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涩》 第1章 开学 九月份,阳光温和地照耀着大地,盛南中学迎来了一批老师,又迎来了学生。 校园里的紫荆树正开着淡粉色的花,微风拂过,花瓣轻轻飘落,铺就了一条柔软的小径。 新学期总是带着一种特殊的氛围,混合着夏末的余热和秋初的凉意,以及每个人心中那份难以言说的期待与忐忑。 杨妩拖着一个浅蓝色的行李箱,走在校道上。 她今年刚被调到高二,虽然已经在这所学校工作了一年,但面对新的年级、新的班级,心里仍不免有些紧张。 “江老师,你不是教高二的吗?怎么跟我们一起呢?”杨妩瞥见身旁熟悉的身影,忍不住问道。 江枳转过头,微微一笑。她扎着简单的马尾,穿着淡黄色的衬衫和白色长裤,显得干练而优雅。 “杨老师,今年不是分班吗?然后,我在学校那儿申请让你去教我们班的数学,他们底子有点儿差,所以,我有点自私的将你调过来高二,不好意思!” “没事,你将我调过来,我更开心!”杨妩笑道,“我正好想换个环境。不过,我听说这届高一很难带?” “是啊,今年高一的课本改革了,高二没改,感觉会有难点,在新教材里。”江枳叹了口气,“不过老教材应该也会相应调整吧。” 两人并肩走着,高跟鞋敲击着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响。 阳光透过紫荆花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你没感觉我们叫彼此老师,称号是好的,但气氛是生疏的。”江枳突然说道。 杨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我叫你小江还是阿枳?” “都可以,那你呢?”江枳挑眉。 “小杨吧,或者妩妩也行。”杨妩眨了眨眼,“不过我更喜欢小杨,听起来亲切又不肉麻。” “好,小杨。”江枳从善如流,“那你就叫我小江吧。” “好。”杨妩想了一会儿,又说道:“小江,你名字里的枳,是出自哪句话?” “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江枳轻声吟道,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你呢?杨妩这个名字很美。” “我的大概是:我见青山多妩媚。”杨妩微微脸红,“我爸取的,他说我出生时,他看着窗外的山,突然就想到了这句词。”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这一问一答间,某种无形的隔阂被打破了。她们并排走着,一会聊学校的八卦,一会又聊学生谁谁又谈恋爱了。 阳光斜斜地照着,将紫荆花叶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教学楼前飘扬的五星红旗。 走进教学楼,凉爽的空气顿时包裹了全身。 两人等着电梯,杨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压低声音说:“小江,你和时医生的爱情故事,我都听那几位老师讲过了。” 江枳的脸蓦地红了:“那些老师,又到处说我的事。” “很浪漫啊。”杨妩笑道,“医学院的高材生和师范大学的才女,这不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吗?” “那你呢?”江枳突然反问,“就没有自己暗恋的人?” 杨妩的笑容淡了些,眼神有些飘忽:“没有,我家到我这代有点特殊。” “为什么?”江枳关切地问。 “因为家里只我一个女孩,爸妈离婚,所以是爸爸带的我。”杨妩轻声说道,电梯门正好打开,两人走了进去。 “那你家里的人,有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或者不让你读书?”江枳按下楼层按钮,继续问道。 “没有,我家里人对我很好,他们尊重我的想法。”杨妩靠在电梯壁上,语气平静,“然后,他们的有一种思想,就比较根深蒂固了,就是女孩子嫁出去,家里财产都是属于男方的,所以就让我要么结婚,要么招赘婿。” “原来是这样!”江枳思考了一会,问道:“你同意吗?” “我同意,并且我感觉,我这辈子应该不会成婚。”杨妩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我接受不了生育带给我的痛苦,也接受不了小孩交给我带。” “你这样一说,我也有点害怕。”江枳喃喃道,“虽然时准说他尊重我的选择,但是......” “爱是瞬息万变的。”杨妩接话道,眼神有些深远,“变了就变了。大不了,他不爱你了,又不代表你又活不下去了。” “是的。”江枳点点头,电梯门正好打开。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相视一笑,走出了电梯。 正在办公室吃饭的时准,“阿嚏——”突然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道:“谁骂我的?” 这时手机振动了一下,是江枳发来的消息:“晚上想吃什么?我下班后去买菜。” 时准笑着回复:“你做什么都行,不过别太辛苦,要不我们出去吃?” “不了,今天想在家吃。对了,我们年级新来了个物理老师,听说很厉害。” “是吗?叫什么名字?” “顾庭之。你认识吗?” 时准盯着那个名字,手指顿了顿。顾庭之?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江枳和杨妩靠在办公室窗边,小声地交谈着。 “那位是物理老师吗?”杨妩指了指远处一个身影。 顾庭之正站在走廊尽头,背对着她们。 他身材高挑,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却显得格外挺拔。 他似乎在查看教室里的情况,专注而认真。 “嗯,他原本是跟你一样的,然后被我要了来教物理。”江枳压低声音,“他从高一教的,所以高二一直教他们,你知道,他的战绩很好。要不然我不会从十几个老师手上抢他。” “有多好?”杨妩好奇地问。 “你见过刚来就是教高三的物理,并且在此他是年级组长,没有多少人服众。”江枳解释道,“后来,他之前没教高三物理前,高三的成绩不怎么理想。 教了之后,成绩虽说不是突飞猛进,但也算很好的逐步进步。 自那以后,每个老师都抢着要他,后来,我要他,他就教进步与致远。” “那他?”杨妩欲言又止。 “他现在还是担任年级组长,然后你与他共同管理致远班。”江枳笑了笑,“压力大吧?” “不是...”杨妩缓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他好相处吗?” “好,他话有点少,但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老师。”江枳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我听说他有些心理问题,但我不知道是什么病,这件事由你自己去证明了。” “啊!”杨妩在无奈的点点头道,“好。” 两人待了一会儿,就下课了。 铃声一响,安静的校园顿时沸腾起来,学生们从教室里涌出,走廊上瞬间挤满了人。 你们开学了吗?我开学了,我不想读书[裂开][裂开] 我的第1张来啦[烟花][烟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开学 第2章 开学 顾庭之刚出门,便看见江枳带着一位老师,心下顿时了然——这应该就是新来的老师。 “江老师,这位是?”顾庭之一边扶了扶眼镜,一边问道。 “这位是杨老师。”江枳回答。 “数学老师?” “嗯,现在她和你一起担任致远班的班主任。” 顾庭之略带疑惑:“谁安排的?” “学校。” “他们?”他最终像是妥协了一般,说道:“那我之后带你去致远班熟悉一下。” 见杨妩还没有回应,顾庭之又叫了她两声:“杨老师,杨老师。” “嗯?” “我说,之后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去认识一下致远班。” “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 待他走远之后,顾庭之的情绪才渐渐显露出来。他绕了一条路,走进了市医院。 另一边,杨妩走上讲台,对同学们说:“各位同学好,我是新来的数学老师。接下来的日子,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说完,教室里响起了掌声。 市医院内。 “之前不是控制得挺好的吗?”云医生问道。 “怎么说呢……我好像今天遇见了一个姑娘。”顾庭之沉吟片刻。 “姑娘?”云医生接着问了几个问题:“在哪儿遇见的?情绪反应剧烈吗?她能治好你吗?” 最后一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他心湖,波澜微起。 他仿佛又一次拾起希望,不愿它落空,却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不知道。” 云芜叹了口气:“顾庭之,你从十七岁起就在我这儿看病,大大小小的方法都试过了。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姑娘,能让你有这么大的情绪反应……” 她语气里带着些无奈,继续说道:“庭之,你真该回去问问你的家长了。从他们把你送到这儿开始,一句实话都不肯说。顾庭之,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上学那会儿,是不是被哪个小姑娘骗过感情?还是你骗了人家,才引发后面这一连串的反应?” “云医生,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顾庭之轻轻呛了她一句。 停顿片刻,他又低声说:“不过你说的倒也符合逻辑。之后我抽个时间,回老宅一趟。” 说完,他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说道:“云医生,这几年多谢你费心了。” “不用谢。” 他刚走出诊室,云医生的手机响起提示音:“支付宝到账200万元。” 杨妩上完课,回到办公室。 她正准备出去拿外卖,年级组长却在这时回来了。 “杨老师,要出去啊?” “嗯。” “那正好跟我去一趟致远班?本来想明天带你去的,但不巧我明天得回家一趟。” “可以的。” 正值正午。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相顾无言。太阳逐渐升到中空,他们来到致远班门口。 “喔!”张子远拍着门框跳出来,不过脸上的兴奋很快转为惊慌。 “张子远,皮痒了是吧?”顾庭之带着怒意说道。 “没有……”张子远原本低眉顺眼,一瞥见到旁边的高跟鞋,立马又嬉皮笑脸地问:“顾老师,这位是?” 顾庭之作势要踢他,却被他灵活躲过。最后顾庭之捏着他的耳朵,一起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多数同学已经在座位上坐好。 “各位同学,下次玩闹也要注意分寸,别像张子远这样。万一撞见的不是我们,是别的老师呢?再或者,撞到的是校领导呢?” 一位同学这时开口道:“老师,班长他想你了。” 教室里顿时笑声一片。 顾庭之也被这句话逗笑了:“郑昱,你也跟张子远学坏了是吧?”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严肃起来:“好了,先别笑了。跟大家说一声,原来的数学老师不再教我们了,所以来了一位新老师——大家掌声欢迎!” 杨妩从门后走出,站上讲台,朝大家鞠了一躬。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数学老师,姓杨。大家可以叫我杨老师,或者小杨老师。” 刚刚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张子远这时开口了:“杨老师,您是我们班的班主任吗?” “是的。”她接着反问:“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因为我们物理老师是年级组长嘛。我来的时候听同学说,顾老师身边跟着一位女老师,就猜应该是您。” “那你很聪明呀!” 张子远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张子远。” “好,谢谢你。” 之后她转向全班说:“我和顾老师先回办公楼了。” 顾庭之随后又补充了几句,便和她一同离开了。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开始由你们看吧,我慢慢写,我太累了。[裂开][裂开][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开学 第3章 上学 一周后,致远班的数学课上。 杨妩正讲解着一道解析几何的难题,她的板书清晰工整,逻辑缜密。大部分学生都听得全神贯注,只有张子远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着笔,眼神有些飘忽。 “所以,我们通过这个点坐标,就能反推出这条切线的方程……”杨妩转过身,恰好捕捉到张子远走神的样子。她声音顿了顿,没有直接点名,而是话锋一转:“张子远同学,请你来说一下,如果我们想要验证这个结论,下一步该怎么入手?” 张子远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他有些慌乱地站起来,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一时语塞。 教室里安静下来,几个同学偷偷交换着眼神。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被轻轻推开。顾庭之原本只是路过,听到里面的动静便停下脚步,悄无声息地靠在门框上。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略显窘迫的张子远身上,随即自然地移向讲台上的杨妩。 杨妩并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眼神里带着鼓励。 张子远深吸一口气,努力集中精神看向题目,片刻后眼睛一亮:“啊!可以用导数!求这个函数在这一点上的导数值,就是切线的斜率!” 杨妩脸上露出赞许的微笑:“思路完全正确。虽然我们还没学到导数,但你能提前想到这一点,非常棒。下次听课可要更专心哦。” 张子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知道了,杨老师。” 这个小插曲过后,课堂气氛反而更加活跃起来。 后门的顾庭之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这个杨妩,处理课堂突发情况倒是很有一套,自然又不失威严。 他扶了扶眼镜,正准备离开,目光却无意间掠过杨妩侧身写板书时脖颈的弧度,以及她指尖捏着的粉笔。 突然,一阵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悸动从他心底掠过,像是被什么熟悉的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快得抓不住痕迹。 他下意识地蹙起眉,扶在门框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却又莫名清晰。 他没有多做停留,转身悄然离开,脚步声淹没在走廊尽头的下课铃声中。 下课铃响,学生们陆续走出教室。杨妩整理着教案,一抬头,看见顾庭之站在办公室门口,似乎是在等她。 “顾老师?”她有些意外。 顾庭之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他递过来一个文件夹:“年级组刚发的,下周月考的复习范围和一些注意事项。致远班的进度比别的班快,你注意看一下标注的地方。” “谢谢。”杨妩接过文件夹,触碰到纸张时,指尖传来一丝凉意。 “刚才的课,我听到了一点。”顾庭之语气平淡,像是随口一提,“张子远那小子,脑子活,就是容易分心。你处理得不错。” 杨妩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谢谢顾老师。其实子远很聪明,只是需要一点引导。” “嗯。”顾庭之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你先忙吧。”说完,便转身走向自己的工位。 杨妩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位共事的班主任似乎有些难以捉摸,外表冷淡,但细微处又透着对学生的关心和对工作的认真。 她摇摇头,不再多想,低头翻开了顾庭之给的文件夹。里面材料整理得条理分明,重点清晰,还用红笔细心地标注了致远班需要额外加强的部分。 而顾庭之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方才那瞬间莫名的心悸再次浮上心头,伴随着医院里云医生的话。“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姑娘,能让你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看来,回老宅的事,不能再拖了。有些被刻意遗忘的过去,或许真的到了需要重新拾起的时候。 傍晚放学后,喧嚣的校园逐渐归于宁静。 我不想上课。[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上学 第4章 记起 顾庭之没有直接回家。 他驾驶着那辆黑色的大G,穿过逐渐亮起霓虹的都市街道,最终驶向城市边缘一条略显寂静的林荫道。 道路的尽头,是一座灰墙黑瓦、略显肃穆的中式宅院——顾家老宅。 他将车停在斑驳的梧桐树下,却没有立刻下车。 他只是摇下车窗,沉默地望着那扇紧闭的、似乎尘封了许多往事的大门。 他镜片后的眼神,那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抗拒,有犹疑,还有一丝被深藏起来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脆弱。 最终,他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推开车门,走向那扇门。 老宅内部的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旧木和淡淡尘螨的味道。 一切家具摆设都蒙着一层薄灰,保持着多年前的模样,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 他的脚步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径直走向二楼自己少年时的房间。 推开门,书桌、单人床、靠墙的书架…… 一切都熟悉又陌生。 他的目光扫过书架,最终落在书架顶层一个不起眼的旧纸箱上。 他搬来椅子,踮脚将它取下。 箱子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打开纸箱,里面是些旧课本、几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还有一张卷了边的市级物理竞赛奖状。 他的手指在这些物品上缓缓掠过,似乎在寻找,又似乎只是无意识地触碰过去。 忽然,他的指尖在一个硬壳笔记本的夹层里,触碰到了一样异样的东西。 那不是纸,触感微凉而光滑。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被对折起来的、保存完好的旧照片。 他的呼吸几不可闻地滞了一下。 指尖甚至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缓缓地将照片打开。 照片上,是十七岁时的他,穿着干净的蓝白校服,站在市科技馆门口,脸上带着略显青涩却无比明亮的笑容。 而他的身边,紧紧挨着另一个女孩。 女孩扎着马尾辫,眉眼弯弯,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她微微侧着头,肩膀亲昵地靠向身边的少年。 顾庭之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女孩的脸庞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那个女孩…… 赫然是—— 杨妩 顾庭之的指尖微微颤抖,那张照片在他手中仿佛有千斤重。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女孩灿烂的笑脸上,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 杨妩。 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炸开,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试图在记忆的迷雾中搜寻关于这张面孔的更多信息,却只抓到零碎的画面和一种沉重的情感负担。 为什么他会和杨妩一起出现在科技馆? 为什么这张照片会被如此隐秘地收藏?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他对这段记忆几乎一片空白? 顾庭之扶着书桌边缘缓缓坐下,照片仍捏在他修长的手指间。 他摘下眼镜,用指尖按压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往事,正如同老宅中的灰尘,因他的到来而被惊扰,开始在空中不安地旋转。 他闭上眼睛,努力追寻十七岁的那个自己。 “庭之,快点!科技馆的开放日马上就要开始了!”少女清脆的声音穿过时光的帷幕,隐约在他耳边响起。 少年顾庭之背着双肩包,小跑着跟上前面扎着马尾辫的女孩。 阳光洒在她发梢,跃动成金色的光点。 “杨妩,你慢点,又不是看不到。”十七岁的他语气故作老成,但眼角眉梢却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那是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的地区选拔赛,他们代表学校参赛的项目“基于人工智能的早期地震预警系统”已进入最终展示环节。 “当然要快,”女孩回头,眼睛弯成月牙,“听说今天有中科院的专家来做评委,如果我们的项目被看上...” 少年加快脚步,与她并肩而行。科技馆门前人头攒动,各个学校的代表队齐聚一堂。 就在进入科技馆前,随行的老师叫住他们:“来,在这留个纪念。” 照片定格了那一刻两个身着蓝白校服的少年,肩并肩站在科技馆门前,笑容明亮而充满希望。 顾庭之猛地睁开眼,那段记忆如同被闪电照亮般清晰。 是的,他们曾经是队友,甚至可以说是朋友。 但那之后呢? 为什么关于杨妩的记忆会如此模糊? 他重新审视那张照片,注意到照片背面似乎有字。 他小心地将照片翻过来,一行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给庭之:愿我们的梦想如星辰,永远闪耀。杨妩 2009.5.11” 2009年5月11日。这个日期触动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开关。 那天不仅是科技馆比赛的日子,还是... 顾庭之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到书架前,开始疯狂地翻找那些旧笔记本。 灰尘扬起,在昏暗的光线中飞舞如迷雾。他终于找到一本深蓝色封面的实验日志,迅速翻阅起来。 日志中详细记录了他们项目的每一次实验数据和改进过程。 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那个地震预警系统的主要构想来自杨妩,而顾庭之负责算法实现和硬件集成。 两人几乎整个学期都泡在实验室里,朝夕相处。 随着日志一页页翻过,更多记忆复苏了。 杨妩的笑声,她思考时咬笔杆的习惯,她为实验失败沮丧时低垂的睫毛,她突破难题时眼中绽放的光彩... 然后是5月11日之后的内容。 顾庭之的手指停在5月25日那页。那天的记录只有寥寥数语:“项目暂停。杨妩没来学校。”字迹潦草,与前面工整的记录形成鲜明对比。 他继续向后翻,接下来整整一周没有记录。直到6月3日,才有新的内容,笔迹恢复了平静和工整,但完全不再提及杨妩,而是记录着项目由顾庭之一人继续推进的安排。 这不对劲。 他们那么重视的项目,为什么杨妩会突然退出? 为什么他的记忆中对这段如此模糊? 顾庭之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升。 他继续翻阅,在日志最后一页,发现了一张夹在其中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迹与照片背面一致,是杨妩的笔迹: “庭之,我必须离开了。请不要问原因,也请...忘了我吧。保重。” 没有日期,没有落款。 但这决绝的告别显然出自杨妩之手。 顾庭之瘫坐在椅子上,脑海中混乱的记忆碎片开始重新组合,但总有一片浓重的迷雾阻挡着他看清全貌。 他记得项目最终获得了市级一等奖,但他独自上台领奖;记得后来被保送名校,但总觉得人生中缺失了什么重要部分。 记得从此对人际关系保持距离,却说不清为何如此...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各位好久不见,我终于更文了。 我终于有时间了。大家接下来就慢慢看吧。[烟花][烟花][烟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记起 第5章 回想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顾庭之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心绪,接起电话。 是云医生 “庭之,你预约了咨询?”云医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听起来你的呼吸有些急促,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庭之的目光仍停留在那张照片上,声音沙哑:“我找到了一些...过去的东西。 一些我似乎遗忘的重要事情。” “你现在的环境安全舒适吗?或许我们可以谈谈你发现了什么。” 顾庭之环顾这间尘封已久的房间,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我不在老宅了,”他撒谎道,迅速将照片和纸条收起放入内袋,“我半小时后到您办公室。” 挂断电话后,他几乎是逃离般地离开了老宅,那些被惊扰的尘埃在他身后缓缓落定,重新覆盖住过往的秘密。 去云医生诊所的路上,顾庭之的思绪纷乱如麻。 她的笑容、那张纸条、缺失的记忆... 这一切像拼图碎片在他脑海中旋转,却拼凑不出一幅完整的画面。 云医生的诊所里,暖光倾泻,乐声舒缓,一片安宁。 顾庭之在熟悉的沙发上坐下,却无法如往常般放松。 “你看起来比往常要激动得多,”云医生温和地说,递给他一杯温水,“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顾庭之从口袋中取出那张照片,递给云医生。“我今天回老宅,偶然发现了这个。照片上的女孩是杨妩,我现在的同事。但我们显然在高中时就相识,甚至可能是朋友,而我却完全忘记了这一切。” 云医生仔细查看照片,然后翻到背面看了那行字。“愿我们的梦想如星辰,永远闪耀。”她轻声读道,然后抬头看向顾庭之,“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困惑...还有不安。”顾庭之握紧水杯,“为什么我会忘记一个显然很重要的人?为什么她让我忘了她?发生了什么?” 云医生沉思片刻:“你知道选择性遗忘吗?有时候,我们的大脑会为了保护我们免受某些创伤或难以承受的情感冲击,而将相关记忆封存起来。” “但我和她之间能有什么创伤?”顾庭之皱眉,“我们只是同学,一起做项目而已。” “或许不只是这样,”云医生轻声说,“从照片上看,你们看起来很亲密。从留言的语气看,她对你也很特别。” 顾庭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我还找到了这个。”他拿出那张纸条。 云医生接过纸条,仔细阅读后问:“你对这张纸条有印象吗?” 顾庭之摇头:“完全没有。但看到它时,我感到一种...强烈的心痛。” “庭之,”云医生身体微微前倾,“根据你之前告诉我的,你的情感隔离和人际疏离问题大约就是从高中时期开始的,对吗?” 顾庭之怔住了。确实,他从未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过。“你是说...” “我不是说杨妩是你心理问题的原因,”云医生谨慎地选择措辞,“但很可能,发生在你们之间的事情,无论是什么成为了触发你采取心理防御机制的导火索。” 顾庭之陷入沉思。 他回忆起自己多年来对亲密关系的回避,对情感连接的恐惧,都是与杨妩有关。 “我该怎么办?”他最终问道,声音中带着罕见的无助。 云医生温和地说:“记忆有自己的恢复节奏,强迫它们回来可能反而会造成更多伤害。我建议你暂时观察,不要急于寻找答案。 与杨妩老师的相处中,注意自己的感受和反应,但不要贸然提起过去。如果记忆自然回归,我们可以一起处理它带来的情绪冲击。” 顾庭之点头,但内心涌动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想要立刻找到杨妩,问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另外,”云医生补充道,“我建议你下次咨询前做一些放松练习和冥想,帮助你平稳情绪。突然面对被遗忘的过去可能会带来不小的心理冲击。” 离开诊所时,夜幕已深。顾庭之坐在车里,久久没有发动引擎。 他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微信,找到了与杨妩的对话窗口。 他们的聊天记录仅限于工作安排和简单的问候。 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想要问些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 最终,他退出微信,发动了汽车。 第二天数学组办公室内,杨妩正专注地批改作业。 当顾庭之走进来时,她抬头微笑:“顾老师,早。” 顾庭之停顿了一瞬,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 那笑容自然温暖,看不出任何伪装或隐藏的痕迹。 要么是她演技太好,要么是她同样忘记了过往或者,那段过去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早,”他回应道,声音比平时柔和,“课上的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杨妩眼睛亮起来,“多亏你昨天的建议,我调整了一些题目的难度,学生们反应很好。” 顾庭之注意到,当杨妩兴奋时,她的眼睛会微微眯起,右嘴角会上扬得比左边更高一点与照片中的少女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那就好。”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一整天的共事中,顾庭之发现自己无法停止观察杨妩。 她思考时咬笔杆的习惯,她讲解题目时的手势,甚至她喝茶时先吹三下的习惯。 所有这些细节都既熟悉又陌生,像是在唤醒他沉睡的记忆细胞。 放学时分,顾庭之注意到杨妩独自在教室后排辅导一个学生。 夕阳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晕。 那一刻,时间仿佛倒流,十七岁的杨妩与现在的她重叠在一起。 突然,一个画面闪回顾庭之的脑海:同样的夕阳下,少女杨妩在实验室里兴奋地跳起来,手里拿着刚刚成功的电路板:“庭之!我们成功了!我就知道这个方案可行!” 记忆如此鲜活,几乎让他眩晕。他扶住门框,深吸一口气。 “顾老师?你没事吧?”杨妩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她已经送走学生,正关切地看着他。 “没事,”顾庭之迅速恢复平静,“只是有点累了。” 杨妩点点头,但眼神中仍有一丝担忧:“那你早点休息。对了,谢谢你昨天的帮助。” 看着她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背影,顾庭之几乎要开口问出来: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你要我忘记你? 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云医生说得对,贸然揭开过去的面纱可能对双方都是伤害。尤其是,他根本不知道面纱后面隐藏着什么。 走出校门时,顾庭之下定决心:他要找出真相,但要谨慎而尊重地进行。 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现在的杨妩显然已经不记得或者不愿意记得那段往事。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破坏他们正在建立的同事关系。 然而,当他看着杨妩远去的背影,一种强烈的情感涌上心头。 那不仅仅是好奇,更像是一种深切的怀念,仿佛找到了失去已久的重要之物。 夜空中有星辰闪烁,顾庭之不由得想起照片背面的那句话:“愿我们的梦想如星辰,永远闪耀。” 那些梦想是什么? 为什么它们最终陨落了? 而他与杨妩之间,到底曾经有过怎样的故事? 顾庭之抬头望着星空,知道自己在找到答案前,将再也无法安宁。 我明天就要上学回家了,各位拜拜[摆手][摆手] 顾庭之希望你找到答案的时候,你还能像如今这样平淡[裂开][裂开][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回想 第6章 梦醒了 阳光照射在合欢树上,粉色的花儿在风中轻轻摇曳。 “顾老师,你们班的同学真有趣!” “他们确实有点搞笑天赋。” “顾老师,这两位班主任一旦确定下来,是不是就不会变动了?” “一般是这样。除非学校有调整,否则基本不会变动。” “哦……原来如此!” 两人并肩在合欢树下走着。 忽然,顾庭之的手机嗡嗡震动。 “不好意思,杨老师,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一步。” “好。” 风从耳畔掠过,花儿随风飘落,阳光洒下,衬得合欢花愈发粉嫩。 “小江,食堂的饭菜味道怎么样?” “其实我现在带你去的是学生食堂,三楼才是教师食堂。不过三楼需要刷卡进入,虽然我有卡,”江枳无奈地补充道,“但你也进不去。” “没关系。我想问一下,饭卡是谁负责办理的?” “刚开始是年级组长统一办理,之后就要自己申请了。”江枳怕她误会,又解释道,“顾庭之最近比较忙,可能还没来得及帮你办,你别介意啊。” “好。” 饭后,两人在校园里散了会儿步。 阳光洒进教室,风吹起一旁的窗帘。 讲台上的老师正为学生讲解重点,球场上的学生迎着风奔跑,肆意而自由。 而不远处,高三年级正在举行百日誓师大会。 “每个人有不同的人生,有不同的结局由自己书写。或许我们曾见过,或许未曾见过,但读书不仅仅是为了应试,更是让你们从中体会更多。读书对你们、对我们而言,都是人生中最肆意自由的时光。 请各位始终坚定自己,跨越人生中的第一道门槛——高考之后,剩下的人生由你们自己执笔。 希望你们眼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头永不消退。最后我想说,不想回应的事不必回应,想做的事就勇敢去做,去做那个真正的自己。” 顾庭之发言结束后,便离开了百日誓师大会现场。 刚走出礼堂,手机传来新消息提示音。 “顾老师,我的饭卡办好了吗?” “已经放在你办公桌上了。另外友情提醒一下,三楼食堂味道一般,一二楼学生食堂反而更好吃。” “OK。” 停车场内,杨妩靠在车边,忽然听到隐约的哭泣声。 走近一看,是个女学生。 “同学,你怎么了?” “我……我同学把一绺头发……放到了我桌上。我本来以为是普通剪下来的头发,结果……是带血的!” 杨妩听完,立刻拨打了110说明情况。 想了想,又打给顾庭之。 “怎么了,杨老师?” “顾老师,我在停车场遇到一位同学,她说有人在她桌上放了带血的头发。” 顾庭之迅速冷静下来,说道:“杨妩,请那位同学带你去教室,保护好现场。等我回来处理。” “好。” 明亮的停车场里,杨妩安抚着蹲在墙角的女孩。 “同学,可以带我去一下你的教室吗?” “可以。” “路程有点远,我们不开车了,我送你过去,路上你再和我详细说说情况。” “好。” 她轻轻勾住女孩的食指,朝着灯火通明的教学楼走去。 杨妩走到一辆车旁,拉开车门。 “上车吧。” “嗯。” 杨妩升起后座车窗,只留驾驶位的窗户开着。 “老师,这是为什么?” “为了你的安全,就把车窗关上了。” “好。” 车子缓缓穿过花园。 “我们到了。” “嗯。” “你的教室在哪儿?” “五楼,高一(三)班。” “你是高一的?怎么教学楼和高三在一起?” “不清楚……” 杨妩和女孩一起走进电梯。 “你叫什么名字?” “姚棠。” “好。” 两人到达五楼时,警察已经赶到并封锁了现场。 杨妩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顾庭之。 顾庭之也看见了她,朝她走来。 “杨老师,学生呢?” “已经被警官带去做笔录了。” “好。” “顾老师,我觉得这像是一起比较恶劣的霸凌事件。” “案件还没调查清楚,先别轻易下结论。” “嗯。” “杨老师,这件事我们尽量不介入。” 杨妩沉默片刻,问道:“顾老师,是不是这里的每个学生,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可以这么说。” 随后,杨妩被警察请去做笔录,而顾庭之回到办公室继续备课。 日落时分,杨妩回到教师宿舍,刚躺下不久,便听到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顾庭之。 “顾老师,有事吗?” “江枳让我带饭给你。” “好,谢谢。” 顾庭之交代完便快步离开,在杨妩看来,竟有些像打工人在赶未完成的工作。 说得好听是工作没做完,说得难听点,倒像是心虚。 根据顾庭之最近的表现,杨妩感觉他快要恢复记忆了。 看来,离职的事得尽快提上日程了。 她原本想过辞职,但转念一想,他只是她人生中的过客之一。 没必要为某个人丢掉自己的工作。 太阳西沉,月亮渐升。 夜色渐浓,星光隐没。 不一会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势渐大,仿佛要连绵数日。 梦境之中—— “顾庭之,看,我们真的来了!” “那当然,我们可是很强的。” 少年时的他们青涩而张扬, 不知天高地厚,满怀轻狂。 顾庭之看着当年的自己那般狂妄,忽然想起网上的一句话: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如今的自己虽是一名教师,内心却更向往寻一处安静之地隐居。若将来有爱人,她若同意,便一同前往;若不同意,便独自前行。 他希望自己如风般自在,却又渴望足够稳重,以应对人生的风浪。 不论何时,顾庭之都希望自己快些成熟、沉稳,能扛起更多责任。 可他忘了,当年的自己,也不过十几岁。 顾庭之随着年少时的脚步,走入记忆中的科技馆。 他看着台上的自己侃侃而谈,即使出现失误也能从容应对。 “我为什么会忘记这些呢?” 带着疑惑,他看完了整场竞赛的回放。 叮铃铃—— 不幸的是,梦醒了。 顾庭之被闹钟吵醒,第一次觉得上班如此令人烦躁。 洗漱完毕,出门时恰好在门口遇见杨妩。 “杨老师。” “顾老师。” “杨老师,我想问你一件事——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这……”杨妩犹豫了一下,觉得或许他已接近真相,便答道:“是的。” 每个人有不同的人生,有不同的结局由自己书写。或许我们曾见过,或许未曾见过,但读书不仅仅是为了应试,更是让你们从中体会更多。读书对你们、对我们而言,都是人生中最肆意自由的时光。 请各位始终坚定自己,跨越人生中的第一道门槛——高考之后,剩下的人生由你们自己执笔。 希望你们眼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头永不消退。最后我想说,不想回应的事不必回应,想做的事就勇敢去做,去做那个真正的自己。” 不想回应的事不必回应,这句话出自于王楚钦奔驰广告里的一句广告词。 因为我很喜欢王楚钦与莎莎,所以我就想着喜欢他们也挺好的。[狗头叼玫瑰] 最后送给你们一句话吧,我老师发给我的: “贫瘠土壤里开出来的希望之花” 祝各位看我小说的人能够幸福长长久久,永远这个词太长了,所以我想说。 每一秒幸福请抓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梦醒了 第7章 直白 顾庭之的问题如此直接,让杨妩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微微一颤。 一个“认识”,包含了太多无法在此刻言说的过往。 她看到顾庭之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波澜,像是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涟漪阵阵。 他没有立刻追问,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不再是平日里同事间的温和疏离,而是带着一种探寻,一种试图穿透迷雾的锐利。 半晌,他才低声道:“我知道了。先去上课吧,放学后……如果你有时间,我想和你谈谈。” “好。”杨妩点头,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她看着顾庭之转身走向高二年级办公室的背影,比平日多了几分沉重。 一整天,杨妩都有些心神不宁。 课堂上,她努力维持着平时的教学节奏,但目光总会不经意地飘向窗外,似乎能穿透几栋教学楼,看到那个同样心绪不宁的人。 而高二年级那边,顾庭之的状态也确实不佳。 连最迟钝的学生都发现,顾老师今天似乎格外沉默,讲解题目时偶尔会走神,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某处。 课间,江枳凑过来,低声问:“欸,小顾,你没事吧?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昨天那个‘带血头发’的事闹的?” 顾庭之回过神,揉了揉眉心:“没事,可能没睡好。” 他顿了顿,状似无意地问,“江枳,你和杨老师……熟吗?” “杨妩?还行吧,新来的嘛,挺认真一姑娘,就是感觉有点疏离,不太跟人深交。怎么了?” 江枳有些好奇。 “没什么,随便问问。” 顾庭之终止了这个话题。他内心的疑惑却越来越大。 那个梦太真实了,科技馆,演讲比赛,还有身边那个模糊却让他感到无比熟悉和安心的身影…… 今天早上,当他对上杨妩的眼睛时,那个模糊的身影突然就有了清晰的轮廓 ——就是她。 记忆的闸门一旦裂开一条缝,往日的片段便争先恐后地涌现。 他想起了更多细节:他们曾是一个高中的同学,都参加过那个科技创新大赛,他是主讲人,她是负责资料收集和图表制作的搭档。 他们曾为了一个数据熬夜验证,也曾因为方案争执不下。 比赛获奖后,他们兴奋地在空无一人的科技馆走廊里击掌,少年人的笑容灿烂得晃眼。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记忆在这里又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 他只记得,似乎有过一次非常激烈的争吵,然后,两人渐行渐远,直至失去联系,他也仿佛刻意遗忘了这段过往。 放学铃响,学生们如同潮水般涌出教室。 杨妩刻意磨蹭了一会儿,等办公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收拾东西下楼。 走到约定的合欢树下,顾庭之已经等在那里了。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粉色的合欢花偶尔飘落,停在他的肩头。 “走吧,找个安静的地方。” 顾庭之的声音有些沙哑。 两人默契地走向学校深处那片很少人来的小花园,在一条石凳上坐下。 沉默了片刻,顾庭之率先开口:“我最近……总是断断续续地梦到一些以前的事。 关于高中,关于科技大赛……还有你。” 杨妩握紧了手指,没有接话,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我好像……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顾庭之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杨妩,我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为什么我会……选择忘记?” 杨妩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委屈、不甘和深深的遗憾,在这一刻几乎要决堤。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想起了多少?” “只想起一些片段。我们是同学,是搭档,一起参加过比赛。 但后来……记忆很模糊。我只记得,我们好像吵了一架,很严重。” “是啊,很严重。” 杨妩轻轻重复道,目光投向远处渐渐沉落的夕阳,“那次比赛,我们拿到了省一等奖,有资格参加全国赛。 夕阳的余晖为校园披上一层暖金色的薄纱。 顾庭之和杨妩并肩走在通往学生食堂的小径上,方才那场开诚布公的谈话,虽卸下了部分心防,却也让一种微妙的氛围弥漫在两人之间。 “所以,”顾庭之试图打破沉默,声音比往常柔和几分,“你后来一个人去参加了全国赛?” “嗯。”杨妩轻轻点头,目光掠过路旁摇曳的合欢花,“项目拿了三等奖,不算特别好,但……也算是对我们那段时间努力的一个交代。” “对不起。”顾庭之再次说道,这次包含了更复杂的情绪,不仅是为当年的争吵,也是为那份被独自承担的重任。 杨妩侧过头看他,唇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其实后来想想,我当时那么坚持,或许不只是为了项目本身。 更是因为……那是我能选择的,属于自己的路。”她的话语中透出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这与顾庭之记忆中那个执着于理想的少女形象既重叠,又多了几分深沉。 顾庭之心头微动。 他想起梦中那个在科技馆侃侃而谈的自己,那份年少轻狂的背后,何尝不也带着几分不愿被家族既定轨迹完全束缚的倔强? 他的父亲是本地知名的企业家,母亲出身书香门第,家族对他早有清晰的规划。 顶尖大学,商科或从政,继而继承家业或光耀门楣。而科技创新大赛,曾被他视为证明自己能力、短暂逃离家族期望的一个出口。 父亲病重,家族施加的压力骤增,让他不得不做出那个看似“现实”的选择,迅速回归“正轨”。 那份对杨妩的愧疚深处,也混杂着对自己当年无法抗衡家族力量的不甘。 “我明白。”顾庭之低声回应,他没有直接点明自己的家世,但话语里的共鸣让杨妩察觉到了什么。 她想起曾隐约听说顾家背景不俗,只是顾庭之为人低调,从未显露。此刻,她似乎更能理解他当年抉择背后的无奈。 两人走进喧闹的学生食堂,与清冷的教师食堂相比,这里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简单的饭菜,却因这烟火气而显得格外温暖。 “三楼食堂,”杨妩舀了一勺饭,故作轻松地问,“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么……难以入口?” 顾庭之被她的话逗笑,连日来的阴霾似乎散去了些:“倒也没那么夸张,只是规矩多,气氛也闷。不如这里自在。” 他顿了顿,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灯火,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杨妩说,“有时候,看似更好的选择,未必真的适合自己。” 这句话,仿佛不仅是在说食堂。 饭后,顾庭之送杨妩回教师宿舍。走到楼下,他停下脚步,夜色中目光显得格外深邃。 “杨妩,”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叫她的名字,省略了“老师”这个带有距离感的称谓,“谢谢你还愿意……告诉我这些。” 杨妩抬头看他,路灯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都过去了,顾老师。”她依旧沿用着称呼,但语气已不似先前那般疏离。 “嗯。”顾庭之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他沉默片刻,才似下定决心般开口:“关于记忆……还有些地方很模糊。如果你不介意,或许……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再聊聊?” 这不是同事间的客套,而是带着真诚的探寻。 杨妩的心轻轻一颤。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恳切,也看到了那份急于拼凑完整过去的渴望。 她原本坚定的离职念头,在此刻动摇了。或许,直面过去,才能真正解脱?她点了点头:“好。” “那……晚安。” “晚安。” 看着顾庭之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杨妩才转身走上楼梯。 她的心绪并未完全平静,但一种奇异的、久违的安宁感悄然滋生。 与此同时,顾庭之并没有直接回家。 他驱车来到江边,熄了火,独自坐在车里。 江风带着水汽灌入车窗,吹拂着他纷乱的思绪。与杨妩的对话,像一把钥匙,不仅打开了记忆的锁,也让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现在。 他拿出手机,翻看家族群里的消息。 父亲的身体早已康复,家族企业运转良好,他们对他选择教师这个职业,虽未明确反对,但那份“大材小用”的惋惜始终存在。 群里最新的话题,是某位世交的女儿海外学成归来,暗示着又一次门当户对的联谊可能。他烦躁地关闭了群聊。 一直以来,他以为选择教书是出于对父亲病重时自己无力感的补偿,是一种对现实责任的回归。 但现在,他隐约感到,这其中或许也包含着一种潜意识的逃避,逃避那个被家族期望层层包裹的“顾家继承人”身份。 而杨妩的出现,以及那段被遗忘的、充满理想光芒的过往,正悄然唤醒他内心深处被压抑已久的某些部分。 “去做那一个属于自己的自己。”百日誓师大会上的话言犹在耳。他当时是对学生说的,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一种期许和残余信念的坚持? 夜渐深,城市的霓虹倒映在江面上,波光粼粼,一如他此刻无法平静的心潮。 明天的下一章,似乎才刚刚揭开序幕。 而合欢花,依旧会在下一个花期如期绽放,静静见证这一切。 各位好,国庆终于放假了,我很开心[烟花][烟花] 然后提前给你们说个好消息吧,《玫欲》我会在国庆的时候多更几章。 但是呢,我不会写很多[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嗯,有人似乎也会问,就是问我怎么在作者有话说这里开始写上了王楚钦跟孙颖莎。 因为他们是我偶像,其次的话我就想的是大家去认识他们吧,去认识更多的富有生命力朝气的运动员。 而且我也是被他们的精神力还有许多情感所渲染来。 然后其次就是我希望我能把文写得很好很棒,让他们知道网文界有一个是它们的球迷。 然后提前祝我的读者还有各位观众,国庆和中秋双节快乐。 中秋夜,月光温柔洒落,阖家围坐共享团圆时刻;国庆时,红旗烈烈飘扬,举国同庆见证盛世繁华。双节齐至,祝大家万事皆顺,幸福满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直白 第8章 遗憾与希望并存 合欢树的影子在夕阳下越拉越长,顾庭之与杨妩并肩走在通往校门的林荫道上。 那段关于过往的对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扩散,触及了两人都未曾轻易触碰的角落。 “其实,”杨妩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一树繁花,“当年我独自去参加全国赛,站在答辩台上时,台下评委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项目核心算法的优化思路。 那是你最擅长的部分。”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旧时光里的尘埃。“我当时……差点没能答上来。” 顾庭之心头一震。 那个算法,是他们熬了无数个夜晚,在草稿纸上反复推演、争执又和解的结晶。 他几乎能立刻在脑中勾勒出那条关键的优化路径。他沉默着,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勉强用了一个替代方案解释过去,但评委的眼神告诉我,他们知道那不是最佳答案。” 杨妩转过身,目光清亮地看着他,“顾庭之,那时候我才真切地意识到,那个项目从来不是‘我’的,而是‘我们’的。 缺少了你,它就失去了灵魂。我拿到的那个名次,更像是对我们曾经共同努力的一种告慰,而非我个人的成功。” 这番话,撕开了往事更为复杂的一层。 顾庭之一直以为,自己的退出只是给杨妩造成了情感上的背叛和项目推进的困难,却未曾深想,他的缺席,直接抽离了项目最核心的竞争力。 那份被杨妩独自捧回的奖项,背后藏着的竟是这样的遗憾与不甘。 他想起父亲病重时,家族施加的压力,以及自己当时那种急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仓皇。 选择接受企业资助,固然缓解了经济上的燃眉之急,却也让他亲手斩断了与杨妩共同构画的未来。 这种被现实裹挟的无力感,与此刻杨妩话语中透露出的、对专业领域纯粹性的坚持,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我们都身不由己过。”顾庭之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包含了太多的歉意、理解,以及一种跨越时空的共鸣。 他意识到,他们如今的再次相遇,或许不仅仅是命运的巧合,更是两种不同人生选择轨迹的一次交汇与审视。 他为了家庭责任选择了看似更“稳妥”的道路,成为了教书育人的老师;而她,带着那份未竟的遗憾,或许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追寻着某种纯粹。 这时,顾庭之的手机再次震动,是年级组长发来的信息,关于“带血头发”事件的后续处理通报。 学校最终认定是同班女生林某因嫉妒姚棠而实施的恶性恐吓,予以记过处分,并安排心理辅导。 通报末尾特别强调,要求各班班主任加强对学生的心理疏导和价值观教育,防范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顾庭之把手机递给杨妩看。 杨妩快速浏览完,眉头却未舒展:“记过处分能消除姚棠心里的阴影吗?那个林姓女生,她的嫉妒又从何而来? 我们的教育,是不是有时候太注重知识的灌输,却忽略了如何去疏导这些青春期暗涌的情绪?” 她想起姚棠蹲在停车场墙角时那双惊惶无助的眼睛,又联想到自己与顾庭之那段因现实压力而夭折的梦想,不禁感慨! “有时候,校园里的这些暗流,和成人世界里的无奈,本质上是相通的,都关乎得不到的痛苦、失去的恐惧,以及被现实挤压的扭曲表达。” 顾庭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杨妩的话,让他联想到自己班级里那些看似无忧无虑,实则各自背负着升学压力、家庭期望乃至青春期迷茫的学生。 他作为班主任,日常处理的大多是纪律、成绩这些浮于表面的问题,真正深入学生内心世界的时刻,其实并不多。 “或许……我们可以做点什么。”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萌生,“比如,在班里搞一次匿名的心愿箱活动,或者主题班会,让孩子们有一个安全倾诉的渠道。” 这个提议让杨妩有些意外,随即表示赞同:“这想法很好。比起事后惩戒,事前预防和疏导更重要。” 她顿了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没想到顾老师除了备课认真,对学生心理也这么有研究。” “近朱者赤。”顾庭之淡淡一笑,意有所指,“可能是受了某位同事的影响。” 气氛因这个小小的互动而轻松了些许。两人走到校门口,夕阳已将天际染成暖橙色。 “我送你回去吧。”顾庭之说。 “不用了,我开车了。”杨妩指了指不远处的停车场,“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 顾庭之没有坚持,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杨妩走向她的车。那是一辆低调但质感不错的轿车,符合她一贯的品味,也隐约印证了顾庭之关于她家境的猜测。 他想起记忆中那个同样家境优渥、却为了一个项目可以拼尽全力的少女,与眼前这个沉稳中带着锋芒的年轻教师形象,渐渐重叠。 就在杨妩拉开车门的那一刻,顾庭之忽然开口叫住了她:“杨妩。” 杨妩回头,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顾庭之的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低沉,“还有,欢迎回来。” 这句“欢迎回来”,含义深远。既是欢迎她回到这座城市,回到这所学校,或许,也是欢迎她重新走入他逐渐清晰起来的记忆疆域。 杨妩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不客气,顾老师。明天见。” 车子缓缓驶离,汇入车流。 顾庭之久久伫立,直到尾灯消失在视野尽头。 他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那是他父亲的一位老友,也是当年那家提供资助的企业高管。 一个强烈的念头驱使着他:他想知道,当年那份合同的更多细节,想知道除了优厚的报酬,是否还有别的、他不曾知晓的条款,以至于让当时的他几乎没有任何回转余地。 而驶入主路的杨妩,透过车窗看着后视镜里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心中也并非全无波澜。她对顾庭之说“都过去了”,但有些痕迹一旦刻下,又岂是轻易能抹平的? 她选择回来,选择面对,或许正是因为内心深处,那份“意难平”从未真正平息。 她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挂在车内的一个小小挂饰那是一枚造型别致的芯片钥匙扣,是他们当年获得省一等奖的纪念品。她保留至今。 夜色渐深,各自的轨迹下,新的故事线正在悄然编织。 顾庭之回到公寓,并没有立刻休息。他打开电脑,开始搜索与当年那个科技创新项目相关的后续信息。 他发现,当年他们研究的那个方向,近几年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甚至衍生出了重要的应用。 如果……如果他们当时能一起走下去,会不会今天站在那个领域前沿的,会有他们的名字? 这个假设性的问题,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的心上。同时,他也开始认真思考杨妩关于学生心理工作的建议,草拟了一份详细的班会活动方案。 另一边,杨妩回到教师公寓,并没有开灯。她站在窗边,望着城市的霓虹。 手机屏幕亮起,是家里发来的信息,询问她工作是否顺利,并委婉提及某位世交的儿子近期也会来这座城市发展。 她简单地回复了“一切安好”,便放下了手机。 家族的期望一如既往,但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完全依附家族意志行事的小女孩。 选择教书,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她对自己人生主导权的一种宣示。只是,顾庭之的出现,无疑给这种“宣示”增加了新的变数。 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笔记,里面记录着她这些年在专业领域的一些思考和零星的研究想法。 或许,在这个新的环境,除了教学,她还可以尝试重启一些什么。 夜深人静,城市的喧嚣沉淀下来。顾庭之收到一条来自杨妩的简短信息:“关于心愿箱活动,我有个补充想法,或许可以结合匿名网络工具,更好地保护学生**。明天详谈?” 顾庭之回复:“好。早点休息。” 合欢花在夜风中悄然落下最后一瓣。 过去与现在交织,遗憾与希望并存。 对于顾庭之和杨妩而言,那场始于合欢树下的对话,揭开的不仅仅是尘封的记忆,更是一盘关于如何面对过去、如何定义当下、如何走向未来的、未尽的新棋局。 而棋局才刚刚开始,下一步怎么走,需要他们各自落子,也或许,会再次殊途同归。 我写个书给我写懵了[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遗憾与希望并存 第9章 温暖而坚实的力量 那场开诚布公的谈话,像一阵秋风,吹散了积压多年的落叶,却也让深埋的根系得以呼吸。 之后的日子,顾庭之和杨妩之间,建立起一种微妙而稳固的默契。 他们依旧是同事,是致远班的共同管理者,但偶尔交汇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只有彼此才懂的、跨越了时光的理解与宽容。 合欢树下的光影交织 又是一个黄昏,放学铃声早已响过,校园渐渐安静下来。 顾庭之批改完最后一沓物理作业,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抬眼望向窗外。 夕阳正缓缓下沉,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光线斜斜地穿过窗户,在他摊开的教案本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他忽然想起,杨妩今天应该还在办公室整理学生们的心理档案。 他起身,鬼使神差地走向高二教师办公室。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只见杨妩正伏案工作,台灯的光晕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一缕碎发垂落额前,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偶尔停下来,端起旁边已经微凉的茶杯抿一口,眉心微蹙,似乎在思考如何更准确地描述某个学生的情况。 顾庭之没有立刻进去,只是静静站在门口。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科技馆里,为了一个数据反复验算、眼神执拗的少女。 时光改变了他们的容颜和处境,但那份潜藏在骨子里的认真与坚韧,却从未褪色。他轻轻叩了叩门板。 杨妩闻声抬头,看到是他,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随即露出一抹浅笑:“顾老师?还没走?” “正要走,看你这边灯还亮着。”顾庭之走进来,目光扫过她桌上摊开的档案,“还在忙姚棠的后续跟进?” “嗯,”杨妩点点头,身体向后靠向椅背,显露出一丝疲惫,“想尽量把记录做得细致些,希望对她以后有帮助。”她顿了顿,看向顾庭之,“你也才忙完?” “刚改完作业。”顾庭之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堆满作业本的办公桌。 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桌面上划出一道道明暗相间的条纹,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墨水和纸张的味道。 “一起走吧?顺便……聊聊班里最近的情况。” 杨妩看了看时间,利落地保存文档,关闭电脑:“好。” 两人并肩走在被暮色笼罩的校园里。路旁的合欢树花期已近尾声,但仍有零星的花朵顽强地缀在枝头,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若有似无的甜香。 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林荫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这届致远班的学生,比我想象的要敏感,也更有想法。”顾庭之率先打开话题,声音在静谧的傍晚显得低沉而温和。 “上次匿名心愿箱里,不少留言都透露出对未来的焦虑,还有对人际关系的困惑。” 杨妩表示同意:“是啊。尤其是父母期望与个人兴趣冲突的,不在少数。我正想和你商量,是不是可以策划一次主题班会,引导他们更好地认识和处理这些情绪?” 这个提议让他们的交流自然而然地转向具体的工作细节。 他们讨论着班会的形式、可以引入的心理小游戏、以及如何鼓励学生安全地表达自我。 交谈间,顾庭之注意到杨妩在谈到如何帮助学生时的神采奕奕,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切与专业。 他意识到,教学对她而言,不仅仅是一份职业。 走到停车场附近,话题不知怎的又绕回了过去。 顾庭之看着远处教学楼亮起的零星灯火,语气带着一丝追忆和释然:“有时候想想,如果当年我们没有分开,一起完成了那个项目,现在会是什么样?” 杨妩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天际最后一抹亮色,沉默了片刻。 晚风拂起她的长发,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朦胧。“人生没有如果,顾老师。”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就像合欢花,今年落了,明年还会再开,但已不再是同一朵花。 我们走过的路,无论对错,都成了现在的我们。” 她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重要的是,我们现在都在做着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不是吗?” 顾庭之心中一动,一种难以言喻的熨帖感缓缓蔓延开来。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有些伤口,不需要反复撕开检视,或许任其在时光中自然结痂、愈合,才是最好的方式。 将杨妩送到教师公寓楼下,顾庭之没有立刻离开。 他靠在驾驶座里,看着那扇窗户亮起温暖的灯光,才缓缓发动车子驶离。 回到自己略显冷清的公寓,顾庭之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书桌上的一盏旧台灯。 柔和的灯光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将他笼罩在一个安静的光圈里。 他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有些年头的硬皮笔记本。 翻开扉页,一张略微泛黄的合影滑落出来。 那是高中科技创新大赛获奖后,他和杨妩在科技馆门口的合影。 照片上的两人,穿着略显宽大的校服,肩并肩站着,脸上洋溢着青涩而灿烂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杨妩的笑脸,那时她的眼睛里,还没有后来经历的种种复杂。 他想起白天她说的那句话,“我们都身不由己过”。 如今的他,更能体会这其中深意。 当年的选择,掺杂了太多家庭、现实的压力,并非一句简单的对错可以评判。 他将照片小心地夹回笔记本,开始记录近期班级工作的思考,以及关于那次主题班会的具体构想。 笔尖在纸页上沙沙作响,思绪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清晰。 他意识到,与杨妩的重逢,以及共同处理班级事务的经历,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 他不再仅仅专注于传授物理知识,开始更多地去观察、理解讲台下那些年轻而复杂的内心世界。 与此同时,杨妩泡了一杯蜂蜜水,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窗外,城市的灯火如星河般铺陈开来。 她回想起顾庭之刚才提及“如果”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她并非毫无波澜,只是比起沉溺于过去的假设,她更倾向于把握当下。 教师这份工作,让她接触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感受到被需要、能带来积极改变的价值感,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 她拿起茶几上那枚小小的芯片钥匙扣,在指尖摩挲着。 这不仅是过去的纪念品,更象征着她对知识、逻辑和创造力的热爱。 或许,在这个新的环境里,除了做好班主任的工作,她还可以尝试带领学生开展一些有趣的物理小课题研究?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雀跃。 第二天清晨,阳光格外明媚。 顾庭之比平时更早一些来到办公室,意外地发现杨妩的办公桌已经收拾整齐,桌面上放着一份打印好的、详细的主题班会活动方案草案,旁边还用娟秀的字迹附了几条补充建议。 他拿起方案仔细翻阅,思路清晰,环节设计巧妙,充分考虑了学生的心理特点。 会在方案的最后一页,发现了一行用铅笔写下的小字:“顾老师,我觉得可以加入一个‘梦想储蓄罐’的环节,鼓励学生写下短期目标,由我们定期跟进鼓励。 你觉得呢?” 看着这行字,顾庭之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拿起笔,在下面认真地回复:“很好的建议,杨老师。细节我们可以课间再讨论。” 这时,杨妩端着水杯从茶水间走出来,看到他,微笑着打招呼:“早啊,顾老师。方案你看了吗?” “早。”顾庭之抬起头,晨光透过窗户,正好落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边。 “看了,非常棒,特别是‘梦想储蓄罐’的想法。” “那就好。”杨妩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两弯新月,“我还担心会不会太理想化。” “不会,”顾庭之肯定地说,“很有意义。” 上课预备铃响起,打破了早晨的宁静。校园里渐渐充满了学生们的喧闹声,新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顾庭之和杨妩相视一笑,各自拿起课本和教案,走向不同的教室,走向那些等待他们引导的、年轻而充满可能性的生命。 阳光洒满走廊,也照进心里。 过去的故事已然翻页,而属于“顾老师”和“杨老师”的现在,正伴随着粉笔划过黑板的声响、学生们的朗朗书声,以及彼此间那份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支持,缓缓铺陈开来,带着温暖而坚实的力量。 这回真的是越写越不对劲了。[裂开][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温暖而坚实的力量 第10章 前方的路还长 顾庭之站在讲台上,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清晰的受力分析图,他的声音平稳,逻辑严密,一如往常。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平静之下,是怎样的暗流涌动。 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外,瞥见隔壁班杨妩正带着学生做课间操时,那份强行压下的愧疚感便会如同潮水般瞬间漫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 下课铃响,学生们鱼贯而出。 顾庭之没有立刻离开,他慢慢擦着黑板,粉笔灰簌簌落下,像极了他此刻纷乱的心绪。他想起早上看到杨妩桌上那杯早已冷掉的茶水,想起她偶尔蹙眉揉着太阳穴的模样。 这些细微的疲惫痕迹,在他眼中被无限放大,仿佛都成了他当年背弃诺言、让她独自承受压力的间接证明。 他回到办公室时,杨妩正伏案批改作文,侧影在上午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顾庭之默默地拿起她的茶杯,走到饮水机旁,将冷茶倒掉,重新接了大半杯热水。 他记得她似乎更喜欢喝温一点的,又兑了些凉水,手指试了试杯壁的温度,觉得刚好,才轻轻放回她的桌角。 杨妩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水,随即对顾庭之笑了笑:“谢谢顾老师。” “不客气。”顾庭之移开目光,坐回自己的位置,假装整理教案,眼角余光却关注着她。 他看到杨妩端起杯子,小口地喝了几下,眉心似乎舒展了些许,他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了一分。 这种无声的、过度的关注,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几乎成了顾庭之的本能。 年级组开会时,他会不动声色地将靠近通风口、可能被风吹到的位置让给杨妩。 教务处下发需要跑腿领取的材料,他总是抢先说:“杨老师还有班会方案要完善,我去吧。” 甚至在食堂偶遇,他都会下意识地留意她餐盘里的菜色,如果觉得太过清淡,会忍不住提醒一句:“今天红烧肉味道不错,可以尝尝。” 他的体贴细致得近乎笨拙,连粗线条的江枳都察觉出了异常。 一次,顾庭之又主动帮杨妩搬回一摞沉重的练习册后,江枳勾住他的脖子,压低声音问:“小顾,你小子最近怎么回事? 对杨老师也太殷勤了吧? 是不是……嗯?”她促狭地挤挤眼。 顾庭之身体一僵,迅速恢复了平时的淡然,拨开江枳的手:“别瞎说,同事之间互相帮衬而已。” 他无法解释,这并非追求式的殷勤,而是一种沉重的、试图弥补过往亏欠的赎罪心理。 每一次看似寻常的帮助背后,都藏着他无声的道歉: 对不起,当年留下你一个人面对赛场; 对不起,让你独自承受项目不完整的遗憾; 对不起,在我遗忘的这些年里,你或许曾经历过许多我不曾知晓的艰难。 这天傍晚,顾庭之因为辅导几个物理竞赛的学生,离开学校时天色已晚。 他路过图书馆,无意中透过玻璃窗,看到杨妩还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上,对面坐着姚棠。 杨妩正耐心地指着书本对姚棠讲解着什么,神情专注而温和。 姚棠则不时点头,眼神里充满了信赖。 这一幕,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顾庭之内心最柔软、也最愧疚的地方。 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同样耐心为他讲解算法难点、一起在图书馆熬夜查资料的少女杨妩。 她本可以在更适合她的广阔天地里翱翔,却因为那次不愉快的分别,或许也间接影响了她后来的人生轨迹,最终选择回到了校园,将才华倾注在这些孩子身上。 是因为对教育的热爱吗? 还是因为……对过往某种未竟理想的延续? 顾庭之不敢深想,他怕那个答案会让自己更加无地自容。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暮色渐深的窗外,看了许久,直到杨妩辅导结束,姚棠抱着书鞠躬离开,杨妩也开始收拾东西,他才慌忙转身,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那个夜晚,顾庭之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往事如电影般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 他想起全国赛前那段最紧张的日子,杨妩因为担心他父亲的身体,又焦虑比赛项目,嘴角起了一串燎泡,却还强撑着笑着说“没事”。 而他在那个雨夜,却用最伤人的话语指责她“不懂现实”、“天真幼稚”。他甚至清晰地记起,自己当时烦躁地甩开她试图安慰的手,吼道:“你知不知道你所谓的理想和坚持,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 那些被他遗忘的残忍细节,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带着尖锐的倒刺,反复刮擦着他的心脏。 他当时沉浸在家庭变故的焦虑和无助中,将所有的压力和不甘都发泄在了最亲近、最关心他的人身上。 杨妩当时错愕而受伤的眼神,如今想起,让他心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打开台灯,从床头柜的抽屉深处翻出一个旧的铁盒子。 里面放着一些旧物,包括那张科技馆门口的合影。 照片上的杨妩,笑容明亮,眼神清澈,充满了对未来的无畏。而现在的杨妩,虽然依旧优秀、沉稳,但眼神深处,似乎总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和疏离。 这种变化,是否也有他当年那份“背叛”和恶语相向的“功劳”? 愧疚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越收越紧。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现在是否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以同事的身份,享受着这份重新建立的、看似平和的关系。他配吗? 第二天是周六,学校组织青年教师到郊区的植物园进行团建拓展。 活动中有一个双人协作项目,需要两人一组,在蒙住一方眼睛的情况下,由另一方语言指引通过一段设有障碍的道路。 鬼使神差地,顾庭之和杨妩被分到了一组。 “我引导你吧。”顾庭之低声说,主动拿起了眼罩。 他心中有愧,下意识地想把掌控感交给杨妩,仿佛这样能减轻一点内心的不安。 杨妩有些意外,但也没反对,点了点头:“好。” 当眼罩蒙上,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时,顾庭之的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他能清晰地听到杨妩平静的指引声:“向前,慢一点,左边有根树枝,低头……右边有块小石头,迈过去……”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稳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顾庭之依言而行,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声音上,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有一处需要跨过一条模拟的小溪沟,杨妩提醒后,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扶住了他的胳膊,帮他保持平衡。 那只手隔着薄薄的夏季校服,传来温热的触感。 那一瞬间,顾庭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一股混合着巨大安心感和更深沉愧疚的情绪汹涌而来。 即使是在被他深深伤害过之后,在她并不知晓他内心翻涌的此刻,她依然本能地给予着帮助和指引。 就像当年,无论他提出多么天马行空的设想,她总是第一个认真思考、努力帮他寻找实现路径的人。 活动结束后,顾庭之摘下眼罩,阳光有些刺眼。他看着身旁正低头整理袖口的杨妩,心中百感交集。 他张了张嘴,那句盘桓在心底多日的“对不起”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最终,他还是咽了回去。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除了能缓解他自己的愧疚,或许只会徒增她的困扰,打破目前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 真正的弥补,或许不是言语上的道歉,而是行动上的支持与守护。 回程的大巴上,顾庭之靠着车窗,假装小憩。 他听到坐在前排的杨妩和另一位女老师轻声聊着天,话题是关于下周即将开始的校际教学比武大赛。 杨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毕竟这是她来到这个学校后第一次参加大型公开比赛。 顾庭之闭着眼,心中却已有了决定。 他悄悄拿出手机,调暗屏幕亮度,开始搜索与杨妩参赛课题相关的最新教研论文和优秀课堂实录。 他要把自己这些年积累的经验、对教材的理解,毫无保留地整理出来,以一种不着痕迹的方式提供给她。 他要做那个在她需要时,能稳稳托她一把的人,就像她曾经,以及刚才在黑暗中为他做的那样。 阳光透过大巴的车窗,在顾庭之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心中的愧疚并未消失,但它开始悄然转化,从一种沉重的、自我折磨的情绪,变成了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坚定的决心。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持续地弥补,守护她此刻的平静与未来的展翅高飞,哪怕她永远都不知道这份守护背后,藏着他多么深的懊悔与歉意。 前方的路还很长,但这一次,他希望能成为那个不会缺席的同行者。 这回真的越写越歪了[裂开][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前方的路还长 第11章 “对不起” 顾庭之将那份整理好的教学资料交给杨妩时,是在一个周四的下午,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房间染成暖金色,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杨老师,”顾庭之将那个不算太厚的文件夹放在杨妩的办公桌上,声音尽量保持平静。 “这是我以前准备公开课时搜集的一些资料,关于你这次参赛的课题方向。 里面有些教学设计思路和课堂实录片段,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参考价值。” 杨妩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目光从文件夹移到顾庭之脸上。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眼神里有种她看不太分明的情绪,像是谨慎的期待,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谢谢顾老师,”杨妩接过文件夹,指尖触碰到光洁的纸面,“这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顾庭之迅速回答,随即又觉得语气过于急切,放缓了声音补充道,“正好整理旧资料看到,觉得或许能用上。你随便看看就好,不一定有用。” 杨妩翻开文件夹,映入眼帘的是工整打印的教学设计,旁边甚至还有手写的批注和建议,墨迹看起来有新有旧,显然不是一时之功。 她粗略翻了几页,就发现这些资料针对性极强,完全契合她这次参赛的课题,绝不像他说的那样是“正好看到”那么简单。 一股复杂的暖流涌上心头。 她不是没有察觉到他近期的种种异常过分的体贴,无声的关照,以及那双总是追随着她、带着深沉情绪的眼睛。 她曾以为那是他恢复记忆后不知如何相处的尴尬,或是出于旧识的额外关心。 但眼前这份显然是花费了不少心血整理的材料,让杨妩意识到,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这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弥补。 “顾老师,”杨妩合上文件夹,抬头直视着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探究,“这些资料非常宝贵,谢谢你。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顾庭之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他没想到杨妩会如此直接地问出来。 办公室内瞬间变得极其安静,只有窗外远处传来的隐约球类拍击声和学生的喧哗。 他看着杨妩清澈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精心维持的平静表象,直抵他内心最深处的愧疚与不安。 他张了张嘴,那个在心底排练过无数次的开场白却卡在喉咙里。 承认吗?承认自己因为想弥补当年的过错而做了这些? 承认那份沉重的愧疚感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 还是继续用同事间的互助来粉饰太平?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几个学生吵吵嚷嚷地进来问题目。 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安静氛围被打破,那个最佳的坦白时机,似乎也随之溜走了。 顾庭之暗暗松了口气,却又涌起一股更深的自我厌弃。 看,你还是这样,缺乏勇气。 “没什么,”他最终对杨妩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勉强,“就是希望你能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为我们年级争光。” 杨妩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和逃避,心下了然。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微笑道:“我会认真参考的,谢谢。” 接下来的几天,顾庭之陷入了一种更深的焦虑。 教学比武大赛的日子越来越近,杨妩显然投入了更多的精力备课,常常很晚才离开办公室。 顾庭之则像个沉默的影子,尽可能地帮她处理掉所有琐碎的班级事务,在她熬夜备课的晚上,会默默帮她续上热水,或者下楼买一份宵夜放在她桌上,附上一张只写着“注意休息”的便签。 他发现自己开始不可抑制地观察她。 观察她思考时轻咬笔杆的小动作,她和学生耐心讲解时微微弯起的眼角,她偶尔疲惫时靠在椅背上短暂的放空。 每一个细节,都让他心中的愧疚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交织得更深。 他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杨妩对他而言,早已不仅仅是旧日同窗和需要弥补的对象。 周五下午,杨妩要去实验楼调试比赛要用的教学仪器。 那间实验室,正是当年他们高中时常用来自主做实验的地方,虽然设备早已更新换代,但格局未变。 顾庭之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他站在实验室窗外,看着杨妩在里面忙碌的身影。 她正低头调试着一个光学演示仪,夕阳透过高大的窗户,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这一幕,与记忆深处那个在实验室里专注操作的少女身影完美重叠。 时光仿佛倒流,又仿佛静止。 顾庭之的心被一种巨大的情感攫住,带着酸楚,带着遗憾,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 他再也无法忍受那份愧疚的啃噬和情感的压抑。 当杨妩调试完毕,收拾好东西走出实验室时,惊讶地发现顾庭之就站在门口,似乎等了有一会儿。 他的脸色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杨妩,”他第一次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省去了“老师”这个称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能占用你几分钟时间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杨妩看着他,似乎并不意外。她安静地点了点头:“好。” 两人没有回嘈杂的办公室,而是走到了实验楼顶层一个僻静的小露台。 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大半个校园,远处是染满晚霞的天空。 站定后,又是一阵沉默。 只有傍晚的风吹过耳畔。顾庭之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开口。他没有看杨妩,而是望着远处,声音低沉而缓慢: “对不起。” 这三个字说出口的瞬间,他感到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丝。 他继续说了下去,不再犹豫,不再逃避,将那些在心底反复咀嚼的懊悔、自责和盘托出: “为当年那个雨夜,我对你说过的所有混账话。为我在你最需要支持的时候,选择了最糟糕的方式离开。为我轻易放弃了我们共同的理想,还试图用‘现实’作为借口来粉饰自己的懦弱。” 他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太轻了,轻到根本无法弥补你当年可能承受的失望和压力,也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我也知道,我现在做的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看起来可能很可笑,很自以为是……” 他停顿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转头看向杨妩。 暮色中,她的脸庞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依然清澈明亮,正安静地注视着他。 “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杨妩。 我很抱歉。为过去那个不成熟的、伤害了你的顾庭之道歉。 也为……我遗忘了那么重要的一段过往,让你独自承担了那么多年的记忆而道歉。” 他一口气说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又因等待审判而更加紧张。 他紧紧盯着杨妩,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杨妩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在外人面前总是沉稳从容的顾老师,此刻像个做错了事等待发落的大男孩,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真诚的悔意。 晚风拂过,带来合欢花若有若无的残余香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得很长,很长。 这次真的越写越偏了[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蒜鸟蒜鸟[摆手][摆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对不起” 第12章 翻页 暮色渐沉,露台上的风带着晚霞的余温。 顾庭之说完那番话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以及风吹过老旧窗框发出的细微呜咽声。 他不敢再看杨妩,目光垂落在地上两人被拉长的影子上,等待着她的宣判。 杨妩并没有立刻回应。 她微微侧过身,望向远处教学楼次第亮起的灯火,那些窗户像一只只温暖的眼睛,注视着校园里发生的种种故事。 她的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平静,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一件寻常小事,而非一段压抑了多年的沉重道歉。 就在顾庭之几乎要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或者会用一句轻描淡写的“都过去了”来终结这次对话时,杨妩却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声很轻,却像羽毛般扫过顾庭之的心尖,让他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 “顾庭之,”她终于开口,声音和晚风一样,带着一丝凉意,却并不冰冷,“你知道,我当年最难过的是什么吗?” 顾庭之抬起头,眼中带着困惑和更深的愧疚。 他设想过她的许多反应 指责、怨怼,或者冷漠,却没想到她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不是你的选择。”杨妩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时光,看到当年那个雨夜中狼狈不堪的少年,“每个人在那种情况下,都可能做出类似的选择。 我难过的是,你甚至没有给我一个和你一起面对的机会。” 她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了当时的细节,语气里带上了一点遥远的涩意:“你单方面决定了所有事,用最伤人的方式推开了我,好像我们之间的信任和并肩作战的情谊,脆弱到不堪一击。” 这番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顾庭之愧疚感之下更深层的原因。 他恍然意识到,他歉疚的,并不仅仅是“放弃理想”这个结果,更是他处理这件事的方式那种独断专行、将最亲密的战友排除在外的背叛感。 “我……”顾庭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因为杨妩说得一点没错,当年的他,被家庭变故和现实压力冲昏了头脑,本能地选择了最封闭、最自私的方式来应对,用尖锐的言语筑起高墙,将可能带来的安慰和帮助都拒之门外。 “那些资料,”杨妩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她指了指楼下办公室的方向,“我看得出来,你花了很多心思。 谢谢。但是顾庭之,我不需要你这样小心翼翼的补偿,也不需要你抱着赎罪的心态来和我相处。” 她的目光变得清晰而坚定:“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也是同事。 过去的事,我接受你的道歉,但也仅此而已。 我们都有各自的路要走,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是如何把眼前的学生教好,把班主任的职责履行好。” 这番话,清晰地划下了一道界限。 她接受道歉,意味着她放下了过去的怨怼; 但她强调“仅此而已”,又明确地表示,这不代表他们能轻易回到过去,或者立刻建立起超越同事的亲密关系。 这是一种成熟而理智的态度,却也让顾庭之感到一种淡淡的失落。 他明白了,他那些刻意的关怀和过度的帮助,或许反而成了她的负担。 真正的释然和前进,不是靠一个人单方面的弥补,而是需要双方在新的基础上,重新建立平等、自然的关系。 “我明白了。”顾庭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诚恳,“对不起,是我……方式不对。以后,我会注意。” 他指的是他近期那些过于小心翼翼的举动。 杨妩看了他几秒,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极淡的、却真实了许多的笑意:“好。” 这一个“好”字,像是一把钥匙,轻轻转动,虽然未能完全打开所有心结,却至少让两人之间那种紧绷的、略显尴尬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这时,下晚自习的铃声清脆地响起,划破了校园的宁静。 露台下的校园顿时热闹起来,学生们嬉笑着从教学楼里涌出,奔向宿舍或校门。 “下去吧,”杨妩说,“还有点班会记录要整理。” “嗯。”顾庭之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回到依旧亮着灯的办公室。 其他老师已经下班,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气氛不再像之前那样凝滞,但也没有立刻恢复到普通同事的自然。 一种微妙的、需要重新磨合的距离感存在于空气中。 顾庭之坐回自己的座位,打开电脑,开始处理白天未完成的文档。 眼角的余光看到杨妩也坐了下来,拿出了他给的那个文件夹,认真翻阅起来,偶尔用笔在上面做着记号。 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主动凑过去问“需要帮忙吗”,也没有刻意去找话题。 他只是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但内心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那份沉重得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愧疚感,在说出口并被接纳之后,虽然并未消失,却仿佛被稀释了,转化成了另一种更沉静的情感尊重,以及一种想要真正去了解、去走近现在的杨妩的愿望。 他知道,裂痕的修复需要时间,信任的重建需要行动,而不是言语上的保证或过度热情的补偿。 他不再急于求成,也不再惶恐不安。 他愿意等待,愿意用接下来漫长的时间,以一种更自然、更平等的方式,去重新认识身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同事,去弥补自己当年的遗憾,也去探寻未来的可能性。 窗外,夜色彻底笼罩了校园,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办公室内,键盘敲击声和纸页翻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宁静而充满希望的画面。 对他们而言,一个沉重的章节似乎终于翻了过去,而新的故事,正伴随着初夏的晚风和远处隐约的虫鸣,悄然开始书写。 第13章 贺喜 教学比武大赛的结果,在周五的教职工晨会上公布了。 杨妩执教的《函数图象的变换》一课,以巧妙的教学设计、沉稳的课堂驾驭能力和突出的教学实效,荣获一等奖。 当校长念到杨妩的名字时,办公室里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几个数学组的老师纷纷向杨妩道贺,杨妩微笑着回应,态度谦逊而得体。 顾庭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立刻上前,他只是隔着几张办公桌,看着被同事们围住的杨妩。 她的脸颊因喜悦和些许不好意思而泛着淡淡的红晕,眼神明亮,整个人仿佛会发光。 他的心底涌起一种由衷的、纯净的喜悦,甚至比自己获奖还要高兴。 这份荣誉,是她应得的,是她用专业、用心血换来的,是对她能力最直接的肯定。 他注意到,杨妩在接受祝贺的间隙,目光曾不经意地扫过他这边,两人视线有短暂的交汇。 她没有说话,只是嘴角的弧度似乎更柔和了一些,眼中闪过一丝类似“任务完成”的轻松笑意。 顾庭之也回以一个几不可察的、带着赞许的点头。 这是一种微妙而舒适的默契,不再需要言语上的过度客套或刻意的回避。 晨会结束后,团支部书记提议,数学组这次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中午大家可以稍微庆祝一下,在学校旁边的小餐馆简单聚个餐。 这个提议得到了热烈的响应。 去餐馆的路上,顾庭之和杨妩很自然地落在了人群后面。 初秋的阳光已经有些热度,透过行道树茂密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恭喜。”顾庭之侧过头,对身旁的杨妩说。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沉重和小心翼翼,只有真诚的祝贺。 “谢谢。”杨妩转头看他,阳光在她眼中跳跃,“也有你一份功劳。” “我最多算是递了块敲门砖,”顾庭之摇摇头,语气坦然,“登堂入室,展现真本事的是你自己。” 这话说得诚恳,不带一丝虚伪的谦逊或残留的愧疚,更像是一种基于事实的客观评价。 杨妩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抬头看了看透过树叶缝隙洒下的光点,忽然说:“其实比赛前,我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刚来不久。” “看出来了。”顾庭之接口道,语气里带上了点难得的、轻松的调侃,“不过,站在讲台上就好了。你很适合那里。” 这话让杨妩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即也笑了:“顾老师现在也会说这种话了?” “实话实说而已。”顾庭之神色自若。 简单的对话间,一种自然融洽的氛围悄然流淌。 他们不再刻意避开过去,也不再执着于定义现在,只是如同任何两个相处融洽的同事一样,聊着工作,分享着片刻的轻松。 聚餐的气氛很热闹。大家纷纷向杨妩敬茶,说着祝贺和佩服的话。 杨妩始终保持着得体的风度,既不过分张扬,也充分表达了对同事支持的感谢。 顾庭之坐在她斜对面,大多时候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参与一下话题,目光却会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 他看到她和同事交谈时自信从容的姿态,看到她被调侃时略带羞涩却大方得体的反应。 这和他记忆中那个带着学术执拗、有时甚至有些倔强的少女形象,以及初重逢时那个带着疏离感的年轻老师形象,渐渐融合,形成了一个更丰满、更立体的杨妩。 她成熟了,也更耀眼了。 聚餐快结束时,服务员端上来一盘水果拼盘。杨妩顺手将果盘转向年级组长那边,方便长辈先取用。 这个细微的、不着痕迹的体贴动作,被顾庭之看在眼里。 他忽然意识到,杨妩不仅专业能力出色,在人情世故方面也有着良好的教养和分寸感。 这让他不禁想起自己的家庭,那种无处不在的、讲究礼仪规整的氛围。 而杨妩身上这种自然的得体,与他记忆中某些刻板的应酬场合截然不同,更显得真实而可贵。 饭后,大家各自回办公室休息。顾庭之和杨妩依旧并肩走着,午后的校园很安静,大部分学生都在宿舍午休。 “下午第一节是你的课吧?”杨妩随口问道。 “嗯,讲试卷。”顾庭之回答,然后很自然地接了一句,“你呢?” “我没课,准备一下下周的班会课内容。”杨妩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顾老师,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关于‘时间管理’的班会主题,我觉得可以结合我们数学的统计图表来讲,会不会更直观?” “好主意。”顾庭之眼睛一亮,“用象限法或者饼图来规划时间,确实很清晰。我们可以一起讨论一下具体方案。” “行,那我先做个初步设想,我们再碰。” 简单的几句关于工作的交流,却充满了建设性的合作意向。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将关系的重心,更多地放在了“现在”和“未来”的工作联结上,放在了如何更好地履行教师职责这个共同目标上。 回到办公室,两人各自忙碌起来。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也照亮了办公桌上堆积的作业本和教案。 键盘敲击声,书页翻动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交织成一曲平淡却充实的午后工作曲。 顾庭之批改着物理作业,偶尔抬头,能看到对面杨妩专注的侧脸。 她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大概是在查找班会课的资料。 一种平静而踏实的感觉,缓缓充盈着顾庭之的内心。 窗外的合欢树,花期已过,绿叶愈发繁茂,在阳光下舒展着生机。 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褪去了最初的重逢波澜和愧疚纠葛,正逐渐沉淀为一种更深厚、更从容的联结。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他们似乎都已经找到了与之和平相处、乃至并肩前行的方式。 而这,或许就是时间和生活,给予他们最好的答案。 第14章 未来 时光如水,静静流淌。 顾庭之和杨妩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稳期。 那种刻意的讨好和小心翼翼的距离感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基于专业认可和私人了解的、舒适而自然的同事兼朋友关系。 他们依然是致远班的搭档,班主任工作上的配合越发默契。 顾庭之负责的物理学科逻辑严谨,杨妩执教的数学思维缜密,两人常常在课间或午休时,就某个学生的思维特点或班级管理问题交换意见,往往能碰撞出意想不到的火花。 顾庭之不再将杨妩视为需要额外呵护的对象,而是真正信赖的工作伙伴。 杨妩也完全放下了最初的疏离和试探,能够坦然接受顾庭之的帮助,也会在他遇到难题时,直言不讳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校园里弥漫着周末将至的松弛气息。 顾庭之批改完手头最后一本作业,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颈,看向对面办公桌的杨妩。她正对着电脑屏幕,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 “遇到麻烦了?”顾庭之很自然地问道。 杨妩抬起头,揉了揉眉心:“下周一要讲线性规划的应用题,想找个既能贴近生活、又能引发思考的案例,一时没什么太好的灵感。” 顾庭之想了想,说:“我记得之前好像在哪个科普杂志上看过,关于物流公司优化配送路线的案例,里面就涉及到线性规划模型。既实际,又能体现数学的应用价值。” “物流配送?”杨妩眼睛一亮,“这个角度不错!比课本上那些单纯的‘利润最大化’‘成本最小化’例子生动多了。我找找看相关资料。” 看着她重新投入工作的专注侧脸,顾庭之心里微微一动。 他拿出手机,给一个在大型物流企业做数据分析师的同学发了条信息,询问是否有不涉及商业机密的、简化版的优化模型案例可以用于教学参考。 对方很快回复,表示没问题,稍后整理一份发过来。 顾庭之没有立刻告诉杨妩,他想等拿到具体资料后,给她一个小的惊喜。 这种默默关注、适时提供支持的方式,不再源于愧疚,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希望她工作顺利、课堂精彩的真挚愿望。 周末傍晚,顾庭之收到了同学发来的整理好的案例,内容清晰,配图直观,非常适合高中教学。 他仔细阅读后,将文件转发给了杨妩,只在邮件正文里简单写道:“刚巧问到一份资料,看看是否用得上。” 几分钟后,杨妩的回复来了,很简短,却带着明显的欣喜:“太及时了!案例非常棒,谢谢顾老师!” 后面还跟了一个小小的笑脸表情。 顾庭之看着那个笑脸,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上弯起。 这种微小而确切的愉悦,源自于能力的被需要和心意的被感知,简单,却足够温暖。 周一的数学课,顾庭之恰好没课。 他鬼使神差地踱步到致远班教室的后门,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向里望去。 杨妩正在讲课。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显得清爽又精神。 黑板上画着简单的示意图,正是那个物流配送的优化模型。 她没有照本宣科地讲解数学公式,而是从一家本地超市的生鲜配送难题导入,引导学生一步步分析约束条件,建立目标函数。 “如果我们是这个区域的配送经理,怎样才能在保证所有门店都能准时收到新鲜食材的前提下,让总运输路程最短、油耗最低呢?”杨妩的声音透过门板隐约传来,带着启发式的语气。 学生们显然被这个实际的问题吸引住了,纷纷举手发言,课堂气氛活跃。 顾庭之看到杨妩从容地引导着讨论,将学生零散的想法逐步引导到线性规划的核心概念上,逻辑清晰,深入浅出。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没有惊动任何人,便悄悄离开了。 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仿佛自己也参与了这堂精彩课程的准备过程。 这种因为对方的成功而感到喜悦的心情,对他而言,是一种新鲜而美好的体验。 日子一天天过去,校园里的合欢树早已绿叶成荫。期末考试的氛围渐渐浓厚,空气里都带着一丝绷紧的弦音。 顾庭之和杨妩作为班主任,也进入了最忙碌的阶段,不仅要督促复习,还要密切关注学生的心理状态。 这天晚自习,顾庭之在走廊里遇到刚从教室出来的杨妩,她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怎么样?”顾庭之问道,递过去一瓶刚买的矿泉水。 杨妩接过水,道了声谢,拧开喝了一口,才说:“大部分状态还行,就是有几个学生明显焦虑过度,得再个别聊聊。” “正常,每到这个时候都这样。”顾庭之表示理解,“需要我找男生谈的话,随时说。” “好。”杨妩点点头,顿了顿,看向他,“你也注意休息,脸色有点疲惫。” 这句平常的关心,却让顾庭之微微一怔。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还好。你也是,别熬太晚。” 简单的对话,在灯火通明的教学楼走廊里,显得格外平常,却又透着一种历经波折后沉淀下来的温情。 他们像是两艘经历过风浪的船,终于驶入了平静的港湾,可以彼此照应,从容地面对接下来的航行。 放学后,顾庭之开车回家。车载电台里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他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思绪有些飘远。 他想起了那个在合欢树下鼓起勇气道歉的傍晚,想起了杨妩站在讲台上自信从容的身影,也想起了刚才她那句淡淡的关心。 愧疚感并未完全消失,但它已经不再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障碍,而是化为了记忆的一部分,提醒着他珍惜当下。 他现在对杨妩的感情,复杂而清晰,包含了欣赏、尊重、信赖,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定义的、悄然生长的情愫。 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尾灯连成一条闪烁的光带,驶向充满希望的未来。 第15章 放假 日子在备课、上课、批改作业和处理班级琐事的循环中平稳滑过。 期末考试的紧张氛围如同夏日不断攀升的气温,笼罩着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顾庭之和杨妩作为班主任,如同并肩作战的战友,默契地在题海战术和心理疏导之间寻找着平衡。 这种高强度的并肩工作,无形中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顾庭之发现自己对杨妩的关注,开始悄然变质,不再仅仅是出于同事的关心或旧友的愧疚,而是掺杂了一些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更加私人的情愫。 他开始留意到一些以往不曾注意,或者说,不敢放任自己注意的细节。 他注意到杨妩思考时,右手食指会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划着看不见的图形,有时是函数曲线,有时是几何图形,带着一种数学老师特有的、理性的品质。 他注意到她批改作业到疲惫时,会站起身,走到窗边,微微仰头看着天空,脖颈拉出一条优美而脆弱的弧线,阳光洒在她细腻的皮肤上,仿佛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那时,顾庭之会下意识地放轻手中的动作,生怕惊扰了那份短暂的宁静。 他注意到她有一套固定习惯的茶杯,素净的白瓷,上面描绘着几枝墨竹。 她泡茶时很讲究,水温、茶量都恰到好处,办公室里时常弥漫开她杯中飘出的、淡淡的茶香,那味道不知何时起,竟让他觉得格外安心。 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他开始在意起她与其他人的互动。 有一次,他看到杨妩和体育教研组一位年轻开朗的男老师站在走廊里讨论校运会的安排,两人有说有笑,那位男老师甚至还很自然地拍了拍杨妩的肩膀。 尽管顾庭之清楚地知道那只是同事间正常的交流,但一股莫名的、酸涩的情绪还是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让他一整个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为自己这种近乎幼稚的占有欲感到诧异和羞愧,却又无法完全抑制。 这种悄然滋生的情感,在一次突发事件中,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期末考试前最后一周的一个傍晚,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袭击了城市,天色早早地暗沉下来,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 大部分学生和老师都已离校,顾庭之因为要等一位被家长接晚的学生,还留在办公室。 杨妩也在,她正在整理下学期的一些教学计划。 忽然,办公室的灯光猛地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整个校园陷入一片黑暗。 停电了 “哎呀!”黑暗中传来杨妩一声低低的惊呼。 “别动,小心绊倒。”顾庭之立刻出声,他的声音在突如其来的寂静和风雨声中显得异常清晰。 他凭着记忆,摸索着从抽屉里找出备用的强光手电筒,啪一声按亮。 一道光柱划破黑暗,首先精准地找到了杨妩的位置。 她站在办公桌旁,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褪去的惊愕,在强烈的手电光下,她的眼睛显得格外大,瞳孔里映着跳动的光点。 顾庭之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强作镇定地走过去,将手电光稍微偏向地面,避免直射她的眼睛。“可能是线路被风雨刮坏了。你没事吧?” “没事,”杨妩摇摇头,松了口气,“就是吓了一跳。” 手电的光圈有限,在黑暗中营造出一个独立而狭小的空间,将两人笼罩其中。 窗外是肆虐的风雨声,窗内却异常安静,几乎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顾庭之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茶香和墨水味的清新气息,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毫无预兆地席卷了他。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顾庭之看了眼窗外模糊的雨幕,“我车就在楼下,送你回去吧。”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杨妩有些犹豫。 “顺路的事。”顾庭之的语气不容拒绝,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自然而然的关切,“而且这天气,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 最后那句话脱口而出,带着几分超出同事界限的熟稔。 黑暗中,顾庭之感觉到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烫,幸好光线昏暗,看不真切。 杨妩沉默了几秒,轻轻说了声:“……谢谢。” 收拾好东西,两人共撑着一把顾庭之放在办公室的大黑伞,冲进雨幕。 雨势极大,尽管顾庭之尽力将伞倾向杨妩那边,她的肩膀和裙摆还是很快被斜扫进来的雨滴打湿了。 走到停车场的短短一段路,两人都显得有些狼狈。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界的狂风暴雨,空间顿时变得私密而温暖。 顾庭之发动车子,打开暖风,又抽出几张纸巾递给杨妩:“擦擦吧,别着凉了。” “谢谢。”杨妩接过纸巾,擦拭着头发和脸上的雨水。车厢里很安静,只有雨刮器规律摆动的声音和空调出风口的轻微响动。 顾庭之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视线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瞥向副驾驶座上的倒车镜。 镜子里,杨妩侧着脸望着窗外的暴雨,湿漉漉的发丝贴在脸颊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显得有种平日里没有的、易碎的美感。 车子在雨幕中缓慢前行,车厢内的安静并不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情。 在一个红灯前,顾庭之状似无意地开口:“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怎么怕黑?” 杨妩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细节。 她笑了笑,带着点自嘲:“是啊,小时候胆子挺大的。可能是……后来一个人在外面久了,反而变得有点矫情了。”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顾庭之一下。 他想起她独自参加全国赛,想起她这些年在异乡求学、工作,那些他不曾参与的、需要独自面对黑暗和困难的时刻。 心疼和一种更深沉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将杨妩安全送到教师公寓楼下。雨势稍歇,但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谢谢你,顾老师。”杨妩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杨妩。”顾庭之忽然叫住她。 杨妩动作一顿,回头看他。车内灯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他的眼神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专注。 “以后……如果晚上加班或者有什么事情,需要搭车或者帮忙,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顾庭之的声音低沉而认真,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意味,“不用觉得麻烦。” 这不是客套的同事关怀,其中蕴含的意味,两人都心知肚明。 杨妩静静地看着他,几秒钟的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雨水顺着车窗蜿蜒流下,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好。我知道了。” 她推开车门,撑开伞,走进了公寓楼的门厅,然后回头,对着车子的方向挥了挥手。 顾庭之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才缓缓驱车离开。 雨还在下,他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温暖而鼓胀。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份始于愧疚、源于欣赏的情感,在共同经历的这些平凡又不平凡的日夜里,早已悄然生根发芽,长成了连他自己都无法忽视的、名为“喜欢”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了他的心脏。 期末考试终于结束,暑假来临。校园在喧嚣后归于平静,只剩下知了在枝头不知疲倦地鸣叫。 顾庭之坐在办公室里,处理着最后的期末工作,目光却不时飘向对面那张空了的办公桌。 假期开始了,这意味着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都看到她了。 一种淡淡的、类似思念的情绪,竟然在假期伊始,就悄然袭上心头。 他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已经渐渐熟悉的头像,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发出一条信息: “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第16章 故事,才刚刚开始 暑假的序幕在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叫声中缓缓拉开。 校园骤然空寂下来,没有了学生奔跑喧闹的身影和朗朗书声,连空气都仿佛变得慵懒。 顾庭之处理完最后一份期末总结报告,关上电脑,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对面那张整洁却空置的办公桌上,杨妩昨天下午就已经离校,开始了她的假期。 他点开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他昨天发出的那条信息上:“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杨妩的回复是在晚上才来的,简单而克制:“回老家陪陪父母,顺便整理一些资料。顾老师呢?” 他当时回复说:“还没具体计划,可能处理些家里的事,看看书。” 对话就此打住,礼貌而疏离,符合他们目前“关系不错的同事”这一定位但顾庭之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份在停电雨夜清晰起来的悸动,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虽已平复,湖底却已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假期开始的头几天,顾庭之陷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空虚里。 习惯了高强度的工作节奏和每天都能见到某个人的日常,突然的松弛和距离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试图用阅读和运动填满时间,但思绪总会不受控制地飘远。 他会想起杨妩低头批改作业时专注的侧脸,想起她站在讲台上自信从容的姿态,甚至想起那个雨夜里,她湿漉漉的睫毛和略显苍白的脸颊。 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对他而言是陌生的。 年少时对杨妩的情感,混杂着志同道合的欣赏和青春期的懵懂,而后被现实的巨浪打散,沉淀为深深的遗憾和愧疚。 而如今,这份重新萌发的情感,则建立在成年人的理智和对彼此更深了解的基础上,更加沉稳,却也更加难以按捺。 一周后,顾庭之回了一趟父母家。顾家坐落于城市一处安静的别墅区,庭院深深,绿树成荫,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宁静和低调的奢华。晚餐时,气氛一如既往的规整而略显沉闷。 父亲顾鸿生过问了几句他学校的工作,语气虽然平和,但眉宇间依旧带着一丝对其选择教师职业的“大材小用”的惋惜。 母亲周婉茹则更关心他的生活起居,言语间不乏对世交家几位适龄千金的暗示。 “庭之啊,上次跟你提过的,林伯伯家的女儿,林薇,从国外留学回来了,进了投行,很是能干。你们年轻人,有机会可以多接触接触。” 周婉茹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顾庭之碗里,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顾庭之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脑海里瞬间闪过的,却是杨妩站在杂乱却充满生机的办公室里,捧着那杯清茶的模样。 他垂下眼帘,声音平静无波:“妈,我最近工作挺忙的,没心思想这些。” “工作再忙,个人问题也要考虑。”顾鸿生放下汤匙,声音不高,却自带威严,“你也到了该稳定下来的年纪。 顾家的未来,终究需要你来承担一部分责任。多结交一些对事业有助益的朋友,没有坏处。” “我知道。”顾庭之应道,心里却泛起一丝淡淡的厌倦。 这种被家族期望层层包裹的感觉,从他年少时便如影随形。当年选择理科、参加科创大赛,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后来父亲病重,他妥协回归“正轨”,是一种责任下的屈服。 如今选择教书,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寻求内心平静和自我价值的逃离。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意识到,他渴望的,是一份能够自己做主的人生,包括感情。 晚餐后,他回到自己在家里的房间,陈设依旧保留着少年时的模样。 书架上还放着当年获得的那些学科竞赛奖杯,以及一张放在角落、有些蒙尘的合影高中毕业旅行时,他和几个要好朋友的合照,杨妩也在其中,站在边缘,笑容腼腆。 他拿起相框,轻轻擦拭着玻璃上的灰尘,心中感慨万千。 命运兜兜转转,又将他们带回了彼此的生命里,这一次,他不想再轻易放手。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南方一座温润小城的旧式宅院里,杨妩正过着与顾庭之截然不同的假期生活。 杨家是书香门第,宅子带着历经岁月的古朴与安宁。她陪着母亲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听父亲在书房里拉悠扬的二胡,时光仿佛都慢了下来。 然而,这份宁静之下,也有暗流涌动。 杨妩的父母对她个人的终身大事,同样有着自己的考量。不同于顾家的商业联姻倾向,杨家更看重门第清白和学识相当。 “小妩啊,”杨母一边修剪着蔷薇的枝叶,一边状似无意地提起,“你张伯伯家的儿子,就是那个叫张昀,记得吗?小时候常来家里玩的。他博士毕业了,现在在省城大学教书,听说还没有对象。那孩子性子温和,学问也好……” 杨妩修剪花枝的手没有停,语气淡淡的:“妈,我现在工作刚稳定,想先专心做好自己的事。” “工作重要,个人问题也重要嘛。”杨母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女孩子家,总要有个归宿。我跟你爸也不求你大富大贵,就希望找个知根知底、稳重可靠的,我们也好放心。” 杨妩没有反驳,只是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何尝不明白父母的苦心? 只是,经历过年少时那段无疾而终的情感,又独自在异乡打拼多年,她对感情的态度更加谨慎,也更坚持内心的感受。 那个人的身影,在这些天里,也时常不经意地闯入她的脑海。 他道歉时的诚恳,他默默提供帮助时的体贴,他站在讲台下的专注目光,还有那个雨夜里,他递过纸巾时指尖传来的温度…… 这些细节,如同散落的珍珠,渐渐串连起来,在她心里投下越来越清晰的影子。 她不得不承认,顾庭之对她而言,是特别的。 不仅是青春记忆的承载者,更是现实中让她感到安心和欣赏的存在。 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有过去的裂痕,还有现实的差距和不确定性。 他是顾家的独子,即便选择教书,也难保家族没有其他安排。 而她自己,也有着独立的事业和人生规划。贸然开启一段关系,可能会面临比年少时更复杂的局面。 一天傍晚,杨妩收到顾庭之发来的一条信息,不是问候,而是一张照片。 照片拍的是一页翻开的外文期刊,上面有一篇关于将数学建模早期融入中学STEM教育的论文摘要。 顾庭之附言:“偶尔看到这篇,觉得里面的某些观点,和你之前提到的想法有些契合。” 这条信息很工作化,甚至有些公事公办的味道。 但杨妩却从中读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这绝非偶然看到,而是他有意地关注着她的专业领域,并试图与她分享和探讨。这是一种超越普通同事界限的、带着智力层面欣赏的靠近。 杨妩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仔细阅读了摘要,然后回复道:“谢谢顾老师分享,观点很有启发性,特别是关于跨学科项目设计的部分。我最近也在思考类似的问题。” 她的回复同样克制,保持着专业交流的姿态。但接下来几天,他们之间却借着这个由头,断断续续地通过微信交流起了一些教育理念和教学方法。 话题始终围绕着工作,不涉私人,却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将分隔两地的两个人悄然连接起来。 顾庭之的见解深刻,杨妩的思路敏锐,这种思想上的碰撞和共鸣,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和满足感,比任何直白的问候都更能拉近心的距离。 七月中旬,顾庭之因为一件家族旗下教育基金会的事务,需要短暂离开本市出差两天。 巧合的是,目的地正是杨妩老家所在的省份。 临行前,他犹豫再三,还是在微信上给杨妩发了一条信息:“我这周末因公要去南州出差,大概停留两天。” 信息发出后,他有些忐忑,生怕显得过于刻意。 他并没有明确提议见面,只是告知了行程,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了杨妩。 杨妩看到信息时,正在帮父亲整理藏书。南州二字让她怔了一下。 她当然明白这条信息背后的潜台词。 夏日的午后,蝉鸣聒噪,她的心却突然安静下来。 她看着窗外被阳光晒得发白的院落,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最终停留在顾庭之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沉静和认真的眼睛上。 逃避和犹豫,似乎并不能解决问题。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让彼此在远离熟悉环境的地方,更自然地接触和了解。 她放下手中的书,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击:“南州这几天天气不错。如果顾老师周日有空,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当半天向导,带你逛逛这里的古街,尝尝本地小吃。” 收到回复的那一刻,顾庭之几乎是瞬间从书桌前站了起来,心脏因为突如其来的喜悦而剧烈跳动。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才回复道:“那太好了。如果不麻烦你的话,我非常乐意。周日见。” 约定达成,接下来的几天对顾庭之而言,充满了雀跃的期待。 出差的事务处理得异常顺利,他的心早已飞到了那个有着青石板路和袅袅茶香的小城。 周日清晨,阳光明媚。 顾庭之提前到达约定的古街入口。他穿了一件简单的灰色短袖和黑长裤,比起平日的正装,多了几分随和与清爽。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每一分钟都像被拉长了。 当杨妩的身影出现在熙攘人群的那一头时,顾庭之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穿着一条淡绿色的碎花连衣裙,长发松松地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颈,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整个人如同夏日清晨的一缕凉风,清新又动人。 “等很久了吗?”杨妩走到他面前,语气自然,仿佛他们只是某个寻常周末相约出游的朋友。 “没有,刚到。”顾庭之压下内心的波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 古老的街道在晨光中苏醒,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两旁是木质结构的店铺,售卖着各种手工艺品和当地特产。 空气中弥漫着茶叶、香料和刚出炉糕点混合的香气。 杨妩熟稔地带着顾庭之穿行在巷弄之间,向他介绍着这里的风土人情和历史典故。 她的讲解不像导游那般刻板,而是带着一种对家乡深切的了解和热爱,语气轻快而生动。 顾庭之安静地听着,目光却大多时候落在她的侧脸上。 阳光透过屋檐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笑起来时,眼角微微弯起,有一种不同于讲台上的、松弛而温柔的美。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她这个样子,轻松,自在,散发着生活的气息。 他们在一家老字号的茶楼歇脚。 临窗的位置,可以看到楼下潺潺流过的河水和水面上悠悠划过的小船。 杨妩点了几样精致的茶点和一壶本地特产的绿茶。 “试试这个,我们这里的绿茶和你们那边喝的味道不太一样。”杨妩将一杯清澈碧绿的茶汤推到顾庭之面前。 顾庭之端起茶杯,茶香清冽,入口微涩,而后回甘绵长。 他点点头:“很特别,很好喝。” 其实,喝的是什么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的氛围,和对坐的人。 茶楼里人不多,很安静,只有隐约的江南丝竹声和窗外潺潺的水声。 气氛微妙地沉默下来,之前的轻松被一种更私人的、略带试探的静谧所取代。 “其实,”顾庭之放下茶杯,目光望向窗外的河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杨妩耳中,“这次来南州,除了公事,也是想……来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 杨妩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看他。顾庭之的侧脸在阳光下轮廓分明,眼神深邃,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认真。 她垂下眼帘,看着杯中舒卷的茶叶,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接话,心里却像被投入一颗小石子的湖面,漾开圈圈涟漪。 顾庭之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继续说道:“看着这些古老的街道,听着你讲小时候的故事,好像……能更多地理解现在的你。” 他的语气很真诚,没有咄咄逼人的表白,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分享和靠近。 杨妩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脸上恢复了平静的笑容,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指着窗外河上的一座石桥说:“看到那座桥了吗?叫‘如意桥’,我小时候最喜欢在上面跑来跑去,总觉得踩过那座桥,愿望就能实现。” 顾庭之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那座古朴的石桥,也明白了她不愿在此刻深入那个话题。 他并不气馁,反而有些欣赏她的谨慎和分寸感。他笑了笑,顺着她的话说:“是吗?那待会儿我们也去走走,看看灵不灵。” 接下来的行程,两人都默契地不再触及敏感话题,而是像真正的好友一样,逛了古街,尝了特色小吃,在“如意桥”上走了走,甚至还去听了一段地方戏。 相处自然融洽,偶尔的眼神交汇间,却比以往多了些心照不宣的意味。 傍晚,顾庭之要赶飞机返回。杨妩送他到古街口,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今天谢谢你,向导当得很专业。”顾庭之看着她,眼神温和。 “不客气,希望你出差顺利。”杨妩微笑道。 短暂的沉默后,顾庭之轻声说:“那我走了。” “好,一路平安。” 顾庭之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出租车,拉开车门,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杨妩站在原地,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车子启动,汇入车流。 顾庭之透过后车窗,看着那个站在夕阳余晖中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他的心被一种复杂而充盈的情感填满,有离别的不舍,有相处的甜蜜,更有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他知道,这次南州之行,像一个关键的催化剂,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更加明朗的阶段。 虽然谁都没有挑明,但那份彼此吸引的感觉,已经在夏日的风里悄然生长,清晰可辨。 而杨妩,在顾庭之离开后,并没有立刻回家。她独自一人又走回了那座“如意桥”上,倚着石栏,望着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河水。 晚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她回想着这一天的点点滴滴,顾庭之专注倾听的样子,他偶尔流露出的温柔眼神,还有他那句“想来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 平静的心湖,终究是被搅动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他,并非无动于衷。 只是,横亘在现实之间的种种,以及内心深处对再次受伤的恐惧,让她无法轻易迈出那一步。 她轻轻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顾庭之的微信头像。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他询问她是否安全到家的信息上。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到了吗?” 几乎是在信息发出的瞬间,顾庭之的回复就来了:“刚下飞机。到了。今天很开心,谢谢。” 看着屏幕上简短的文字,杨妩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她收起手机,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前方的路,似乎也因为这若有若无的牵绊,而变得有些不同了。 暑假还很长,故事,也才刚刚开始。 我不想写作业[裂开][裂开][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17章 路途尚远 暑假的余温尚未散尽,九月的开学季便带着崭新的课和积攒了一个夏天的能量,席卷了整个校园。 致远中学的高二年级迎来了新的学期,也迎来了教育教学改革的一个重要节点——学校决定在高二年级试点开设“跨学科项目式学习”课程,旨在打破学科壁垒,培养学生综合解决问题的能力。 顾庭之和杨妩,分别作为物理和数学学科的骨干教师,很自然地被委以重任,共同负责其中一个重点项目的设计与指导。 项目主题定为“校园微环境优化方案研究”,要求学生综合运用数学建模、物理测量、数据分析甚至人文社科的知识,对校园内如教室光照、噪音、温度湿度等微环境进行监测、分析,并提出可行的优化建议。 任命下来那天,教务主任特意把他们叫到办公室,笑着说:“小顾,小杨,你们俩一个逻辑严谨,一个思维缜密,这个项目由你们搭档,我们再放心不过了。希望你们能通力合作,给我们高二年级开个好头!” 从办公室出来,两人并肩走在回教学楼的林荫道上。 九月的阳光透过开始泛黄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短暂的沉默后,顾庭之率先开口,语气是纯粹的工作探讨:“这个项目,数学建模和数据分析是核心,物理测量提供基础数据支撑。杨老师,你对前期切入的角度有什么初步想法吗?” 他的态度自然、专业,直接将私人情绪撇到了一边,完全进入了合作者的角色。 这让杨妩原本因暑假那次南州之行而存有的些许微妙心绪,也很快沉淀下来。 她略一思索,回应道:“我觉得可以从最简单的线性回归模型开始,引导学生建立环境因素与主观舒适度之间的初步关系。数据采集的规范性和准确性是关键,这部分需要顾老师你们物理组多把关。” “没问题。”顾庭之点头,“测量工具的选择和校准,我会带着学生先做好培训。我们可以先共同制定一个详细的项目手册和时间节点。” 开学初的忙碌冲淡了一切私人的暇想。他们迅速投入了工作,连续几天利用课余时间开会讨论,确定了项目的总体框架、实施步骤、评价标准。 他们之间的交流高效而顺畅,往往顾庭之提出一个测量方面的难点,杨妩就能从数学角度提出简化的建模思路。 而杨妩对数据可靠性的担忧,也能立刻得到顾庭之关于误差控制和仪器精度的专业解答。 这是一种智力上的高度契合与相互激发,让他们都隐隐感到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 然而,在这种纯粹的专业合作之外,一些细微的变化仍在悄然发生。 顾庭之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于在思考项目问题时,下意识地想去听取杨妩的意见。 她的思路清晰、视角独特,常常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启发。 他会默默欣赏她在讨论时,为了解释一个复杂概念,随手在草稿纸上画下的简洁而优美的图示,也会注意到,当她沉浸于思考时,指尖会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叩击,那节奏仿佛敲在他的心弦上。 而杨妩也察觉到,顾庭之在工作中的投入和负责远超寻常。 他不仅对自己负责的物理测量部分要求极致严谨,对她提出的数学模型部分,也会私下花费大量时间研究,确保自己能完全理解并给予有效支持。 他不再是那个只保持礼貌距离的同事,而是一个真正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伙伴。 她开始习惯在遇到难题时,很自然地想到:“这个问题,可以问问顾老师的看法。” 项目启动一周后,他们需要带领学生小组进行第一次校园实地测量。 那天下午,秋高气爽,阳光明媚。 顾庭之正指导学生调试光照度计,抬头间,看见杨妩蹲在不远处的草坪边,耐心地给几个学生讲解如何设置测量点位才能保证样本的随机性和代表性。 秋日的阳光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她微微仰头听着学生提问时,脖颈的线条优美而专注,几缕碎发被微风拂过脸颊,她随手轻轻拢到耳后。 那个瞬间,顾庭之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混合着欣赏、愉悦乃至一丝难以言喻的骄傲感充盈着他的胸腔。 他迅速收敛心神,继续手中的工作,但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这种在不经意间被吸引、因对方的存在而感到安心的感觉,如此自然,又如此强烈。 测量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小意外。 一个男生在攀爬梯子测量高处光照时,不小心碰掉了挂在树上的一个老旧广播喇叭,喇叭直直地朝着下方正在记录数据的杨妩坠去。 顾庭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猛地将杨妩往自己身边一拉。 “小心!” 杨妩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带得一个趔趄,几乎是跌进了顾庭之的怀里。 老旧喇叭“哐当”一声砸在她刚才站立的位置,碎成了几片。 时间仿佛有片刻的停滞。 顾庭之的手臂还环在杨妩的肩头,隔着薄薄的秋季外套,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和瞬间的僵硬。 他的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类似草木清新的香气,和自己骤然失控的心跳声混杂在一起。 “对、对不起!顾老师,杨老师!我不是故意的!”闯祸的男生吓得脸都白了,连声道歉。 周围的學生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了,现场一片寂静。 杨妩首先回过神来,立刻从顾庭之的怀抱中稍稍退开一步,脸颊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但声音还算镇定:“我没事。下次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是在高处作业时。” 顾庭之也迅速松开了手,强压下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转向那名男生,语气严肃却并不严厉:“器材损坏是小事,人身安全是第一位的。以后必须严格按照操作规范来,明白吗?” “明白了,顾老师!”男生惊魂未定地点头。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测量工作继续。 但之后的时间里,顾庭之和杨妩之间的气氛,却明显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微妙。 他们会下意识地避免直接的视线接触,交流时语气也更加公事公办,仿佛要通过这种刻意的疏离来化解刚才那片刻亲密接触带来的尴尬与悸动。 下班后,顾庭之在办公室磨蹭了一会儿,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给杨妩发了条微信:“今天下午,没事吧?” 他指的是那个意外。 过了一会儿,杨妩回复了:“没事,谢谢。” 很简短的三个字,听不出什么情绪。顾庭之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打了几行字,又删掉。 他想问“是不是吓到你了”,又想解释“我当时没想太多”,但最终,只回了一句:“那就好。项目数据我今晚初步整理一下,明天我们再对。” “好。” 对话就此终止。 顾庭之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那种想要靠近、想要保护她的心情,在今天的意外之后,变得愈发清晰和强烈。 但他也明白,无论是出于对过往的谨慎,还是对当前合作关系的重视,杨妩都需要时间和空间。他不能急,也不能逼。 而另一边,杨妩回到教师公寓,心绪也久久难以平静。 被顾庭之拉入怀中的那个瞬间,他手臂的力量,他胸膛的温度,以及那扑面而来的、带着阳光和淡淡洗衣液味道的男性气息,都让她心跳失序。 那种久违的、被保护的感觉,让她在慌乱之余,竟生出一丝贪恋。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不知所措。 她不是不懂顾庭之眼神里日渐清晰的情意,也不是对他毫无感觉。 只是,重新开始,需要太大的勇气。 她害怕重蹈覆辙,害怕激情褪去后现实的琐碎与压力,更害怕一旦关系变化,会影响到目前这份让她倍感珍惜的专业合作与同事关系。 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一片纷乱。 理智告诉她应该保持现状,但心底某个角落,却又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蠢蠢欲动。 新学期伊始,工作和挑战接踵而至。 跨学科项目才刚刚起步,后面还有大量的指导、协调、总结工作。他和她,注定要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密切交集。 这层未曾捅破的窗户纸,如同秋日清晨的薄雾,笼罩在两人之间,既带来一丝朦胧的美感,也平添了几分前行路上的不确定。 他们默契地维持着表面上的专业与平静,将所有的波澜都小心翼翼地收敛在心底,继续扮演着默契搭档的角色,带领着学生们,一步步探索着知识的边界。 而感情,则在每一次默契的眼神交汇、每一次高效的思维碰撞、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关心与维护中,如同悄然渗透的泉水,无声地滋养着,静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路途尚远,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我回来了[撒花][撒花] 但是快要更不完了[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路途尚远 第18章 回忆入党 秋意渐深,校园里的银杏树开始染上璀璨的金黄。 高二年级的“跨学科项目式学习”在顾庭之和杨妩的带领下,已进行到中期数据分析和模型构建的关键阶段。 学生们分成若干小组,散落在图书馆、实验室甚至校园的各个角落,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而两位指导老师的工作重心,也从前期的方案设计、测量指导,转向了更具挑战性的思维引领和瓶颈突破。 这天下午,项目组例行小结会后,几个学生围着杨妩,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一个数据拟合遇到的难题。 他们收集上来的关于教室温度与学生专注度的主观问卷数据,离散度极大,用简单的线性回归模型拟合效果很不理想,R?值低得可怜,这让一心希望用清晰数学模型揭示规律的同学们颇受打击。 “杨老师,是不是我们的问卷设计有问题?还是温度对专注度的影响本来就不是线性的?” 小组长,一个叫陈浩的男生挠着头,一脸困惑。 杨妩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她接过数据表格,仔细看了看那些散乱的点位,沉思片刻,才抬头看向围在身边这群年轻而焦灼的面孔,温和地笑了笑:“遇到困难是好事,这说明我们的研究触及了真实世界的复杂性。现实中的数据,往往不像教科书上的例题那样完美。” 她示意同学们坐下,拿起笔在白板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散点图。 “你们看,这些数据点虽然分散,但是不是隐约能看出,在某个温度区间内,专注度的评分相对较高,而过低或过高时,评分都明显下降?” 同学们凑近看了看,纷纷点头。 “这提示我们,变量之间可能不是简单的直线关系,也许存在一个‘舒适区间’。” 杨妩的笔在图上轻轻划着,“我们可以尝试引入二次项,或者考虑分段函数来构建模型。甚至,可能还存在其他我们未考虑到的变量在共同作用,比如湿度、光照、甚至是不同时间段同学们自身的疲劳程度。” 她引导着学生们一步步思考,语气平和而富有启发性,没有因为模型的暂时不完美而焦虑,反而将这种“不完美”视为探索更深层次规律的契机。 “数学模型的魅力,不在于它能完美拟合所有数据,而在于它能帮助我们简化现实、抽象本质,并在一次次试错和修正中,无限逼近真理。” 看着学生们渐渐亮起来的眼神,重新燃起斗志投入讨论,杨妩欣慰地笑了笑。 转身准备回办公室时,却发现顾庭之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活动室门口,正倚着门框,安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带着一种复杂的、类似于欣赏与感慨交织的情绪。 两人目光相接,顾庭之微微直起身,走了过来:“讲得很好。”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真诚,“特别是关于‘无限逼近真理’那部分。” 杨妩淡淡一笑:“只是些基本的科研思维训练。真实世界的数据,哪有那么容易驯服。” 两人并肩往办公室走。 秋日的夕阳将走廊染成温暖的色调,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你这种面对复杂性和不确定性时的冷静和耐心,是大学里培养出来的?”顾庭之状似无意地问起,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他想了解她的过去,了解那些他未曾参与的、塑造了如今这个杨妩的岁月。 杨妩侧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他会问起这个。 她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回忆什么,才缓缓开口:“有很大关系吧。尤其是在入党之后,接触到更系统的哲学思维和科学方法论训练。” “入党?”顾庭之确实有些意外。他记忆中的杨妩,是那个沉浸在数学世界、略带学术执拗的少女,似乎与“政治”这类词汇距离颇远。 “嗯。”杨妩点点头,目光望向窗外被夕阳染红的天空,思绪似乎飘回了多年前,“大二下半年的事。那时候,挺迷茫的。” 她的话匣子似乎被这个关键词打开了一条缝。 顾庭之没有催促,只是放缓了脚步,安静地做一个倾听者。 “刚进大学,和所有新生一样,兴奋又不知所措。世界一下子变大了,选择多了,反而容易迷失。”杨妩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 “我学数学,一开始是凭着兴趣和一点小聪明,但学着学着,就开始想,这些精妙的公式、严谨的推导,除了用来考试、解决一些抽象的学术问题,它的终极意义到底是什么?那时候,有种使不上劲的虚无感。” “后来,是教我《数学分析》的一位老教授,也是我们系的党总支书记,看我状态不对,找我谈了几次话。 他没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就是带我读了一些书,比如《矛盾论》、《实践论》,还有科学史方面的著作。” 杨妩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怀念的笑意,“一开始觉得枯燥,但慢慢读进去,就像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他告诉我,数学不是悬在空中的楼阁,它源于实践,最终也要服务于认识和改造世界。党的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和数学追求的严谨逻辑、从实际出发探寻规律的精神,在底层是相通的。” 她的眼神变得清亮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思辨热情的年纪,“我忽然意识到,我之前觉得虚无,是因为我把数学和现实割裂开了。 入党过程里的理论学习,特别是对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了解,反而让我更深刻地理解了我所学的专业,它应该是一种认识世界、服务社会的工具。” 她顿了顿,继续道:“那时候写思想汇报,不是应付差事,是真的在梳理自己的想法。 我写数学如何应用于国民经济计划、人口模型,写哥德巴赫猜想这种纯理论探索背后蕴含的执着精神与人类对真理的追求…… 在一次次讨论、一次次实践中,比如去农民工子弟学校支教,用数学游戏激发孩子们的兴趣,我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个人的价值,只有融入更广阔的、为人民服务的事业中,才能真正实现。 那种‘小我’融入‘大我’的归属感和使命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顾庭之静静地听着,内心受到不小的震动。他从未想过,杨妩的入党经历是如此内化于心、并与她的专业追求紧密相连的。 这远非他最初以为的某种“随大流”或功利选择。 他看到的是一個迷茫的年轻灵魂,如何通过严肃的思考和实践,找到了安身立命的精神坐标和专业发展的深层动力。 这份基于理性认知和理想追求的坚定,让她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独特的光彩。 “你呢?”杨妩忽然转过头,看向顾庭之,眼中带着一丝好奇,“你好像也是党员?没听你提过大学时候的事。” 顾庭之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抹略带复杂和自嘲的笑意。“我?我比你晚,是大四才入的党。” 他的目光也投向远方,记忆的闸门打开,流淌出的却是与杨妩截然不同的色彩。 “我大学的情况,你知道的,”他指的是父亲重病、家庭压力巨大的那段时期,“那时候,很现实,也很……功利。”他坦言,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我复读一年考上大学,家里是松了口气,但也对我有了更高的期望。他们觉得我走了‘弯路’,希望我尽快回到‘正轨’。入党,在当时的环境和我的家庭背景下,被视为一种必要的‘标配’,对将来进入体制内或者承接部分家业都有帮助。”顾庭之说得很直接,没有掩饰当时的现实考量。 “所以,我写申请书,参加培训,动机远没有你那么纯粹。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满足家族的期望,是为了给简历镀金,是为了在那个特定圈子里不被边缘化。” 他顿了顿,似乎在审视当年的自己,“流程都走了,表现也还算积极,但内心始终隔着一层东西。那些理论,觉得有道理,但很难说真正触及灵魂。 更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一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算计。”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后来,我父亲身体好转,家族企业的危机也度过了。我反而松了一口气,好像完成了一个阶段性的使命。 再后来,我出人意料地选择当老师,家里虽然失望,但见我态度坚决,也就没再过多干涉。只是,当年那种带着强烈功利心入党的经历,成了我心里一个不太愿意触及的点,总觉得……不够光明磊落。” 走廊里安静下来,只有夕阳无声滑落。 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同样的政治身份背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路历程:一个是理想驱动下的理性选择和价值追寻,一个是现实压力下的妥协与功利计算。 顾庭之看向杨妩,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躲闪,反而多了一份坦诚后的释然:“所以,我很佩服你,杨妩。你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能想得那么清楚,那么坚定。而我,好像总是被各种外界因素推着走,走了很多弯路,才慢慢找到一点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这番真诚的、甚至有些自我剖白的分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再是隔着客套和试探,而是触及了彼此成长中一些更核心、更真实的部分。 杨妩看着他眼中那份复杂的情绪,有自省,有坦诚,也有如今的释然。她轻轻摇了摇头:“也不能这么说。每个人的成长路径不同,面临的环境和压力也不同。重要的是,无论起点如何,最终我们是否走向了同一个方向,是否在各自的岗位上,尽到了一名党员应有的责任。” 她顿了顿,语气温和而坚定:“就像现在,我们带着学生们做这个项目,引导他们用所学知识去发现、解决真实世界的问题,培养他们的科学精神和社会责任感,这本身,不就是在践行当初的誓言吗?形式或许不同,但内核是相通的。” 顾庭之怔住了。 杨妩的话,像一道光,穿透了他心中那片因过往而存在的、小小的阴影区。 他一直将那段不够纯粹的经历视为一个缺憾,甚至是一种道德上的瑕疵。 但杨妩却从实践的角度,给了他一个全新的、充满建设性的视角重要的不是起点的动机是否百分百纯粹,而是最终是否用行动诠释了初心,是否在现实中承担起了责任。 是啊,他现在选择教书育人,尽心尽力地带好每一个学生,指导他们进行有意义的研究,这难道不正是对“为人民服务”最朴素的实践吗? 何必一直纠结于过去的那个“不够完美”的开始? 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看向杨妩,目光里充满了感激和一种更深层次的欣赏。 她不仅专业出色,更拥有一种洞察事物本质、化繁为简的智慧,以及一种宽厚而积极的人生态度。 “你说得对。”顾庭之的声音变得轻快而坚定,“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怎么做。”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掠过走廊的尽头。 两人相视一笑,许多未曾言说的隔阂,仿佛在这一刻随着对过往的坦诚分享和对共同信念的再确认,悄然冰释。 他们继续并肩走向办公室,身影在长长的走廊里被拉得很长。 这一次,步伐都显得格外踏实有力。 有一些人肯定看我的文就奇怪,为什么我今天晚上就这么急匆匆的把这个入党的这个写出来了? 其实我跟你们说句实话,就是这个大纲里压根就没有入党这个情节。 但是今天晚上出了一件事,让我不得不再说一说,各位对于入党自己当初的那些承诺与誓言记得遵守好。 我是一名共青团员,所以我坚持着中国**的脚步,坚持着一个中国。 我爱我的祖国。 然后我跟你们说一下这件事的整个过程: 现在中国国旗还被挂在最边边角角的角落里面! 坚持一个中国原则还有人不知道吗? 台湾省从来没有所谓的“国旗”,运动员辛辛苦苦去印度打比赛是为了让国旗升起。 不是为了让你分离中国。 我坚持着我的所有原则,坚持一个中国,跟随着中国**的所有脚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回忆入党 第19章 路还很长 秋意愈发浓稠,校园里的梧桐叶大片大片地染上金黄,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期中考试刚过,高二年级的“跨学科项目式学习”也迎来了至关重要的中期汇报环节。 各个项目组需要在全年级师生面前展示阶段性成果,并接受质询。 顾庭之和杨妩负责的“校园微环境优化”项目,无疑是备受关注的焦点之一。 汇报前一周,两人几乎把所有课余时间都投入到了指导学生的准备工作上。 PPT的打磨、讲稿的梳理、数据的反复核验、可能遇到的问题预演…… 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 这天晚上八点多,教学楼里大部分教室已经熄灯,只有高二致远班的教室还亮着。 顾庭之和杨妩正带着项目核心组的几个学生进行最后一次模拟演练。 黑板上画满了逻辑框架图,讲台上摊着各种数据表格和模型草图。 “停一下,”顾庭之抬手打断了正在讲解物理测量数据部分的陈浩,“这里,关于不同楼层教室光照度的对比,你只给出了平均值,但标准差很大,这说明数据离散度很高。 汇报时,评委很可能会问,这种差异主要是由楼层因素造成的,还是不同教室的朝向、窗外遮挡物等因素影响更大? 你需要准备好解释,甚至可以考虑做一个简单的方差分析来支撑你的结论。” 陈浩挠了挠头,有些为难:“顾老师,方差分析我们还没学过……” “没关系,概念我可以帮你理一下,”杨妩适时地接话,拿起笔在白板上快速写下一个简单的公式,“你只需要理解,这个分析可以帮助我们量化不同因素对结果影响的显著程度。 具体计算我们可以用软件完成,你汇报时重点说明分析思路和结论就好。” 她三言两语,就将一个学生眼中的难题化解为一个可以操作的步骤。 顾庭之站在一旁,看着杨妩专注的讲解,灯光下她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冷静。 这种在专业领域游刃有余的自信,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在她脸上多停留了几秒,直到杨妩似乎有所察觉,微微侧头,他才略显仓促地移开视线,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指向PPT上的另一处图表。 这样的场景,在这一周的备赛中屡见不鲜。 他们之间的配合越发默契,如同经过精密调试的齿轮,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明白对方的意图。 顾庭之负责把握数据的严谨性和物理原理的准确性,杨妩则擅长将复杂的数据和关系转化为清晰直观的模型和逻辑链条。 他们在专业上的互补与互信,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然而,在这紧密的工作联结之下,情感的暗流也在悄然涌动。 自从那次关于经历的交谈后,两人之间最后一点因过往而产生的隔阂似乎也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了解和欣赏,以及一种心照不宣的靠近。 顾庭之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将目光从杨妩身上移开。 他会注意到她思考时微微蹙起的眉头,会记住她喜欢用哪种颜色的笔批注,会在她连续工作太久时,不动声色地帮她续上一杯温水。 他甚至开始留意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疲惫,然后想办法分担更多的工作。 而杨妩,也同样无法忽视顾庭之的存在。他的严谨、负责,以及那份褪去愧疚和小心翼翼后,愈发显得沉稳可靠的特质,都让她感到安心。 她开始习惯在遇到难题时,第一个想到与他商量;习惯在忙碌的间隙,抬头看到他伏案工作的身影,心里便觉得踏实。 那天他脱口而出的“我们杨老师”,虽然当时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但事后回味,心底却泛起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甜意。 但她依然保持着理智的克制。项目正处在关键时期,任何个人情感的波动都可能影响到整个团队。 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刻意忽略着心底那片悄然滋生的、名为“顾庭之”的涟漪。 中期汇报会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举行。大礼堂里座无虚席,气氛严肃而热烈。 轮到“校园微环境优化”项目组上台时,顾庭之和杨妩坐在台下第一排,看似平静,实则手心都微微捏了一把汗。 项目组的同学们表现得异常出色。 他们用清晰的语言、直观的图表和严谨的数据,展示了前期大量的实地测量成果,并初步建立了光照、温度、噪音等环境因素与学生主观舒适度、专注度之间的数学模型。 虽然模型还不够完善,但其中体现出的科学探究精神和解决实际问题的导向,赢得了台下评委和师生们的频频点头。 到了评委提问环节,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一位资深的物理特级教师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你们用数学模型建立了环境因素与主观感受的关联,但主观感受的个体差异很大,如何保证你们问卷调查的信度和效度? 换句话说,你们如何确保收集上来的‘数据’是可靠的?” 这个问题直指项目的一个核心难点,如何将主观的、定性的感受,转化为相对客观的、可量化的数据。 台上的同学们显然有些准备不足,一时语塞。 就在气氛有些凝滞的时刻,顾庭之和杨妩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顾庭之率先开口,语气沉稳:“李老师的问题非常关键。我们确实意识到主观数据的局限性。因此,在问卷设计阶段,我们参考了心理学常用的李克特量表,并进行了小范围的预测试和信度分析。 同时,我们正在尝试引入一些客观生理指标,如皮电反应,作为辅助参考,未来希望能与主观数据相互印证。” 他的回答侧重于测量方法和数据可靠性的技术层面。 紧接着,杨妩补充道,她的声音清晰而柔和:“李老师,您提到的个体差异,恰恰是我们模型下一步要重点考虑的方向。 我们目前建立的是宏观的、统计意义上的关联。 实际上,我们已经开始引入聚类分析的思路,希望将学生按照对光、温、声等环境因素的不同敏感度进行分组,未来或许可以提出更具个性化的微环境优化建议,而不是一个‘一刀切’的方案。” 她的回答则从数学模型的发展和深化角度,化解了质疑,并展示了项目的未来潜力。 两人一唱一和,一个从物理测量角度夯实基础,一个从数学建模角度拓展边界,配合得天衣无缝,不仅圆满地回答了评委的质疑,还将问题巧妙地转化为了项目未来的亮点。 台下响起了赞许的掌声。 顾庭之和杨妩相视一笑,那一刻,无需言语,一种并肩作战、默契无间的成就感与愉悦感,在两人心中油然而生。 台下有细心的老师注意到了他们之间这非同寻常的互动。 汇报会圆满结束,“校园微环境优化”项目获得了极高的评价。 同学们兴奋地围住顾庭之和杨妩,七嘴八舌地表达着激动和感谢。 “顾老师,杨老师,我们成功了!” “刚才吓死我了,多亏两位老师!” “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设计优化方案了?” 看着学生们一张张洋溢着成就感和求知欲的年轻脸庞,顾庭之和杨妩都感到由衷的欣慰。 所有的辛苦和付出,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绚丽的橘红。 学生们陆续散去,喧闹的校园渐渐恢复宁静。 顾庭之和杨妩并肩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金色的落叶在脚下发出沙沙的轻响。 “今天,表现得很好。”顾庭之侧过头,看着身旁被夕阳勾勒出柔和光边的杨妩,轻声说道。 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超越了同事范畴的温柔。 杨妩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睛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明亮,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她的心微微一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腔里蔓延开来。 她弯起嘴角,回以一个同样真诚的笑容:“你也是,配合默契。” 简单的五个字,却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是对今天出色表现的肯定,也是对这段时间以来彼此信任、相互扶持的总结。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享受着这忙碌过后难得的宁静与惬意。 秋风拂过,带着凉意,也带着落叶的清香。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衣袖摩擦的细微声响,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属于校园的粉笔和书本的气息。 一种微妙而安宁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淌。 过去的重负似乎已被卸下,未来的不确定性依然存在,但此刻,并肩行走在洒满金色阳光的校园小径上,他们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一种崭新的、充满希望的东西,正在彼此心中悄然生长,坚实而温暖。 路还很长,但有人同行,便不再觉得孤单。 我回来了[摆手][摆手][摆手] 但人感冒了[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路还很长 第20章 退学 期中汇报的成功带来的喜悦气氛,在高二年级组办公室持续了没几天,就被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那是周四下午,刚上完第一节课的课间,办公室里有些嘈杂,老师们或在批改作业,或在和学生谈话。 顾庭之正和杨妩低声讨论着项目组下一步的数据深化方案,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报告。”一个低沉而带着些许犹豫的声音传来。 离门最近的英语老师李雯应了声:“请进。”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高二中等班的学生,赵磊。 他个子很高,但总是习惯性地微微驼着背,眼神有些躲闪,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赵磊成绩中等偏下,平时话不多,在班里属于不太起眼的那类学生,但也没什么违纪记录。 他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大家以为他只是来找班主任李老师问题的。 然而,赵磊没有走向李雯的办公桌,而是径直走到了年级组长,也是七班班主任王老师的桌前。 王老师是一位有着三十多年教龄、头发花白的老教师,正戴着老花镜批改作文。 “王老师……”赵磊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老师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和蔼地问:“赵磊啊,有什么事吗?” 赵磊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将那个已经被捏得有些皱巴巴的信封放在了王老师的办公桌上,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老师,对不起,我……我想退学,这是我的申请。”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让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所有老师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愕地看向那个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的男孩。 王老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放下笔,拿起那个信封,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严肃地看着赵磊:“赵磊,你说什么? 退学? 为什么? 遇到什么困难了吗?跟老师说说。” “是啊,赵磊,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突然要退学?”李雯老师也赶紧走了过来,语气充满了关切。 其他老师也纷纷围拢过来,脸上都写着难以置信和担忧。 顾庭之和杨妩对视一眼,也放下了手中的资料,走了过去。 他们虽然不直接教赵磊,但作为同年级的老师,尤其是刚刚经历过带领学生攻克难题的喜悦,听到有学生要放弃学业,心里都咯噔一下。 赵磊的头垂得更低了,双手紧紧攥着裤缝,声音闷闷的:“没……没什么困难,就是……不想读了,觉得没意思,也读不好。” “怎么会读不好呢?”物理老师张老师是个急性子,嗓门也大, “你上次月考物理不是还及格了吗?比好多人都强!有什么不懂的,你来问老师啊,问同学也行,怎么能轻易说放弃呢?” “就是啊,赵磊,”语文陈老师语气温柔些,“读书确实有时候会觉得辛苦,会觉得迷茫,但这都是暂时的。 你看,高中就像爬山,现在可能正好到了一个比较累的坡段,但只要坚持一下,爬过去,就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了。” 老师们你一言我一语,极力地劝说着,试图用各种道理唤醒这个看似一时冲动的学生。 “赵磊,你还这么年轻,现在退学,你能去干什么呢?”李雯老师忧心忡忡,“没有高中文凭,将来找工作会非常困难的。这个社会,知识还是很重要的敲门砖啊。” “不仅仅是找工作,”历史孙老师推了推眼镜,语气深沉,“读书更重要的是明理,是开阔眼界,是让你成为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 你现在觉得学习枯燥,是因为你还没有真正体会到知识带来的乐趣和力量。” 王老师一直沉默着,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赵磊,你抬起头,看着老师。” 赵磊身体一颤,迟疑地抬起头,眼神慌乱地扫过周围老师们关切而焦急的面庞,又迅速垂下。 王老师没有逼他,只是语重心长地说:“我教了三十多年书,送走了一届又一届学生。我见过很多像你一样,在某个阶段感到迷茫、想要放弃的孩子。 但绝大多数人,后来都庆幸自己当初坚持了下来。 人生很长,高中三年只是其中很短的一段,但它打下的基础,可能会影响你一辈子。 你现在觉得‘没意思’,可能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到学习的目标和意义。但这需要探索,需要过程,不能因为暂时找不到,就干脆把路都堵死啊。” 顾庭之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被老师们团团围住、显得孤立无援又倔强的赵磊,心中感慨万千。 他想起自己高中时,也曾因为家庭压力和对未来的不确定而感到窒息,甚至也闪过逃避的念头。他理解那种被困住、想要挣脱的感觉。 但他更清楚,退学绝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那更像是一种懦弱的逃避,只会将未来的路越走越窄。 他走上前一步,没有像其他老师那样直接讲大道理,而是平静地问道:“赵磊,能告诉我,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或者,你对什么特别感兴趣,觉得在学校里学不到?” 他的问题角度有些不同,试图引导赵磊说出真正的想法,而不是简单地否定“读书”这件事。 杨妩也轻声补充道:“是啊,赵磊。也许我们可以一起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方法,能让学习变得对你来说更有意义一些?比如,你喜欢动手吗?或者对某个特定的领域有好奇心?” 赵磊依旧沉默着,但紧握的拳头似乎松开了一丝缝隙。 他飞快地抬眼看了顾庭之和杨妩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办公室里的劝说持续了将近一节课的时间,老师们轮番上阵,从人生理想到现实生存,从个人前途到家庭责任,几乎把能说的道理都说了个遍。 赵磊大多数时间只是低着头,偶尔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态度虽然没有软化,但也没有更加激烈地反抗。 最后,王老师叹了口气,将那份退学申请书暂时收了起来,没有批准,也没有驳回。 他拍了拍赵磊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赵磊,这件事不是小事。 老师知道你心里肯定有事。这样,申请书我先替你保管。 你今天先回去上课,也再好好想想,冷静一下。如果还是想不通,明天,或者哪天,你随时可以再来找老师谈,好吗?也可以跟爸爸妈妈好好商量一下。 记住,学校和老师,永远都是希望你好的。” 赵磊默默地点了点头,再次鞠了一躬,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办公室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老师们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凝重和无奈。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李雯老师忧心忡忡。 “看样子不像是突然起意,肯定有原因。”张老师皱着眉头。 “家庭情况了解吗?”杨妩看向王老师。 王老师揉了揉眉心:“他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平时忙,对孩子学习管得不多,但也不是不管。我一会儿就给他家里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唉,现在的孩子,心思重啊……” 顾庭之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赵磊低着头、快步走向教学楼的身影,心情有些沉重。 他回想起刚才赵磊看向他和杨妩时,那短暂的一瞥中,似乎除了迷茫和抗拒,还有一丝……类似于羡慕的情绪? 他羡慕什么?羡慕项目组的那些同学吗? 他转过身,对王老师说:“王老师,我觉得可能不光是要了解他家里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也许,我们可以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切入,看看能不能激发他内在的动力。 比如,如果他真的对实践操作感兴趣,是不是可以让他参与一些课外活动小组? 或者,像我们那个项目组,虽然他是中等班的,但如果他感兴趣,也可以来听听,做些基础的工作?” 杨妩也表示赞同:“顾老师的想法有道理。有时候,学生厌学不是因为学习本身,而是因为找不到价值和成就感。 如果能让他体验到学以致用的乐趣,或许能改变他的想法。” 王老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们说得对。 光是讲道理确实效果有限。我回头跟他谈谈,也侧面了解一下他的兴趣点, 唉,每个孩子都是一本难念的经啊。” 放学铃声响起,老师们陆续离开办公室。顾庭之和杨妩走在最后。 “你怎么看赵磊这件事?”顾庭之问道。 杨妩轻轻叹了口气:“感觉他内心很矛盾。既想逃离,又似乎有些不甘。可能……是遇到了我们暂时还不了解的困境吧。”她顿了顿,看向顾庭之,“你刚才问他的话,很有针对性。” 顾庭之笑了笑,带着点自嘲:“大概是因为,我也曾差点成为他吧。”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解决一个学生的厌学问题,远比指导一个获奖项目要复杂和艰难得多。 但这恰恰也是教育工作的常态和意义所在不仅要传递知识,更要点亮心灵。 而他们,作为老师,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伸出援手,耐心等待,并相信每一颗迷途的心,都有找回方向的可能。 前方的路,对于赵磊,对于他们自己,都依然漫长。 路确实是有很多条,可读书是古今以来无数人走过来的,是一条轻便的,并且是一条光明大道,可以让你直观的看到读书与不读书的区别。 所以请各位将读书放在心上,我开这篇文的意义或许是为了那些正在读书迷茫的女孩子、男孩子, 并且我现在还是一名初中生,我身边就有很多经常性不读书的,所以感觉劝他们跟劝自己都快没区别了, 我们人生或许是真的路有很多,但现如今的自己除了读书,真的没有一条路了,然后我身边也有因为诈骗而进去的,也有去抢劫别人的车而进去的,你们说那种混子在我身边很多。 其实他们一开始本性没那么坏,只不过不想读书,但是要另寻出路,走了这么一条不好的道路,我知道也有不想读书的去种地啊,还有很多是国际生,这些我都知道。 好啦,不多说了,跟你们总结一下的话,就是认真读书吧! 最后给你们打个预防针,由于之后我要学师范,所以可能成年之后就不再会发文了,有可能会就此退圈了。 还有就是那些编辑来找我的版权,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出版,如果说是影视化的话,这主要得看那时候经济如何,如果说经济不太好的话或许会卖,如果说是经济良好的话,那肯定不会卖的啦 出版版权,等有能力的时候再出版,天高路远,我们下一篇再见[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退学 第21章 重新认识 赵磊递交退学申请书的风波,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高二年级组老师的心中漾开了层层涟漪。 尽管王老师暂时压下了申请,并第一时间联系了赵磊的父母,但接下来的几天,赵磊的状态并未见明显好转。 他依旧沉默寡言,上课时常走神,作业敷衍了事,仿佛一只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的茧,拒绝与外界交流。 顾庭之和杨妩虽然不直接是赵磊的任课老师,但这件事却像一根刺,扎在他们心里。 尤其是顾庭之,他从赵磊身上,隐约看到了自己年少时那份被现实挤压的迷茫和想要逃离的冲动,只是表现形式不同罢了。 他无法坐视不管。 “光靠谈话和讲大道理,恐怕很难真正触动他。”午休时间,顾庭之对正在批改作业的杨妩说。 阳光透过窗户,在杨妩的笔尖投下小小的光斑。 杨妩抬起头,放下红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是啊,王老师和他父母都谈过了,家里没出什么大变故,就是孩子自己钻了牛角尖,觉得读书没用,看不到前途。这种价值感的缺失,是最难弥补的。” “价值感……”顾庭之沉吟着这个词,目光望向窗外操场上奔跑的学生,“也许,我们该换种方式。 让他亲眼看看,知识是如何转化为力量的,学习好的人,是如何解决问题的。” 杨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是说……我们的项目?” “对。”顾庭之转过身,眼神坚定,“让他来项目组看看,哪怕只是旁观。 让他看看陈浩他们为了一个数据反复测量、为了一个模型争论不休的样子,看看当他们最终找到规律、解决问题时的那种兴奋和成就感。 这比我们说一百句‘读书有用’都来得直观。” 这个提议有些大胆。 赵磊并非项目组成员,成绩也不突出,让他中途加入,可能会打乱节奏,也未必能被其他组员接纳。 但杨妩只是稍作思考,便点了头:“可以试试。不给他硬性任务,就让他做个‘见习生’,感受一下氛围。 也许,那种为了一个目标而共同努力的热忱,能点燃他心里的那点火星。” 两人找到王老师,说明了想法。 王老师正为赵磊的事焦头烂额,闻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表示支持:“太好了!顾老师,杨老师,麻烦你们多费心!这孩子就是缺一股向上的劲儿,让他跟优秀的同学在一起熏染熏染,说不定真能开窍!” 于是,第二天,王老师便以“协助老师进行一些项目资料整理工作”为由,将赵磊带到了顾庭之和杨妩负责的项目活动室。 面对一屋子正在热烈讨论的陌生同学和两位老师,赵磊显得十分局促,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顾庭之没有给他施加压力,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项目的大致内容,然后指着一个空着的角落位置说:“赵磊,你先坐那里,可以随便看看我们的资料,听听大家讨论,有什么不明白的,或者想帮忙的,随时说。” 起初的几天,赵磊就像个透明人,始终缩在角落,低着头,要么假装看资料,要么就盯着桌面发呆。 项目组的同学们虽然好奇,但忙于自己的任务,也没太多精力关注他。 只有顾庭之和杨妩,会时不时地、看似不经意地走到他身边,点评一下正在讨论的问题。 “你看,张子远他们组为了分析不同楼层噪音的衰减规律,用了对数函数模型,这个想法就很巧妙。” 顾庭之指着白板上的一组数据对杨妩说,声音不大,但确保赵磊能听到。 杨妩会配合地点头:“嗯,把物理现象转化为数学语言,再通过模型预测,这就是知识应用的过程。不过他们这个模型的参数拟合好像还有点问题,残差比较大。” “是啊,任何模型都不可能完美,需要不断修正,这就是探索的乐趣所在。”顾庭之自然地接话。 他们就这样,通过这种“对话式”的引导,将项目组遇到的问题、解决的思路、以及其中蕴含的科学方法和探索精神,潜移默化地传递给了角落里的赵磊。 转机发生在一周后。 项目组在分析教室光照与学生学习效率的关系时,遇到了一个难题:他们发现靠窗座位和靠墙座位的光照度差异巨大,导致数据离散度很高,很难得出普适性结论。 大家争论不休,有人主张舍弃极端数据,有人觉得应该分区建模,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时,一直沉默的赵磊,忽然怯生生地举了一下手,声音细若蚊蚋:“那个……能不能……试试看,把座位按离窗户的远近分成几个区域? 比如,窗边区、中间区、靠墙区,然后分别统计每个区域的光照和效率的关系?” 活动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这个几乎被遗忘的“见习生”身上。 这个想法并不复杂,甚至有些简单,但却巧妙地绕开了数据离散的难题,将复杂问题分解成了几个更易于处理的部分。 顾庭之和杨妩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 杨妩立刻走到白板前,赞许地对赵磊点点头:“分区统计?这个思路非常清晰!化整为零,各个击破。赵磊,你能具体说说,你觉得按什么标准分区比较合理吗?” 被杨妩点名,赵磊的脸一下子红了,他紧张地搓着手指,但还是结结巴巴地把自己模糊的想法说了出来:“就……就是按距离……或者,按光照强度范围……” “很好!”顾庭之也走上前,语气带着鼓励,“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我们可以马上试试看。 赵磊,你愿意和大家一起,先把现有的数据按你的想法做一下初步分类吗?” 在两位老师鼓励的目光和其他同学好奇的注视下,赵磊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他接过同学递过来的数据表格,开始笨拙却又认真地按照距离窗户的远近,将座位和对应的数据一一归类。 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蜷缩在角落、自我封闭的“问题学生”,而是成为了项目组解决问题的一份子。 虽然他的贡献微小,但那种被需要、被认可的感觉,如同一点星火,落入了他的心田。 接下来的日子,赵磊虽然没有完全融入项目组热火朝天的讨论,但他不再总是躲在角落了。 他会默默地帮忙整理器材,记录数据,偶尔也会在大家遇到瓶颈时,提出一些虽然稚嫩却角度独特的想法。 顾庭之和杨妩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变化,总是及时给予肯定和引导。 更重要的是,通过参与项目,赵磊亲眼目睹了陈浩为了验证一个猜想在图书馆泡到深夜,看到了李娜因为一个数据误差反复核对直到无误,感受到了整个团队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而全力以赴的氛围。 他看到了“学习”不再是书本上枯燥的文字和试卷上冰冷的分数,而是变成了解决真实问题的工具,是团队协作的纽带,是带来成就感的源泉。 一个月后,项目进入总结收尾阶段。 在一次小组内部总结会上,轮到赵磊发言时,他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虽然眼神还有些闪烁,但语气却比以往坚定了许多: “我……我以前觉得读书就是为了考试,考不好就没用。 现在……现在好像有点明白了,学习……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有用,能看懂更多东西,能……能像大家一样,去解决一些问题。” 他的话并不华丽,甚至有些磕绊,但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顾庭之看着这个曾经想要放弃学业的少年,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却真实的光亮,心中充满了作为一名教师特有的欣慰和成就感。 在共同帮助赵磊走出迷茫的过程中,他们之间的默契与理解,也仿佛更深了一层。 放学后,顾庭之主动提出送杨妩回教师公寓。秋夜的风带着凉意,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赵磊这件事,多亏了你当时的提议。”顾庭之开口道,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和。 杨妩轻轻摇头:“是我们一起的努力。而且,是你先看到了他内心需要被认可的那一面。” 顾庭之笑了笑,没有反驳。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停下脚步,转向杨妩,神情变得有些郑重:“杨妩,有件事……我想了很久。” 杨妩也停下脚步,抬头看他,路灯的光线在她眼中闪烁,带着一丝询问。 “我们……”顾庭之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我们能不能……试着重新开始? 不是作为需要弥补过去的旧识,也不是仅仅作为默契的同事,而是……以了解现在的彼此为起点,认真地……走下去?” 夜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 杨妩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顾庭之,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再掩饰的真诚、期待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许久,她微微垂下眼帘,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轻微的弧度,轻声说: “好。” 第22章 秋阳正好 那个秋夜的“好”字,如同投入心湖的一颗石子,在顾庭之和杨妩之间漾开了层层叠叠、无声却深刻的涟漪。 没有轰轰烈烈的告白,没有激动难抑的相拥,只有路灯下对视的双眼,和空气中悄然流转的、心照不宣的暖意。 他们之间的关系,在经历了漫长的迂回、试探、愧疚与和解后,终于拨开迷雾,驶入了一条清晰而崭新的航道。 然而,这条航道的开启,并不意味着风平浪静。 他们都是成年人,是肩负着育人责任的教师,更是经历过世事磋磨、懂得谨慎珍惜的人。 确定关系后的第二天,当他们在晨光中于办公室再次相见时,彼此的眼神中除了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和默契,更多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克制与理性。 “早,杨老师。”顾庭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只是尾音里藏着一丝极轻快的温度。 “早,顾老师。”杨妩抬起头,回以微笑,随即又迅速低下头,假装整理桌上的教案,掩饰那份初涉新关系的无措。 整个白天,他们像往常一样,各自忙碌于班级事务和教学工作。 只是在课间擦肩而过时,会有一个短暂而迅速的眼神交汇。 在讨论项目进展时,顾庭之会不动声色地将泡好的、温度刚好的茶水推到杨妩手边。 杨妩则在顾庭之被学生缠着问难题时,默默帮他整理好下一节课要用的实验器材。 这些细微的举动,如同暗号,只有彼此才能读懂其中蕴含的关心与体贴,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两位优秀同事愈发默契的证明。 这种“地下恋情”般的状态,起初带着些许刺激和甜蜜,但很快,两人都意识到需要一种更稳定、更成熟的相处模式。 他们选择在一个周五的傍晚,下班后没有各自离开,而是默契地走向了校园深处那片静谧的小花园。 秋意已深,园中的菊花正盛放,空气中弥漫着清冷的香气。 “我们这样……”顾庭之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商量和尊重,“在学校里,还是保持原来的样子比较好。毕竟,我们的身份首先是老师。” 杨妩点了点头,表示完全同意:“嗯。对学生、对其他同事,都需要这样。感情是我们两个人的私事,不应该影响到工作。” 这是他们之间达成的第一个重要共识,将专业与私人生活清晰地区分开来。 这不仅是对彼此职业的尊重,也是对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的保护。 他们深知,校园环境单纯却也敏感,任何不必要的关注和议论,都可能给他们的工作和关系带来不必要的压力。 “那……以后下班后,或者周末,”顾庭之的语气轻松了些,带着点试探,“我可以约你吗?像普通……恋人那样。” 他说出“恋人”两个字时,耳根微微发热,目光却坦诚而期待地看着杨妩。 她轻轻“嗯”了一声,唇角弯起:“好。” 简单的对话,却仿佛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他们为这段关系划定了边界,也确认了方向。 这是一种基于深度了解和共同价值观的、冷静而坚定的开始,不同于年少时的冲动炽热,却更显醇厚与绵长。 确定关系后,他们的相处模式发生了微妙而实在的变化。 工作时间内,他们依然是配合默契的顾老师和杨老师,是学生们眼中严谨负责的班主任和项目指导老师。 但工作之余,属于他们的空间悄然展开。 他们会像普通情侣一样,在周末相约去看一场电影,影片结束后,讨论的焦点往往不是剧情,而是其中涉及到的物理原理或逻辑漏洞,常常争得面红耳赤,却又相视而笑。 顾庭之会发现杨妩对科幻电影里漏洞百出的设定有着近乎执拗的“挑剔”,而杨妩则会惊讶于顾庭之对古典音乐和绘画的鉴赏力,那是在他严谨的理科生外表下,不为人知的细腻一面。 他们也会一起去逛书店,一个直奔理工类书架,一个流连于文学社科区,最后在咖啡区汇合,交换彼此淘到的好书,交流阅读心得。 顾庭之开始尝试阅读杨妩推荐的带有哲学思辨色彩的小说,而杨妩则对顾庭之带来的科普读物中展现的宇宙之浩瀚和生命之精妙产生了浓厚兴趣。 这种智力上的相互吸引与拓展,让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愉悦。 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简单地在一起。顾庭之会在没有晚自习的晚上,开车送杨妩回教师公寓,两人就在楼下的小区花园里散散步,聊一聊一天的见闻,班级里的趣事,或者对某个教育问题的看法。 夜色温柔,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平凡的时刻因为彼此的陪伴而变得格外珍贵。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也日益加深。 顾庭之看到了杨妩在专业领域之外的另一面。 她会因为路边一只撒娇的流浪猫而蹲下身耐心抚摸,会对着甜品店里造型可爱的蛋糕露出孩子气的向往眼神,也会在听到某些社会新闻时,流露出强烈的正义感和同情心。 而杨妩也发现了顾庭之深藏于内的温柔: 他记得她不喜欢吃香菜,点餐时会特意嘱咐, 她偶尔感冒,他会默不作声地准备好药和温水。 他车里的音乐播放列表,不知何时起,加入了许多她喜欢的舒缓钢琴曲。 当然,他们之间也并非没有分歧。 顾庭之做事计划性强,有时略显刻板。 杨妩思维跳跃,偶尔会天马行空。 对待某些班级管理问题,他们也会有不同见解,但总能通过理性的沟通找到平衡点。 一次,因为如何处理两个学生之间的小摩擦,两人在办公室里争论了几句,声音不大,却各执一词。 最后是顾庭之先停了下来,他揉了揉眉心,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好吧,也许你的方法更注重情感疏导,我的更侧重规则明确。我们可以结合起来试试。” 杨妩也笑了,刚才那点小小的争执瞬间烟消云散。 她发现,与顾庭之相处,即使有分歧,也让人感到安心,因为他永远保持着尊重和解决问题的态度,而非情绪化的对抗。 他们的感情,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如同细水长流,悄然深入,逐渐构筑起一种基于深刻理解、 相互尊重和共同志趣的稳固联结。 它不张扬,却坚实;不炽烈,却温暖。 仿佛两棵独立的树,根系在泥土下悄然交织,枝叶在阳光中各自繁茂,又彼此守望。 而这一切,都悄然发生在校园生活的背景之下。 学生们依旧为考试和项目忙碌,同事们依旧在办公室讨论教学难题。 未来或许仍有风雨,但此刻,秋阳正好,他们携手同行,内心充满了安宁与力量。 第23章 合欢树 秋意渐浓,校园里的银杏叶已落了大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高远的蓝天。 期中考试的成绩单下发后,高二年级的氛围明显紧绷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焦虑和奋发的复杂气息。 顾庭之和杨妩的关系,在经历了那个秋夜的确认后,进入了一种既亲密又克制的新阶段。 白天,他们依然是学生们眼中配合默契、要求严格的顾老师和杨老师。 夜晚或周末,他们则小心翼翼地经营着属于两个人的时光,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分享着生活的点滴,探索着彼此的内心世界。 这种双轨并行的生活,让他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与安定。 然而,平静的校园生活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赵磊的转变是显著的,他不再提退学的事,上课的眼神也专注了许多,甚至在顾庭之和杨妩的项目组里,从一个沉默的旁观者,渐渐变成了一个会主动帮忙记录数据、偶尔提出笨拙却真诚建议的参与者。 但顾庭之和杨妩都清楚,这种转变是脆弱的,如同早春的冰面,需要持续的温暖和引导才能避免再次冻结。 这天下午,物理竞赛小组的辅导课结束后,顾庭之正在整理实验仪器,赵磊磨磨蹭蹭地留到了最后。 “顾老师……”赵磊的声音还是有些怯生生的。 顾庭之抬起头,放下手中的导线,温和地问:“怎么了,赵磊?有问题吗?” 赵磊搓着手指,犹豫了一下,才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试卷,是刚发下来的物理期中考试卷,上面用红笔醒目地标着一个不及格的分数。 “我……我还是学不好。公式都背了,题也做了,可一考试就……项目组那边,我是不是拖后腿了?” 他的头垂得很低,语气里充满了挫败和自我怀疑。 顾庭之接过试卷,没有立刻去看分数,而是仔细地浏览着错题。 他发现,赵磊的错误大多集中在概念理解和灵活应用上,而不是简单的计算失误。这恰恰是学习物理最难跨越的坎。 “赵磊,”顾庭之放下试卷,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你知道爱因斯坦是怎么解释相对论的吗?他不是用复杂的数学公式,而是用了一个简单的比喻: 一个男人和心爱的姑娘坐在一起,一小时就像一分钟;让他坐在火炉上,一分钟就像一小时。 物理,归根结底是理解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律,而不仅仅是背诵公式和解题。” 他指着试卷上的一道关于能量守恒的错题:“这道题,你只想到了机械能守恒的公式,却没有分析清楚摩擦力在这个过程中到底做了正功还是负功,消耗的能量去了哪里。 学习物理,重要的是建立清晰的物理图像,理解能量是如何转化和转移的。 公式只是工具,思维才是关键。” 顾庭之没有责备,也没有空泛的鼓励,而是切中要害地指出了他学习方法上的根本问题。 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起了简单的示意图,用最直观的方式,重新梳理那道错题涉及的物理过程。 赵磊起初还有些茫然,但随着顾庭之耐心地讲解,他的眼神渐渐专注起来,偶尔还会提出一两个问题。 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因为成绩差而自卑退缩的学生,而是一个在知识迷宫中寻找出口的探索者。 “谢谢顾老师……”讲解完毕,赵磊小声说道,虽然脸上依旧有忐忑,但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像是黑暗中摸索的人看到了一丝微光。 “不客气。有问题随时来问。”顾庭之拍拍他的肩膀,“项目组那边你做得很好,观察很仔细,提出的分区统计想法帮了大忙。学习是一步一步来的,别着急。” 送走赵磊,顾庭之轻轻舒了口气。 他意识到,对赵磊这样的学生,单纯的知识灌输和情感鼓励效果有限,更需要的是方法上的点拨和思维层面的引领,帮助他找到学习的“窍门”和乐趣。 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因材施教的智慧。 晚上,他和杨妩在电话里聊起这件事。杨妩在电话那头安静地听着,然后轻声说:“你做得很好。 他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实实在在的‘梯子’,帮他爬过那个坎。” 她顿了顿,带着笑意补充,“不过,顾老师,你那个爱因斯坦的比喻,还挺浪漫的。” 顾庭之握着电话,耳根微微发热,心里却因为她这句带着调侃的赞许而泛起暖意。 他们之间的话题,早已超越了工作,自然而然地融入了更多私人的、轻松的元素。 几天后,数学课上,杨妩讲解一道复杂的函数综合题。 这道题涉及数形结合、分类讨论,思维难度很大,不少学生听得眉头紧锁。 杨妩讲完一种常规思路后,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了虽然努力听讲但眼神仍有些跟不上的赵磊身上。 她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讲下一个难点,而是话锋一转:“其实,解决复杂问题,有时候可以试试‘退一步’的策略。 就像我们项目组里,赵磊同学之前提出的那个‘分区’想法一样。” 突然被点名,赵磊猛地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杨妩。 杨妩对他鼓励地笑了笑,然后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复杂的函数图象:“大家看,这个图象看起来是不是很乱,感觉无从下手? 那我们能不能像赵磊同学建议的那样,根据图象的特征,把它分成几个简单的区间? 比如,单调递增区间,单调递减区间,还有这个特殊的极值点附近。 在每个区间内,函数的性质就变得简单明了了,我们再分别处理,最后综合起来,问题是不是就清晰多了?” 她巧妙地将项目中的实践经验迁移到了数学解题中,并且特意提到了赵磊的贡献。 这种方法直观易懂,立刻让许多原本困惑的学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赵磊坐在座位上,脸颊因为激动和一点点羞涩而泛红,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某个瞬间,竟然也能成为同学们思路的启发者。 那种被认可、有价值的感觉,像一股暖流,冲刷着他心中因成绩不佳而积攒的冰层。 下课后,杨妩收拾教案时,看到赵磊还坐在座位上,低着头,手指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 她走过去,轻声问:“赵磊,刚才讲的,能跟上吗?” 赵磊抬起头,眼神比以往明亮了许多,他用力点了点头:“嗯!杨老师,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就是……先把大问题拆开。” “对,这就是化繁为简的智慧。”杨妩欣慰地笑了,“不仅是数学,很多事都是这个道理。别怕问题复杂,一步一步来,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谢谢杨老师。”赵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他迅速低下头,掩饰住微红的眼眶。 杨妩没有再多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教室。 她知道,有些改变,需要时间和契机,急不得。但每一次小小的进步和肯定,都是一颗希望的种子。 傍晚,顾庭之和杨妩难得地都没有晚自习,相约在校园里散步。 深秋的傍晚已有寒意,他们并肩走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路灯将身影拉得悠长。 “今天数学课上的事,赵磊回来跟我说了。”顾庭之开口道,语气里带着赞赏,“你那个迁移类比的方法,很巧妙。更重要的是,你肯定了他。” 杨妩将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呵出一口白气:“我只是觉得,他需要那种‘我能行’的体验。 成绩可以慢慢提,但自信一旦垮了,就很难重建。” “是啊。”顾庭之感慨道,“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教的不仅仅是知识,更是在帮这些孩子搭建通往未来的桥,或者,就像你说的,递一把梯子。” 他停顿了一下,侧头看向杨妩,夜色中她的轮廓柔和而清晰,“和你一起做这件事,感觉……很好。” 他的话语简单,却蕴含着深厚的情意。 杨妩的心微微一动,一种踏实而温暖的感觉包裹着她。 她没有说话,只是稍稍放慢了脚步,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无声的默契在寒冷的空气中流淌,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安心。 他们走到教学楼下的合欢树旁,花期早过的树木在冬夜里静默矗立。 顾庭之停下脚步,望着这棵见证了太多故事的树,轻声说:“有时候想想,命运真的很奇妙。 绕了这么大一圈,我们还是回到了这里,一起做着我们都认为有意义的事。” 杨妩也抬起头,看着光秃的枝桠:“可能就是因为绕了那一圈,才更知道现在该珍惜什么,该怎么做。” 是啊,顾庭之想,正是因为经历过失去和遗憾,才更懂得此刻拥有的分量。 正是因为见识过现实的复杂,才更坚定教育这片园地的纯粹与可贵。 而身边这个人的存在,让这一切都充满了温暖和力量。 “天冷了,回去吧。”顾庭之轻声说。 “好。” 两人转身,并肩走向教师公寓的方向。 身后的合欢树静静伫立,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望者,见证着校园里年复一年的成长与蜕变,也守护着这份在岁月沉淀中愈发醇厚的感情。 第24章 进入冬天啦 深秋的最后几片梧桐叶终于落尽,初冬的寒意悄然笼罩了盛南中学。 高二年级的“跨学科项目式学习”进入尾声,各个项目组都在紧张地进行最后的成果梳理和汇报准备。 顾庭之和杨妩指导的“校园微环境优化”项目,因为前期扎实的数据基础和清晰的逻辑框架,进展相对顺利,但也正因为期望值高,两人肩上的压力丝毫不减。 他们几乎把所有课余时间都投入到了项目里。白天上课、处理班级事务,放学后便一头扎进项目活动室,和学生一起核对数据、完善模型、打磨汇报稿。 高强度的工作,反而让他们那种基于专业默契和私人情感的联结,变得更加牢固和自然。 这天晚上九点多,活动室里只剩下顾庭之、杨妩和项目组长陈浩。 其他组员已经陆续被他们劝回去休息了。 陈浩还在对着电脑反复修改PPT的动画效果,力求完美。 顾庭之站在白板前,审视着最终确定的优化方案逻辑图,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还有什么疏漏。 杨妩则坐在一旁,安静地翻阅着厚厚的数据分析报告,指尖偶尔在纸页上轻轻划过,留下细小的批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和纸张油墨的味道,只有键盘敲击声和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一种因共同目标而凝聚的、宁静而专注的氛围笼罩着小小的活动室。 “顾老师,杨老师,你们看这个对比图表放在这里效果怎么样?”陈浩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问道。 顾庭之和杨妩同时走到电脑前,一左一右,微微俯身看着屏幕。他们的肩膀靠得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杨妩专注地看了看图表,提议道:“颜色对比可以再强烈一点,重点数据用醒目的标红。” “嗯,”顾庭之表示同意,补充道,“旁边的说明文字精简一下,只留最关键的信息,视觉冲击力会更强。” 陈浩按照他们的建议快速修改着,忍不住感叹:“顾老师,杨老师,你们俩真是太默契了,一个抓宏观逻辑,一个抠细节呈现,简直完美搭档!” 这话让顾庭之和杨妩同时愣了一下,随即相视一笑,那笑容里包含了只有彼此才懂的复杂意味是默契搭档,但似乎,又早已不止是搭档了。 “少拍马屁,赶紧弄完回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读。”顾庭之故作严肃地敲了敲陈浩的桌面,眼底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 杨妩也直起身,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对顾庭之说:“差不多了,剩下的让陈浩自己收尾吧,我们也该走了。” “好。”顾庭之点点头,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送走陈浩,关上活动室的灯和门,走廊里一片寂静,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 冬夜的寒意透过窗户缝隙渗进来,杨妩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冷吗?”顾庭之低声问,很自然地将自己臂弯里拿着的外套展开,示意她披上。 杨妩犹豫了一瞬,没有拒绝,轻轻接过来披在肩上。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清爽的皂角香气,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将她包裹。 两人并肩走在被清冷月光照亮的校园小径上,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这次项目,学生们真的成长了很多。”杨妩望着远处教学楼零星亮着的灯火,感慨道,“尤其是陈浩、李娜他们几个核心成员,组织协调能力、解决问题的思路,都成熟了不少。” “嗯,”顾庭之表示赞同,侧头看她,“你也功不可没。 没有你的数学模型把那些零散的数据点串成线、织成网,这个项目最多也就是个不错的社会实践,达不到现在这个深度。” 他的夸奖很具体,也很真诚。 杨妩弯了弯嘴角:“是你前期带着他们把测量基础打得好。物理的严谨性是根基。” 他们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讨论着工作,语气平静,却透着对彼此专业能力发自内心的欣赏和信赖。 这种在工作成就中获得的共同愉悦,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能滋养感情。 走到教师公寓楼下,杨妩停下脚步,要将外套还给顾庭之。 “穿着上去吧,楼道里冷。”顾庭之没有接,“明天早上给我就行。” 他的体贴很自然,不带丝毫刻意。杨妩心里一暖,点了点头:“那……你回去路上小心。” “嗯。”顾庭之应着,却没有立刻转身离开。他站在路灯晕黄的光圈下,看着杨妩,目光深邃而温柔,仿佛有话要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冬夜的空气清冷而安静,能听到远处城市隐约的喧嚣。 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某种微妙的情愫在无声流淌。 最终,顾庭之只是轻声说:“快上去吧,早点休息。” “你也是。”杨妩轻声回应,转身走进了公寓楼的大门。 在楼道拐角处,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庭之还站在原地,见她回头,朝她挥了挥手,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 那一刻,杨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了。 她忽然意识到,这种平淡日常中的默契、并肩作战后的相互支撑、以及无声处流淌的关怀,或许就是她一直追寻的、踏实而长久的感情模样。 几天后,项目迎来了最终的校级汇报展示。大礼堂里座无虚席,校领导、各学科组长、还有众多学生代表到场观摩。 顾庭之和杨妩坐在台下第一排,看似平静,但交握放在膝上的手,指节都微微有些发白,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项目组的同学们站在台上,自信从容地展示着他们的研究成果。 从问题提出、数据采集、模型构建到优化方案设计,逻辑清晰,论证有力,尤其是最后提出的基于数据分析和模型预测的、针对不同教学楼和教室的个性化微环境改善建议。 既有科学依据,又具备很强的可操作性,赢得了台下阵阵掌声。 到了评委提问环节,一位校外请来的教育专家提出了一个颇具深度的问题: “你们的模型很好地揭示了环境因素与学习效率的相关性,但相关性不等于因果关系。 你们如何证明,是环境优化导致了效率提升,而不是其他未控制的因素? 或者说,如何将这种‘优化’的效果进行更科学的评估?” 这个问题直指科学研究的核心难点因果推断。 台上的同学们虽然有所准备,但回答起来仍显得有些吃力。 关键时刻,顾庭之和杨妩再次展现了他们的默契。 顾庭之从实验设计的角度,阐述了他们如何通过前后对比、控制变量等方法来增强结论的可靠性。 杨妩则从统计学的角度,提出了引入更高级的因果推断模型作为未来深入研究的可能性。 他们的补充高屋建瓴,既化解了当下的质疑,又为项目指明了更深远的探索方向。 最终,“校园微环境优化”项目毫无悬念地荣获了校级特等奖。 当颁奖词念出顾庭之和杨妩的名字,以及他们指导的项目组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站在领奖台上,接过沉甸甸的奖杯,顾庭之和杨妩相视一笑。 台下是闪烁的灯光和无数张兴奋的笑脸,而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倒映出的、带着疲惫却无比明亮的成就感。那一刻,所有的辛苦和付出都化为了值得。 他们不仅是事业上的最佳拍档,更在共同奋斗的过程中,将彼此的情感淬炼得更加坚不可摧。 汇报会结束,学生们簇拥着他们,兴奋地计划着要去庆祝。 顾庭之和杨妩被围在中间,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顾老师,杨老师,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吧!”陈浩大声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响应。 顾庭之看了看杨妩,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杨妩笑着点了点头。 “好!”顾庭之大手一挥,“今晚老师请客,庆祝你们取得的优异成绩!” “耶!”学生们欢呼起来。 人群喧嚣中,顾庭之悄悄碰了碰杨妩的手背,低声说:“辛苦了。” 杨妩回以一个同样温柔的眼神:“你也是。” 这一刻,事业的成功与情感的慰藉完美地交融在一起。 他们知道,前路或许仍有挑战,但只要他们携手并肩,便无所畏惧。 冬天的寒意似乎也被这份热烈驱散,未来的路,在他们的脚下,正向着温暖明亮的方向延伸。 第25章 期末 校级项目汇报会的成功和随之而来的庆祝,像冬日里一抹温暖的亮色,短暂地驱散了期末临近的紧张与疲惫。 那晚的会场灯光璀璨,人声鼎沸,欢笑声、掌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在为整个学期的辛勤努力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顾庭之站在角落,手握一杯温热的茶水,目光不时扫过人群。 杨妩则被几位同事围在中间,正兴奋地分享着项目中的趣事。 她的笑容明媚而从容,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满足感。 “今晚……很高兴。”杨妩抬起头,目光不经意间与顾庭之相撞。她微微一笑,像是在回应他的注视,眼神中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 顾庭之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随后轻轻抿了一口茶,仿佛要把这短暂的瞬间铭记。 然而,喧嚣过后,生活很快便回归了原有的轨道,甚至因为学期末的种种收尾工作而变得更加忙碌。 办公室成了他们的主战场,堆叠的试卷、待批改的作业、未完成的总结报告占据了每一个角落。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光影交错间,顾庭之和杨妩坐在各自的办公桌前,埋头于成堆的文档中。 键盘的敲击声、翻动试卷的沙沙声,还有偶尔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期末季独有的背景音乐。 “这道题解得不错,就是步骤有点乱。”杨妩轻声说道,笔尖在试卷上划过一道流畅的曲线。 她抬起头,对坐在斜对面的顾庭之微微一笑。 顾庭之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望去,眼神中透着一丝笑意:“下次提醒学生,先把字写清楚点。”杨妩点点头,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几分。 他们是同事眼中配合无间的搭档,是学生心里要求严格的老师。 但在这个期末季,他们的关系似乎又多了一层微妙的默契。 他们不再需要刻意寻找话题,也不再需要刻意保持距离。 在平淡的日常里,多了些只有彼此才能意会的瞬间。 晨会时,一个心照不宣的短暂对视; 午餐时,自然而然坐到对面的默契; 批改作业间隙,递过去的一颗润喉糖; 或是下班后并肩走向停车场时,关于某个学生或教学问题随意的几句交谈。 这些微小的举动,像是春日里悄然绽放的花朵,虽不张扬,却在无声中传递着一种温暖的信号。 这种相处模式,平静、克制,却有着一种细水长流的踏实感。 它不同于青春年少时炽热的激情,更像是一杯被岁月慢慢煨煮的茶,初品或许清淡,回味却愈发醇厚甘甜。 他们都已过了那个需要靠轰轰烈烈的形式来证明感情的年纪,反而更珍惜这种于无声处建立的默契与懂得。 期末考试的监考、阅卷、成绩录入、学期总结……一项项工作接踵而至,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办公室里总是弥漫着油墨和咖啡混合的气息,键盘敲击声和翻动试卷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顾庭之和杨妩各自埋首于成堆的文档中,偶尔抬头,视线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便能传递出“加油”或“注意休息”的意味。 有一次,杨妩连续批改了几小时的数学试卷,颈椎酸痛得厉害。 她忍不住停下笔,轻轻揉着后颈,眉头微蹙。 坐在对面的顾庭之注意到她的动作,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去茶水间。 不一会儿,他端回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轻轻放在她的手边。 “歇会儿,喝点热的。”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杨妩抬起头,撞进他深邃而温和的目光里,心头一暖,接过杯子:“谢谢。”牛奶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掌心,也暖到了心里。 这样细微的体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让她感到被珍视。 阅卷工作最繁重的那几天,他们常常是办公室里最后离开的人。 冬夜寒冷,校园里寂静无声,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道路上回响。 顾庭之总会坚持送杨妩到教师公寓楼下,看着她房间的灯亮起,才转身离开。 有时,杨妩会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那个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会涌起一种奇异的安宁感。 仿佛无论外面世界如何喧嚣寒冷,总有一个人,会在灯火阑珊处,默默守护着她。 学期终于在一片忙乱中接近尾声。 放假前最后一天,处理完所有杂务,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办公室镀上一层暖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