一种更羞辱的方式,给怼了回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而对方,则是那个坐在台下,冷眼旁观的观众。 “小子,你别得意!”柳青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二局,轮到柳青开球。 他没有再搞那些小动作,而是展现出了他真正的实力。 他的球风,确实如其名,一个字——诡。 他的杆法,总是出人意料。 你以为他要进攻,他打出的,却是一杆密不透风的防守。 你以为他要防守,他却用一记匪夷所思的传球,将目标球送入袋中。 他的每一次击球,都像是在设下一个陷阱,引诱你犯错。 很快,台面上,就形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局面。 江澈的彩球,全都被柳青用各种刁钻的角度,给锁死了。 而柳青自己的球,则是一片坦途。 “漂亮!这就是诡道流的布局吗?太可怕了!” “江澈这下没辙了,根本没有下球线路啊!” “一步错,步步错,这就是诡道流的恐怖之处!” 柳青看着一脸“愁眉不展”的江澈,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怎么样?小子,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了吧?” “我的‘诡雷阵’,你,解得开吗?” 江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 “就这?” “雕虫小技而已。” 说完,他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举起了球杆。 他的目标,不是任何一颗自己的彩球。 而是柳青的一颗全色球! “他要干什么?犯规吗?” “不!他是想……借力!” “砰!” 江澈一杆,狠狠地打在了柳青那颗球侧面的库边。 母球,借助反弹之力,如同炮弹般,轰向了自己那颗被锁死的球! “砰!” 又是一声巨响! 连锁反应,发生了! 江澈的那颗球,被撞得飞了起来又撞到了另一颗自己的球! 一石二鸟! 不! 是一石三鸟! 那颗被撞飞的球,最终落袋,而另外两颗被它带动的球,也因为连锁碰撞,一前一后,滚入了不同的袋口! 一杆,解开了死局! 一杆,打进了三颗球! 柳青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的“诡雷阵”,就这么……被一杆,用最暴力,最不讲道理的方式,给破了? 第二十五章 道心破碎 暴力破局! 江澈这一杆,完全没有遵循任何台球理论,它不讲道理,不合逻辑,却又取得了最完美的结果。 这彻底颠覆了柳青,乃至在场所有学院派和技巧流选手的认知。 他们引以为傲的精妙布局,严谨计算,在这样绝对的力量和匪夷所s所思的想象力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这……这也行?” “他是怎么想到这种解法的?他的大脑是什么构造?” “这已经不是打球了,这是在打仗!用炮弹洗地!”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 柳青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台面上瞬间被逆转的局势,大脑一片空白。 他精心布置的陷阱,非但没有困住猎物,反而被猎物一脚踹得粉碎。 这种挫败感,让他几欲吐血。 江澈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他走到台边,继续自己的清台。 杆法依旧犀利,速度依旧极快。 转眼间,台面上,只剩下最后一颗属于他的彩球,和一颗黑八。 而这最后一颗彩球的位置,极其刁… 就在这时,柳青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阴狠。 他知道,常规的手段,已经无法战胜眼前这个怪物了。 他必须,用上自己压箱底的绝招! 就在江澈俯身,准备打出最后一杆致胜球时,柳青的身上,一股无形的,阴冷的气息,骤然散发开来! “嗡——” 一股常人无法察觉的精神波动,以柳青为中心,迅速笼罩了整个球台。 “诡道流”秘技——幻心领域! 这是一种初级的“场域”运用,通过自身强大的精神力,去影响对手的感知,制造幻觉! 身处“幻心领域”之中的江澈,只觉得眼前景象,一阵恍惚。 原本清晰可见的目标球,突然开始变得模糊,甚至在视野中,出现了两个,三个重影。 他想瞄准的袋口,也仿佛在不断地移动,扭曲。 【小子,小心!这是精神攻击!】 古通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急促地响起。 【这是诡道流最阴毒的招数,专门用来摧毁对手的心境!守住心神,不要被眼前的幻象所迷惑!】 “哦?精神攻击?” 江澈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冷笑。 跟我玩精神力? 你怕是不知道,我脑子里,住着一个什么样的老怪物。 他非但没有去抵抗那股精神侵蚀,反而,在古通的指引下,将自己的心神,完全放开。 任由那股阴冷的气息,涌入自己的识海。 柳青看到江澈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中露出一丝迟滞,以为自己的“幻心领域”已经奏效,脸上顿时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结束了,小子!” “在我的领域里,我就是神!” “你的眼睛,会欺骗你!” “你的感觉,会背叛你!” “你就带着无尽的悔恨,打出这最后一杆吧!” 他仿佛已经看到,江澈因为幻觉而打偏,最终输掉比赛,道心崩溃的凄惨模样。 然而,江澈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江澈,竟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放弃了视觉? 他要干什么?盲打? 在“幻心领域”的影响下,别说是盲打,就算是睁着眼睛,都不可能打进! 就在柳青惊疑不定之际,江澈,出杆了。 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 “砰!” 球杆,精准地击中了母球的中心点。 母球,笔直地,撞向了那个在幻觉中不断晃动的目标球。 不! 不是撞向幻觉! 而是撞向了目标球,真实存在的位置! “啵!” 目标球应声入袋。 紧接着,江澈没有睁眼,身体如同鬼魅般,飘到了另一个位置。 他再次出杆。 “砰!” 黑八,应声入袋! 2:0! 整个过程,江澈的双眼,始终紧闭!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那双漆黑的瞳孔里,一片清明,没有丝毫被幻觉影响的痕迹。 “幻心领域?就这点程度?” 江澈走到柳青面前,用球杆,轻轻地点了点他的胸口。 “你的领域,太弱了。” “你的眼睛,不仅欺骗了我,也欺骗了你自己。” “噗——” 柳青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他的“幻心领域”,被破了! 被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方式,给强行破掉了! 对方不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而像是看穿了他所有的把戏,闭着眼睛,完成了清台! 这是何等恐怖的“心境”和“球感”! 道心,在这一刻,彻底破碎。 柳青引以为傲的一切,他的诡计,他的布局,他的精神秘法,在这个叫江澈的少年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踉踉跄跄地后退,眼神涣散,口中喃喃自语。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的幻心……” 杆神的精神力释放,精准无误的告知了江澈击球位置,?使外人以为江澈闭着眼也能盲打。 接下来的比赛,已经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柳青彻底失去了斗志,失误连连,如同行尸走肉。 而江澈,则越打越兴奋。 他开始,用柳青最擅长的方式,来击败柳青。 你不是会玩弧线球吗? 江澈直接打出了一记惊世骇俗的“神龙摆尾”,母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几乎是九十度的恐怖弧线,绕过了整整三颗障碍球,将目标球打进! 这一杆,比柳青之前所有的弧线球,加起来,都要惊艳,都要完美! 这是最彻底的,技术上的碾压! 7:0! 江澈以一个剃光头的比分,赢下了这场对决。 当最后一颗黑八落袋时,柳青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他不仅输了比赛,更是输掉了自己作为一名球手的,所有的尊严。 江澈看都没看他一眼,将球杆重新收回布袋,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 另一个VIP包厢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充满了威严的冷哼! “哼!” 这声冷哼,仿佛带着一股实质性的力量,让整个场馆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一股比柳青的“幻心领域”,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恐怖气势,从天而降,死死地压在了江澈的身上! 江澈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了那个包厢。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唐装,头发花白,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他正居高临下地,用一种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神,注视着江澈。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第二十六章叫板大师 那名唐装老者的出现,让整个场馆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但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磅礴气势,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了他们的心头。 “是‘诡道流’的掌门人,‘鬼影手’魏天成!” “天呐!魏宗师竟然亲自来了!” “这下事情闹大了!江澈废了柳青的道心,这等于是打了魏宗师的脸啊!” 看台上,那些识货的球道中人,已经认出了老者的身份,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魏天成,省城“诡道流”的掌门,成名数十年,一手“鬼影迷踪步”和“索命追魂杆”出神入化,是货真价实的六品球道大师,距离五品宗师之境,也只有一步之遥,传闻中其祖师爷杨停早已是一品大宗师。 在整个省的台球界,他都是金字塔顶端的人物,跺一跺脚,就能让整个行业抖三抖。 此刻,这位传奇人物的脸上,布满了寒霜。 他看都没看地上瘫软如泥的柳青,只是将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睛,死死地锁定在江澈身上。 “好一个‘寸劲,听杆’。” 魏天成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好一个,闭目破幻心。” “年轻人,你,很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但每一个字,都让场馆内的温度,再降一分。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魏宗师,动了真怒。 江澈迎着那股几乎能将人压垮的气势,身形站得笔直,脸上没有丝毫惧色,没有人能知道到江澈此刻手里的破旧木杆正释放着一种柔和的势保护着他。 他甚至,还对着魏天成,咧嘴一笑。 “过奖了。” “主要是你的徒弟,太废物。” 一句话,让全场再次陷入死寂。 狂! 太狂了! 当着魏宗师的面,说他的亲传弟子是废物? 这已经不是胆子大了,这是在找死! 果然,魏天成的双眼,瞬间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缝隙。 一股更加恐怖的杀气,从他体内迸发而出,牢牢地锁定了江澈。 “年轻人,祸从口出。” “你废我弟子道心,辱我‘诡道流’门楣,这笔账,老夫,记下了。” 他没有像众人想象中那样,立刻对江澈出手。 宗师,有宗师的骄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大欺小,他还要脸。 但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比直接出手,更加歹毒。 “从现在开始,你,江澈,就是我‘诡道流’,第一号的敌人。” “在接下来的省际联赛中,我门下所有弟子,都会‘好好地’,招待你。” “每一场比赛,你都会遇到我们的人。” “每一场,都会是你的地狱。” “老夫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能不能,撑到最后。” 这是赤裸裸的宣言。 “诡道流”,要对江澈,展开一场无休止的,不死不休的“猎杀”!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可以想象,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江澈将会面临何等恐怖的处境。 “诡道流”的弟子,个个都不是善茬,手段阴险,无所不用其极。 被这样一群疯狗盯上,江澈的联赛之路,恐怕,走不了多远了。 VIP包厢里,林啸天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他原本还担心,柳青被废,自己的报复计划会落空。 没想到,江澈自己作死,竟然惹上了魏天成这尊大神! 这下好了,根本不用他再出手,光是“诡道流”的追杀,就足以让江澈万劫不复! “哈哈哈,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我看你这次,怎么死!”林啸天在心中疯狂地大笑着。 林少也激动着双手颤抖。 面对魏天成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威胁,江澈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 他将肩上的球杆,拿了下来,用杆头,遥遥地,指向了VIP包厢里的魏天成。 这个动作,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老头。” 江澈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通过场馆的音响,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你也配?” “想玩,我奉陪到底。” “你的那些徒子徒孙,来一个,我废一个。” “来一双,我废一双。” “直到,打到你这个老家伙,亲自下场为止。” 说完,他不再理会脸色已经铁青得快要滴出水来的魏天成,扛着球杆,转身,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惊骇、错愕、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场馆。 只留下一个,孤傲而又决绝的背影。 …… 当晚,省际联赛的官方对战表,正式公布。 当众人看到江澈第一轮的对手时,所有人都知道,魏天成的报复,来了。 江澈的对手,是来自“诡道流”的一名选手,名叫吴刚。 这个吴刚,在“诡道流”中,名声不显,实力也并非顶尖。 但是,他有一个,让所有对手都闻风丧胆的外号——“碎骨者”。 传闻中,此人球风极其残暴,最擅长的,就是用威力巨大的“爆杆”,在击球的同时,攻击对手的身体。 曾经有多名选手,在和他比赛后,手腕、手指,都留下了永久性的伤残。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彻尾的,球场上的暴徒! 魏天成,竟然在第一轮,就派出了这样一个人来对付江澈。 其心可诛! 所有人都觉得,江澈,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面对一个不以赢球为目的,只以伤人为乐的疯子,你技术再好,又有什么用? 一时间,整个省的台球圈子,都在为江澈默哀。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江澈,在看到对战表后,只是平静地,将手机,丢到了一边。 他盘膝坐在酒店的床上,双目微闭,心神,沉入了脑海之中。 “杆神。” 【小子,老夫在。】 “那个老家伙的气势,很强。”江澈回忆着白天魏天成带给他的压力,“那是什么?” 【那是‘场域’的雏形,也可以称之为‘势’。】古通解释道,【当一个球手的‘心、眼、手、身、法’五维,都修炼到极高的境界,精神力与球技完美融合,就能形成自己独特的‘势’。在‘势’的笼罩下,他就是那片区域的王,可以压制对手的心神,甚至扭曲对手的感知。那个姓魏的,虽然是六品高手,但单独对于势的方面已经摸到了四品宗师的门槛,他的‘势’,对现在的你来说,确实很有威胁。】 “如何破之?”江澈直接问道。 【破之,有两种方法。】 【一,你的‘势’,比他更强。】 【二,在你的‘道’面前,他所有的‘势’,都将形同虚设。】 【而你的‘道’,是老夫,乃至古往今来所有球道宗师,都未曾见过的……】 古通的声音,带着一丝赞叹。 【霸道。】 江澈缓缓睁开眼睛,瞳孔深处,一簇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明天那个叫吴刚的,擅长爆杆?” 【是的,他练的是一门叫‘碎玉诀’的邪门功夫,可以将球气凝聚于一点,瞬间爆发,威力惊人,但对自身的耗损也极大。】 “很好。” 江澈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 “他不是喜欢碎别人的骨头吗?” “明天,我就让他尝尝,自己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第二十七章废你的人 第二天,省际联赛,第一轮,正式开打。 江澈与“碎骨者”吴刚的比赛,被安排在了三号台。 虽然不是主舞台,但此刻,三号台周围,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观众和记者。 所有人都想亲眼看看,这场被誉为“针尖对麦芒”的对决,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收场。 是“草根天才”江澈,被“球场暴徒”吴刚,用残暴的手段,摧毁在联赛的起点? 还是他能再次创造奇迹,冲破“诡道流”布下的第一道封锁线? 比赛开始前,选手入场。 吴刚率先走了出来。 他身材魁梧,肌肉虬结,剃着一个光头,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 他手里拎着一根比普通球杆粗了一圈的特制金属球杆,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眼神中充满了暴戾和嗜血的光芒。 他一出场,整个赛场周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这就是“碎骨者”吴刚,一个光是站在那里,就能给人带来巨大压迫感的男人。 随后,江澈也走了出来。 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运动服,依旧是那根破旧的木杆。 与气势汹汹的吴刚相比,他显得有些单薄,甚至有些懒散。 两人走到球台两边,遥遥相对。 吴刚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用一种看猎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江澈,特别是江澈那只用来架杆的左手。 “小子,听说你很狂?”吴刚的声音,粗犷而又沙哑,“敢跟我们魏宗师叫板?” 江澈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今天,老子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死’字是怎么写的!”吴刚用他那根粗大的金属球杆,重重地,往地上一顿! “咚!” 一声闷响,坚硬的大理石地面,竟然被他砸出了一个浅浅的坑! 全场一片哗然!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哼,大老粗一个,一看就是魏老头丢出来试探你的。】? 杆神说道。 裁判走了过来,示意双方猜球决定开球权。 吴刚直接狞笑着摆了摆手:“不用猜了!开球权,让给他!” “老子,要后手!” “老子喜欢看猎物,在绝望中挣扎的样子!” 他这是极度自信,也是极度的羞辱! 江澈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直接走到了开球区。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记标准的大力爆杆! “砰!” 球堆炸开,四颗半色球入袋。 又是一个完美的开局。 然而,就在江澈俯身,准备击打第二杆时,站在他对面的吴刚,突然,动了。 他看似无意地,向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让他与江澈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汗臭和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更重要的是,他高大的身躯,正好挡住了江澈一部分的视线,形成了一片阴影,干扰着江澈的判断。 这是最低级,却也最有效的骚扰。 江澈眉头微皱,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砰!” 半色球,稳稳入袋。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在江澈接下来的每一次击球中,吴刚都会像一头烦人的苍蝇,用各种小动作,来骚扰他。 时而,是突然的咳嗽。 时而,是刻意的走动。 时而,是含糊不清的垃圾话。 裁判对此,却视而不见,仿佛根本没有看到。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诡道流”的授意,裁判,也早就被打点好了。 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不公平的比赛。 然而,江澈的心境,稳如磐石。 无论吴刚如何骚扰,他都置若罔闻,一杆接着一杆,精准地,将自己的彩球,送入袋中。 很快,台面上,只剩下最后一颗黑八。 就在江澈俯身,准备一杆结束战斗时,吴刚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残忍的狞笑。 机会,来了! 他算准了江澈的击球线路和身体位置。 就在江澈出杆的瞬间,他突然,也猛地俯下身,做出了一个击球的动作! 他的目标,不是任何一颗球。 而是,江澈架杆的那只左手! 他要用一记威力巨大的跳球,让母球飞起来,狠狠地,砸在江澈的手指上! 这一招,阴险到了极点! “小心!” 看台上,有人失声惊呼! 【小子,用‘磐石架’!】 古通的声音,在江澈脑中炸响! 电光火石之间,江澈的眼神,骤然一冷! 他没有收杆,更没有躲闪! 一股玄奥的“球气”,顺着他的手臂,瞬间涌入了他的左手! 他的那只手,皮肤表面,仿佛泛起了一层淡淡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光晕。 与此同时,吴刚的金属球杆,也狠狠地,砸在了他自己的母球上! “砰!” 吴刚的母球,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带着呼啸的风声,猛地从台面上弹起,直奔江澈的左手而去! 所有人都吓得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那血肉模糊的一幕。 然而,预想中的骨裂声,并没有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清脆的,如同金石交击般的声响! “铛!” 吴刚那颗势大力沉的母球,在撞到江澈手指的刹那,竟然像是撞到了一块坚不可摧的钢铁,被硬生生地,弹飞了出去! 而江澈的左手,纹丝不动! 他的出杆,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砰!” 黑八,应声入袋! 1:0! 江澈,拿下了第一局!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大脑,再次宕机。 用手,硬生生,接下了一记足以碎骨的跳球? 这……这还是人吗? 吴刚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那只被震得发麻的右手,和那颗滚落在地上的母球,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江澈缓缓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手腕,然后,看着一脸震惊的吴刚,笑了。 那笑容,冰冷,而又残酷。他知道对方犯规,但裁判又当作看不到,那就选择打爆对方! “就这点力气?” “跟挠痒痒似的。” “现在,轮到我了。” 他走到吴刚面前,捡起了那颗属于吴刚的母球,在手里掂了掂。 “你不是喜欢废别人的手吗?” “今天,我就废了你的手。” “不仅要废了你的人,更要,诛了你的心。” 第二十八章又一个道心破碎 轮到我了。 江澈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像是一道催命的符咒,让“碎骨者”吴刚的心,猛地一沉。 他看着江澈脸上那冰冷的笑容,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本能地后退了半步,但脚跟磕在身后的椅子上,才让他惊觉自己的失态。 第二局,轮到吴刚开球。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江澈,仿佛要用目光将他生吞活剥。 他不能输! 尤其不能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力量上,输给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子! 他要用自己最强的“碎玉诀”,把场子,把尊严,全都找回来! 吴刚走到开球区,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咚咚作响,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他将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右臂之上,那虬结的肌肉高高鼓起,青筋暴突,像是一条条盘踞的黑色虬龙,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给老子,碎!” 他爆喝一声,手中的特制金属球杆,带着撕裂空气的尖锐呼啸声,狠狠地,轰在了母球之上! “砰!!!”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震得整个场馆的玻璃都嗡嗡作响! 那颗白色的母球,像是一颗脱膛的炮弹,一颗白色的流星,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狠狠地,撞进了紧密排列的球堆之中! 这一杆的力量,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VIP包厢内,魏天成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这一杆,是吴刚的巅峰一击,就算是一块钢板,也能砸出个坑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江澈那根破木杆被震碎,连带着他那只手也一起废掉的场景。 然而,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球堆,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被炸得四散飞溅,满台乱滚。 它们只是,轻微地,如同水波般晃动了一下。 然后,就无比诡异地,停在了原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那颗凝聚了吴刚全部力量与尊严的母球,在撞击球堆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面无形的、看似柔软却坚不可摧的墙壁,球堆只是松垮散开,没有四处游走。 紧接着,一股更加磅礴,更加精纯,更加凝练的力量,从那看似平静的球堆中,反弹了回来! “咔嚓!” 一声清脆的、让人牙酸的碎裂声,通过麦克风,清晰地响彻全场! 吴刚那颗特制的、据说可以承受千斤之力的合金母球,竟然,当场,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 紧接着,“啪”的一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彻底碎成了两半,滚落在绿色的台尼上。 高下立判! “这……这怎么可能?” 吴刚看着自己碎裂的母球,整个人都傻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最引以为傲的“碎玉诀”,他赖以成名的绝对力量,竟然,被对方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给硬生生反弹了回来! 这已经不是技巧的差距了。 这是“道”的碾压! 这是对“力”之法则,更深层次的理解和运用!他那点引以为傲的蛮力,在对方面前,就像是三岁孩童的拳头,可笑至极。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吴刚的声音,都在颤抖,充满了惊恐和不解。 江澈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走到台边,俯下身,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他没有选择大力进攻,而是用一种极其轻柔,极其精准的方式,处理着台面上的每一颗球。 他的每一次出杆,都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颊,力道用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殆。 母球,在他的控制下,仿佛变成了一个优雅的芭蕾舞者,在绿色的舞台上,翩翩起舞。每一次走位,都精准得像教科书一般,分毫不差。每一次停顿,都恰到好处地,为下一杆,做出最完美的铺垫。 这是一种,与吴刚的残暴,截然相反的,极致的温柔。 但这种温柔,带给吴刚的,却是比任何残暴手段,都更加恐怖的精神折磨。 江澈的每一杆,都在向他展示,什么才是真正的,对力量的控制。他的每一次成功进球,都是对吴刚那可笑的“暴力美学”,最无情、最响亮的嘲讽。 吴刚站在一旁,看着江澈行云流水般的清台,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最后变成一片死灰。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只要被憋死的野兽。 他的道心,正在被江澈,用这种最温柔的方式,一寸一寸地,无情碾碎。 很快,台面上,只剩下最后一颗黑八。 江澈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将它打进。 他停了下来,直起身,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如死灰、摇摇欲坠的吴刚。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和一丝君临天下的霸道。 “你不是喜欢看人挣扎吗?” “现在,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说完,他重新俯下身。 这一次,他整个人的气势,骤然一变! 如果说刚才他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那现在,他就是执掌生杀的九天帝王! 一股磅礴的,充满了王者之气的“球气”,从他体内,疯狂地涌入了他手中的“万古第一杆”! 那根破旧的木杆,在这一刻,仿佛彻底活了过来,杆身之上,竟然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却无比威严的金色光晕! “要来了!” VIP包厢里,魏天成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江澈,出杆了! 他打出的,依然是“神龙摆尾”! 但是,这一次的“神龙摆尾”,与之前,截然不同! 母球,在被击出的瞬间,它周围的空气,都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一道道金色的“球气”,从母球上逸散出来,在它的身后,竟然,凝聚成了一道栩栩如生的,长达数米,鳞甲毕现的,金色龙影! “昂——!” 一声高亢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穿越了万古洪荒的龙吟,响彻了整个场馆! 那条金色的龙影,携带着毁天灭地的无上威势,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霸道绝伦的弧线,它无视了物理的法则,绕过了大半个球台,最终,狰狞的龙头,狠狠地,撞在了那颗孤零零的黑八之上! “砰!” 黑八入袋! 而那条金色的龙影,在完成使命后,才缓缓地,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之中。 球气化形! 龙吟震天!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神迹般的一幕,震撼得无以复加,他们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连呼吸,都彻底忘记了。 他们今天见证的,不是一场比赛。 而是一个传说的,诞生! “噗通!” 吴刚,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那庞大的身躯,重重地,跪倒在了地上。 他看着那颗消失的黑八,看着那根恢复了平平无奇模样的木杆,再看看江澈那张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脸。 他的眼神,彻底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而又茫然。 他的世界观,他的信仰,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那一声穿透灵魂的龙吟,彻底震碎。 道心,破碎。 而且,是永无复原可能的那种,碎得连渣都不剩。 江澈,用最残忍,也最华丽的方式,兑现了他的诺言。 废其人,诛其心。 第二十九章玩命 龙吟之后,是长久的死寂。 整个三号台,乃至整个体育馆,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扛着破旧球杆,缓缓走下台的少年身上。 敬畏,恐惧,崇拜…… 复杂的情绪,在每一个人的眼中交织。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省台球界,要变天了。 一个不讲道理的,如同魔王般的存在,降临了。 裁判,直到江澈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选手通道里,才如梦初醒般,吹响了那迟来的哨声,用颤抖的声音,宣布了比赛结果。 “第二局,江澈,胜!” “总比分,2:0,江澈,晋级下一轮!” 而他的对手,“碎骨者”吴刚,依旧像一尊石雕般,跪在地上,双目无神,口中喃喃自语。 “龙……是龙……” “我看到了龙……” 他疯了。 一个以残暴和力量著称的球场暴徒,被一杆球,硬生生地,打疯了。 VIP包厢里,魏天成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身后的红木扶手,已经被他捏得出现了道道裂纹。 “球气化形……龙吟……” 他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神中,充满了嫉妒和杀意。 这种境界,是他梦寐以求,却苦修数十年,都未能触及的传说! 可现在,竟然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身上,出现了! 他不能容忍! 绝对不能容忍,这样一个妖孽,继续成长下去! 他会威胁到自己,威胁到整个“诡道流”的地位! 他猛地转过身,对身旁一个一直躬身侍立的弟子,用冰冷的声音吩咐道。 “通知下去,计划,提前。” “暂停一天是吧?很好。” “我不想在明天的赛场上,再看到他。” “动用一切力量,不管是赛场外的,还是……地下的。” “我要他,消失。” 那名弟子心中一凛,低下头:“是,师父!” …… 江澈并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更加凶险的阴谋,正在暗中酝酿。 赢下比赛后,他没有在赛场过多停留,直接回到了酒店。 他需要休息,更需要复盘。 今天那招“球气化龙”,看似惊天动地,但对他自身的精神力消耗,也是巨大的。 【小子,今天,太冲动了。】 古通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责备。 【‘球气化形’,是你现在的境界,强行催动的结果,虽然震慑了敌人,但也暴露了你的底牌,更是让你元气大伤。接下来,你要面对的,是整个‘诡道流’的疯狂反扑,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我知道。”江澈盘膝坐在床上,缓缓调息,“但是,我必须这么做。” “我需要用最直接,最震撼的方式,去震慑他们,让他们感到恐惧。” “只有这样,他们才不敢,轻易对我身边的人下手。”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奶奶安详的睡容,浮现出老刘和胖子担忧的脸。 他,不能输。 更不能,让自己的软肋,暴露在敌人面前。 【唉……你这小子。】 古通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一夜无话。 第二天,是联赛的休赛日。 江澈没有出门,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打坐恢复,同时在脑海中,与古通进行着高强度的对练。 傍晚时分,他感觉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肚子也有些饿,便准备出门找点东西吃。 酒店的位置,有些偏僻。 他走出酒店大门,沿着一条昏暗的小路,向前走去。 走了大概几百米,他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 不只一个。 而且,脚步声很沉,带着一股刻意压抑的杀气。 江澈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终于来了吗?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加快脚步,而是不紧不慢地,拐进了一条更加偏僻的,没有任何路灯的后巷。 这里,是一个完美的,解决麻烦的地方。 他刚一拐进去,身后的脚步声,就变得急促起来。 七八个手持着钢管和砍刀的彪形大汉,从巷口,将他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一个光头纹身的壮汉,他狞笑着,用手里的砍刀,指着江澈。 “小子,你就是江澈吧?” “有人花钱,买你的手,你的脚。” “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让哥哥们,帮你啊?” 这些人,不是球手。 他们是专业的,混迹于地下的打手,身上,都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是林家的人?还是“诡道流”? 江澈已经懒得去猜了。 他将一直扛在肩上的球杆,拿在了手里,横在胸前。 “就凭你们?” “哈哈哈!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光头大汉狂笑起来,“兄弟们,给我上!打断他的手脚,留一口气就行!” 七八个大汉,怒吼着,从四面八方,挥舞着武器,朝着江澈,猛扑过来! 巷子里,顿时充满了呼啸的风声和刺骨的杀意。 然而,江澈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看着迎面劈来的一把砍刀,非但没有躲闪,反而,迎了上去! 他脚下的步法,变得玄奥而又诡异。 正是他爷爷从小教他的,一套无名步法。 他的身体,像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在狭窄的巷子里,辗转腾挪。 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地,躲开了致命的攻击。 同时,他手中的那根“万古第一杆”,也不再是球杆。 而是一根,无坚不摧的,夺命棍! “砰!” 他手腕一抖,球杆的尾部,精准地,点在了一个大汉的手腕上。 “咔嚓!” 骨裂声响起,那大汉惨叫一声,手里的钢管,应声落地。 “砰!砰!砰!” 江澈的身影,如同鬼魅,穿梭在人群之中。 他手中的球杆,或点,或戳,或扫,或砸。 每一击,都精准地,落在对方最脆弱的关节处。 他没有用爷爷教的杀招,只是,废掉了他们所有人的行动能力。 不到一分钟。 七八个彪形大汉,全都躺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手腕和脚踝,痛苦地哀嚎着。 整个巷子,只剩下江澈一人,还站着。 他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 他收回球杆,重新扛在肩上,看都没看地上的那些垃圾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 巷口处,突然亮起了两道刺眼的,远光灯! 一辆黑色的轿车,不知何时,已经堵住了巷口。 车门打开,一个江澈熟悉的身影,走了下来。 是林少。 那个被他在球房里,羞辱得体无完肤的富二代。 此刻,林少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恐惧和疯狂的扭曲表情。 他的手里,赫然,握着一把黑色的,手枪! 枪口,正对着江澈。 “江澈!”林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无比,“你不是很能打吗?” “你的球杆,接得住这个吗?” 第三十章正当防卫 黑洞洞的枪口,在昏暗的巷子里,像一只择人而噬的独眼凶兽,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林少那张因为癫狂而极度扭曲的脸,在惨白的车灯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被江澈毁掉了一切。 他的骄傲,他的尊严,甚至他在家族里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都因为那一场球房里的赌局,而一落千丈,沦为整个圈子的笑柄。 他恨! 他恨不得将江澈的骨头一寸寸敲碎,把他的血肉一口口嚼烂! 所以,在接到魏宗师冰冷的暗示后,他毫不犹豫地,动用了家族里最见不得光的力量。 他不仅找来了专业的打手,甚至,还通过黑市的渠道,搞来了这把能带给他终极安全感的铁家伙。 他要亲手,终结这个毁了他一切的噩梦! “去死吧!你这个杂种!” 林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已经完全变调,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尖锐的枪响,撕裂了寂静的夜空! 子弹,带着炙热的火焰和死亡的呼啸,旋转着,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射江澈的眉心!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江澈彻底淹没!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拖拽,变得无比缓慢。 江澈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他能躲开。 以他从小修炼的无名步法,在林少抬手的瞬间,他就有至少三种方式可以避开这致命的一击。 但是,他没有动。 因为,就在林少开枪的电光石火之间,他脑海中,古通的声音,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到近乎咆哮的音量,轰然炸响! 【小子!别动!你口袋里!那个东西!】 古通的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连江澈都从未感受过的,极度的兴奋与渴望! 【是‘源球’的碎片!用它!!!】 口袋里? 那个东西? 江澈的思绪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立刻想到了,今天比赛结束后,他在吴刚的座位旁,随手捡到的那个毫不起眼的黑色小块。 那东西形状不规则,触感奇特,像是某种金属,又像是某种晶石。 当时他以为是吴刚掉的什么配重块或者小玩意儿,根本没放在心上,就随手揣进了兜里。 源球碎片? 就是这个东西? 这刹那间的念头,只在零点零一秒内完成!江澈来不及多想,也容不得他多想! 他几乎是凭着千锤百炼的身体本能,猛地将手,闪电般伸进了裤子口袋,握住了那个冰冷的,带着一丝奇特磨砂质感的黑色小块!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那块碎片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宇宙洪荒的古老嗡鸣,从那块小小的碎片中,轰然爆发! 一股浩瀚的,磅礴的,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顺着江澈的手臂,疯狂涌遍全身! 紧接着,一道肉眼可见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半透明护盾,瞬间在江澈的面前,凝聚成形!那护盾上,似乎还流转着无数细密的,看不懂的古老纹路。 “铛!” 一声清脆得不似人间的金属交击声响起! 那颗高速飞旋而来的子弹,狠狠地,撞在了那面能量护盾之上! 结果,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无垠的大海,只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 子弹头,在接触护盾的瞬间,被一股无法想象的恐怖能量,挤压、扭曲、变形,最后失去了所有动能,像一块废铁,“叮当”一声,无力地,掉落在了地上。 而那股能量护盾,在风轻云淡地挡下子弹后,余势不减,仿佛被激怒的神明,化作一道无形的冲击波,向前,猛地扩散开来! “轰!” 巷口处的林少,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辆全速行驶的重型卡车,给结结实实地迎面撞上! 他连惨叫声都没能完整地发出来,整个人就像一个破麻袋般倒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重重地,砸在了他那辆玛莎拉蒂的车头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坚硬的车头盖,被他砸出了一个清晰的人形凹陷。 随后,他又从车上滚落在地,脑袋一歪,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那把黑色的手枪,也脱手而出,飞出老远,掉在了巷子的角落里。 整个巷子,在经历了极致的喧嚣后,再次恢复了诡异的寂静。 只剩下,江澈那略显粗重的喘息声。 他缓缓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那块,已经耗尽了能量,重新恢复了平平无奇模样的黑色碎片,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就是……“源球”的力量? 传说中,构成这个世界“球道”法则的本源之物? 仅仅只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就能,硬抗子弹? 那完整的“源球”,又该是何等毁天灭地的存在? 【小子,发什么呆!快走!这里的动静,很快就会引来条子!】 古通的声音,带着一丝满足后的疲惫,将他从巨大的震惊中,拉了回来。 江澈深吸一口气,将那块意义非凡的碎片紧紧握在手里,压下心中的波澜,转身,就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他刚一转身,巷口处,就传来了阵阵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显然,刚才的枪声,已经惊动了附近的人。 不过几秒钟,红蓝交替的警灯,便将整条狭窄的巷子,照得忽明忽暗,也照亮了江澈那张略显无奈的脸。 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已经从车上冲了下来,动作迅捷地散开,手中的枪,黑洞洞地,对准了他。 “不许动!举起手来!” 领头的一名中年警察厉声喝道,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这片狼藉的现场。 江澈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麻烦了。 他现在,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一个昏迷不醒的富二代,一把枪,一群在地上抱着手脚痛苦呻吟的打手,而他,是唯一一个,毫发无伤、好端端站着的人。 这画面,冲击力太强,戏剧性太足。 怎么看,他都是那个罪大恶极的,施暴者。 就在江澈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是强行突围还是束手就擒时。 一个清冷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的女声,突然,从巷子的另一头,那片警察尚未覆盖的黑暗中,响了起来。 “警官,我想,这可能是一场误会。” 这声音不大,却像是有种奇特的魔力,瞬间压过了现场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纯白色西装,身材高挑,气质卓绝的女人,正踩着银色的高跟鞋,不紧不慢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哒、哒、哒……”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富有节奏,不疾不徐,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跳上。 她长发如瀑,随意地披在肩后,容颜绝美,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帝最杰出的艺术品。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她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仿佛能看穿世间一切虚妄,洞悉人心所有秘密的,睿智而又深邃的眼睛。 她走到场中,完全无视了那些下意识指向她的枪口,也无视了地上哀嚎的打手和昏迷的林少,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路边的尘埃。 她的目光,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径直,落在了江澈的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江澈那只,紧紧握着“源球碎片”的右手上。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带着一丝了然,又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我是目击证人。” 她转过头,看向为首的那名中年警察,语气平淡,却带着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 “我可以证明,这位先生,他,是正当防卫。” 第三十一章天机阁 巷子里,女人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质地,清晰地穿透了警笛的余音,落进每个人的耳廓。 正当防卫。 这四个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现场凝固的气氛。 领头的中年警察眉头一拧,锐利的视线从江澈身上,转移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身上。 一身剪裁精良的纯白西装,在红蓝交替的警灯下,反射着一种近乎刺目的光泽,与周围的肮脏和狼藉格格不入。 她太干净了,也太镇定了。 镇定得,仿佛不是走进了血腥的犯罪现场,而是踏入了自家的后花园。 “你是谁?”中年警察的声音低沉有力,手里的枪口微微下压,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你说你是目击证人,有什么证据?”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 她踩着银色的高跟鞋,无视了地上的哀嚎和血迹,一步步走到场中。 她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原本剑拔弩张的警察们,都下意识地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她最终停在了江澈身前不远处,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先是扫了一眼地上那颗变形的弹头,然后才落在了江澈的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他那只紧握着“源球碎片”的右手上。 一抹玩味的笑意,在她唇角缓缓漾开。 “证据?” 她终于开口,语气慵懒地从口袋里摸出一部造型别致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 “我这人,有个习惯。” “喜欢在我的车周围,装上几个不多不少的摄像头。” 她将手机屏幕转向中年警察。 一段极其清晰的视频,正在播放。 视频的视角很高,显然是从巷口某个隐蔽的位置拍摄的。 画面里,七八个手持凶器的壮汉,如何将江澈围堵在巷子深处。 江澈如何用一根球杆,以一种近乎艺术般的精准,只攻击手腕脚踝,废掉所有人的行动能力,却未伤及性命。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视频的高潮,是林少那辆玛莎拉蒂堵住巷口,他下车后,如何歇斯底里地掏出枪,如何对准江澈,如何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枪口的火光,在高清镜头下,被捕捉得一清二楚。 铁证如山! 中年警察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他从震惊,到愤怒,再到后怕。 如果不是江澈命大,今晚这里,就不是一桩恶性斗殴案,而是一桩持枪杀人案! 而他们,差一点,就把唯一的受害者,当成了凶手! 他猛地回头,对着身后的下属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人都给我铐起来!叫救护车,把那个开枪的,还有这些‘受害者’,都给我带回局里去!” “是!队长!” 警察们立刻行动起来,现场顿时响起一片手铐锁紧的“咔哒”声和打手们更加凄厉的哀嚎。 中年警察快步走到江澈面前,脸上的严肃被一抹歉意取代。 “这位先生,对不起,是我们搞错了情况。” “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给你一个交代。” 江澈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眼前这个神秘的女人身上。 【小子,这个女人,不简单。】 古通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的气息,深不可测,就像一口望不见底的古井。】 【她不是偶然路过,她是在等你。】 【她就是冲着你手里的‘源球碎片’来的!】 江澈的心,微微一沉。 他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这个女人出现得太巧,证据也准备得太完美,仿佛一切都在她的剧本里。 救护车和更多的警车呼啸而至,很快,巷子里的闲杂人等,包括昏死过去的林少,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中年警察又和江澈简单交谈了几句,录了份临时口供,便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一场足以致命的危机,在这个女人的举手投足间,烟消云散。 很快,狭窄的巷子里,只剩下了江澈和她两个人。 晚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废纸,发出“沙沙”的声响。 女人收起手机,那双睿智的眸子,再次锁定在江澈的右手上。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她的声音,褪去了之前的慵懒,多了一分清冷和直接。 “谈什么?”江澈反问,手里的球杆,握得更紧了些。 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带来的压迫感,甚至比刚才面对枪口时,还要强烈。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的压制。 “谈谈你手里的那块小石头。” 女人向他走近了一步,银色的高跟鞋,轻轻踩在一小滩血迹旁,纯白的西裤裤脚,却依旧一尘不染。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秦清月。” “你可以叫我秦小姐,或者……‘天机阁’的执事。” 天机阁? 江澈在脑海中飞速搜索着这个名字,却一无所获。 “那是什么?” “一个,致力于收回所有散落在外的‘源球碎片’的,古老组织。” 秦清月的回答,直接而坦白,没有丝毫隐瞒。 她微微歪了歪头,绝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好奇。 “我更感兴趣的是,你是怎么知道,用它来挡子弹的?” “据我所知,没有经过专门的引导和训练,普通人就算得到碎片,也只会把它当成一块质地奇特的破石头。” 江澈沉默了。 他总不能说,是自己球杆里的老爷爷告诉他的。 秦清月看着他戒备的样子,忽然笑了。 那笑容,像是冰雪初融,让这条昏暗的巷子,都仿佛明亮了几分。 “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不容置疑。 “开个价吧,少年。” “那块碎片,对你来说,是祸不是福。今天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富二代,明天,可能就是真正的过江猛龙。” “把它交给我,我可以满足你一个,你认为等价的愿望。” “金钱?地位?”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或者……那个躲在幕后,想废了你的‘诡道流’宗师,魏天成的项上人头?” 第三十二章你的球杆卖不卖 魏天成的项上人头? 这几个字,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江澈的心口。 巷子里的晚风,似乎也在这瞬间停滞了。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硝烟味,混杂着血腥气,钻进鼻腔,提醒着他刚才经历的一切是何等凶险。 魏天成。 这个名字,江澈在吴刚和胖子的交谈中听到过,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诡道流”宗师,是林少背后真正的靠山。 他之前只是猜测,而现在,这个谜一样的女人,轻描淡写地,就将谜底揭开了。 她不仅知道发生了什么,还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 江澈没有说话,只是握着球杆的手,又紧了几分。那根历经沧桑的木杆,传递来一丝熟悉的温润感,让他狂跳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小子,别被她牵着鼻子走。】 古通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股老江湖的沉稳。 【这娘们儿在攻心。先用雷霆手段救你,是为恩;再点破你仇家,是为利;现在拿好处来诱你,是为引。一套接一套,玩得花哨。】 江澈当然明白。 他看着眼前这个叫秦清月的女人,她明明站在那里,却像隔着一层看不透的薄雾,美丽,而又危险。 “看来,你对我的提议,不是很动心。” 秦清月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玩味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也对,一个能凭空挡下子弹的少年人,有点傲气是应该的。”她像是完全不在意江澈的沉默,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 “周一心。本名,江澈。十八年前,生于江南水乡的一个小镇。母亲周晚琴,父亲……不详。三岁时母亲离家,至今下落不明。由奶奶玉兰一手带大。”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精准地钉在江澈的过往上。 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 如果说之前点破魏天成,还能解释为她调查了林少的社会关系。那么此刻,这些只有他自己和奶奶才知道的、尘封的往事,被她如此轻易地说出来,带来的震撼,是颠覆性的。 这已经不是调查了,这是洞悉。 秦清月似乎很满意江澈的反应,她踱了两步,高跟鞋清脆的“哒哒”声,敲击着江澈紧绷的神经。 “你奶奶身体不好,有很严重的风湿和心脏病,每个月的药费,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所以你初中毕业就没再读书,来到江城,在城中村的地下球房,靠陪人打球赚钱。” “你每天练球超过十个小时,风雨无阻。手上磨出的老茧,比很多五十岁的老师傅还厚。你信奉‘能一杆解决,绝不出第二杆’,因为时间就是金钱。哦,对了,你还有个前女友,叫李思思……” 她顿住了,那双睿智的眸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澈已经变得毫无血色的脸。 “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江澈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是一种比被枪指着还要恐怖的感觉。那是一种你的人生,你的过往,你所有的秘密,都被人摊开在阳光下,一览无余的赤裸感。 他甚至毫不怀疑,只要她想,她能说出自己昨天晚上吃了什么,说了几个字的梦话。 “你……到底是什么人?”江澈的嗓音有些干涩,这是他今晚,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 “都说了,天机阁。”秦清月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一个,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心的,古老组织。” 她的目光,终于从江澈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了那根被他死死攥在手里的,破旧球杆上。 然后,她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浓厚的好奇与困惑。 “我们天机阁,有件宝贝,叫‘天机镜’。只要是在这片天空下发生过的事,留下过痕迹的人,它都能照览无余。” “我能看到你的过去,能看到林少的愚蠢,能看到魏天成的杀心,甚至能看到这颗子弹从出膛到撞上你面前那道屏障的每一个细节。” 她向前又走近了一步,几乎与江澈脸贴脸,鼻尖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清冷香气。 “但是……” 她的视线,死死地锁着那根球杆。 “唯独它,我看不透。” “在‘天机镜’的视野里,你整个人都清晰无比,唯独握着这根球杆的右手,以及这根球杆本身,是一团浓得化不开的混沌迷雾。” “它就像一个黑洞,吞噬了所有试图窥探它的光。里面,似乎沉睡着一个……非常、非常古老的灵魂。” 【哼!小女娃子,有点见识!】古通的声音,在江澈脑海中,带着一丝傲然和不屑,【老夫当年纵横天下的时候,你们天机阁的祖师爷,怕是还在玩泥巴呢!想看透老夫?再练一万年吧!】 江澈的心,在听到“古老的灵魂”这几个字时,猛地一跳。 他下意识地,将球杆往身后藏了藏。 这个动作,让秦清月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果然,你的秘密,不在那块碎片上,而是在这根……看起来能当柴火烧的木棍上。” 她收回了目光,退后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仿佛刚才那极具压迫感的靠近,只是一场幻觉。 “少年人,我们再谈一笔生意。” 她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清冷与直接。 “‘源球碎片’,你先留着。就当是我这个目击证人,送你的见面礼。” “现在,我要买的,是这根球杆。” 秦清月伸出两根纤细白皙的手指。 “两千万。现金,或者等值的黄金。” “另外,我之前说过的,魏天成的项上人头,依旧附送。” 她看着江澈,眼神里带着绝对的自信,仿佛这世上,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条件。 两千万,对于一个还在为奶奶几千块医药费发愁的穷小子来说,是足以改变一生的天文数字。 更何况,还附带解决掉一个宗师级的巨大威胁。 这根本不是选择题,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唯一的正确答案。 巷子里的风,又开始流动了。 江澈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球杆。 杆身上,布满了岁月的划痕,有些地方的漆已经脱落,露出了里面暗红色的木质。那是他从小到大,无数次抚摸、擦拭留下的印记。 他想起了爷爷。 想起那个总爱喝着劣质白酒,眯着眼看他练球的干瘦老头。 想起爷爷把这根球杆交给他时,布满老茧的手,是那么的温暖。 “澈娃子,咱爷俩没啥大本事,就这点爱好了。这根杆,传给你了。以后,别丢了咱爷们儿的脸。” 他又想起了在地下球房的日日夜夜。 每一次俯身,每一次出杆,每一次在绝境中寻找那一线生机。 这根球杆,不是他的武器,是他的伙伴,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他沉默的战友。 是他的……根。 【小子,两千万啊!还有个宗师的脑袋当添头!这买卖划算啊!】古通的声音贱兮兮地响起,【要不咱俩商量商量,把这娘们儿绑了,她的钱和宝贝不就都是咱的了?】 江澈没理会脑子里的胡言乱语。 他缓缓抬起头,迎上了秦清月那志在必得的目光。 他的眼神,很平静,像是暴风雨后,一望无际的海面。 “秦小姐。”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你说的没错,它看起来,是能当柴火烧。” 他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杆身上的一道旧伤痕,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 “但它,也是我的传家宝。” 江澈的嘴角,咧开一个略带痞气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 “所以,不卖。” 第三十三章 球道管理局 巷子里,江澈那句清晰的“不卖”,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余音未散。 秦清月脸上的自信和从容,出现了一瞬间的凝固。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错愕。 她预想过江澈会讨价还价,会犹豫不决,甚至会狂喜地答应。 唯独没想过,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两千万,加一个宗师的命。 就这么被一个穿着洗得发白T恤的少年,轻描淡写地推开了。 【哈哈哈!好小子!有骨气!像老夫!】古通在江澈脑海里放声大笑,【钱算个屁!想当年老夫的主人,黄金万两堆在面前,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下一秒,秦清月忽然笑了。 不是那种玩味的、掌控一切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几分欣赏和无奈的轻笑。 “传家宝……呵。”她摇了摇头,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有意思。真有意思。” 她收起了那份咄咄逼人的气场,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旁边斑驳的墙壁上,那身纯白的西装,与周围的污秽形成了更加强烈的反差。 “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少年。” 江澈没有接话,只是警惕地看着她。这个女人的节奏太快,他完全跟不上。前一秒还是威逼利诱的买家,下一秒就变成了聊家常的朋友。 “你不好奇吗?”秦清月偏了偏头,银色的耳坠在警灯的余光下晃动,“不好奇我为什么对一块破石头和一根烂木头这么感兴趣?不好奇我背后的‘天机阁’,又到底是什么?” 江澈当然好奇。 “你以为,台球就只是把球打进袋子里那么简单?”秦清月的声音悠悠传来,“你以为,魏天成那种所谓的‘宗师’,只是个身手不错的打手?” 她的话,像一把钥匙,正在试图打开一扇江澈从未想象过的大门。 “这个世界,比你看到的样子,要大得多,也复杂得多。”秦清月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在我们看不到的水面下,存在着一个由‘球道’构成的,庞大的里世界。” “里世界?”江澈终于开口,这个词汇对他来说过于陌生。 【里世界?】古通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疑惑,随即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这的确是一个表里世界。】杆神沉睡太久,现在又只是一缕残魂,很多都不记得了。 秦清月继续说道:“在这个世界里,顶尖的球手,拥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他们能通过精神力影响球的轨迹,能用气势压迫对手的心智,甚至……能像你一样,用一块特殊的石头,挡下子弹。”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江澈的右手方向。 “而这些力量,需要秩序来约束。否则,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所以,就有了‘球道管理局’。” “球道管理局?”江澈咀嚼着这个名字,听起来像个官方机构。 “对。”秦清月点头,“一个凌驾于所有球道流派之上,负责维护里世界秩序,处理超常规事件的官方组织。而我,是管理局江城分部的……部长。” “至于天机阁,”秦清月顿了顿,眼神里多了一丝古老而神秘的意味,“你可以把它理解为管理局的内核,一个从古代传承至今,负责监察、记录、回收所有‘源球’相关物品的,守护者组织。而我,恰好也是天机阁的执事。” 江澈的心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里世界、球道管理局、天机阁、源球…… 这些名词,像潮水般涌入他的大脑,将他过去十八年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冲刷得七零八落。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在打台球,为了生活,为了奶奶,为了那份纯粹的热爱。 可现在,这个女人告诉他,他脚下的路,通往一个完全未知的,甚至带着几分玄幻色彩的新世界。 “你手里的那块石头,叫‘源球碎片’,是构成这个世界‘球道规则’的基石之一,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而你这根……‘传家宝’,”秦清月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笑,“它能屏蔽天机阁的探查,显然是大有来头。” 她看着江澈,语气重新变得认真:“林少只是个被惯坏的蠢货,但他背后的林啸天,还有那个‘诡道流’的魏天成,可不是。他们现在或许只把你当成一个有点蛮力的乡下小子,可一旦让他们知道你身上藏着秘密……”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带来的寒意,比直接的威胁更加刺骨。 江澈沉默了。他知道秦清月说的是事实。今晚如果不是她出现,自己最好的下场,也是在警局里百口莫辩。 “所以,你现在还觉得,林家为你准备的那场‘省级联赛’,是想在台球桌上堂堂正正地击败你吗?”秦清月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江澈一愣。 “那场比赛,只是林啸天和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仓促搞出来的障眼法而已。为的就是从手掌好好玩弄你,因为你的狂,到时候,全城的媒体都会到场,他们会把你塑造成一个嚣张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街头混混,然后请来的那个所谓‘职业高手’,会在万众瞩目下,把你打得落花流水,让你身败名裂。” “一个名声扫地的‘凶手’,和一个为民除害的‘受害者’,你觉得,舆论和法律,会站在哪一边?” 秦清月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林家父子温情脉脉面具下的险恶用心。 江澈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他以为那会是一场尊严之战,没想到,从一开始,那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局。 “那……我该怎么办?”他下意识地问道。问完,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将对方放在了可以请教的位置上。 “很简单。”秦清月嘴角一勾,“别理他们。” “啊?” “那种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比赛,不值得你浪费时间。”秦清月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林家只是各种派系圈养的办事狗而已,现如今越来越多的派系将手伸入凡人的世界生活里,使这些凡人的生活过得越来越没有盼头,可惜了...如果以前那个天工流还在的话...。” 她话锋一转,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 “如果你真的想打,想证明自己,想让那些所谓的‘学院派’闭嘴,有一个更好的舞台在等你。” “什么舞台?” “半个月后,由‘球道管理局’江城分部官方主办,江城体育总局协办的——江城台球公开赛。” 秦清月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煽动力。 “那才是江城,乃至整个江南省,一年一度最顶级的赛事。所有叫得上名号的本地高手,周边城市的职业球手,甚至一些隐世的流派传人,都会参加。”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江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场比赛,打的是,中式黑八。” 中式黑八! 这四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江澈心中所有的迷雾! 他最熟悉的规则,他赖以为生的武器,他引以为傲的街头智慧,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真正施展的,最高规格的舞台! 【小子!听见没!黑八!】古通兴奋地大叫,【咱爷俩的天下!斯诺克那种磨磨唧唧的玩意儿,哪有黑八一杆清台来得痛快!去!把那帮穿西装算角度的家伙,脸都给他们扇肿了!】 江澈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他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重新开始滚烫地燃烧。 那是一种压抑了许久,终于看到出口的渴望。是一种被轻视、被误解后,终于等来正名机会的激动! 看着江澈眼中重新燃起的,名为“战意”的火焰,秦清月满意地笑了。 她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黑色的,质地奇特的名片,递了过去。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想通了,就打给我。我可以给你一个参赛名额。” 她转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这次江城公开赛的冠军,除了高额的奖金,还有一个特殊的奖励——可以直接获得‘球道管理局’的备案资格,成为受官方保护的‘在册球手’。” 说完,她不再停留,踩着银色的高跟鞋,优雅地转身,高挑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口,只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清冷香气。 巷子里,又恢复了死寂。 江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黑色名片,上面只有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清冷的“秦”字。 然后,他又看向自己手中那根伤痕累累的球杆。 世界,好像还是那个世界。 但江澈知道,从今晚开始,一切,都不同了。 他眼前的球台,不再局限于那小小的几平米。 它,被无限地放大了。 大到了整个江城,甚至……更大的地方。 第三十四章 夜风穿过狭窄的巷道,吹散了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却吹不散江澈心头的惊涛骇浪。 他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塑,许久未动。手中的黑色名片,边缘锋利,触感冰凉,仿佛握着一个新世界的入口。 “里世界……球道管理局……源球碎片……” 江澈低声呢喃着这些颠覆他认知的词汇,感觉自己过去十八年活得像个笑话。原来他每天抚摸的球杆,他赖以生存的台球,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庞大的秘密。 【小子,怕了?】古通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戏谑,【不就是个什么管理局吗?想当年,老夫的主人一杆在手,连皇城的禁军统领都得客客气气地递烟点火!什么狗屁秩序,在绝对的杆法面前,都是纸老虎!】 江澈被他这番话逗得稍微回神,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许。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 怕? 或许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终于找到宣泄口的兴奋。 就像一头被困在池塘里的鲨鱼,忽然有人告诉他,外面有一整片海洋。 他想起林少父子那张伪善的脸,想起他们精心布置的“省级联赛”陷阱,想起那些高高在上,视他们这些街头球手为“下九流”的所谓学院派。 过去,他只能被动地接招,用自己的右手去赌那渺茫的尊严。 而现在,秦清月给了他一个选择。 一个能主动出击,能站在真正的聚光灯下,用他们最不屑的“中式黑八”,把所有质疑和嘲讽都打回去的选择。 【想什么呢?干就完了!】古通催促道,【那个小女娃说得对,什么省级联赛,那是小孩子过家家!要去,就去最大的场子!把那个什么‘江城公开赛’的冠军拿回来,给老夫当个酒杯都嫌寒碜,但给你小子开开荤,倒是够了!】 江澈的眼神,在古通的聒噪中,一点点变得锐利起来。 他不再犹豫,转身走出小巷,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没有回家,而是走进了街角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在收银员奇怪的目光中,借用了公用电话。 他不想用自己的手机留下任何记录。秦清月那个女人,太过神秘,不得不防。 他按照名片上的号码,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只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通了。 没有客套的问候语,只有一片安静,仿佛对方正在等待他先开口。 “是我,江澈。”江澈的声音有些干涩。 “想通了?”电话那头,秦清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她早就料到他会打来。 “我要参加江城公开赛。”江澈没有废话,直截了当。 “可以。”秦清月答应得同样干脆,“你的个人信息,我会让专人录入系统。三天后,江城体育总局的官网上会公布所有参赛选手的名单,你可以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谢了。”江澈沉默片刻,还是道了声谢。不管这个女人目的为何,她的确帮了他。 “不用谢我,”秦清月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只是在做一个合格的‘执事’该做的事,为天机阁……发掘一些有趣的苗子而已。”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顺便提醒你一句,林家那场闹剧,你不用理会。安心备战,在公开赛上,没人敢在台面下搞小动作。” “我明白。” “那就好。我很期待,你的‘传家宝’,能在正式的赛场上,绽放出什么样的光彩。” 说完,电话便被干脆地挂断,只留下一阵忙音。 江澈放下听筒,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了地。他走出便利店,抬头望向夜空,城市的霓虹将天空映成一片模糊的橘色,看不到一颗星星。 但江澈知道,他的那颗星,已经开始亮了。 …… 与此同时,江城市中心,一栋造型极具未来感的摩天大楼顶层。 这里是球道管理局江城分部的所在地。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璀璨夜景。秦清月随手将手机丢在办公桌上,端起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走到窗边。 她身上那套纯白的西装,在办公室柔和的灯光下,反射着象牙般的光泽。 “部长。”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恭敬地站在她身后。 “王队,查得怎么样了?”秦清月没有回头,抿了一口咖啡。 “报告部长,林氏集团近期资金流向异常,与江南省‘诡道流’的一个外门堂口,有超过七次的大额资金往来。我们怀疑,魏天成只是他们推到明面上的一颗棋子。” “诡道流……”秦清月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一群只会玩弄人心,用下三滥手段污人道心的蛀虫。手伸得倒是越来越长了。” “部长,需要我们介入调查吗?” “暂时不用,打草惊蛇。”秦清月摇了摇头,“他们想在世俗界敛财,就让他们敛。” 她转过身,将手中的咖啡杯放下,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把‘江澈’这个名字,加入这次江城公开赛的特邀名单。身份背景就写……街头球手。” “街头球手?”王队愣了一下,“部长,这不合规矩。公开赛的特邀名额,最低也要是球道九品的在册球手,或者有俱乐部推荐的职业选手。一个没有品阶的普通人……”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秦清月打断了他,“我批准的,有问题吗?” “……没有,部长。”王队立刻低下头。 “另外,”秦清月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十指交叉,撑着下巴,“等会得给林氏集团的林啸天,打个电话。” “打给他?”王队有些不解。 “对。”秦清月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就说,球道管理局很重视这次江城公开赛的公平性,提前预祝他们林氏集团赞助的‘省级联赛’能继续举办。顺便‘关心’一下,问问他儿子的伤势,提醒他注意身体,毕竟……最近天气转凉,有些人,容易心火过旺,走上歪路。” 王队听得眼角直抽。 这哪里是关心,这分明是赤裸裸的警告和敲打! “还有,拟一份通告,发给所有参赛的流派和俱乐部。”秦清月继续下令,声音恢复了冰冷和威严,“通告内容很简单:‘赛场之内,凭杆法说话;赛场之外,敢伸手的,一律按扰乱里世界秩序罪论处,后果自负。’把‘诡道流’的名字,用红字加粗。” “是!”王队心头一凛,立刻领命而去。 整个江城,乃至江南省的球道圈子,谁不知道秦清月这位新上任的年轻部长,是出了名的铁血手腕。她这三道命令下去,等于是一边给了江澈官方的“护身符”,一边把刀架在了林家和诡道流的脖子上。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秦清月拿起桌上一份关于江澈的资料,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附着一张少年在球房角落里擦拭球杆的侧脸照片,眼神专注得像个虔诚的信徒。 “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一根能屏蔽天机探查的球杆,一块能挡下子弹的源球碎片……” 她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喃喃自语。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 林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年近五十的林啸天,正端着一杯上好的龙井,听着手下的汇报。他面容儒雅,戴着金丝眼镜,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位大学教授,而非一个商业帝国的掌舵人。 “那个叫江澈的小子,还是没什么动静?” “是的,董事长。自从那天晚上从警局出来后,他就一直待在那个破球房里,哪儿也没去。” “哼,一个乡下来的野小子,能有多大的胆子。”林啸天呷了一口茶,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省级联赛的场地和宣传都安排下去了,等热度炒到最高的时候,我要让他在全江城人面前,输得一败涂地,把我们林家丢掉的面子,百倍地挣回来!” 就在这时,他桌上的那部红色加密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林啸天眉头一皱,这部电话,连接的是一些他轻易不想接触的“层面”。 他挥手让手下退去,深吸一口气,才接起了电话。 “林董事长,晚上好。”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 “您是……?”林啸天的心猛地一沉。 “球道管理局,秦清月。” “秦……秦部长!”林啸天“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瞬间堆满了谦卑恭敬的笑容,额角却渗出了一丝冷汗,“不知秦部长深夜来电,有何指示?” “指示谈不上,只是听说林公子前几日受了些惊吓,特来慰问。” “小儿无状,给您添麻烦了!我一定严加管教!”林啸天姿态放得极低。 “年轻人嘛,有点火气很正常。”秦清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不过,最近天气转凉,林董事长也要注意身体,别让心火烧得太旺,万一不小心走上什么歪路,可就不好了。” 林啸天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另外,由我们管理局主办的江城公开赛,下周就要开始了。作为江城的龙头企业,希望林氏集团能以身作则,共同维护一个公平、公正的比赛环境。至于贵公司赞助的那个‘省级联赛’……我们管理局也预祝它,圆满成功。” “一定,一定!”林啸天背后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湿。 “那就好,不打扰林董事长休息了。” 电话挂断。 林啸天颓然地坐回椅子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哪里还不明白,秦清月这通电话,每一个字都是在警告他。 警告他别去碰那个叫江澈的小子! “砰!” 他猛地将手中的名贵茶杯狠狠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一个乡巴佬,怎么会惊动球道管理局的部长亲自出面保他!” 林啸天百思不得其解,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却让他不得不暂时压下所有的报复计划。 在那个庞大的“里世界”面前,他引以为傲的财富和地位,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此刻,风暴中心的江澈,对此一无所知。 他回到了重新开张的“澈神道场” 他没有理会客人们的招呼,径直走到最里边那张专属于他的球台。 他拿起那根伤痕累累的旧球杆,轻轻抚摸着上面被自己鲜血浸染过的纹路。 【小子,发什么呆?】古通不满地哼唧,【离比赛就半个月了,还不赶紧给老夫练起来!先从最基础的‘百步穿杨’定位球开始,打不满一万次,今天不准睡觉!】 江澈笑了。 他俯下身,摆出最标准的击球姿势,眼神前所未有的专注。 世界很大,对手很强。 但他手中的这根杆,就是他全部的底气。 半个月后,江城公开赛。 他来了。 第三十五章 江澈俯下身,摆出最标准的击球姿势,整个人的气息瞬间沉淀下来。 球房里依旧人声鼎沸,喧闹嘈杂,但这些声音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隔绝在外。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张绿色的球台,以及那颗静静等待被赋予生命的母球。 【准备好了?】 古通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从最简单的中袋定位球开始。】 【母球放在开球线,目标球放在置球点,一杆打进,母球必须停在目标球原来的位置,误差不能超过一颗球的直径。】 “这不就是最基础的定杆练习吗?” 江澈在心里嘀咕。 这种练习,他闭着眼睛都能打。 【呵,基础?】 古通冷笑一声。 【小子,武道万丈高楼平地起,最基础的东西,往往藏着最深的大道。】 【别废话,开始!一万次!完不成,老夫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精神反噬!】 江澈撇撇嘴,没再反驳。 他深吸一口气,手臂平稳地向后拉,再猛然向前送出。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啪!” 一声脆响。 白球精准地撞击在黑八上,黑八应声入袋。 而白球,则在原地滴溜溜转了几圈,稳稳停下。 完美。 江澈嘴角刚刚扬起一丝得意的弧度。 【慢了0.03秒。】 古通的声音如同当头一盆冷水。 【发力穿透不够,导致母球旋转有余,劲道不足。】 【失败品,下一个!】 江澈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都算失败? 他压下心头的不服,重新摆好球。 “啪!” 【手腕抖了,下一个!】 “啪!” 【出杆角度偏了0.1度,垃圾,下一个!】 “啪!” 【你是在给老夫按摩吗?没吃饭?下一个!】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整个球房的客人都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那个传说中一杆清台,吓跑林少的“杆鬼”江澈,正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最最枯燥的定杆击球。 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从最开始的轻松写意,变得越来越凝重。 球房角落的胖子和老刘,看得满心忧虑。 “刘叔,澈哥这是咋了?受什么刺激了?” 胖子小声问。 “我哪知道。” 老刘眉头紧锁,嘬了一口旱烟。 “这孩子,从小就犟。他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呢,别去打扰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江澈已经不知道自己挥了多少次杆。 他的右臂开始发酸,手腕传来阵阵刺痛,虎口处甚至被磨得有些发红。 精神上的疲惫,更是远超肉体。 每一次出杆,他都必须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杆头与母球接触的那一个点上。 古通那个老混蛋的挑剔,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角度、力度、速度、旋转,任何一丝一毫的瑕疵,都逃不过它的“法眼”。 【不行,还是不行!】 【你这打的是什么玩意儿?老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废物!简直是老夫带过最差的一届!】 古通的咆哮在脑海中不断回响,像是一把锤子,反复敲打着江澈几近崩溃的神经。 “够了!” 江澈终于忍不住,在心中低吼。 他猛地直起身,胸口剧烈起伏,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球台上。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古通的语气充满着不屑。 【你以为球道宗师是那么好当的?你以为凭你那点三脚猫的野路子,就能去跟那些从小浸淫球道的天才们叫板?】 【小子,我告诉你,任何一门技艺,练到极致,都是在和自己战斗!】 【心乱了,杆就乱了。】 【连这点枯燥都承受不住,你拿什么去赢?拿你那张还算过得去的脸吗?】 古通的一番话,字字诛心。 江澈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林少嚣张的嘴脸,浮现出前女友李思思鄙夷的神情,浮现出老刘和胖子担忧的目光,更浮现出秦清月那张清冷又带着一丝期待的脸。 是啊。 自己凭什么去赢? 就凭这根意外觉醒的球杆? 不。 真正的底气,永远来源于自身。 江澈再度睁开眼时,所有的烦躁和不甘都已褪去,只剩下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重新俯下身,手臂、手腕、手指,乃至全身的肌肉,都调整到一个最放松也最协调的状态。 他不再去想那一万次的目标,也不再去管古通的咆哮。 他的世界里,再一次,只剩下这一杆。 挥杆,出击。 “啪。” 声音很轻,却异常穿透。 母球稳稳停住,与目标球入袋前的位置,分毫不差。 【嗯……勉强及格。】 古通的声音难得地没有挑刺。 【继续。】 江澈没有理会,只是默默地重复着摆球,击球的动作。 一次,两次,一百次,一千次…… 他仿佛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 手臂的酸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热的暖流。 每一次出杆,他都能清晰地感知到力量从腰腹传导至手臂,再通过手腕的微调,最终凝聚于杆头,毫无保留地注入母球之中。 那种对力量的掌控感,精妙入微,让他沉醉。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完成又一次完美的击球后,古通的声音幽幽响起。 【行了,今天就到这吧。】 江澈这才如梦初醒,直起身子,才发现球房里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胖子和老刘靠在椅子上打盹。 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 他竟然练了一整夜。 【小子,看看你的手。】 江澈抬起右手,赫然发现,原本被磨得通红的虎口,此刻非但没有破皮,反而结了一层薄薄的,带着一丝玉色的茧。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的力量感,从手臂深处涌现出来。 【这便是‘杆茧’,球手的第一道门槛。】 古通解释道。 【有了它,你的出杆才会真正稳如磐石。】 江澈握了握拳,感受着那份踏实的力量,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就在这时,球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发乱糟糟,脸上还带着几分惺忪睡意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看到江澈,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澈哥,起这么早啊?” 他叫阿光,是附近工地的工人,也是球房的常客,球技在业余爱好者里算是一把好手。 “睡不着,随便练练。”江澈笑了笑。 阿光放下手里的安全帽,拿起一根公杆,走到江澈旁边的球台。 “澈哥,来一局?让我看看你那天是怎么把林少打哭的。”阿光兴致勃勃地提议。 江澈正想答应,脑海中却响起了古通的声音。 【答应他。】 【但是,只许用左手。】 第三十六章只许用左手 只许用左手? 江澈愣住了。 【怎么,做不到?】古通的语气带着一丝挑衅,【真正的掌控,是心意所至,万物皆可为杆。区区左右互换,不过是让你换个角度去看待力量的流动。你的‘杆茧’长在右手上,但对球道的领悟,要刻进脑子里。】 “澈哥,想什么呢?来不来?”阿光已经摆好了球,兴冲冲地朝他扬了扬下巴。 江澈回过神,看着阿光那张期待的脸,又看了看自己那只刚刚形成薄茧的右手,忽然笑了。 “来啊,怎么不来。”他将自己的宝贝球杆靠在墙边,随手从公用杆架上抽了一根最普通的公杆,换到了左手。 “不过,有个条件。”江澈走到球台边,用左手笨拙地擦着杆头,“昨晚练得有点猛,右手抬不起来了,今天只能用左手跟你打。” 这话一出,不仅是阿光,就连旁边刚睡醒,正揉着眼睛的胖子和老刘都愣住了。 “左手?”阿光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澈哥,你别开玩笑了。你又不是左撇子,用左手打,那不是让我欺负你吗?” 他语气里带着点急,生怕江澈是看不起他,才故意这么说。 胖子也凑了过来,小声嘀咕:“澈哥,你这搞什么飞机?你那右手不是好好的吗?” 江澈没多解释,只是学着电视里那些高手的样子,用左手掂了掂球杆,咧嘴一笑:“欺负的就是你。怎么,怕了?” “嗨!我怕你个鬼!”阿光被他这么一激,血气也上来了,“行!左手就左手!今天我就看看,你澈哥用左手,是怎么把我打哭的!” 一场诡异的左手对决,就这么开始了。 开球的是阿光。 他铆足了劲,“砰”的一声大力开球,球堆炸开,形势不错,滚进了一颗全色球。 阿光是工地的工人,打球的路子跟林少那种学院派截然不同,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准狠。他俯下身,一杆接一杆,很快就将台面上的全色球清掉了大半。 轮到江澈时,台面上只剩下两颗属于他的花色球,但位置都不算好,一颗贴着库边,另一颗则被阿光的球挡住了大半。 “澈哥,到你了。”阿光直起身,脸上带着憨厚的笑,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得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江澈身上。 只见江澈俯下身,左手架杆,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他的左臂肌肉明显有些僵硬,不像右手那样舒展自然。 他瞄了半天,终于出杆。 “呲——” 杆头竟然打滑了,在母球表面擦出一道刺耳的声音,母球软绵绵地滚了出去,连目标球都没碰到。 典型的“呲杆”,新手最常犯的低级失误。 “哈哈哈!”胖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 阿光也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澈哥,要不咱还是换右手吧?” 江澈没说话,只是皱了皱眉。 【废物!连站都站不稳!】脑海里,古通毫不留情地开骂,【腰马合一!跟你说过多少遍,力量从脚下生发,经腰腹传递,最后才到手臂!你左臂那么僵硬干什么?它只是力量的管道,不是源头!】 江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他没有去回想右手打球的习惯,而是努力去感受昨晚练习定杆时,那种全身协调一致,力量贯通的感觉。 是了,不是用手打球,而是用身体打球。 他再次俯身,这一次,他的站姿、腰胯、肩膀,都做出了细微的调整。整个人的重心沉了下去,左臂的僵硬感也随之消失了。 他看着那颗贴库的目标球,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另一颗球。 【洞察之眼】悄然开启,几条金色的辅助线在视野中浮现。 “啪。” 这一次出杆,声音轻巧了许多。 母球撞向台边,反弹,轻轻吻在目标球的侧面。那颗花色球像是被赋予了奇妙的旋转,贴着库边,慢悠悠地滚向远处的底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球,在袋口滴溜溜转了两圈,最终还是掉了进去。 “漂亮!”老刘忍不住喝了声彩。 这球虽然不暴力,但对角度和力度的计算,简直精妙到了极点。 阿光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他意识到,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接下来,轮到江澈处理最后一颗花色球。 这颗球的位置更加刁钻,它和黑八几乎贴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贴贴球”。无论从哪个角度打,都极有可能将黑八一同撞进袋里,直接输掉比赛。 这是一个死局。 至少在阿光和胖子看来,这是一个绝对的死局。 “澈哥,这球没解了,认输吧。”胖子小声说。 江澈却像是没听见,他绕着球台走了一圈,最后在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停了下来。 他要干什么? 所有人都看呆了。 只见江澈的杆头高高扬起,对准了母球的偏下方。 【想用拉杆把母球定住?】古通的声音响起,【想法不错,但你左手的力量和精准度,还不足以完成这么细腻的操作。】 “谁说我要定住了?”江澈在心里回了一句。 下一秒,他手腕猛地一抖! “啪!” 母球带着强烈的下旋,狠狠撞向目标球。 目标球应声入袋! 而母球,在撞击后,并没有停下,反而因为剧烈的旋转,在原地划出了一道诡异的弧线,堪堪绕过了黑八,停在了球台的另一侧。 “这!!”胖子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弧线拉杆?!”老刘手里的旱烟锅都掉在了地上,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这是用左手能打出来的球?! 阿光彻底傻眼了,他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台面上那颗静止的白球和那颗孤零零的黑八,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这已经不是技巧的范畴了,这简直是妖术! 【嗯?有点意思。】古-通的声音里,也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惊讶,【将拉杆的力量和侧旋结合,利用旋转的惯性改变母球的滚动轨迹……小子,你这脑子,倒是没白长。】 江澈轻轻吹了吹左手指尖,感觉有些发麻,但心里却是一片通明。 昨晚一夜的苦练,他练的不仅仅是右手的稳定,更是对台球这项运动最底层逻辑的理解。当他将这些理解运用到陌生的左手时,反而摆脱了肌肉记忆的束缚,打出了许多意想不到的“神仙球”。 最后的黑八,已经没有任何悬念。 江澈轻松地一杆推进。 整个球房,鸦雀无声。 过了许久,阿光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走到江澈面前,一拳捶在他的肩膀上,脸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澈哥,我收回刚才的话。”他由衷地说道,“你不是在欺负我,你这是在教我做人啊!用左手都打成这样,你这还是人吗?” 江澈哈哈一笑,把球杆还给阿光:“运气,都是运气。”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人生,已经不再相信运气了。 他抬起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看右手虎口处那层薄薄的“杆茧”,一股前所未有的自信和豪情,在胸中激荡。 阿光猛地回过神,看着江澈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狂热。 “澈哥,你……你教我打球吧!” 就在这时,球房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江澈身上。 “请问,哪位是江澈先生?” 中年男人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我就是。”江澈平静地回应。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份烫金的请柬,双手递了过来。 “江先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江城体育总局竞赛部的王振。这是江城台球公开赛的正式邀请函。” 他顿了顿,特意加重了语气。 “您的参赛身份,是经由球道管理局秦清月部长,特批的——‘特邀街头球手’。”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球道管理局?” “秦清月部长亲自特批?” 这些名词,普通人或许不懂,但像老刘这样的老江湖,却听得心头剧震。 王振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江澈。 “另外,官网今天会公布所有参赛选手的名单。江先生的名字……现在应该已经引起不小的轰动了 第三十七章资格在杆上 江城台球协会的官方网站,此刻正经历着成立以来最大的访问量冲击。 服务器后台,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技术人员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键盘敲得噼啪作响。 “顶不住了!流量太大了!” “再加一组备用服务器!快!” 原因无他,只因为在今天早上九点整,官网公布了本年度江城台球公开赛的最终参赛名单。在这份汇集了江城乃至周边城市各路职业好手、俱乐部新星、球道世家传人的华丽名单末尾,一个极其刺眼的名字,被单独标注了出来。 【特邀选手:江澈】 【所属:无】 【品阶:无】 【推荐方:特邀街头球手】 就是这短短的几行字,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江城球道圈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江城最大的球道论坛“杆法江湖”里,一个帖子在短短一小时内被顶上了万丈高楼。 【标题:惊天黑幕!江城公开赛惊现史上最强关系户,此人到底是谁?!】 1楼(楼主):兄弟们,都去看官网名单!最后一个叫江澈的,无门无派,没有品阶,身份是“特邀街头球手”!我打球二十年,头一次听说公开赛还能这么玩!这简直是把我们所有人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2楼:我查过了,球道管理局的选手库里根本没有这个人!纯粹的素人!野路子! 3楼:楼上别激动,你再看看推荐方那一栏,写的是什么?“特邀街头球手”!这是身份,也是推荐理由?官方这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 15楼:呵呵,这还用问?肯定是哪个大佬的私生子,拿出来镀金的呗。 28楼:我有个内部消息,不保真。据说,这个特批的名额,是球道管理局那位新上任的秦清月部长亲自点的头。 39楼:秦部长?不可能吧!她不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最看不起这种歪门邪道吗? 55楼:那才可怕!能让秦部长破例的人,这背景得多硬?我不敢想了。 一时间,各大聊天群、俱乐部内部,质疑、嘲讽、谩骂声铺天盖地。“江澈”这个名字,以一种近乎耻辱的方式,火遍了整个江城球道圈。 …… “澈神道场”里。 胖子举着他那屏幕都快碎了的手机,脸上的肥肉因激动而颤抖着,嘴巴张得能塞进一颗黑八。 “我的天!澈哥!你火了!不,你黑了!你快看!” 他把手机怼到江澈面前,屏幕上正是那个飘红的论坛热帖。 旁边的阿光也凑过来看,他识字不多,但“关系户”、“黑幕”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顿时急得脸红脖子粗:“他们胡说八道!澈哥的本事他们哪里见过!” 老刘坐在他的专属太师椅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眉头紧锁。他比胖子和阿光更清楚“球道管理局”和“秦清月”这几个字眼的分量。这事,远比网上骂几句要复杂得多。 “澈哥,这……这可咋办啊?”胖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还没打呢,名声先臭了。到时候上场,台下的人不得用唾沫星子把你淹死?” 江澈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接过王振递来的那份烫金邀请函,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做完这一切,他才瞥了一眼胖子手机上的腥风血雨,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这不是挺好吗?” “好?好个屁啊!”胖子快哭了。 “你看,”江澈指了指屏幕,“这么多人骂我,说明关注我的人多。到时候我打第一场比赛,看的人肯定也多。免费的宣传,不要白不要。”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胖子、阿光和老刘都愣住了。 这小子,心也太大了吧? 【哼,一群只敢在阴沟里叫唤的鼠辈。】脑海里,古通的声音充满了不屑,【真正的强者,从不在乎蝼蚁的议论。不过,那个叫秦清月的小女娃倒是有意思,直接把你架在火上烤,这是想看你到底是真龙还是草蛇啊。】 “管她想看什么,”江澈在心里回应,“我只想打球。” 他拿起那根公用杆,重新回到球台边,继续他未完成的左手练习。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隔绝。 就在这时,球房门口光线一暗,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年轻女人。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扛着摄像机的壮汉。 女人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那个在台球桌旁,气质与众不同的江澈。 “请问,是江澈先生吗?”她走了过来,声音清脆,带着一股职业性的压迫感,“我是《江城体育快报》的记者,我叫林薇。针对您通过特殊渠道获得公开赛名额一事,我们想对您进行一个独家专访。” 胖子和阿光立刻紧张地挡在江澈身前,一脸警惕。 江澈却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让开。他直起身,擦了擦左手的巧粉,平静地看着女记者。 “专访就算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林薇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锋芒,“江先生,现在整个江城的台球圈都在质疑您的参赛资格。有人说您是某位高官的亲戚,也有人说您和秦清月部长关系匪浅。您难道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一句吗?还是说,这些传闻都是真的,您默认了?” 她的话像一把把小刀,句句扎心。 胖子气得想骂人,却被老刘一个眼神制止了。 江澈笑了。 他没有回答林薇的问题,反而伸出自己的左手,翻过来,又翻过去,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记者小姐,”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球房,“你知道用左手打球和用右手打球,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林薇愣住了,她完全没料到对方会问出这么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这算什么?转移话题? “什么区别?”她下意识地问道。 江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没什么区别。因为球,是圆的。路,是直的。能把它打进袋里,就行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林薇,重新俯下身,目光专注地盯着台面。 “啪!” 一声清脆的击球声。 母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将目标球送入底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林薇看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看着他那与周围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静与专注,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 这个人,真的是靠关系上位的草包吗? 可为什么,她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心虚和胆怯?那份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悸。 “林姐,我们还拍吗?”扛着摄像机的壮汉小声问。 林薇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我们走。” 她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这个叫江澈的年轻人,要么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要么,就是个拥有绝对自信的怪物。 而她,更倾向于后者。 看着记者一行人离去的背影,胖子长出了一口气:“澈哥,你太牛了!几句话就把她怼回去了!” 江澈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的资格,不在嘴上,在杆上。”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球房破旧的屋顶,望向了那片更广阔的天空。 公开赛么? 我来了。 第三十八章 他就是那个关系户 江城体育馆。 穹顶的聚光灯亮如白昼,将馆内数十张崭新的比赛球台映照得一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新毛毡和空调冷气的混合味道,与“澈神道场”的烟火气宛如两个世界。观众席上人头攒动,低沉的议论声汇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 江澈拧着他那陈旧的帆布杆袋,独自一人走入体育馆大门。 瞬间,仿佛有一块磁铁被扔进了铁屑堆,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被吸引过来。好奇、审视、轻蔑、玩味……各种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笼罩。 “看,就是那个小子。”选手等待区,一个穿着俱乐部制服的年轻选手用下巴朝江澈的方向点了点。 他身边的同伴探头看了一眼,嗤笑道:“哪个?哦……就是那个‘特邀街头球手’?穿得跟个送外卖的似的,球杆袋都快包浆了。” “小声点,”先开口的那个压低了声音,但脸上的嘲讽却更浓了,“人家可是关系户,秦部长特批的。” “关系户”三个字仿佛带着魔力,一传十,十传百。原本还只是小范围的窃窃私语,瞬间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指指点点。 “他就是那个关系户?” “看着也不像什么大人物的亲戚啊。” “呵,人不可貌相。不然怎么能让秦部长点头?” “等着看好戏吧,这种人估计第一轮都过不了,脸都得丢光。” 喧哗声中,江澈仿佛置身事外。他找到了签到处,在工作人员略带异样的目光中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便走到选手等待区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下。他没有看手机,也没有四处张望,只是将杆袋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将外界的一切嘈杂隔绝在外。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苍蝇,吵死了。】古通的声音在脑海里懒洋洋地响起,【小子,待会儿下手利索点,一杆让他们闭嘴。】 江澈没有回应,静静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广播里响起了清晰的女声:“公开赛第一轮,A区一号台,即将开始比赛。对阵双方:特邀选手,江澈;对阵,诡道流,李默。” “诡道流”三个字一出,人群中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这个流派在江城名声不佳,以球路刁钻、杆法阴险著称,专门喜欢用各种复杂的防守和障碍球折磨对手,观赏性不强,但极为难缠。 江澈睁开眼,站起身。 一个头发抹得锃亮、穿着花哨丝质衬衫的男人已经等在了球台边,正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着他。男人手里把玩着一根镶嵌着贝壳的定制球杆,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就是李默。 江澈走到球台另一侧,将自己的老球杆从杆袋里抽了出来,两只手指当作剑指抹过杆面。 李默上下打量了江澈一眼,目光在他那根朴实无华的木杆上停留了片刻,脸上的讥讽更盛:“你就是那个‘特邀选手’江澈?”他特意在“特邀”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江澈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行啊,”李默狞笑一声,用球杆头点了点台面,“看你也不容易,混个名额。这样吧,咱们也别打得太难看,抢七的规则太麻烦,咱们就五局三胜,速战速决。我赢了,你麻溜地走人,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你要是能赢……呵,当然,没有这种可能。” 这番话声音不小,周围的选手和记者都听见了,不少人发出了哄笑声。在正式比赛中提出修改赛制,这是赤裸裸的羞辱,摆明了没把江澈放在眼里。 江澈终于抬起头,看了李默一眼,眼神平静无波。 “规则上写着,抢七。”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让李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家伙,竟然敢当众驳他的面子。 “好,很好!”李默脸色一沉,“有种!希望你的杆法跟你嘴一样硬!待会儿可别哭着求我让你进一个球!” 裁判示意双方上前争夺开球权。两人同时击球,母球撞向对面库边返回。李默的球停在了离底库更近的位置。 “我开球。”李默得意地拿过母球,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猫戏老鼠般的优越感。 比赛正式开始。 “砰!” 一声闷响,球堆被炸开,但并没有球落袋。李默没有选择大力冲球,而是打出了一杆极其刁钻的防守。母球走位精准,停在了一颗自己的花色球后面,将江澈的全色球路线几乎全部封死。台面上,江澈的七颗球散落各处,却没有任何一颗有直接下球的线路。 “漂亮!”观众席上有人喝彩。 “不愧是诡道流,一上来就做斯诺克。” “这球没法解了,只能随便撞一库,把球权送回去。” 李默抱起胳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他似乎已经能预见到江澈手足无措,胡乱一杆,然后把大好的局面拱手让给自己的场景了。 然而,江澈只是绕着球台走了一圈,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他在一个看似不可能的位置停下,俯下了身。 【哼,雕虫小技。】古通不屑道,【这颗球的右侧边缘,往下半个皮头,用三成力,加右塞。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解球。】 江澈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没有丝毫犹豫,出杆! “啪!” 声音清脆。母球没有去撞任何库边,而是以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擦着那颗障碍球的边缘,仿佛带着导航一般,精准地撞向了远端的一颗目标球。 目标球应声入袋! 更让人惊骇的是,母球在撞击后,带着一丝诡异的旋转,轻轻向旁边一弹,停在了另一颗全色球的面前,角度完美! 全场一片死寂。 李默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这……这是什么解法?这是蒙的吧?!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彻底击碎了他的侥幸。 “啪!”底袋。 “啪!”中袋。 “啪!”腰袋。 江澈的出杆节奏快得惊人,几乎没有任何长时间的瞄准。他的走位也简单到了极致,没有华丽的拉杆,没有夸张的弧线,每一次击打,母球都像是被精确计算过一样,总能不多不少地走到下一颗球最舒服的位置。 整个过程,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在执行预设的程序,充满了冰冷而残酷的效率。 球场上,只剩下台球入袋那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咚、咚、咚”声,像一声声重锤,敲在李默的心上。 当最后一颗黑八稳稳落入袋中时,记分牌上,江澈的名字后面亮起了“1”的数字。 一杆清台! 李默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第二局,轮到江澈开球。 “轰!” 一声爆响,球堆四散飞溅,两颗全色球应声入袋。 接着,又是那令人窒息的清台节奏。 记分牌跳动:2:0。 第三局,李默终于得到了一次上手机会。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当他俯身准备击球时,眼前却总是浮现出江澈那张平静的脸,和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击球声。 他失误了。一颗简单的中袋球,停在了袋口。 江澈走上前,面无表情地收走了台面。 3:0。 4:0。 5:0。 6:0。 整个体育馆,从最初的嘲讽、哄笑,到中途的死寂,再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沉默的年轻人身上,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李默已经彻底崩溃了。他的手在抖,丝质衬衫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狼狈不堪。他引以为傲的“诡道”,在对方绝对的力量和精准面前,就像一个笑话。 第七局,赛点局。 轮到李默开球。他几乎是闭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胡乱一冲。 母球洗袋,犯规。 江澈获得自由球机会。他甚至没有去摆放母球,就在母球停下的位置,直接开始了他的表演。 最后一颗黑八,在全场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缓缓滚入底袋。 7:0。 剃光头! 江澈直起身,用巧粉擦了擦杆头,然后默默地将球杆拆开,收回他那破旧的杆袋里。从头到尾,他没有看一眼对面如同石化般的李默,也没有理会周围山呼海啸般的议论声。 他只是冲着目瞪口呆的裁判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在无数复杂的目光中,走出了比赛区。 身后,窃窃私语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语气已经完全变了。 “我的天……七比零……那可是诡道流的李默啊……” “他……他就是那个关系户?” “这的……叫关系户?这叫降维打击!” 第三十九章铁锤 解说台上,负责现场直播的年轻记者小马,嘴巴还维持着一个能塞进一颗台球的形状。他胸前挂着的工作证上印着“江城体育频道”,但他刚刚却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职业。 直到江澈的身影消失在比赛区入口,他耳机里才传来导播震耳欲聋的咆哮:“小马!你哑巴了?!解说啊!刚才那一杆清台你一个字没说!这个月的奖金不想要了?!” 小马一个激灵,如梦初醒,慌忙抓起话筒,脸涨得通红:“咳咳!观众朋友们!观众朋友们!刚才……刚才我们见证了什么?奇迹!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奇迹!特邀选手江澈,以七比零的悬殊比分,零封了以难缠著称的诡道流选手李默!”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但现场的观众没人介意。 整个体育馆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池塘,喧哗声四起,再也无法平静。 “七比零……我眼睛没花吧?那可是李默啊,去年市级比赛的八强!” “一杆清台……刚才那几局,他平均出杆时间有超过十秒吗?太恐怖了……” “什么狗屁诡道流,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花里胡哨的都是垃圾!” 当然,质疑声也夹杂其中。 “肯定是运气!李默心态崩了,给了他太多机会!”一个穿着另一家俱乐部制服的选手酸溜溜地说道。 旁边立刻有人反驳:“运气?你运气一个给我看看?没看到他解第一局那个斯诺克吗?那杆法,那线路,比用尺子画的都准!还有那走位,母球跟装了导航似的,多一分力没有,少一分力也不行!” “说得对!这哪是关系户啊,这分明是秦部长请来镇场子的大神!” “我收回之前的话,这哥们儿有点东西。” 议论的漩涡中心,江澈已经回到了选手等待区的角落。 他所过之处,人群像摩西分海般自动向两侧分开。之前那些或轻蔑或玩味的眼神,此刻全都变成了敬畏、探究和一丝丝的恐惧。再也没有人敢用“关系户”这个词去形容他,仿佛那是对神灵的亵渎。 江澈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将杆袋抱在怀里,闭目养神,仿佛刚刚那场摧枯拉朽的胜利与他无关。 【哼,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古通的声音在脑海中得意洋洋地响起,【这才哪到哪儿?本神当年跟着你师公,一杆震碎过对手的道心,那才叫场面。】 江澈在心里回了一句:“你再吵,下一场我自己打。”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古通顿时急了,【过河拆桥是吧?没有本神的【洞察之眼】,刚才那个障碍球你能解得那么漂亮?你那点街头野路子,对付小瘪三还行,碰上这种受过系统训练的,就得靠本神的经验!】 江澈懒得理他。古通的指导固然厉害,但那种仿佛将自己变成提线木偶的感觉,他并不喜欢。他更渴望将这些神技,真正化为自己的东西。 就在这时,馆内的广播再次响起,清亮的女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公开赛第一轮,A区一号台,第二场比赛即将开始。对阵双方:特邀选手,江澈;对阵,金刚球馆,张猛。” 这个名字一出,等待区的气氛瞬间又变了。 如果说李默是阴险的毒蛇,那这个张猛,就是一头横冲直撞的野猪。 “我靠,是‘铁锤’张猛!” “这下有好戏看了,一个是以柔克刚的精准控制,一个是暴力开冲的绝对力量!” “张猛那家伙,开球能把母球干出火星子来,江澈那身板,别被他吓着了。” 话音未落,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九、体格壮硕如熊的男人已经大步流星地从另一侧走了过来。他每走一步,地板都仿佛在轻微震动。他穿着一件紧绷的黑色T恤,将坟起的肌肉勾勒得一清二楚,脖子上挂着一条小指粗的金链子,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凶悍气息。 “谁是江澈?!”张猛人未到,声先至,嗓门大得像打雷,整个等待区都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角落里的江澈。 张猛顺着视线看过去,看到那个身材匀称、甚至有些偏瘦的江澈,不由得一愣,随即咧开大嘴,露出两排白牙,大步走了过去。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澈,像一堵墙投下阴影。 “你就是江澈?” 江澈睁开眼,仰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好小子!”张猛蒲扇般的大手“啪”地一声拍在江澈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让旁边的选手都咧了咧嘴,“打得不错!比刚才那个娘们唧唧的李默强多了!老子就喜欢你这种硬碰硬的打法!够劲!” 他显然把江澈那精准高效的清台,理解成了和自己一样的暴力流。 江澈被他拍得肩膀一沉,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没说什么。 “走!”张猛一把揽住江澈的脖子,半拖半拽地就往比赛区走,嘴里还在嚷嚷,“磨蹭什么!赶紧的,打完老子还得去喝两杯!今天谁先到七谁是孙子!”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表情古怪。 这画风,怎么跟上一场完全不一样? 江澈被这个自来熟的大老粗弄得有些无奈,他不喜欢和人有过于亲密的身体接触。他轻轻用了一个巧劲,肩膀一转,便从张猛的手臂下不着痕迹地脱了出来,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嗯?”张猛感觉手臂一空,有些诧异地看了江澈一眼,但也没多想,只当是巧合。 两人来到球台边。 裁判宣布比赛规则,依旧是中式黑八,抢七局。 “抢什么七,麻烦!”张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用他那根比普通球杆粗上一圈的“铁棍”指着江澈,“小子,咱们三分钟一局,谁快谁牛,怎么样?” 江澈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开口:“规则,抢七。” 又是这句。 和对李默说的一模一样,不带任何情绪,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嘿,你这小子,还挺有性格!”张猛不怒反笑,他不像李默那般敏感自负,反而觉得江澈这股劲儿很对他的胃口,“行!抢七就抢七!你可别后悔!” 争夺开球权。 张猛毫不客气地一杆大力击出,母球撞库回来,几乎贴在了库边上。 “我开球!”他得意地抄起母球,摆在了开球区。 全场的观众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一些胆小的甚至捂住了耳朵。 “铁锤”张猛的暴力开球,在江城台球圈是出了名的。传闻他曾经在一场比赛中,一杆开球直接把一颗目标球给打裂了。 只见张猛向后退了两大步,身体下压,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的强弓。他手中的球杆,此刻更像是一柄准备攻城的巨锤。 【小子,注意看。】古通的声音难得严肃了起来,【这是‘暴力轰炸流’的雏形,纯粹以力破巧。虽然粗糙,但破坏力极强,一旦让他冲开了局面,神仙也难救。】 下一秒。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平地起了一阵惊雷! 母球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狠狠地撞进球堆!那一瞬间,十五颗彩球像是被炸弹引爆的弹片,向四面八方疯狂弹射,撞击库边的声音密集得如同雨打芭蕉! 整个球台,都在这一杆之下,发出了痛苦的嗡鸣。 第四十章 你管这叫解球? 全场观众的耳膜还在嗡嗡作响。 那一记开球的威力,远超了视觉的冲击,更像是一种听觉和感觉上的侵犯。 台面上,彩球的分布堪称一片狼藉,东倒西歪,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甚至有几颗球紧紧贴在库边,形成了天然的障碍。 在任何一个职业选手看来,这都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开局。 球虽然散开了,但几乎没有简单的下球路线,母球的位置也相当尴尬。 然而张猛却对自己的杰作满意至极。 他蒲扇般的大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大步走到台边,硕大的身躯投下浓重的阴影,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在球堆里扫视着。 “全色!” 他选定自己的目标球组后,便如同猛虎下山般吼了一嗓子。 他俯下身,动作大开大合,没有丝毫精巧的计算,完全是凭借着长久以来形成的肌肉记忆和野兽般的直觉在打球。 “砰!” 又是一声爆裂脆响。 一颗距离袋口最近的全色球,被他毫无悬念地轰了进去。 母球在撞击目标球后,却像一头脱缰的野牛,毫无控制地向前猛冲,一头扎进了球堆深处,最终停在了一个需要打高难度翻袋的位置。 “唉,还是老毛病。” 解说台上的小马已经从刚才的震撼中恢复了镇定,迅速进入了专业分析的角色。 “张猛选手的力量无与伦比,但对白球的控制力一直是他最大的短板。这种打法在顺风顺水的时候固然摧枯拉朽,可一旦中断,就会给对手留下非常复杂、甚至可以说是棘手的局面。” 话音未落,场上的情况便印证了他的分析。 张猛对着那颗需要翻越半个球台才能打进的翻袋球,紧紧皱起了眉头。他硕大的身躯绕着球台走了半圈,比划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大力出奇迹。 “哐!”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目标球在袋口边缘剧烈地弹了一下,旋转着滚了出来,停在了台面中央。 而母球,则像是赌气一般,滚到了球台的另一端,距离所有花色球都非常遥远。 攻守交换。 轮到江澈了。 一瞬间,体育馆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到了那个站在角落阴影里、身形略显瘦削的年轻人身上。 面对这样一个被“铁锤”张猛肆虐过的烂摊子,他会怎么处理? 是会像上一场的对手李默那样,谨慎地选择做一杆滴水不漏的防守,将难题重新抛给对手,等待更好的机会?还是会效仿张猛,尝试用同样强硬的手段,从这片混乱中杀出一条血路? 江澈没有立刻上前。 他绕着球台走了一圈,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与张猛之前那地动山摇般的步伐形成了鲜明而又诡异的对比。 【小子,局面很乱。】 古通的声音在江澈的脑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 【这种暴力流的特点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自己打不进,留给你的也不是什么好鸟。听我的,先做个防守,找个角度把母球藏到那颗八号球后面,让他有力气也使不出来。磨他几个回合,他的心态自然就崩了。】 “不。” 江澈在心中简单地回了一个字。 防守? 那不是他的风格。 在他的视野里,【洞察之眼】早已将整个球台彻底数字化。 无数条细微的金色辅助线在球与球之间纵横交错,每一个旋转的参数、每一分力道的增减、每一次碰撞后可能产生的反弹角度,都以数据的形式清晰地标注了出来。 在别人看来,这是一个无从下手的死局。 但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道虽然步骤繁琐、但却拥有唯一正确解的数学题。 他选定了自己的目标球组——花色球。 然后,他走到了一个让全场观众都匪夷所思的位置。 那个位置,别说下球了,就连看到自己想打的目标球都有些费劲,视线被一颗张猛留下的全色球挡得严严实实。 “他要干什么?解球吗?” “这个位置……怎么打?难道要用跳杆?” “不可能!第一局就用跳杆,风险太大了!而且那个角度,跳起来也很难控制落点!” 就在所有人的议论声中,江澈俯下了身。 他没有摆出跳杆那种夸张的姿势,而是用了一个非常平缓、非常轻柔的推杆动作。 他的手腕稳定得像一块磐石,杆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轻轻地、温柔地触碰在了母球右侧中高点的一个极其细微的位置上。 “啵。”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触碰声。 母球慢悠悠地滚了出去,速度很慢,像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在绿色的绒布上蹒跚学步。 它晃晃悠悠,第一个接触到的,就是那颗挡住它去路的障碍球。 所有人都以为会发生碰撞。 然而,母球只是轻轻地、温柔地“吻”了一下那颗全色球的边缘。 那颗全色球,甚至连晃都没有晃一下,纹丝不动。 而母球,却因为这微不足道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触碰,改变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擦着那颗障碍球的边缘,继续向前。 紧接着,它又用同样的方式,擦过了第二颗挡路的障碍球。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安静得让人窒息。 最后,母球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晃晃悠悠地,撞向了它此行的真正目标——一颗藏在角落里,几乎被遗忘的花色球。 “咚。” 一声轻柔的落袋声。 目标球应声入袋。 而母球,则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距离袋口不到一公分的位置,画出一条微小的弧线,稳稳停住。 下一个球的下球点,赫然就在它的面前。 整个体育馆,鸦雀无声。 如果说张猛的开球是狂风暴雨,是战斧劈山。 那江澈这一杆,就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他没有去破坏这片混乱的局面,而是顺应了这片混乱,在蛛网般的死路之中,找出了一条唯一的、通往胜利的羊肠小道。 解说台上的小马,手里的话筒“当”的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等待区的选手们,一个个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而球台对面的张猛,眼睛瞪得像一对铜铃,嘴巴半张着,刚才那股凶悍无匹的气焰,在这一杆之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打球靠的是本能,是蛮力。 而江澈刚才打出的这一杆,他甚至都无法理解。 这……这他的还是台球吗?! 第四十一章 力量,不是这么用滴 第二局开始。 轮到江澈开球。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期待着他会用怎样的方式来回应张猛之前的暴力美学。 是会用同样石破天惊的力量,还是会用一种全新的、他们无法想象的技巧? 江澈将母球摆好,身体微微下沉。 他的姿势标准而沉稳,没有张猛那种拉满强弓的夸张气势,但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沉静。 【小子,给他露一手!】 古通的声音兴奋地叫嚷起来。 【用‘潜龙出水’!让这帮土包子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开球!要让他们明白,开球的目的不是炸响,而是掌控!】 “潜龙出水”是古通传承中的一种高阶开球技巧。 它追求的不是最大的破坏力,而是通过精准的击打点和旋转,让球堆在散开的瞬间,就形成一个极有利于连续进攻的阵型。 江澈深吸一口气,精神力缓缓注入球杆。 下一秒,他猛然出杆! “砰!” 声音清脆,但并不响亮。 母球像一颗白色的精灵,精准地撞在球堆顶端第一颗球的侧下方。 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整个三角球堆,并没有像被炸弹引爆那样四散纷飞。 它们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推开,整体向两侧均匀地散开,大部分球都滚向了库边,然后又被库边温柔地弹回,最终停留在中台区域。 更不可思议的是,花色球和全色球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拨,各自占据了球台的一半。 “咚咚咚!” 三颗花色球,像是约好了一般,排着队滚进了不同的袋口。 一杆开球,三球入袋,球型完美! “我的天……” 解说员小马已经词穷了,只能发出一声惊叹。 现场的观众更是看得目瞪口呆,那些职业选手们,一个个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台面,仿佛要将这个完美的阵型刻进脑子里。 这已经不是技巧了,这是艺术! 张猛的嘴巴张得老大,他看看台面,又看看江澈,脸上的茫然变成了全然的不可置信。 他一直以为,开球就是力量的极致体现,越响,越猛,就越厉害。 江澈这一杆,彻底颠覆了他二十多年来对台球的认知。 江澈没有理会周围的震惊。 他走到台边,开始了自己表演。 接下来的几分钟,对于张猛来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折磨。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澈,如同一个精密的机器,行云流水般地将一颗颗花色球收割。 每一杆的角度,每一次的走位,都像是教科书一样标准。 他甚至生出一种错觉,台球在这人手上,好像变得简单了。 “第二局,江澈,胜!” 比分,二比零。 张猛颓然地坐回椅子上,抓起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他胸中有一股火,却不知道该向何处发泄。 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在对方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第三局,张猛开球。 或许是受到了刺激,他这一次用了比第一局更大的力气。 “轰——!” 巨响再次传来,甚至比第一次还要夸张。 但结果,却更加糟糕。 球是炸开了,但因为用力过猛,母球在撞击球堆后,直接失控,跟着一颗彩球一头扎进了底袋。 开球犯规! 全场一片哗然,随即响起一阵压抑的笑声。 这记开球,充满了力量,也充满了尴尬。 张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粗壮的脖子上青筋暴起。 他狠狠地将球杆杵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江澈获得了自由球的机会。 他将母球摆在开球线后,看着那片比第一局更加混乱的场面,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没有立刻选择进攻,而是看向了对面的张猛。 “力量,不是这么用的。” 江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张猛的耳朵里。 张猛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说什么?!” “我说,”江澈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你的力量,用错了地方。” 说完,他不再看张猛,而是俯下了身。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轻柔的技巧,而是摆出了一个和张猛有几分相似的大力击球姿势。 “他要干什么?他也要用暴力打法吗?” “疯了吧!台面这么乱,用大力只会让局面更糟!” 观众席上议论纷纷。 张猛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江澈会用他的方式来打球。 这是……在教他做事? 一股怒火和不服输的劲头涌上心头,他死死地盯着江澈的动作。 江澈的目标,是一颗被两颗球夹在中间的花色球,唯一的进球路线,就是通过大力击球,将中间的障碍球撞开。 这是典型的“暴力轰炸流”的解局方式。 【哼,这小子,还挺记仇。】 古通在江澈脑中笑骂道。 【也好,就让这个大块头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爆杆’!让他明白,力量的真谛,在于穿透和控制,而不是野蛮的冲撞!】 江澈的眼神一凝,手臂肌肉瞬间绷紧,腰部发力,力量顺着脊椎传递到手臂,再通过球杆,瞬间爆发! “砰!” 这一杆的声音,同样沉猛! 母球化作一道白光,狠狠地撞在了那颗障碍球上!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张猛的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 被撞的障碍球,精准的将后面的目标球撞入底袋,而这颗刚才这颗障碍球停在了袋口。 “咚!” 进球了! 这还没完! 母球在撞击目标球后,并没有停下,而是带着强烈的旋转,划出一道弧线,绕过了另一个障碍球,最后稳稳地停在下一颗花色球的面前,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叫位。 一杆,破局,清障,走位,一气呵成! 整个体育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一杆所蕴含的、超乎想象的物理逻辑给震慑住了。 张猛呆呆地站在那里,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终于明白了江澈那句话的意思。 同样是大力击球,他打出去,是爆炸,是混乱,是失控。 而江澈打出去,是穿透,是精准,是绝对的掌控! 这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东西! 江澈没有停顿,继续清台。 最终,他以无可争议的姿态,拿下了第三局。 三比零。 张猛看着走回座位的江澈,脸上的凶悍和不服,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迷茫、挫败和一丝渴望的复杂神情。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道”,产生了怀疑。 第四十二章 收获金刚迷弟 比赛的节奏,从第三局那一记匪夷所思的“爆杆”之后,就彻底进入了江澈的掌控。 张猛的斗志,仿佛被那一杆给打穿了。 他引以为傲的力量体系,在江澈面前被证明是一个粗劣的笑话。 接下来的几局,他打得畏手畏脚。 他想模仿江澈那种精准的控制,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和肌肉早已习惯了大开大合的发力方式,根本无法做到那种细致入微的操作。 他又想回归自己的暴力打法,可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江澈那一杆的身影,让他每一次大力出杆都充满了犹豫。 一个失去了自信的“暴力流”选手,在球台上,就如同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 第四局,张猛失误,江澈清台。 第五局,张猛失误,江澈清台。 第六局,张猛开球再次犯规,江澈上手,一杆清台。 比分,来到了六比零。 江澈手握六个赛点。 整个体育馆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观众们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变得有些麻木了。 他们见证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降维打击式的屠杀。 江澈的强大,已经超出了他们对台球这项运动的理解。 “这还怎么打啊……” “张猛的道心,怕不是要被打碎了。” “太残忍了,我都有点同情那个大块头了。” 解说台上的小马,也只能用一些“神乎其技”、“叹为观止”之类的词汇来反复形容。 因为江澈的每一次击球,都完美得让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分析的瑕疵。 比赛进入第七局,张猛的赛点局。 轮到张猛开球。 他站在开球区,罕见地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没有立刻摆球,而是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对面的江澈。 江澈依旧坐在椅子上,抱着那根破旧的球杆,闭着眼睛,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张猛的眼神变幻不定,有挣扎,有不甘,但最终,都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放弃了自己惯用的暴力开球。 他学着江澈的样子,用一种相对柔和的力量,将球堆推开。 结果自然是差强人意,球散得并不理想,也没有球入袋。 但他不在乎。 他似乎已经放弃了这场比赛的胜负。 轮到江澈击球。 他站起身,走到台边,看了一眼台面上的局势。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古通在内,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没有选择进攻,而是用杆头轻轻一点母球,将母球滚到了库边,给自己做了一个斯诺克。 他放弃了进攻权,将球权,还给了张猛。 “这……这是……?” 全场哗然。 在六比零领先,手握大把赛点的情况下,主动放弃一杆清台的机会,去做防守? 这是轻视?还是……另有深意? 张猛也愣住了。 他看着那颗被藏得严严实实的母球,又看看江澈。 他忽然明白了。 对方不是在羞辱他,而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用你自己的方式来打完这最后一局。 找回你自己的“道”。 一股热血,猛地从张猛的心底涌了上来。 他那双因为挫败而黯淡的眼睛,重新燃起了光芒。 “好小子!” 他大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不再犹豫,不再模仿,而是重新拾起了自己最熟悉,也最信赖的武器——力量! 他走到台边,仔细观察了一下角度,然后猛地一记解球! “砰!” 母球撞库,反弹,精准地解到了目标球! 虽然没有进球,但这记漂亮的解球,让他找回了久违的手感和自信。 “好球!” 江澈竟也罕见地开口,赞了一句,这大块头性格直来直去,作为对手也不那么惹人烦,江澈不忍一个热爱台球的人就此道心不振。 接下来的对局,变得精彩纷呈。 张猛彻底放开了手脚,用他那狂野的、不讲道理的暴力杆法,不断地冲击着江澈设下的防线。 而江澈,则像一个太极宗师,见招拆招,用各种精妙绝伦的技巧,化解着对方的攻势。 比赛的胜负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这更像是一场教学,一场演练。 最终,张猛在一次高难度的进攻中出现失误,将最后的黑八留在了袋口。 他没有懊恼,反而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他输了,但输得心服口服。 他找回了比胜利更重要的东西,随后张猛直接跟裁判握手,此球,免了! “第七局,江澈胜!总比分,七比零!” 裁判宣布了最终结果。 比赛结束的瞬间,张猛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举动。 他扔下自己的球杆,大步流星地冲到江澈面前,在江澈错愕的表情中,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兄弟!我张猛,服了!彻底服了!” 他蒲扇般的大手,把江澈的后背拍得“砰砰”作响。 “什么狗屁力量,跟你比起来,我那就是抡大锤!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大哥!谁敢找你麻烦,就是跟我张猛过不去!” 他的嗓门洪亮,充满了真诚,没有一丝一毫的虚伪。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全场观众都笑了起来。 上一场,江澈打碎了对手的道心。 这一场,他直接把对手打成了自己的小弟。 江澈被这自来熟的大汉弄得哭笑不得,费了好大的劲才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他看着张猛那张写满“崇拜”的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收拾好自己的球杆,准备离开赛场。 连胜两场,而且都是以七比零的悬殊比分,他已经成为了整个公开赛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那些曾经轻视他的选手,此刻都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就在他即将走出比赛区通道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江澈先生,有时间聊聊吗?” 江澈停下脚步,转过头。 一个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身材高挑,气质冷艳的女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的眼神锐利而深邃,仿佛能看穿人心。 正是之前在报名处,给了他特邀选手资格的那个女人。 第四十三章 秦大部长 江澈停下脚步,转过头。 通道口的灯光有些昏暗,勾勒出一个高挑曼妙的身影。来人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长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五官。气质清冷,眼神锐利,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正是那个在报名处给了他特邀资格的女人,秦清月。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周围喧闹的人群和嘈杂的议论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在外,无法侵扰她分毫。 “有事?”江澈挑了挑眉,语气随意,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位身份神秘的“大人物”,而是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脑海里,古通的声音瞬间响起,【这女娃子的眼神……像是在剥你的皮!】 江澈心中不以为意,脸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懒散笑容:“秦大部长亲自约见,该不会是看我骨骼惊奇,想收我进你们‘球道管理局’当个临时工吧?先说好,五险一金得有,包吃包住那就更好了。” 秦清月看着他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临时工?江先生太谦虚了。”她迈开长腿,缓缓走近,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上。“连续两场七比零,一场打碎了诡道流的脸面,一场收服了‘金刚’张猛。现在整个江城市的台球圈,谁还敢把你当临时工看?”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运气好而已。”江澈耸了耸肩。 “运气?”秦清月轻笑一声,走到他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一步之遥。她比江澈想象中要高,视线几乎能与他平视。一股淡淡的、像是雪后松木的清香,若有若无地飘入江澈的鼻腔。 “第一局,你用‘潜龙出水’开球,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将球形控制到了极致,这是运气?” “第三局,你那一记‘爆杆’,力量穿透障碍球,母球走位堪称神来之笔,这也是运气?” “还有最后,你主动放弃进攻,给张猛做斯诺克,看似是放水,实则是攻心为上,彻底折服了他。江澈,你管这个叫运气?” 她每说一句,眼神就锐利一分。 江澈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似乎无所遁形。她不仅看懂了他的杆法,甚至连他每一步的意图都分析得清清楚楚。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赛事负责人该有的眼力。 “我们换个地方聊。”秦清月没有再逼问,而是转身朝着一条更为僻静的贵宾通道走去。 江澈沉默了片刻,跟了上去。 这时从后面追上来的张猛立刻像一堵墙似的挡在了江澈身前,瓮声瓮气地对秦清月喊道:“喂!你要带我大哥去哪?我告诉你,别想打我大哥的主意!” 秦清月脚步一顿,回头瞥了张猛一眼,那眼神很平静,却让身高一米九的壮汉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声音也小了下去。 江澈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张猛的胳膊:“没事,自己人。你先回去吧,回头请你喝酒。” “哦……哦,好!”得到“大哥”的亲口确认,张猛这才挠了挠头,让开了路,但依旧不放心地站在原地,目送着两人离开。 贵宾通道的尽头,是一间雅致的休息室。 秦清月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她走到吧台,自顾自地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递给江澈。 “说吧,找我什么事?”江澈接过水杯,却没有喝,开门见山地问道。 “给你提个醒。”秦清月靠在吧台上,双臂环胸,这个姿势让她本就傲人的曲线更显惊心动魄。“你以为你打的是谁?” “诡道流不入门的弟子而已,怎么,他输不起,要找人废了我?”江澈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林家在江城市的势力,比你想象的要深。第一局这个李默,刚好就是林家那个目前还在医院病房林少的表弟”秦清月看着他,“而李默的哥哥虽然不是诡道流的,但以前也得过魏天成的几次指点,李默的哥哥叫李海,是一个准八品球手。” 江澈的眼皮却跳了一下。 他从古通那里已经了解了球道九品制。九品入门,一品大师。张猛这种在业余圈子里称王称霸的,顶多算是九品的水准。而八品,已经是足以在职业圈子里站稳脚跟了。 “他想替他弟弟报仇?”江澈问。 “不只是报仇。”秦清清月摇了摇头。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当众废了李默的道心,等于是打了整个林家和诡道流和学院派的脸。李海已经放出话了,他会在下一轮,亲自会会你这个所谓的‘街头杆鬼’。” “原来如此,这些人早就得罪过了。”江澈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了这场比赛背后的弯弯绕绕。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比赛了,而是流派和利益的争斗。 “所以,你今天来,是劝我退赛?”江澈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退赛?”秦清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劝你退赛?我巴不得你们打得越热闹越好。” “哦?” “林家这些年仗着‘学院派’的势,行事越来越霸道,我们‘球道管理局’也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秦清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我们需要一条鲶鱼,来搅动江城市这潭死水。而你,就是那条最合适的鲶鱼。” 江澈明白了。说白了,自己就是被当枪使了。 不过他并不在意。他本来就是要一路打上去的,不管对手是李默还是李海,对他来说,都只是通往更高舞台的垫脚石。 “当枪可以,但总得给点子弹吧?”江澈晃了晃手里的水杯,笑嘻嘻地说道。 秦清月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她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了一张黑色的卡片,递了过去。 卡片入手微沉,不知是什么材质,正面只有一个用银线勾勒出的古朴“球”字。 “这是‘天机阁’的记名弟子令牌。”秦清月解释道,“天机阁是独立于所有球道流派之外的组织,负责收录天下所有杆法、记录球道历史、评定球手品级。我们球道管理局,某种意义上,算是天机阁的外部执行机构。” 古通的声音出现,【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当年古乐主人可是天机阁的客卿,这待遇不是谁都有的。】 江澈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东西有什么用?” “用处很多。”秦清月耐心地解释,“你可以凭它,免费阅览天机阁所有对七品及以下球手开放的‘杆谱’。可以查询所有注册在案的职业球手的资料。最重要的是,它代表了天机阁的态度。林家和诡道流就算再嚣张,也不敢公然对一个受天机阁关注的人,使用盘外招。” 这简直就是官方发的护身符! 江澈不再客气,将卡片收进口袋,笑道:“那就多谢秦部长了。下次再有这种好事,记得还找我。” “看你接下来的表现。”秦清月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别让我失望,也别……死了。”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 聊完了正事,休息室里的气氛反而轻松了一些。 “说真的,你那根球杆……”秦清月的美眸落在了江澈一直抱在怀里的那根破木杆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看起来很普通,但又不简单。” 江澈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是一副宝贝被人觊觎的紧张模样:“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传家宝!不卖!” 【演!你小子接着演!】古通在脑海里笑骂。 秦清月被他这副财迷的样子逗笑了,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的球杆。只是提醒你,一把好的球杆,对球手至关重要。你这根……太老了,迟早会限制你的发挥。” “我觉得挺好,用着顺手。”江澈抚摸着温润的杆身,这是实话。与这根球杆血脉相连之后,它就像是自己手臂的延伸。 两人又聊了几句,江澈便起身告辞。 走出休息室,张猛果然还等在外面,看到他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大哥,你没事吧?那女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你不应该问问是我有没有把她怎么样吗?”江澈摆了摆手,看着这个一脸憨厚的“金刚”,忽然觉得收个小弟似乎也不错。 “嘿嘿嘿,大哥,下一场你对谁?我帮你去打听打听!”张猛拍着胸脯,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不用了,”江澈笑了笑,“我知道我的对手是谁了。” 他抬头看向体育馆明亮的灯光,眼神深邃。 李海,八品高手,学院派天才。 这盘“死水”,就由我来彻底搅浑吧。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充满战意的弧度。 第四十四章 温室里的天才 走出贵宾休息室,外界的喧嚣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 张猛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绝密情报:“大哥,那女人……不简单啊。我刚才瞅了一眼,连赛事主办方那个大胖子经理,在她面前都跟个孙子似的。” “送我护身符的人,当然不简单。”江澈晃了晃口袋里那张质感奇特的黑卡,随口应了一句。 他并不在乎秦清月想利用他做什么“鲶鱼”,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他得了实惠,对方想看一出好戏,公平交易而已。他现在更关心的,是下一轮的对手。 两人并肩朝着选手出口走去,通道里人来人往,大多是刚结束比赛的选手和他们的朋友,有人兴奋,有人沮丧,空气中混杂着汗水、烟味和各种情绪的味道。 刚走到通道口,前方几个人影挡住了去路。 为首的正是脸色苍白、眼神怨毒的李默。他身旁站着几个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 那青年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休闲西装,面容英俊,但神情冷漠,眼神像淬了冰,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就有一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他看到江澈,并未像李默那样激动,只是将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哥!就是他!”李默一看到江澈,压抑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指着江澈对身旁的青年叫道。 张猛见状,条件反射地往前跨了一步,将江澈半个身子护在身后,瓮声瓮气地喝道:“输不起就想找事?!” 那被称为“哥”的青年,正是李海。 他抬起手,轻轻按在李默的肩膀上,动作不大,李默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鸡,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瞪着江澈,充满了不甘和屈辱。 李海的目光越过张猛,落在江澈身上,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是你废了我弟弟的道心?” 江澈从张猛身后走了出来,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洋洋地看着对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痞气的笑容:“道心?那玩意儿那么容易碎,说明本来就是个残次品,我这算是帮你提前验货了,不用谢。” 此话一出,周围几个看热闹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子也太狂了! 那可是李海!江城市公认的顶尖高手,八品球手! 李海身后的几个人顿时勃然变色,其中一个就要上前理论,却被李海一个眼神制止了。 李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冷了几分:“牙尖嘴利。街头出来的,都像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吗?” “总比某些人强,在温室里待久了,以为天就只有花盆那么大。”江澈耸了耸肩,针锋相对。 “很好。”李海点了点头,似乎连生气的欲望都没有,“下一轮,我会让你明白,街头的杂耍,和真正的球道之间,隔着一道你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他说完,不再看江澈一眼,转身带着李默等人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李海身边,沉默不语、仿佛与周遭环境隔绝开来的另一个人,忽然动了。 那是个看起来比李海更年轻一些的青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斯文,甚至有些书卷气。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江澈,仿佛这场冲突的主角在他眼里不过是路边的尘埃。 他只是缓步上前,目光落在了江澈一直抱在怀里的那根破旧球杆上。 他的眼神很奇怪,没有鄙夷,也没有好奇,更像是一个精密的仪器,在扫描、分析着这根球杆的材质、纹理和重心。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终于第一次正眼看向江澈,说出了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 “你的武器,太弱了。” 声音清越,像是玉石相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论断。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与李海等人一同离去。 江澈脸上的笑容,在那人说出这句话后,第一次完全消失了。 他低头,看着怀中这根陪伴自己长大的老伙计。旁人只看到它的破旧,只有江澈自己知道,这根与他血脉相连的球杆,蕴藏着何等惊天的秘密。 【哼!不识货的小娃娃!】脑海里,古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爽,【这可是‘万古第一杆’!雷击木为心,千年铁木为身,由天工流派的祖师爷亲手打造!他说弱?笑话!】 江澈没有理会杆神的咆哮,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那个人……不简单。 “大哥,你……你没事吧?”张猛看着江澈严肃的表情,有些担心地问道,“李海那家伙太嚣张了!不过大哥你放心,下一场我发动我所有兄弟去给你加油助威,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刚刚最后说话那个人,是谁?”江澈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张猛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提起那个名字本身就是一种禁忌。 “他……他就是魏子安。” 魏子安! 这个名字一出,周围一些还没散去的观众,瞬间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刚刚离去的方向,以及还站在原地的江澈身上。 如果说李海是江城市业余圈子里的“王”,那魏子安,就是真正的“神”! 张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崇拜:“学院派百年不遇的天才,去年省青年赛的冠军。听说……听说他能在一秒之内,计算出球台上所有可能的击球线路,并且瞬间选出成功率最高、后续走位最完美的那一条!他的防守,更是号称‘绝对领域’,一旦让他建立起防守优势,对手可能连碰球的机会都没有!” 一秒之内,计算所有线路? 绝对领域? 江澈的眼皮微微跳动。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技术了,这近乎于一种天赋异能。 【切,计算力强一点而已。】古通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明显少了几分轻视,多了一丝凝重,【这小子,精神力很强。而且他的‘势’很稳,像是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璞玉,没有一丝杂质。是个硬茬。】 能让杆神都说一句“硬茬”的,绝非等闲之辈。 此时,周围的议论声已经如同嗡嗡作响的蜂群,清晰地传了过来。 “天呐,魏子安怎么会和李海他们在一起?” “你不知道?魏子安和李海都是魏天成大师的得意门生,算是师兄弟!” “我的妈,这下那个叫江澈的惨了。他得罪了李默,等于同时惹上了李海和魏子安,捅了学院派的马蜂窝啊!” “何止是惨,你们看魏子安刚才看他那根破杆子的眼神了吗?那根本就是无视!在他眼里,这个江澈恐怕连做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是从街头泥潭里侥幸杀出来的野路子黑马,一个是从象牙塔尖走出来的科班天骄……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的较量啊!” 一道道目光,充满了同情、怜悯、幸灾乐祸,像针一样刺向江澈。 在他们眼中,江澈刚刚建立起的“杆鬼”威名,在魏子安这个名字面前,瞬间变得脆弱不堪,仿佛一个笑话。 “大哥……”张猛听着周围的议论,气得脸都涨红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因为那些人说的,似乎都是事实。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面对这山呼海啸般的压力和质疑,江澈的脸上,却重新绽放出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灿烂,更加肆意。 他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和压力,反而像是猎人发现了值得全力以赴的猎物,眼中燃烧起熊熊的战意。 他轻轻拍了拍张猛的肩膀,笑道:“怕什么。” 他转过身,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温室里的花朵,开得再漂亮,也经不起风雨。” “等我把他从花盆里拔出来,种到泥地里,你们就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天才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身后一片死寂和错愕的人群,抱着他那根“太弱了”的传家宝,潇洒地转身离去。 张猛愣在原地,几秒钟后,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对啊!怕个鸟! 我大哥是谁?是能打出神仙球的杆鬼! “说得好!大哥威武!”他激动地大吼一声,连忙迈开大步,像个忠实的护卫,紧紧跟了上去。 通道的尽头,灯火通明。 江澈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充满期待的弧度。 李海,八品高手。 魏子安,学院派天才,绝对领域。 很好,非常好。 这潭死水,就由我来亲手搅个天翻地覆吧! 【小子,你好像很兴奋?】古通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当然。”江澈在心中回应,“虐菜有什么意思?把这些高高在上的所谓天才,一个个从神坛上拉下来,踩在脚下,那才叫过瘾!” 【哈哈哈哈!对!这才是我古通传人的气魄!】杆神发出了畅快的大笑,【要他的!】 第四十五章 能耐 夜色渐深,城市璀璨的灯火被远远抛在身后。江澈和张猛坐在路边一家烟火缭绕的大排档里,面前摆着几盘烤串和冰啤酒。 “大哥,你真是我亲哥!”张猛灌下一大口啤酒,脸上的兴奋劲还没过,“刚才你那几句话,太他的解气了!什么温室花朵,什么花盆,怼得那个李海脸都绿了!我跟你说,明天打他,我把我们车队的人全叫上,家伙事儿都带齐,就在观众席第一排给你擂鼓助威!” 江澈用一根竹签慢悠悠地拨弄着盘子里的烤腰子,对张猛的豪言壮语不置可否,只是问道:“那个魏子安,下一场什么时候比?” “啊?”张猛愣了一下,话题转得太快他有点跟不上,“打听他干嘛?那家伙是个变态,咱们先别管他。当务之急,是干翻李海那小子!他虽然没魏子安那么神,但好歹也是个八品,不好对付。” “知己知彼。”江澈言简意赅,将一块烤得焦香的肉塞进嘴里,眼神却飘向远处,似乎穿透了夜色,看到了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身影。 张猛没想那么多,掏出手机划拉了一阵,很快找到了赛程信息:“找到了!魏子安的比赛就在明天上午,九点钟,在主赛场的A号台。不过大哥,你真要去……” “去看看。”江澈打断了他,端起酒杯,“看看那朵花,到底开得有多漂亮。” 第二天,江澈没有让张猛陪同,独自一人提前来到了比赛场馆。他没去选手区,而是像个普通观众,戴着一顶鸭舌帽,悄无声息地混进了A号台附近的观众席后排。 场馆内人声鼎沸,但A号台周围却形成了一个奇妙的真空地带。观众们都自觉地保持着安静,连呼吸都放轻了,仿佛这里不是喧闹的赛场,而是庄严肃穆的音乐厅。 魏子安已经站在了台边。 他的对手是江城市里小有名气的一位九品高手,外号“疯狗刘”,以打法凶悍、敢打敢拼著称。然而此刻,这位“疯狗”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握着球杆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比分是三比零,魏子安领先。 现在是第四局,轮到“疯狗刘”开球。他深吸一口气,一记势大力沉的猛冲,球堆炸开,效果不错,有三颗球落袋。他长出了一口气,开始围绕球台走位,计算线路。 然而,仅仅打了两颗球,在处理一颗角度刁钻的贴库球时,他出现了微小的失误。母球多滚了十几厘米,没能走到最佳位置。 对于大多数球手来说,这只是一个小瑕疵,后续依然有机会。 但对于魏子安的对手来说,这就是地狱的开端。 轮到魏子安击球。他没有立刻俯身,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球台上一扫而过。那过程甚至不到一秒钟。 然后,他动了。 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俯身、出杆,一气呵成。 “啪。” 清脆的撞击声。母球轻柔地吻上目标球,后者应声入袋。而母球,则像是被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走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缓缓停在了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与下一颗目标球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几乎不需要任何瞄准的角度。 “啪。” 又是一杆。 “啪。” “啪。” …… 整个过程,像是一场精确到毫米的机械舞蹈。每一杆的力量、旋转、走位,都完美得令人窒息。球与球的撞击声,清脆而富有节奏,仿佛是死神的钟摆在倒数。 “疯狗刘”从头到尾,就只是站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睁睁地看着魏子安一颗、一颗、又一颗地将属于他的球清空,最后,黑八稳稳落入底袋。 四比零。 一杆清台。 从对手的一个微小失误开始,到整场对局结束,魏子安只用了一杆。 全场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叹和掌声。 江澈坐在角落,帽檐压得很低,脸上一贯的懒散和痞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小子的计算力,确实有趣。】脑海中,古通的声音也带着一丝惊讶,【他刚才那一秒钟,恐怕已经在脑子里把清台的所有线路都推演了一遍,然后选了最优解。他的手和身,能百分之百执行他大脑的指令。这份控制力,已经摸到了八品的门槛。】 江澈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 第五局,魏子安开球。球堆散开的形状并不理想,几颗球的位置非常棘手,几乎没有连续进攻的线路。 所有人都以为魏子安会做一杆防守。 但他没有。 他再次绕台走了一圈,目光在几颗关键球之间来回跳跃。然后,他走到台边,打出了一杆让全场哗然的球。 母球撞击目标球后,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前,轻轻碰了一下另一颗不相干的球。那颗被碰到的球,像是被唤醒的棋子,慢悠悠地滚向库边,又从库边反弹回来,不偏不倚地挡在了“疯狗刘”唯一一颗可以进攻的球路线上。 一杆双效!既打进了自己的球,又给对手做了一杆滴水不漏的斯诺克! “疯狗刘”的脸彻底白了。他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局面,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台冰冷的、没有感情的超级计算机。他尝试解球,失败,留下了自由球。 毫无悬念,魏子安再次上手,一杆清台。 五比零。 接下来的两局,几乎是前几局的翻版。无论开局多复杂,无论局面多被动,魏子安总能找到那条通往胜利的、唯一的线。他不需要神乎其技的弧线球,也不需要石破天惊的爆杆。他的每一杆,都平淡、朴实,却又精准得令人绝望。 他用最基础的杆法,构建起了一个对手无法踏足的“绝对领域”。 七比零。 比赛结束。魏子安甚至没有看一眼被他击溃道心、失魂落魄的对手,只是拿起自己的球杆,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平静地转身离场。从头到尾,他的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周围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太强了……‘疯狗刘’在他面前,真的跟条宠物狗一样,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学院派百年不遇的天才吗?他的球里没有一丝烟火气,全是计算和逻辑,太可怕了。” “那个叫江澈的野路子,之前还敢放话挑衅,他看了这场比赛吗?他会绝望的吧?” 江澈听着这些议论,缓缓地摘下了头上的鸭舌帽。他的脸上没有绝望,也没有恐惧。恰恰相反,他的眼底深处,一簇名为“战意”的火焰,正被这极致的压力点燃,越烧越旺。 他终于明白了李海口中的“天堑”是什么。 那不是技术上的差距,而是“球道”理念上的根本不同。 他的道,是野火燎原,是绝境中的神来之笔,充满了不确定性和爆发力。 而魏子安的道,是钢铁长城,是绝对的秩序和控制,将一切变数扼杀在摇篮里。 【小子,感觉到压力了?】古通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 “压力?”江澈在心里笑了,“不,我只感觉到了兴奋。” 他转身,逆着人流,走出了场馆。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舒畅。 虐菜有什么意思? 将这样一座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一拳一拳地砸出裂缝,最后让它轰然倒塌,那才叫过瘾! 【哼,有我古通的传人该有的气魄!】杆神的声音听起来很满意,【他的道,在于‘算’,在于‘控’。而你的道,在于‘变’,在于‘破’!想赢他,就不能跟着他的节奏走,你要用你最不讲道理的杆法,去打乱他所有的计算,让他引以为傲的领域,变成一盘谁也算不清的乱局!】 “正有此意。” 江澈回到“澈神道场”,空气中熟悉的烟味和香水机散出的味道让他感到无比安心。他走到那张被他盘了无数遍的老球台前,将那根被魏子安评价为“太弱了”的球杆轻轻放在台边。 他闭上眼,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魏子安的每一杆击球。那份冷静、那份精准、那份令人窒息的控制力。 许久,他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 “老古。” 【嗯?】 “那个李海,只是开胃菜。”江澈拿起球杆,手腕一抖,杆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破风声,“我要在决赛场上,亲手把那朵温室里的花,连根拔起!” 【哈哈哈!好!】古通放声大笑,【那就别浪费时间了!在打碎他的‘绝对领域’之前,你得先拥有一个能与之抗衡的‘势’!】 江澈的嘴角咧开一个充满野性的弧度。 “来吧。” 【叮!宗师陪练模式开启!难度:地狱!】 【模拟对手:巅峰期‘千机手’!】 【任务目标:在对手的封锁下,寻得一线生机!】 话音刚落,江澈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幻。他仿佛置身于一个虚无的空间,面前的球台上,红黑相间的球粒散发着冰冷的光泽,而在球台对面,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带着一股算尽天机的恐怖气势,缓缓抬起了手中的球杆。 一场只存在于精神世界中的,超越极限的对决,开始了。 第四十六章 千机手 精神世界空旷而死寂。 江澈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能“看”到眼前那张标准的黑八球台,以及球台对面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那人影就是“千机手”,一个只存在于杆神古通记忆中的巅峰强者。 没有开球,台面上是系统随机生成的一局中盘残局,球形散乱,犬牙交错。按照规则,江澈打小号球。 他没有急着上手,而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昨天魏子安那种如同超级计算机般的打法。他尝试模仿那种思路,目光在球台上来回扫视,试图在脑中构建出一条最完美的清台线路。 足足半分钟后,他自认为找到了一个最优解。 他俯下身,精神力凝聚成的手臂握住球杆,推出一杆。 “啪。” 小号的七号球应声入袋,母球走位精准,叫到了下一颗四号球。 有戏! 江澈心中一喜,正欲继续,却见对面那道模糊的人影动了。 轮到他了?不对,自己没有失误,明明还是自己的击球权。 “千机手”只是走到台边,伸出手指,在江澈看不见的地方轻轻一点。 瞬间,江澈眼前的球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颗原本看似无关紧要的大号花色球,位置偏移了不到一毫米。 【这是对手的推演。】古通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在你选择第一条击球线路时,他已经推演出了你后续的所有步骤,并找到了你的破绽。】 江澈一愣,顺着那颗被移动的球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他原本的计划是,打进四号球后,利用三颗库边反弹,去叫最后一颗最难处理的一号球。可如今,那颗被移动了分毫的大号球,正好卡在他母球反弹后的必经之路上。 如果他按原计划打,母球百分之百会撞上那颗大号球,形成一杆致命的失误。 整条清台线路,在他出第一杆时,就已经被对方宣判了死刑。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这和魏子安的压迫感完全不同。魏子安的强大,是明晃晃摆在台面上的“阳谋”,他用无懈可击的精准告诉你,你就是打不过我。而这个“千机手”,则像是潜伏在暗影中的毒蛇,用鬼神莫测的“阴谋”,在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你致命一击。 “再来!”江澈不信邪,摒弃了模仿魏子安的想法,用回了自己最熟悉、最不讲道理的街头打法。 他不再追求一杆清台的完美线路,而是专注于眼下。 一杆大力跳球,母球越过障碍,硬生生将一颗几乎贴死的球砸进袋中! 漂亮! 然而,对面的“千机手”再次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 这一次,江澈看清了。随着对方的动作,台面上浮现出几条淡淡的红色轨迹线,清晰地标示出他刚才那一杆大力跳球后,母球和目标球撞击后,所有被波及的球的最终落点。 其中一颗大号球,不偏不倚地,滚到了袋口,形成了一颗简单的机会球。而江澈自己的小号球,却没有任何一颗能形成连续进攻。 他用神来之笔打进一颗高难度球,却亲手为对手奉上了一杆清台的绝佳机会。 【看明白了吗,小子?】古通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你的那些街头杂耍,在人家眼里,就跟三岁小孩发脾气乱扔玩具一样,每一个动作,每一种后果,都被他算得清清楚楚。他甚至不用自己动手,只需要引导你的力量,就能让你自己打败自己。】 s. 接下来的时间,对江澈而言,是纯粹的折磨。 他仿佛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循环。 他想打得精妙,对方总能在他出手之前就预判出他的意图,封死他所有的后路。 他想打得暴力,对方又能利用他暴力的余波,为自己创造出更有利的局面。 他进攻,是帮对手铺路。他防守,是给对手做嫁衣。 无论他怎么挣扎,都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牢牢罩住,越是用力,网收得越紧。 “千机手”从头到尾,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出过一杆。他只是像个幽灵,在江澈每一次选择后,为他展示出那个选择所通向的、必然失败的结局。 精神力在飞速消耗,江澈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被无数条复杂的线路撑爆了。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无力。 【魏子安的道,是‘算’,是建立在物理和逻辑上的绝对秩序。】古通的声音适时响起,变得严肃起来,【而这位‘千机手’的道,是‘谋’,是建立在对人心和局势的洞察上的无上诡道。他不是在算球,他是在算你这个人!你下一步想干什么,你的习惯,你的性格,甚至你的情绪,全都是他计算的参数!】 算我? 江澈喘着粗气,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 他猛然惊醒。 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一直在想怎么去破解“球局”,却忘了球局的背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的所有招式,所有路子,都带着浓重的“江澈”的烙印。大力出奇迹,险中求富贵,这些都是他性格的体现。而“千机手”正是抓住了他这种性格,才能料敌于先。 想赢他,就不能按“江澈”的方式来! 可是,不按自己的方式,又该怎么打? 江澈的意识有些恍惚,思绪不由得飘回了乡下那个破旧的小卖部。 夏天的午后,几个光着膀子的大爷喝得醉醺醺,围着一张坑坑洼洼的球台打球。他们根本不懂什么叫走位,什么叫布局。有时候一杆下去,球没进,反倒把桌上的酒瓶子给震倒了,酒水洒了一台子。 那样的球局,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充满了意外。 别说“千机手”,就是神仙来了,也算不出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混乱……不确定…… 江澈的眼睛,在无尽的黑暗中,重新亮起了一丝光芒。 【小子,想通了?】 “老古,”江澈在心里咧嘴一笑,“你说的,他算得清君子,那……他算得清流氓吗?” 【哦?】 新的一局开始。 江澈再次站在台边,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计算和挣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他没有去看那些能进的小号球,目光反而锁定了一颗被大号球层层包围,根本不可能被打进的二号球。 然后,他出杆了。 这一杆,没有用任何技巧,没有加任何旋转,就是一记普普通通、力道中等的中杆撞击。 “砰!” 母球撞在目标球上,发出一声闷响。 两颗球都没有入袋。 母球撞完后,毫无目的性地滚到了中袋附近停下。而被撞的二号球,则像一颗被激活的炸弹,一头扎进了对面最密集的一堆大号球里。 “哗啦……” 一瞬间,原本还算有序的局面,被彻底搅成了一锅粥。 好几颗大号球被撞得改变了位置,互相阻挡,原本清晰的进攻路线变得模糊不清。 这是一杆纯粹的、损人不利己的“搅屎棍”打法。 对面的“千机手”,那道模糊的人影,第一次出现了长达数秒的停顿。 【哈哈哈!好小子!对路了!】古通爆发出畅快的大笑,【他能算尽一切“最优解”,但他算不到一个“最烂解”!他能谋划君子,但没法揣度一个疯子!继续!把他那张精密的棋盘,给我彻底掀了!】 江澈的嘴角勾起一抹野性的弧度。 他再次出杆。 依然不是为了进球。 他一杆将自己的小号球,打到了对手一颗大号球的后面,做了一杆斯诺克。但同时,母球的位置,也把自己另一颗可以进攻的球给挡住了。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千机手”的人影再次推演,却发现无论怎么解,都无法形成连续进攻。江澈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打法,把他所有预设的“陷阱”和“后手”全都变成了无用功。 就好像一个谋略大师,精心布置了一个连环计,结果对手根本不进圈套,上来直接把他家给点了。 所有的计谋,在绝对的混乱面前,都失去了意义。 江澈越打越兴奋,他开始享受这种破坏的快感。 他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杆法,将局面搅得越来越乱,越来越复杂。整个球台,就像他儿时记忆里那个被酒水和烟灰弄脏的台面,充满了无数种可能性。 在这片他亲手制造的“泥潭”里,“千机手”那神鬼莫测的计算力,第一次失灵了。 终于,在一片混乱中,江澈找到了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 他深吸一口气,身体下压,球杆几乎与台面平行。 “啪!” 一杆强烈的低杆缩杆,母球撞击目标球入袋后,急速回旋,撞到了库边,又反弹回来,精准地停在了下一颗球的位置。 在这片乱局之中,他用自己最熟悉的街头智慧,为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 一颗,两颗…… 他终于在这位传说中的“千机手”面前,第一次,连续打进了三颗球! 【任务目标:在对手的封锁下,寻得一线生机……已达成!】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眼前的世界轰然破碎。 江澈猛地睁开眼,人还在“撤神道场”那张老球台前,但他全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汗水彻底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精神上的疲惫感远胜于肉体。 他扶着球台,看着自己那根伤痕累累的旧球杆,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明白了。 魏子安的道,是秩序。而自己的道,就是混乱。 要打败那座钢铁长城,不是去学他造长城,而是要化身为滔天洪水,用最不讲道理的姿态,将他引以为傲的秩序,冲得七零八落!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张猛发来的消息。 “大哥,起了没?该去赛场了!今天必须把李海那孙子给干趴下!” 江澈拿起手机,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露出一抹与以往不同的笑容,那笑容里,痞气依旧,却多了几分鲨鱼闻到血腥味般的锋利。 他单手回了条信息。 “刚热身完。” 第四十七章 李海 江城公开赛体育中心,三号厅。 明亮的无影灯悬挂在崭新的比赛级球台上方,将绿色的台呢映照得没有一丝瑕疵。 四周是阶梯式的观众席,此刻已经坐了七八成的人,嗡嗡的议论声中,夹杂着几台摄像机工作的微响。 这阵仗,跟那些地下街头球房昏暗的灯光和缭绕的烟气,完全是两个世界。 张猛大摇大摆跟在江澈身后,看着周围的一切。 “一心!这里!” 观众席前排,老刘正焦急地冲他们招手。 两人刚走过去,另一侧的选手休息区就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哟,这不是咱们的‘杆鬼’先生吗?怎么,从老鼠洞里爬出来,还习惯地面上的阳光吗?” 李海穿着一身熨烫笔挺的比赛服,被一群同样服装的年轻选手簇拥着,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胸口的徽章表明了他是李海的教练。 教练上下打量了江澈一番,特别是看到他手里那根伤痕累累的旧球杆时,嘴角撇出一抹不屑。 “小海,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街头球手?基本功都练不扎实,还想着走捷径。记住,我们学院派的荣耀,不容许这种跳梁小丑玷污。” “知道了,孙教练。”李海恭敬地点点头,随即转向江澈,声音更大了几分,“听见没?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今天,我就要在所有人的面前,把你这点可笑的街头杂耍,彻底碾碎!” 周围的选手们发出一阵哄笑。 “一个野路子,也敢来参加正式比赛?” “看他那根破杆子,怕不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 “海哥,速战速决,别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老刘气得脸都白了,张猛更是撸起袖子就想上前理论,却被江澈一把按住。 江澈没有动怒,甚至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李海,那样子,就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跳梁小丑。 这种无视,比任何反驳都更让李海愤怒。 “你……” “选手就位,比赛马上开始。” 裁判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李海即将出口的怒骂。 比赛是中式黑八,抢七局。 李海赢得开球权。 他走到球台边,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变得专注而凌厉。 一个标准而有力的开球。 “砰!” 白球撞击三角区域,球堆炸开,四颗花色球应声入袋。 完美的开局! 观众席上响起一片喝彩声。 李海的脸上重新浮现出自信的笑容。 他没有看江澈,而是绕着球台,开始了他表演。 走位精准,杆法稳健,每一杆的力度和角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 母球的落点永远在下一个目标球的最佳攻击位置。 这是一套无懈可击的、教科书般的清台流程。 江澈从头到尾,就只是抱着手臂,静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连球杆都没机会拿起来。 最后一颗黑八稳稳落袋。 “第一局,李海胜!比分一比零!” 裁判高声宣布。 李海拿起巧粉,优雅地擦拭着杆头,挑衅地瞥了江澈一眼。 第二局开始。 这次是江澈开球。 他只是随意地一杆,球堆散开,但没有球落袋。 击球权再次回到李海手上。 又是一局毫无悬念的清台。 “第二局,李海胜!比分二比零!” 观众席上的议论声更大了。 “没悬念啊,这小子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学院派打野路子,这就是降维打击。” “还以为有什么看头,浪费时间。” 李思思也坐在观众席里,身边换了一个新的富二代,她看着场上那个束手无策的身影,脸上满是快意。 老刘和张猛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李海的自信已经膨胀到了极点。 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了比赛的节奏。 第三局。 轮到李海开球,运气稍差,只进了一颗球,但台面上的球形对他极为有利。 他选择了一颗中袋附近的纯色球,准备再次上演清台好戏。 然而,就在他俯身瞄准的时候,他看到对面的江澈,终于动了。 江澈没有像前两局那样站着,而是走到了球台边,拿起自己的破球杆,慢悠悠地擦起了杆头。 那副悠闲的样子,仿佛落后的是李海。 李海心里莫名一烦,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啪。” 球是进了,但母球的走位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偏差,没有叫到最理想的位置。 不过问题不大,他调整了一下思路,继续进攻。 第二颗,第三颗…… 打到第四颗球时,他需要一杆发力较大的推杆,才能走到下一颗球的位置。 他再次俯身,可眼角的余光,却又瞥见了江澈。 江澈正拿着一个水瓶,拧开盖子,仰头喝水,喉结滚动,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在这安静的赛场里,这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李海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感觉自己的节奏,被这莫名其妙的声音给打乱了。 “砰!” 他仓促出杆。 但母球用力过猛,一头撞向库边,反弹回来,竟然贴在了自己的一颗纯色球上! 致命失误! 全场一片哗然。 谁也没想到,打得顺风顺水的李海,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李海的脸“唰”一下白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江澈。 江澈刚好喝完水,放下瓶子,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那笑容,在李海看来,充满了嘲弄。 “到我了?” 江澈慢悠悠地走到台边,拿起那根破球杆。 终于,轮到他出第一杆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想看看这个被压制了两局半的“杆鬼”,到底有什么本事。 江澈俯下身,目光扫过台面。 他有几颗很容易打进的球。 按照常规思路,他应该选择最简单的那颗,稳稳上手,然后开始自己的清台节奏。 但是,他没有。 他的目光,锁定了一颗角度并不算好,而且旁边就是李海那颗贴库球的小号球。 他想干什么? 所有人都看不懂。 孙教练眉头紧锁,也无法理解这一杆的选择。 江澈出杆了。 不是轻柔的推杆,也不是精准的拉杆。 而是一记势大力沉的爆杆! “轰!” 母球像是被点燃的炸药,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撞向目标球! 目标球“砰”的一声砸进底袋! 但这不是结束! 撞击后的母球,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和诡异的旋转,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前,一头扎进了李海那两颗贴在一起的球中间! “哗啦!” 就像一颗手雷在阵地里炸开! 那颗原本位置极佳的黑八,被撞得滚到了中场。 而李海那颗贴库的纯色球,更是被直接撞到了对面底库,形成了一个几乎无解的死球! 一杆,不仅打进了自己的球,还顺手把对手的局面搅成了一锅浑水! 整个赛场,鸦雀无声。 李海脸上的自信和骄傲,在这一杆之下,荡然无存。 他呆呆地看着台面,看着那个被彻底破坏的、原本属于他的完美局面。 江澈吹了吹杆头,痞气十足地一笑。 “不好意思,打习惯了,收不住力。” 第四十八章 真的是八品高手? “这……这是什么打法?” 观众席上,一个懂球的中年人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困惑。 “失误吧?运气好而已,打进自己球的同时,也把自己的局面给破坏了啊。” 旁边的人立刻反驳。 确实,江澈这一杆虽然毁了李海的球,但他自己的小号球,也被撞得七零八落,没有任何一颗形成了简单的连续进攻路线。 这在学院派的理论里,是典型的“烂杆”,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李海的教练孙教练,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看不懂。 这不符合逻辑,不符合台球的任何一种战术体系。 然而,球台边的江澈,却像是找到了最舒服的节奏。 他无视了那些质疑和不解的目光,绕着球台走了一圈,然后又摆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匪夷所思的姿势。 他要打一颗被自己三颗球包围的目标球,进攻路线几乎被完全封死。 唯一的可能,是打一杆跳球。 但正常的跳球,是抬高杆尾,向下发力,让母球跳起。 江澈却反其道而行之。 他几乎把整个人都趴在了球台上,球杆压得极低,杆头几乎要戳到台呢。 “他要干什么?这怎么可能打得到?” “疯了吧!这是要毁台呢?” 就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江澈手腕猛地一抖。 “啪!” 一声清脆的炸响。 母球没有跳起来,而是带着强烈的下旋,在原地猛地向后一缩,然后又急速向前冲出! 这就是街头球房里最不讲理的杆法——“扎杆”! 母球以一个诡异的、贴着台呢的弧线,绕过了挡在前面的障碍球,精准地撞击在目标球的侧面。 目标球借着力,旋转着滚进远处的底袋。 而母球,在撞击之后,因为强烈的旋转,又是一个急刹车,稳稳停在了台中央。 “漂亮!” 张猛激动地一拍大腿,吼了出来。 整个赛场,再次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如果说第一杆是运气,那这一杆,就是赤裸裸的、不讲道理的技术! 李海的脸色已经从煞白变成了铁青。 他引以为傲的那些精准计算、完美布局,在江澈这种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打法面前,就像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你精心设计好了一切,结果人家上来直接掀了桌子。 “小子,别得意!” 李海忍不住低吼了一声,试图用言语干扰江澈。 “你的那些杂耍,上不了台面!” 江澈压根没理他。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张球台。 他开始享受这种感觉,这种将一切秩序彻底打乱,然后在混乱中寻找唯一生机的快感。 这才是他最熟悉的领域。 就像小时候在乡下那个坑坑洼洼的台子上,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杆球会撞到哪里,会弹出什么角度。 你唯一能信赖的,只有自己的手感和本能。 “砰!” 又是一杆。 他用一杆强力的反塞,让母球在吃库后产生了一个巨大的弧线偏移,绕开了一颗障碍球,将一颗看似不可能进的球送入袋中。 “砰!” 再一杆。 他用一杆匪夷所思的传球,让母球先撞击自己的一颗半色球,球再将李海的一颗纯色球撞开,清出道路,最后母球才不紧不慢地将目标球推入袋中。 他的每一杆,都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之中。 他的每一次选择,都让那些所谓的“专家”和“教练”感到自己的理论体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根本不是台球! 这是战争!是不择手段的巷战! 李海彻底崩溃了。 他站在那里,看着江澈用各种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野路子”杆法,将那些他认为已经无解的球,一颗一颗地送入袋中。 他感觉自己的台球观,正在被一寸一寸地碾碎。 “黑八!请指袋!” 江澈的声音响起,将李海从失魂落魄中惊醒。 台面上,只剩下一颗黑八。 而江澈的半色球,已经全部清空。 江澈用手指了指中袋,然后,用一记最普通、最简单的中杆推杆,将黑八稳稳送入。 “第三局,江澈胜!比分一比二!” 裁判的声音,听起来都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短暂的沉寂后,观众席上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叹和喝彩。 “我靠!还能这么打?” “这哪是野路子,这简直是邪派高手啊!” “太帅了!这比看那些按部就班的比赛过瘾多了!” 风向,彻底变了。 老刘和张猛激动得满脸通红。 李海的教练孙教练,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盯着江澈,像是要在他身上看出花来。 第四局,江澈开球。 他用上了在精神世界里领悟的“搅屎棍”打法。 一杆大力开球,没有刻意追求进球,而是将所有的球都炸得均匀地散布在球台的各个角落,尤其是库边。 整个台面,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李海看着这满桌的烂摊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种局面,是他最讨厌的。 需要无数次的计算,无数次的精妙防守。 可江澈根本不跟他玩防守。 轮到他进攻时,他总能用各种神来之笔,在不可能中创造可能。 而当他需要防守时,他的防守也带着强烈的攻击性,每一杆都是在给李海挖坑。 比分,在所有人的惊愕中,被迅速扳平,然后反超。 二比二! 三比二! 四比二! 江澈越打越顺,而李海,则在江澈制造的“混乱泥潭”里越陷越深,失误频频,斗志全无。 当比分来到六比三,李海的心态已经彻底失衡。 又一局,他出现了一个简单的进攻失误。 江澈上手。 台面上,江澈只剩下最后一颗小号球和黑八。 而那颗小号球,被李海的两颗花色球和一颗库边死死卡住,形成了一个理论上的“死球”。 “结束了!” 孙教练猛地站了起来。 “他这颗球无解!只能做防守!只要防守,小海就有机会!”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这是李海最后的机会。 只要江澈这一杆选择防守,没能进球,李海就能上场,凭借自己剩下的四颗球,完成清台,扳回一局。 李海的眼中,也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死死盯着江澈,心中疯狂呐喊:防守!你倒是防守啊! 江澈走到了那颗“死球”前。 他看了看,然后,笑了。 他没有拿起巧粉,也没有俯身瞄准。 而是将自己的球杆,倒了过来,杆尾朝下,对准了母球。 第四十九章 我正在等你 全场死寂。 时间仿佛被这一根倒竖的球杆凝固了。 李海眼中的那一丝希望,瞬间冻结,随即化为浓浓的荒谬感。孙教练猛然站起的身子,也僵在了那里,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观众席上,嗡嗡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伸长了脑袋,死死盯着那个做出怪异举动的身影。 用杆尾打球? 开什么玩笑!那是球杆最粗钝的部分,没有皮头,无法精确传递力道,更无法施加任何细腻的旋转。用它打球,跟用一根烧火棍没什么区别! 这是在羞辱谁?羞辱李海?还是羞辱台球这项运动? “他……他放弃了?”有人小声猜测。 “不可能!他明明可以做一杆很简单的防守!” “疯子,这家伙绝对是个疯子!” 李海的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紫。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比之前被那些匪夷所思的杆法击败时更加强烈。在他看来,江澈这个动作,是在宣告——我即便用烧火棍,也能赢你。 “你……”李海气得浑身发抖。 然而江澈根本没有看他。 他的世界里,只有眼前那颗白色的母球。他的眼神专注而平静,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一根破旧的木杆,而是执掌生杀大权的权杖。 在【洞察之眼】的视野中,一条常人无法想象的、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弧线,正从母球出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绕开了所有障碍,精准地指向那颗被封死的7号球。 【杆神:小子,想学吗?这一招,老夫称之为‘神龙倒尾’,乃是当年老夫的主人,在被三名宗师围困于一张八仙桌大小的球台上时,悟出的绝地翻盘之技!要点在于,以意御力,力透杆尾,击球瞬间,拉杆七次,形成七重暗劲……】 江澈屏蔽了脑海里老头子的喋喋不休,将所有精神力都汇聚于右手。 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姿势,只是手腕轻轻向下一沉。 “咚!” 一声沉闷而古怪的撞击声响起。 那不是皮头撞击母球时清脆的“啪”,而像是用一块老木头,狠狠地敲在了一块顽石上。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下一秒,奇迹发生了。 母球没有向前,也没有跳起,而是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姿态,猛地向侧后方弹射出去!它就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身体在台呢上划出一道肉眼可见的、夸张的弧线,绕过了挡在最前面的那颗李海的花色球。 紧接着,它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擦着第二颗障碍球的边缘滑过,速度丝毫未减! 最后,它像一枚精确制导的导弹,一头撞在了那颗被所有人判定为“死球”的7号球的侧后方。 “砰!” 7号球应声入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但,这还没完! 撞击了7号球之后,母球因为自身携带的诡异旋转和撞击后产生的反作用力,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前一个滑步,然后一个轻巧的刹停。 它最终停下的位置,正对着中袋的黑八,形成了一个没有任何难度、甚至可以说是“喂到嘴边”的绝佳进攻角度。 一杆,解开了死局。 一杆,完成了超分。 一杆,叫到了黑八。 整个体育馆,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石化了,像一尊尊凝固的雕塑。他们的嘴巴无意识地张着,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倒映着球台上那个依然保持着单手持杆姿势的、略显单薄的身影。 李海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死灰。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这一杆抽走了,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只剩下那一声沉闷的“咚”,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孙教练“扑通”一声坐回了椅子上,眼神涣散,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符合力学……这不符合任何理论……” 他几十年来建立的、引以为傲的“学院派”理论体系,在这一杆面前,被砸得粉碎。 “啪嗒。” 李思思身边那个新的富二代,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他却浑然不觉。他看着场中那个曾被李思思贬低得一文不值的身影,喉结滚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思思的脸色,比李海还要难看。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此刻因为嫉妒和悔恨,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 “哗——!!!” 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和惊叹声,如同火山喷发,瞬间淹没了整个三号厅! “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 “神迹!这他是神迹啊!” “这哪里是打球!这分明是修仙!” “杆鬼?不!这是杆神!!” 观众们疯了,他们疯狂地鼓掌,用力地呐喊,宣泄着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震撼。这已经超越了一场比赛的胜负,这是一场足以载入江城台球史册的、无与伦比的个人表演! 老刘和张猛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老刘擦着眼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老江家,出龙了,出龙了啊……” 在这片喧嚣的中心,江澈缓缓直起身。 他将球杆重新正握在手中,走到黑八面前。 全场的喧嚣,似乎在一瞬间又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等待着这最后一击。 江澈没有再做任何花哨的动作。 他俯身,瞄准,出杆。 动作简单,朴实,却带着一种无可匹敌的自信。 “砰。” 黑八应声入袋,干脆利落。 “比赛结束!江澈胜!最终比分,七比三!” 裁判的声音高亢,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激动。 当黑八落袋的那一刻,李海的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他的眼神空洞,斗志、骄傲、尊严,连同他赖以为生的台球信念,都在刚才那一记“神龙倒尾”之下,被彻底碾碎。 江澈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却没有说任何嘲讽的话。 他只是将自己那根破球杆的杆头,轻轻在李海面前的地板上点了点,然后转身,走向自己的朋友。 有时候,无声的胜利,才是最响亮的耳光。 “大哥!好样的!”张猛冲上来,给了江澈一个熊抱。 老刘也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不出话来。 江澈笑了笑,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望向了选手通道的入口处。 那里的阴影中,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轻人,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服,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带着一种书卷气,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激动或震惊,脸上甚至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这边,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站在那里,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股独特的气场,仿佛将周围所有的喧嚣都隔绝在外。 人群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 “那……那是谁?” “好像是……‘球路计算天才玉面判官’魏子安!” “什么?魏子安?他怎么会来这里?” “听说他早就是八品高手了,随时可能一只脚踏入七品,是咱们江城年轻一辈里,公认的第一人!” 在一片压低了声音的惊呼中,那个叫魏子安的年轻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无视了所有人,径直穿过人群,一步一步,走到了江澈的面前。 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某种特殊的节点上,让周围的气氛变得愈发凝重。 最终,他在距离江澈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上下打量了江澈一眼,又瞥了一眼他手中那根伤痕累累的旧球杆,平静的眼眸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有意思。”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全场。 这三个字,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说完,他抬起眼,目光与江澈在空中交汇。 “下一场,我跟你打。” 没有问句,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这是一种源于绝对实力的自信。 老刘和张猛的脸色顿时一变,刚想上前,却被江澈抬手拦住。 整个赛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个是刚刚用神乎其技的野路子震惊全场的“杆鬼”,一个是早已名声在外的学院派第一天才“玉面判官”。 这两人要是对上…… 在万众瞩目之下,江澈看着眼前的魏子安,脸上那股标志性的、略带痞气的笑容,又重新浮现了出来。 他将球杆往肩膀上一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正在等你。” 第五十章 不讲逻辑 江澈那句“我正在等你”,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魏子安平静的眼眸里,激起了肉眼可见的涟漪。 这涟漪,不是愤怒,也不是惊讶,而是一种棋逢对手的,近乎于战栗的兴奋。 魏子安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第一次从纯粹的审视,变成了真正的正视。他不再将江澈看作一个有趣的“现象”,而是看作一个平等的“对手”。 “很好。”他点了点头,声音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温度,“那就,请赐教。” 这番对话,彻底点燃了全场。 “打!打!打!” “杆鬼对判官!这他比决赛还刺激!” “快开盘!我压杆鬼!那记神龙倒尾,我能吹一年!” “你懂个屁!魏子安是职业级的八品高手,稳如磐石,算无遗策!那野路子不过是奇技淫巧,昙花一现罢了!” 主办方的负责人,一个穿着西装、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此刻正被这突发状况搞得焦头烂额。这本是林家安排好的一场羞辱秀,主角是李海,剧本是碾压。现在,剧本被撕了,演员被废了,还冒出来一个谁也惹不起的魏子安,非要跟那个搅局的野小子加赛一场。 他看向选手通道深处,那里站着林少的几个心腹,正拼命地朝他打着眼色,示意他阻止。 可他怎么阻止? 一边是刚刚用神迹征服了全场观众的“杆鬼”,民心所向。另一边是江城年轻一辈公认的第一人,台球协会都得客客气气对待的天才。他要是敢说个“不”字,恐怕立刻就会被现场观众的唾沫星子淹死。 权衡利弊,西装男人一咬牙,挤出笑容走上前:“既然两位高手都有此雅兴,我们……我们自然乐意促成这场巅峰对决!裁判,清场,准备下一场比赛!” 老刘和张猛的脸色却凝重无比。 “小澈,别冲动!”老刘拉住江澈的胳膊,压低了声音,“你刚打完一场,精神和体力消耗都很大。这魏子安不是李海那种货色,他是真的强!咱们不打,没人会说你什么的,你已经证明了自己!” 张猛也急得满头大汗:“是啊大哥!这小子外号‘玉面判官’,他的球路算得跟电脑一样精,一杆上手,基本就没对手什么事了。跟他打,不能有半点失误!咱们见好就收,回家喝酒去!” 江澈回头,看着两人关切的脸,心中一暖。他拍了拍老刘的手背,又捶了张猛一拳,脸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容。 “安啦,刘叔,胖子。人家都指名道姓下战书了,我要是缩了,那丢的就不是我一个人的脸,是咱们澈神道场,是所有街头打球的兄弟们的脸。”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对面那个安静等待的魏子安,眼底的火焰燃烧得更旺了。 “而且……我手痒了。” 脑海里,杆神的声音带着一丝欣赏和兴奋,适时响起。 【小子,说得好!我辈球手,何惧一战!这小子的气息很稳,根基扎实,是块上好的磨刀石!让老夫瞧瞧,他这所谓的‘球路计算’,比当年那个天天揣着拉尺上球台的‘神算子’,强在哪里!】 江澈将球杆往肩上一扛,大步流星地走向球台。 比赛规则依旧是中式黑八,抢七。 按照惯例,加赛需要重新比杆。裁判将两颗球放在开球线后,两人同时击球,让球撞击远台库边返回,最终离底库最近者获胜,并选择是否开球。 魏子安走到台边,俯身,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他没有看球,而是目光虚笼,仿佛在丈量整个空间。片刻后,他轻轻出杆。 母球A,撞库,返回,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距离底库不到一公分的位置。精准,优雅,如同用尺子量过。 全场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声。这一手,就足以看出他那恐怖的控制力。 轮到江澈。他没那么多讲究,随便站定,单手持杆,像是赶苍蝇一样随意地一捅。 母球B,“嗖”地一声飞出,狠狠撞在库边,发出一声巨响,然后风驰电掣地弹了回来。 “完了,力气太大了。” “肯定出界了。” 就在众人以为这球要撞上底库甚至飞出台面时,那颗高速回旋的母球,在即将撞上底库的瞬间,突然一个诡异的急刹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住,硬生生停了下来。 最终,它停下的位置,比魏子安的球,更近了那么一丝。恰好,压住了底库的库边线。 魏子安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如果说他那一杆是精密的计算,那江澈这一杆,就是蛮不讲理的掌控。 “我赢了。”江澈咧嘴一笑,“我开球。” 他走到球台一端,摆好球,没有像之前对付李海时那样摆出夸张的姿势。他就那么随意地站着,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他要在这位“计算天才”的面前,掀起一场无法计算的风暴。 “砰!” 一声炸响!母球如白色闪电,轰然撞入球堆。 球堆轰然炸开,红球与花球如同天女散花,四散飞溅。但与之前纯粹的暴力不同,这一次的炸裂,带着一种奇异的章法。 一颗全色球,精准地滚入底袋。 一颗花色球,撞库之后,停在了中袋袋口。 另外几颗球,看似杂乱无章,却隐隐形成了一个个绝佳的进攻组合。 最关键的是,母球在撞击之后,一个强烈的回旋,稳稳地停在了台面中央,掌控全局。 “漂亮!” “这开球!绝了!” “有下!而且球型太好了!” 观众席上,刚刚还在为魏子安摇旗呐喊的“学院派”支持者们,此刻都闭上了嘴。这一杆开球,兼具了野路子的暴力美学和学院派的精准布局,无可挑剔。 魏子安的表情依旧平静,但扶着镜框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收紧了。 江澈没有丝毫停顿,绕着球台,开始了他风卷残云般的清台表演。 他的杆法,依旧是那么不拘一格。 一颗贴库的死球,他没有选择常规的薄边借力,而是一杆匪夷所思的扎杆,让母球高高跃起,如同苍鹰搏兔,从空中垂直落下,轻轻一点,目标球应声入袋,母球则原地不动。 【杆神:此乃‘天鹰抓’,讲究的是一个意在力先,高点施压……】 一颗被三颗障碍球包围的球,他一记大力低杆,母球撞击目标球后,如同陀螺般疯狂旋转,连续撞击三颗障碍球的边缘,硬生生从包围圈里“挤”了出来,走到下一颗球的完美位置。 【杆神:此乃‘游龙钻’,要诀在于七分力道,三分旋转,力从旋中生……】 杆神在脑海里激情解说,江澈则在现实中大杀四方。 他打球的速度极快,几乎不需要过多的瞄准时间,仿佛所有的线路早已刻在他的脑子里。他的身法也极为飘逸,绕着球台的脚步,时而轻灵,时而沉稳,总能以最舒服的姿势完成击打。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在所有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台面上,已经只剩下最后一颗黑八。 江澈走到黑八前,看了一眼对面面无表情的魏子安,忽然笑了笑。他没有直接击打,而是将母球轻轻向后一拉,停在一个需要打反角度的位置。 然后,他俯身,出杆。 “砰!” 母球撞击黑八,黑八入袋。而母球,则撞向对面的库边,反弹,再反弹,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开球区,那个比赛开始时,它所在的位置。 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 一个完美的循环。 “第一局,江澈胜!”裁判高声宣布。 整个三号厅,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欢呼! 如果说击败李海,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打脸。那么这一局,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技术宣示! 他告诉所有人,他的“野路子”,不止有神乎其技的绝招,更有碾压一切的硬实力! 老刘和张猛激动地挥舞着拳头,眼眶泛红。 李思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混杂着绝望、嫉妒、悔恨的惨白。她身边的富二代,看着场中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再看看自己身边这个面容扭曲的女人,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厌恶和不耐。 在这片喧嚣的中心,魏子安静静地看着那颗停在起点的母球,看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江澈,第一次主动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困惑和探究。 “你的球路,我看不到逻辑。” 江澈扛起球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们这些野路子的逻辑,就是不讲逻辑。” 他转身,走向座位,将一个潇洒的背影,留给了这位江城第一天才。 第五十一章 棋盘 “就是不讲逻辑。” 这句话,像一根无形的刺,扎进了魏子安引以为傲的思维体系里。 作为“球路计算天才”,魏子安的世界,是由无数条线和无数个点构筑而成的。每一次击球,都是一次严密的数学演算。角度、力度、旋转、碰撞系数……所有变量都在他的脑中高速运行,最终得出一个最优解。 他的台球,是一门科学,严谨、精确、不容置疑。 而江澈的台球,是一场风暴,狂野、奔放、充满了不确定性。 科学,要如何去计算风暴? 魏子安沉默地走到台边,轮到他开球了。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睁开时,整个人的气场陡然一变。如果说之前是平静的深潭,那现在,就是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 一股无形的、带着森然秩序感的压力,以他为中心,瞬间笼罩了整个球台。 “球道场域!”观众席上,有识货的人失声惊呼。 “是魏子安的‘判官棋盘’!据说在他的场域里,一切都无所遁形,任何球路都会被他预判和掌控!” 江澈坐在椅子上,也感受到了这股压力。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思维也变得迟滞,脑海中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住,变得难以施展。 【杆神:哦?有点意思。这是精神力外放的雏形,以自身意志干涉现实。这小子, 在意这里已经摸到“四品”的门槛了。不过,他的场域太过刻板,就像个条条框框的笼子,看似坚固,实则一捅就破!】 “一个八品高手就能摸到四品门槛?”江澈嘴角微微上翘,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的光芒。 【看个人天赋,有些不入品的球手都能打出七品化形的球路。】 “砰!” 魏子安开球了。 与江澈的石破天惊不同,他的开球声,闷而短促。球堆被撞开,却不像炸弹,更像一朵被精确计算后绽放的莲花。 一颗花色球,缓缓滚入袋中。 剩下的球,均匀地散布在台面各处,没有任何一颗球贴库,也没有任何两颗球紧挨。每一颗球的位置,都像是用尺子量过,彼此之间形成了完美的、连续的进攻路线。 这是一个完美的开球。 一个属于“学院派”的,教科书般的完美开球。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一手精准到令人发指的控制力给镇住了。 魏子安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反应,他绕着球台,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俯身、瞄准、出杆,每一个环节都像是被写入了程序,稳定得可怕。 母球的走位,更是堪称艺术。 永远是最小的移动距离,永远是最精准的停点。它就像一个绝对服从命令的士兵,指哪打哪,不多走一分,不少停一厘。 球,一颗接一颗地落袋。 整个过程,安静、流畅,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已经不是在打球了,这分明是在下一盘棋。魏子安就是那个执棋者,而台面上的每一颗球,都是他的棋子,它们的命运,从开球那一刻起,就已被注定。 江澈坐在椅子上,身体放松,眼神却前所未有的专注。 在【洞察之眼】的视野中,他能看到魏子安规划出的那条金色的、唯一的、最优化的进攻路线。他甚至能“看”到魏子安那如同棋盘格般笼罩着球台的“场域”,正在试图将自己的思维也纳入它的规则之中。 “想把我拉进你的棋盘里?”江澈心中冷笑,“可惜,我更喜欢自己画棋盘。” 很快,魏子安清光了自己所有的花色球。 最后一颗黑八,被他用一杆简单的推杆送入袋中。母球,则稳稳地停在了台面正中央。 整个过程,用时不到三分钟。 “第二局,魏子安胜!” 比分,一比一平。 魏子安直起身,推了推眼镜,看向江澈,平静地开口:“你的不逻辑,是建立在对手的失误之上。如果对手不失误,你的风暴,便无从刮起。” 这是在告诉江澈,你的那些花里胡哨,对我没用。因为我,不会失误。 全场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 魏子安用一局无可挑剔的表演,强势回应了江澈的挑衅,将比赛拉回了他最熟悉的节奏——稳定与控制的对决。 老刘和张猛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大哥,这小子太稳了,跟个机器人一样。”张猛紧张地搓着手。 江澈却笑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 “机器人么?正好,我最擅长的,就是让机器人程序错乱。” 第三局,江澈开球。 “砰!” 又是一声爆响。但这一次,球堆炸开的方式,与第一局截然不同。 没有天女散花,也没有精准布局。 红球和花球,像两群打群架的混混,乱七八糟地撞在一起,大部分球都滚向了库边,甚至有三四颗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片谁也不想去碰的“雷区”。 “失误了?” “这开球……也太烂了吧?” “球都贴库了,这怎么打?” 观众席上议论纷纷。就连孙教练这种专业人士,也皱起了眉头。这种球型,对于任何一个球手来说,都是噩梦。 魏子安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他不相信江澈会犯这种低级失误。 江澈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他吹了吹杆头,选择了全色球,然后打进了台面上最简单的一颗球。 接着,是第二颗。 他的击球线路,开始变得古怪起来。他没有按照从易到难的顺序去进攻,反而专挑那些角度刁钻、需要大力或者特殊杆法才能打进的球。 更奇怪的是,他每次击球后,母球的走位都显得非常“浪费”。有时候会绕着球台跑两三圈,才停在一个看似不错的位置;有时候又会用力过猛,撞到对手的球,帮对手的球走到了更好的位置。 在所有人看来,这完全是乱打,毫无章法,全凭运气。 魏子安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脑中的计算器在飞速运转,试图解析江澈的意图,但得到的结果,全都是“非逻辑”、“低效率”、“错误选择”。 【杆神:哈哈哈!好小子,有点老夫当年的风范了!这就叫‘混沌流’打法!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算任他算,老子就是乱!看那小子,CPU都快烧了吧!】 终于,江澈打进了自己第六颗全色球。 台面上,他只剩下最后一颗7号球和黑八。 而这颗7号球,正深陷在之前开球形成的“雷区”里,被两颗魏子安的花色球和一颗红球死死卡住,只露出了一丝比头发丝还窄的缝隙。 而黑八,则在球台的另一端,位置倒是不错。 “死球了。”孙教练断言,“他必须做防守了。而且他刚才乱打一通,把台面搅得一团糟,现在连做一杆好的防守都难。” 所有人都认为,江澈的“好运”,到此为止了。 魏子安也这么认为。他已经开始在脑中规划,等江澈防守失误后,他将如何用三杆球,解开这盘乱局,并完成清台。 然而,江澈并没有拿起架杆器,也没有摆出防守的姿态。 他扛着球杆,绕着球台走了一圈,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最后,他停在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位置,一个几乎与目标球呈180度平行的位置。 他要做什么?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江澈俯下身,球杆高高抬起,杆头几乎与台面垂直。 “他要……跳球?” “疯了吧!在‘雷区’里跳球?母球落点根本无法控制,一不小心碰到对手的球就是犯规!” “而且那个角度,怎么可能跳过去打到7号球?” 魏子安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突然明白了。 之前江澈所有的“乱打”,所有的“浪费走位”,都不是失误! 他每一次看似多余的撞击,每一次看似不合理的母球走位,都是在为这一杆做铺垫!他在不知不觉中,用那些看似无用的“垃圾信息”,干扰了自己的计算,同时,将台面上所有的球,都调整到了一个最适合他完成这惊天一跃的位置! 这不是乱打。 这是更高维度的布局!用混乱,来构筑秩序! “晚了。”江澈心中轻语。 他手腕一抖,球杆如利剑出鞘,猛地向下一顿! “咚!” 母球,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从台泥上冲天而起! 它没有飞得很高,而是贴着台呢,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低空弧线,精准地越过了第一颗障碍球。 紧接着,它在空中一个微小的旋转,如同蜻蜓点水,擦着第二颗障碍球的边缘飞过。 最后,它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从那条比头发丝还窄的缝隙中,像蜻蜓点水般沾了进去,狠狠地劈在了7号球的顶部! “啪!” 7号球受力,猛地向前一弹,撞在它前面的那颗花色球上。 “砰!” 花色球被撞开,滚向远处的底袋。 而7号球,则借着反弹之力,改变方向,滚向了旁边的中袋! 一石二鸟! 不,是一杆三角! “唰!”“唰!” 两颗球,几乎同时入袋! 一颗是江澈的7号球,一颗是魏子安的花色球!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一杆超越想象力的“解题思路”给震得魂飞魄散。 这哪里是打球,这分明是在表演魔术! 而这,还没有结束。 完成劈击的母球,在落地后,带着强烈的侧旋,如同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滚向了另一侧的库边。 它撞上库边,反弹。 再撞,再反弹。 连续三次撞库之后,它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最终,停在了黑八的面前。 一个完美的、毫无难度的叫位。 江澈直起身,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到了黑八面前。 他看了一眼对面,那个第一次在脸上流露出震惊和茫然神色的“玉面判官”,咧嘴一笑。 “机器人,程序是不是出错了?” 说完,他俯身,一杆,将黑八稳稳送入袋中。 “第三局,江澈胜!” 比分,二比一! 江澈,再次领先! 这一次,没有人欢呼,因为他们的大脑,还处在宕机状态。 第五十二章 你的世界是怎样的 两比一。 这个比分,像一记无情的重锤,狠狠砸在了魏子安的心头。 他输的不是一局比赛,而是他赖以为生的信念。 他的“判官棋盘”,他那引以为傲的、无懈可击的计算力,在江澈那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混沌流”面前,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台球,并不完全是一个可以用逻辑和数据来定义的世界。 它还有另一个维度,一个属于直觉、想象力,甚至是“气势”的维度。 而那个维度,他一无所知。 “怎么会……我的计算,不可能出错……”魏子安扶着球台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他的“球道场域”,那片原本秩序井然的棋盘,此刻正像一块被震碎的玻璃,布满了裂痕。 对面的江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没有乘胜追击,也没有开口嘲讽。他只是安静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根伤痕累累的旧球杆。 有时候,沉默的等待,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杆神:嘿,小子,可以啊!攻心为上!这小子的道心已经乱了,下一局,一鼓作气,直接把他打崩!】 江澈没有理会老头子的叫嚣。他看着魏子安,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反而有一丝……惋惜。 这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一个纯粹的求道者。只可惜,他走的路,太窄了。 裁判看魏子安迟迟没有动作,上前提醒道:“魏选手,到您开球了。” 魏子安猛地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重新凝聚自己的精神。他走到开球区,摆好球,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想找回之前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想重新构建起他的“判官棋盘”。 然而,脑海中浮现的,不再是清晰的线条和数据,而是江澈上一局那记匪夷所思的、在雷区里起舞的跳球。 那道弧线,就像一个无法被杀毒软件清除的病毒,在他的思维核心里,疯狂地冲撞。 “砰!” 他强行开球。 球堆散开,却远没有第二局时那么完美。好几颗球都贴在了一起,球型变得复杂而胶着。 更致命的是,他开球后,竟然没有球下! 开球无下,换对手上场。 这是最基本的规则,也是魏子安职业生涯中,从未犯过的低级失误。 “天啊!魏子安开球失误!” “他的心态……彻底乱了!” 全场哗然。 如果说上一局的失利是技术上的被碾压,那么这一次的失误,就是心理上的彻底崩溃。 江澈站起身,走到台边。 他看了一眼台面,这是一个典型的乱局。但他没有像上一局那样,继续用“混沌流”去戏耍对手。 他的眼神,变得平静而肃穆。 他要用最正统、最扎实的方式,来结束这场比赛。 这是对一个可敬对手的,最后的尊重。 江澈选择了花色球。 他的第一杆,是一记精准的远台薄球。母球轻轻吻过目标球,将其送入袋中,同时,撞开了旁边一颗贴库的死球。 他的第二杆,是一记恰到好处的推杆。母球在打进目标球后,缓缓前进,用最轻柔的力道,将一颗纠缠在一起的球分离开。 他的第三杆,是一记精妙的拉杆走位。 …… 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江澈一个人的表演。 他没有再使用任何惊世骇俗的“神技”,每一杆,都是最基础、最朴实的杆法。推、拉、顿、跳……但就是这些最基础的技术,在他的手中,却展现出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他的每一次击球,都在解开一个难题。 他的每一次走位,都在创造一个机会。 他就像一个技艺高超的拆弹专家,冷静、沉着、有条不紊地将魏子安亲手制造的这个“乱局”,一步一步地拆解开来。 观众们都看呆了。 他们第一次发现,原来最基础的杆法,也可以如此赏心悦目。原来真正的强大,不是那些炫目的绝招,而是这种返璞归真、重剑无锋的境界。 孙教练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眼中异彩连连。他看的不是热闹,而是门道。江澈处理乱局的思路,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职业选手都要清晰,都要大胆。 “天才……这才是真正的天才……”他喃喃自语,看向江澈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审视,变成了炙热的欣赏。 而魏子安,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他看着江澈用自己最熟悉的、最推崇的“学院派”方式,去解决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棘手的局面,而且解决得比自己能想象到的任何一种方案都更加完美。 这比用“神技”击败他,带来的冲击更大。 这等于是在告诉他,在你的领域里,用你的规则,我,依然比你强。 “噗。” 一声轻响。 魏子安的“道心”,那块布满裂痕的玻璃,终于彻底碎裂。 当江澈将最后一颗花色球打进,开始走向黑八时,魏子安突然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解脱。 “我输了。” 他没有等江澈打完,便主动认输。 江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魏子安摘下了他的金丝眼镜,那张“玉面判官”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迷茫之外的表情,那是一种释然的微笑。 “你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他问。 江澈想了想,扛起球杆,走到他面前,用杆头在地上轻轻画了一个圈。 “你的世界,可能是一张棋盘,非黑即白,界限分明。” 然后,他又在圈的旁边,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不那么圆的圆形。 “而我的世界,是这个。”江澈指着那个不规则的圆形,咧嘴一笑,“它不完美,不规整,充满了各种可能。因为,台球是圆的。” 你的世界里,一切都非黑即白。可惜,台球是圆的。 这句话,在魏子安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怔怔地看着地上的那个圈,又看了看江澈脸上那不羁的笑容,仿佛有一扇全新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是啊,台球是圆的。 它会旋转,会碰撞,会产生无数种计算之外的可能。自己过去太过执着于线条和角度,却忽略了它最本质的属性。 “我明白了……”魏子安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对着江澈,郑重地鞠了一躬。 “多谢赐教。” 这一躬,是发自内心的。 江澈坦然受之。他知道,这一战,自己不仅是赢了一个对手,更是“点化”了一个天才。魏子安的道心虽然碎了,但破而后立,他的未来,或许会比之前更加广阔。 比赛结束。 四比一。 因为魏子安的主动认输,比赛提前结束。 江澈,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赢得了这场江城年轻一辈的巅峰对决。 全场,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这掌声,不仅是送给胜利者江澈,也是送给坦然认输的魏子安。 在这片掌声中,江澈正准备和老刘他们汇合,忽然,他感觉背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的目光。 他回头望去,只见选手通道的另一端,林家那个西装负责人,正拿着手机,一脸谄媚地对着电话说着什么。而在他身边,站着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人,他们的胸口,绣着一个醒目的徽章——一柄交叉的球杆,上面盘踞着一条龙。 “龙影俱乐部?”江澈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是江城最大的台球俱乐部,也是林家在台球界势力的延伸,更是“学院派”的大本营。 西装男人似乎察觉到了江澈的目光,他挂掉电话,对着江澈露出了一个阴冷的、充满挑衅的笑容。 江澈心中一凛。 他知道,打败了李海和魏子安,故事,才刚刚开始。 真正的风暴,现在,才要来临。 第五十三章 宗师级杀机 那道目光,阴冷、黏腻,像一条潜伏在黑暗沼泽中的毒蛇,吐着信子,锁定了自己的猎物。 江澈的身体肌肉瞬间绷紧。 他缓缓转头,视线穿过喧嚣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选手通道的另一端。 林家的那位西装负责人,正将手机从耳边拿下,脸上那副谄媚的笑容还未完全褪去,转而面对江澈时,已经化为了一片森然的冷酷。 他对着江澈,做了一个口型。 “等着。” 随即,他对着身边那几位胸口绣着龙形徽章的男人微微躬身,态度恭敬地领着他们,消失在了通道的阴影里。 那龙形徽章,张牙舞爪,仿佛要从制服上腾飞而出。 龙影俱乐部。 江城台球界的无冕之王,学院派的圣地,也是林家在台球领域布下的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杆神:小子,麻烦来了。那几个家伙,身上有“球气”的波动,虽然很淡,但都是入了品的。尤其是领头那个,怕是已经摸到八品的门槛了。】 杆神的声音在江澈脑海中响起,难得地带上了一丝凝重。 江澈没有回应。 他只是收回目光,脸上的表情无惊无喜,仿佛刚才那充满杀意的对视,只是一场错觉。 “澈哥!你太牛了!” “江澈!我的天!你简直是神!” 张猛和老刘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江澈,激动得语无伦次。 周围的观众也纷纷围拢上来,一张张兴奋的脸庞,一声声发自肺腑的赞叹,将刚才那股阴冷的气氛冲得一干二净。 “小澈,刚才那是什么人?”老刘毕竟年长,察觉到了不对。 “林家的人,还有龙影俱乐部的。”江澈轻描淡写地说道。 “龙影俱乐部?!” 老刘和张猛的脸色,瞬间变了。 如果说林少是仗着家世横行霸道的恶少,那龙影俱乐部,就是盘踞在江城台球界上空的一头真正的巨兽。 --- 回到“澈神道场”,老刘关上门,一脸忧色地倒了三杯热茶。 “澈哥,这下事情闹大了。”胖子说,“龙影俱乐部……那可是真正的职业选手摇篮。江城所有叫得上号的职业球手,九成以上都出自那里,或者跟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胖子消息灵通,一下子就打听到那么多。 老刘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都带着愁绪。 “龙影的馆主,叫‘龙四爷’,传闻年轻时也是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他最看重的,就是‘传承’和‘规矩’。”老刘弹了弹烟灰,“你今天打败了李海,又打败了他们最看重的天才魏子安,等于是在他们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两巴掌。以林家的能量和龙四爷的脾气,这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江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让他紧绷的神经舒缓了许多。 他当然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从他决定站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能善了。 他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快,这么直接。 【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是杆神系统。 江澈的意识沉入脑海,一块半透明的面板浮现在眼前。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道心破碎者!】 【任务描述:以绝对的优势,从技术与心境两个层面,彻底击溃一名拥有‘道心’雏形的对手。】 【任务评级:完美!】 【任务奖励:】 【1. 精神力上限提升10点(当前:60/60)。】 【2. ‘球道场域’雏形领悟度+5%(当前:5%)。】 【3. 解锁新技能:‘宗师之心(被动)’。】 江澈的呼吸微微一滞。 【宗师之心(被动)】:当你面对品级高于你的对手时,你的心境将不受其“势”的影响,并有微弱可能对其进行心境反压。 这……这简直是神技! 球道对决,尤其是高手之间,比的不仅仅是杆法,更是“势”的压制。 魏子安的“判官棋盘”就是一种“势”,若非江澈有杆神护体,心志又远超常人,恐怕第一局就会被对方的场域影响,导致计算失误,操作变形。 而现在,有了这个“宗师之心”,等于他自带了一个“精神防御光环”! 【杆神:嘿嘿,小子,赚大发了吧!魏子安那小子,算是个不错的磨刀石。他的道心越纯粹,破碎后给你带来的好处就越大。你这不仅是赢了比赛,更是把他道心破碎后逸散出来的‘精神感悟’给吸收了一部分!】 “还能这样?”江澈有些惊讶。 【杆神:废话!不然你以为‘球道’是什么?请客吃饭吗?这就是最原始的掠夺!胜者拥有一切!不过你小子还行,给他留了条活路,没把事做绝。破而后立,那小子以后说不定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江澈没有理会杆神的吹嘘,他的注意力,落在了那5%的“球道场域”领悟度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对球台的感知,似乎又清晰了一丝。 仿佛以前看世界是480P,现在悄悄升级到了720P。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却又真实存在。 “老刘,胖子,别担心。”江澈回过神,看着愁眉不展的两人,笑了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想玩,我陪他们玩到底就是了。” 他的笑容里,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瞬间感染了老刘和胖子。 是啊,眼前的这个青年,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在球房打杂的穷小子了。 他创造了奇迹,而且,看样子还会继续创造下去。 就在这时,球房墙上的老式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的午间新闻,突然插播了一条快讯。 “本台消息,城市公开赛还未完全结束,由林氏集团独家赞助,龙影俱乐部主办的‘第一届江城正规台球公开赛’,将于下周正式拉开帷幕。本次大赛不设门槛,面向全城所有台球爱好者,总奖金高达一百万元!冠军得主,更将获得由龙影俱乐部提供的职业签约合同!” 电视画面一转,出现了一个新闻发布会的现场。 林氏集团的董事长,一个面容儒雅但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正站在台上侃侃而谈。 而在他身边,站着一个身材挺拔、面容冷峻的青年。 青年穿着龙影俱乐部的制服,双手抱胸,眼神睥睨,仿佛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下面,我们有请本次大赛的特邀嘉宾,龙影俱乐部首席弟子,人称‘镇海针’的秦岳选手,说几句。” 那个叫秦岳的青年,接过话筒,只说了一句话,声音不大,却透过电视信号,都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我来,只为一件事。” “清理门户,扫除垃圾。” “所有登不上台面的野路子,都将被碾碎在我的球杆之下。” 话音落下,他那冰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直直地射向了球房里的江澈。 整个球房,瞬间死寂。 老刘手里的烟头,掉在了地上。 胖子刚端起的茶杯,也停在了半空。 这已经不是暗示,不是挑衅。 这是战书! 是当着全城人的面,向江澈,向所有“野路子”球手,发出的最狂妄、最不留情面的战书! 江澈看着电视里那张冷酷的脸,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自己那根破旧的球杆前,用手指,轻轻拂过杆身上那道已经融入木纹的血痕。 他的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恐惧。 只有一点点升腾起来的,名为战意的火焰。 【杆神:‘镇海针’秦岳……八品巅峰,擅长‘定海神针’杆法,一杆下去,母球如被钉在原地,指哪打哪,走位精准到毫米级,是学院派最正统的继承人之一。小子,这回的对手,可比魏子安那样的书呆子,难缠多了。】 江澈咧嘴一笑,在脑海中回道: “难缠?” “那才有点意思。” 他扛起球杆,转身,对着已经面如土色的老刘和胖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老刘,胖子。” “看来,我们得去报名了。” 第五十四章 御姐到访 电视屏幕上,那个叫秦岳的青年,冷酷的面容已经消失,转而播放起欢快的广告。 但“澈神道场”内的空气,却仿佛被他那句话抽干,变得凝固而冰冷。 死寂。 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老刘手里的烟头烧到了手指,他却浑然不觉,“嘶”的一声,才猛地回过神,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碎。 “他的!” 老刘爆了一句粗口,脸上的忧色浓得化不开,“这是……这是不给活路啊!” 胖子的脸色也一片煞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百万奖金! 职业签约合同! 林氏集团和龙影俱乐部联手,用最赤裸裸的金钱和名誉,搭起了一座金碧辉煌的舞台。 而这座舞台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江澈,这个刚刚在地下世界崭露头角的“杆鬼”,当着全城人的面,公开处刑。 “清理门户,扫除垃圾……”胖子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澈哥,他们这是指名道姓地骂你啊!”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战争宣言。 是学院派对街头派,积压已久的一次总清算。 而江澈,就是他们选中的,用来祭旗的那只鸡。 江澈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走回自己的座位,端起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慢,但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沉稳。 这种沉稳,像一块巨石,投入了老刘和胖子慌乱的心湖,瞬间让那激荡的波澜平息了不少。 “老刘,胖子。” 江澈放下茶杯,抬起头,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们又是砸钱,又是请人,又是上电视的,搞出这么大阵仗……” “你们不觉得,这恰恰说明,他们怕了吗?” 怕了? 老刘和胖子一愣。 【杆神:嘿,小子,说到点子上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们把排场搞得越大,就越证明你小子之前那一杆,把他们打得有多痛,让他们有多忌惮。】 江澈在心中暗笑。 是啊,如果自己真的只是个不值一提的“野路子”,他们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直接派几个打手来,把球房砸了,把自己手废了,岂不更简单? 他们之所以选择在“球道”上解决问题,正是因为他们自诩为“正统”,他们要用自己最骄傲的方式,来捍卫自己的尊严。 他们要让所有人看到,“野路子”在“正统”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可是……那个秦岳……”老刘还是忧心忡忡,“‘镇海针’的名号,我听过。据说他打球,母球走位能用尺子量,分毫不差。是龙四爷最得意的弟子,真正的职业级高手!” “职业级,才好啊。” 江澈站起身,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总跟一些臭棋篓子下棋,有什么意思?” 他的眼中,那名为战意的火焰,越烧越旺。 就在这时。 “吱呀——” 球房那扇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门口,站着一道高挑窈窕的身影。 来人是一个女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风衣,脚下是一双铮亮的马丁靴,一头干练的及肩短发,让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英姿飒爽的气质。 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画中人,皮肤白皙,嘴唇却涂着一抹烈焰红唇,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神。 清冷,淡漠,仿佛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让人不敢直视。 这是一个气场强大到足以让整个破旧球房都黯然失色的女人。 老刘和胖子直接看呆了。 他们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有范儿的女人,出现在他们这个油腻嘈杂的球房里。 女人的目光在球房里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江澈的身上。 她那清冷的眼神里,忽然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哟,这不是把魏大天才道心都干碎了的‘杆鬼’先生吗?” 她的声音,如同冰镇过的泉水,清冽中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 “怎么,被人下了战书,躲在这小黑屋里商量对策呢?” 江澈一阵无语。 秦清月。 他没想到,她会找到这里来。 “你怎么来了?”江澈眉头一挑,语气平静。 “我怎么就不能来?”秦清月迈开长腿,走了进来,马丁靴踩在地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她自顾自地拉过一张椅子,在江澈对面坐下,双腿交叠,姿态优雅又带着几分随性。 “我再不来,怕你这个天机阁记名弟子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还傻乎乎地觉得对方只是想跟你‘切磋’一下。” 秦清月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银色U盘,轻轻放在了桌上,推到江澈面前。 “什么意思?”江澈没有去碰那个U盘。 “意思就是,你以为的城市公开赛,其实早就结束了。” 秦清月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美眸盯着江澈,缓缓说道。 “就在你打败魏子安之后,所有在城市赛里有点实力的选手,无论是被淘汰的,还是没来得及参赛的,几乎都在半小时内,接到了龙影俱乐部的邀请。” “威逼,利诱,总之,他们用尽手段,把所有可能对你造成威胁,或者有可能成为你助力的人,全都提前‘请’到了他们那个‘正规公开赛’的篮子里。” “现在的城市赛,只剩下一些臭鱼烂虾,就算你拿了冠军,也毫无含金量。” “他们这是要把你彻底孤立起来,让你变成一个光杆司令,然后,再由他们的首席弟子秦岳,在万众瞩目之下,将你一脚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秦清月的话,如同一盆冰水,从老刘和胖子的头顶浇下。 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难看。 釜底抽薪! 这手段,太毒了! 他们不仅要打败你,还要剥夺你所有的光环,让你赢也赢得不光彩,输则输得一败涂地! 江澈的眼神,终于冷了下来。 他拿起桌上的U盘,在指尖把玩着。 “这里面,是什么?” “秦岳,以及龙影俱乐部所有内门弟子最近半年的所有比赛录像,还有……他们每个人的技术分析报告。” 秦清月靠回椅背,重新恢复了那副慵懒的姿态,淡淡道。 “这是我们‘球道管理局’的内部资料,按规矩,不能外泄。” “不过嘛……” 她冲着江澈眨了眨眼,那清冷的气质瞬间被一抹狡黠取代。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个人,非常不喜欢龙影俱乐部那套自以为是的做派。所以,就当是我手滑,不小心泄露了机密吧。” “看来被天机阁罩着还是有点好处的”江澈说道。 秦清月看着江澈,眼神里带着一丝欣赏,“我喜欢看野草疯长的样子,尤其,是把那些温室里的名贵花朵,全都挤死的场面。” “江澈,别让我失望。” 第五十五章 推演,致命破绽! 夜色,深沉如墨。 秦清月来得快,去得也快,像一阵风,只留下一室淡淡的香水味,和一个信息量爆炸的U盘。 老刘和胖子已经回去了,临走前,两人的表情又是担忧,又是激动,复杂到了极点。 整个“澈神道场”,只剩下江澈一人。 他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静静地坐在桌前。 桌上,那个银色的U盘,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杆神:啧啧,这小妞可以啊!‘球道管理局’,‘天机阁’的执事……小子,你这桃花运,跟你的球运一样,来了就挡不住啊!】 杆神的声音在脑海里咋咋呼呼。 “別多言。” 江澈在心中回了一句,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秦清月带来的消息,让他彻底明白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那不是一场比赛。 那是一个罗网。 一个由金钱、权势、名誉和整个江城学院派的力量,共同编织起来的,专门为他而设的罗网。 而他,在地下球房便是以野路子出道,现在又是名声大噪的野路子,无形间成了野路子的代表,就是那只即将闯入网中的困兽。 所以,要么,将网撕碎。 要么,被网勒死。 没有第三条路。 林家这次用阳谋。 江澈拿起U盘,走到球房角落那台破旧的电脑前,插了进去。 电脑屏幕亮起,幽幽的蓝光照亮了他平静的脸。 他点开U盘,里面只有一个加密文件夹。 秦清月离开前,告诉了他密码。 文件夹打开,密密麻麻的视频文件和文档,瞬间铺满了整个屏幕。 江澈的目光,直接锁定在最顶端那个名为“秦岳-镇海针-绝密分析”的文档上。 他点了进去。 文档里,是秦岳的详细资料。 年龄,身高,体重,惯用手,球杆品牌型号参数……甚至连他俯身时的习惯性动作,思考时的微表情,都被记录得一清二楚。 “天机阁……好恐怖的情报能力。” 江澈心头微凛。 他继续往下看。 【球道品级:八品凝意。】 【核心杆法:定海神针。】 【杆法描述:以绝对稳定的手架和超精微的发力控制,将母球的走位精准度提升到极致。击球后,母球的滚动、旋转、分离角,皆在计算之内,误差可控制在毫米级。尤其擅长贴库球和长台进攻,号称‘只要球杆能够到,就没有打不进的袋口’。】 【势:针尖麦芒。在‘定海神针’的场域笼罩下,对手会产生强烈的压迫感,感觉整个球台的袋口都在缩小,任何细微的失误都会被无限放大,从而导致心态失衡,操作变形。】 【综合评价:学院派新生代最杰出的代表人物,基本功扎实到令人发指,心理素质极佳,是典型的‘机器人’式球手,几乎没有短板。】 文档的最后,附上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秦岳正在进行一场斯诺克对决。 他全程面无表情,每一次出杆,都像是一台精密仪器在执行程序。 母球在他的杆下,温顺得像一只绵羊。 指哪,打哪。 走位线路简洁、高效,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 一颗红球,一颗彩球,行云流水,精准无误。 最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台面上只剩下一颗黑球,而母球与黑球之间,隔着足足三米远,且角度极小,近乎贴库。 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一杆难度极高的防守球。 但秦岳没有丝毫犹豫。 他俯下身,眼神平静,然后,轻轻一推。 母球划出一道笔直的白线,精准地撞在黑球的边缘。 黑球应声入袋。 而母球,在撞击之后,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只是微微一震,便停了下来。 不多一分滚动,不少一分旋转。 控制力,恐怖如斯! 【杆神:看到了吧,小子。这就是‘定海神针’。这一杆,讲究的是一个‘定’字。心定,手定,球也定。他的‘势’,就是用这种绝对的精准,来摧毁对手的信心。你只要失误一杆,他就能一杆清到死,不给你任何机会。】 杆神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确实很强。” 江澈关掉视频,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秦岳的强大,不是魏子安那种流于表面的“势”,而是一种返璞归真,融入到每一次击球中的绝对掌控力。 这是一种更高级,也更难对付的境界。 “但是……” 江澈的嘴角,缓缓勾起。 “机器人,就一定没有程序漏洞吗?” 【叮!】 【检测到宿主强烈求战之心,‘宗师陪练’功能开启!】 【是否消耗10点精神力,进入精神空间,与‘八品巅峰·秦岳(模拟)’进行一场对局推演?】 “是!” 江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确认。 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力量抽离,周围的景象飞速变幻。 下一秒,他已经置身于一个纯白色的,无限延伸的空间之中。 空间的中央,静静地摆放着一张标准的斯诺克球台。 一个与视频中一模一样的,面容冷酷的“秦岳”,正站在球台边,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他。 【杆神:小子,准备好了吗?这可是精神力模拟出来的,虽然没有本尊的全部实力,但他的核心杆法和‘势’,都完美复刻了。你现在的精神力,最多只能支撑三十分钟。】 “足够了。” 江澈拿起身边自动出现的球杆,那是他最熟悉的那根破木杆。 “开始吧。” 对局开始。 江澈开球。 他没有选择常规的防守,而是直接尝试进攻。 然而,在“秦岳”那“针尖麦芒”的势笼罩下,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次计算,都仿佛受到了干扰。 原本清晰的击球线路,变得有些模糊。 袋口,在视觉上似乎真的缩小了一圈。 “砰。” 一杆长台进攻,红球撞在袋口边缘,弹了出来。 一个微小的失误。 “秦岳”走了上来,面无表情地开始了他的表演。 一颗。 两颗。 三颗。 …… 江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用那种令人绝望的精准,一颗一颗地将球清掉。 第一局,江澈一分未得。 【对局结束,失败。】 【精神力剩余:40/60。】 江澈的意识退出了精神空间,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刚才那种感觉太真实了。 那种无论自己怎么做,都逃不出对方计算的无力感,足以让任何心志不坚的人当场崩溃。 【杆神:怎么样,小子,知道厉害了吧?这家伙,就是你那套‘野路子’、‘不讲道理’打法的克星。你的暴力美学,在他绝对的精准面前,只会变成漏洞百出的杂耍。】 “再来!” 江澈没有理会杆神的嘲讽,眼神反而更加明亮。 【叮!进入精神空间……】 第二局。 江澈改变了策略,开始和对方比拼防守。 结果,他被对方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斯诺克打法,折磨得死去活来。 失败。 第三局。 江澈尝试用自己最擅长的弧线球、跳球去破解局面。 但在对方那如同棋盘般的布局下,他所有的花式技巧,都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有力使不出。 失败。 第四局。 失败。 …… 当江澈的精神力只剩下最后10点时,他已经输了整整五局。 一分未得。 【杆神:小子,放弃吧。这不是技术层面的问题,是‘球道’理念的克制。除非你的品级能压过他,否则……】 杆神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 因为它看到,在第五次被“秦岳”用一杆完美的斯诺克困住后,江澈没有像前几次那样烦躁或思考破解之法。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台面上那个白色的母球。 他的眼神,穿透了那颗球,仿佛看到了构成它的每一个分子,感受到了它内部蕴含的能量。 “我明白了……” 江澈忽然笑了。 “我终于找到,你的‘程序漏洞’了。” 他俯下身,摆出了一个极其标准,甚至比模拟的“秦岳”还要标准的姿势。 他的眼中,没有了任何花哨的黄金线,也没有了任何复杂的旋转数值。 只有一颗球,一个袋口。 以及,一条最简单,最纯粹的直线。 【叮!】 【恭喜宿主在极限压迫下,顿悟‘宗师之心’的真正用法!】 【宗师之心(被动)效果触发:心境反压!】 那一瞬间,江澈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 如果说秦岳的“势”是针尖,那江澈此刻的“势”,就是一片汪洋。 任你针尖再利,刺入大海,也不过是激起一圈涟漪。 他轻轻地,推出一杆。 不是暴力轰击,不是神仙弧线。 就是最普通,最基础的,推杆。 母球,撞向库边。 第五十六章 针尖对麦芒 精神空间内,那模拟出的“秦岳”数据彻底紊乱,化作一片光点消散。 江澈的意识如潮水般退回身体,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冷汗浸透了衣衫。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太阳穴突突直跳。 【杆神:好小子……真有你的!你……你竟然真的找到了‘定海神针’的破绽!那不是技术上的破绽,是‘道’的破绽!是理念的根基!】 杆神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难以掩饰的震惊,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它见证了无数天才的崛起与陨落,却从未见过有人能用“九品”的境界,在纯粹的精神对决中,反过来压制“八品凝意”的势。 “他追求极致的‘定’,追求万无一失的控制,就像一个最精密的程序员,想写出一段没有BUG的代码。”江澈靠在椅背上,声音有些虚弱,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可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由无数变量和意外组成的。绝对的‘定’,本身就是最大的‘变’。” 【杆神:什么意思?】 “他的‘针’,扎在绝对平稳的棋盘上,自然无往不利。可如果,我把棋盘砸裂了呢?”江澈的嘴角勾起一抹疲惫却自信的弧度,“我要让他所有的计算,都变成笑话。我要用他最看不起的‘混乱’,来摧毁他引以为傲的‘秩序’。” 【杆神:说得好!这才是真正的球道争锋!不破不立!不过小子,你现在精神力见底,赶紧休息,很快会有一场硬仗。】 “嗯。” 江澈没有逞强,他关掉电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里屋的小床上,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这一觉,他睡得无比安详,梦中,不再是那片压抑的白色空间,而是一片波澜壮阔的蓝色大海。 …… 三天后。 江城正规台球公开赛的明星之夜。 之所以是明星之夜,是江澈报名后,主办方“安排”江澈和秦岳的对决,加上媒体的大肆宣扬。 “澈神道场”此刻,球房里却挤满了人。 胖子正带着几个街坊,紧张地调试着墙上挂着的那台巨大的投影仪。屏幕上,正是江城体育频道的直播画面。 “胖子,信号稳不稳啊?”一个相熟的街坊大哥递过来一根烟。 “放心吧刘叔,我特意拉的专线,高清无码!”胖子拍着胸脯,脸上却掩不住担忧,“就是不知道,澈哥他……顶不顶得住啊。” 老刘坐在一旁,手里端着个紫砂壶,一口一口地抿着茶,眼睛却始终盯着里屋的门,沉默不语。他比谁都紧张,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得是这里所有人的主心骨。 球房里的气氛,既有大战前的兴奋,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他们都是看着江澈长大的,或是被江澈那晚“一杆惊天”所折服的街头球友。他们是江澈最坚实的后盾,却也深知江澈今晚要面对的,是何等恐怖的对手。 “吱呀——” 里屋的门开了。 江澈走了出来。他换上了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装,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昨夜的疲惫一扫而空。最让人心安的,是他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一汪深潭。 “哟,这么热闹?”江澈笑着和众人打招呼,顺手从胖子手里拿过一块巧粉,开始不急不缓地擦拭着自己的那根旧球杆。 “澈哥,你……”胖子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放心。”江澈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字,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就在这时,球房门口的光线一暗。 几道人影堵住了门口,为首的,正是脸色阴沉的林少,想来走进这个大门让他想到了很多不愉快的事。 而在他身后,一个身穿白色比赛服,身材挺拔,面容冷酷的年轻人,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球房。 正是秦岳。 球房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门口。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无形的火药味。 “哟,这不是林大少吗?怎么,决赛还没开始,就提前来给我送冠军奖杯了?”江澈头也没抬,继续擦着自己的球杆,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的嘲弄。 林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本想说几句场面话来羞辱江澈,却被一句话噎得半死。他强忍着怒气,指着身后的秦岳,狞笑道:“江澈,别得意得太早!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职业球手,什么是云泥之别!秦哥,这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巴佬。” 秦岳的目光,从江澈身上,缓缓移到了他手中的那根旧球杆上。那根球杆,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甚至还有几处明显的磕碰和裂纹,在他那双见惯了顶级定制球杆的眼中,简直就是一根烧火棍。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你就是江澈?” 江澈终于抬起头,目光与秦岳在空中交汇。那一刹那,球房里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是我。” “我看了你那晚的视频。”秦岳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杆清台,靠的是运气和蛮力。那种杂耍,在真正的比赛里,毫无用处。” “是吗?”江澈笑了,“那在你看来,什么才有用?” “精准,控制,以及对球局绝对的统治力。”秦岳的眼神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慢,那是学院派精英对于草根的俯视,“台球,不是打架,不是靠吼声大,靠力气猛就能赢的。它是一门科学,一门艺术。而你,连门都还没入。” 他说着,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江澈。 “今晚,我会让你明白,你的球道,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会一局一局地赢你,直到7比0。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不会让你进一颗球。我要让你,还有你身后这些所谓的‘街头派’,都看清楚,你们引以为傲的东西,在真正的‘球道武学’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球房里,胖子和一众街坊气得脸色通红,却又无法反驳。因为他们都看过秦岳的比赛录像,知道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老刘捏着紫砂壶的手,微微收紧,壶盖与壶身碰撞,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江澈,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将擦拭好的球杆轻轻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清脆的“笃”响。 “说完了?” 秦岳眉头微皱。 “说完了,就请吧。别耽误我去拿冠军。”江澈的笑容敛去,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还有,纠正你一点。台球,确实不是打架。因为如果是打架,你,你们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 “你!”林少勃然大怒。 秦岳却拦住了他,深深地看了江澈一眼,那冰冷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人,竟敢用如此强硬的态度回应他。 “很好。”秦岳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便走,“赛场上见。” 林少恶狠狠地瞪了江澈一眼,也跟着灰溜溜地离开了。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球房里压抑的气氛才重新松动下来。 “太嚣张了!这家伙太嚣张了!”胖子气得直跺脚。 “一心,别被他影响了心态。”老刘走上前,沉声说道。 江澈摇了摇头,重新拿起球杆,轻轻抚摸着杆身,感受着那熟悉的纹理。 “刘叔,胖子,你们放心。” 他抬起头,目光望向窗外那片被霓虹灯染亮的夜空,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万众瞩目的赛场。 “他说的没错,他的‘针’,很厉害。” “但是,我的‘海’,更宽。” 第五十七章 禁区 夜色如墨,霓虹璀璨。 江城体育中心,今夜灯火通明,座无虚席。 这里是江城台球公开赛的决赛现场,一个与“澈神道场”截然不同的世界。 没有呛人的烟味和嘈杂的划拳声,取而代之的是锃亮的地板、柔和的无影灯、以及数千名观众压抑着兴奋的低语。 巨大的电子屏幕悬挂在赛场中央,上面正播放着秦岳的个人集锦——一杆杆如同教科书般精准的走位,一次次将对手零封的冷酷画面,引来现场阵阵惊叹。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来到本届公开赛的明星之夜!” 解说席上,资深体育评论员老张声线洪亮:“今晚的对决万众瞩目!一边,是我们江城的天才,师从斯诺克名宿,八品高手‘定海神针’秦岳!” 镜头给到选手通道,秦岳身穿雪白的定制比赛服,手持一根泛着银辉的科技球杆,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他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精准而稳定,引来全场,特别是前排贵宾席上林少等一众富二代的热烈欢呼。 “而另一边……”老张的语气顿了顿,带着一丝玩味,“则是一位从海选赛杀出的黑马,据说出身街头,人称‘杆鬼’的江澈!” 话音落下,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另一侧的通道口。 几秒钟后,江澈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依旧是一身简单的黑色休闲装,脚下踩着一双普通的运动鞋,手里拎着那根看起来像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破木杆。 他甚至还打了个哈欠,眼神惺忪,仿佛没睡醒。 “噗——” 观众席上,有人直接笑了出来。 “搞什么?这是决赛?我还以为是哪个网管下班走错地方了。” “这就是那个‘杆鬼’?看他那根烧火棍,我家的拖把都比它直!” “听说他之前口出狂言,要和秦岳争冠军?真是笑死人了。” 林少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对着身边的狐朋狗友大声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乡巴佬!带到再大的舞台,也改不了那一身的穷酸气!” 李思思坐在离林少的不远处,看着屏幕上江澈那张熟悉的脸,眼神复杂。曾几何时,她也曾为那张脸心动过,但此刻,更多的却是庆幸和鄙夷。 庆幸自己离开了他,鄙夷他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来这种地方自取其辱。 无视了周围所有的嘈杂和议论,江澈径直走到比赛台前。 当他的手,握住那根破旧球杆的瞬间。 他那略带惺忪的眼神,骤然一凝。 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从他体内透发而出。 如果说前一秒他是一块路边的顽石,那这一刻,他就是一块藏在顽石中的万年寒铁! 一直闭目养神的秦岳,眼皮微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感受到了。 那股与自己截然不同,却同样充满压迫感的气息。 “有点意思。”秦岳的嘴角,第一次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比赛,正式开始。 规则为抢七局,中式黑八。 开球权的争夺,比的是谁的球更靠近底库。 秦岳率先击球。 他俯下身,动作标准得如同一个完美的几何模型。 “笃。” 一声轻响,母球划出一道笔直的白线,撞击顶库后,精准无比地停在了底库边上,几乎与库边严丝合缝。 “漂亮!”解说员老张高呼,“这就是控制力!教科书级别的贴库球!压力给到了江澈这边!” 轮到江澈。 他没有那么多的准备动作,只是随意地站定,目光在球台上一扫。 “砰!” 一声爆响,与秦岳的轻柔截然不同。 母球如白色闪电,狂暴地冲出,撞库反弹,最终,比秦岳的球,更近了那么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全场一静。 林少的笑声戛然而止。 秦岳的眼神,也终于有了一丝凝重。 “看来,江澈选手同样是有备而来!”老张立刻圆场,“他用一种更具侵略性的方式,拿到了开球权!” 第一局,江澈开球。 他没有丝毫犹豫,摆好球,后退,身体微微下沉,整个人的气势在瞬间攀升。 “他要干什么?这个姿势……”老张愣住了。 “是那一招!”澈神道场内,胖子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是那天晚上的一杆清台!” “轰!” 江澈的球杆,如战斧般劈下! 母球发出一声恐怖的呼啸,狠狠地砸进球堆! 然而,预想中球进四方的炸裂场面并未出现。 球堆被撞开,却只有一颗花球晃晃悠悠地滚进了底袋。 更致命的是,母球在连续碰撞后,走位出现了偏差,停在了一个极为尴尬的位置,周围没有任何可以轻易下手的全色球。 一杆大力开球,只进了一颗,还给自己做了一杆斯诺克? “失误了!一次非常低级的失误!”老张扼腕叹息,“这就是街头打法的弊病!追求力量,却忽略了稳定性!这一杆,几乎是把整张台的球,拱手让给了秦岳!” 全场响起一片惋惜和嘲笑。 “到底还是个野路子,一到正规赛场就拉胯。” “这下好了,秦岳怕是又要一杆清台了。” 秦岳缓缓走到台前,看着台面上散落的球,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这,就是他想要的局面。 一个被对手用蛮力搅乱,却处处暗藏杀机的局面。 他要做的,就是在这片“混乱”中,重新建立起属于他的“秩序”。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 下一刻,他动了。 “笃。” 第一颗球,角度极小,但他用一记精准的低杆,让目标球入袋,母球则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拉着,轻轻后退,停在了下一颗球的面前。 “笃。” 第二颗球,需要穿过两颗障碍球的缝隙,他打出一杆柔和的推杆,母球仿佛长了眼睛,擦着障碍球的边缘滑过,再次精准走位。 “笃。” 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 整个赛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台球入袋那清脆、规律、如同节拍器般的声音。 秦岳的每一次击球,都像是一位最顶级的艺术家在创作。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没有一分多余的力量。 母球的每一次走位,都恰到好处,仿佛整个球台,都在他的计算与掌控之中。 这已经不是在打球了。 这是在构建一个领域。 一个由精准和控制构建的,绝对的,神之禁区! 在这个禁区里,他就是唯一的神! 解说员老张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我的天……这就是‘定海神针’的实力吗?他……他把一张被炸得乱七八糟的球台,重新盘活了!每一颗球的线路,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根本不是在解题,这是在出题!给对手,也给所有观众,出了一道无解的难题!” 澈神道场里,胖子和一众街坊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老刘捏着紫砂壶的手,青筋暴起。 他们终于亲眼见识到了,那种令人窒息的、不讲道理的强大。 终于,随着最后一颗全色球落袋,秦岳的面前,只剩下了一颗8号球。 他没有立即击打,而是抬起头,目光越过球台,看向了从始至终都未曾动过的江澈。 那眼神,冰冷,且带着一丝怜悯。 像是在说:看,这就是你的“道”与我的“道”之间的差距。 不堪一击。 “砰。” 黑八应声入袋。 1比0。 秦岳,用江澈开创的局面,一杆清台,拿下了第一局。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秦岳!秦岳!” 林少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和得意。 秦岳没有理会任何欢呼,他只是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毛巾,擦了擦那根一尘不染的球杆,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二局开始。 这一次,轮到秦岳开球。 没有暴力,只有精准。 母球撞向球堆顶端的第一颗球,力量控制得妙到毫巅。 球堆如花瓣般散开,一颗球精准入袋,而其他的球,均匀地散落在球台四周,每一颗,似乎都在他接下来进攻的线路上。 完美的开球。 完美的表演,再次开始。 “笃。” “笃。” “笃。” 同样令人窒息的节奏,同样无解的控制。 江澈依旧坐在椅子上,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他就像一个看客,一个观众,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对手,在属于他的舞台上,尽情地展示着何为“统治力”。 2比0。 秦岳再次一杆清台。 赛场的气氛,已经从对决的紧张,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秀。 “完了……澈哥连摸杆的机会都没有……”胖子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7比0……那个传言,难道是真的?” “这还怎么打?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啊!” 嘲笑声,议论声,怜悯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涌向江澈。 解说员老张也叹了口气:“秦岳选手今天的状态太好了,他的‘势’已经完全起来了。在他的领域里,任何挑战者,似乎都只有被碾压的份。江澈选手……或许真的连一颗球都进不了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江澈,终于动了。 他站起身,走到了球台边。 第三局,又轮到他开球了。 在全场数千道或同情或嘲弄的目光注视下,他俯下身,将巧粉在杆头上,轻轻地,研磨了三下。 然后,他抬起头,望向对面面无表情的秦岳,嘴角忽然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的‘针’,确实很稳。” “不过,现在……” 江澈的眼神,陡然变得狂野而炽热,如同掀起滔天巨浪的大海。 “轮到我的‘海’,登场了。” 第五十八章 大海吞针 江澈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数千人心中激起惊天波澜。 海? 什么海?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解说席上的老张和贵宾席上的林少。 他们只看到,江澈的嘴角咧开,那笑容里,带着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 不是自负,不是狂妄。 而是一种足以吞噬一切的自信。 秦岳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他从那笑容里,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一种脱离他计算,甚至与他所理解的“球道”背道而驰的危险气息。 第三局,江澈开球。 他俯下身,动作与第一局的大力开球截然不同。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杀气外露,整个人沉静如渊,仿佛与手中的旧木杆融为一体。 【叮!】 江澈的脑海中,杆神那沧桑的声音悠然响起。 【小子,记住,针尖虽利,只能穿一点。而大海无形,能纳百川,亦能覆舟。】 【定海神针?呵,前提是,海,愿意让你定!】 江澈的眼神,亮了。 他懂了。 下一秒,他出杆了。 “砰!” 这一声,没有第一杆的爆裂轰鸣,反而沉闷如深海的暗流。 母球冲出,速度并不算快,但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幕诡异的景象。 那颗白色的母球,在击中球堆顶端第一颗球的瞬间,竟然带着一种肉眼可见的、极其强烈的旋转! 不是简单的上下旋,而是混合了侧旋的、如同陀螺般的复合旋转! “嗡——” 球堆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炸开。 它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如同一群被牧羊犬惊扰的绵羊,互相推挤、碰撞、传递着那股诡异的旋转力,然后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整个过程,没有一颗球因为蛮力而跳起,一切都显得那么“温柔”。 一颗花色球,慢悠悠地滚进了中袋。 开球,有球下。 轮到江澈击打。 然而,当所有人看清台面上的局势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叫什么局面? 乱! 前所未有的乱! 球与球之间犬牙交错,互相阻挡,几乎找不到任何一条清晰的、连续的进攻线路。 好几颗全色球,甚至紧紧地贴在花色球旁边,如同连体婴,根本无法正常击打。 “这……这又是一次巨大的失误!” 解说员老张几乎要拍桌子了,他痛心疾首地喊道:“比第一局的失误还要离谱!他这是在干什么?他不仅给自己制造了难题,他给这张球台上的所有球都制造了难题!这根本就是一局死棋!” “哈哈哈哈!” 林少捂着肚子狂笑起来,眼泪都快出来了。 “海?这就是他的海?我看是脑子进水了吧!自己把自己做死了!笑死我了!” 李思思也掩着嘴,轻蔑地摇了摇头,那眼神仿佛在说:周一心,你果然还是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废物。 澈神道场里,胖子和老刘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完了。 这次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然而,球台边的江澈,看着这满盘“死棋”,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死棋? 不。 在你们眼中是绝境,在我眼中,却是天堂! 秦岳的“神之禁区”,是建立在“秩序”之上的。他通过精准的计算,让母球永远走在唯一正确的道路上。 而我,就是要创造一个,连神都无法计算的局面! 我要的,不是一条路。 而是无数条路! 江澈动了。 他走到一颗被两颗花色球夹在中间的全色球前。 这个球,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杆绝对的防守球。 但江澈,举起了球杆。 他要做什么? 在所有人惊疑的目光中,江澈的杆头,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狠狠地戳在了母球的右下方。 “嗤!”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母球没有直线前进,而是带着强烈的侧旋,先是撞向了左侧的库边! 反弹! 紧接着,它划出一道肉眼可见的、夸张的“S”型弧线! 它绕过了第一颗障碍球,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轻轻吻在了那颗被夹住的目标球的侧面。 “笃。” 目标球应声入袋。 而母球,在传递出力量后,旋转之力未消,继续向前滚动了半颗球的距离,轻轻地,撞在了旁边那颗花色球上。 那颗花色球被这轻微一撞,滚动着,又撞向了不远处的另一颗全色球。 连锁反应发生了! 在母球走位的同时,台面上的其他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悄然拨动,整个“死局”的阵型,瞬间被盘活! “这……这是……弧线球?!街头的弧线球?!” 老张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都在发颤! “不!不止是弧线球!他……他在解球的同时,还在用目标球和母球,去撞击其他的球!他在改变整个台面的局势!他在……他在布局!”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如果说秦岳的打法,是上帝在用手术刀,精准地解剖着这个世界。 那么江澈的打法,就是一位魔神,在用他的意志,肆意地搅动着整片混沌! 秦岳那冰山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动容。 他看懂了。 江澈的每一次击球,都不追求下一步的绝对精准走位。 他追求的,是“可能性”的最大化! 他让母球停下的位置,可能同时拥有三到四条,甚至更多的进攻选择! 他用一颗球,盘活了整片球区! 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象过的“球道”! 一种完全反逻辑,反秩序,却又强大到令人窒?pad?的“球道”! “笃!” 又是一杆。 江澈打出了一记爆杆,目标球如炮弹般入袋。 而母球,则在撞击了库边之后,高速旋转着,冲进了原本死气沉沉的球堆里。 “砰砰砰!” 一连串轻响,原本胶着在一起的几颗球,被瞬间撞开,散落成了绝佳的进攻阵型! “我的天……”老张已经放弃了解说,他只能喃喃自语,“他不是在解题……他是在用风暴,撕碎题目本身!” “笃!” “笃!” “笃!” 接下来的场面,变成了一场属于江澈的,狂野而华丽的表演。 跳球! 拉杆! 组合球! 各种在正规比赛中被视为“杂耍”、“不稳定”的街头杆法,在他手中,却化作了最锋利的武器! 每一杆,都充满了想象力。 每一杆,都让全场观众的心跳随之起伏。 他们看得如痴如醉,他们终于明白了江澈那句话的含义。 这,就是他的“海”! 一片波涛汹涌,变幻莫测,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汪洋大海! 而秦岳那引以为傲的“定海神针”,在这片狂暴的大海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无力! 针,如何能定住整片大海?! 终于,台面上,只剩下了一颗黑八。 江澈走过去,甚至没有过多瞄准,杆起,杆落。 “砰!” 黑八应声入袋。 2比1! 江澈,用一种碾碎了所有人认知的方式,赢下了第三局! 整个体育中心,在死寂了三秒之后,爆发出了一阵比之前献给秦岳时,强烈十倍的欢呼与尖叫! “卧!!!” “这他才叫台球!!!” “太帅了!这才是我想看的比赛!” 林少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巴张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思思的眼中,充满了悔恨、震惊、以及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迷恋。 秦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看着空无一物的球台,又看了看对面那个吹了吹杆头,一脸云淡风轻的江澈。 他感觉自己那坚如磐石的“球道之心”,那由无数次精准计算和绝对控制构建起来的“神之禁区”。 在这一刻,被那片名为“江澈”的狂暴大海,狠狠地冲开了一道裂缝。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迷茫。 原来……球,还可以这么打? 第五十九章 你的防守我的舞台 全场雷动! 山呼海啸般的喝彩与尖叫,几乎要将体育中心的穹顶掀翻。 无数观众激动地站起身,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吼着那个名字。 “江澈!!” “江澈!!” 这声浪,是献给胜利者的赞歌,更是对那种狂野、奔放、不拘一格的暴力美学的最高致敬! 贵宾席上,林少的脸色由猪肝色转为铁青,又从铁青变得惨白。 他引以为傲的“学院派”天才,他重金请来碾压草根的“神”,此刻,却成了那个“下九流”的背景板。 这记耳光,比直接抽在他脸上还要火辣,还要疼痛。 李思思则完全呆住了,她死死地盯着场中那个从容吹着杆头的身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悔恨、嫉妒、震惊……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却不受控制地,化作了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迷恋。 曾几何“周一心”的落魄与贫穷,与眼前“江澈”的万丈光芒,形成了最刺眼的对比。 她知道,她错过了一颗被尘土掩盖的绝世钻石。 然而,在这片喧嚣的中心,有两个人,却仿佛处于另一个世界。 江澈,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秦岳,则如同一座被风暴席卷过的冰山,静静地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没有看计分板,也没有看周围疯狂的观众。 他的目光,穿透了空间,死死地锁定在江澈的身上。 他的脑海中,没有失败的屈辱,而是在疯狂地回放、解构着江澈刚才的每一杆球。 那不是台球。 那是一片狂暴的、充满了无限变量的混沌之海。 自己的“定海神针”,追求的是极致的“一”,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而江澈的“海”,追求的却是无穷的“万”,是无数种通往胜利的可能性。 道,不同。 “我的道……错了吗?”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狠狠劈在了他坚如磐石的“球道之心”上! “咔嚓……” 一声轻响,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 秦岳的身体,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眼神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 道心,出现了裂痕! “完了……”解说席上,老张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幕,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秦岳的心态崩了!他的道心被江澈用一种完全不讲理的方式给冲垮了!这场比赛,恐怕已经没有悬念了!”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一个失去了信仰的“神”,还不如一个意志坚定的凡人。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秦岳将要崩溃的时候。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时,那片黯淡的废墟之中,竟然重新燃起了一簇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火苗。 “不……” “没有错误的路,只有不够强的我。” “我的‘针’,之所以定不住你的‘海’,不是因为针错了,而是因为它……还不够锋利!不够坚固!” 秦岳的眼神,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冰山之神,冷漠而孤高。 那么此刻的他,就是一块被投入熔炉,即将经历千锤百炼的绝世神铁! 他收回了目光,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毛巾,一丝不苟地擦拭着自己的球杆。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专注与虔诚。 他在重塑自己的道心! 第四局,开始。 轮到秦岳开球。 他走到台前,整个人的气场截然不同。 依旧是冰冷,但那冰冷之下,不再是空无一物的孤傲,而是如同万载玄冰般,内敛而坚实的恐怖力量。 “砰!” 开球! 这一杆,力量、角度、控制,都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球堆炸开,一颗花色球应声入袋。 更让人心惊的是,剩下的球,散落成了一个极其完美的、教科书般的进攻阵型! “漂亮!完美的开球!”老张激动地喊道,“秦岳回来了!他不仅没有被击垮,反而……变得更强了!他的心境,在刚才的打击之下,破而后立,竟然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全场观众的心,再次被提了起来。 他们本以为会看到一场单方面的碾压,没想到,这位“冰山王子”竟然在绝境中完成了蜕变! 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秦岳的个人表演秀。 “笃!” 一颗花色球入袋,母球精准地走到下一颗球的进攻位置。 “笃!” 又是一颗,走位依旧完美得像教科书。 他的击球,还是那么的精准、冷静、如同机器。 但所有高手都看出来了,不一样了。 他以前的精准,是为了“进攻”。 而现在的精准,却同时兼顾了“防守”与“布局”! 他每打掉一颗自己的球,都会用母球,或者被击打的目标球,去“不经意”地触碰江澈的全色球。 将它们,一颗一颗,推向死角。 将它们,一寸一寸,用自己的球锁死! “我的天!”老张看懂了,他头皮发麻地解说道:“他……他在用自己的进攻,来编织一张防守的大网!他要把江澈的所有路,全部封死!这是何等恐怖的计算力和控制力!” “笃!” 终于,秦岳打进了倒数第二颗花色球。 台面上,只剩下他最后一颗花色球和黑八。 而江澈的全色球,还有五颗,但每一颗,都被秦岳的球或者库边,堵得严严实实,形成了一个绝望的“球之囚笼”。 现在,轮到秦岳处理他最后一颗花色球。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秦岳俯下身,瞄准,出杆。 目标球稳稳入袋。 而母球,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向前滚动,最终,轻轻地停在了黑八的后方。 它与黑八之间,隔着江澈的一颗全色球。 它与台面上江澈所有能打的球之间,都隔着无法逾越的障碍。 一杆防守,浑然天成。 这已经不是防守了。 这是“天罗地网”! 秦岳用自己最擅长的“秩序”,构建了一个理论上绝对无解的“死局”! 他抬起头,迎着江澈的目光,眼神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挑衅。 我的海,你破了。 我的网,你待如何? “完了完了!这球神仙来了都没办法!”胖子急得直跺脚。 “这防守……已经超越了技巧的范畴,这是‘道’的体现啊!”老刘面如死灰。 林少狂喜,几乎要跳起来:“哈哈哈!做死他!用他最看不起的防守,把他活活困死!”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江澈,想看看他脸上绝望的表情。 然而。 江澈,笑了。 他甚至对着秦岳的方向,几不可查地,轻轻点了点头。 那是一种来自对手的,最纯粹的欣赏。 他走到台边,俯下身,视线扫过这片“天罗地网”。 【叮!】 杆神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小子,此局名为‘画地为牢’,乃是学院派的顶级防守阵法。以点控线,以线织面,封锁所有平面进攻路线。理论上,无解。】 “理论上?” 江澈的嘴角,咧得更开了。 【但是……】杆神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笑意,【谁告诉你,台球,只有一个平面?】 江澈的眼中,精光爆射! 他站直身体,走到了母球的侧后方,摆出了一个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姿势。 他没有平举球杆,而是将杆尾高高抬起,杆头像一柄利剑,直指母球的台布。 “他要干什么?!” “这个姿势……违规了吧?!” “不!没有违规!这是……这是街头传说中的……跳球?!”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江澈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手臂肌肉贲张,手腕猛然发力,向下,一记短促而刚猛的顿挫! “嗤——!” 杆头狠狠地戳在母球下方的台布上! 母球没有前进,而是瞬间获得了巨大的反作用力,猛地从台面上……弹了起来! 它像一只挣脱了引力束缚的白色飞鸟,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抛物线,轻盈地、精准地,飞越了秦岳布下的那道“天罗地网”! 它的目标,是囚笼正中央,那颗被层层保护的全色球! “砰!” 母球从天而降,带着剧烈的旋转,砸在了目标球的顶部! 目标球应声入袋! 而连锁反应,发生了! 母球落地后,旋转之力未消,如同一个疯狂的陀螺,在这片“囚笼”之中,横冲直撞! “砰砰砰砰!” 一连串清脆的撞击声。 秦岳精心布置的“天罗地网”,被这一颗从天而降的“陨石”,砸得七零八落,瞬间崩溃! 原本的死局,豁然开朗! “梯……梯云纵!这是传说中早已失传的杆法,《杆谱》中记载的‘梯云纵’!” 解说席上,老张失声尖叫,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全场,石化! 秦岳那刚刚重铸的、坚冰般的脸上,再次,裂开了一道缝。 他布下的网,是二维的。 而江澈的攻击,来自三维。 这是降维打击! 江澈吹了吹杆头,脸上的笑容,灿烂而张扬。 “你的防守,很漂亮。” “但是现在……” 第六十章 他在公开处刑 江澈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场馆内每个人的心脏上。 你的防守,很漂亮。 但是现在…… 轮到我的舞台了! 狂! 极致的狂! 在“冰山王子”秦岳用自己最强之道编织出的“天罗地网”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无异于当着神的面,宣告神谕的终结! 短暂的死寂过后,是火山喷发般的狂热! “啊啊啊啊!!” “舞台!他说这是他的舞台!太帅了!!” “这他的才叫打球!这才是男人该看的台球!” 观众席彻底疯了。 他们不管什么学院派,什么野路子,他们只看到了一幕足以载入史册的神级破局! 他们只看到一个男人,用最匪夷所思的方式,将不可能变为了可能! 贵宾席上,林少脸上的狂喜凝固,双手死死抓住座椅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不可能……这不可能……运气!这一定是运气!”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但那颤抖的声音,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李思思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从座位上瘫软下去。 她望着那个站在球台边,身形挺拔如枪,脸上挂着一丝懒散笑意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 悔恨的毒液,瞬间蔓延了四肢百骸。 她曾经,将这样一颗被尘埃包裹的太阳,亲手推开。 解说席上,老张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扶着桌子,声音因为亢奋而嘶哑。 “各位观众!各位观众!我们见证了什么?我们见证了历史!” “‘梯云纵’!这不仅仅是一个跳球!这是对现有台球理论体系的一次降维打击!秦岳的防守,是完美的平面几何,而江澈,他用立体几何,用空间,告诉了我们,台球,不止一个平面!” “现在,秦岳的‘天罗地网’已经被彻底撕碎!台面上的球形对江澈而言,一片坦途!比赛的悬念……回来了!” 不。 秦岳比任何人都清楚。 比赛的悬念,已经没了。 他站在那里,如同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 他的视线里,没有了观众,没有了灯光,只剩下那张绿色的台面。 台面上,那几颗属于江澈的全色球,仿佛都在嘲笑着他。 他精心布置的囚笼,成了对方的狩猎场。 他引以为傲的秩序,被一杆粗暴的混沌,砸得粉碎。 网,破了。 道,也乱了。 而江澈,根本没有再看他一眼。 欣赏,只在破局的那一刻。 当舞台搭好,主角,便只专注于自己的表演。 他俯下身。 球杆探出。 所有人的呼吸,再一次屏住。 他们想看看,这个男人在创造了“梯云-纵”的神迹之后,会如何终结这一局。 是会稳扎稳打,还是……继续他那不讲道理的风格? 江澈,给出了答案。 “笃!” 第一杆! 母球撞击目标球,目标球应声入袋。 但母球并未停下,而是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继续向前,精准地撞在了另一颗自己的球上! “砰!” 第二颗目标球,借力入袋! 一杆双球! 而且,是毫无道理的传球组合! “我的天!这是街头最不讲理的‘一石二鸟’!这种杆法对力量和角度的计算要求高到离谱,职业赛场上几乎没人敢用!因为失误率太高了!” 老张的惊呼声未落。 江澈已经走到了球台的另一侧。 第二杆! 目标球的位置,极为刁钻,紧贴着库边,几乎没有下球的角度。 任何一个学院派的球手,都会选择轻轻一碰,做一杆过渡防守。 但江澈不是。 他球杆后拉,猛然发力! “砰!” 母球狠狠撞在目标球的侧面,目标球像一颗子弹,射向对面的库边! “他要干什么?硬解?这会把母球……” 解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那颗目标球,在撞击了对面库边之后,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反弹,再次撞击侧面库边,然后……划出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折线,滚入了远端的底袋! 两库解球! 不,这已经不是解球了。 这是在戏耍! 全场观众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 如果说“梯云纵”是神来之笔,是灵光一闪。 那么现在这连续的两杆,则是在告诉所有人。 这种“神迹”,对他而言,只是常规操作! “疯了……他真的疯了……” “这根本不是斯诺克,也不是黑八,这是江澈流!独一无二的江澈流!”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羞辱秦岳!他在告诉秦岳,你引以为傲的那些计算、那些布局,在我的绝对天赋面前,一文不值!” 秦岳的身体,又是一晃。 他的眼神,彻底空洞了。 他看到江澈打进了第三颗球。 第四颗。 每一杆,都是那么的写意,那么的狂野。 时而大力爆杆,用蛮力破开局面。 时而精巧旋转,让母球走出匪夷所思的弧线。 他好像根本没有在计算。 他只是感觉,球,应该这么打。 然后,球,就真的这么进了。 这已经超出了技术的范畴。 这是“球感”的极致,是“心”与“手”的完美合一! 终于,台面上,只剩下了最后一颗黑八。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江澈。 这一次,他会用什么惊世骇俗的杆法,来为这场伟大的表演收官? 然而。 江澈只是平静地走到黑八前。 俯身,瞄准,出杆。 动作标准得像是教科书。 “笃。” 一声轻响。 黑八,稳稳地,滚入中袋。 没有花哨,没有炫技。 只有最纯粹的,返璞归真的精准。 那是一种掌控了一切之后的,绝对自信。 当喧嚣归于平静,才是真正的王者。 “哔——” 裁判吹响了局终的哨音。 “第四局,江澈胜!总比分,二比二平!” 轰——!!! 整个体育中心,彻底爆炸! 声浪掀天! 无数人跳上椅子,疯狂地挥舞着拳头,他们的脸上,是激动,是崇拜,是见证传奇的狂喜! “二比二!他真的把比分扳平了!” “从零比二落后,到二比二平!面对的还是秦岳!我的天!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不是在打球!他是在公开处刑!他用秦岳最看不起的‘野路子’,把‘冰山王子’的骄傲,一杆一杆,全部敲碎了!” 秦岳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计分板上那个刺眼的“2:2”。 他没有愤怒,没有不甘。 只有一片茫茫的虚无。 他输了。 不仅输了这一局,更是输掉了自己的“道”。 他的“针”,定不住江澈的“海”。 他布下的“网”,被江澈从天上撕开。 他所信奉的“唯一”,被对方用“无数种可能”彻底践踏。 原来……自己所谓的完美,只是一个笑话。 他踉跄地走回座位,瘫坐下去,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道心,彻底碎了。 而江澈,只是拿起自己的球杆,用毛巾轻轻擦拭着。 他甚至没有看秦岳一眼。 仿佛只是赢了一场再普通不过的练习赛。 他走到裁判席,平静地说道。 “第五局。” “我开球。” 那平静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一个,是道心破碎,信仰崩塌的昔日天才。 一个,是气势如虹,用野路子打上神坛的绝世黑马! 这场对决,还有悬念吗? 第六十一章 黑八化龙 第五局。 江澈开球。 当这五个字从裁判口中说出,通过麦克风传遍体育中心的每一个角落时,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数万人的场馆,落针可闻。 所有喧嚣、狂热、议论,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人们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地汇聚在那个缓步走向开球区的身影上。 江澈。 他没有立刻摆球,只是将自己的那根旧球杆,轻轻靠在台边。 他走到秦岳的座位前。 秦岳瘫坐在那里,像一尊被风化了千年的石像,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璀璨的灯光,那光芒,却再也照不进他的心里。 江澈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秦岳掉落在地上的白毛巾,捡了起来。 然后,他转身,走回球台。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要做什么?羞辱?还是…… 在万众瞩目的注视下,江澈用那条属于“冰山王子”的、象征着极致冷静与洁癖的白毛巾,开始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台面上那颗即将被他引爆的母球。 动作轻柔,专注。 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他在干什么……他用秦岳的毛巾……” “这是诛心!这是在告诉秦岳,你的‘道’,你的骄傲,现在,是我的战利品!” “不……不对,你们看他的眼神!” 观众席前排的一位老球手,声音颤抖地指着大屏幕上的特写。 屏幕上,江澈的眼神,平静得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古潭。 没有挑衅,没有狂傲,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那是一种纯粹。 对台球最本源的,尊重。 他擦拭的不是母球,而是即将开始的,属于他自己的表演。 这一刻,秦岳的身体剧烈地一震。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那个用着自己的毛巾,准备着自己的开球的男人。 他忽然明白了。 江澈,从来没有把他当成真正的对手。 从“梯云纵”破开天罗地网的那一刻起,江澈的对手,就只剩下了这张球台,只剩下了这项运动本身。 自己引以为傲的道,在对方眼里,甚至不配成为一块绊脚石。 “噗——” 秦岳喉头一甜,一口心血,险些喷出。 他的世界,彻底化为了黑白。 而江澈,已经完成了他的仪式。 他将白毛巾整齐地叠好,放在台边。 俯身,架杆。 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如果说之前是深潭,那现在,就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脑海中,杆神那沧桑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响起。 【小子,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潜龙出水’!】 【力量,集中在腰腹,贯通手臂,传递至杆头的一点!】 【不是单纯的撞击,而是‘炸’!用你的精神,引爆它!】 江澈的嘴角,微微上扬。 不需要提醒。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与球杆,与母球,甚至与整张球台都融为了一体。 他能“看”到每一颗球的位置,能“听”到它们细微的呼吸。 他就是这片绿色战场唯一的,神。 手臂后拉,暂停。 然后,猛然轰出! “轰!!!” 这不是球杆撞击母球的声音。 这是平地起惊雷! 母球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白光,携着一股无可匹敵的意志,狠狠地撞入球堆的中心! 那一瞬间,十五颗球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微型炸弹,向四面八方爆射开来! 没有一颗球是胡乱滚动的。 它们散开的轨迹,仿佛经过了最精密的计算,又仿佛带着某种玄妙的韵律。 “砰!” 一颗花色球,精准地砸入远端底袋。 开球有下! 而其他的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均匀地散落在球台各处,每一颗球的周围,都留下了绝佳的下球线路。 完美的炸球! 教科书一般,却又充满了暴力的美感! “这……这是黄金开球!”解说老张的声音都在发颤,“每一颗球的位置,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这……这怎么可能做到!”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江澈,已经开始了。 他没有丝毫停顿,行云流水般地走位,出杆。 笃。 第一颗球,应声入袋。母球轻巧地一顿,停在了下一颗目标球的面前。 笃。 第二颗球,入袋。母球画出一道小小的弧线,绕过障碍球,再次停在完美的位置。 笃。 第三颗。 第四颗。 整个体育中心,安静得可怕。 人们甚至忘记了呼吸。 没有了“一石二鸟”的狂野,没有了多库反弹的炫技。 只有最纯粹的精准,最极致的控制。 每一杆,力量都恰到好处。 每一杆,走位都无可挑剔。 那不是在打球。 那是一场王者的巡礼。 江澈在用最简单,也最困难的方式,向所有人展示着,他对这项运动的理解,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 很快,台面上,只剩下了最后一颗黑八。 它静静地停在中袋附近。 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结束了。 这场伟大的表演,即将以最朴素的方式收尾。 然而。 江澈这一次,却没有立刻出杆。 他站在黑八前,闭上了眼睛。 一秒。 两秒。 三秒。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整个人的气质,再次升华! 一股无形的“势”,从他体内弥漫开来,笼罩了整张球台! 球道场域! 贵宾席上,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台球协会会长,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惊骇! “他……他竟然在这个年纪,就领悟了‘场域’!?” 江澈没有理会任何人的震惊。 他的眼中,只有那颗黑色的八号球。 他缓缓俯下身,球杆的尖端,几乎要贴在母球之上。 他轻声呢喃,像是在对情人低语。 “去吧。” “让他们看看,你的样子。” 出杆! 这一杆,无比的轻柔,无比的缓慢。 母球轻轻地吻上了黑八。 黑八,开始滚动。 但,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它滚动的轨迹,并非一条直线! 在所有人的视野中,那颗黑色的球体,仿佛活了过来! 它滚动的路径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由空气扭曲形成的金色残影! 那残影,蜿蜒,盘旋,鳞甲毕现,龙须飘荡! 赫然是一条……神龙的形态! 球意化形! 黑八化龙! “吼——”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龙吟,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炸响! 在所有人石化的目光中,那颗携着龙影的黑八,以一种君临天下的姿态,庄严而缓慢地,滚入中袋。 “咚。” 落袋的声音,清脆,却又沉重。 像是时代的钟声。 宣告着一个旧王的落幕,和一个新神的诞生。 全场,死寂。 一秒,两秒…… 轰——!!! 无法形容的声浪,几乎要将体育中心的穹顶掀翻! “龙!我看到了!是龙!!” “我的妈呀!那是什么!是特效吗?不!是真的!我的心跳都要停了!” “神……他不是人!他是球神!!” 疯狂,崇拜,敬畏!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汇聚成了信仰! 解说席上,老张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六十二章 关门弟子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几乎要将整个体育中心化为沸腾的海洋。 灯光,尖叫,闪光灯。 所有的一切,都聚焦于球台旁那个孤高的身影。 江澈。 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引动龙影的一杆,与他毫无关系。 他没有理会观众的狂热,也没有看向贵宾席上那些惊骇欲绝的面孔。 他的目光,落在了球台的另一侧。 秦岳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曾经如冰山般冷峻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空洞和破碎。 他所坚守一生的“完美几何”,在江澈那不讲道理的“道”面前,被碾得粉碎。 江澈缓步走了过去。 全场的喧嚣,似乎因为他的移动而诡异地减弱了半分。 人们屏住呼吸,想看他要做什么。 是胜利者的炫耀? 还是对失败者的终极羞辱? 在秦岳面前,江澈停下脚步,微微躬身。 他伸出手,并非指向秦岳,而是将那条被他放在台边的,属于秦岳的白毛巾,重新拿了起来。 然后,他将叠得整整齐齐的毛巾,轻轻地放在了秦岳的腿上。 “你的道,很强。” 江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秦岳的耳中。 “只是我的,更不讲道理一些。” 没有怜悯,没有同情。 只有一句平静的陈述。 这是一种尊重。 一个球手,对另一个球手最纯粹的尊重。 秦岳的身躯猛地一颤。 他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重新聚焦,映出了江澈那张年轻却深邃的脸。 他输了。 输得心服口服。 输得……体无完肤。 “我……不如你。” 三个字,仿佛抽干了秦岳全身所有的力气。 说完,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冰山,彻底融化。 江澈不再多言,转身,准备离场。 这一战,他赢了比赛,更赢得了一位顶尖对手的敬意。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下赛台的一刻。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通过主办方的话筒,突兀地响彻全场。 “呵呵,真是感人肺腑的场面啊。” 声音尖锐,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打败一个道心破碎的废物,就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了声音的来源——选手通道口。 只见一个穿着花哨丝质衬衫的青年,正斜靠在墙边,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令人极不舒服的笑容。 他身材瘦削,眼角狭长,给人一种毒蛇般的阴冷感。 他的手里,没有拿球杆,只是在把玩着三颗纯黑色的台球,任其在指间如蝴蝶般翻飞。 “你是谁?” 裁判皱眉喝问,这是神圣的赛场,不容许任何人撒野。 那青年却看都未看裁判一眼,目光像钩子一样,死死锁在江澈身上。 “自我介绍一下。” “诡道流,关门弟子,萧然。” “我,来取你的右手。” 诡道流! 这三个字一出,观众席前排的一些老球手,脸色瞬间变了。 那是一个早已被主流台坛唾弃和排斥的流派! 他们不追求精准,不崇尚布局,他们的球风,充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骗术、心理陷阱和不合常规的技巧。 他们的每一杆,都旨在激怒对手,摧毁对手的心态。 是彻头彻尾的“邪魔外道”! 主办方的负责人,那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此刻快步走到裁判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裁判的脸色先是震惊,随即变得无比难看,但最终,他还是拿起话筒,艰难地宣布: “应龙影俱乐部的要求,以及……萧然选手的挑战,赛事组委会决定,临时增加一场表演赛!” “由江澈,对阵,萧然!” 什么?! 全场观众都炸了! 刚打完一场惊天动地的对决,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给,立刻安排下一场? 而且是和这种声名狼藉的诡异对手? 这哪里是表演赛,这分明就是一场针对江澈的阴谋! 老刘和胖子在台下急得满头大汗,大喊着“不公平”,但他们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巨大的议论声中。 贵宾席上,林少原本死灰般的脸上,重新泛起一丝狰狞的快意。 他知道,这是他父亲动用关系的结果。 一个秦岳不够,那就再来一个更阴、更毒的萧然! 他们就不信,这个从泥潭里爬出来的野小子,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创造奇迹! 江澈站在原地,眼神平静地看着那个名叫萧然的青年。 他瞬间明白了。 龙影俱乐部,或者说林家,根本没想过让他安然无恙地走出这个体育馆。 他们就是要用车轮战,用各种手段,把他彻底耗死、废掉! 【小子,感觉到了吗?】 脑海中,杆神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凝重。 【这帮家伙,输不起。接下来的路,只会比今天更凶险。】 “我明白。” 江澈在心中回应。 【想退缩了?现在认输,保住右手,日后还有机会。】 杆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考验的意味。 江澈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退?” “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 “他们想玩,我就陪他们玩到底。” 【哈哈哈!好!有老夫当年的风范!】 杆神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以战养战!】 【每一次对决,都是你最好的磨刀石!每一次胜利,都会成为你球道上最坚实的台阶!】 【你刚刚领悟‘场域’雏形,根基不稳,正好用这个‘诡道流’的小子,来稳固你的境界!】 【去吧,让他们看看,在绝对的力量和神魂面前,一切歪门邪道,皆是土鸡瓦狗!】 杆神的话,如同一股洪流,瞬间点燃了江澈心中的战意。 没错。 躲避,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全部打怕!打服!打到他们再也不敢伸出爪子! 在全场数万道或担忧,或期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 江澈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旧球杆。 杆尖,遥遥指向那个一脸邪笑的萧然。 “你的挑战,我接了。” “不过……” 江澈顿了顿,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 “赌注,得改改。” 萧然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哦?你想怎么改?” 江澈的目光,扫过贵宾席上脸色僵硬的林少,最后落回萧然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赢了,不仅你的右手要留下。” “诡道流,从此在江城,除名。” “你,敢赌吗?” 第六十三章 你敢赌吗 江澈的声音,并不算洪亮。 但在这一刻,却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体育中心内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全场,死寂。 那种寂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彻底,来得令人窒息。 如果说江澈击败秦岳,展现“黑八化龙”时,人们的安静是源于震撼与敬畏。 那么此刻,这种安静,则纯粹是源于彻头彻尾的、无法理解的……荒唐感! 赌上一个流派在整座城市的存亡? 这是何等的狂妄! 这是何等的霸道! 他凭什么?他怎么敢?! 短暂的死寂过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议论狂潮! “疯了!这小子彻底疯了!他以为他是谁?台球协会会长吗?” “诡道流虽然名声不好,但也是传承了几十年的流派,他说除名就除名?” “太狂了,过刚易折啊!这下彻底把诡道流得罪死了,就算赢了比赛,以后恐怕也永无宁日!” 担忧,嘲讽,幸灾乐祸……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整个场馆的气氛变得无比诡异。 贵宾席上。 林少脸上的狰狞快意,再一次凝固。 他死死地攥着被玻璃碴刺破的手掌,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却浑然不觉。 他本以为,父亲请来萧然,是一记万无一失的绝杀。 可他万万没想到,江澈非但没有被吓住,反而以一种他完全无法想象的方式,将赌注推向了万丈深渊! 他不仅要赢,他还要……诛心! 他要当着全江城所有人的面,将诡道流连根拔起! “爸……这……”林少颤抖着看向身旁的中年男人。 林父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没有说话,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异的……惊惧。 这个叫江澈的年轻人,其心性之狠,手段之烈,已经超出了一个年轻人的范畴。 他像一头蛰伏的凶兽,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将对手撕成碎片,连骨头渣都不剩! 而另一边,那位一直稳坐的台球协会会长,此刻再也坐不住了。 他霍然起身,目光如炬,死死锁定在江澈身上。 他看到的,不是狂妄,而是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 一种源于对自己“道”的绝对自信! “好一个……以正破邪,以直破曲!”会长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难掩的激动,“这才是真正的宗师气象!我们华夏球道,需要这样的脊梁!” 赛场中央。 所有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那个始作俑者——萧然的身上。 萧然脸上的玩味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触及逆鳞的阴冷和暴怒。 他的眼角危险地眯成一条缝,手中的三颗黑球停止了翻飞,被他死死地捏在掌心,发出“咯咯”的声响。 江澈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抽在了“诡道流”三个字的脸上。 取江澈的右手? 现在看来,这简直成了一个笑话。 人家直接掀了桌子,要的是你整个流派的命! “好……很好……” 萧然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看来,不给你一点真正的颜色看看,你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裁判席,厉声道:“裁判!他的赌注,我诡道流……接了!” “我不仅要废了他的右手!” “我还要让他跪在这里,向我们诡道流的祖师爷,磕头认错!” 轰! 全场再次哗然! 赌局成立了! 一场决定个人生死与流派存亡的惊天豪赌,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下,正式成立! 裁判的脸色煞白,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在主办方负责人无奈的点头示意下,颤抖着声音宣布:“既然双方同意……赌约……生效!” 工作人员立刻送上了一份生死状般的协议。 江澈看都未看,直接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萧然,则是用指甲划破指尖,以血为印,狠狠地按了上去! 血色的指印,触目惊心。 整个体育中心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的,将不再是表演赛。 而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血战! “小子,准备好了吗?” 萧然缓缓走向球台,他的步伐很奇怪,忽左忽右,像蛇一样扭动着,给人一种极不协调的视觉错乱感。 他一边走,一边用那双阴冷的眼睛盯着江澈,嘴里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低语。 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钻入人的耳朵,让人心烦意乱,精神难以集中。 “这就是诡异流的手段么?扰乱心神?”江澈心中了然。 【小把戏罢了。】 杆神的声音带着不屑。 【守住你的心,你的场域,就是最坚固的城墙。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神。但在你的世界里,他连阵风都算不上。】 江澈的眼神,古井无波。 他任由萧然的魔音灌耳,任由他用诡异的步伐试图扰乱自己的气场。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擦拭着自己的球杆。 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萧然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发现,自己的精神干扰,对江澈……完全无效! 对方就像一尊万古不化的磐石,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有点意思。” 萧然停下脚步,嘴角重新勾起一抹邪异的弧度。 “既然精神攻击没用,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们诡道流真正的……‘道’!” 说罢,他走到球台前。 按照规则,这一局,由他开球。 他没有像正常球手那样摆杆,而是将球杆的尾部,轻轻抵在自己的胸口。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嗡—— 一股阴冷、晦涩、令人作呕的气息,从他体内弥漫开来。 如果说,江澈的“球道场域”是煌煌大日,是王者君临。 那么萧然此刻散发出的“势”,就是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滋生出的毒菌和藤蔓,充满了扭曲与恶意。 “看好了。” 萧然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 他没有发力,只是用胸口的力量,轻轻将球杆“顶”了出去! 笃!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母球,以一种极其缓慢,甚至有些笨拙的速度,滚向了三角球堆。 “这……这是在干什么?没吃饭吗?” “开球不开大力,这还怎么打?” 观众席上,发出一阵不解的议论。 然而,下一秒。 所有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只见那颗慢悠悠滚动的母球,在即将撞上球堆顶端那颗球的瞬间,轨迹突然发生了一个肉眼可见的、违反物理定律的……拐弯! 它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绕过了最前方的球,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钻进了球堆的侧翼! 砰! 球堆被轻轻撞开。 但诡异的是,没有一颗球冲向袋口。 十五颗彩球,像是被人刻意摆放过一样,互相紧贴,互相纠缠,形成了一个又一个斯诺克。 整个台面,瞬间变成了一片雷区! 死局! 一个完美的,让任何对手都感到绝望的……防守死局! 而那颗母球,在完成这一切之后,更是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最终稳稳地停在了球堆后方,被挡得严严实实。 开球,即做斯诺克! 而且是天罗地网般的连环斯诺克! “这……这就是诡道流!” 解说老张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恐惧。 “不求进球,只求让对手无球可打!用最恶心,最无赖的方式,折磨对手的心态,逼迫对手失误,从而得分!” 全场,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台球。 这是……战争! 用尽一切手段,摧毁对方的心理防线! 萧然直起身子,脸上挂着得意的、残忍的笑容。 他看着被自己创造出的“杰作”,又看向面无表情的江澈,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到你了。” “我的世界,好玩吗?” “让我看看,你要怎么……解开这个死局?”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中满是猫戏老鼠般的快感。 他仿佛已经看到,江澈在这盘棋局中苦苦挣扎,最终心态崩溃,一败涂地的场景。 然而。 江澈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台面。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萧然,缓缓地,说出了一句让全场再次石化的话。 “你的世界?” “太小了。” 第六十四章 你的世界太小了 江澈这句话,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情绪。 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萧然的心口上,让他脸上那副猫戏老鼠的得意,瞬间冻结、碎裂。 太小了? 他浸淫诡道流十数年,耗费无数心神,才悟出的秘法“缠丝手”,这堪称艺术品的完美防守死局,在这乡巴佬嘴里,就三个字? 这不是羞辱。 这是无视。 是把你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踩在脚下,再漫不经心地碾上两脚。 “你说什么?”萧然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透着寒气。 江澈甚至没抬眼看他。 他只是俯下身,目光扫过台面。 在常人眼中,那是一片犬牙交错、互相锁死的雷区,母球被围困中央,动弹不得。任何尝试都会导致犯规,将好局拱手让人。 这是一个消磨意志的泥潭。 可在江澈【洞察之眼】的视野里,整个台球桌的维度都变了。 无数淡金色的辅助线纵横交错,每一颗球的旋转系数、击打力度、碰撞后的分离角度……所有变量都被系统以冰冷的数据清晰标注。 这片所谓的“雷区”,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张结构算不上多精密的网。 而他要做的,就是找到这张网最脆弱的节点,然后用最不讲道理的力量,把它撕个粉碎! 【小子,看明白了吗?】 杆神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几分老神在在的指点。 【诡道流,听着花里胡哨,根子上还是‘借力打力’,‘以点破面’那一套。他这一手,看似天罗地网,其实所有力量都维系在三点一线上。只要破掉最关键的那个支撑点,整个阵型自己就得散架。】 【他以为这是在跟你下棋,想看你苦苦挣扎。】 杆神嘿嘿一笑。 【但他忘了,下棋,也是可以掀桌子的!】 江澈的唇角,无声地扬了扬。 掀桌子? 这个玩法,他喜欢。 此刻,全场数万名观众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解说台上的老张额头见汗,紧张地分析:“现在江澈面临一个非常棘手的局面!母球被锁死了,从专业角度看,他最好的选择是轻轻碰一下最近的红球,放弃进攻,做好防守,拼耐心!看谁先失误!”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江澈会守。 他必须守。 然而,下一秒,江澈的动作让全场观众的眼球,瞬间凸了出来。 只见他没有选择轻推,反而向后退了半步,身体微微下沉,球杆后拉到了极限。 一个极其标准,也极其用力的……爆杆姿势! “他要干什么?!” “疯了!绝对是疯了!” “这种局面用爆杆?母球在球堆里,大力击打只会乱撞,百分百会碰到黑八,直接输掉比赛!” 贵宾席上,林少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病态的狂笑:“哈哈哈哈!蠢货!他急了!他被萧然的手段逼到心态爆炸了!笑死我了!” 萧然也愣住了,随即脸上浮现出更加浓郁的嘲讽。 真是……自寻死路。 然而,江澈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球台,球杆,和他眼前那颗白色的母球。 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 体内那股玄妙的“气”,顺着手臂,缓缓灌入球杆之中。 【就是现在!】 杆神一声低喝。 江澈的眼神,骤然一凝。 手臂肌肉瞬间绷紧,腰腹发力,整个人宛若一张拉满到极致的强弓! 轰! 一声炸响,在寂静的体育中心轰然引爆! 那根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破木杆,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狠狠抽击在母球的侧下方!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母球没有向前冲。 它在原地,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疯狂地、剧烈地旋转起来! 滋滋滋—— 台呢与母球剧烈摩擦,甚至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尖锐声响,仿佛空气都要被点燃! 下一瞬。 这颗积蓄了恐怖旋转力量的母球,猛地向前一“跳”! 对,就是跳! 它竟以一个微小的抛物线,直接越过了挡在它面前的第一颗障碍球! “跳球?!”解说老张失声惊呼,手里的资料散落一地。 但这仅仅是开始! 母球落地后,那股恐怖到极致的旋转之力彻底爆发! 它没有遵循任何物理定律,在台面上划出了一道强横、诡异的弧线! 它就像一颗拥有生命的追踪弹,精准地绕开所有阻碍,狠狠地钻向了萧然布下的“天罗地网”中,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 砰! 一声闷响。 母球精准地击中了杆神指点的那颗,作为整个阵型核心支点的目标球。 连锁反应,发生了! 那颗目标球被撞开的瞬间,整个由十五颗球组成的精密防守阵型,仿佛被从内部引爆了炸药! 轰然崩塌! 一颗颗彩球,被这股野蛮的力量带动,互相撞击,如受惊的鸟群般四散奔逃! “进了!球进了!” “不止一颗!我的天!两颗!三颗!” 观众席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惊叫。 只见一颗全色球和两颗花色球,在这场剧烈的撞击风暴中,被精准地“炸”进了不同的袋口! 整个台面,瞬间从一片死局,变成了一片开阔的、任君采撷的……平原! 而那颗始作俑者,在完成这一切之后,余势不减,带着强烈的旋转,一路奔袭,最终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停在了球台的正中央。 一个完美的,可以攻击任何一颗目标球的……中台位置! 一杆! 只用了一杆! 暴力破局! 暴力清台! 暴力走位! 整个体育中心,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呆滞地看着台面上那翻天覆地的变化,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是什么杆法? 这他的还是台球吗?! 这根本不是在解球!这是在用一种近乎神迹的方式,宣告自己的“道”! 萧然脸上的嘲讽,彻底僵住。 他眼中的阴冷和得意,被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彻底吞噬、取代。 他引以为傲的局,他视若珍宝的艺术,被对方用最野蛮、最直接、最不讲道理的方式,从内部引爆,炸得粉身碎骨! 江澈缓缓直起身,甚至还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对着杆头轻轻吹了吹那不存在的烟尘。 他依旧没有看萧然,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语气,一字一顿。 “我说过。” “你的世界,太小了。” “小到……我一杆,就能打穿。” 第六十五章 节奏 一杆打穿! 这四个字,比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杆,更具杀伤力。 它像一记无形的重拳,狠狠地轰击在萧然的心脏上,让他引以为傲的“诡道”,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萧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死死地盯着江澈,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可江澈,依旧没有看他。 在破开死局,并且打入三颗球后,进攻权,牢牢地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他选择了全色球。 俯身,出杆。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拖沓。 笃。 一颗全色球应声入袋。 母球轻轻一顿,走到了下一颗球的绝佳位置。 笃。 又是一颗。 笃。 再一颗。 整个体育中心,只剩下台球入袋那清脆悦耳的声响,以及江澈在球台周围移动时,那稳定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 他的每一次击球,都干净利落。 他的每一次走位,都恰到好处。 没有花里胡哨的技巧,没有惊世骇俗的弧线。 有的,只是教科书般的精准,和对母球近乎恐怖的控制力。 这是一种返璞归真。 当力量和精准达到极致,任何阴谋诡计,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解说台上的老张,已经激动得满脸通红。 “无解!这简直是无解的进攻节奏!” “大家看江澈的击球,他根本没有给萧然任何机会!从破局的那一杆开始,整个台面就已经进入了他的掌控之中!每一颗球的走向,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这不是比赛,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表演!一场属于江澈的个人清台秀!” 贵宾席上,林少的笑声早已消失。 他旁边的林父,脸色阴沉,捏着扶手的手,青筋毕露。 台球协会的会长,则是激动地站了起来,双眼放光。 “磐石架!游龙步!” “这是古籍中记载的,最正统的身法和架杆方式!稳如磐石,动如游龙!没想到,我竟然能亲眼看到有人将它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这个年轻人,他走的,是真正的王者正道!” 球台上,最后一颗全色球落袋。 江澈看了一眼黑八,又看了一眼萧然。 这一次,他终于正眼看向了自己的对手。 那眼神,平静无波。 却让萧然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的寒意。 江澈轻轻一笑,举起球杆,遥遥一点。 笃! 黑八入袋。 第一局,结束。 从江澈上手,到清空台面,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萧然,连一次摸到球杆的机会都没有。 “第一局,江澈,胜!” 裁判高声宣布。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漂亮!” “太牛了!这才是真正的台球!” “那个诡道流,根本就是个小丑!” 听着耳边传来的欢呼和对自己的嘲讽,萧然的身体,气得微微发抖。 他输了。 输得如此彻底,如此屈辱。 “小子,你别得意!”萧然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这只是第一局!我们打的是抢七!有你哭的时候!” 江澈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球杆,闭目养神。 那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言语上的羞辱,都更让萧然抓狂。 第二局开始。 轮到江澈开球。 他没有像萧然那样故弄玄虚。 走到开球点,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记大力爆杆! 轰! 球堆炸开,四散纷飞。 “有了!开球有下!” 一颗花色球,精准地滚入底袋。 进攻权,再次回到了江澈手中。 萧然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江澈的球风,太稳了! 稳到令人绝望! 只要让他抓住机会,就是一杆清台,根本不给你任何反击的可能。 不行! 不能让他这么舒服地打下去! 必须想办法,打乱他的节奏! 萧然的眼珠,飞快地转动着。 他的目光,落在了江澈的脚下。 一个阴毒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就在江澈俯身,准备击打第二颗花色球时。 萧然状似无意地,在自己的座位上,伸了一下腿。 他的脚,轻轻地,碰了一下旁边裁判的椅子腿。 椅子发出了一声轻微的,但足以让人分神的“咯噔”声。 江澈出杆的动作,微微一顿。 【小子,他开始玩盘外招了。】杆神的声音,带着一丝冷笑。 江澈心中了然。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理会那个声音。 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新稳定心神,再次准备出杆。 可就在这时。 萧然又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三颗纯黑色的台球,在手中把玩起来。 三颗球在他的指间翻飞、碰撞,发出一连串“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那声音,不大不小,却像魔音贯耳,不断地干扰着江澈的听觉。 “这家伙,太脏了!”台下的胖子气得破口大骂。 老刘也是一脸担忧。 顶尖高手对决,胜负往往就在毫厘之间。 精神的高度集中,是获胜的必要条件。 萧然这种种下三滥的手段,就是为了破坏江澈的心境。 然而。 江澈依旧不为所动。 他仿佛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外界的一切声音,一切干扰,都无法进入他的世界。 他只是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目标球。 计算着角度,力度,旋转。 笃! 一杆推出。 花色球,稳稳入袋。 母球的走位,依旧完美。 萧然的瞳孔,骤然一缩。 怎么可能?! 他的精神干扰,竟然又一次……失效了! 这家伙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 他不信邪! 在江澈准备击打下一颗球时,萧然的动作更大了。 他“不小心”将手中的一颗黑球,掉在了地上。 砰! 黑球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一路滚到了江澈的脚边。 按照规则,这是明显的干扰行为。 裁判立刻皱眉,准备提出警告。 可江澈,却先一步抬起了头。 他没有看裁判,而是看向了萧然,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很灿烂。 却让萧然,莫名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你的节奏,太慢了。”江澈开口了。 “什么?”萧然一愣。 江澈没有解释。 他只是重新俯下身。 然后,在全场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 他的出杆速度,猛然加快! 笃!笃!笃!笃!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一杆一杆地稳扎稳打。 而是化作了一道残影,在球台周围高速移动! 他的每一次出杆,都快如闪电! 每一次击球,都果断无比! 球入袋的声音,从刚才富有节奏的单音节,变成了一连串急促的、令人心跳加速的……交响乐! 全场观众,都看傻了! 这是什么打法?! 第六十六章 阴蛇 二比零! 当裁判宣布第二局结果的时候,整个体育中心,已经彻底化为了江澈一个人的主场。 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几乎要将场馆的穹顶掀翻。 “江澈!江澈!江澈!” 观众们自发地,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这个名字。 他们被彻底征服了。 不仅是被江澈那神乎其技的杆法,更是被他那种面对卑劣伎俩时,所展现出的,那种一力降十会的霸气和洒脱! 你玩阴的? 我根本不跟你玩。 我用你无法企及的速度和力量,直接将你连同你的小把戏,一起碾碎! 这,就是王者之道! 贵宾席上,林父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他花重金请来的“绝杀武器”,此刻在江澈面前,却像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被戏耍得体无完肤。 而他旁边的林少,更是浑身颤抖,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怎么会这么强……” 台球协会的会长,则是激动地拍着大腿,满脸涨红。 “快!太快了!以快破巧,以正破邪!这小子的球道,已经有了自己的‘魂’啊!” “我们华夏球道,当有此等麒麟儿!” 赛场中央。 萧然听着耳边那一声声刺耳的“江澈”,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那鄙夷和嘲笑的视线,他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他引以为傲的精神干扰,在对方面前,成了笑话。 他精心准备的盘外招,更是被对方用一种摧枯拉朽的方式,彻底破解。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小丑,在数万人的注视下,被无情地鞭笞。 “啊啊啊!” 萧然在心中疯狂地咆哮,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刺破了皮肉,流出鲜血,却浑然不觉。 他那张原本还算俊俏的脸,此刻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屈辱,已经变得扭曲而狰狞。 “你,逼我的!” 萧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江澈,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射出毒蛇般的怨毒光芒。 “本来,这一招,我不想用的。” “但是现在,是你自找的!”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第三局开始。 轮到萧然开球。 这一次,他没有再玩什么花里胡哨的防守。 而是学着江澈的样子,摆出了一个大力开球的姿势。 轰! 一声巨响。 球堆被猛地炸开。 一颗全色球,晃晃悠悠地滚进了底袋。 “哦?萧然选手也选择了大力开球,并且成功打进了一颗球!看来,他是不打算再进行防守,要和江澈选手展开对攻了吗?”解说老张有些意外。 然而,接下来萧然的动作,却让所有人再次感到了不对劲。 只见他走到球台边,俯下身,瞄准了台面上的一颗全色球。 他的姿势,依旧是那么的怪异。 身体扭曲着,像一条缠在树上的蛇。 更诡异的是,他握杆的方式。 他的手腕,以一个常人难以做到的角度,向内翻折,几乎与小臂平行。 【嗯?】 江澈的脑海中,杆神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 【小子,小心点。这家伙用的,是诡道流真正的核心秘技。】 【‘阴蛇缠丝’!】 【这种杆法,打出的球,初看平平无奇,但球路之中,蕴含着一股极其阴柔的旋转之力。这股力量,会在母球与目标球碰撞之后,才彻底爆发出来,让母球的走位,变得诡异莫测,完全不符合物理定律!】 【这是一种‘延迟生效’的陷阱!他是在用自己的进攻,给你布下一个又一个的坑!】 杆神的话音刚落。 笃! 萧然已经出杆。 那颗全色球,被稳稳地打入袋中。 而母球,在撞击之后,只是向前滚动了很短的一段距离,就停了下来。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正常。 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小小的失误,因为母球的走位并不算理想,下一杆的角度有些大。 观众席上,也响起了一阵议论。 “看来萧然的心态还是被打崩了,这杆走位,太业余了。” “是啊,跟江澈的控制力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然而,江澈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他知道,事情,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萧然直起身,脸上重新挂起了那抹令人不舒服的邪笑。 他看了一眼台面,又看了一眼江澈,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笃! 他又打进了第二颗球。 母球的走位,依旧是那么的“笨拙”,停在了一个让人感觉有些别扭的位置。 笃! 第三颗。 笃! 第四颗。 萧然连续打进了四颗球。 但每一杆之后,母球的走位,都显得不尽如人意。 台面上的局势,看起来对他越来越不利。 终于,在进攻第五颗球的时候,他“失误”了。 目标球撞在袋口,弹了出来。 进攻权,转移到了江澈的手中。 “机会!”台下的张猛激动地喊道。 “萧然终于失误了!江澈的机会来了!现在台面上还有三颗全色球,只要江澈能抓住机会清台,就能三比零领先!”解说老张的声音也充满了期待。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萧然心态失衡导致的必然结果。 只有江澈,神情凝重。 他走到球台前,看着眼前的局面。 台面上,属于他的花色球,位置都不算差。 但,每一颗花色球的周围,都有一颗萧然没有打完的全色球,若即若离地“摆”在那里。 这些球,看似无意,却隐隐构成了一种封锁。 “原来如此。” 江澈瞬间明白了萧然的意图。 他不是失误。 他是故意的! 他用那种诡异的“阴蛇缠丝”杆法,故意将自己的球,停在那些看似失误,实则暗藏杀机的位置。 这些球,就像一颗颗埋在路边的地雷。 江澈想要清台,就必须处理掉自己的花色球。 而只要他击打花色球,母球的走位,就极有可能受到那些“地雷”的影响,从而造成失误,甚至,是犯规! 好阴险的计策! 用自己的进攻,来完成防守的布局! 这才是诡道流真正的精髓! 【看出来了吧?】杆神的声音再次响起。 【每一步都是陷阱,每一杆都是算计。这就是诡道流最恶心的地方。他们从不追求一杆制胜,他们享受的是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看着对手一步步走进自己设下的陷阱,最终精神崩溃的快感。】 江澈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这一局,是对他计算能力和控球精度的终极考验。 他俯下身,瞄准了第一颗花色球。 在他的【洞察之眼】中,无数条金色的辅助线,和更多猩红色的、代表着危险碰撞的线路,交织在一起。 他必须在这些错综复杂的线路中,找到唯一的那条生路。 他屏住呼吸,精神力高度集中。 许久。 他终于出杆。 笃! 花色球应声入袋。 母球,带着一丝轻微的旋转,擦着旁边那颗“地雷球”的边缘,险之又险地滑了过去,停在了安全区域。 “漂亮!” “好险!” 观众们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江澈的额头,也渗出了一丝细密的汗珠。 刚才那一杆,耗费了他巨大的心神。 他继续进攻第二颗球。 这一次,难度更大。 母球的行进路线上,有两颗“地雷”在等着它。 江澈再次陷入了长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体育中心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种无形的压力。 而始作俑者萧然,则是抱臂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欣赏着江澈那副“苦苦挣扎”的模样。 他仿佛已经看到,江澈在自己的“缠丝地雷阵”中,耗尽心力,最终失误落败的场景。 终于,在一次极其困难的击球中,江澈出现了细微的偏差。 母球,在撞击目标球后,轻轻地,碰到了旁边的一颗全色球。 犯规! “哔!” 裁判的哨声,尖锐地响起。 全场,一片扼腕叹息。 进攻权,再次回到了萧然手中。 萧然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 他走上前,看着台面上这个由他一手创造,又被江澈艰难破解了一半的局面,得意地笑了起来。 “轮到我了。” 他轻松地将剩下的两颗全色球打进,然后,一杆利落地将黑八送入袋中。 第六十七章 王者,霸道! 萧然的胜利,让原本一边倒的赛场气氛,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那些之前还认为诡道流是跳梁小丑的观众,此刻都沉默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流派,能够存在至今,绝非浪得虚名。 那种润物细无声的布局,那种将陷阱隐藏在自己进攻之中的阴险打法,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太恶心了,这种打法。”台下的张猛愤愤不平,“光明正大地赢不了,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这不是下三滥,这是一种‘道’。一种专门攻击人心的邪道。小澈现在面临的,不只是技术上的考验,更是心境上的磨砺。” 贵宾席上,林啸天那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缓和。 “这才像话。”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用绝对的实力碾压,固然是王道。但用智慧和计谋,将敌人玩弄于股掌,更是一种艺术。” 林少脸上的惊恐也褪去,重新被狰狞的快意所取代:“爸说的是!就该这么玩死他!让他知道,泥腿子,永远是泥腿子!” 赛场上。 江澈看着计分板上那个“2:1”,表情依旧平静。 输掉一局,似乎并没有对他的心境造成任何影响。 他只是在脑海中,默默地对杆神说道:“这个‘阴蛇缠丝’,确实有点门道。” 【哼,不过是些歪门邪道罢了。】杆神的声音带着不屑。 【其核心,无非就是利用特殊的发力技巧,打出带有‘侧旋’和‘逆旋’的复合旋转。这种旋转,会在母球二次碰撞后,产生不规则的变线。】 【在老夫那个时代,这种杆法,是上不了台面的。因为在绝对的‘球魂’之力面前,任何旋转,都会被强行矫正!】 【不过,你现在还没到那个境界。想要破解它,倒也不难。】 “哦?”江澈心中一动,“怎么破?” 【他跟你玩阴的,你就跟他玩阳的。】 【他跟你玩巧的,你就跟他玩蛮的。】 【他不是喜欢布雷区吗?那你就用最强大的力量,直接把他的雷区,连同他的球,一起给炸上天!】 【记住,小子。你的‘道’,是王者霸道!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是纸老虎!】 杆神的话,如洪钟大吕,在江澈心中敲响。 江澈的眼神,瞬间明亮了起来。 他懂了。 自己刚才,陷入了一个误区。 他试图用技术,去破解对方的技术。 试图在对方设定的规则里,去赢得游戏。 这就落入了萧然的圈套。 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不是去拆解他的陷阱。 而是,直接掀了他的棋盘! 第四局开始。 轮到江澈开球。 全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 所有人都想看看,在输掉一局之后,他会如何应对。 是会变得更加谨慎?还是会选择更稳妥的防守? 然而,江澈的选择,再次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轰! 又是一记石破天惊的爆杆!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凶猛,更加狂暴! 球堆仿佛被一颗手雷命中,瞬间炸裂! 十五颗球,如同天女散花般,朝着四面八方疯狂射去! 砰!砰!砰! 一连串的撞击声,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 “进了!进了!开球五颗!我的天!” 解说老张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声音因为过度激动而变得嘶哑! “江澈选手用一记匪夷所思的暴力开球,直接打进了五颗花色球!这……这简直就是神迹!” 全场观众,彻底沸腾!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狂野,如此霸道的开球! 这哪里是在打球? 这分明是在泄愤!是在宣告! 萧然脸上的得意笑容,再一次,僵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台面上那七零八落的球,和他那些被炸得东倒西歪的全色球,大脑一片空白。 他辛辛苦苦,准备了一整套的“缠丝地雷阵”战术。 可现在…… 台面上,只剩下两颗花色球。 和一堆位置极差,互相遮挡,根本无法形成有效布局的全色球。 他的雷区,还没来得及布下,就被对方用一颗“核弹”,直接给夷为了平地! “该我了。” 江澈的声音,悠悠传来。 他走到台边,看了一眼剩下的两颗花色球和黑八。 这三颗球,形成了一个简单的直线。 他甚至不需要走位。 笃! 第一颗花色球入袋。 笃! 第二颗花色球入袋。 然后,是黑八。 江澈俯下身,这一次,他的目光,越过黑八,直直地看向了球台另一端,面如死灰的萧然。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喜欢布雷?” “我,喜欢清场。” 话音落下。 轰! 又是一记爆杆! 他竟然用打黑八,打出了开球般的声势! 黑八如同一颗黑色的炮弹,呼啸着冲入底袋,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第四局,江澈,胜! 比分,三比一! 从开球,到结束,用时,不到一分钟! 全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狂热的欢呼和掌声! “太帅了!这才是爷们该看的台球!” “以爆制爆!用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回敬最阴险的对手!” “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江澈的铁粉!” 萧然站在原地,身体摇摇欲坠。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的“道”,他的计谋,他的骄傲。 在对方这种纯粹的、不讲道理的暴力美学面前,被碾得粉碎。 他第一次,对自己坚守的“诡道”,产生了怀疑。 “不……我没有输……” 萧然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江澈。 “运气!这只是运气好而已!” “我不信!我不信你每一杆都能有这样的运气!” 他的心态,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江澈缓缓直起身,将球杆扛在肩上,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他没有再看萧然一眼。 仿佛,那只是一个已经无足轻重的,失败者。 而这种无视,对于心高气傲的萧然来说,是比任何羞辱,都更加沉重的打击。 他感觉自己的尊严,正被江澈踩在脚下,反复碾压。 “啊——!” 萧然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他的眼神,变得疯狂而偏执。 “想就这么赢我?没那么容易!” “小子!你敢不敢,跟我玩一把更大的?!” 第六十八章 疯狂的赌徒 “玩一把更大的?” 江澈刚刚坐下,萧然那近乎癫狂的咆哮就贯穿了整个场馆。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自顾自地端起桌上的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温水润过喉咙,他整个人透着一股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沉静。 这份从容,彻底点燃了萧然最后的理智。 “江澈!” 萧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狗,几步冲到球台正中央,手臂青筋暴起,指着江澈的方向,对着全场数万人嘶吼。 “你不是喜欢暴力吗?你不是喜欢用实力碾压吗?” “来啊!” “敢不敢跟我赌一把真正要命的!” 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们不打抢七了!就一局!一局定胜负!” “我赢了,你之前赢的三局全部不算!还有你的右手,当场给我废掉!” “你赢了,我的右手归你!我,萧然,当着全江城人的面,跪下!给你磕三个响头!” 轰! 整个体育中心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被萧然这番话给震得头皮发麻。 赌上一切!一局定生死! 这哪里还是台球比赛,这分明是红了眼的赌徒在赌命! “疯了!这家伙彻底疯了!” “三比一领先啊!多大的优势!他竟然要跟对方赌一局?” “江澈千万别答应!这孙子心态崩了,想把江澈也拉下水,跟他一起死!” 观众席上,各种议论声、劝阻声,汇成了一片嘈杂的声浪。 台下的张猛急得脸都白了,差点没冲上台去。 道场的胖子和老刘在电视机前大叫。 “小澈!别上当!别听他的!” “稳住啊!咱慢慢打,就这么耗着,都能耗死他!” 解说台上的老张也坐不住了,对着麦克风疾呼:“萧然选手的提议完全违背了比赛规则!我希望裁判和赛事组委会能够立刻出面制止!这已经不是体育竞技,这是对体育精神的亵渎!” 然而,贵宾席上。 林啸天脸上的错愕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随即,一抹兴奋的光芒在他眼中闪过。 他侧过头,对着身边的助理低声交代了几句。 助理心领神会,快步走到主办方负责人身边,将林啸天的“意思”传达了过去。 那位负责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惨白,挣扎了几秒,最终还是颓然地朝着裁判席的方向,比了一个“随他们去”的手势。 裁判长看到这个手势,重重地叹了口气,闭上了嘴。 他很清楚,这场比赛从头到尾,就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左右的。 林家和龙影俱乐部的意志,就是这里的规则。 一瞬间,全场的压力,山呼海啸般涌向了江澈。 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意味着放弃三比一的巨大优势,将自己的手和尊严,全部压在这一杆球上。台球的偶然性太大了,谁敢说自己稳赢一局? 这是拿自己的前途在豪赌。 不答应,虽然最稳妥,但气势上就彻底输了。等于当着全江城人的面承认,他江澈怕了,他不敢接萧然这个亡命徒的招。 他刚刚建立起来的那股霸道无匹的气场,会瞬间崩塌。 数万道视线,此刻都聚焦在那个坐在椅子上,依旧平静喝水的年轻人身上。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终于,江澈放下了水杯。 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安静的场馆。 他抬起头,看向球台中央那个状若疯魔的萧然,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小子,冷静点。】 杆神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这家伙在跟你玩命。诡道流最擅长的就是这种‘搏命局’,他们有压箱底的秘术,能在一局之内强行把状态拉到巅峰,代价极大。他这是算准了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我知道。”江澈在心中淡淡回应。 【那你还……】 “但是,”江澈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你不觉得,这样……才更有意思吗?” 【……】 杆神沉默了。 它从江澈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种比疯狂更可怕的东西。 那是绝对的自信! 是对自己所走的“道”,不容置疑的绝对自信! 在全场数万人的注视下。 江澈站了起来。 他没有走向球台,而是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了裁判席。 他的脚步不快,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整个体育中心,鸦雀无声。 江澈拿起裁判席上的麦克风,轻轻“喂”了一声。 音响将他的声音,清晰地送到了每一个角落。 “一局定胜负,可以。” 哗! 死寂的场馆,再次被引爆! 他竟然答应了! 他真的答应了! “完了完了!江澈太年轻了!上头了啊!” “糊涂!真是糊涂!这下胜负彻底不好说了!” 贵宾席上,林少激动得浑身颤抖,脸上一片病态的潮红,几乎要从椅子上蹦起来。 “他答应了!他竟然真的答应了!死定了!江澈!你这次死定了!” 球台中央的萧然也是一愣,随即,那张扭曲的脸上,绽放出狂喜的笑容。 上钩了! 这条鱼,终于上钩了! 然而,江澈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的表情,再一次凝固在了脸上。 “不过,”江澈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冰冷的质感,“你的赌注,太轻了。” “只是磕三个响头?太便宜你了。”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萧然那张错愕的脸上。 “我要加注。” “如果我赢了,你,不只是跪下磕头。” 江澈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刀。 “你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口承认‘诡道流,是垃圾,是邪魔外道’!” “然后,自废右手,从此滚出台坛!” “并且!” 他的声音再次提高八度,炸响在体育中心的上空,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霸道! “从今往后,江城之内,不得再有‘诡道流’三个字出现!” 江澈的声音落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盯着萧然那张由狂喜转为惊骇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这个赌注,你,敢接吗?” 第六十九章 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江澈的话,每一个字,都砸在体育中心的地板上,砸在每个人的心坎里。 整个世界,死寂一片。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头皮一阵阵发麻,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如果说,萧然的赌注是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 那么江澈的加注,就是直接点燃了整个火药库! 他不止要赢。 他要废掉的,也不仅仅是一个对手。 他要做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诡道流”三个字,连同它所有的信徒,所有的尊严,一片片撕碎,然后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成粉末! 他要让这个流派,在江城,彻底沦为一个笑话,一个谁也不敢提起的耻辱印记! 这已经超出了霸道的范畴。 这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暴虐! 用最极致的暴虐,去回应对手那点可笑的疯狂! “嘶——” 场馆内,那片压抑到极点的寂静,终于被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撕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待未知生物的目光,锁定在那个手持麦克风,身形笔挺的年轻人身上。 他们现在才算看明白。 这个外表懒散,甚至带点无害气质的少年,骨子里藏着的,是何等骇人的凶性! 潜龙在渊,不出则已。 一朝出水,便要搅动风云,焚天灭地! 贵宾席上。 林啸天端着茶杯的手剧烈一颤,滚烫的茶水泼满了手背,他却像是失去了痛觉。 他那双向来沉稳的眼睛里,第一次,不受控制地溢出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疯狂滋生。 他,或者说整个林家,这次恐怕是踢到了一块足以撞碎自己的铁板。 这江澈,哪里是什么泥潭里打滚的野小子。 这分明是一头收敛了所有爪牙,伪装成人类的……绝世凶物! 另一边。 萧然脸上的狂喜和得意,早就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剩下的,只有一片空白的呆滞,和深入骨髓的难以置信。 他设计的赌局,在他看来,已经足够疯狂,足以把任何对手逼上绝路。 可他做梦也想不到。 对方,不仅没疯,反而用一种比他疯狂百倍,狠辣千倍的姿态,反手将他推进了焚身的火坑! 他感觉自己像个幼稚园的小朋友,挥舞着塑料玩具刀,耀武扬威地冲向一个路人。 结果那路人面无表情地从身后,扛出了一门榴弹炮,炮口正对着他的脑门。 这……还怎么玩?! “你……你……” 萧然的手指哆嗦着指向江澈,嘴唇抖得不成样子,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 他的大脑,因为极致的震惊与暴怒,已经彻底宕机。 接,还是不接? 接! 一旦输了,就是万劫不复!他自己,连带着诡道流在江城的所有心血,都将灰飞烟灭! 不接! 那他刚才那些豪言壮语,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天大的屁!他将当着全江城所有人的面,承认自己是个孬种!他会成为整个台坛最大的笑柄,这辈子都别想再抬起头来! 他被江澈,用他自己设下的套,死死地钉在了悬崖边上,进退无路! “怎么?” 江澈的声音再次响起,轻描淡写,却带着刺骨的嘲弄。 “不敢了?” “你那股疯劲儿呢?” “闹了半天,就这点胆子啊。” “不敢就滚下去,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说完,江澈手腕一转,作势就要把麦克风放回支架。 这个轻巧的动作,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地砸在了萧然脆弱的神经上。 “谁说我不敢!” 萧然猛地爆发出一声尖锐到变调的咆哮! 他彻底被点燃了! 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都被无穷无尽的羞辱和愤怒,焚烧殆尽! “我接!老子跟你赌了!” 他双眼布满血丝,表情扭曲,彻底疯魔。 “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什么他妈的叫真正的诡道!” “老子会让你在地上爬,求我饶了你!” 赌局,成立! 一场决定个人生死,流派存亡的血战,就此拉开帷幕! 裁判的脸,已经没有半点血色。 他颤抖着手,几乎是带着哭腔,宣布了这局定胜负的比赛开始。 工作人员哆哆嗦嗦地重新摆好了球。 按照规则,一局定胜负的比赛,开球权需要重新争夺。 两人分立球台两端,同时将自己的母球击向对面库边。 谁的球反弹回来后,离底库更近,谁就获得开球权。 “争黑八!” 这是台球世界里,最公平,也最考验基本功的对决。 萧然用力地喘息着,强迫自己冷静。 他很清楚,这一杆,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闭上眼,调整呼吸,试图找回自己最佳的状态。 而另一边。 江澈只是懒洋洋地站在那儿,甚至连标准的俯身瞄准动作都没有。 他那副样子,根本不像是要比赛,倒像是在自家后院,随手打着玩。 裁判一声令下。 两人同时出杆。 萧然的白球,稳稳地撞向对面库边,然后,划出一道完美的直线,悄无声息地滑了回来,最终,几乎是贴着底库的胶边,停得稳稳当当。 一个无可挑剔的争球! 萧然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抹狰狞的得意。 然而,当他抬眼看向江澈的球时,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冻结。 江澈打出的那颗白球,在撞向对面库边的一刹那,球体忽然有了一个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侧旋。 就是这个微小的旋转,让它反弹后的轨迹,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偏移。 最终,那颗球,没有停在库边。 而是在即将停止的瞬间,极其轻柔地,吻了一下底库。 然后,又极其轻柔地,弹回了一点点。 最终,它停下的位置。 正好……压在了底库的库线上! 比萧然的球,更近! 就近了那么……一毫米! “神之一手!” 台球协会的会长,再次“豁”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整个人都在发抖,声音里全是震撼。 “对力量和旋转的控制,已经到了‘入微’的境界!这……这是传说中,只有宗师级人物才能做到的‘贴库归元’!” 全场,再一次陷入了坟场般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一手神乎其技的控球,震得魂不附体。 萧然,更是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最引以为傲的基本功,在江澈面前,被碾压得连渣都不剩! 江澈,拿到了开球权。 他慢悠悠地走到开球区,脸上还是那副让人牙痒的淡然笑容。 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萧然,嘴唇轻启: “现在,我来教你玩。” “我的规矩,才是规矩。” 话音落下。 轰! 球杆猛然捅出! 十五颗彩球瞬间炸开,化作漫天流星,在绿色的台布上疯狂滚动! 清脆的落袋声,密集得让人头皮发炸! 开球的瞬间,就有球应声入袋! 整个球局,瞬间变得无比开阔! 比赛,从这一刻起,已经不再是比赛。 而是江澈一个人的,行刑表演! 第七十章 祖师上身 江澈的开球,依旧是那么的暴力,那么的霸道。 球堆轰然炸裂,彩球四散。 两颗花色球,应声入袋。 一个完美的开局! 进攻权,牢牢地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而萧然,只能像一个绝望的看客,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江澈,开始他那无解的清台表演。 完了。 萧然的心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在江澈用那手神乎其技的“贴库归元”赢得开球权的那一刻,他的道心,就已经出现了裂痕。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对方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他就像一个拿着木棍的孩子,在向一个手持屠龙刀的战神,耀武扬威。 绝望。 无尽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接下来的下场。 跪地磕头,自废右手,当众宣布诡道流是垃圾,然后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江城。 不! 我不能输! 我绝不能输! 我是诡道流百年不遇的天才! 我承载着整个流派的希望! 我怎么能输给一个从乡下冒出来的野小子! 一股极度的不甘和怨毒,从萧然的心底,疯狂地滋生出来。 他的眼神,在刹那间,变得无比疯狂,无比狰狞。 “是你逼我的!” “是你逼我的!!” 萧然猛地抬起头,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全场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动作。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张开嘴,狠狠地,咬在了自己的手腕动脉上! 噗嗤!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啊!” 观众席上,爆发出阵阵尖叫,许多女孩子,更是吓得直接闭上了眼睛。 “他干什么!他疯了吗?!” “自残?这是什么路数?”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而诡异的一幕,给吓傻了。 就连正在击球的江澈,动作也是一滞,皱起了眉头。 只见萧然,任由手腕上的鲜血,流淌下来。 他伸出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没有去擦拭,反而将那些温热的血液,一把抹在了自己的球杆上! 那是一根通体漆黑,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金属球杆。 当鲜血浸染上杆身的那一刻。 嗡—— 整根球杆,突然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嗡鸣。 一股阴冷、邪恶、充满了怨念的气息,从球杆上,猛地爆发出来! 那股气息,化作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将萧然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桀桀桀桀……” 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怪笑声,从黑雾中传出,仿佛有无数的怨魂,在其中嘶吼,挣扎。 萧然的身影,在黑雾中,变得若隐若现。 他的身体,开始以一种不正常的姿态,扭曲,抽搐。 他的双眼,瞬间变得一片漆黑,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旋涡。 “这……这是什么?!” 解说老张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贵宾席上,台球协会的会长,更是“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惊骇和愤怒。 “邪术!这是诡道流被禁用的终极邪术——祖师祭!” “用自己的精血,献祭给球杆中封印的流派祖师怨魂,强行让祖师的残魂,附着在自己身上,以获得超越自身极限的力量!” “疯子!这个萧然,简直是个疯子!他这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和灵魂!就算赢了比赛,他这辈子,也彻底废了!” 【小子,麻烦了。】 江澈的脑海中,杆神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家伙,请神上身了。】 【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邪神残魂,但其力量,也不是现在的你,能够轻易抗衡的。】 【接下来的每一杆,你都要小心了!】 黑雾,渐渐散去。 萧然的身影,重新显露出来。 他还是他,但又已经不是他了。 他的脸上,挂着一种诡异而邪恶的笑容,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他的眼神,空洞而疯狂。 他身上散发出的“势”,比之前,强大了十倍不止! 如果说,之前的萧然是一条毒蛇。 那么现在,他就是一条即将化蛟的……千年凶蟒! “轮到我了吗?” “萧然”开口了,声音变得沙哑而苍老,充满了岁月的腐朽气息。 他看了一眼正在击球的江澈,又看了一眼台面。 此刻,江澈已经将花色球,全部清空,只剩下最后一颗黑八。 只要打进这颗黑八,比赛就结束了。 “桀桀,真是个……不错的局面啊。” “萧然”怪笑一声。 然后,他缓缓抬起了手。 没有球杆。 他只是对着江澈,遥遥地,做了一个“推”的动作。 嗡! 一股无形的,阴冷的力量,瞬间跨越了数米的距离,笼罩在了江澈的身上。 江澈只感觉,自己仿佛瞬间坠入了一个冰窖之中。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的身体,变得僵硬。 他的思维,变得迟缓。 他握着球杆的手,竟然在微微地颤抖。 这是……精神冲击! 比之前萧然那种小打小小闹的精神干扰,强大了百倍不止的,真正的精神攻击! “嘿嘿嘿,动不了了吧?” “萧然”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 “在老夫的‘怨念场域’里,你的一切,都将慢下来。” “你的心,你的眼,你的手,你的身……都将,不再属于你。” “现在,你再打一个,给我看看?” 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江澈的异状。 “江澈怎么了?他怎么不动了?” “他的脸色好难看,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是那个怪物!一定是他搞的鬼!” 电视机前的老刘和胖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能感觉到,赛场上的气氛,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台球比赛。 而是一场,凡人与邪魔的……对决! 江澈咬紧牙关,试图抵抗那股侵入自己身体的阴冷力量。 他调动起体内的“ 球气”,想要驱散这股寒意。 但那股力量,如跗骨之蛆,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摆脱。 他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感觉,自己握杆的手,重如千斤。 那颗近在咫尺的黑八,此刻,却仿佛远在天边。 【小子!守住心神!】 杆神的声音,如同一声惊雷,在江澈的脑海中炸响。 【哼,区区怨魂,也敢放肆!】 【放松下来,把你的身体,交给我。】 第七十章 杆神出手 “把身体,交给我!” 那声音,不像是通过耳朵传入,而是直接在江澈的灵魂最深处炸响! 古老、威严,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绝对命令! 江澈脑子里一片空白。 犹豫? 不存在的。 在死亡的阴影和这唯一的生机面前,他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信任? 这已经是超越了信任的范畴,这是一场用自己的灵魂和性命做赌注的豪赌! “给你!” 江澈在心中狂吼。 他彻底放弃了抵抗,放开了对四肢百骸的所有控制权。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温暖的力量轻轻推开,成了一个旁观者。 嗡——!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力量,从他手中那根平平无奇的破旧木杆中,井喷而出! 那力量,浩瀚、厚重,带着一种扫荡乾坤,唯我独尊的霸道! 它没有像之前那样化作金色的光芒,而是以一种更本源、更纯粹的形态,瞬间冲刷过江澈的每一寸经脉,每一个细胞! 嗤嗤嗤! 那股盘踞在他体内,让他如坠冰窟的阴冷黑气,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这股霸道的力量焚烧、蒸发,连一丝青烟都未能留下! 冰冷僵硬的感觉瞬间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仿佛能一拳打爆星球的强大错觉! 江澈的“视野”变了。 他能“看”到,一股磅礴无边的力量,正通过他握着球杆的手,灌入这具身体,然后又与那根木杆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 眼前的球台,不再是绿色的呢绒和木头。 而是一个由无数能量线条交织构成的精密世界,每一个角度,每一条轨迹,都清晰无比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耳边的嘈杂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玄妙的,仿佛天地至理在耳边低语的“道”音。 “他”,或者说,暂时接管了这具身体的“杆神”,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属于江澈的脸上,神情已经彻底改变。 没有了少年的青涩和锐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尽的沧桑和漠然。 那是一种俯瞰众生,视万物为刍狗的神祇才有的漠然。 “一道连气候都没成的小小怨魂,也配在本座面前玩弄‘场域’?” “江澈”开口了。 声音已经完全不同,低沉,宏大,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对面,“萧然”脸上那邪异扭曲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那双被怨气侵蚀得纯黑的瞳孔,第一次剧烈地收缩起来,流露出的不再是残忍和怨毒,而是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惧! 还有一丝深深的,无法理解的迷惑! 怎么回事? 眼前的这个少年,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整个人的“质”都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江澈是一条藏于深渊的幼龙,虽然潜力无穷,但终究羽翼未丰。 那么现在,他就是一头撕裂时空,从远古神话中走出的……灭世神龙! 那股煌煌神威,那股君临天下的气魄,根本不需要刻意针对,仅仅是存在于那里,就压得他辛辛苦苦构建起来的“怨念场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空间中那些无形的黑色丝线,正在一寸寸地崩断! “你……你不是江澈!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萧然”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 “你不配知道。” “杆神”的回应平淡而冷酷,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他懒得再多说一个字。 只是重新俯下身,握住了那根已经和他气机连为一体的球杆。 然后,在全场所有人,包括那位见多识广的台球协会会长在内,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注视下。 “他”做出了一个颠覆台球这项运动百年历史的动作。 “他”将球杆,高高举起。 杆头,垂直朝下,精准地悬停在了白色母球的正上方。 “?他要干什么?” “这姿势……用杆头去捅球?疯了吧?” “这是什么打法?跳球也不是这么打的啊!这根本发不了力,球都戳不出去!” “难道是放弃了?” 所有人都懵了,大脑完全无法处理眼前的信息。 然而,下一秒。 他们就见证了,注定将铭刻在他们灵魂深处,永生永世都无法磨灭的一幕。 “杆神”握杆的手腕,甚至看不清有什么动作,只是极其轻微地,一抖。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杆声。 没有石破天惊的夸张动作。 甚至连清脆的击球声都没有。 只有一声,轻微到几乎被心跳声盖过的…… “笃。” 那根破旧的木杆,仿佛一根神明的手指,以一种违背了牛顿、违背了物理学、违背了所有人常识的方式,轻轻地,“点”在了母球的正中心! 然后。 神迹,降临了。 那颗白色的母球,没有如任何人预想的那样跳起,更没有向前滚动。 它,就在原地,以一种超脱了视觉捕捉极限的速度,疯狂地、无声地旋转了起来! 快! 快到了极致! 快到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那颗固体的球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团高速旋转的白色光影!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母球的旋转,一股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气旋,以母球为中心,轰然炸开! 整个球台上方的空气,仿佛都被这一颗小小的球给抽空了!形成了一个绝对的真空领域! “萧然”布下的那个阴冷诡异的“怨念场域”,在这股霸道绝伦,摧枯拉朽的气旋面前,连纸糊的都算不上,被瞬间吸扯、撕裂、碾压成了最基本的能量粒子! “噗——!” 场域被破的瞬间,“萧然”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正面轰中,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腥臭的黑色血液,身体像是断了线的破布娃娃,双脚离地,向后横飞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他狠狠地砸在数米外的墙壁上,然后瘫软滑落,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彻底没了动静。 他那双纯黑色的眼睛,飞速地褪去了黑色,恢复了正常的眼白和瞳孔,但眼神却涣散无光,彻底失去了焦距。 那一杆,甚至还没有真正击出。 仅仅是旋转带起的气场,就将那纠缠了他数代的祖师怨魂,硬生生地从他的身体里,给震了出去! 而此时,那颗疯狂旋转的母球,在清除了所有“污秽”之后,它所蕴含的,那真正属于“神”的力量,才开始爆发! 它,动了。 不是向前。 而是向着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斜后方,划出了一道,让所有物理学家棺材板都按不住的,惊世骇俗的……白色弧线! 那弧线,完全无视了摩擦力,无视了能量衰减! 它绕过了半个球台! 它绕过了人类的思维极限! 最终,它以一个神鬼都无法预测的刁钻角度,不带一丝烟火气地,轻轻撞在了那颗决定胜负的黑色八号球上! 砰! 一声清响。 黑八,没有任何悬念,精准入袋。 而那颗完成了这匪夷所思一击的白色母球,仿佛瞬间耗尽了所有的动能和旋转之力。 它,就那么静静地,稳稳地,停在了黑八原先所在的位置上。 分毫不差。 仿佛它从开球那一刻起,就应该停在那里。 一杆。 仅仅一杆。 破怨念场域! 诛百年邪魂! 绝杀清台! 整个世界,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保持着各种各样僵硬的姿势,变成了一尊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他们呆滞地看着那个站在球台旁,缓缓直起身子的少年身影。 他们的大脑,已经彻底被眼前超越认知的一幕给烧成了浆糊。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是人类能打出来的球吗? 不。 那他妈的根本不是台球! 那是神通! 是神明,在凡间,随意展现出的,微不足道的一丝……神威! “江澈”缓缓将球杆从台面上拿起。 他体内那股浩瀚如海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收敛回了那根破旧的木杆之中。 那张漠然的脸,也重新恢复了少年应有的清亮和疲惫。 江澈,感觉自己的灵魂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一股巨大的虚弱感和疲惫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刚才“杆神”附体的那一瞬间,对他精神力的消耗,是毁灭性的。 但是,他赢了。 以一种最霸道,最彻底,最不容置疑的方式,赢下了这场赌上了一切的惊天对局! 他拖着有些发软的腿,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个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的萧然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已经废掉的对手。 然后,他转身,将裁判席上的麦克风拿了过来,弯下腰,轻轻地,放在了萧然的嘴边。 冰冷的金属外壳,碰到了萧然颤抖的嘴唇。 江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死寂的会场。 “该你,履行赌约了。” 第七十二章 流派除名 江澈的声音,平静,淡漠。 “赌约。” 简简单单两个字,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体育中心的每一个角落。 这两个字,像一记记重锤,敲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将他们从那神迹般的震撼中,唤醒过来。 赌约? 什么赌约? 人群中,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还能是哪个?就是那个……输了的人,要磕头认错,说自己流派是垃圾,然后……自废打球的手!” “嘶——” 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场决定个人荣辱,流派存亡的……惊天豪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那个瘫软在地,如同死狗一般的萧然身上。 萧然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的道心,被江澈,或者说“杆神”那惊天一杆,彻底击碎。 他封印在球杆中的祖师怨魂,被硬生生打散。 他自己,也遭到了严重的反噬,经脉寸断,这辈子,别说打球,恐怕连站起来,都成了奢望。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连最后一丝尊严,都将被当众剥夺得干干净净。 他抬起头,用一种空洞而绝望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居高临下的少年。 求饶? 他想。 痛哭? 他也想。 逃离这个让他身败名裂的噩梦之地? 他更想! 但是,当他看到江澈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时,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 这个少年,是一尊神魔。 一尊,言出法随,不容置疑的神魔。 “我……” 萧然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了破风箱般沙哑的声音。 他的嘴唇,哆嗦着,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我……输了……” 说完这三个字,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彻底瘫了下去,头也垂了下来,似乎想就此蒙混过去。 江澈没有说话。 只是将麦克风,又往他嘴边,递了递。 然后,轻轻地,用手指在麦克风上敲了两下。 “叩叩。” 声音不大,却让萧然浑身一激灵。 那意思,不言而喻。 继续。 没说完呢。 萧然的眼中,流下了两行混浊的泪水。 那是屈辱的泪,是悔恨的泪,是绝望的泪。 他知道,自己今天,必须将那个亲口许下的诺言,当着全江城人的面,一点一点地,吞下去。 在全场数万道目光的注视下。 萧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的双腿抖得像是筛糠,根本站不稳。 然后,双膝一软。 “噗通”一声。 跪在了江澈的面前。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屈辱的一幕。 萧然,这个曾经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诡道流天才。 此刻,真的,跪下了。 他低下那颗曾经高傲的头颅,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咚!” 一声闷响,回荡在寂静的体育中心。 “我……萧然……有眼不识泰山……” “咚!” 又是一个响头。 “诡道流……” 他说到这里,声音卡住了,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那是他的师门,他的信仰,他的骄傲。 让他亲口承认自己的师门是垃圾…… “嗯?” 江澈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淡淡的音节。 萧然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 他闭上眼,像是认命一般,嘶吼了出来。 “诡道流……是垃圾!是……邪魔外道!”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再也压抑不住胸口的翻腾,一口鲜血,从嘴角,喷了出来。 这是,亲手,将自己流派的牌匾,给砸了。 “咚!” 第三个响头。 这一下,磕得极重。 萧然的额头,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 “我……罪该万死……” 三个响头,磕完。 萧然,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他抬起那张血污交加的脸,用一种空洞的眼神,看着江澈。 然后,他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只,曾经能打出诡异“阴蛇缠丝”的手。 那只,为他赢来无数荣誉和金钱的手。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 他张开嘴,狠狠地,咬向了自己的手腕! 这一次,不是为了施展邪术。 而是,为了……自废! “不要!” 观众席中,有胆小的女声,发出了尖叫,又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 然而,江澈,却只是冷冷地看着。 没有丝毫的怜悯。 这是赌注。 是这个世界,最残酷,也最公平的……规则。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萧然的右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了下去。 从此,废了。 做完这一切。 萧然,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死了过去。 很快,就有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了上来,将他像一条死狗一样,抬了下去。 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江澈,站在这场风暴的中心。 他赢了。 赢得了一切。 他缓缓地,转过身,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贵宾席上,那个早已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的……林少。 以及,他旁边,那个脸色铁青,眼神中充满了惊惧与悔恨的……林啸天。 江澈没有说话。 只是,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在林家父子看来,却比魔鬼的狞笑,还要恐怖一万倍! 林少,再也承受不住这种精神压力,“哇”的一声,直接吐了出来,吐得前襟一片狼藉。 而林啸天,则是浑身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嘴里喃喃着什么,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他知道。 林家,完了。 招惹上这样一尊杀神,他们林家在江城的基业,恐怕,将要毁于一旦。 江澈收回目光,不再理会那两个跳梁小丑。 他将麦克风,重新递还给了那个早已吓傻的裁判。 裁判哆哆嗦嗦地接过,手滑了好几次才拿稳。 然后,江澈走到了球台中央。 在全场,数万名观众,那如同朝圣般的目光注视下。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那根,破旧的木杆。 杆尖,指向天空。 他用一种,足以让整个世界都听到的声音,朗声宣布: “从今日起。” “江城,再无诡道流。” 话音落下。 台球协会的会长周卫国,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抢过旁边助理手里的另一个麦克风,振臂高呼。 “好!” 他环视全场,声音激昂。 “我,江城台球协会会长,周卫国,现在,正式宣布!” “将‘诡道流’,从江城所有台球流派中,彻底除名!这种藏污纳垢,不走正道的流派,早就该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其流派成员,终生不得参加江城任何官方及非官方的台球比赛!” “其流派传承,列为禁术,永世不得在江城出现!” 会长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全场。 周卫国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下一次全国新人王大赛,江城派谁出战,这还有疑问吗?这简直是天降猛男啊! 这是,官方的盖棺定论! 第七十三章 九品巅峰 欢呼声,掌声,闪光灯。 整个体育中心,彻底化为了一片沸腾的海洋。 “江澈”这个名字,在这一刻,响彻了整个江城。 一战封神! 人们争相传颂着这个从城中村走出的少年,是如何在所有人的质疑中,先败冰山剑客,再诛诡道邪徒。 他那霸道绝伦的球风,他那石破天惊的杆法,他那面对强敌时一往无前的气魄,都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传奇。 而那最后,由“杆神”附体打出的,那惊世骇俗的“神之一手”,更是被好事者录下视频,传到了网络上。 视频的标题,五花八门。 《震惊!地球人已经无法阻止他打台球了!》 《史上最强弧线球!牛顿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这TM是台球?这明明是修仙!》 视频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便引爆了全网。 点击量,转发量,评论量,呈几何倍数暴增。 无数的网友,在看完视频后,都留下了目瞪口呆的评论。 “!这是特效吧?这绝对是特效!” “楼上的,我当时就在现场!我用我的人格担保,这绝对是真的!我亲眼所见!” “这哥们儿开挂了吧?举报了举报了!” “什么挂?这叫仙术!没看到最后那个邪道妖人,直接被一杆子打得吐血倒飞吗?这分明是正道的光,在降妖除魔!” 江澈,火了。 以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彻底火出了圈。 他不再仅仅是江城地下球坛的“杆鬼”。 他成了,网络上,无数人顶礼膜拜的……“杆仙”! …… 而此刻。 这位新鲜出炉的“杆仙”,正坐在老刘球房那张熟悉的破旧沙发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的面前,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激动得满脸通红,手舞足蹈的胖子。 另一个,则是笑得合不拢嘴,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的球房老板,老刘。 “小澈啊!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 胖子拿着手机,兴奋地在江澈面前晃悠。 “你看看,你看看!你那段视频,在短视频上,已经有五千万的播放量了!点赞都破三百万了!” “还有你的微博,一夜之间,涨粉一百多万!我的天,比那些一线明星还夸张!” 老刘也是乐呵呵地,从身后拿出一大摞的信封。 “小澈,这些,都是今天下午,各大俱乐部派人送来的邀请函。” “什么天星俱乐部,什么王者联盟,都指名道姓,要邀请你加入。” “他们开出的条件,一个比一个好!签字费最低的,都给到了七位数!还承诺给你配最好的球杆,最好的训练师,最好的后勤团队!” 老刘的语气中,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他看着江澈,就像看着自己最优秀的孩子,终于出人头地。 然而,江澈,却只是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胖子,把手机拿远点,晃得我头晕。” “刘叔,那些邀请函,你先帮我收着吧,我现在……只想睡一觉。”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那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精神力透支。 “杆神”附体的那一杆,威力虽然毁天灭地,但对他的消耗,也是空前的。 他现在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就像被塞进了一团浆糊,昏昏沉沉,只想睡觉。 【哼,小子,知足吧。】 脑海中,杆神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但更多的是得意。 【要不是本座出手,你今天可就栽在那个邪门歪道手里了。】 【让你见识见识,本座当年的风采,感觉如何?】 “感觉……身体被掏空。”江澈在心中,有气无力地吐槽。 【……】杆神被噎了一下,随即哼道:【那是你小子太弱了!身体底子太差,根本承受不住本座万分之一的力量!】 【回去之后,好好修炼我给你的《混元桩》!把身体根基打牢了,以后,才能承受更强的力量!】 江澈点了点头。 他知道,杆神说的是对的。 自己的身体,还是太弱了。 这次的经历,也给他敲响了警钟。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危险和复杂。 连一个小小的江城,都能冒出“诡道流”这种邪门流派。 那放眼全国,乃至全世界,又该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强者和诡异的“球道”? 自己的路,还很长。 “行了行了,知道你累了。” 老刘心疼地看着江澈,挥手赶走了还想继续显摆的胖子。 “你快回屋休息去吧。晚饭我让你刘婶给你炖只老母鸡,好好补补。” “谢谢刘叔。” 江澈心中一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他没有立刻躺下,而是盘膝坐在床上,开始运转杆神传授的《混元桩》心法,恢复着消耗的精神力。 一夜无话。 第二天。 当江澈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让他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 不过,这一觉睡醒,他感觉自己神清气爽,之前那种被掏空的虚弱感,一扫而空。 甚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比之前,似乎更加凝练,更加强大了一丝。 【不错,不错。】 杆神的声音,赞许地响起。 【‘以战养战’,果然是提升最快的方式。经过这次极限消耗和恢复,你的精神力,已经摸到了‘九品巅峰’的门槛了。】 【只要再来几次像样点的对决,你就能正式踏入‘球道八品’,成为一名真正的‘球手’了。】 江澈闻言,心中一喜。 就在这时,他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小澈,醒了吗?”是老刘的声音。 “醒了,刘叔。” 江澈起身开门,却看到老刘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怎么了,刘叔?” 老刘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份烫金的请柬,和一张报纸,递给了江澈。 江澈接过报纸,目光瞬间被头版头条那加粗的黑色标题,所吸引。 《省冠军“闪电”李昂,空降江城!受林氏集团重金邀请,将出战城市公开赛!》 而那份烫金的请柬,正是这场“城市台球公开赛”的……挑战书。 挑战者:林氏集团。 应战者:江澈。 老刘的脸上,满是担忧。 “小澈,这个李昂,我听说过。是咱们省里,常年前三的职业高手,外号‘闪电’,一手‘连珠快打’,出神入化,是真正的‘学院派’顶尖人物。” “林家,这是还不死心啊!他们这是,请了真正的大神,来对付你!” 江澈看着那张报纸,眼神,却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他知道,自己和林家的恩怨,还没完。 他更知道,自己和所谓“学院派”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将请柬,随手放在桌上,然后,拿起了那根,已经与他血脉相连的,破旧球杆。 “刘叔。” 他转过头,看着老刘,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帮我,把名报上吧。” 第七十四章 御姐到访 江澈那句“帮我,把名报上吧”,轻描淡写,却掷地有声。 老刘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可看到江澈脸上那份熟悉的平静与自信,劝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这孩子,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从当初在球房里默默无闻的陪练,到一夜成名的“杆鬼”,再到今天,当着全城人的面,将一个流派踩在脚下。 他创造的奇迹,已经够多了。 “好!” 老刘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担忧未减,却多了一份决然。 “刘叔信你!他们林家想玩,咱们就奉陪到底!我这就去给你报名!” 旁边的胖子也挥舞着拳头,满脸涨红。 “对!澈哥,他的!什么狗屁省冠军,在你面前,都得趴下!” 江澈笑了笑,没再多言。 他拿起球杆,走到一张空着的球台前,弯腰,俯身,架杆。 没有开球,也没有去打什么高难度的组合球。 他只是在练习最基础的推杆。 一下,又一下。 母球笔直地撞向目标球,目标球应声入袋,母球则稳稳地停在原地。 动作标准,力道精准,枯燥,却又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整个下午,江澈就这么重复着最基础的动作,仿佛外界的喧嚣,林家的报复,省冠军的威名,都与他无关。 老刘和胖子看着他专注的背影,原本焦躁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这,就是江澈。 一个能用最平静的态度,去迎接最狂暴风雨的少年。 …… 夜,深了。 城中村的喧嚣渐渐褪去,只剩下几声犬吠和远处传来的隐约歌声。 老刘球房也早早地打了烊。 江澈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正准备回房继续修炼《混元桩》,一阵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停在了球房门口。 这声音,不同于林少那辆玛莎拉蒂的张扬与浮夸,更像是一头蛰伏在暗夜中的猎豹,沉稳,却充满了力量。 江澈脚步一顿,眉头微挑。 老刘和胖子也从里屋探出头来,一脸警惕。 “谁啊?大半夜的。” 车门打开,一条修长笔直的腿,先迈了出来。 黑色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哒”的一声脆响。 紧接着,一道高挑而窈窕的身影,从车里走了出来。 来人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女士西装,衬得身段玲珑有致,一头干练的及肩短发,在球房门口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正是秦清月。 她那张清冷绝艳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环顾了一下这间略显破旧的球房,然后,将清冷的视线,定格在了江澈的身上。 “有空吗?聊聊。” 她的声音,也和她的人一样,带着一种冷冽的质感。 老刘和胖子都看呆了。 江澈倒是没什么意外,他冲老刘和胖子摆了摆手。 而后他引着秦清月,走到了球房角落的一张卡座里。 胖子很识趣地端上两杯水,然后拉着还想旁听的老刘,溜回了里屋,顺手还把门给带上了。 秦清月坐姿端正,双手交叠放在桌上。 江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不置可否。 “秦部长深夜到访?” 秦清月没有理会他,从随身携带的精致手包里,取出一个薄薄的平板电脑,推到了江澈面前。 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着一个男人的资料。 照片上的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相貌普通,但一双眼睛,却透着一股鹰隼般的锐利。 “李昂。外号‘闪电’。球道八品巅峰,距离七品,只差临门一脚。” 秦清月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像是在播报数据。 “学院派嫡系出身,师从华夏名宿‘快枪手’张林。十五岁出道,十八岁拿下第一个省级冠军,至今,在省内职业赛场,胜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二。” 她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画面切换成了一段比赛录像。 录像中,那个叫李昂的男人,正在进行一局中式黑八的清台。 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 每一次俯身,每一次出杆,都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白球与目标球的撞击声,目标球落袋的清脆声,几乎连成了一片。 “他的招牌杆法,‘连珠快打’。官方记录中,他最快的一杆清台,用时一分零八秒。平均出杆时间,不超过十二秒。” “他的球风,精准,高效,冷静,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官方给出的资料里,他的弱点是……无。” 秦清月说完,关掉了平板,抬起眼眸,静静地看着江澈。 “林家为了请他出山,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除了三百万的现金,还承诺,只要他赢了你,就将一块他们家族收藏多年的‘星陨铁’,赠予他,用来打造一根新的球杆。” 江澈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星陨铁。 这三个字,让他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脑海中,杆神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 【星陨铁?哼,倒也算是个不错的材料。虽然比不上本座的雷击木之身,但用来打造凡品中的‘神兵利器’,也勉强够格了。】 【这姓李的小子,看来是把这场比赛,当成自己晋升的跳板了。赢了你,不仅能拿到梦寐以求的材料,还能借着你如今在网络上的热度,名声大噪,一举冲破九品瓶颈。】 【小子,这次的对手,可比那个玩弄怨魂的垃圾,要难缠得多。】 江澈没有回应杆神。 他看着秦清月,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所以,秦部长把这些机密情报告诉我,是怕我输了,给你们天机阁丢人?” “你可以这么理解。” 秦清月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姿态优雅。 “天机阁从不投资会亏本的买卖。你现在的表现,决定了我们后续对你的资源倾斜程度。我个人,不希望看到我的投资,打了水漂。” “投资?” 江澈笑了。 “听起来,我好像成了你们的赚钱工具。” “能成为天机阁的工具,是很多球手一辈子都求不来的荣幸。” 秦清清月放下水杯,语气依旧平淡。 “言归正传。李昂的‘连珠快打’,看似无懈可击,但并非真的没有破解之法。” 江澈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他的快,建立在绝对的自信和流畅的节奏之上。一旦他的节奏被打乱,他的心态,就会出现远超常人的剧烈波动。这是所有追求极致速度的球手的通病。” 秦清月站起身,走到一张球台边。 她没有拿球杆,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台面上,轻轻划出一条线路。 “不要尝试用速度去战胜他,那是他的领域。你要做的,是破坏他的领域。” 她转过头,清冷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人心。 “用你最擅长的,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去打乱他的节奏。用你那所谓的‘野路子’,去污染他那套引以为傲的‘学院派’体系。” “让他快不起来,让他每一次出杆,都感到难受,感到别扭。” “当一台机器的齿轮,开始错位时,它离崩溃,也就不远了。” 说完,秦清月收回手,重新拿起了她的手包,准备离开。 “就这些?” 江澈挑了挑眉。 “这些,还不够吗?” 秦清月走到门口,脚步顿住,她没有回头,只是留下最后一句话。 “最后附赠一条情报。李昂在极度紧张或者愤怒的时候,他架杆的那只手,小指会不自觉地,微微翘起。” “那,就是他的机器,发出警报的声音。” 话音落下,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黑色的轿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悄无声息地,汇入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球房里,只剩下江澈一人。 他走到秦清月刚才站立的球台边,看着那空无一物的台面,脑海中,却在不断复盘着她刚才的话。 破坏他的领域…… 打乱他的节奏…… 让他难受,让他别扭…… 江澈的嘴角,慢慢咧开一个越发灿烂的笑容。 这事儿,我熟啊。 他拿起一颗白球,放在手中,轻轻抛了抛。 然后,他走到球台中央,将白球摆好。 他没有去看那些彩球,而是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杆神的《混元桩》心法,自行运转。 他的精神力,如水银泻地般,瞬间笼罩了整张球台。 【洞察之眼,开启!】 下一秒,他猛地睁开双眼。 在他的视野里,整张球台,已经化为了一个由无数黄金线路和数据构成的,三维立体模型。 他要做的,不是清台。 而是,做一颗,足以让任何对手都感到绝望的……斯诺克。 江澈俯下身,这一次,他手中的破旧木杆,对准的不再是任何一颗目标球。 杆尖,直指空无一物的底库边缘。 第七十五章 加大赌注的林家 夜风,带着城中村特有的潮湿气息,从敞开的门吹入。 球房里,只剩下江澈一人。 他站在球台边,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台面,脑中回响着秦清月离去前留下的每一句话。 破坏他的领域。 打乱他的节奏。 用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去污染他那套引以为傲的体系。 江澈的嘴角,慢慢扬起。 他俯下身,握着那根早已和他心意相通的木杆,身体的重心压得极低。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任何一颗彩球。 杆尖,对准了空无一物的底库边缘。 【洞察之眼!】 视野中的世界,瞬间变化。 整张球台,化作一个由无数黄金线路与精密数据构成的三维空间。 每一颗球的位置,每一个库边的反弹系数,空气中微不可查的湿度,都以数据的形式,在他脑海中流淌。 他要做的,不是清台。 他要做的,是创造一个囚笼。 一个,能让任何对手都感到窒息和绝望的,完美囚笼。 “呼……”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手臂肌肉瞬间绷紧,而后以一种极其协调的方式,猛然发力。 “砰!” 一声闷响。 母球没有撞向任何目标,而是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狠狠地吻上了底库。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母球在撞库后,没有遵循常规的物理轨迹弹开,而是带着一股肉眼可见的强烈侧旋,沿着库边,划出了一道诡异的弧线。 它擦过中袋的袋角,速度骤减,旋转却愈发剧烈。 就像一个技术高超的溜冰选手,在冰面上完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急停旋转。 最终,母球晃晃悠悠,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轻柔地、精准地,停在了角落里一颗红球的后面。 停得,严丝合缝。 从任何角度看去,都无法直接击打到台面上任何一颗可以合法击打的彩球。 但这,还不是结束。 在母球走位的过程中,它以一种极其精妙的力道,轻轻碰触了另外两颗球。 那两颗球,像是被设定了程序的棋子,各自滚动了微小的距离,却恰好封死了两条最有可能的解球线路。 整个台面,瞬间从一个开放的战场,变成了一个布满陷阱的泥潭。 死局。 一个理论上,用任何杆法都无法完美破解的,绝对死局。 【……】 脑海中,连一向嘴炮的杆神,都沉默了片刻。 过了几秒,他才发出一声带着惊奇的轻哼。 【小子,你这……够阴的啊。】 【寻常做斯诺克,是把对手的进攻线路藏起来。你这倒好,你是直接把对手通往胜利的路,给堵死了,还顺手在路上挖了几个坑,插了几块‘此路不通’的牌子。】 【你这不是防守,你这是诛心。】 杆神的语气里,竟带着一丝赞许。 【那个叫李昂的小子,追求的是极致的速度和流畅。他就像一列在固定轨道上全速前进的火车。而你,不选择去和他赛跑,而是直接在他的轨道前面,造了一座山。】 【他要是敢硬闯,结果只有一个,车毁人亡。】 江澈直起身,看着自己创造出的杰作,眼神里没有半分得意,只有一种极致的专注。 他知道,这还不够。 一次的成功,是侥幸。 他要将这种“诛心”之术,变成自己的本能。 他走到球台前,重新摆好球。 然后,再一次俯身,出杆。 …… 第二天。 江澈与省冠军李昂将在城市公开赛上一决生死的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传遍了江城的大街小巷。 整个城市的台球圈,彻底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那个‘杆仙’江澈,要跟‘闪电’李昂打了!” “我的天!这可是神仙打架啊!一个是野路子出身的绝世妖孽,一个是学院派成名的顶尖高手!” “你们说谁能赢?我赌江澈!他那一手神仙弧线球,谁顶得住?” “得了吧!你懂球吗?江澈那是打法奇诡,出其不意。可李昂是谁?那是身经百战的职业冠军!心理素质,比赛经验,稳定发挥,哪一样不是碾压江澈?比赛打的是综合实力,不是一两杆神仙球!” 网络上,更是吵翻了天。 江澈那段“神之一手”的视频,被无数人奉为圭臬。 但同样,也有许多专业的台球评论员,和退役的职业选手,纷纷站出来,发表了他们的看法。 江城体育频道的资深评论员马指导,就在自己的专栏里写道: “江澈的横空出世,无疑为江城台球界注入了一股新鲜血液。他那不拘一格的打法,极具观赏性。但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街头台球与职业竞技,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职业赛场,考验的是选手的稳定性、抗压性以及对局面的整体掌控。李昂选手在这方面,是省内当之无愧的翘楚。他的‘连珠快打’,看似迅猛,实则建立在极其恐怖的计算和精准之上。这是一种高度工业化的、几乎没有失误的打法。” “反观江澈选手,他的打法充满了即兴和偶然。这种‘灵光一现’,在面对‘诡道流’那种同样不稳定的对手时,或许能奏效。但在面对李昂这种如同精密仪器的对手时,任何一次失误,都将被无限放大,并被一击致命。” “我个人预测,这场比赛的比分,会是7:2,甚至7:1。年轻人,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交一点学费,是好事。” 胖子拿着手机,气得脸都涨红了,把这段评论念给江澈听。 “澈哥!这老小子看不起你!什么叫交学费?咱们就得把他的脸,打成学费!” 老刘在一旁,也是忧心忡忡,不住地唉声叹气。 外界的压力,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了这个小小的球房里。 江澈却仿佛没听到一般,依旧在球台前,专注地练习着他的“囚笼之术”。 他拿起一颗球,轻轻擦拭着。 而后,他转过头,看着满脸担忧的老刘,笑了笑。 “刘叔,放心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他有他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谁输谁赢,上了台子,才知道。” …… 夜幕再次降临。 距离比赛开始,只剩下最后一个晚上。 老刘球房的电视里,正在播放着江城体育台的晚间新闻。 一则紧急插播的发布会,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画面中,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林啸天,正襟危坐,面容严肃。 在他身边,坐着一个眼神锐利的年轻人,正是“闪电”李昂。 林啸天对着镜头,侃侃而谈,声音洪亮。 “我们林氏集团,一直致力于推动江城体育事业的健康发展。此次举办城市公开赛,并重金邀请省冠军李昂选手前来,目的,就是为了激浊扬清,为我们江城的年轻球手,树立一个正确的、积极的榜样!” 他话锋一转,变得义正辞严。 “然而,最近出现了一些不好的风气。有人凭借一些旁门左道的‘杂耍’技巧,哗众取宠,不仅毫无竞技精神,更是对台球这项高雅运动的侮辱!” “所以,经过我和李昂选手的商议,我们决定,为这场比赛,增加一个最后的赌注!” 林啸天站起身,脸上,露出一抹残忍而快意的笑容。 他盯着镜头,仿佛在盯着江澈的眼睛。 “如果江澈输了,他不仅要为他之前的狂妄言行,向全城市民道歉。” “他,还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砸断他那根,滋生邪魔外道的……破球杆!” “并且,立誓,终生不得再碰台球!” 话音落下,整个球房,一片死寂。 胖子和老刘,脸色煞白。 这个赌注,太毒了! 那不仅仅是一根球杆,那是江澈爷爷的遗物,是他一路走来的伙伴,是他精神的寄托! 砸断球杆,还要他永不碰台球。 这不只是要废掉他的手,这是要,彻底摧毁他的灵魂! 电视屏幕的光,映在江澈的脸上,明暗不定。 他静静地看着画面里,林啸天那张扭曲而得意的脸。 许久。 他缓缓地,走到了自己的球杆架前,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那根,陪伴了他无数个日夜的,伤痕累累的木杆。 杆身微凉,却仿佛有心跳,与他的掌心,共鸣。 第七十六章 此战,我接了 电视屏幕上,林啸天那张因得意而略显扭曲的脸,像是印在视网膜上的一块污渍,令人作呕。 球房内的空气,仿佛在瞬间被抽干,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砰!” 胖子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屏幕摔出一片蛛网裂纹,他却浑然不觉,嘴巴张着,双眼失神,喃喃道:“这……这帮畜生……他们怎么敢……” 老刘的脸色,比墙上的石灰还要苍白。他那双饱经风霜的手,死死地攥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在微微颤抖。他看着角落里那根静静立着的旧球杆,又看看江澈,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砸断球杆,永不碰球。 这不是赌注,这是诛心。 这是要将一个球手最珍视的荣耀、传承与梦想,连根拔起,当着全世界的面,碾得粉碎。 整个江城,此刻恐怕有无数双眼睛,正通过各种屏幕,幸灾乐祸地,或是担忧地,注视着这个小小的、破旧的球房,等待着那个被逼入绝境的少年的反应。 江澈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电视里,那个叫李昂的男人。对方的眼神锐利如刀,隔着屏幕,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属于职业巅峰的冰冷与自信。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脑海中,杆神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怒火,像是在九天之上传来神的冰冷无情的声音。【区区凡人,蝼蚁之辈,竟敢口出狂言,要折断本座?他们也配?!】 【小子,此战,无需留手!给本座把那个什么‘闪电’,打回娘胎里去!让他知道,什么叫天威,什么叫神罚!】 杆神的咆哮,如同惊雷在江澈的精神世界里炸响。 然而,江澈的表情,却在这一刻,出奇地平静了下来。 他缓缓转身,无视了电视里还在喋喋不休的林啸天,也无视了胖子和老刘那几乎要崩溃的眼神。 那根破旧的木杆,静静地靠在那里。 杆身上,布满了岁月的划痕,有些地方的漆都磨掉了,露出了木头本身的颜色。那是爷爷在他手心上留下的温度,是他在无数个日夜里,练习推杆时浸透的汗水,是他从一个乡下小子,走到今天的所有见证。 是他的伙伴,也是他的根。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缓缓地,握住了杆身。 木杆微凉的触感,顺着掌心,一直传递到心脏。那一瞬间,外界所有的喧嚣,所有的恶意,所有的压力,仿佛都被隔绝在外。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他和他的球杆。 “刘叔。” 江澈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让惶然无措的老刘和胖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嗯?”老刘抬起头,眼眶泛红。 “帮我个忙。”江澈没有回头,依旧摩挲着球杆,“明天比赛的门票,帮我留两张最好的位置。” 老刘一愣,下意识地问:“两张?给谁?” “一张给你和胖子。”江澈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暖意,“还有,帮我跟奶奶说。告诉她,明天让她看电视直播,看他孙子,怎么把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一个个,都踩在脚下。” 这话,他说得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 老刘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流了下来。他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重重地点头,声音哽咽:“好!好!叔这就去办!” 胖子也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摔碎了屏幕的手机,红着眼睛吼道:“对!澈哥!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爷!” 江澈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将球杆从架子上取下,用那块熟悉的旧毛巾,开始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擦拭着。 从杆头,到杆身,再到杆尾。 每一个细节,都无比专注。 这不再是练习前的准备,这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战前,擦拭自己兵刃的,古老而神圣的仪式。 【小子,你似乎一点也不紧张?】杆神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冷静。 “为什么要紧张?”江澈在心里回应,“一群只会叫的狗,冲着一头准备捕食的狮子叫嚣,你觉得,狮子会在意吗?” 【哈哈哈哈!说得好!】杆神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有本座当年的风范!不过,那个叫李昂的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他的‘连珠快打’,已经摸到了‘势’的门槛,一旦让他起势,便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我知道。”江澈的眼神,落在球杆上的一道旧伤痕上,“所以,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洪水再大,也得有河道才能奔涌。” “我所要做的,就是把他的河道,给他彻底堵死。” 这一夜,江澈没有再练习任何杆法。 他只是抱着那根球杆,在球房的卡座里,静静地坐了一夜。 夜色渐深,城市的光火,在他平静的眼眸里,明灭不定。 …… 与此同时,这则附加赌注的新闻,彻底引爆了整个江城的舆论。 “疯了!林家这是彻底疯了!这是要把江澈往死里逼啊!” “太狠了!砸断球杆,终生禁赛?这比废了他一只手还恶毒!” “江澈会接吗?这要是接了,万一输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接?他敢不接吗?现在全城都在看,他不接,就是孬种,以后也别想在台球圈混了!” 网络上,同情、愤怒、嘲讽、期待……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舆论漩涡,而漩涡的中心,就是那个还未做出任何回应的少年,江澈。 第二天,清晨。 江城体育馆外,天还没亮,就已经人山人海。 无数的媒体转播车严阵以待,黄牛手中的门票价格,被炒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在这里举行的,将不仅仅是一场台球比赛。 这是一场,尊严与毁灭的,生死对决。 上午九点,比赛正式开始前。 主持人站在聚光灯下,用慷慨激昂的声音,再次宣布了那条残酷的附加赌注。 全场一片哗然,而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选手通道。 在万众瞩目之下,林啸天陪着一身白色比赛服的李昂,缓缓走出。李昂面无表情,眼神冷冽,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金属杆盒,浑身散发着职业冠军的强大气场。 而另一边,选手通道,却迟迟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江澈人呢?” “不会是怕了,临阵脱逃了吧?” “我就说他不敢来!” 议论声四起,林啸天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通过现场的广播,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场馆的每一个角落。 “这么急着想看我死,看来,你们是真的很怕我赢。” 话音落下。 江澈,身穿一件最普通的黑色T恤,手里,就那么赤裸裸地握着那根伤痕累累的旧木杆,独自一人,从通道的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没有紧张,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只有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走到台前,看了一眼满脸得意的林啸天,又看了一眼面色冰冷的李昂,最后,将目光投向了主持人。 他拿起话筒,只说了一句话。 “这个赌注,我接了。” 全场,瞬间沸腾! 第七十七章 闪电之威 当江澈那句“这个赌注,我接了”通过扩音器响彻全场时,整个体育馆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喧嚣。 支持者们在声嘶力竭地呐喊,担忧者在扼腕叹息,而更多的人,则是在期待着一场极致戏剧化的冲突。 解说席上,那位资深的马指导推了推眼镜,对着话筒沉声道:“勇气可嘉!但,这或许是他为年轻付出的最惨痛的代价。我们看到,江澈选手的情绪似乎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但这往往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他身旁的搭档也附和道:“是的,马指导。接下来,他将要面对的,是‘闪电’李昂。一个在压力下,只会变得更强、更冷静的,比赛机器。” 灯光聚焦于球台中央。 裁判宣布比赛规则——中式黑八,抢七局,轮流开球。 根据赛前抛硬币的结果,第一局,由李昂开球。 李昂走到球台边,从他那价值不菲的金属杆盒里,取出了一根通体漆黑,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球杆。他熟练地拧上接头,又用巧粉轻轻擦拭了三下杆头,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赏心悦目的仪式感。 他俯下身,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白球。 整个场馆,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闪电”的第一击。 “轰!” 一声炸响! 白球如同白色的闪电,撕裂了空气,狠狠地撞入三角球堆! 彩球四散飞溅,如同天女散花,均匀地散落在球台的各个角落。更可怕的是,随着彩球入袋的清脆响声,一颗花色球,精准地滚入了底袋。 完美开球! “漂亮!”马指导的声音充满了赞叹,“这就是职业顶尖水准的体现!不仅暴力,而且精准!开球直接下球,并且将整个台面彻底打活了!现在,对于李昂来说,这已经不是一局比赛,而是一次简单的清台练习!” 果然,李昂没有丝毫停顿。 他甚至没有花时间去观察球形,仿佛所有的击球线路,早已在他开球的瞬间,便计算完成。 他走到球台的另一侧,俯身,出杆。 “砰!” 一颗花色球应声入袋,母球被精准地控制,轻轻一弹库边,停在了下一颗目标球的最佳攻击位置。 “砰!” “砰!” “砰!” 接下来,整个场馆,便被一种极具压迫感的节奏所支配。 清脆的撞球声,落袋声,几乎连成了一片。李昂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球台四周快速地移动着。他的每一次俯身,每一次出杆,都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又稳得如同一座磐石。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 快! 准! 狠! 这就是“闪电”李昂,这就是他赖以成名的“连珠快打”! 观众席上的胖子,紧张得满头大汗,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停下,快停下啊……失误一个,给个机会啊……” 老刘则死死地盯着台面,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江澈静静地站在自己的座位旁,看着李昂的表演,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在他的【洞察之眼】下,李昂的每一次击球,都化作了一条条精准无误的黄金线路。他能清晰地“看”到,李昂在出杆前,大脑中已经构建出了一整套清台的方案,并且正在以一种近乎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将其执行出来。 【这小子的基本功,确实扎实得可怕。】杆神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身、眼、手,三维都达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准。寻常球手,光是看他这套操作,道心就要先怯三分了。】 “砰!” 随着最后一颗黑色八号球稳稳落袋,李昂直起身子,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计时器定格——1分12秒。 从开球到清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比分,1:0。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几乎要将体育馆的屋顶掀翻。 林啸天坐在贵宾席上,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看向江澈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猫戏老鼠般的戏谑。 第二局,轮到江澈开球。 江澈走到台前,握着他那根朴实无华的旧木杆。 与李昂那充满科技感的球杆相比,这根木杆,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甚至引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嗤笑声。 江澈深吸一口气,同样是一记大力开球。 “轰!” 球堆炸开,同样有一颗球落袋。 但,台面的局势,却远不如李昂开球时那么理想。几颗属于他的全色球,位置都相当刁钻,甚至有两颗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这就是差距。”解说席上,马指导毫不客气地评价道,“江澈选手的开球,只做到了‘力’,却没有做到‘控’。现在这个局面,非常考验选手的解球能力和K球技巧。我们看看他要怎么处理。” 江澈没有犹豫,他选择了一颗角度尚可的球。 “砰!” 球进了。 但母球的走位,却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偏差,没能走到预想中的位置。 下一杆,他不得不选择一杆高难度的翻袋进攻。 “砰!” 目标球在袋口转了两圈,最终,还是晃晃悠悠地停在了袋口。 失误! 全场一片叹息。 李昂面无表情地走上前,看了一眼台面。 对于江澈留下的这个烂摊子,他仿佛视而不见。他只是冷静地计算着,然后,用一杆精准的推杆,将属于自己的第一颗球打进,同时,母球轻轻撞向库边,来到了一个极其开阔的位置。 接下来,又是一场冷酷无情的个人表演。 “连珠快打”再次上演。 李昂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刽子手,一颗接着一颗,将属于他的球,送入坟墓。 最终,在清掉自己所有球后,他用一杆轻柔的推杆,将那颗停在袋口的、属于江澈的球,轻轻撞开,然后,将黑八稳稳打入中袋。 杀人,还要诛心。 比分,2:0。 整个场馆,支持江澈的声音,已经微弱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山呼海啸般“李昂!李昂!”的呐喊。 胖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色发白。老刘的眼神里,也充满了绝望。 太强了。 这个李昂,简直就像一台不会犯错的机器。在他的高速领域里,任何对手的任何一点微小失误,都会被无限放大,然后被一击致命。 “完了……澈哥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啊……”胖子喃喃道。 “看到了吗?”林啸天对着身边的助理,得意地笑道,“这就是职业和业余的差距。那个小子,连给李昂热身都不配。准备好锤子吧,我今天,要亲眼看着他那根破木杆,变成一堆柴火!” 压力,如同实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人淹没。 第三局,轮到李昂开球。 所有人都认为,这将是又一局毫无悬念的碾压。 李昂也这么认为。 他再次走上前来,俯身,架杆,准备用又一记完美的暴力开球,彻底摧毁对手的信心。 然而,就在他即将出杆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对面的江澈。 那个少年,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垂头丧气,或是满脸凝重。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让人看不懂的微笑。 那笑容里,没有认输,没有绝望。 反而,像是一种……看穿了什么的,玩味。 李昂的心,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 但他瞬间便将这丝异样压了下去,手臂发力! “轰!” 又是一声炸响。 但这一次,意外发生了。 白球,在撞开球堆后,因为一个极其微小的旋转偏差,竟然一头扎进了底袋。 开球犯规! 全场哗然! “失误了!‘闪电’李昂,竟然在开球时出现了失误!” “不可思议!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犯错!” 根据规则,江澈获得了一次线后自由球的机会。 机会,来了! 所有支持江澈的人,都瞬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攥紧了拳头。 这是绝地反击的最好机会! 江澈缓缓走到台前,拿起白球。他没有急着去摆放,而是目光扫过整个台面。 在他的视野里,黄金线路,再次浮现。 【小子,机会来了!】杆神的声音也带着一丝兴奋,【把母球放在这里,三杆之内,就能打出K球效应,盘活全局!然后用你的‘飞龙在天’,一杆定乾坤!】 然而,江澈却摇了摇头。 他没有选择任何一个能够快速连续进攻的位置。 他拿着白球,走到了球台的一端,然后,在一个所有人都看不懂的位置,轻轻地,将白球放了下来。 那个位置,角度别扭,前方还有对手的球阻挡,几乎没有任何直接的、流畅的进攻线路。 他这是……要干什么? 在全场不解的目光中,江澈俯下身。 他没有去看那些可以进攻的、选中了一颗全色球,出杆!目标球应声入袋。 随后他的杆尖,对准了自己的一颗球,但出杆的角度和力道,却显得无比诡异。 “砰。” 一声轻响。 目标球,晃晃悠悠地,滚向了底袋,最终,停在了离袋口还有一公分的地方。 而母球,则像是被施了魔法,划出一道微小的弧线,悄无声息地,滚到了李昂的一颗花色球后面。 藏得,严严实实。 一杆,防守。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懵了。 “他在搞什么?!”马指导在解说席上,几乎要拍案而起,“这是自杀!在李昂面前玩防守?他这是在慢性死亡!” 李昂也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局面,眉头,第一次,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站起身,走到球台边,静静地看着那个,被江澈创造出来的,微小却又恶心至极的囚笼。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江澈。 江澈也正看着他,脸上,依旧是那抹玩味的笑容。 仿佛在说。 我的回合,开始了。 第七十八章 心态要崩 体育馆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颗白色的母球和它前面那颗碍眼的目标球上。 一个完美的斯诺克。 在拥有自由球,本该是狂风暴雨般反击的时刻,江澈却选择了一杯,递到对手嘴边的,慢性毒药。 “这……这是什么打法?” “疯了吧?自由球做防守?这不等于把进攻权又还给李昂了吗?” “他是不是被打傻了,心态崩了?” 观众席上,议论声如同蚊蚋般嗡嗡作响。 解说席上的马指导,更是连连摇头,语气里充满了失望:“不明智,太不明智了!江澈选手完全没有理解职业竞技的本质!面对李昂这样的对手,你唯一的生路,就是比他更快,比他更准!试图用防守去拖垮他,无异于用一根小木棍,去阻挡一辆全速前进的坦克!”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李昂,却没有半分轻松。 他站在球台边,眉头紧锁,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看似简单的局面。 作为学院派的顶尖高手,他的计算力远超常人。只一瞬间,他就在脑海中,模拟出了七八种解球的线路。 一库解球,成功率百分之七十,但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会给对手留下简单的进攻机会。 两库解球,成功率百分之五十,但解到后,母球的位置会非常安全。 三库…… 他的大脑,如同一台超级计算机,在飞速运转。 这,正是江澈想要看到的。 秦清月的情报,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胜利之门最关键的一道锁——不要尝试用速度去战胜他,那是他的领域。你要做的,是破坏他的领域。 如何破坏? 就是让他那台引以为傲的“计算机”,陷入无尽的、低效的、且充满负面情绪的运算之中。 让他快不起来。 李昂足足思考了将近三十秒,这在他过往的任何一场比赛中,都是极其罕见的。 最终,他选择了一条最稳妥的线路。 他俯下身,轻轻一推。 母球撞向库边,反弹,精准地,碰到了他自己的一颗目标球。 解球成功。 但是,他没有获得任何进攻机会,反而因为力道控制得过于保守,让母球停在了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 轮到江澈击球。 江澈走上前,看了一眼台面。 依旧是一个不适合连续进攻的局面。 于是,他做了和上一杆,一模一样的事情。 “砰。” 又是一记轻柔的推杆。 一颗自己的球,被推向安全区域。 而母球,则再一次,如同长了眼睛的精灵,悄无声息地,躲到了李昂的另一颗球后面。 又是一个斯诺克。 如果说第一次,是偶然。 那这第二次,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哗——” 全场观众,终于品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这小子,不是在防守。 他是在,玩弄! 他在用一种最不讲道理,最“野路子”的方式,去污染李昂那套引以为傲的“学院派”体系! 李昂的脸色,终于变了。 那张一直如同冰山般冷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愠怒。 他再一次,陷入了漫长的计算和思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原本属于“闪电”的,那种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比赛节奏,被彻底打碎了。 取而代地,是一种令人感到无比憋屈和烦躁的、断断续续的、黏糊糊的节奏。 每一次轮到李昂,他面对的,几乎都是一个恶心至极的防守局面。 他就像一个习惯了在高速公路上飙车的车手,却被江澈,硬生生拽进了一条拥堵不堪、到处都是红绿灯的乡间小道。 快不起来,难受,别扭。 “砰!” 又一次艰难的解球后,李昂的呼吸,已经明显有些急促。 而江澈,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走上前,甚至还冲着脸色铁青的李昂,笑了笑。 然后,再一次,轻描淡写地,送上了一杆,角度更刁钻,线路更无解的斯诺克。 【哈哈哈!诛心!你这小子,真是诛心啊!】杆神在江澈脑海里,笑得前仰后合,【那小子的脸色,都快跟猪肝一样了!他那台机器,CPU估计快烧了吧?】 “还不够。”江澈在心里平静地回应,“机器在崩溃前,总会发出警报声。我在等那个声音。” 终于,在连续被江澈用同样的方式,折磨了四个回合之后,李昂的耐心,到达了极限。 这一次,面对江澈做出的斯诺克,他没有再选择去计算那些复杂的解球线路。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凶狠。 他要用他最擅长的方式,来打破这个囚笼! 跳球! 他换上了一根特制的跳球杆,身体压得极低,杆头高高翘起,对准了母球的偏下方。 “他要跳球!”马指导的声音,瞬间拔高,“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选择!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但他别无选择,江澈的防守,已经快要将他逼疯了!”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昂的杆头。 李昂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死死地盯着目标球,精神高度集中。 而就在这时,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江澈,瞳孔,微微一缩。 他看到了。 在李昂架杆的那只手上,那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上,他的小指,不自觉地,微微地,向上翘了一下。 幅度很小,几乎难以察觉。 但,在江澈的【洞察之眼】下,这个动作,却如同黑夜中的信号弹,清晰无比。 秦清月的情报,再一次,得到了印证。 机器,发出警报了。 江澈的嘴角,终于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砰!” 李昂猛地发力,母球“噌”地一下从台面跳起,越过了障碍球! 但是! 因为他心态的波动,导致他出杆的瞬间,手腕有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抖动。 这个抖动,让母球的落点,出现了一个致命的偏差。 母球,没有打到他自己的目标球。 反而,直接撞在了黑八上。 犯规! 并且,因为这一跳,原本被江澈搅得一团乱麻的局面,瞬间变得开朗起来。几颗属于江澈的球,都被撞到了绝佳的进攻位置。 天堂,与地狱,只在一线之间。 李昂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他看着那个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形成的,对江澈来说,无比完美的局面,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茫然和不敢置信。 全场,一片死寂。 而后,是支持江澈的观众席上,爆发出的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机会!澈哥的机会来了!”胖子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挥舞着拳头。 江澈缓缓走到台前。 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李昂,然后,目光落在了台面上。 现在,轮到他表演了。 他没有再使用那种黏糊糊的防守。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专注,如同换了一个人。 “砰!” 一记精准的低杆,目标球入袋,母球被死死地定在原地。 “砰!” 一记华丽的高杆跟球,打进一颗球后,母球跟随着,走到了下一颗球的面前。 “砰!” 一记匪夷所思的弧线球!母球绕过一颗碍事的障碍球,划出一道惊艳的月牙,精准地击中了远端的目标球! 如果说,李昂的“连珠快打”,是工业化的、标准化的暴力美学。 那么此刻,江澈的清台,就是充满了想象力与灵性的,艺术品! 每一杆,都出其不意。 每一杆,都赏心悦目。 每一杆,都像是在李昂那引以为傲的“学院派”体系上,狠狠地,扇上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的天……”马指导看着眼前的一幕,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这……这是什么杆法?弧线球?他竟然在中式黑八的比赛里,用出了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技巧!” “神龙摆尾!这是神龙摆尾!”贵宾席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激动地站了起来,浑身颤抖。 最终,台面上,只剩下最后一颗黑八。 江澈走到黑八前,却没有立刻出杆。 他抬起头,看向失魂落魄的李昂,拿起巧粉,轻轻擦了擦杆头。 然后,他微笑着,说了一句足以让李昂道心崩溃的话。 “慢慢来,不着急。” 话音落下。 他俯身,出杆。 “砰!” 黑八,应声入袋。 比分,2:1。 江澈,用对手最引以为傲的“快”,和他最痛恨的“慢”,完成了这一局,惊天动地的,诛心逆转! 第七十九章 无声的闪电 体育馆内,那一声清脆的黑八落袋声,仿佛是一道惊雷,在死寂的空气中炸响,余音绕梁。 比分牌上,刺眼的“2:0”终于被改写,变成了“2:1”。 这个“1”,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林啸天和所有等着看江澈笑话的人的眼睛里。而对于胖子和老刘他们来说,这个“1”,不啻于在漆黑的绝望深渊里,点亮了一盏通明的灯塔。 “赢……赢了!澈哥赢了一局!”胖子激动得语无伦次,一把抱住身旁的老刘,差点把老头子的腰给勒断。 贵宾席上,林啸天脸上的得意笑容早已凝固,取而代代的是一片铁青。他猛地一拍扶手,低声咒骂道:“废物!李昂在搞什么鬼?居然被这种野路子偷了一局!” 他身旁的助理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 解说席上,马指导扶了扶差点惊掉的眼镜,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逆转!一场匪夷所思的诛心式逆转!江澈选手用我们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方式,将‘闪电’李昂拖入了他最不熟悉的泥潭,并最终……击溃了他!这已经不是一场单纯的台球比赛了,这是一场心理战的完胜!” 搭档也激动地补充道:“是的马指导!尤其是最后那记‘神龙摆尾’,那绝对是宗师级的杆法!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难道我们今天,要见证一个绝世天才的诞生吗?” 场馆内的风向,在这一刻,彻底变了。 那些原本属于李昂的欢呼声,开始夹杂着越来越多“江澈”的名字。人们的眼神,从同情、嘲笑,变成了震惊、好奇,乃至一丝……敬畏。 李昂站在原地,失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仿佛还残留着刚才跳球失误时,那微小却致命的抖动。 他输了。 不仅输掉了比分,更重要的是,他引以为傲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比赛节奏和无敌道心,被江澈用一种他最鄙夷、最看不起的“野路zao”方式,给砸得粉碎。 “慢慢来,不着急。” 江澈那句轻飘飘的话,此刻却像一把淬毒的锥子,在他脑海里反复地、狠狠地钻着。 第四局,轮到江澈开球。 裁判宣布开始后,江澈缓缓走到台前。他没有像李昂那样,摆出石破天惊的架势。他只是平静地将母球放在开球线上,俯身,目光扫过球堆。 【小子,干得漂亮!诛心,这才是最高明的战术!】杆神古通的声音在江澈脑海里响起,充满了赞许,【那小子的道心已经出现了裂痕,就像一个满是bug的机器。现在,给他来个格式化,让他彻底死机!】 江澈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没有选择暴力的强攻。 他的身体微微下沉,右臂后拉,然后,用一种极其柔和却又蕴含着恐怖穿透力的劲道,将球杆送了出去。 “啵。” 一声轻响。 与李昂开球时那如同爆炸般的巨响截然不同,这一声,轻柔得像水滴落入深潭。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人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白色的母球,仿佛被赋予了智慧。它没有疯狂地撞击,而是如同一位太极宗师,用一股“化”劲,渗入了球堆的核心。 紧接着,三角球堆如同被从内部引爆的冰雕,无声地、优雅地、向四周散开。 一颗全色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无误地滚入了远端的底袋。 黄金开球! 而且,比李昂的暴力开球,更具美感,更具控制力! 台面上,所有属于江澈的全色球,几乎都停在了袋口附近,或者拥有着极其开阔的进攻线路。而属于李昂的花色球,则大多被死死地锁在了库边,或者挤作一团。 这已经不是开球了。 这是艺术。 “我的天……”马指导彻底失语了,他只能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控球,这才是真正的控球……力量与技巧的完美结合……他到底是谁?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 林啸天“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台面,眼神中充满了惊骇和不解。这种级别的开球,他只在那些传说中的宗师表演录像里见过! 江澈没有给任何人震惊的时间。 他走到台边,开始了属于他的清台表演。 如果说,李昂的“连珠快打”是冰冷的、机械的、追求效率的工业流程。 那么江澈的清台,就是写意的、灵动的、充满想象力的艺术创作。 “砰!” 一杆精准的推进,母球在击打目标球后,轻轻一吻库边,如同跳着华尔兹的舞者,优雅地停在下一颗球的面前。 “砰!” 又是一记匪夷所思的借力传球!母球先是撞击自己的目标球A入袋,然后,改变方向,轻轻地碰了一下台面上碍事的、属于李昂的一颗花色球,将其推开,为自己的下一颗球C,让出了通往胜利的康庄大道。 “砰!” “砰!” 清脆的落袋声,富有节奏地响起。 江澈的身影在球台边游走,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懒散,但每一次出杆,都恰到好处,都带着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韵律感。 他仿佛不是在比赛,而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悠闲地作画。 最终,当最后一颗黑八,被他用一记潇洒的跳杆,以“梯云纵”之势,越过阻碍,轻巧入袋时,整个体育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而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比分,2:2! 江澈,用一种碾压式的、艺术品般的表现,将比分追平! 李昂的脸色,已经由铁青,变成了煞白。 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在江澈那充满灵性的节奏面前,显得如此的苍白和可笑。他那套被学院派奉为圭臬的“最优解”理论,在江澈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第五局,轮到李昂开球。 他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找回“闪电”的感觉。 他走上前,俯身,架杆。 然而,当他的目光锁定白球时,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江澈刚才那记“黄金开球”的画面。 那份从容,那份控制力…… 他的心,乱了。 “轰!” 他还是强行用了自己最熟悉的暴力开球。 球堆炸开,声势依旧浩大。 但,这一次,幸运女神没有再眷顾他。 没有球落袋。 更糟糕的是,白球在疯狂弹射后,去势不止,一头扎进了中袋。 开球犯规! “又失误了!李昂再次出现致命失误!”马指导的声音里充满了惋惜,“他的心态,彻底崩了!那台精密的比赛机器,在江澈选手的连续打击下,已经彻底崩塌了!” 江澈获得线后自由球。 他走到台前,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台面。 因为这个局面,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简单了。 他将白球随意地放在一个开阔的位置,然后,用一种近乎于练习的、平淡无奇的方式,一颗,一颗,又一颗…… 没有华丽的杆法,没有炫技的走位。 就是最朴实无华的,一杆,一杆,又一杆。 但这,才是最诛心的。 这仿佛在告诉李昂,也告诉所有人——我,用你最不屑的方式,打乱你的节奏;再用你最引以为傲的方式,终结你。 “砰!” 黑八落袋。 比分,3:2! 江澈,反超了! 李昂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刺眼的比分,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他那台名为“闪电”的机器,在这一刻,彻底,死机了。 第八十章 职业球手的心境 “暂停!李昂选手申请了官方暂停!” 就在第六局即将开始之际,裁判的声音,打破了场馆内一边倒的狂热气氛。 李昂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几乎是逃也似地,快步走下了赛场,钻进了选手休息室。 “呵,想跑?”贵宾席上,林啸天冷笑一声,但紧握的拳头,和手心里的冷汗,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没用的,他的道心已碎,今天谁也救不了他!” 胖子和老刘则兴奋地议论着。 “澈哥太牛了!直接把那个什么‘闪电’打到自闭了!” “这才是真正的球道武学啊!不战而屈人之兵!用神乎其技的杆法,彻底摧毁对手的意志!” 江澈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喝了一口水,目光却落在了李昂消失的方向。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轻松。 【小子,别大意。】杆神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凝重,【机器死机了,可以重启。但一个顶尖球手的道心,如果只是这么轻易就被摧毁,那他也走不到今天。我能感觉到,那小子的‘球气’虽然紊乱,但并未消散,反而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江澈点了点头。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或许才刚刚开始。 …… 选手休息室内。 李昂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冰冷的水池里。刺骨的凉意,让他那因为羞辱、愤怒和迷茫而快要爆炸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涣散的自己,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陌生。 我是谁? 我是“闪电”李昂,是学院派百年不遇的天才,是将中式黑八的速度与准度推向极致的男人。 可为什么…… 为什么在那个野路子面前,我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刚才的比赛。江澈那黏糊糊的防守,那充满灵性的清台,那最后轻描淡写的碾压……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刀,割在他的骄傲上。 “速度……就是一切。” 这是他的导师,华夏球道协会副会长,人称“快枪手”的张林宗师,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他一直将这句话,奉为金科玉律。 可是今天,他的“枪”,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给折断了。 难道,我错了吗? 难道,学院派的理论,都是错的吗?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如同心魔,在他的脑海中滋生。 就在他的道心即将彻底崩溃的边缘,导师的另一句话,毫无征兆地,从记忆的深处浮现了出来。 “李昂,你的天赋在于快,你的枪,锋利无匹。但你要记住,一个真正的枪客,不仅要会出枪,更要懂得,何时该收枪回马,以身为盾。” 以身为盾…… 以身为盾! 李昂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空洞的眼神中,仿佛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对啊…… 学院派的传承,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又岂会只有“快”这一条路? “一杆清台”,名为“潜龙出水”。 那“防守球”,同样有着一个响亮的名字——“金钟罩”! 我为什么……一直以来,都只想着如何用我的“剑”去刺穿对手,却忘了,我同样拥有一面,坚不可摧的“盾”? 是因为骄傲,是因为自负,是因为我从来没遇到过,能逼我出“盾”的对手! 那个江澈,他不是在羞辱我。 他是在用他那把怪异的、不讲道理的“刀”,逼着我,去捡起我早已遗忘的“盾牌”! 想通了这一点的瞬间,李昂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那份迷茫和颓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和沉凝。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道锐不可当、一往无前的闪电。 那么此刻的他,就是一座深不可测、不动如山的冰山。 暂停时间结束。 当李昂重新走回赛场时,所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 他的脚步,不再像之前那样迅捷,而是沉稳有力,一步一个脚印。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那份冰冷中,却多了一丝厚重。 江澈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哦?重启成功了,还升级了系统?】杆神古通轻咦了一声,【有意思,这小子的道心,比我想象的要坚韧。】 第六局,轮到李昂开球。 他走到台前,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用一记惊天动地的开球,来宣告自己的回归。 然而,并没有。 他只是用一种非常标准,甚至可以说是保守的力度,轻轻一推。 “砰。” 球堆散开,一颗花色球晃晃悠悠地滚入袋中。 但是,整个台面,却形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局面。 所有的球,都互相牵制,互相阻碍,几乎没有任何连续进攻的可能。 安全开球! “这……”马指导愣住了,“李昂选手,他……他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连珠快打’,选择了最稳妥的防守战术!” 全场哗然。 “闪电”,居然不快了? 江澈看着眼前的局面,笑了。 “这才对嘛,不然多没意思。” 他走上前,面对这个复杂的局面,他没有强行进攻,而是同样,回敬了一杆,滴水不漏的防守。 母球,精准地藏在了己方一颗球的后面。 比赛的节奏,瞬间从之前的“速度与激情”,变成了一场令人窒息的、在刀尖上跳舞的“潜伏”。 你来我往。 一杆,又一杆。 球台,仿佛变成了一张棋盘。 江澈,是天马行空、剑走偏锋的野路子棋手。 而李昂,则化身为冷静沉稳、步步为营的学院派国手。 他将学院派那套如同教科书般精准的防守理论,发挥到了极致。 一库解球、两库走位、贴球防守……各种高深的防守技巧,信手拈来,毫无破绽。 他用自己的行动,向所有人宣告——我的“盾”,同样固若金汤! 整个场馆,安静得可怕。 观众们大气都不敢喘,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高水平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防守大战。 胖子和老刘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澈哥……好像被缠住了。” “这个李昂,太可怕了,攻防一体,简直没有弱点!” 终于,在连续十几个回合的防守与反防守之后,江澈,抓住了一个李昂因为计算过于精细,而出现的,一个极其微小的破绽。 那是一个需要通过三库传球,才能打进的、角度近乎于零的极限薄球。 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进球。 但在江澈的【洞察之眼】下,那条唯一的、狭窄的黄金线路,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小子,就是现在!用‘飞龙在天’,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江澈深吸一口气,俯身。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 他没有用跳杆,而是将杆头压得极低,对准了母球的右侧边缘,一个常人根本不会去考虑的点。 然后,猛地,发力! “嗤——” 母球,带着强烈的侧旋,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窜了出去! 它先是撞向库边,然后,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反弹,划出了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绕过了两颗障碍球,精准地,撞在了那颗目标球最边缘的位置! 目标球,应声入袋! 全场,瞬间沸腾! “神迹!这绝对是神迹!”马指导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挥舞着手臂,“他打破了僵局!用一杆足以载入史册的超级弧线球,击穿了李昂的‘金钟罩’!” 李昂的身体,猛地一颤,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骇然。 这一球,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论认知范畴。 而江澈,在打进这关键一球后,局面豁然开朗。 他没有再给李昂任何机会,一杆,接着一杆,稳稳地,将剩下的球,全部清空。 “砰!” 黑八落袋。 比分,4:2! 在这场惊心动魄的“剑与盾”的对决中,江澈,用他那柄不讲道理的“妖刀”,最终,还是劈开了那面坚不可 第八十一章 八品 当比分牌上的数字,定格在“4:2”时,整个体育馆的气氛,已经攀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 如果说,之前的胜利,江澈靠的是出其不意的“诛心”之策。 那么这一局的胜利,他靠的,是实打实的、硬碰硬的、碾压式的神级技巧。 他向所有人证明了,他的武器库里,不只有阴谋诡计,更有足以摧城拔寨的“神兵利器”。 李昂站在台边,静静地看着江澈。 他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挫败、不甘,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敬畏。 他输得,心服口服。 那记匪夷所思的超级弧线球,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却也让他看到了,自己与真正天才之间,那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原来……球,还可以这么打。”他喃喃自语。 第七局,轮到江澈开球。 这一次,他没有再使用任何技巧,只是用一记标准的大力开球。 “轰!” 球堆炸开,一颗全色球应声入袋。 局面,非常理想。 所有人都认为,江澈将会一鼓作气,以5:2的比分,拿到赛点。 然而,就在江澈准备击打第二颗球时,他却停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台面,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决定。 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进攻机会。 他选择了一杆,轻柔的推杆。 目标球,没有进。 母球,也没有藏。 他只是,将一颗属于自己的球,轻轻地,推到了李昂的一颗花色球旁边,形成了一个简单的组合球机会。 然后,他直起身,看着李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懵了。 “这……这是在干什么?” “他疯了吗?把这么好的局面,拱手让人?” “羞辱!这绝对是赤裸裸的羞辱!他是在告诉李昂,我让你一局,你也赢不了我!” 贵宾席上,林啸天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他感觉自己的脸,被江澈这一杆,抽得火辣辣地疼。 解说席上的马指导,也完全看不懂了:“江澈选手的行为……实在是……令人费解。这在职业赛场上,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轻敌行为!” 然而,只有李昂,读懂了江澈的意思。 那不是羞辱。 那是一种,更高层次的,交流。 江澈是在用这一杆,告诉他——你的“盾”,我看过了,很不错。现在,让我看看,你的“枪”,在经历了挫败之后,是否,重新变得锋利了。 这是一种,来自强者的,认可与考验。 李昂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江澈。 然后,他走上前,对着江澈,微微地,鞠了一躬。 这个动作,让全场再次哗然。 但李昂没有理会任何人。 他俯下身,眼神,重新变得专注而锐利。 他知道,这是江澈给他的,最后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不能,也绝不会,辜负这份“尊重”。 “砰!” 他精准地打进了江澈留给他的那颗组合球。 然后,开始了他的清台。 没有了之前的犹豫和挣扎,也没有了最初的狂傲和浮躁。 他的每一次出杆,都兼具了“闪电”的速度,与“磐石”的沉稳。 快,而不乱。 稳,而不滞。 他的“枪”,与他的“盾”,在这一刻,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全新的,更强大的李昂! “砰!” 随着黑八稳稳落袋,李昂完成了这一局,酣畅淋漓的清台。 比分,4:3。 他用自己的实力,赢回了属于自己的尊严。 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一次,掌声,不仅是送给胜利者李昂,更是送给,促成了这场精彩对决的,江澈。 第八局,轮到李昂开球。 他用一记融合了力量与控制的完美开球,拉开了战局的序幕。 然后,行云流水,一杆清台。 比分,4:4! 李昂,将比分追平了!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闪电”,在经历了崩塌、重组之后,以一种更完美的姿态,王者归来! “回来了!都回来了!”马指导激动地喊道,“这才是我们想看到的巅峰对决!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龙争虎斗!” 压力,再一次,回到了江澈这边。 第九局,江澈开球。 面对气势已经完全打出来的李昂,江澈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容。 【小子,玩脱了吧?】杆神古通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把一头绵羊,硬生生逼成了一头猛虎。】 “不。”江澈在心中回应,“我只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山顶,究竟是怎样的风景。一个人看,太无聊了。” 话音落下。 他俯身,出杆。 “啵。” 又是一声轻响。 又是一记,完美的,黄金开球。 接下来,是一场让所有人目眩神迷的个人表演。 江澈,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他的眼中,没有球,没有杆,没有角度,没有力道。 只有“道”。 这一刻,江澈无声踏入球道八品。 球与球之间,仿佛有一条条无形的线在牵引。他要做的,只是顺着这些“线”,轻轻地,推上一把。 “神龙摆尾”的弧线,“梯云纵”的跳跃,“潜龙出水”的清台…… 各种神乎其技的杆法,在他手中,不再是刻意的“招式”,而是一种,信手拈来的,本能。 他将“野路子”的灵动与想象力,和“学院派”的精准与控制力,完美地,融合成了一种,独属于他江澈的,全新的“球道”! 李昂,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他看着江澈,如同看着一座自己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山。 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 “砰!” 黑八落袋。 比分,5:4。 接下来的比赛,已经没有了悬念。 虽然李昂拼尽了全力,甚至在第十一局,抓住江澈的一个微小失误,扳回一城,将比分追至6:5。 但在第十二局,江澈没有再给任何机会。 开球,清台,一气呵成。 当最后一颗黑八,被他稳稳地打入中袋时,全场比赛,结束。 最终比分,7:5。 江澈,胜!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足以掀翻体育馆屋顶的,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呐喊! 江澈没有理会沸腾的观众,他径直走到李昂面前,伸出了手。 “你很强。” 李昂看着他,眼神复杂,他握住了江澈的手,由衷地说道:“你的道,我看不懂。但我输了。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天外有天。” 江澈笑了笑,松开手,转身,走向了贵宾席。 林啸天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江澈,脸色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缩了缩,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你想干什么?赌注已经结束了!” 江澈在他面前站定,没有看他,而是看了一眼他脚边,那个价值不菲的金属杆盒。 他伸手指了指。 “愿赌服输。”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角落。 “赌注,是你的右手,或者,这块星陨铁。” 江澈的目光,从林啸天惊恐的脸上,缓缓移到他那只戴着名贵腕表的手上,然后,又移回了杆盒上。 “我这个人,不喜欢见血。” 他微笑着,说出了让林啸天如坠冰窟的话。 “所以,我选,老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