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不想惹人注目》 第1章 第 1 章 昌平十一年隆冬,雨后初霁。 京师大街的空气中充满了雨后的气息。大街上宛如市集,充斥着各类小贩的吆喝声,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粮摊架子后粮贩眯着细眼,龇着满口黄牙,笑的合不拢嘴,边用手翻着摊子上的米,晶莹剔透的米在黄色充满褶皱的手中流动着。 粮贩搓着手,对摊子前盯着米的穿着华贵体面的人笑的讨好,小声吆喝“今岁刚打的稻米,江南水运来的,客官来点不,每斗一千钱。” 几步路外,全身脏兮兮身上挂着几缕布条的孩子一齐被粘在地上,脸被冻得通红,双眼冒着绿光,盯着一斗一斗装进布袋的雪白通透的大米。 布袋一晃一晃地穿过京师大街,一晃一晃地消失在了一座处于京师大街上最佳位置的府邸面前。 这座府邸华丽程度堪比宫里那位,门庭高耸入云,大门采用的是玄黑色,大门中央挂着两只刻有黄金虎头的锁环,通体金黄,可见一般。 安定侯府内。 萱堂主母门外一堆小杂役急忙跑来跑去,一个杂役不小心撞到一老妪,老妪却不同往常般破口大骂再又踢又打,只是一脚将小役踢到一旁,小役顾不上膝盖上被撞破的伤,连忙爬起来。 老妪俯身拍拍裙角,勾起鲜红的嘴角,尖利的声音争先恐后从红艳艳的唇瓣涌出,喜出望外,“一群瞎了眼的东西,连自己的主子是谁都不清楚,这间屋子很快就要换人了。” 萱堂主母屋内,设置极其简单,一扇木门,屋子内只有简单的女子生活用品和一件床榻。 此刻,赤色塌子,浅粉色枕头上,正躺着一个长相十分英气的女子,但她的脸上却毫无血色。 李苏头痛欲裂,睁不开眼,耳朵里也轰隆隆作响,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一老者的声音,但又听不真切,“尊夫人怕是…….怕是凶多吉少了。“ 可是,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按照自己的死法,应该被炸得四分五裂才对啊,怎么可能有生还的机会。难道自己这么幸运,竟然没有死? 虽然很想垂死病中惊坐起,但奈何她此刻没有这个力气啊,李苏只能把眼睛睁大。 李苏用了极强的意志力才勉强睁开眼,猛然看见光线,眼睛睁不太开,同时眼部有一股子刺痛感,李苏想用手臂遮挡,但手臂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只好放弃。 床边果坐着一老翁,面色慈祥,他身穿白色绸缎制的斜领大袖、衣身宽博的长袍,李苏又听到一丫头的清脆的却又刻意压低的哭声,“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小姐啊,小姐不能就这么死了,这样太冤……“ 李苏瞟了人一眼,这丫头站在自己床边,同样是一幅古装剧里婢女打扮的样子,她的眼睛已经肿的和核桃一样大了,眼睛一圈泛着红,气色也不太好,虽然已经哭成这个样子了,但依稀能看出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也就刚十六七岁的样子。 自己这是做的什么梦啊?这么奇怪,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小丫头的哭声感觉能穿透自己的耳膜,震得柏客头更疼了。 李苏被她哭的心烦,但她对女孩子的态度可谓是极其没有原则啦,只要不叛国杀人犯罪,其他都是小事情啦。 “别哭了,我还没死呢。“李苏艰难地发声,安慰了小丫头一句,就又闭上了眼。 小丫头立即停止了哭声,面露欣喜,立马冲过来上半/身一下子扑到李苏身上,把旁边的老者都扑腾出二里地,鸟儿般清脆的声音在李苏耳边响起,“小姐,你终于醒了。” 小丫头说着说着,竟又哭了起来,且有野火烧不尽之势。 李苏感受到小丫头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很不舒服,缓不过气的感觉很真实,浑身发疼,口干舌燥的感觉更是真实的没边了,这种真实赶走了自己现在在梦里的想法。 她的脑子里一团乱麻,这是谁啊,这又是哪里?心累的简直要停止跳动。 但她依然明白这里不是梦,死在异国也不是梦。难道自己是穿越了? 因为她就不信,谁会在濒危病人,行将/死亡的人面前玩cosplay啊。 所以就是了,李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刚一动脑子,就晕晕乎乎地又睡了过去,她在梦里又重新走过了自己的前二十六年。 李苏原本是战地军人,近年来战火不歇,中二少女怀着一腔热血报祖国的豪言壮志,十六岁时就谎报年龄,瞒着爸妈,偷偷应征入伍。战火纷飞的年代,谁会去查参军入伍的人的资料的真实性,当然是人越多越好。 十六岁之前的李苏虽然家庭并不算的上是富裕,但也算是父母娇生惯养长大的。父母从来没有让她做过家务,即便家庭条件没有那么好,给她买的吃的用的玩的也都是尽自己所能。 二老都无法想象自己女儿这么细胳膊细腿,也缺乏锻炼,这样的人怎么上战场? 但李苏之后一直待在战火不歇的军队。 军旅生活最开始的时候,对李苏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举不动枪,跑也跑不快,每天就睡三四个小时,穿的衣服的像是用草绳编的,没几天李苏浑身就起了鲜红色的疹子。 但李苏硬生生地就这么扛下来了,用她自己的话说,不是意志力坚强,而是上了战场,见了战火,怎么也当不了逃兵。 李苏觉得,无论到了何种境遇,人都不能没有骨气。 李苏就这么硬撑下去,最开始不敢也不能冲锋陷阵,一直跟着军队里的唯一的军医照顾受伤的病人,同时加强自己的体质。 有段时间,军队里每天都有四五个士兵在李苏面前咽气。有一次,打点死者的时候,军医不经意问李苏,“小李,你害怕吗?怕的话赶紧回去吧,小姑娘家家的,在这儿多不安全,打仗的事有我们大人呢。“ “叔,别装,第一天跟对面打的时候,我看见你腿抖了。“李苏手上一边收拾着死者的衣服,说这话的时候很俏皮,但很快她就转换语气,口气很郑重。 ”叔,其实那天我也腿抖了。我知道,我们都怕回不去家。但我们也都不怕死在这儿。“ 军医笑了,“小姑娘家家的,挺有勇气。“ 如今战况不妙,李苏当然知道军医的好意,但风沙不仅磋磨了李苏的面容,更加固了她的心。 五年过去了。 李苏二十一岁那年战火暂歇,好不容易被爸妈绑回了家,退了伍,被塞进了学校,当起了高三牲。 二十一岁上高三,李苏觉得自己的传奇经历又多一个。 李苏最后根据自己的兴趣报了新闻学,老老实实在学校学习,爸妈终于放心了。 结果,李苏三年修完了学分提前毕业,瞒着爸妈又跑到东非那边当什么战地记者,还没来得及给爸妈报平安,就在一次救援行动中为了救一个腿部受伤的小男孩英勇就义了。 李苏死的时候也才二十六岁。她甚至不知道那个孩子还活着没有,要是活着,李苏觉得自己死了也值了。 她只是,好想再见爸妈一眼。 李苏睡的不沉,她好想再睁眼的时候,自己还在家里。 可她再睁眼时,眼前依旧是木制屋顶,昏暗光线,和一个盯着一对核桃般大的眼睛的小丫头。 此刻,她无比确信,自己时穿越了,而且不是身穿是魂穿到别人身上了。 那么,她到底穿到何方神圣身上了? 第2章 第 2 章 李苏已经在床上躺了一日了,为她号脉的大夫昨日离开就没再来,但她却一口药都没喝,这活生生是要把人病死的做派。 李苏想了一晚上,穿越应该是回不去了,但这也太离谱了,自己不是刚活过来吗,怎么又要死了,那穿越的有什么意义啊! 李苏微微侧头,屋子的房门和窗户都没再开,屋子里面的光线很暗,隐隐约约能看清透过窗外阳光照亮的屋子里漂浮着的暗淡灰尘。 李苏没想到自己这次要死的这么窝囊,就这么死在床上,还不如再给自己扔在战场上,能杀一个是一个,死了到黄泉路上继续杀,起码不孤单。 李苏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勉强出声,嗓子干的冒烟,疼的不行了,“照雨,再给我倒杯水。“ 照雨就是昨天为柏客哭丧的小丫头,哭红了一双杏眼,圆圆的脸蛋上也写满了伤心难过。 照雨听见李苏喊她,才抬手擦擦眼,扶起李苏,给柏客李苏,带着难以压下去的哭腔轻声说,“小姐,银子都花完了,能典当的都典当了,再这样下去,你就……怎么办啊?“ “别哭了,再陪我说说话吧。“李苏此刻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在强撑,却还要安慰照雨,想让照雨多说说话给自己提提神,她真不想再睡下去了。 萱堂内很快响起了照雨莺啼般叽叽喳喳的声响,李苏强撑着留神听着,但照雨没讲两句,李苏就跑神了,仔细观察起了屋内的装潢。 萱堂内的设置很简单,一件木雕床塌,床的东边放着青釉瓷烧的小花瓶,床的西边是古代女子的梳妆台,胭脂只一盒,就连眉黛也仅此一只,梳妆台上面竟还有一件做工精细,周边镌刻百合的铜镜,东瓶西镜近在咫尺,又却又遥遥相望。 屋子里最精致的就是这东瓶西镜了。 东瓶西镜放是代表夫妻和睦,举案齐眉的意思。 李苏看见这个,非常想要立马弹起来,奈何自己现在没这个功能。 李苏眼睛瞪得圆圆的,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盯着照雨,“我已经结婚了?“ 照雨两双通红的眼里洒满了疑惑,李苏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在古代,连忙换了个说法,“我已经成亲了???“ 照雨点点头,李苏心死了。 李苏欲哭无泪,大学为了赶学分,并且辅修了一个专业,整天忙的和陀螺一样,根本没时间谈恋爱,还没体验过恋爱是什么感觉,大学就毕业了,毕业后跑到战地,战争当前,谁有心思考虑恋爱伴侣这种事情,结果一穿越,自己就成了个有夫之妇。 但李苏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朝照雨问,“我夫君长得帅不帅?“ 照雨脸上表情呆住,手也在空中乱七八糟地挥着,结结巴巴半天才说的出话,但还是答非所问,声音发抖,“小姐,你想不起来了吗?“ 李苏只能表示自己失忆了,并让照雨给她讲讲自己的事,死之前听个故事也不错的嘛。 李苏是穿越到了安定侯夫人柏客的身上,可柏客这位侯府夫人当家主母的地位却连府内的妾室都不如。 安定侯年仅弱冠就继承了家族的侯位,后又是因收复蛮夷安定边疆深得当今圣上的青眼,就在其最得意之时,却向圣上求娶了礼部柏尚书的庶女柏客,说是曾与她见过一面,一见倾心,非她不娶!圣上感其诚,当下便下旨赐婚。 柏客本就是下人所生的不得宠的庶女,只有一贴己丫头照雨跟着她一起到了安定侯府。柏客原以为苦日子结束了,不承想夫君并不爱自己,新婚之夜连盖头都没掀,就挥袍离去,但之后两人一直相敬如宾。 如今两人已经成婚一年了,却还是徒有夫妻之名,毫无夫妻之实。 照雨把柏客轻轻放在榻上,利落地擦擦眼泪,咬牙切齿地说,“起初小姐单纯,与那个贱人林氏交好,昨日大夫说小姐身体里有毒,这种毒会让小姐身体越来越弱,最后仅是感染风寒就会毙命,一定是这个贱人给你下的毒,甚至趁上次赏梅把你推进刺骨的寒水里,肯定也是为了让你死了也开不了口。“ 照雨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似是怕柏客伤心,竟跑出去了。 林氏想必就是谢离宠幸的那个妾室了。 李苏光听到这些就觉得心累,她现在面对的情况就是:老公不爱自己,并且家里还有小三,小三还总是想要害自己,老公视若无睹。 总结:老公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小三是乐于宫斗的碧螺春,原先的自己是个不谙世事的傻瓜小可怜。 虽然平时吃饭的时候自己爱看个深度解析《甄嬛传》,但也只是看个乐呵,除了大胖橘,瓜六,堕了么订单,胧月大魔王,别的什么都没记住,套路一个也没学会啊。 这就好比在城墙上看两军交战,看的津津有味乐不思蜀的,结果闭眼又睁眼,自己成了两军交战中打的正酣的两军将领之一,自己还是处于劣势的一方。 李苏此刻十分后悔,自己曾经看的时候怎么就不能好好看看,好好研究研究,现在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吧。 但既来之则安之,李苏快速让自己从愤怒后悔的情绪中解离出来。反应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代入感也太强了,宅斗个鬼,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呢。 但她突然又悲从中来,这个世界上,是再没有李苏的了。 照雨这一走,大半天都没有回来,柏客把临死前的没顾得上走的一生的走马灯,走了一遍。虽然很想在床上翻来覆去,但实在没有力气。 此生无悔,只是对不住爸妈。 后来柏客实在支撑不住,又睡了过去,闭眼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醒过来。 谁能想到,人生副本还没开始,自己就要被人害死了。 人生忽如寄,太匆匆。 睡的迷糊间,柏客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人扶起来,嘴里被灌了什么东西,舌根苦的发麻,是药! 可是,照雨哪里来的药。不待柏客想通,大脑就极度昏沉,又睡了过去。 柏客睁开眼,入眼的还是先前闭上眼睛时屋子里的设施,柏客想起身,但只稍微一动,便有蚀骨之痛,但明显有力气了些,手心却奇妙地传来人体手部的温度。 “客娘,你醒了,你已经睡了三天了。”一道刻意放低的男声在柏客耳边咫尺,但即便如此也丝毫盖不住语气里的温柔。 柏客看到一个男人坐在她的床边,激灵一下起身,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动作竟行云流水,十分丝滑。 她都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庄周梦中没醒呢。 她闭眼又睁眼,床边还是坐着一个长相端正,身着黑色长衣的男人,男人瞳孔极黑,眼神很亮,浓密的八字眉,鼻梁很高,嘴唇不薄不厚,是个标准的美男子,他看到柏客醒了,眼里充满了惊喜,但转瞬又有点疑惑,“客娘,你怎么了?我是燕一惟,你……“ 柏客在床上连忙摇头后退,身上各处似乎都在惩罚她突如其来的剧烈运动,全都剧痛无比。这他爹的是谁啊? “客娘,照雨去寻我,我知晓了你病着没法医治,我……我是想来看看你,给你带点药。”燕一惟说着,甚至握着柏客的手慢慢松了,但踌躇半天没有移开,还是虚握着。 柏客一动不动,甚至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脑子飞速运转,终于弄清楚了。 柏客觉得有点牙疼,而且看情况,他也不知道自己失忆了,这人必定不是安定侯。且不说安定侯出征了,就算安定侯在,他能这么关心自己吗? 昨天照雨怎么说的? 安定侯根本就没来过柏客房里一次。估计他都快忘了自己老婆长什么样子了。 但照雨没说自己还有个奸夫啊,不过这种事情确实不好说,都是心照不宣的。 还不等柏客想出什么对策来,一波未平就一波又起了。 “砰”地巨大一声,萱堂的大门被人一脚踢开,十几个杂役奴仆如洪水般争先恐后地涌进房间,瞬间就填满了房间。 这些家仆不由分说地直接把柏客床边的燕一惟架起来,燕一惟挥动胳膊打翻了几人,但寡不敌众,最后还是被三四个家奴摁在地上,不等燕一惟出声,他就被塞了满嘴土石,燕一惟拼命挣扎,终究敌不过三四个人一齐押着他,他喉咙里还发出嗡嗡的声音。 刚刚被燕一惟踢倒打翻的家仆,边拍拍衣服边走过来,照着燕一惟胸口踢了一脚,瞪着眼睛,嘴里骂道,“贱骨头,烂东西,下贱货,让你打小爷!我打不死你个贱东西。” 燕一惟却连眉毛也没皱一下,腰也挺的笔直,眼神狠厉瞪着前面的人。 这家仆还想踢第二脚,甚至腿都伸出半里地了,柏客不知道什么时侯站起来了,左脚干脆利地落到这家仆人胸口,他“哎呦”一声,在空中腾飞了几秒,捂住胸口,就躺在了地上。 柏客站起来的时候就感觉头晕晕的,但身体明显比前几天有力气多了,但应该是躺了太久,再加上没吃饭低血糖了,踢完这一脚,柏客感觉头更晕了,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柏客蹲下身,尽管她的脸色很苍白,燕一惟依然看到了她眼里的坚毅。燕一惟盯着柏客,他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幽黑的瞳孔眼里满是红色,几近欲裂,可依旧能看出他眼里的震惊,柏客徒手取出了燕一惟嘴里的土石扔在地上。 她低声说了句,“谢谢。”顿了顿,又说了句,“对不起。”心里很心虚,没去看男人的表情 柏客看得出这个人是真的对柏客好,可是他的柏客,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柏客内心有点抓狂,原主欠人什么不好,欠感情,她偏偏是最怕欠人东西的,欠了一定要还,可是感情不是说还就能还的啊。 燕一惟呆呆的看着柏客,一时做不出什么反应。 柏客看的见燕一惟眼底浓密的粘稠的深情,她没法回应。 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时候,屋子里的杂役奴仆自觉让出一条足够让人通行的小道,昨天晚上踢了杂役的老妪一脸得意,踏着三寸脚底慢吞吞地走进来,缓缓走到柏客身旁,地上拖着长长的人影。 老妪居高临下地盯着柏客,笑吟吟地蹲下身子,满手皱纹的手挑起柏客的下巴,柏客感觉下巴上有个滑溜溜但又粘腻的东西在活动,令人作呕。 老妪盯着柏客英气的脸,甚至用手摸了一把,口气似惋惜,“啧,可惜了夫人这么俏的脸蛋…….” “啪。”一声脆响打断了老妪的话,相反老妪的脸上多了五道清晰的指印,脸上充斥着难以置信,愤怒,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辨,老妪的脸部已然被各种情绪扭曲成了让人难以识别的样子,显然是没想到柏客竟然敢还手,霎时做不出反应。 “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下人,也配来碰我?不管怎样,我都是安定侯夫人。”柏客站起来直接打掉了老妪的手,但也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还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心说套公式就是快哈,探春这么霸气的话有一天竟然让自己也用上了。 但柏客也是开了眼了,这下人也太放肆了吧,看来原主没少被他们欺负。光天化日的,他们就敢把带人擅闯侯爵夫人的房间。 可惜这副身体太弱了,不然就这几个小兵小将,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看来以后要加强训练了啊。 柏客感到自己脚底板已经有点飘飘然了,希望不要摔个狗吃屎,那实在太难看了。 照雨恰逢其时刚从外面回来,满脸焦急,显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急匆匆地跑到柏客身边,扶住了她。 目前我们back对女孩子的态度就是:要贴贴,爱乱撩。 对男孩子的态度就是:你不要过来啊。 所以母单二十六年也不是没有原因,别问她为什么不和小姐姐搞对象,问就是性取向是天生的,我们back也很没招。绝望的直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柏客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包裹住了自己,也有两只手揽在了自己腰间,没想到照雨一个小丫头,手上力气还挺大的,和小姐姐贴贴的感觉真好啊。 柏客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想放松,但现在显然不能,自己面前这个老女人一看就是来找茬的,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竟然可以带人闯进侯府夫人的卧室,真的是太嚣张了。 虽然柏客已经先声夺人了,但是在古代,按照自己今天这罪名,估计要浸猪笼了。 柏客真的有点欲哭无泪,穿越就穿越吧,也不挑挑,先是差点被小妾害死,醒了之后就不给看病吃药,好不容易吃上药了,结果是自己的奸/夫送来的,这就算了,还被当场抓包。 老妪放下自己脸上长满褶皱的手,眼睛里面烧着熊熊怒火,两只眼睛就像即将就要爆发的火山,脸上的红色指印十分明显,看来柏客确实是用尽了自己的力气,老妪顶着指印,竭尽全力保持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要崩坏,甚至还冲着柏客笑了一下。 老妪的皮肤很白,嘴唇不知怎的也红的滴血,穿着一身黑衣,笑起来让人联想到聊斋里夜间出没的鬼物,瘆人得很。 柏客感觉倒扶着自己的人抖一下,虽然动作很轻微,但是柏客还是感受到了,柏客伸手轻轻拍了拍照雨横在自己腰间的手,大概是感受到了手背上传递来的温暖,照雨的身体稳定了很多。 柏客的脸色也很苍白,两片薄唇也没有血色,但眼里的威严,还是令老妪心里一惊,但她在深宅大院多年,尽管意外,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唬住,她笑着说。 “对,您是安定侯夫人,自然老奴我这等人冒犯的起的,但京师的人都会知道,您在侯爷外出御敌,老夫人在山庄避寒的时候,因身体羸弱,感染风寒,不幸病故。” 照雨正扶着柏客走到了床榻旁边,闻言猛地转过头,因为哭泣而发红的圆圆的两只眼睛瞪得很大,直直盯着老妪,莺鸣般的声音此刻也变得尖利起来,“你个老不死的胡说什么,竟然咒我们家小姐死,放心吧,我们家小姐能活的比你家孙子都久。” 老妪脸上的表情僵硬了片刻,似乎是没想到竟然有人能这么蠢,连这种话都听不懂,也是这种愚蠢,憋得老妪一时做不出什么反应,连刚刚被柏客打了一巴掌得愤怒都忘记了。 她上下扫视了照雨一眼,又斜睨了一眼柏客,侧着身子,左脚微微前伸,双手环抱在胸前,吐出一句,“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照雨听到这话,脸上急的通红,双脚不自主地在地上跺了几下,想要还嘴,但好像一时想不起来词,两片嘴唇开合几下,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柏客看着照雨这个样子,心里的滋味真的有点复杂。这姑娘估计真是有点傻。 柏客扶着腰站起来,刚刚照雨回怼老妪的时候,手上因为惯性推了一下,但用力过猛,不小心把柏客推了出去,要不是柏客的核心很稳,不然早就被扔的趴床上了。柏客欲哭无泪。 柏客正准备说些什么,视线却被门外的人影给勾走了。 萱堂门前又款款出现了一个女子,身穿青色圆领丝绸短衫与同色绣着白莲的马面裙,头上一髻后延,两鬓有发梳拢至脑后,发髻上只别了一件珍珠发簪,甚至没用耳饰,面相清冷,眉眼很长,瞳孔的眼色是很浅的淡棕色,整个人无意间露出一点威严来。 这又是谁,没听说过啊?柏客看着她一头雾水,眼神却十分淡定。 女子款款走进萱堂,步履轻盈,当她迎面朝着柏客走过来的时候,檀香也冲着柏客扑面而来,这香味占领了所有人的嗅觉领域,萱堂内的空气都仿佛被净化了。 她只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还被按在地上的燕一惟,燕一惟的目光与她对上时竟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谢姻眉目自然流露出一种冷气与不屑。 她对着柏客微笑了一下,并抬起双手,对着柏客行了一个同辈之间的礼,眉眼间却毫无笑意,能让人感受到她对柏客的敬意,她抬起双眸,眸间带着一点歉意,喊了声,“嫂嫂。” 柏客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多出来的个便宜妹妹,一时也看不出来这妹妹的立场,这会儿可是自己被奸夫抓包的现场啊,柏客心里没数,只好对着来人浅浅一笑,算是回应对方打的招呼。 老妪脸上的嚣张神色瞬间消失殆尽,头慌忙低下去,腰也弯到了极限,从后面看过去好像只有半个人似的,无身无头。 她身后的十几个杂役也是这做着相同的动作,因穿着一模一样的粗布衣衫,几个人看着就像从流水线里刚生产出来的一样。 老妪声音竟然有些颤抖,“谢姻小姐。” 看来这是安定侯的妹妹,安定侯府的小姐,她在府里的地位也非同一般。 谢姻淡淡看了这几个老妪和这几个杂役一眼,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神色之间尽是淡然,很快又讲视线转移到柏客身上。 “这几个刁奴胆敢擅闯侯爵夫人的住处,以下犯上,来人,把他们都拖出去,一律乱棍打死。” 屋外很快就响起了棍杖打在人皮肉身上的闷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老妪的声音由尖锐变得薄脆,一开始还能百般求饶,声音慢慢小下去,老妪最后的气息变得细若游丝。 尽管外面的声音已经消下去了,但屋内还是噤若寒蝉,老妪的求救声仿佛依旧在耳边回响。柏客感受到一丝恐惧的气息在逼仄的房间内漫游,慢慢充斥了整个房间。 谢姻的声音再度响起时,屋内原先看热闹的人全都颤抖了一下,甚至有人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今日之事,谁敢传出去半个字,外面那些人就都是你们的下场吗,听懂了就出去。” 屋内的家仆杂役全都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一溜烟消失在了屋内,屋内霎那就变得宽敞起来了。 谢姻身后还站着一排穿着黑色便于行动的衣服,全都持剑站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似被训练出来的一样。 燕一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柏客身前,照雨站在柏客旁边,小声对柏客说,“谢小姐帮我们报仇真是太好了。” 柏客没有说话,隔着燕一惟的身影和谢姻的视线交织在一起。柏客冲着谢姻一笑,穿过面前的燕一惟,不顾燕一惟的阻拦,走到谢姻面前。 谢姻身后拔剑的声音齐刷刷响起,柏客面色不变,谢姻轻轻抬手,示意,剑回鞘的声音又齐刷刷响起。 柏客距离谢姻只有半步之遥,两人的身高相仿,互相平视着对方,柏客突然咧嘴一笑,谢姻眼里多了些茫然,柏客抬手将谢姻凌乱的碎发别在耳后。 谢姻猛地后退一步,衣摆微动,脸上的表情却纹丝不动,柏客低头一笑,也退后一步,很自来熟地说,“找别人保护自己有什么意思,我教你挥枪耍剑怎么样?你肯定做的比这几个没有表情的木偶好多了。” 谢姻身后的几个“木偶”,疑惑地面面相觑。 谢姻微微皱眉,口气平淡,半晌才说,“不必。” 柏客撩拨玩美女小姐姐耍完贱之后,感觉心情都明朗舒畅了许多,谁让她自从到了战地之后,就没见过几个赏心悦目的美女,现在见了一个实在忍不住自己那双不老实的手,可面上却装出一副遗憾的样子,“那真是太可惜了。” “小姐,你什么时候会舞枪弄剑啦?”照雨站在燕一惟身后,疑惑的声音响起,这姑娘是真傻,不管会不会,你拆别人台干什么?柏客真是有点心累。 柏客回头,照雨和燕一惟的表情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这两个人都了解这个世界的柏客,所以脸上就俩大字:不懂这姐在干什么? 谢姻此刻却显得宽容极了,没有再去搭理柏客,反而不屑地撇了一眼几步外的燕一惟,就像是在看一个垃圾,“来人,把他拖下去凌迟。“ 几个侍卫又上前压住了燕一惟。 所谓凌迟,就是将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每次只割下来一小片,如果人疼的晕死过去了,用水把他泼醒,醒了之后再继续凌迟,直到受刑的人死往。这个过程最长可到达两百天。 这个过程该是怎么痛苦与漫长。 柏客学历史学的这里的时候,曾经就咒骂过,发明这种酷刑严刑逼供的人简直没有一丝人性,太不是人了,这种人才应该被千刀万剐啊。 柏客眼神一冷,向前迈了两大步,脚底带风,迅速走到谢姻身后的几个武装整齐的燕一惟面前,笑问,“且慢,你们说我会不会?” 就算柏客真的是在胡说八道,这几个人也不敢回答,得罪安定侯夫人的人的下场就在外面摆着,但谁也不想阿谀奉承,人都是有气节的,几个人全都转脸面面相觑。 “小姐!“ “客娘!“ “你干什么!“ ……. 趁着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之时,柏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拔出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把剑,用力抵在脖间,甚至扎出血来,她不顾别人,直视着谢姻的双眸,语气坚定,嘴角一抹笑,与脖颈间的血相映成辉,英气的脸上彰显出一种妖异和颤人,“把他放了。“ 照雨在旁边着急的直跳脚又不敢上手去拦柏客,其他人等则是像女工上的绣的小人一样,虽栩栩如生,却动弹不得。 燕一惟就在柏客对面,浓密的八字眉紧紧拧住,嘴唇轻颤,眼底是感动,震惊,不舍各种复杂的感觉胶着在一起,粘稠地粘在眼底,最后先从嘴里吐出一句,“客娘,你……“ 最后只好无语凝噎,也是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谢姻的眼神里也全是冷意,回盯着柏客。 第4章 第 4 章 谢姻的声音也变得冰冷下来,“嫂嫂,你这是在威胁我? “ 柏客面露无辜,口气也变得很无辜,活脱脱一个表演型人格,她盯着一张病弱苍白的脸,“也不算啊,我顺便给你展示一下我的剑法,怎么样,不错吧,拜我为师你绝对不亏的。你好好考虑考虑奥。“ 剑抵在脖间,不仅有着冰冷的金属触感,又因为已经割破了一层皮肤,脖间一直传来丝丝麻麻连绵不断的痛感,颈间有着温热的东西流淌那挂的轻微的痒意,柏客知道那是自己的血在顺着脖子流淌。 大病未愈,柏客手上也有些酸软,柏客也是靠着自己仅剩的力气在强撑。 虽然柏客面上云淡风轻,但心里其实并没有把握。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无人可依,只能放手一搏。 林氏原先一直试图置柏客于死地,但却一直没有成功,只有这次,自己差点被害死的时候,这个所谓的妹妹才出手相助,原先却是隔岸观火,一点忙都不想帮啊。 只有触及到这种人最核心的利益的时候才能从他们手中虎口夺食,但这需要柏客以性命为代价。 柏客是死过一次的人,在临死的时候,柏客想着,自己要是多去看看世界,多一些经历,好好再学个东西,把生命中自己能体验的,想体验的,无论是酸甜苦辣,还是悲欢离合,都好好的体验完了,人生无憾了,再去当战地记者,再为了一个鲜活的生命而死,那该多好啊。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柏客又是何其幸运,虽然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但还是获得了二次生命,而生命又是何其珍贵,人所拥有的一切,都需要以生命为基础。她终于有了补足遗憾的机会。只是,这次生命长度似乎更短了。 柏客知道自己不会死的时候无疑是欣喜的,有一瞬间她也想过,别人的死活与自己何干?但也只是一瞬间。 人的天性是多么自私啊,但人性的自私不是为了让人屈服的。 生命就是一场无休无止的战争。柏客要求自己必须有能够和自己一战的能力,而为了赢下这一战,即便付出生命的代价,柏客也在所不惜。 她当然想活,但更不想让别人为自己而死。所以别说是虎口夺食了,就算面前的是一口大鼎,烈火烹油,她也照样会往下跳。 谢姻的眼神和柏客对峙着。 片刻后,谢姻仿佛读懂了柏客眼里的决绝,柏客坚毅的眼神向谢姻施压,“只要你敢让他死,我绝不独活。“ 而一个人真正想死的时候,是怎么也拦不住,怎么也防不了的。 良久,谢姻口气没什么起伏,眼神里的冷气直冲柏客,对押着燕一惟的几个侍卫道,“放人。” 燕一惟直起身来,顾不上腰间和胳膊被人反拧的酸痛,他凝视着柏客,一时语塞,瞳孔极黑的眼里似乎掺了些更多其他的什么东西,他似乎想冲到柏客面前,脚上往前半步却又停下了。 燕一惟奇亮的眸子此刻十分暗淡,踌躇良久,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柏客胳膊酸痛,浑身各个零件通过各种卑鄙手段试图罢工,她几乎是全靠一点意念在强撑了,看到燕一惟还在磨磨唧唧,不免有些烦燥,对着他大吼,声音出来时有些沙哑,“快走!” 柏客的手机械地挡在脖间,计算着时间,足够燕一惟离开侯府,手刚放下就像脱了力气,哐当一声直直砸在地上。 她不知道面前的人的底细,谁知道她会不会言而无信,柏客只能尽可能地为燕一惟争取时间。 尽管柏客表现得中气十足,但毕竟是刚睡了三天,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天知道装出一副这种活力十足的样子,透支了她多少的力气。 柏客在脸着地的前一秒钟,她还想,自己到了这个世界,连一顿饭都没吃,连顿接风洗尘的饭都没有,这个世界也是吝啬的可以。 柏客嘴角露出自嘲的笑,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燕一惟刚从偏门出来,外面就有一架马车等着了,马车门口,有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十六岁左右的小伙子。 他看见燕一惟,就连忙迎上去,“公子,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可担心死我了。” 小伙子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心惊肉跳。 燕一惟的双眼通红,因为刚刚嘴里被塞过土石,唇周有些地方已经开裂,渗出了血,深黑的眼眸也昏暗无光,浅浅吐露出气息 “谢离! “ “你说什么?“柏客坐在床榻旁边,脸色总算恢复了一点红润,不像是太白天还在游荡的贞子了,她的两只眼睛瞪的很大,一脸的不可置信,下意识将手边的茶盏递到嘴边,喝口水压压惊。 照雨站在柏客旁边,神情颇有点不好意思,她那一双大眼珠子没有规律的提溜乱转,好像下一刻就要飞出眼眶,去寻找自己的天上人间。 但这也不能怪照雨说话结结巴巴,谁好意思当着当事人的面跟她讨论她的出轨经历啊,照雨表示,“我就知道这么多,小姐有些事情也没告诉我,这次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才去找燕公子的。“ 柏客伸手拽着照雨的衣摆,小丫头今天穿着一身藕粉色的罩衫马面裙,下巴朝着自己身旁的凳子向照雨示意,“我都说了让你坐了,别站着了,快坐。“ 照雨圆润粉嫩的脸上多出了一丝粉色,眼里有些小雀跃,嘴里轻声哼着歌谣,柏客将倒好的茶递到照雨桌前,照雨两手托着杯子,双脚一前一后摇晃着,思绪不知已经非到何处了。 柏客双手不自觉地摩挲着手里茶盏的杯沿,脑子里在一点一点消化自己刚刚问照雨的话。 柏客和燕一惟认识的方式也算是另辟蹊径,骇人听闻了。 那是柏客嫁进侯府的一段时间后,她已经彻底明白,自己的夫君是不会来自己这里的,她只能每晚每晚地独守空房,整日整日地以泪洗面,也就是因为这样,柏客入睡越来越困难,有时候整晚都坐在窗前弹琴。 她一边弹琴一边泪流,闺阁寂寞,无人言说,唯诉于琴。 一天晚上,一个人带着一身的伤,满身的血,血肉模糊,看不清面容,他带着鲜艳的色彩,就这么轻易地撕裂了柏客周边的黑暗,他闯入了柏客的琴声,也闯入了柏客的世界。 那时候,他的意识已经十分低迷,半只脚几乎都踏进了黄泉,他的手却死死抓住柏客的手腕,把人牢牢圈在怀里,怎么都不肯松开,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或许都不知道自己抓住的人是谁。 柏客周围的空气里充斥着血液的腥味,自己的手腕被人牢牢抓住,手腕上的传来的痛感此刻好像与快/感同感了,手腕上有什么东西在流淌,是身上这个人的血液,温热的,好像缓慢游走在柏客的神经末梢每移动一寸柏客就心悸一阵。 这个人的身材很魁梧,全身的重量压在柏客身上,柏客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身/上的人的呼吸越来越重,就响在柏客耳边,自己的心跳的也越来越猛烈。 “哐当“一声,身上的重量骤然减轻,柏客的心跳没有丝毫要减慢的趋势。在这个名为柏客的女人身上被锁住的部分,被这个像一把锁一样的男人给解开了。 仅仅是因为一个突兀的,惊悚的,带着血腥气的怪异的拥抱。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啊。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柏客终于还是疯了,疯癫的痛感麻醉着她的神经,指导着她的行动。 孤独的力量是多么强大,能让软弱的人长出自己都感到惊诧的勇气。日复一日的单调的生活,无论发生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牵动着生活中的人的最粗的神经。 柏客面对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却没有感到害怕,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么大一个人是怎么穿过安定侯府层层严密的把守,她喊来了照雨,两个联手把人拖进了屋内,柏客让他躺在自己平素睡觉的床榻伤,照料了他整整一夜。 柏客竟然就这么保护照料着这么一个危险的男人。柏客照料着他,就像赤脚在空中走索,她挑战着女子的三从四德,挑战着夫为妇纲,这是多么危险,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又多么痛快,这种痛快才能让她感受到自己是个活人。 但两日后这个给她带来痛快的人醒来后就不辞而别了,这让柏客十分不得其解,也十分恐慌,她的生活又要变得和原来一样了。 单调,重复,了无生趣。 据照雨所说,柏客后来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个人是燕一惟,京师一家商铺的公子。 柏客此后就常去这家商铺附近,自然而然,两个人虽未逾矩,但也心照不宣,暧昧不清。 两人甚至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柏客没明白两个人是怎么爱上的,爱的这么容易吗?她是真的不懂爱情,就是觉得原来的柏客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柏客突然有些庆幸还好自己现在已经不欠这个燕一惟什么了,经过这件事情,自己以后估计也没再见燕一惟的机会了,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她忽然有点慌张,自己所可怜的女子,自己已经成了她。 柏客起身站在屋内的镜子面前,昏黄铜镜中的女子,穿着纯白色的里衣,腰间的丝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身前,乌黑的长发披在肩膀后面,眉眼很舒展,高鼻梁,嘴巴不大不小,是一种带着英气的美人。 铜镜的边缘是一间条框整齐,方方正正的门关的紧紧的,四周十分封闭,这个女子就站在这个空气稀薄的空间,没有表情,平常的就像焊在门上的锁环一样。 理所应当,司空见惯。 铜镜中的女人的眼睛突然转了转,终于显出一点异样来。柏客心里突然对自己的处境有了点实感: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了,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但也是真的回不去了。 虽然这个小姐姐长得很漂亮。 她长得并不漂亮,女孩子当然都希望自己长得漂漂亮亮的,她也不意外,但她不想通过这种方式啊。 她忽然就觉得长得多丑都行,只要活在新世纪。 这个时代的女人几乎都是在家相夫教子,并且还要容忍自己的丈夫妻妾成群。 柏客对别人怎么生活一点都不愿意指手画脚,可能人家就是觉得当家庭主妇很好,就是很想结婚生小孩,这对他们来说就是幸福。 可是对柏客来说,她绝对接受不了自己就在无限的家庭琐事中蹉跎人生。 她盯着镜子里的女人的目光突然如剑般锋利起来,仿佛一剑劈开了四四方方的门框,空气中仿佛还传递着门框碎裂的呻/吟。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笑,笑的肆意嚣张。 惊世骇俗的事她也干过不少了,还怕多一件不成? 反正从小到大她就是个倔脾气,反正她是不会改变自己的,那就只能改变环境喽。 第一件事,就是离开这个烂事一堆的破安定侯府,休了那个安定侯。 第5章 第 5 章 “咕,咕。“ 柏客的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叫了起来,疯狂在刷自己的存在感,主人醒来后竟然没有先宠幸自己,这让柏客被娇惯了的胃十分不满。 柏客的身体的各个零件部位好像都慢半拍,刚刚还一点事情没有,现在全都矫情起来了,头晕眼花,腿软像瘌□□。 柏客边抬手揉自己的肚子低头温柔地哄着它,暂时管不了别的地方,“马上就带你出去吃饭奥,别生气别生气。“ 这种方法可能物理上没有作用,但心理上还是能自欺欺人一下下的。 因为参军打仗,吃饭不规律,有时候还饥一顿饱一顿的,柏客的肠胃就垮了,回家后柏客被她妈强灌了多少苦哈哈的中药才被调理好,柏客之后就对自己的胃格外上心。根据她胃痛的经验,这具身体的肠胃也不是很好。 任何伟大事业的成功都需要人,而人都是要吃饭的嘛,得罪了肠胃有什么好处。 柏客这才想起照雨,照雨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也是,柏客一晕就是三天起步,只有照雨一个人照顾她,连个换班的人都没有,柏客低头,双腿直直地站在地面上,双手扶在膝盖上,头往照雨的方向靠,仔细看看了照雨的脸。 照雨的眼睛已经不肿了,但眼底的黑眼圈就已经重的跟四川动物园里的熊猫一样了,脸上的气色也很不好,白里透白的,小丫头是累极了。 柏客蹲下了,甚至手都已经伸出来了,才意识到这副身体应该是百分之一千没有把人公主抱起来的能力的。就算有,估计也抱不起来,昏睡这几天柏客隐约记得照雨给自己喂过几次饭,都是汤水之类的,别的自己也吃不了。就那点东西早就被她消化的一点渣子都不剩了,哪里还能给自己提供能量。 柏客讪讪收回手,收回去的时候还摸了摸鼻子,心说,真的真的,一定要锻炼了,不然就这副身体,跟那枯叶堆成的一样,风一过境,估计就要摧枯拉朽了。 柏客在自己床榻上找了床薄被轻手轻脚地盖在照雨身上后,打开了房门,柏客双手扶着门框,抬起下颌,在清新的空气中好好陶醉了一番,不防冷空气钻进柏客鼻子里,柏客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 “夫人,谢小姐不允许您出门。” 萱堂门口两个身着黑色布衣的侍卫,他们一人手里提着一把长八尺的长枪,尖利光滑的枪头还闪烁着属于金属武器的寒光。两把长枪交叉着挡在柏客面前,两个侍卫面无表情。 柏客往前踏出的半步脚就这么悬在空中,孤独寂寞无他作伴。 “你们都说了我是夫人,小姐说了算,还是夫人说了算?”柏客收回自己的脚,语气严肃地问这两个人。 两个人头刚扭了不知道有没有一度,好像就反应过了什么,立马转了回去,两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柏客。 柏客:……. 同样的招数谁会用两次啊? “砰“一声巨响,萱堂的门口紧紧合上了。 还说什么要先离开安定侯府,现在连一间屋子都出不去,柏客不无悲痛地想,难道自己的大业就被一扇小小的门困住了嘛? 照雨边揉着睡眼惺忪的眼,边迈腿走到站在门口双手掐腰,脸上隐约有些怒气有些悲愤的柏客身边,照雨脑瓜子不灵光,别的不懂,倒是对柏客的每一个小动作都很了解。 “小姐别生气啦,你的身体需要静养呢。“照雨拉着柏客把人拽到床边,“还好现在谢小姐给小姐找大夫,看医生了呢。” 柏客心里已经平静下来,自己那日为了救下燕一惟没有办法以自己的性命威胁谢姻,且不说冲撞了人家大小姐的面子,更是冒犯了人家的威严,柏客看的出,这个家应该是谢姻在管。 虽然她也好奇,为什么管家的不是自己这个安定侯夫人,而是安定侯的妹妹。但想了想,答案也很简单,安定侯怕自己搞他的小妾呗,就连管家权都不肯给自己这个安定侯夫人。 安定侯还真是爱那个林氏啊,柏客真是越来越好奇那个林氏是何方神圣了。 不过话说回来管家的人被人当众威胁,还怎么管家? 柏客当然也心虚,那可是舍命救情人,何止丢了谢姻的脸,也是丢了自己那个渣男夫君的脸。所以最近还是不要惹谢小姐了。 这几日还是先老老实实待着吧,反正来日方长,谢姻不可能关自己一辈子。 柏客就发了一会儿呆,照雨的手里就多出一个手提的盒子,看样子,方方正正的,深色的木制盒子,那就是食盒了。 照雨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刚一打开食盒的方形盖子,饭菜的香味冲着柏客急速奔去,瞬间攻占了柏客的大脑,柏客的嘴里立马分泌出更多的津/液,迫不及待地要消化即将进到柏客嘴里的食物。 柏客已经手都不停地在扒饭了,嘴里塞的满满当当的,留了一丝空隙,口齿不清地问,“你哪里搞来的,这么快?” 照雨老实回答,“谢小姐送来的。前几日都是些汤汤水水,今日好像是知道小姐醒了,送来了这么丰富的饭菜。” 果然,桌子上摆着油光锃亮的荤菜,还有清炒青菜,柏客上不知名牌,下不认五谷的,也说不清是什么蔬菜,总之,好吃就对了,不止于此,还有两碗浮着油光的莲藕排骨汤。 柏客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汤勺,一口一口往自己嘴里送汤,汤一入口,柏客的口腔里的所有味觉细胞就雀跃起来了,满嘴都是藕汤的清甜。 “小姐,你那天可太危险了,怎么能用自己的性命威胁谢小姐呢?”照雨不明白自己柔弱的小姐怎么会突然那般拥有血气,照雨可爱的脸上,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柏客终于肯停下嘴里的咀嚼,盯着照雨,“傻照雨,你知道侯爷为什么娶我嘛?” “侯爷对小姐一见钟情,向圣上求取小姐。” “呃……“,柏客抬手摸了摸照雨圆溜溜的脑袋,颇为无奈,又有些感慨,心说,这小傻瓜,真想保留她的纯真啊。 “那只是说辞,以我对谢离的了解,他看上的不是我,是他的老丈人,是我爹。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肯定是这样。你想,我在柏家虽不受宠,但活了十几年也相安无事,怎么到了安定侯府,不到一年就病故而亡呢。” “呜呜呜……” 照雨举起双手握成拳,擦拭着脸上的眼泪,说话呜呜拉拉的,“我不明白,就是觉得好伤心啊。“ 行吧,傻丫头调/教不了。柏客拍拍照雨的背。 剩下的话柏客没对傻丫头说。 谢离是为了柏客父亲背后的权力才娶柏客的,即便柏客真的在外面找了男小三,谢离也不关心,虽然可能伤了他男性的尊严,但他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唯利是图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因此得罪柏客的父亲,顶多只会折磨柏客而已。 这些都是柏客的揣测,那时也是毫无办法,只能背水一战,放手一搏。 因为,谁知道作为谢离妹妹的谢姻知不知情呢? 看来知情。 柏客低头看了看眼前的饭菜,但就是不知这珍馐美味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对同样是女人的怜悯?柏客一时没想明白。管他呢,反正谢姻没理由要自己的命,饭吃都吃了,也吃不死。 但谢离**不离十就是柏客推测的那种人,不过他都是安定侯了,为什么还非要当陈世美?真是不知足。 这样一来,柏客更加坚定了自己想要离开安定侯府的心,现在安定侯不在,安定侯谢离回来了还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况且这里还有一个时时刻刻都想要她命的林氏。 这次没得手,不知道林氏什么时候还会卷土重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柏客刚想到林氏,萱堂的大门就开了。 门口的女人身材娇小,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递给门口的侍卫,侍卫们接过东西,感激地对女子点点头。女子身穿紫红的薄纱长裙,梳着简单的发髻,头上发饰华丽雍容,长眼下挑,下巴抬得很高,看见柏客健康地坐在桌子旁边,眉头轻皱,显出十分不满的样子。 这个女子无端让柏客联想到彼岸花,但是是有点俗气的彼岸花。 柏客直觉这个女子就是林氏,毕竟就谢离这种男的,品味能好到哪里去,雅的他肯定欣赏不动,英气的他降服不了,入得了他的眼的肯定就这种俗不可耐的大美人了。 这个女子走路倒是一点不优雅淑女,伸直了腿,大步往柏客这边走,她甚至不对柏客行个礼,人家谢姻都知道要对安定侯夫人行礼的好伐。 女子口气十分不客气,满眼嫌恶,“你竟然还活着,你怎么还没死?” 柏客眯眯眼,走到女子身旁,女子的脸还扬的很高,一脸的有恃无恐,结果下一秒她的脸上就糊满了粘稠的莲藕汤,女子瞪大了眼,“你这个死女人你敢泼我?“ 柏客收回手,退了两步,将手里的碗放在桌上,皮笑肉不笑,“泼你怎么了,用这汤泼你都是浪费。” 第6章 第 6 章 柏客盯着面前的女人用衣服恶狠狠地擦拭脸上的汤汁,心里不免惊奇,谢离的口味真是太奇特了。 但也可由此看出,林氏是该有多过分才能把一个从小接受《女训》的女子逼的出/轨。 女子依旧抬着自己的脸用下巴看人,她也顾不上女子该有的从容,大步朝着柏客跨过来,抬起手臂,衣服袖子宽大往后飘荡,柏客站着一动不动,女人笑的得意,下一秒她的胳膊就被柏客反扭过去,柏客一手扭着女子的胳膊,一手压在她背上。 女子被按在地上,一直膝盖弯曲跪在地上,另一只还直挺挺地立在地上,柏客一脚踢到她膝弯,女子重重一声跪在地上,听着都让人胆寒。 “你这个贱女人放开我。”女子将头转过来,原先整整齐齐的发髻已然散落凌乱,她怒目瞪着柏客,柏客看见她这张脸就烦,用手肘将女子的脸狠狠按在地上,女子嘴巴贴着地,还在骂柏客,声音模糊不清,“我一定弄死你。” 柏客的眼神犀利地盯着面前的女子,自己现在就是柏客,而她们从前那么欺负柏客,就是欺负自己,而她是有仇必报的。 要不是杀人犯法,她一定剁了林氏,千刀万剐。不知为何,柏客好像能感受到这副身体原主的情感,她此刻内心澎湃着从未如此强烈的恨意。 照雨站在旁边,双手捂着嘴巴,完全不敢相信这是自家小姐,僵化在了旁边,一动不动,似乎需要很久来消化这个画面。 柏客眼神狠厉,声音发冷,“林氏,你找死。” 女子眼里淬满了毒,恨恨地盯着柏客,柏客勾唇一笑,“你这双眼睛真不错,留下来,送给我怎么样?“ 女子眼里充满了惊恐,随即立马紧紧闭上了眼,也不再说话了,好像什么缝住了眼睛嘴巴一样,只留下鼻子呼呼喘气。 这种人,不吓吓她,就不知道长记性,还以为多有傲骨呢,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花架子,柏客嗤笑一声。 这种人,真上了战场,也是第一个死的,就这种垃圾,有什么脸在她面前叫嚣。 “小姐,这……这不是林氏,这是她身边那个丫头林小小。“照雨在旁边弱弱出声,小姐变得让她有点不认识了,她有点害怕了。 “呃……”你就不能晚会儿再说嘛。 柏客心说,这真是不得了了,林氏一个妾室,就连她身边的小丫头都敢冒犯正宫娘娘了,平时柏客得窝囊成什么样子。现在她是柏客,她可受不了一点气。 柏客起身,林小小还趴在地上,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正趴在地上大声喘气呢,柏客看了眼像只受伤的趴在地上的野狗似的女子,对着门口喊了一声,极具威严,“滚进来!“ 外面自然没有其他人,两个守在门口的侍卫走了进来,两人看见趴在地上的林小小,地上的脚步都慌乱了走的跟蜈蚣似的,两人对视一眼,仿佛才想起来失忆后的侯府夫人可不像原来那般好对付。 两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饶命,林小小说来看看您,我们才放她进来的,并不知她这般放肆呀,夫人明察啊。” 看来他们两个也知道,柏客只是被禁足了,不是可以任人欺负的啊。柏客对着两人哼笑了一声,眼底透着几分寒意。 “是吗?”柏客口气平淡,“那就把板子拿来,给我打她一百大板!” 柏客的声音重物般砸在两个人身上,两个人浑身一抖。 他们不敢得罪柏客,也不敢得罪林氏啊。两人面面相觑,都哑巴跟吃了黄连一样,不敢吭声。 柏客不等两个人开口,就笑道,“你们想陪她当然也可以,不过你们两个人身体看上去比她强多了,一人就打两百大板吧,怎么样?“ 两个人面色顿变,满脸惊恐,柏客又笑了笑,不过是笑的让人肝颤,“怎么,不够啊?“ “夫人饶命啊!“ 柏客抬手揉了揉耳朵,没有搭理地上的那两个人,对着照雨轻声说,“照雨,去找谢小姐,告诉她这里发生了什么,告诉她,侯府夫人现在需要几个杂役。“ 照雨讷讷地点点头,腿抖着跑出去了。 柏客坐在凳子上,一只脚踩在林小小的背上,林小小奋力折腾挣扎,却怎么也翻不了身,她瞪着柏客,柏客一个眼神,她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不敢动弹了,两个侍卫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头上的汗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 柏客抬手给自己到了杯茶,一边品茗,一边心里暗暗计算着时间。 柏客下意识认为谢姻会帮自己,但她不觉得这是自己的潜意识,那么就只有是原主的潜意识了。 难道穿越还会继承原主的意识? 不等柏客深思,果不其然,照雨和她身后就带了几个家仆站在了柏客面前,他们身后还有几个穿着和跪在地上的人一样的侍卫,估计是谢姻派来替换守着自己的人了。 但既然有人手了,那么好戏就要开始了。 “你们两个,把地上这两个玩忽职守的人给我拉出去,拉到大院里,等院子里人站满了,再一人杖打两百。”柏客指了指照雨身后的几个家仆,几个人就出列动作利落,估计是谢姻身边训练好的人,身手都十分不错。 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连忙求饶,“夫人,饶了我们吧。“ “夫人,饶命啊!“ ……. 柏客看也不看两个人一眼,她又不是活菩萨,“把他们嘴封住,吵死我了。“ 柏客又看了看踩在自己脚下的林小小,抬头面对照雨,笑吟吟地对她说,她的声音轻轻的,好像只是吩咐人去端个茶倒个水似的,“把她拖到林氏门口,你负责杖打,我记得你力气挺大的,用点力,别手软啊。” 照雨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啊,小姐,我……我没做过这种事情,我……” “你必须做,我要你以后,谁敢欺你一丝一毫,你都要百倍千倍万倍地还回去。让欺负你的那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明白了吗?”柏客眼里全是狠劲,语气不容置喙。 照雨愣了片刻,半晌才点点头,抬手摸了摸脑袋,也不是知道到底明白不明白,但此刻小姐太过凶猛,照雨不敢违逆,声音颤抖地说,“明白了,小姐。” “好,去吧。” 今日的安定侯府大院内真是格外热闹,而始作俑者还惬意轻松地坐再屋子里喝茶。 天气灰蒙蒙的,天空乌云密布,大有即将降雨的趋势,安定侯府后院聚集着大大小小,男女老少各种奴仆,全都围在外围,看着中间的人被杖打,那外面真是无比惨烈血腥。 也有不少人跑到林氏的西厢房门口看戏。身材肥胖,浑身肥肉的一个女仆对着正在被杖打的林小小,笑的正酣,嘴里也还不停吃着零嘴,大声喊,“打的好,打得妙,自以为跟着个小妾就敢看不起人,骑在别人头上了,现在好了吧,打她,打死她!“ 甚至还有一个小婢女不顾阻拦,冲跑过去,对着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林小小吐了几口唾沫,要不是不敢,她能抢过照雨手里的棍子,恨不得亲自动手。 照雨原先手抖着打了林小小几下,圆圆的眼睛四处乱转,手里的棍杖也不听话似的想往地下滚,她从来没有打过人,下不去手,打在林小小身上软绵绵的。 林小小嘴里塞着东西不能说话,眼神蛇蝎般恨恨地瞪着照雨,照雨看到她的眼神鬼使神差挥起胳膊重重打了下去,林小小喉咙里传出闷哼声,头也垂了下去,照雨越打越有力气,打到后期竟然把袖子撸起来打,边打边在心里喊,“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们小姐,我打死你,谁欺负我我就打死谁…….“ 也有几个杂役小伙子,两手缩在袖子里,“这夫人也太狠了,两百杖打下去半条人命都没了,这夫人怎么变得这么恶毒?” “就是说啊!” ……. 但经此一事,府内所有下人都有一个共识:尽管侯爷与夫人感情不和,夫人也不是他们冒犯得罪的起的。 远处的廊道上,一女子身穿清雅的淡绿色长裙站在廊道上,长长的眉眼很舒展,淡棕色的眼眸望着院子内的闹剧,额间的头发在风中飘荡,薄唇微勾,露出一丝不易捕捉的笑意。 谢姻侧首对身边的身材小巧,五官也很精致紧凑,看上去玲珑聪明的小侍女询问,“大夫说,嫂嫂失忆了吗?” “听说是这样,她醒来后一个人都不认识。那天奴婢和小姐刚从寺庙回来,就撞上了林氏捉奸的场面,若是再晚一步,夫人估计就性命不保了,侯爷走后,林氏确实有些太猖狂了。 “小侍女站在旁边规规矩矩地答。 谢姻扫了她一眼,小侍女抖了一下,“以后别让我听见府内这些风言风语。” “奴婢明白了。” 谢姻额间的碎发拍打着她的额头,谢姻抬手将碎发别在耳后时,动作忽然一顿,脸上表情变得有些陌生。 “明天起把夫人门口的人撤了。” 夜色渐深,明月高悬,林木被风鞭打的物呜咽哭喊,安定侯府的闹剧已然结束了。 安定侯府西厢房内入眼一看,红木制成的架子床正对门帘,仔细看,床架上还镌刻着《鸳鸯戏水图》,床前放着精美的屏风,屏风上时金线绣的凤凰,再往前看,一身姿苗条只着里衣的女子正坐在绣墩上镜台前梳妆。 铜镜里的女子眉毛半长不短,眼睛不长不圆,就是皮肤身份白,长相十分普通,放在大街上都根本挑不出来。 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悄然将女子发髻间的钗子轻轻拔下,女子华发撒落腰间正一丝不苟地梳着。 鸳鸯床榻忽地被人掀开,一女子从床上下来,屋里竟然还有旁人! 女子眉眼间尽显妖异,表情很不耐,踏着大步从屏风后走到林氏身边,她就像黄泉岸边生长的彼岸花,危险却迷人,细眉长眼,她竟然和林小小长得一模一样。 她双手搭在林氏两肩,俯下/身体,下颌轻轻磨/蹭在林氏颈旁,侧头嘴唇在林氏脸颊轻轻一点,气/息全洒在林氏脸上,“姐姐,接下来该怎么办啊,现在这个柏客十分不好对付,她竟然敢打我妹妹。” 林氏垂下眼眸,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将木梳轻轻地放在床上,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闪烁着光芒,“不必忧心,我自有办法,也会为你妹妹报仇。 “ “谢谢姐姐。“女孩撒娇似的在林氏怀里蹭了蹭,单手把林氏抱了起来。 第7章 第 7 章 昨日夜间下了雨,地上一片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这让柏客心情大好。 柏客今日穿了一件红色小袄,内衬一件淡色长裙,早上起来的时候柏客出奇地照了照镜子,柏客的五官不算特别漂亮,但配合的特别好,长得很有特色,再加上神采奕奕的眼神和长长的披在肩后及腰的长发,也算个出落得不错的美人了。 她不会用桌子上的化妆用品,便叫来照雨给自己上了个简单的妆,拢了个方便行动的发髻,抹了元气十足的胭脂。 柏客起身的时候还转头多看了眼镜子,对着镜子捋了捋额间碎发,差不多了才舍得离开镜子。 照雨别的地方傻傻的,但对于柏客的一举一动,她却是熟稔在心的,当场就无师自通了油嘴滑舌这一技能,“小姐今日十分漂亮,比得过西施貂蝉呢。” 柏客没当过美女,忽然间自己有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总想多偷瞄几眼。 十几岁女孩子最爱美的时候,柏客忙着在战场上厮杀,哪有时间精力打扮自己。后来上了大学,忙着上课,有点空闲时间就去跑腿做家教搞钱去了,学过化妆,发现化完像鬼,就放弃了。 因为长得不漂亮,柏客很少照镜子,逃避虽然可耻,但实在有用。 柏客看了眼照雨,照雨穿的衣服颜色虽然也很艳丽,但有些地方都发白了,一看就穿了很久,布料看着就差,粗糙的跟毛胚房没装修一样,想给照雨买件衣服,柏客却想起来,自己的钱都买药了,自己现在是分文没有,对着照雨笑了笑,“你今天也很漂亮。” “你尝尝这个。”柏客给照雨夹了个菜,放在她碗里,照雨现在已经很自觉地学会了坐着跟柏客一起吃饭,柏客看着她十分欣慰。 “小姐,昨天你打的是林氏身边最得宠的人的双生妹妹。“照雨夹着菜的手一顿,一双大眼睛又开始滴溜溜转,面色有点尴尬,咀嚼都变慢了,看了眼柏客,环顾四周,才说,”听说她姐姐和林氏的关系很不一般,就是……“ “什么?“柏客一时没听明白照雨的意思,盯着照雨的眼睛,傻丫头欲言又止,柏客感觉这表情好像在哪里见过,回想起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柏客被刚刚喝嘴里的粥不小心呛住了,脸憋得通红,照雨赶忙起身拍拍柏客的背。 柏客边喝水边顺顺气,边缓缓脑子。 她突然觉得谢离有点可怜,分明就是个冤大头,两个老婆一共送了他两顶绿帽子。 “可是,你不是说谢离宠妾灭妻嘛,那他知道,他的这个妾不爱他吗?” 柏客问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觉得在侯府有了些归属感,这里的人和新世纪的人一样八卦。 照雨早上起来的没精打采也消失了,眼里立马闪烁着八卦独有的光芒,“当然不知道,听说林氏原本只是杂耍团的人,原先一直在街头卖艺,偶然与侯爷邂逅,之后两个人就私定终身了,并且在迎娶小姐不到一月,就把她迎娶进门了。“照雨的脸色又变得不大好,“之后就一直纵容林氏欺负小姐。” 柏客眯眯眼,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柏客才说,“快吃,一会儿跟我去个地方。” 终于可以出门了,柏客今日早起的时候,就发现守在自己房门的侍卫已经消失了。 柏客走到一间院子门口,院子门口的小径两旁种满了墨兰花,这种季节墨兰开的也十分灿烂,整个院子门口飘荡着幽幽的花香。院子的大门之上,高高地挂着一副门匾,“栖兰阁”,棕色的底子,墨色毛笔,可以看出是手书上去的,因为字体娟秀飘逸,并不像其他门匾一样辉煌大气。 这间院子坐落在木桥之后,木桥四周的池塘被分成四份,每份里面都是碧绿的池水,池水之上漂浮着枯荷,因为昨日下过雨,枯荷之上滚落着圆圆的水珠。 “留的枯荷听雨声,谢小姐倒是十分风雅。”木桥之上站着四个人,柏客盯着池塘的双眼转向依旧是一身浅色衣服,别着珍珠发簪的谢姻。 “嫂嫂,今日找我何事?”谢姻对上柏客的目光,她的眼神淡淡的,叫人看不出情绪,她不答柏客的问题,直接发问。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柏客这个人非常贱,对这种高冷的小姐姐,就像看见了上学时候呆板的学霸,不逗逗人家心里就不舒服。 她也知道自己真的是贱的没边了,但她实在改不掉。 谢姻淡淡地扫了一眼柏客,语气有点冷,“嫂嫂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谢姻说完也不管柏客是何反应,转身就要离开,柏客立马伸手拉住谢姻的浅绿色宽袖,立马老实了,做出一副可怜的表情,用可怜兮兮的声音说,“别走别走,我错了,真的有正事。“ 谢姻不知为何愣了一秒,盯着柏客的眼神有些复杂,下一秒她的目光就冷冷地盯着柏客拉住自己衣袖的手,“你先放手。” 柏客立马撒了手,退后了一步,与谢姻保持礼貌距离,柏客看了看谢姻身后的人,又示意照雨下去。 “你先下去。”谢姻转头吩咐。 “谢离离开时,曾经对我说,让我有麻烦就找你,这是真的吗?”柏客此刻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一点不像是逗人开玩笑。 谢姻微微皱眉,眼里突然射出寒光,“你没有失忆?为何要装作失忆?” 柏客观察着谢姻的反应,看来昨晚不是做梦,是真的。 昨夜她突然做了个梦,梦里是成亲一年后,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来到了她的房间,柏客觉得害怕,她不知道这是谁。但她却觉得心跳很快,很吃惊,但并不害怕。 他说,“我离开后,你有什么麻烦就找谢姻,她会护着你的。” 柏客无比心酸,一年了,这个人才说会护着她。 那不是她的心酸,是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的情绪,她不会心酸,只会觉得可笑,谢离保护她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 看来,柏客不仅能够使用这具身体,还能回忆起原主的记忆。怪不得她最近每天晚上都会做些千奇百怪的梦,此刻这些梦里的面突然有顺序有规律地在柏客脑海里播放,从牙牙学语到凤冠霞帔。 原来这些都不是梦,都是柏客前二十年的人生。 她就这么轻松地走过了一个少女最美好的年华,这些年华里,这个少女活得举步维艰,死的可怜。自己却轻松地获得了第二条生命,上天对这个年纪轻轻就夭折的女子是何其不公。 离开侯府之前,她必须要为柏客讨一个公道。 “你怎么了?” 柏客回过神来,看着谢姻不解疑惑的表情,她抬手抹抹脸,手被润湿了,不知道何时起,她已泪流满面。 “没什么,我只不过都想起来了而已,林氏推我下水的时候,你在哪?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因为林氏的蓄意谋害,因为你的一时疏忽,因为谢离的利用,让一个女子在如花般的年纪就死去了? 她原来只是听故事一样,但亲自走过柏客的前二十年之后,听到谢姻问“你怎么了”的时候,她忽然无比地愤怒,她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做错了的人还好好站在她面前说话,而最无辜的人却已经过来奈何桥。 没错,那个少女没有心计,不懂自卫,才会输的那么惨。 但这一切的开端,不都是因为谢离为了利益把人带进虎狼窝,却没有能力保住她。 柏客用力压住了涌上心头的情绪,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口,转移了话题,犯错的不是谢姻,是谢离和林氏,她勉强对谢姻露出一个微笑,“不过我还是很谢谢你放过了那个人。” 那个人指的是燕一惟,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那个人已经死了,全府的人都知道,林氏本就与嫂嫂不对付,她的下人的怎么可信,嫂嫂不必介怀。”谢姻盯着柏客,口气如常,仿佛像是在说,栖兰阁的兰花开了一样稀松平常。 这下换柏客愣了几秒,半晌,柏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姻低下头,看着木桥下的池塘,眼神落在干枯的荷叶上,柏客只能看到她清雅流畅的侧脸,她说,“那日母亲让我去了青云寺为哥哥祈福。” “照雨,你记得谢老夫人吗?”柏客和照雨一起走在池塘旁边,柏客手里不自觉地转着一根从草坪上拔下来的草。 “谢老夫人呀,她好凶的,我看见她就害怕,她对侯爷和谢小姐也是很凶的,我只见过她对一个人温柔。“照雨边走边转着两只眼睛想,说着说着还耸了两下肩膀,似乎是想起她就害怕。 柏客脚步停了下来,思忖半天才开口,“谁?“ “安定侯的哥哥的儿子,谢小公子。听说他过几天就要回府了。“ “啊“照雨捂着鼻子尖叫了一声,刚刚没留神柏客停了下来,她最脆弱的鼻子瞬间就撞在柏客的背上了,她的声音闷闷地问,”小姐,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那谢老夫人回来吗?“ “不回,谢老夫人过了正月才回来呢。“ 留得枯荷听雨声--李商隐《宿洛氏亭怀崔雍崔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