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夏秋临》 第1章 第一章 秋天的晚风吹得爽朗,临近暮色的晚高峰格外吵闹,红绿灯闪烁于昏黄的晚霞间,酿成了一幅橘色画。一列列汽车将道路赌得水泄不通,脾气差的司机开始疯狂鸣笛。 谢慵厌倦了这样的下班高锋期,等待的时间拿起手机刷朋友圈,一点开,就是落落发的成绩单,评分几乎全是A 。 [落落]老大你看,我这次可是拿了第三 [山前]嗯,不错,你这次想要什么奖励 [落落]老大我列了个清单,你回来我给你看 [落落]老大你快点回来,我饿死了,你快点,快点 谢慵放下手机,想起很久上前落落还是小孩子,而今却快上高中了,感慨时间的速度。有些事情被遗留在长河。捡起时却仍如昨日一般深刻. 餐桌上,谢相玦聊起近况,大多都被谢慵糊弄过去,一餐很快就吃完,谢慵主动要求洗碗,谢湘诀夫妇看电视去了。 洗到一半,落落溜了进来,谢慵侧头看了一眼,想起傍晚的聊天,说:“清单我等下再看,你去说会手机。” “我不是为了清单来的。”落落笑眯眯的看他,每当这种表情露出,他就知道有80%不可能同意的事找上他了。 “那你走吧,我还没刷完碗。”落落突然十指交握,放到脸颊边,夹着嗓子说话:“舅舅~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谢慵皱眉:“喉咙里夹盘子了?” “哦,就是,你是不是有过喜欢的人?”落落眨眨眼睛。 谢慵洗完碗,将锅拎起,放水,水花溅起洒在他的脸上,他皱眉,将水槽关小了些,听见这个问题,他面上没有波澜,无所谓的问:“你问这个干吗?” “给你看个视频。” 视频中少年被绑,日军想在他嘴中问出情报,少年坚决抵抗,身前长衫已染成血衣,而舞台的另一边,少女身着旗袍,被严刑拷打仍不透露一个字,灯光一明一暗。直到最后行刑前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出那一句话:“新中国一定会到来。” 谢慵正好洗完碗,抽了张纸巾擦:“嗯,是我,帅不?” “不,不,你看评论区!” 我嗑的cp是真的(作者):推荐大家去看完整版,很难想象是一个高中生编剧 兮:如果是奔着他们去看的不建议,因为他们出场时长不到五分钟 莓你可爱回复兮:但是他们演技在线,而且男生对女生的眼神绝对不清白 塔塔牌雪回复莓你可爱:话剧里两个人就是假扮夫妇,太好磕了! 梨雨:不行,剧里就像沉稳克制书生和冷面特工姐姐,姐狗文学我爱 我磕的CP包真(作者):这主要是历史群像话剧,生长18分钟,讲述了抵抗日军的英雄们的故事,希望大家在磕CP的时候不要忘记了解历史,铭记伟大.大家想看完整版可以到公众号搜,因为墨江七中会在艺术节开始之前录一遍以确保艺术节正常开展,其实刚出就火过一次了,只是那时是嗑主角. 绿提子:姐狗文学是吗,我已经准备好开写了 就你话多回复绿提子:踢我 下面是满屏的加一 谢慵捏了下眉心,有些无奈。 落落收起手机问:“所以,我嗑的CP是不是真的,这个视频一个周之前发的了,现在七十多万点赞了。 “你就告诉我嘛,满足一下青春期少女的好奇心呀。” 谢慵甩甩手,将纸巾扔向垃圾篓,他靠在台边,促狭地说:“你闭眼,这么害羞的事我不好意思说。” 落落闭上眼睛,准备从主角这听见什么大瓜,额头突然一痛,疼得地蹲下捂住头,而罪魁祸首哼着歌走出厨房,拉了一张椅子准备坐下,谢慵正要坐下,手边一空.看见落落气鼓鼓的脸。 “你不能这样,你得完成我的清单。”落落眼神飘移,谢慵看出了她的窘迫,轻摸了一下她的头,“微信发我吧。” 谢慵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看见微信里危凉涵的订婚。愣神片刻。 危凉涵的婚礼,她会来吗? 如果她来的话,说什么比较好,好久不见? 这种话烂透了吧,说完好久不见又能说什么呢? 你最近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更尴尬了吧。 他侧过身刷新这则朋友圈,迟迟不见那个头像的信息,开始有点烦躁,不小心点了危凉涵的头像,系统显示"你"拍了拍"危凉涵。 本来想撤回,没乘想危凉涵的信息已经发过来了。 [危凉涵]大忙人,终于得空看手机了? [危凉涵]我打算明天约上朋友到饭店聚一聚,发请帖 [危凉涵]明天中午十二点湘辣饭店,记得来 [山前]知道了,订婚快乐 谢慵打字想问她来不来,输入半天还是没能发出去,盖上被子睡了。 吃完饭后,他们还说要去KTV。谢慵摆手拒绝,走出门准备打车,危凉涵追出来说:“要不要我老公送你,他就在这附近。” “不用了我打到车了。”谢慵晃了下手机,随口问起:“怎么没见到她?” “谁?哦,她说工作忙,会送红包来,你说怎么会有好朋友婚礼都不参加的,你们啊,个个忙的人见不到半个,搞得我清闲得很。” “对啊,你说为什么老师有那么多假。”谢慵笑笑,车已经开到店门口,他招手说了句:“危老师.新婚快乐!” 一上车,司机是个有着东北口音的中年大叔,听见谢慵说"新婚快乐",问:"小姑娘这么快就结婚了?" “嗯,我们中第一个结婚的。” “唉,我们家女儿不听劝都奔三了还不谈个,说什么现在年轻人不结婚,唉。” 堵车空闲期间,大叔问:“小伙子,你谈了没,看你也就大学毕业的样子。” 车外行人匆匆,混杂着孩童吵闹与商饭叫卖声,一片火红的枫叶落入车窗,透着光,叶脉清晰的仿佛被画过,听见司机的问题,他捏了下叶柄,回答:“没,我有喜欢的人了。” 司机转过头来:“小伙子,你像貌可是顶顶好,说话也不错,看你这样,那小姑娘到底怎么了,听叔一句劝,小姑娘脸薄,不好意思,你个大老爷们,害羞啥!” 谢慵被这番直白的言语惊到了,摆摆手拒绝:“没,是她太好了,我被拒绝了。” 他在心里补了句“大概。” 大叔发动车子:“没事,咱总不能一辈子载人家身上了吧,重来嘛。” 谢慵不可察觉的捏下叶柄,随后将这片叶子在下手后扔去。 一辈子? 不可能吧 晚上洗完澡,落落又不知道从哪找了个文档,发信息说看完二十块钱.他想着怎么大方成这样,索性看看。 点进去就是于醒和邱临晚的同人文,本想退出来,却看见引言的那句,引起他的好奇。 “怪我感情愚钝,将爱拒之门外,听不见你的告白。” 第2章 第二章 浅蓝色晕染的天空下起了小雨,站台顶上的塑料档板被大颗的雨滴打的叮当响,天亮后四周蒙上了一层灰。风吹过,雨丝斜入站台,少女怕弄脏白鞋,往里站了点,她似是刚下学,无聊地看向站台外溅起的水洼,面前的汽车飞驰而过,她面上毫无波澜。在等车,又好像不是。 雨停后,空气中有一味种清新草的味道,路上都是水洼,少女穿着长裙,她小心翼翼的提起裙摆,向不远处的画室走去。 画室门口有一排绿植,她将裙摆放下。屋檐上的水失重落下,天慢慢放晴。少女看了一眼白色裙摆。 没有弄脏。 大约过了一分钟,画室下课,第一个奔出来的男孩看到少女后面上止不住的欣喜,他想抱住姐姐,却被驳回。 少女有身高优势,比弟弟高了近四十厘米,足以按住他的头停止他前进,他问姐姐:“姐,你今天这怎么来接我了?” 在他的印象里姐姐一直是生人勿近的气场,很高冷,对家人也不例外。平时上的也是寄宿学校,和自己说话的机会两只手数的过来,今天难得来接他,自然欣喜,语气满是雀跃。 少女没说话,将伞扔给他,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画室的门。 下一秒,门被推开,少年走出,头发因为留太长而扎了个小辫子,穿着水洗蓝色T衫,手腕有一串珠子和黑色编绳,下身黑色休闲裤,左手扶着门把,小臂有小块红色颜料被蹭到。门把上的风铃叮叮作响,他抬头,正对上她的眸,微微笑道:“温洛卿?你怎么在这?” 他将目光移向男孩:“你弟?” 少年声调上扬,稍显懒散,倒是和他的性格如出一撤。 雨又开始下,温洛卿不想新买的白裙被泥水蹭,她没回答少年的问题,问:“画室可以躲雨吗?” “当然。”少年拉开画室的门,“进吧,我爸不会介意的,这雨怕是会越下越大,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等到两人进去,温洛卿回头问:“你呢?” “我把盆栽放里面点,画室有热水,你弟应该知道。” 温洛卿还没坐下,温浮季就拿着一杯热水像是激功的递给她,她轻声说了声谢谢,温浮季像是要蹦起来一样,忙去找自己的画。 画室还有几人在画,或素描,或水彩。温洛卿坐在一个角落,画室里有些人总往她那看,倒不是多好奇。温洛卿不算惊艳那款,但皮肤白,头发偏深棕,属于越看越好看的那种,她静静坐在那,不发出任何声音。 少年一进来,温洛卿站起身,温浮季比她还快一步,拉着少年的手问:“小谢哥哥,我的画找不到了。” 少年摸了摸他的头,蹲下来说:“我去给你找,你陪姐姐坐一会儿吧。” 温浮季是个二年级的小孩,随便哄哄就听话,他跑到温洛卿身边和她说:“姐姐,你马上就可以看见我的大作啦。” 不一会儿,少年拿着温浮季的画来,一张一张的摊开。是简单的水彩画,以他这个年纪算不错的。少年柔声说:“他画的很好看,上课也很认真,而且有天赋。” 还没说完,温洛卿打断他的话:“谢慵,我算不上他的家长的。” 意思是不用太官方。 谢慵将画收好,温洛卿说:“你的右手好像蹭到了颜料。” 他抬手,看向那块红色。 “还挺好看。”温洛卿说着。 “是我最喜欢的勃艮第红。”谢慵拿湿纸巾擦,“感觉和你很配。” 她低下头,默默的将热水喝完,温浮季正整理画。 谢慵问温洛卿:“你高中上哪里?” “墨江七中。” 墨江七中是墨江最好的公立学校,有一个受欢迎的制度是会听取学生的建议,有专门的信件箱,且不是那种有钱就能进的学校。 “我也是。”谢慵将一张纸递给她:“呐,画的你。” 画上的人姿态美好,正侧脸看向窗外,长发别在耳后,一只手拿着杯子,另一只手轻轻碰窗,优雅至极。 温洛卿伸出手想拿,但伸了一半却又放下:“我不收别人礼物的。” “我也不随便给人画画的。”谢慵向前递:“给你。” 温洛卿接过画,等雨渐渐停了。 姐弟俩走出画室,一辆银色轿车停在门口。司机打下车窗,是家里的李叔,温洛卿坐上车,弟弟系上了安全带,提醒了姐姐。 “没多久就下了。”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小姐,老板让我告知一下你,说等下别板着脸。” 温洛卿无心听,对于这种事她丝毫不感兴趣,她用指尖一下一下的敲打窗面。 李叔看她这样,又补了一句:“您要是真的不想去,我可以早点来接您,到时候你假装有事出来就好。” 车内放的是纯音乐,空调的呼呼声,盖过了她的敲击声。 “到了。” 温洛卿下车,这是父亲的宴会,是她最讨厌的东西。 一群人发疯的来讨好自己,却为了情面要礼貌的退让,拒绝,堆着那恶心的假笑。有时候她想,为什么是自己呢?为什么偏要她出席? 刚进去就有人上赶着敬洒,或许在他们眼里,巴结温宥泽还不如巴结他女儿。温宥泽己五十有余,虽看不出来,但身体却有抱恙。荣温不是只让男性主权,上任董事就是温洛卿奶奶,温宥泽让只带温洛卿出席,想必是她就是继承人了。 温洛卿从小听到最多一句话,是奶奶和她说的:输的东西要堂堂正正的赢回来,温家的东西只能温家的人来定夺。 她讨厌名利场,讨厌虚伪,讨厌假话连篇的人们。但她却不得不与他们交谈,努力维持温家的脸面与态度。 她最讨厌的,恰是她必须去维系的。 温洛卿从来没有选择。 回到家已是十点五十,洗完澡,温洛卿拖着无比重的身体回到房间。雨又开始下,但这次像天然的催眠曲,很快她睡着了。 一夜无梦。 醒来时钟已过十点半,家里很安静.她早餐中餐一起吃,自己煮了个葱油面,看了眼手机,看见危凉涵发的消息。 [必回]去和我喝奶茶 [必回]去玩投圈 [必回]今天去上那个补习班,烦死 [必回]你这两天在干嘛 [必回]不回我,心碎碎 温洛卿敲了一大段,回复她的每一个问题,但最后却全部删去。 [。]在休息,没时间看手机 [。]你祈愿一下我们在一个班吧 她不习惯将坏情绪给别人,别人跟着难受却没有减弱半分烦恼。慢慢地,她开始自己消化那些坏情绪,幸运的是,她消化的很好,让她觉得这没有大不了的。但这也导致了她没有大多的共情能力。 “姐姐!”温浮季包没放下,拿着画就跑了过来,炫耀地说:“看!我今天画的画,小谢哥哥说很好看!” 温洛卿看了眼,拿起碗准备倒掉剩余的面。温浮季跑到她面前,汤本就溢满,一个停步,为了不洒到温浮季,她将手贴住碗边,滚烫的热汤淋满她的手,顺着手臂滴下,温洛卿有些烦,语气不悦:“让开。” 温浮季讪讪地让开了,温洛卿把面倒了后冲洗左手,被烫红了,碰一下就痛。 她回房拿了支药膏,用棉签轻轻擦均。 手肿起来像个烧猪蹄,和右手一比,一白一红,莫名的笑点。 只不过明天上学要被危凉涵笑一天了。 她收起药膏,无意瞥见谢慵送的画。那幅速写被她放在桌边就没怎动过,现在再看,他画的倒挺像的。 她突然发现,他在画中的头发上别了一个蝴蝶发卡,更生动了一点。温洛卿将画收好,想去客厅拿杯乌龙茶,一出门,踢倒了一个盒子。她眯眼,是一个透明糖盒,拿起后,盒身歪歪斜斜的写着"对不起",稚气字体一看就是温浮季的。 温洛卿记得这个糖果,是温浮季很喜欢的那一款,看上去是全新的。她将字条撕下,把糖果盒扔到正在客厅做作业的温浮季旁边,拿了乌龙茶回房间。 第3章 第三章 有些无趣,并且吵。 温洛卿被分在了六班,虽说是重点,但却吵的要死。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夏日的热气尚未完全散去,吹来的风依旧燥热,枝丫疯长过于窗,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她的桌面洁白,星星点点的光像颜料一样点缀着桌面。 倒让她突然想起了谢慵,他说学校见。 但要是真说起来,他们只不过是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罢了。 “温洛卿!”危凉涵的声音很大,甚至盖过了吵闹声。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安静.尴尬使人想死。 危凉涵坐到温洛卿旁边,说:“唉唉,你怎么不看我?” “......”温洛卿有些无语:“你下次不要在公共场合叫我的名字。” “为什么?你开始嫌弃我了吗?” “社死。”随后她趴下补觉。 上晨会时,他们去大会议室开会。大会议的灯光稍暗,但中心很亮,像放电影一样,讲的内容很无聊,温洛卿甚至睡了会儿。不过重点内容,温洛卿听危凉涵总结了一下。 “军训的话因为这届有六百人,人数太多,所以改到下学期办,然后活动一堆什么歌唱比赛,朗诵比赛社团,校运会,元旦会演,秋冬征文,校庆巴拉巴拉后我也睡觉了,你问谢慵。”危凉涵说着。 本来听到‘我也睡觉了’她就想笑,但后面的你问谢慵,让她有些惘然。 算了,本来也没太熟。 但却突然有一丝落寞,她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是可惜。 温洛卿转头,想往后看钟表指到几点.却看见了那个坐在最后排的少年,他把头发剪去,刘海过了眉毛,但没遮住那双好看的眼睛。左腿弯曲撑着桌子中间的横杆,椅子往后倾,一只手立着画本,另一只手正描摹,后面有人路过,轻拍了一下他的头,说了什么。谢慵抬头往上看,笑了起来。 换了校服那种松驰感依旧没变,吊儿郎当的。 “你看什么呢?”危凉涵问。 温洛卿忙回头,说:“看钟,我补个觉,老师来了你告诉我。”说完就埋头睡觉。 怎么偏偏看见了他? 没一会儿身边传来脚步声,接下来是危凉涵和那人对话的声音她没太听清,大概是‘你今天干吗’或与叙旧相关的话语,她听写见上课钤响,本能的抬起头,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一句模糊的‘好久不见’让她清醒了几分。 是谢慵。 她点了点头,但谢慵说完就走了,没看见。 班上开着空调,让她感到有些冷。脑子突然抽了一下,像血管断了一样,她敲了敲头,疼痛才慢慢减少。 许是没有休息好吧.危凉涵提醒她,老师来了。 班主任姓辛,她长得年轻,与同学们开着玩笑倒是缓合了一下气氛。她没有搞自我介绍,照顾了一下内向同学的情绪。随后说了一些必要事宜,选了班干部。 “班长,有没有自愿的,哦,成往溯是吧。” 那个名叫成往溯的女生点了点头,样子看上去很靠谱。辛老师将班干部选完温洛卿才知道自己是化学课代表。 “为什么?我化学差死了。” “对对对,在这个班你以九十二分第一,市均分才六十五,你这叫虚伪你知道吗?” 他们这届化学和数学是近七年最难的一次。虽然她数学只拿了85,但好在其它科考的不错,上了墨江七中。 “墨江七中环境不错,但对比初中还是差了点,初中有三个饭堂,高中才两个。”李子前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你为什么来墨江,你去南城不是更好,那可是是墨江最好的高中,七中都算第二的。” “那是私立,我的分数在那就中等生水平,来七中还能混个前十,宁**头不做风尾啊。”谢慵开始看数学书。 “得,你不考北大我看不起你。” 李子前开始修自己的东西,他前几天买了部相机昨天没电后充不进电,想着拆开看,反正也就一百来块,正有点修好的苗头,推推旁边的人,发现他睡着了。 “睡去吧你。” 谢慵没睡太深,起身打算在学校逛逛,刚出门口就看见一个女生抱着一摞书,书没过她的头,看不见是谁,谢慵接过那些书:“我来吧,去几班?” “六班。” 他才看见是温洛卿,她将碎发挽向耳后,却有几缕留下。现在才发现,她长相温柔。 “怎么不叫我,我也是课代表。” “你好像在补觉?没有太重的。”她的声音清冷,说话言简意骇。 “噢。”随后一阵沉默,等搬到教室她才说了一句:“画不错。” “谢谢夸奖。” “所以老师让你画新一期的黑板报,要比赛。” 谢慵本来拿起的书又放了下来,脑中快速搜索,终于确定是谁,问她:“是不是一个姓谢的年轻女老师说的?” 温洛卿想了下,“好像是有这么一个老师,但她只是推荐,最终还是辛老师说的。” 危凉涵突然窜出来:“当然选谢慵,他可是画了三年呢。” 谢慵从小就是画笔不离手,但上了初中就开始不怎么画了,专心搞文化科,家里人笑说小时抓的就是砚台。但无法忽视,他一家都是搞艺术的。父亲是墨江艺术学院的院长,母亲年轻时当过那的大学老师,是油画界被称作维纳斯的人,姑姑拍卖的一幅画保底五十万。 而他进七中除了这是公立以外,还有一点很重要。 他的姐姐谢湘玦,是这里艺术生的噩梦.美术生统考,她说不过就不,连理由都不给,虽然才三十二,但己是行业中较为优秀的人物了。 “看吧,如果她评审,我们绝对到数。” “可是小学和初中你画的都是第一啊。”危凉涵说 “那是因为没遇见那个谢湘玦,呵。”谢慵边发教材一边叹气。 中午温洛卿觉得头还是有点痛,就去了宿舍没去吃饭。宿舍里有一个人在桌前画画,听到门开的声音抬头看了眼,随后又低下头不说话,温洛卿在上床时看见了她的名字:梅钰 下午起床时,看见枕头旁塞了个小纸条。 [我是艺术生,晚上会晚回或熬夜,如果你有觉得不好,我会尽量早点] 落款是梅钰。 一个宿舍只有两个人,好在学校大,设施齐全,学生没觉得不好。往年只招三百人,但现在扩招招六百,学校有些应付不来。 新来的几位老师温洛卿一个没记住,危凉涵在旁边细数着她听到的几个八卦,但温洛卿无心听.。 她看见窗外一飞而过的候鸟,那枝丫快挡过阳光的梧桐,似乎什么都不重要。 但她高傲,不屑于这样。 自由亦是另一种更广阔的囚笼。 晚上回宿舍,梅钰如她所说会晚归。温洛卿看时钟已过十点,决定等她回,因为如果不这样,她会因为习惯锁门。 好在梅钰十点半回来了,她拿着画板,另一只手拿着颜料和画笔,头发自然散落,梅钰看见她没睡,问:“文化生不是九点下课吗?” “我习惯锁门,所以如果可以,十点半之前回或你配把钥匙。” “当然可以,但请问一下,你如果有复习很晚或写题很晚,你把灯调暗点吗我有光睡不着。” “当然。” 梅钰放下东西,问:“你的名字?” “温洛卿,洛神的洛,白衣卿相的卿。” 第4章 第四章 文化班的学生起的早,因此到班级早时还可以在走廊上看日出。高一六班的位置和高二相接,在三楼,就刚刚好没有教学楼阻挡。 班里没几个认识的,聊不来,危凉涵没那么早起,温洛卿就和其他班一些人一样趴在栏杆上看日出。不想思考任何事,只在这里看日出,看雾气散去,看舒云轻展,看远山层起。忽而,她看见对面二楼正有几个追赶的男孩,后面一个男孩慢走着,她看见跑在前面的几个突然回头,将他簇拥。那个男孩一路上有好几个人给他打招呼,他礼貌招手回应,突然,他抬头看后温洛卿那个方向,但只是一瞬。 谢慵从宿舍起来时已经6点30分,他正悠闲地走去教室。像李子前,叶宸君这些老朋友以外还有以前在本地的点头之交,但实在太累,他抬头看向教室。少女被风吹过的发丝以及她那双明亮的眸。他转回头,问李子前:“早上几点日出?” “6点吧。” 日出和日落,他总要赶一趟。 危凉涵是最后一个到班的,因此被生物老师批了一顿。生物老师姓曾,是一位中年老教师,上课用老课件,讲得古板枯燥,又是第一节,有人已经要睁不开眼睛了。一开始,下课,班上有一半的趴台睡觉,危凉涵溜回座位,拿着一装虾片开吃,问温洛卿要不要。 “算了,我也想睡觉,你倒清闲,几点起床啊?” 危凉涵比了个六。 “六点?” “我是说太6了,我六点五十起的。” 温洛卿眯了眯眼,对于黑板上的字有点重影,索性趴下睡觉。 “吞吞,你舍友是谁?” 温洛卿记不起名字:“一个艺术生。” “我听说艺术生都挺开放的,我同舍的那个昨晚和我说了一窗的八卦,太炸裂了。” 温洛卿想了想,照那个人的面容,大概率不会这样。 温洛卿一般十点半睡,而梅钰则熬到一点,又或两人调换。两人说话时候不多,但罕见的,梅钰在早上起床时间问她可不可以在晚上放学在教学楼等她。 温洛卿皱了皱眉,问:“艺术生下课和我们不一样吧,我十点下课,你是?” “九点五十。”不知为何,梅钰捏紧的手中的画笔。温洛卿看了一眼她画的画,整幅暗色调,毫无生机。 温洛卿谈淡地说了声:“好。” 接下来几天,温洛卿和梅钰就一起回宿舍。没有话题,但好在路途不长,也就没太尴尬.。 十月份,天气入秋。温洛卿看见梅钰围了个围巾,天并没有特别冷,围围巾还是有些热。她指了指围巾,梅钰摇头示意没事,她就没再在意。 第二天晚上温洛卿他们提前半小时下课,她照例在门口等着。九点五十艺术生放学,艺术生不多,一百来人,但她还是没见到梅钰.来回踱步,等到十点十分。辛老师回宿舍时看见她,问:“你在这干嘛啊?还不回宿舍?” “等人,但时间过了。” 温洛卿看了眼表,起身往宿舍楼走。辛老师送了下温洛卿,嘱托了几句便走了。她回到宿舍,梅钰不在。 早晨,她闹钟铃响下床发现梅钰在桌边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的画发呆,听见响声后转头,着急忙慌地道歉。 温洛卿摇头表示没事,但她看见了梅钰后颈上的疤,开学时注意到过,但现在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她指了指后颈,问:“这个是?” “小时候家里人不小心烫到的,太小我自己记忆都不清楚。”温洛卿点头,梅钰问:“那今天还是一起吧。” “好。” 第一次月考来临,危凉涵在旁边吐糟高中太难,一边背《论语》,温洛卿在睡觉,碎细声音可以听见。危凉涵吐糟着:“我现在厌恶历史就像慈禧厌恶维新派一样。” 考高一没分科,总分达1050分,七中是期末走班制,分十四个班,两个艺术生班,重点班三个,实验班一个。 第一次月考温洛卿是排十三名,属于极好的,但并没有达到她心中期望,班上人五十一人,排第三名,危凉涵稍后一点,第七名,年级三十。 “看!第一是乐日回,我和讲过的,那个长得超极好看的那个。” “花痴。”温洛卿精准吐糟。 谢慵看了眼,身高优势让他不用往前挤:“李子前,没实力啊,前五十都没进。” “多少?你不也才。”李子前看了一眼:“你,第七!” 谢慵看了一眼各科状元,看见化学那两张照片,乐呵地拉着李子前走去食堂。 危凉涵追上谢慵,温洛卿慢慢跟在身后。危凉涵拍了拍谢慵的肩:“乐日回的微信有没有?” 谢慵转头说:“你没必要祸害人家大学霸吧,何况还是年级第一。” “什么叫祸害,认识认识。” 李子前跳出来说:“你初中谈的没八个也有六个,自己想想吧。” 危凉涵突然把温洛卿推出来,说:“是吞吞想加,她说问一下学习方法,是吧吞吞?”她对温洛卿挤眉弄眼,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她无奈地点头。 谢慵像是来了兴趣问她:“什么学习方法,我倒没听他说过。” 危凉涵推了一下他,没好气地说:“你推就行了.问那么多干嘛。” “行,晚上发你,看你自己能不能加上了。” 温洛卿陪危凉涵买零食偶遇了梅钰,她在那栏零食架踌躇了好久,拿了一袋左顾右盼,去付了款。她们又逛了会儿才付的,前面的男生因余额不足停在那,温洛卿只想回去睡觉,帮他刷了就回去了。 下午,温洛卿都问完作业被老师叫跑腿,送到艺术楼那边,路过一间教室,里传来奇怪的声音,温洛卿没停下,到办公室送完之后,她问:“老师,你们最近弄了舞台剧吗?” “没有啊。” “但我来的路上有类似的声音。” 老师面色凝重,温洛卿自觉地从另一边回了教室.路上遇到了李子前,他问:“你来这干嘛?” “送东西,下节体育课?”温洛卿指向他手中的篮球。“嗯,危凉涵就在那看别班打篮球。”温洛卿摇摇头,走向操场。 天气转凉,今天又下了雨。早上梅钰就和她说早点走,不用等她。晚上回去,梅钰不在宿舍,早晨起床,她也没回。 早读前,温洛卿照常在门口日出,谢慵走到她旁边,和她一起看起的日出.缄默了一会儿,他说:“乐日回让我和说同意他的好友申请。” “你应该和危凉涵说这句话。”她有时候会有奇怪的幽默感。 “他要还你钱,或者告诉你学习方法。” “嗯,我会同意的。” 又过了一会,他问:“你很喜欢看日出?” “算是,一个人看日出有种享受的孤独感,这很不错。” “两个人呢?” 温洛卿没有想好,就没有回答,不再说话,直至上课铃响。 第5章 第五章 中午放学,辛老师和她说要换宿舍,和成往溯一起,过两天成往溯就会搬过来,具体原因温洛卿不好问,但大概能猜中一半。后被化学老师拉去,关心了最近的她的学习情况,叫她好好努力,没准能走竞赛上去。 “哦对了,你下午把这个表给乐日回,你知道七班在哪的吧,加油!”那是一个档案录,上面没写文字,温洛卿对于这个倒不感兴趣。 中午温洛卿看了眼手机,微信里有谢慵和乐日同的好友申请,两个同意后,危凉涵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了微信轰炸,发了一连串表情包,全都是一个猫被吓到的样子。她没回,打算睡觉,看见对面被收拾的一尘不染,有些空落落。她翻身,看见一张纸条。上面只有简单的三个字,谢谢你,落款是梅钰,与以往不同的是,梅字旁有一些绽放的小梅花,根据笔迹,大概是几天前写的。 下午送完档案录,被一位艺术生拦下,那个女生有些结巴,应该是紧张导致的。像在打听梅钰的事,温洛卿如实回答。 “我不清楚,但昨天她上没回宿舍。” 女生说了几句好就转头离开了,她有些疑惑,但没太在意。 星期五的中午,成往溯搬了过来,她拿了很多零食,分给了温洛卿一包,顺便提起了歌唱比赛,目前没想好唱什么歌,听说危凉涵唱歌不错。 “你知道她初中唱得怎么样吗?” “听说得了奖,应该唱得可以。” 成往溯转过来,递了片薯片:“听说?你们不在一个初中?” “我一直到初三才转过来,原本是在意大利的。” “你们才相处了一年?看上去像十年老友。” 事实上,温洛卿刚回国那段时间,是不受人待见的。墨江第七初中是公立学校下限很低,相反于高级部,初中是有钱就能进。突然插班又因为初三的原因,并没有转入重点班,说坏话的不少,加上性格冷淡。几乎没有人管她,她即使名列前茅,也只是偶尔有人问题而已,一直到上半学期最后一次换座位,危凉涵坐在地右边,为了方便考试,大家都分开桌凳,单人单桌。危凉涵有时会和她吐糟,她也只是听着,不作评价。 两个星期后的一天,危凉涵坐在位子上埋头哭。 晚上吃饭时,有三个女生坐到她离边,她正准备挪座位,为首的女生拉住她:“温洛卿,我们是来和你交朋友的。” 温洛卿挪个座位,她们紧跟上,奈何食堂高峰期到了,两次之后,她只好默默吃饭,那个拉住她的女生问:“你知道我叫什么吧。” “我是魏溪,年级榜上有我的,你有没有看到?” 说实话,温洛卿脑子里只有两件事。一,这个人能不能别说话,二,鸡腿好咸。 “算了,我直接说我为什么来找你吧。”魏溪拿出了镜子。 “危凉涵抢我男朋友,她无缝衔接的事被我知道了,我告诉了我男朋友,地现在开始买惨,你信她信我,毕竟地个人算不上什么好人。” 这个人是不是神经病。 温洛卿拿起饭就走,没管她。 危凉涵看见了温洛卿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地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没有。” “我没有她说的无缝衔街,他先告白的,我上一任都五个月以前的了。” “和我没关系。” “她们都信魏溪的话,没人和我玩了。” 温治那伸了个懒腰:“我是颜控,你比她好看。” 危凉涵不知道为什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抱紧她:“温洛卿!” “好了好了,哭的时候你比她丑。” 至于为什么信危凉涵,她是在转来第一个问温洛卿适不适应这个学校的人。 温洛卿一般是四周回去一次,周末住在离高中不远的小区,这个小区有些年头,但稍微装修一下还看得过去。 写完作业已到晚上,点了外卖后她就开始看小说,危凉涵发了好多信息。 [必回]乐日回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 [必回]他一直同句号或者哦 [必回]看看,我给你个任务,让他别回这两个字 [必回]明天陪我出来玩好不 [温吞的圈]明天没时间,我去看画展,是Sakina的 [必回]哦对,她的票好难抢,你厉害 这时传了一条转帐,是乐日回的,收了后,温洛卿问方法,她确实需要这个。 [乐日回]你主三科哪科弱? [温吞的圈]语文 接着他发了一份文档 [乐日回]这是高中语文的所有笔记,建议多看名著 [温吞的圈]好,谢谢 没回复,温洛卿结合他的句式与危凉涵的描述,应该是个有点内向的人,她摇摇头,给危凉涵发信息。 [温吞的圈]他大概率内向,慢慢来 周日的人流量很多,墨江是个大都市。清晨一层白雾,车都是慢慢开,她坐上公交车,车人不多,挑了一个单人座。 下车后,温洛卿买了杯拿铁,走了一段路。雾散了些,街上有些喧闹,偶有老年人出来散步。离开馆好些时间,她想把这拿铁喝完。 官内的设计与寻常的不同,秋天里面依旧开着冷气.她在一幅画满玫瑰的画前停留,那是个庄园,玫瑰开遍庄园每个角落,鲜艳高贵,心向往之。 “说起来,谢匀女士还没支付我的灵感费。” 温洛卿转头看见谢慵在她左边,双手交叉在胸前,他穿了件深红色外套,耳朵有枚颗耳钉。 “谢慵?”温洛卿歪着头:“你也对画展感兴趣?” “说不上,Sakina强制要求我来并写一份感悟。” “Sakina是你的?” “小姑,那个恶劣又讨厌的女人!”谢慵似乎有些咬牙切齿,但是是开玩笑的口吻。 “小时候她就开始强制教我画画,好在我感兴趣。” “听得不错啊。” “我每次画完她就开始乱改,我不懂她的风格,这对我来说是个炼狱。”谢慵指着幅玫瑰庄园:“我当时画了幅玫瑰,她问我为什么用暗色调,自己画了这幅,还问我爸谁的好看。” “我爸那种上了年纪的男人对于暗色调非常抵抗,我输了后她让我写两千字的作品感情,这会是我写的最假的一篇作文。” 温洛卿笑了出来,谢慵问:“你很喜欢Sakina的风格?” “她的画背富有生机和活力,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的感觉。” 出馆后,谢慵问她:“你怎么回家?” “坐19路。” “去日月别院?” “噢。” 两人来到公交站台,风有些大,逛完馆也不到九点半.温洛卿坐在站台提供的坐椅上,谢慵站到方向,似是挡住风口。 上车后,人太多以至于没座位,温洛卿站到窗边。当车停到一条繁华的街道,有很多人上车,温洛卿不喜人多,她感觉到谢慵走近了一点,但距离又不令人感到冒犯,像是保护的意味。他正看着手机,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等下下车人会更多,你挤的下来吗?” “下一站下吧,也不远。” 他们一起走到日月别院大门口,谢慵问:“你住几栋?” “二栋。” “这么巧?”谢慵拆了条糖递给温洛卿了一颗。 刚到门口,温洛卿被一个小孩撞到,她无所谓,拉住门把正要进去,听见身后传来声音:“落落!” 洛洛? 她回头,谢慵解释道:“我外甥女,小名叫落落,落叶的落。” 她点头,问:“你还上楼吗?” “算了,陪这小孩买盐去。” 第6章 第六章 过了周末,天气冷了下来,温洛聊穿上了卫衣,看着镜子前小了一圈的连帽卫衣,她最终放弃穿卫衣的想法,改成了穿一件短袖在外面,里面穿一件秋衣。 歌唱比赛唱得《稻香》,危凉涵自然成了领唱人,另一个男生不太熟悉,听说叫邬世之,唱得也不错。站位的时候,危凉涵非要温洛卿叫站她旁边,她强硬拒绝,最后站了个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后听说对领唱要怼脸拍,温洛卿感慨还好还好。 辛老师问危凉涵有没有礼服,让她在那天晚上穿礼服会好看点,这几天危凉涵一直在烦恼这件事,贵的买不起,便宜的料子又不好,况且就穿一个晚上,她妈肯定不会让她花那个钱。 “看来我只能穿那个死丑死丑的蓝裙子了。”危凉涵哀怨道。 温洛卿在一旁刷题,她听乐日回的建议刷出语感目前小有成效。“这几天耳朵都生茧了,明天去我家挑一套。” “啊?”危凉涵语言系统要崩溃了. “最近琴港那边开了个时装周,合作的公司向我家寄了不少礼服,以前的都积灰了又来新的,以前都是寄给维尔娜,上周她才和我说她家衣帽间满了,正在建一个更大的衣帽间。” 危凉涵想到了什么,八卦问:“那你有没娃娃来?像小说的那样,商业联姻。” “没有。” “那你有没有从青梅竹马,两家商业合作密切,父母双方关系很好的男孩子。” 她想起了某个人,眉头微蹙:“他就是个神经病。” 那个神经,骗她三次,每一次都弄的她独自忍受尴尬,却被温宥泽以小孩间的玩笑而带过。最后一次,在各界大亨听她演讲前,他将自己的演讲稿扔掉导致她全程脱稿,虽然成功,却成了十几年来最紧张的时候。 后来要解释,他回答:“卢恰纳,干巴巴的演讲稿是不会吸引注意的,这可是个好机会。”接着她用法语骂了他十分钟,他听不懂法语。 之后,她回了国。 周末,维尔娜打了电话过来:“亲爱的,或许你知道我建了新的衣帽间。” “你要再建一个包柜了,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行吧,你要来这看画吗,我可是约到了最难约的票。” “他在我永远不会去的,抱歉。” “你这一年和我通话的时候格莱总要听我们聊了什么,他今天竟然不在。”温洛卿无言,后挂了电话。 周一晚上开始歌唱比赛,成往溯去抽签,抽到3号。 天气有些冷,危凉涵在旁边拉着温洛卿不撒手,她不排斥亲密接触,但像危凉涵这种一抱抱半个小时的温洛卿确实是有点烦了。 突然危凉涵起来,问:“我的妆是不是掉了点?我没喷定妆喷雾。” “那你怎么办。” “吞吞,你帮我去拿一下好不好,我不好走动。” 危凉涵挑了一身刚好落地的裙子,淡紫色衬着她肤色白。当时选这个是图背部有地方镂空,正式穿时要系一个蝴蝶结,那两条带子材质轻薄,颜色浅,绑上了人的蝴蝶骨就若隐若现。 温洛卿来帮她拿,一是因为危凉涵确实不好走,二是那个会场太闷了。 晚上的教学楼有些安静高二高三还在放假,大概是保安看大家都去会厅了教学楼就关了电匣,整个教学楼昏昏暗暗。快到班级时,听见了两个男生交谈的声音虽不大声,但教学楼实在安静。 “你自己打不过怪我没过你加血,你好意思?” “你那个奶妈大招才加两万,我被那boss挠两下伤害都不止两万了。”她听出第二句是谢慵说的,但和对方就不知道是谁。 栏杆旁站着两个人,靠左的那个人先发现的,谢慵将头往后仰:“唉,温洛卿?” 他走到她面前:“你来拿东西啊,门早锁了,钥匙在辛老师那。” 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谢慵走过来叫住她:“你等下,楼道关了灯,你看得清路吗?” 刚上来时楼道是开着灯的,但现在关了所有,温洛卿在夜晚看不清东西,她想着要不等电来,反正她让危凉涵找同学借。 谢慵喊了声她的名字,后从口袋掏出手机:“走,我送你过去。” 两人走了一会,一直不说话,直到了一楼,谢慵说了句:“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参加比赛?” “为什么?” “原来听不出来的吗,早知道参加了。” 谢慵这样说:“我上周喉咙做了手术。” “痛吗?” “还好,那个麻醉针有点疼。” 谢慵关了手机的手电筒:“温洛卿。” “嗯?” “下次能一起去看画展吗?”谢慵说着,声音有点哑。 “嗯,好。” 温洛卿回到会场,走到后台,和危凉涵说了门锁的事情,看见她身上披了件外套随口问了句。 “这是邬世之的,他说我可能会冷就给我了。” 温洛卿又看了眼邬世之:“他家挺有钱的。” “啊?” “他应该随母姓,他爸应该是姓章,你经常喷的香水就他们家的。” 温洛卿不太确定,最近温宥泽投了他们家的项目,但迟迟不出货,业内人士开始瞎推测,说什么帕汀要换口,现任总裁故去,等等很多。大儿子章舒已经掌管大部分公司事务,新的子公司风声水起。邬世之外套里面有帕汀的Logo,大概是今年荣温订作的。 歌唱比赛算是顺利,最终拿了一等奖。 睡觉前,成往溯问:“你知道叶宸君吗?” “谁?” “就八班那个,结束后一堆人想找他要微信,最炸裂的不是这个艺术班那个魏溪,在追他。 “他也挺惨的,被魏溪看上了。” 温洛卿在脑子里搜索这个人,很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第二天危凉涵提起时,她才终于想起。 “你个小没良心的,人家帮你把桌椅从一楼搬到四楼你却转头就忘了,要是别人,高低暗恋个三年。” “为什么要暗恋三年?” 危凉涵有点被噎住了:“知道了,你感情冷淡。” “他倒挺惨的,没上几天学就被罚检讨了。”危凉涵说,“他被魏溪约去后操场,挺好笑的,他以为魏溪要和他打架,想着对不应该和女孩子打架,要好好劝说她,结果人家上来第一句就让他愣住了。 “李子前告诉我,他疑以翘课约架被抓写检讨了,魏溪一直在追,现在全年级基本都知道了,魏溪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抽烟什么的样样都干。 “叶宸君人挺好的,你可以认识试试,唉,不像乐日回。” 温洛卿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和谢慵聊天的是乐日回。 “乐日回可能不内向,你......” 危凉涵打断她的话:“他昨天说他对我没有爱情的喜欢,他说他喜欢温婉点的,反正我这辈子都变不成那样。” 非常难受,现在非常难受。 买完卫衣之后手机就没电了,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但走了好久都没走到家,附近没什么便民的派出所。温洛卿的手机电量1%,自动关机了。 “温洛卿?”她转头,是李子前. “你怎么跑这么远来了?”李子看她一脸疑惑,“这是三中啊,你不是住坊德那边吗?” 三中啊,看来要到晚上才可以到家了。 “你呢?” “叶宸君的小提琴比赛在这边,让我和谢慵去当观众。 “哦对了,危凉涵让我看到你了给你打电话,你不回她她怕你出事。” “李子前,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你不是......”谢慵从后面走过来,他只穿了一身黑色卫衣,和李子前一对比,他穿得很少,跟不怕冷似的。 “你怎么在这里?”谢慵问。 温洛卿摇摇头,说:“没事,我先回家了。” 她刚刚找到了一家荣温的服装店,应该可以见到以前见过的人。 叶宸君的小提琴比赛在墨江市区的最南边,在三中坐地铁直达。谢慵和李子前坐了大概半个小时,打了个车,终于在比赛开始前到了。他们走到亲属席那边,遇到了叶宸君妈妈。 “阿姨好。”两人毕恭毕敬也喊了声,随即坐下。 李子前说:“阿姨又年轻了不少,叶宸君上了高中就没惹事了吧。” 两人都知道叶宸君的事,但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到想听听叶母怎么说。 “什么没惹事,刚开学就叫我去学校,不像你们啊,都不让人操心。” 谢慵笑笑,李子前摆手说:“没,开学那个是个误会嘛,他平时可老是被老师夸,上次考试,他的物理单科排得可高了。” 叶母有些不信,问谢慵:“是吗,小谢?” 谢慵点头,转而挑起另一个话题:“叶宸君是第几个?” 叶母回答:“过两个就是了。” 谢慵回到家已是九点,他谢绝了叶阿姨庆功宴的邀请,自己回了家。 这不是谢湘玦的家,是他为了图方便,而在学校对面租的房子,因为屋中家具少,因此价格也其它的要便宜些。 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汽水,躺在阳台的摇摇椅上,楼下是闹市,他特意挑了个楼层高的,秋风吹得有点冷,但他不想添衣。 一条信息弹出,他看了一眼。 [勃艮第红]有空吗? [山前]有 [勃艮第红]方便语音吗? 谢慵直接打了语音过去。 “喂?能听得到吗?”温洛卿问,那边传来一阵翻东西的声音。 “听得到,你在找什么吗?” “耳机,温浮季问你什么时候再去画室,他说......”温洛卿那里停顿了一下。 “网卡了吗?”谢慵问,他一只手在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汽水,用底部圆划桌子。 “你过来,自己说。”温洛卿在对着温浮季说话,拔了耳机。 谢慵有点懵,后听到了温浮季欢悦的童声:“小谢哥哥,你什么时候来啊?我想你了。” 场面一度尴尬,最后是谢慵了一声轻笑打破僵局:“下周就去。” 温洛卿对温浮季说:“好了,现在,你立刻马上离开我的房间。”可语气意外平静。 温浮季一下就跑出去,又跑回了回来:“小谢哥哥晚安,姐姐也晚安。” “嗯,早点睡,晚安。” 没等温洛卿动手,温浮季又一溜烟地跑走了。 [山前]晚安 [勃艮第红]他听到了 [山前]嗯 他知道, 所以那句晚安是对她说的。 第7章 第七章 十二月初,学校里的树有部分都落得光秃秃的,有工人在装牌匾。危凉涵路过,好奇问了句:“叔叔,学校要搞什么啊?” “搞运动会,校长说有领导要来。” “噢,谢谢叔叔。” 下午的班会课,老师就讲了关于校运会的事,贴了一张表在黑板上,供学生们报名。 不知道为什么,温洛卿最近觉得特别困,刚好遇上校运会,准备请假。 “你不能请假!我报了三个项目,你请假了我晕了怎么办。”危凉涵急切地摇她,企图让她回心转意。 温洛卿没回答,任由她摇。 谢慵去上面填了下来,看见这一幅画面,问:“干嘛了,你再摇她要晕了。” 温洛卿似乎是为了给谢慵面子,危凉涵一停她就趴下睡觉了。 “她说她校运会要请假。” “让她请呗。” 危凉涵推他:“哎呀你不懂。” 温洛卿将事情告诉了辛老师,老师有点疑惑:“你是觉得上高一压力大想调整还是......老师还是建议参加,毕竟我们学校是今年才改办校运会一年一次的。” 在老师的劝说下,她还是同意周三下午的开幕式是参加的。 “不是,小辛给你批了?”危凉涵震惊道,“没有你我怎么办啊!“ 她转身抱住成往溯:“你可不能走啊。” 成往溯安慰道:“好了好了,又不是见不到了。” 温洛卿趴了下去,她没什么力气,只想睡觉。 李子前整理着桌面,对于时不时冒出的草稿素描有点恼火:“谢慵,你能不能别把废纸扔我这吗,我这都是你的废纸。” 谢慵撑着头,手上还在画着些什么,直到李子前抱怨第三次他才抬起头来:“习惯了,你把那些整理出来,看一下能不能买掉。” “买应该买不了,把垃圾袋给我。” “你整理下抽屉,晚上学生会突击检查。” 李子前整理着:“今晚上不上号,我买了个新皮肤。” “不了,我晚上去和叶宸君打羽毛球,来不来?” “行。” 校运会空前的热闹,有些同学在上午就已经换好衣服画好妆,老师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辛老师看这样也没忍住打趣了几句。 最后一节课,辛老师放大家自由活动,只是留了几个人布置场地。 谢慵因为画画的原因,还是被留了下来。 他看向旁边因无聊摆弄花盆的温洛卿:“你觉得画什么好?” “不知道,你看着画。” 谢慵随便调了个色,问她:“想到什么?” “滑板。” 他看着白板,开始画。温洛卿就在旁边看着:“画什么?” 谢慵把白板转了个面,白板上是少年骑着滑板冲过终点线,旁边卷起的风又好像是朵朵浪花。 “挺好看的。” 谢慵轻笑一声,继续调色。 大概是快要下课的原因,教室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安静的过分。温洛卿还在看书,谢慵走过来:“要不要提前去吃饭?快下课了。” 温洛卿点点头。 过去的路上,周围都是为校运会欢腾的同学,时不时有礼炮在空中炸开。 “你最近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什么?”温洛卿想了想:“你从危凉涵那听到的?” “嗯。” “最近失眠而已,危凉涵就喜欢夸大。” “那就好。” 下午的开幕式温洛卿没兴趣参加,在旁边看完全程就打算收拾走的,走到一半,听见有人在叫她。 “吞吞!怎么快走啊?” 危凉涵妆都没卸,小跑过来:“等下男子400米初赛,你要不看完谢慵比完赛再走?” 温洛卿本来想说算了的,危凉涵拉着她走过去,正好遇见辛老师,危凉涵就打了个招呼。 “温洛卿看完呗,我们班的初赛快开始了。” 她点头默许同意。 裁判叫开跑后,温洛卿感觉头脑一阵眩晕,周围景象光绪迷离,像蒙上一层雾,人们都在欢呼,可她好像却听不见,她知道危凉涵在叫她,可她只能捂着头,眼睛看到的都是重影。 砰的一声,她晕倒在地上。 她听见广播员播报名次:第二名,高一六班谢慵。 一直到七年之后,她都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什么都听不清,却可以听见谢慵这个名字。 谢慵正热身,发令枪一响起,他就冲了出去。冲到内环弯道,他看见了温洛卿脸色不是很好,但他想着危凉涵在旁边,应该没事。 在最后二十米冲刺,他是第一,可他看见危凉涵横抱着温洛卿,急匆匆地。他有些失神,让第二冲了过去。 李子前围了上来,问:“你怎么在最后放慢速度,不然那个体育生超不过你的。” “没事,你等下帮我颁下奖,说我不舒服。” 他走到医务室,听见校医问她:“中午吃饭了吗?” “吃了。” “那就是没吃多少,低血糖啊妹妹。” 温洛卿没说话。 谢慵敲敲门,校医走过来:“咋了?” “拿点云南白药。” 校医去找药,谢慵看见危凉涵还在絮叨着,走过去问怎么了。 “她!”危凉涵指着温洛卿:“叫你吃早餐吃又不吃,中午又只吃那么一点。” 温洛卿没吱声,默默喝着葡萄糖水。 “我可以请假了。” 温洛卿说着,危凉涵捏着她的脸:“请请请,请假去吧。” 谢慵笑着,递过了校医的药:“走了啊。” “拜拜。”危凉涵说完,转头又和温洛卿絮叨。 温洛卿得以请假,从八点睡到了第二天九点。请了家庭医生,医生给她开了一点药,让她按时吃,正常作息。 打开微信,危凉涵的信息轰炸,基本上都是把昨天絮叨的那些又说了一遍。 [必回]知道没有,今天早餐吃了吗 [温吞的圈]知道了知道了,吃了吃了 [必回]好好休息,睡饱了再来上学 [温吞的圈]嗯嗯嗯 ...... 难得的假期,用来干什么呢? 不一会,她就收到了一个信息。 “恭喜您,温小姐,您作为本店的第一万名会员,抽中了戏剧卷一张。” 她看了看,努力回想,却还是想不起来。 她到还是不想出门,拿了一本书看。 书柜上的书大多数都是她在暑假一口气买的,觉得哪个封面好就买了。外面风吹得很舒服,看着看着,她睡过去了。 梦中,她又遇见了那个下雪天。 她漫无目的走着,一步一步,迎着刺骨的寒风,伴着飘雪,她只记得,她要回家。 可家在哪? 她走了好久,久到她分不清下得是雪还是雨。 是雨吗,为什么这么冰冷呢? 是雪吗,为什么这么刺骨呢? 她看见父亲的背影,想追上,呼喊着父亲,他没有回头。 她没有停下,没有摔倒,可她追不上。 她坐下,一片天地之间,独留她不走,恍惚间,她又听见了母亲温柔的声音。 回到了那个温暖的屋子里,母亲给她念着童话书,她躺在床上,偶尔看看窗外。 “为什么会下雪呢?” “因为天气太冷了。” 她看见母亲只穿了一件单衣,母亲告诉她,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 天气那么冷,她给母亲披了一件外套。 “我们卿卿也长大了啊。”母亲绾了绾她的头发,“我们卿卿啊,最乖了。” 温洛卿醒了。她明白的,那么冷的天,母亲怎么可能只穿一件单衣。 她起身,去到衣帽间。 她拿出那件衣服,虽然因为过了太久,颜色已不比刚买来一样,但被保存的很好。 她想起自己曾问母亲:“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件衣服,明明昨天买的比这件好看多了。” 母亲蹲下身:“这是你爸爸给我的第一件礼物,以后卿卿就会明白了。” 她不会明白的,她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给她戴上枷锁的,是她自己。 第8章 第八章 一个学期过去,学校开始分重点班,谢慵,危凉涵和温洛卿一个班,李子前在隔壁班。 寒假只放半个月,大概就是年前的那一个星期到初八。 危凉涵拉了个群,叫大家一起出来玩。 不凑巧的是,大家刚聚到一起就下了场大雪,雪小了点,温洛卿就说到外面透气。 这是一家很大的茶馆,背后是院子,院子的各种设施都是用竹子做的。大概是天气太冷,院子没有什么人,她走到院子中央。 雪还在下,她任由雪落在头上,这场雪,没有在京都的那场大。 那天,也是下了这样的大雪,她被父亲拖着来到祠堂,跪下磕头。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周围的老人很多,带着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和父亲,父亲没说话,只是跪在那。 不一会,她看见姥姥来了,姥姥一向不喜欢她,她也就没说话,她小声问父亲现在在干什么。 姥姥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了,把她大力地拉起来,问:“你还不知道是不是,温宥泽你厉害啊!教出这么个东西,连亲妈死了都不知道!” 脸上没轻没重的挨了几巴掌,打得脸热热的,她不明白,听见姥姥在叫喊着:“哭啊,哭啊,为什么不哭!我囡囡对你那么好,她死了你为什么不哭!” 她就这样看着姥姥不说话,父亲把她抱过来,姥姥看见父亲这样,拿起了墙角的扫帚,打了下来。她不记得姥姥打了多少下,她只记得父亲一直小声地说没事了,没事了。 周围的亲戚终于开始劝,拉住姥姥,但她还是说着难听的话。 “我才把囡囡交给你几年?几年?她才二十八啊!她才嫁给你几年?怎么死的人不是你啊,你个窝囊废,你怎么不去死啊!” 姥姥一下失力,跌倒在地上:“她爸在她刚出生就死了,我一个人我养她这么大交给你,结果呢?” 后来,一个姐姐把她拉出来,让她回家,给她指了路。 她一直走着,雪下了好大,是京都下的最大的一年。她的脸上火辣辣的,风吹着,脸更痛了。她蹲下捂着脸,想着刚才姥姥说的话。她才八岁,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是真的好久没有见到妈妈了。 有点想念妈妈给她念的童话书了,最后骑士有斩杀蛟龙吗?最后公主有找到画家的画吗? 她不知道,站起来继续走。 她记得最后一次妈妈是在家,她要回家,她要听妈妈讲童话。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到得家,第二天,舅舅带她去祈福,寺庙太多人,她被冲散,从大理石围栏看,有太多的人,柱子上有很多祈福的红带子,山上更冷,带子结了冰,她用她仅认识的字看:今年我要长高! 她笑笑,听见后面的大爷问:“妞妞,看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她把这个带子给大爷看,大爷问:“你家长呢?” 她四顾没找到,最后还是大爷把她送到舅舅旁边,还和舅舅说:“妞妞厉害啊,会找人。” 在车上,她问舅舅:“妈妈去哪了,那个爷爷打妈妈电话打不通。“ 舅舅没说话,片刻后,他说:“你妈妈去了其他地方,以后会回来的。” “那什么时候回来?” “等你长大了,她就回来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父亲问她为什么还没睡? “妈妈没给我读童话,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小温洛卿问,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爸爸,我想妈妈了。” 父亲也哭了,那是她见过他唯一一次哭,那么魁梧的他哭成泪人。 后来她长大了,母亲却很少来她的梦里。 她感受到有人给她撑伞,她转过身,是谢慵。 她问:“今年的雪下得很大,为什么?” 谢慵不知道怎么回答,说:“因为太冷了吧。” 温洛卿笑笑不说话,谢慵说:“其实墨江很少下雪的,今年的情景有点罕见,刚才我看你在赏雪,你这样,会感冒的吧。” “嗯,我在想事情。”温洛卿摇摇头,这把伞并不大,她没有被淋到,显然是偏了伞在她这边,看见谢慵肩上是雪,她将伞扶正。 “走吧,室内要暖和点。”谢慵说。 到室内,危凉涵点了杯冰的,要分享给温洛卿,谢慵笑着阻止:“你别祸害别人好不好。” 玩真心话大冒险,温洛卿输了,危凉涵问:“如果有一个人喜欢你,你怎么拒绝?” “我克夫。” 静了一会,危凉涵像是被点笑穴,一直笑个不停,李子前说着:“你真的厉害啊。” 离开时,已近十点,不远处放着烟花,温洛卿离开时,谢慵叫住她。 他递给她一个盒子:“新年礼物,一条红色的围巾。” “谢谢,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临近春节,公司会更加忙碌,温洛卿偶尔会去帮忙,这会引来更多猜忌,她无所谓这些。这大概是一年之中,她与父亲唯一见面的机会。 除夕当天,家家户户其乐融融,而温洛卿还在为工作费心。正处理完一沓,手机响起。 “姐姐,你和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奶奶说你们回来了才可以吃饭。” 她看向时间,指向四点,离国内的过年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一会,让奶奶等等。” 温洛卿来到CEO办公室,里面的父亲正打着电话,等电话打完时,她推开了门。 温宥泽一脸惊讶,随即转为平静。 “回去吃饭了。”温洛卿一时想不到什么措辞,甚至不知道如何称呼。 温宥泽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起大衣就走,温洛卿跟在后面。在车上,温宥泽只是问了几句她在国内的情况,便没有说话。 回到家,温浮季小跑抱住姐姐,但这次,姐姐没有推开他。他虽然小,但却感受得到今年姐姐对他的态度转变了。 他不想去想具体原因,只觉得姐姐终于不推开他了。 温宥泽向温奶奶说了当前公司的情况,温奶奶一边听着,一边招呼着进去吃饭。 饭桌上,他们如平常家庭一样过着除夕,尾声时,长辈给了压岁钱。 结束后,温浮季来到温洛卿的房间里,把他的压岁钱交给温洛卿。 “为什么给我?” “我的同学们,他们的压岁钱都会给家长保管,你也是我的家长,所以我要交给你。” 温浮季看着她,眼睛里是恳求和自豪。 温洛卿以前讨厌温浮季没别的,只是他是她弟弟。 小时候的她不明白什么是死亡,记得母亲是有了弟弟之后才不见的,因此她常常把弟弟当作让母亲消失的罪魁祸首。她想着只要弟弟消失了,母亲就可以回来了。因此,她做过很多错事。 懂事之后,她慢慢讨厌温浮季,但问其深处,她还是讨厌自己。 但在第二次去画室时,她开始转变态度。 那天,她路过画室,在窗外,她看见一幅画。 那是一幅儿童画,被贴在画室的墙上,正好谢慵出来买东西,看见她站在那一动不动,问其原因。他回答:“那是画最重要的人,他画的应该是你。” 谢慵笑着说:“那时候我说要贴他的画,他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贴,说他画的姐姐不好看,还让我画。” 她收着压岁钱,过了一会,她去到了温宥泽的房间。 称呼还是没想好,叫父亲太生分,叫爸爸又觉得怪怪的。 她暗感惭愧,竟会觉得叫不出口。推开门,温宥泽站起身,两人相顾无言,温洛卿先说:“新年快乐。” 温宥泽显然没想到,温洛卿继续说:“我有事找你。” “你说。” “我想度过一个正常人的学业生活,六年后,我会接管你的位置。在大学,我也会适当的接触公司内部事务,我希望你能同意。” 温宥泽想了想,最终点头。 温洛卿其实确定了他会同意,她知道父亲于自己有愧。 提出这个是她自己的打算,还有就是,她不希望温浮季和她一样。 那个大雪天,没有人引她,没有人为她挡风,没有人为她撑伞,是她一步一步走回去的。 如果温浮季这样,至少她会为他撑伞。 温浮季感受的爱太少太少,少到即使姐姐曾经对他那样,他也仍愿意相信姐姐。 温洛卿希望,她可以为温浮季承担一点,哪怕一点点,让他不过她的生活,让他可以开开心心过完一生,没有阴谋算计。 晚饭之后,谢慵在院子里坐着赏月,落落从客厅拿了个橘子给他。他笑着说:“给我的啊?” 落落点点头,谢慵摸摸她的头:“谢谢落落,去玩吧。” 梁潭走出来,搬了张凳子坐在他旁边:“干嘛呢,发呆?” 谢慵推了下他:“没。” “那就是在想一些......” “你正常一点。”谢慵笑笑。 “叫姐夫,给你转红包。” “姐夫。” 梁潭拿出手机给他发红包:“德行。” “这是能屈能伸。” 梁潭看他就穿了一件卫衣和羽绒服,问他:“冷不冷?” 谢慵摇摇头,梁潭问:“你那条围巾去哪了,我看着质量挺好的,给我带带。” “送人了。” “送女生?” 谢慵看了一眼他,没说话。 梁潭知道了,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拍他。谢慵被拍的烦,暗骂有病。 过了好一会,梁潭才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我和我爸说我谈女朋友他笑的那么开心了。” 谢慵别过脸,耳朵上的绯红却出卖了他。 “没谈。” “大老爷们儿害羞什么,你知道我当初追谢湘玦时,她...哎哎哎,疼死了,你别揪了。”梁潭被谢湘玦揪着耳朵起来。 谢慵也站了起来,谢湘玦看着他说:“进屋换衣服,那么点冷死你。” 转头又和梁潭说:“不是让你看着点落落吗,你在这叫什么啊,带坏谢慵,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追那么一点时间就同意。” “哎哎哎,知道了知道了,别揪了。” 他走进屋,换了件保暖的,时间快十二点,朋友圈已经有很多人在祝贺。 电视机放着春晚,主持人倒数着,落落也跟着数,这个年纪的小朋友,精神好得很。 谢慵拿起手机,打开聊天框。 “三,二,一......” [山前]新年快乐 焰火在眼前炸开,落落跑到院子里,看着烟花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痴痴地笑着。 烟花转瞬即逝,却好像触手可及。 [勃艮第红]新年快乐 第9章 第九章 温洛卿整理好东西后就走到教学楼下,说实话,即使在这个学校待了一个学期,除了知道隔壁就是五班,其他都不知道。 温洛卿待在原地思索,刚抬脚准备走,就有一个人直直地撞上来。她踉跄了一下,但还是站稳。 “不会道歉的吗!” 温洛卿抬头,看见谢慵的脸,他似乎想拉住她,但没想到她自己站稳了。 意识到温洛卿的目光,他不太自然的收起了刚刚的戾气,询问道:“没事吧?” 她摇摇头。 “你也十四的吧,怎么在这?”谢慵问,“我在微信群看到你了。” “我不知道在哪。” “跟着我走吧。” 十四班窗户上有新贴的窗花,黑板上写着大大的‘欢迎新同学’。门口有座位表,温洛卿看了眼,在第三组第四排。 谢慵在她后面,低头看,在她的左下方,嘴角不禁上扬。 温洛卿准备进门,听见有人喊谢慵,她没在意,却紧跟着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谢慵被叶宸君揽住肩膀,看见温洛卿回头,她眼里却满是茫然。 他竟有一丝窃喜。 叶宸君看她这样,问:“我是叶宸君啊,你不记得了?” 温洛卿突然想起来危凉涵以前提过的,但她摇头,转身就走到位子上坐下。 谢慵被拉到走廊,叶宸君问:“她不记得了?” “我哪知道啊。”他摊手笑笑。 叶宸君挠头:“算了算了,不管了。” 谢慵添一把火,说:“不过她知道魏溪那件事,就上学期那个。” “不是,谁告诉的。” “李子前啊,他和危凉涵说了。” 叶宸君打算去找李子前,谢慵拦住他:“明天打羽毛球打回来就好了,你那件事魏溪到处说,她不知道都难。魏溪休学一年,没必要了。” 叶宸君叹了口气:“那你帮我关注下。” “我怎么关注,我不视奸。” “就,让你照顾一下,谁让你视奸了?怎么用词的。” “怂。” “行,你不怂。走了,拜拜。”叶宸君跟上前面的人,谢慵对他的背影招招手。 新的班主任不比辛老师,是让他们击鼓传花决定的自我介绍,幸好没有抽到温洛卿。她趴在桌子上,大概是洗洁精放太多了,桌子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让她趴也趴不踏实。 突然,她斜后方的人起身,认真的开始介绍自己:“我叫谢慵,慵懒的慵。平时没什么爱好偶尔打打羽毛球。就这样,老师。” 温洛卿依旧枕着手臂,斜了一下身子,看见他在转笔。 他后面的男生正和他说着什么,感觉到她的视线,谢慵原本盯着抽屉的目光转换,抬眼看去,正好撞上温洛卿的眼眸。因为手臂枕着,他只看见她的一双眼睛。她的眼窝深,眼睫长,像是划了眼线。 最终是谢慵先移开的目光,他心中突然变得有些烦躁,几乎没听后面那哥们的话。严千帆拍了下他的肩膀:“你买了GC最新版没,那暑假可4折啊,steam可真行。” 谢慵摇了摇头,他有些奇怪于这种情感。 他开始变得不像自己,如此玄幻,令人痴迷。 二月仍在冬天,冬季总令人想起黑夜,寒冷。好在回宿舍的那条小径有着许多暖黄色的路灯,让人感到温暖。 危凉涵一路上喋喋不休的说着八卦,排了买夜宵的队,没想到旁边就是李子前和谢慵。 食堂的灯设计的很好,以至于把温洛卿照出有病态的白。她咬着吸管,看着危凉涵和李子前交换着各种的八卦,有点无聊,看了一眼谢慵。 谢慵弯唇,眼睛却移向别处。 他不动声色的将手插回口袋,和温洛卿继续听那两人讲八卦。等两人都坐下已经十五分,那两人依旧聊着,越聊越开心。 温洛卿起身,打算回宿舍整理东西。谢慵也一起起身,想快点回去。 外面的风很大,谢慵看着瘦瘦的温洛卿,感觉下一秒她就要倒似的。 食堂离宿舍有一段距离,但男女宿舍方向相反,因此同行的路大概只有两分钟。谢慵要说点什么,但周围环境太喧闹,打扰了他的思绪。 到前面的分叉口,温洛卿停住脚步,谢慵也跟着停住。他们俩并非并肩走着,而是一前一后互不打扰。 她回头,背对着路灯和月亮,微微笑了一下:“新年快乐,谢慵。” 他下意识的回答:“新年快乐。” 回到宿舍,他甚至没有意识到熄灯,等灯啪的一声全灭了,他才回过神来。 严千帆脱的只剩秋衣,看谢慵才回过神,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就挑起了一个男生的话题,被谢慵用枕头暴击。 “你快点啊,我晚上睡觉打呼噜,等下睡不着别怪我。” “知道了。” 熄了灯的房间沉入黑暗,谢慵却迟迟睡不着。 “你困成这样,昨天打王者了?”严千鸣看谢慵趴在桌上,眼皮跟打架似的 “没,作息没调回来。”谢慵打着哈欠,捋捋头发,摊开书本。 第一节讲《谏太宗十思书》,谢慵还是困的,一下课就趴在桌上睡觉了。 重点班还得是重点班,班会第一节课就说了月考时间和范围,周围黑笔唰唰的记。温洛卿翻了一下具体内容,预习功课,就听见危凉涵抱怨着:“完蛋了,我第一节物理课就没听懂,老师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我什么都不知道。” 温洛卿看着第一章,又看向讲台,无奈笑笑。 清晨六点四十,温洛卿到达教室,没想到教室已经稀稀散散来了几个人。日出还是那样,包围着云晒出金边,只是十四班的人忙的没有人观看,她放下早餐,也加入了这个群体,开始边吃早餐边背书。 危凉涵还是卡点到教室,却被班主任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让她很不满。 下完早读后,依旧倒下一大片,只有几个人还在吃早餐。 温洛卿被老师叫去办公室,问她还愿不愿意当化学科代表,她正犹豫,一道身影出现在她后面。 “杨老师,为什么不找我,我上学期也是你的科代表啊,你偏心啊。” 杨老师笑起来:“没偏心,准备叫你呢,要不要当啊?” 谢慵把语文老师的水杯放到她办公桌上,回头说:“您让我当我就愿意当。” 上课铃响,谢慵又说了几句,杨老师不得不催促他快点去上课。 回去路上,两个人慢悠悠的走,谢慵问起:“你想当科代表吗?” “我无所谓,但觉得有点浪费时间。” 谢慵看她一眼,回了句:“哦。”他又想补一句什么,但始终没说出口。 第10章 第十章 十四班管的不算很严,但班里的人实在卷,连危凉涵都开始早起背书。 七中是不公布周测排名的,所以月考是检验这段时间学习状况的唯一路径,越到考试这群人越卷,五点下课,五点二十就有人在教室自习,不放过一分一毫的时间。 第一次考试的晚修几乎没有人说话,只听见翻书的唰唰声。 考完的那个下午,物理老师趁最后一节课对了下答案,就听见哀嚎一片。 班主任站上讲台,拍拍桌子,说:“下周会举行研学旅行,具体内容我会在第一节晚修说,大家稍安勿躁,考完试也休息一下,我让家委买了一些喝的,晚修前会发给大家。” 教室开始讨论,随后不知是谁带头,掌声蔓延,搞得全班开始莫名其妙的鼓掌,下课铃一响,教室瞬间空了。 危凉涵在洗澡时问温洛卿打算出省玩吗,温洛卿想了想,回了句不知道。 “学校整挺好啊,考完试玩,然后再考试。” “我觉得这样可以啊,你想去哪?” “我的话,我想去武汉,那的樱花好看。”危凉涵陷入沉思,好久之后又说:“我以前去过那,本来玩的很开心,但是我妈妈挑来挑去,我就和我妈吵了一架,好好的旅程就这么泡汤了。 “所以你和我出去玩,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我不想和你吵架。” 温洛卿听见笑了一声:“知道啦。” 晚修课的铃声刚落,教室里就炸开了锅。后排几个男生在讨论研学地点的备选名单,纸页翻动的哗啦声混着笑闹,撞得空气都热烘烘的。 危凉涵问温洛卿打算去哪里,温洛卿摇摇头不知道,看向手中的宣传单,一页一页的翻着。危凉涵看见谢慵路过,问起他的选择。他漫不经心的回答:“我打算去平遥古城,你们呢?” 危凉涵想了想,看向温洛卿,说:“我也打算去平遥古城,吞吞去哪呢,一会就收了。” “选一个呗,”谢慵把通知往她桌上一放,指腹点了点“古镇”那栏,“我看好多人都选平遥古城,就算你觉得不好玩也有人搭个伴。” 她的视线落在“古镇”两个字上,几秒钟后移开:“行,我看看。” 后排有人喊谢慵的名字,催他赶紧决定好交上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温洛卿,看见她在古镇的选项上打了一个勾。嘴角带了一丝不明的笑,他将名单交给最后一排:“来了。” 严千帆看见谢慵选了平遥,问:“你选这个?那我也选这个。” 班长收着名单,看个个选项打趣谢慵:“你怎么不去湛江啊,去冲浪多刺激,是不是胆小啊?” “对对对,我胆小,我只能去古镇这种文化古城出片,到时候你们就求着我说哥怎么拍这么好看?” “德行,我拍什么不好看?” 谢慵在后面被围成一团,和他们开玩笑。 危凉涵点了一下温洛卿,问:“谢慵怎么搞的,已经和大部分男生熟了。” 温洛卿回头看教室后面,谢慵在人群右边,虽然不在中间位置,却可以看出他是人群焦点。听不见他说什么,却能感觉到他说话照顾到每一个人。 这种语言能力不是先天的,是能够观察每一个人的情绪要求,并回应合理的反应,让所有人舒服。但往往这种人,会更享受孤独。 大概这是她与他相像的部分,懂得孤独的好并享受。 古镇线需要三点钟集合,因此危凉涵两个人打算玩到两点,然后开始整理。 等到两点五十时,危凉涵和温洛卿下楼,发现早就有很多人在等着了。 两人找了个位子坐在行李箱上,结果抬头就是李子前,危凉涵上来就是:“你为什么在这?” “什么意思啊,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他们两个上学期就是对抗路,每次都是谢慵或者成往溯从中斡旋。 “行了,马上出发了,把牌带上。” 谢慵及时出现,把牌发到每个人手中。 “这次是化学杨老师带队,十四班的和我走。”谢慵看了一眼李子前:“你回你班去。” “谢慵,我们以前的情谊呢,你说的爱我不算数了吗?” “我爱很多人呢,你排不上号,杨老师找你呢。” 李子前灰溜溜的跑回去了,留下谢慵发行李箱上的牌子:“把牌子挂到行李箱上,然后在上车之后会发自己的名牌,别搞丢了。” 温洛卿看向手机微信,杨老师在群里发了所有人的车号,女生车厢在前面,男生车厢在后面。车是软卧,四个人一间。 除了一开始的自我介绍,基本上大家都在玩自己的。 到古镇已经下午五点,把行李箱放酒店后,大家就到小山野炊。 温洛卿一直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索性搬了个塑料凳,危凉涵问了她好几次要不要试试烤,她都拒绝了,危凉涵也没强求。 这个地方很好,视野开阔,也没几个人,她就这样看着,看云包裹住太阳,看树枝伸向天空,似是要刺穿。山风卷着草木的气息扑在脸上,带着点秋日的凉意。凳脚陷进薄薄的草屑里,发出轻微的声响。远处的云层正被夕阳染成橘红,像被打翻的颜料盘,一层层漫开。 温洛卿支着下巴,目光落在天边那道渐变色的交界线上,眼神没什么焦点。 谢慵刚烤完鸡翅,洗洗手后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玩手机,无意看见温洛卿一个人在小路边坐着,拿了张折叠椅就过去了。 谢慵在她旁边坐下,没发出什么声音,一起静静的看了会日落,先开了口:“你说这太阳落得还挺快,早上出发时还挂头顶呢。” 她“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手指卷着衣角的线头,动作慢悠悠的。 他侧过头看她,夕阳的光落在她侧脸,把绒毛都照得清晰,却没在她脸上映出半分暖意。他明明就在她身边,却离得那么远。 “今天的日落很好看,你不拍照吗?” 温洛卿摇摇头:“手机快没电了,等下还有篝火晚会。”她看了一眼谢慵,“你不和他们弄烤串吗?” “算了,我烤的差不多了,等着吃他们的成品。” 谢慵笑了笑,想起她刚才走在队伍最后,手里捏着片叶子,低头看了一路,现在却没见到。“你手里那叶子呢?” 她伸向口袋,抬手,把那片红叶举了举,叶脉清晰得像画上去的。 “捡的。”温洛卿把叶子递过去,“你喜欢吗?” “算了,我会搞不见的,刚好你可以做个纪念。”谢慵靠在躺椅上。 夕阳慢慢沉下去,把天空的颜色调成了深紫,远处的山影渐渐模糊。 “你除了看画展,还有其他感兴趣的吗?” 温洛卿想了一会儿,回答到:“逛街。” “和危凉涵吗?” “嗯,但她......”温洛卿有点踌躇。 谢慵有点好奇了。 “她有点话多。” 谢慵不知道哪里戳中笑点,捂住脸开始笑。 温洛卿转头看他:“这哪里好笑了。” 谢慵抬手,但还是忍不住笑。 “对不起,我。” 温洛卿没管他,继续看日落。 谢慵控制自己的笑,看了一眼手机。 “你要不要sakina的画展票,我小姨给了我一张。” 温洛卿有点惊讶,但没有表现出来:“我买吧,多少钱。” “不用钱,当我感谢你的帮忙。” 温洛卿没回答,但谢慵知道,她肯定会以其他方式还的。 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没再问,知道这就是她的方式,不热情,也不拒绝,像山间的雾,永远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山风大了些,吹得她头发乱了,她抬手捋了捋,指尖划过耳尖,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凉。 “冷吗?”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过去。 她看了看外套,又看了看他,摇了摇头:“还好。” 他也不坚持,把外套搭在凳背上。 “想起很久以前和姐姐出去买菜,也是这样的日落,但没有这样开阔,我望着太阳,它悬在城市之间,交错在铁线和出租楼中。那个时候的我,固执的认为黑线会接住太阳,第二天又将它托举,成为了我们看见的每一天。” 人生其实也是这样,身边人一次又一次的托举,造就了如今的我们。 她记忆里,上一次这样悠闲地看日落是什么时候?是那一次英国展览会上,她偷跑出去玩,将伦敦大本钟附近逛了一圈,想到要回去的她,认命般的踏上公交车,可真正看到日落一点一点靠近,此刻脑子里不再是环绕在身边的伦敦腔,不是众人的脸色和如何学习生意场上的运筹帷幄,而是现在这样自由的温洛卿。迎面吹来的是萧瑟秋风,是火红叶片,是一点一点靠近太阳。 温洛卿看着日落快被地平线吞噬,突然想起谢慵以前问的问题。 “两个人看日落的话,感觉不错。” 谢慵看向温洛卿,橘黄色为她加了一层滤镜,只那一瞬间,日落映上他的脸颊。 远处传来同学集合的哨声,悠长地在山谷里回荡。夕阳彻底落下去了,天边只留着一抹淡淡的粉。 “该走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 他跟着站起来,看着她先往下走的背影,步子不快,却很稳,他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不用她说太多话,就这样一句一句地搭着,悠然自得。 暮色漫上山谷时,篝火已经燃得很旺了,噼啪的火星窜起来,映得周围人的脸忽明忽暗。同学们围坐成圈,有人不知道从哪搞来一把吉他,正唱歌,有人举着零食说笑,热闹像被点燃的火星,在空气里四处跳跃。 危凉涵看见她,拉着她往营地跑,给她塞了一大堆烤串,又自顾自的聊起天,等到温洛卿把所有东西全吃完,危凉涵的嘴还没停。 危凉涵还想说些什么,被火车上的另一个女孩子叫过去,危凉涵让她乖乖的,等下来接她。 “别跑啊,等下又找不到你。” “别把我当小孩子啦。” 手机震动,微信发来消息。 [山前]篝火那边有烤肠,要吃吗 想起刚吃完烤串,她回了个“不用,谢谢”。 意料之中,谢慵笑了笑,指尖在屏幕边缘敲了敲,看向不远处对着火堆发呆的她。 谢慵抱着两罐橘子汽水走回来,看见温洛卿还坐在稍远些的长椅上,手里转着根没点燃的树枝,火光在她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不进去凑凑热闹?”他把汽水递过去,隔了点距离在她旁边坐下,罐身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 她接过去,没开,只是放在膝头,目光落在跳动的火焰上:“有点吵。”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篝火旁有人在玩成语接龙,输了的人被起哄着学青蛙跳,笑声震得树梢都在晃。 “是挺吵的,”他附和着,却没挪地方,“但比在教室里背书强,语文老师的背诵任务我现在还没完成。” 温洛卿拿起饮料:“我也没背。”她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汽水瓶的拉环,问起:“你在这里他们不找你?” “不,我就是为了躲他们的。” 温洛卿看看周围,这里暗,如果不是特意走到这里,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忽然有其他班的人举着两串棉花糖跑过来,递到谢慵面前:“尝尝?刚烤的!我们班的吃不完。” 两个人露出尴尬的表情,刚刚说的话历历在目。 谢慵无奈接过来,转手递给她:“试试?我吃过严千帆烤的,甜的。” 她看了看那串被烤得微微发焦的棉花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小口咬了一点。糖丝沾在唇角,像落了点细碎的金粉。 “怎么样?”他问。 “挺好吃的。”她的声音很轻,却比白天多了点温度。 篝火突然“嘭”地爆出个大火星,吓得旁边女生尖叫起来,引得一阵哄笑。温洛卿被那声响惊得抬了下眼,正好看见男生被火星溅到裤脚,手忙脚乱拍打的样子,动作笨拙得很。 不知怎么,她忽然弯了弯唇角。 那笑意很淡,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只漾开一圈浅浅的涟漪,却被谢慵精准地捕捉到了。他顿了顿,手还停在裤脚边,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笑什么?”他故作镇定地放下手,耳尖却有点发烫。 她没说话,只是把另一个棉花糖往他那边递了递,眼里那点笑意还没散去,像揉碎了的星光,落在火光里,亮得很轻。 他接过来,咬了一大口,甜腻的糖味在舌尖漫开。远处的歌声还在继续,吉他弦拨出的调子混着风声,篝火的暖意裹着草木的清香,他侧过头,看着她被火光映得柔和的侧脸,忽然觉得,这趟研学,好像比想象中更有意思些。 她低头舔了舔唇角的糖渍,抬眼时正好撞上他的目光,愣了愣,随即又垂下眼帘,只是这次,嘴角那点淡淡的弧度,没再消失。 第11章 第十一章 热水砸在脸上时,脑子里还残留着篝火的味道,混着点草木灰和棉花糖的甜。 水流哗哗响,谢慵抹了把脸,水流顺着下巴往下滴。 他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关掉水阀时,外面传来同屋男生开黑的叫喊声。 组队界面弹出时,严千帆已经在催:“快点快点,就等你了,今晚必须上王者。” “急什么。”谢慵扯过枕头垫在腰后,顺手调大了游戏音效,“看哥carry全场。” 选英雄的界面跳出来,谢慵秒锁了澜,头像亮起来的瞬间,耳机里传来队友的欢呼。 其实刚才篝火旁,她咬棉花糖时,嘴角沾了点糖渍,像只偷吃东西没擦嘴的猫。也就那么一瞬间的事,谢慵眨了下眼,她就已经擦掉了。 他有点无奈,过去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想这件事。 游戏开局很顺,他绕后切了对方射手三次,耳机里全是队友的叫好声。推掉中路一塔时,眼角余光瞥见窗外,山坳里的灯火像撒落的星星,稀稀拉拉的。 “漂亮!”严千帆在旁边拍谢慵胳膊,“这波操作绝了!” 他回神时正好收掉对方打野,屏幕上跳出“团灭”的提示。 “小意思。” 打到晋级局时,手机屏幕暗了暗,是低电量提醒。谢慵摸出充电器插上,线在床脚绕了个圈。团战正胶着,他操作着英雄往龙坑冲,忽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女生的尖叫,大概是谁输了游戏在闹。 “你说她们女生打游戏是不是都这样?”严千帆边操作边嘟囔,“输了就喊,赢了也喊。” “研学出来开心一下嘛,女生也有打的好的。” 最后一波团战他绕后切了对方C位,水晶爆炸的瞬间,队友在耳机里疯了似的欢呼。 “牛啊哥!”严千帆凑过来看我的战绩,“今晚手感爆棚啊。” “还行。”谢慵锁了屏,把手机扔到枕头边。空调风扫过脚踝,有点凉。刚才打游戏时没觉得,这会儿静下来,倒想起篝火旁她咬棉花糖的样子。 “要不要再来一把?”严千帆还在兴奋。 “不了,困了。”谢慵翻身躺平,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手机在枕头底下硌着,他没再碰。 夜里冷,他睡不好,又懒得起来调空调温度,打开手机,是叶宸君的信息。 [狗] 睡了吗 你去哪研学了,没来湛江啊 你去平遥了? 你根本不懂冲浪的好 这么早睡觉,今天怎么了 谢慵看到不知道回哪句,干脆瞎回。 [山前]睡了,现在说梦话呢 我才不冲浪,不好玩 今天累死了 叶宸君秒回 [狗]累什么,我看李子前篝火晚会玩的嗨死了 唉,问问她去哪了,不会去厦门了吧 [山前]她在平遥 实在太困,谢慵没看他回复又睡过去了。 “困死了,吞吞你要熬到几点啊?” 温洛卿看见危凉涵一只手由床上垂下,一只手拿着手机,显示北京时间一点四十三分。 “你先睡,我再看看。” 温洛卿看着温浮季的成绩单,有点疑惑。 他是怎么做的三科考不到两百分的,从十一点开始看视频,看教育方法。 两点整,温洛卿终于放弃,打算交给专业人处理。 清晨太阳照着人群,青石板被晨光晒得暖融融的,刚拐进马家大院的巷口,就听见严千帆说:“快看那影壁!怎么搞的这么厉害的。” 谢慵加快两步跟上,他正举着手机对着“百寿图”拍,镜头里还框进了几个蹲在门槛上嗑瓜子的老人。 “以前住这儿的人是真讲究,连墙角花都雕得这么细。”严千帆啧啧感叹,手指点着砖缝里的青苔,“你说这宅子住过多少人?” “少说也得三四代吧。”谢慵随口应着,目光扫过正厅门口的石阶。 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恍惚间看见温洛卿和几个女生走过去,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手里捏着本导游手册,走在中间,话不多,却被朋友自然地挽着胳膊。 “发什么呆?去看内院的戏台啊!”严千帆拽了谢慵一把,手里的平遥牛肉干渣掉了他一鞋。 谢慵跟着他往里走,戏台的红绸布被风吹得鼓起来,像片展开的帆。后台还摆着旧戏服,水袖上的金线磨得发亮。 “快来拍个照,这里好看。”严千帆戳了戳谢慵的胳膊。 “好看是好看,但我感觉拍不出他的美。”谢慵盯着戏台的雕花栏杆。 危凉涵的导游手册不知道飞哪去了,她接过温洛卿的,停在马家大院的平面图上:“先去看小姐绣楼还是账房?账房好像有以前的算盘,超级大那种。” “看账房吧。”温洛卿扶了扶被风吹乱的刘海,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回廊下,几个男生围着一个算盘。 “那就账房。”危凉涵拉着温洛卿往西北院走,路过假山时,石缝里的野草沾着露水,她伸手摘了片叶子,“你看这草,跟咱们学校后墙根的差不多。” “嗯。”温洛卿应着,脚步慢了半拍。 “你看那棵老槐树,”危凉涵忽然指着院子中央,“都快把房顶盖住了,得长几十年了吧?来来来,拍个照。” 温洛卿抬头,槐树的枝叶在蓝天上投下斑驳的影,风穿过叶隙,带着点淡淡的槐花香。 “走了,我们去看其他的。”危凉涵拽了拽她的手腕。 “这不没看多久吗?” 危凉涵唉了一声:“没办法呀,文庙的人可多了,等下挤都挤不到位置。” 文庙的红墙在太阳底下泛着暖光,门口的石狮子跟前围了不少人,大多是家长带着孩子,手里捏着香,嘴里念念有词。严千帆推了谢慵一把:“要不要去拜拜?图个安稳。” 谢慵嗤笑一声,刚想说“迷信”,眼角却扫到不远处的香炉旁,温洛卿和危凉涵她们正站着。香灰被风吹得飘起来,落在温洛卿的校服袖子上,她没察觉,只是安静地看着别人插香,手里没拿香,也没像旁人那样合掌,就那么站着,却显得格格不入。 “去不去啊?”严千帆已经买了六炷香回来,递了三根给谢慵。 谢慵接过来,指尖被香的热气烫了下。跟着人群往香炉走时,故意绕了点路,经过她们旁边时,听见危凉涵在说:“等下我们去另外的财神那拜拜,我要暴富。” 温洛卿“嗯”了一声,声音很轻,被周围的喧闹盖得几乎听不见。谢慵插香的手顿了顿,火星子在香灰里明灭了一下,抬头时,正好看见她往财神庙的方向走,步子不快,背影在红墙的映衬下,白得有点晃眼。 忽然想起刚才温洛卿站在香炉旁的样子,她好像对这些都不太在意,却又不会刻意排斥。 香炉里的烟往上飘,在阳光下散成淡青色的雾。成往溯捏着香,学着别人的样子鞠躬,嘴里小声念叨:“保佑我三十岁之前赚一百万……” 温洛卿站在旁边等她,目光落在文庙的匾额上,“万世师表”四个字被晒得发亮。香灰落在石阶上,积了薄薄一层,有人不小心踩上去,留下浅灰色的脚印。 “你不拜拜吗?”危凉涵插好香回头问温洛卿,手里还剩一小截香根。 “不用,我不信神。”温洛卿摇摇头,看见她指尖沾了点香灰,递过纸巾时,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谢慵和严千帆他们正围着孔子像说笑,不知道在闹什么,谢慵被推了一下,差点撞到雕像底座,引得旁边的家长回头看。 他似乎察觉到目光,往这边看了一眼,温洛卿很快收回视线,帮危凉涵擦掉手上的灰。“ 成往溯拉着温洛卿往另一座雕像那边走,路过他们旁边时,听见严千帆在说:“刚才那香烧得歪了,你完了,你要挂科。” “谁挂科不一定呢,等下你挂了别叫爸爸去学校,我没时间。” 谢慵笑骂了一句,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却没真生气。 第12章 第十二章 下午逛被危凉涵拉着逛市楼,市楼的飞檐下挂着串红灯笼,被午后的风推得轻轻摇晃。温洛卿站在石阶旁,举着危凉涵的手机,镜头对准楼檐上的雕花,那些缠枝莲纹被岁月磨得温润,阳光穿过纹路的间隙,在屏幕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再仰拍一点!把整个楼的飞檐都收进去!”危凉涵站在不远处,踮着脚比画,她穿着古装店的衣服,自己化的妆,随便一拍都出片。 温洛卿往后退了两步,后腰撞到一棵老槐树,树皮的粗糙感透过校服传过来。她调整了下角度,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把飞檐的弧度和灯笼的红都框进画面里。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时,她抬手捋了捋,手腕上的细红绳晃了晃。 “拍好了吗?我看看!”危凉涵跑过来,凑到屏幕前,眼睛亮晶晶的。 “哇这光影绝了!” 温洛卿看着她手指点过的地方,没说话,只是把手机递回去。危凉涵翻着照片,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子:“吞吞你也来拍一张吧?这儿的背景超有感觉。” 她摇摇头:“不用了。” “就一张嘛!”危凉涵不由分说把手机塞回她手里,自己跑到楼门前站定,“我帮你拍!你就站在那棵槐树下,自然点就好。” 温洛卿依言走到槐树下,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她肩上,像撒了把碎金。她没像危凉涵那样比手势,只是微微抬眼望着飞檐,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危凉涵举着手机,忽然“咔嚓”按下快门,笑着说:“就这个!超有氛围感!” 温洛卿走过去看照片,自己的身影在槐树和市楼之间,安静得像嵌进画里。风卷着远处卖平遥牛肉的吆喝声飘过来,混着灯笼纸的草木香。 温洛卿和危凉涵找了个石阶坐下,前面的人群已经排得像条长蛇,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里串成线。 “脚酸不酸?”危凉涵把手里的冰奶茶递过来,“刚才从市楼走过来,绕了好几条巷子呢。” 温洛卿接过来,指尖触到有些凉的杯壁,摇了摇头:“还好,比爬山轻松。” “也是。”危凉涵笑了笑,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不过灯光秀应该比山顶的日落热闹多了吧?听导游说,会有以前的商号在墙上‘营业’呢。” 危凉涵的眼睛在黑暗里亮了亮,“我妈妈以前来这儿,说灯光秀开始的时候,像整个古城都在跟你说话。” 正说着,周遭忽然静了下来。第一束白光打在城墙上,灰砖瞬间被染成暖黄,飞檐的轮廓在光里立体起来,连砖缝里的青苔都看得清晰。危凉涵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开始了!” 光影流动间,城墙上慢慢浮现出票号的柜台,穿马褂的账房先生正拨着算盘,噼啪声透过音响传来,像从百年前飘来的雨。“你看那账本,”危凉涵指着墙上的光影,“字写得真好看,比咱们作业本上的工整多了。” 温洛卿看着那些跳动的光影,忽然说:“有点像皮影戏。” “哎,你这么一说还真像!”危凉涵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不过皮影戏是动的小人,这个是动的城。” 光影转到镖局的画面时,穿短打的镖师正往马背上装镖箱,杏黄旗在风里猎猎作响。危凉涵忽然笑了:“昨天谢慵他们还在镖局里比划,说自己能当镖师呢。” 温洛卿没接话,只是看着墙上的镖师翻身上马,背影在光里渐渐远去。奶茶的甜味在舌尖慢慢散开,混着夜风里的凉意,倒也不觉得冷。 最后一束光暗下去时,城墙上的星光忽然亮起,像把银河铺在了砖面上。人群里响起掌声,危凉涵也跟着拍手,侧头问她:“好看吗?” “好看。”温洛卿的声音很轻,却比平时清晰。 危凉涵凑近说:“吞吞,告诉你个秘密。 “其实我以前来过这,我看见那个皮影戏,想要买,可是我妈不允许,我就和她吵了一架,我爸在旁边当和事佬,没看见车,把我们俩推开自己出车祸了,送到医院腿没了。 “我知道我爸妈是为了我好,但我无法爱他们,或者恨他们。 “我其实是不喜欢自己,我知道我这个人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可以,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你是我在墨江交的第一个好朋友。” 温洛卿捏她的脸:“你怎么说来说去还要夸自己一下?” “你答应吗?” “嗯,我知道了。” 早市的烟火气漫过整条街巷时,温洛卿正帮危凉涵拎着刚买的平遥牛肉。油纸袋里的肉香混着旁边摊位的油条味,在晨光里蒸腾成一片暖雾。危凉涵正弯腰挑拣黄米凉糕,指尖沾了点糕粉,回头冲她笑:“带两盒回去当零食吧?比超市买的桂花糕地道。” 温洛卿刚要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严千帆的声音,带着点被食物噎住的含糊:“老板,再装两袋!要刚出锅的!” 她侧过身,看见谢慵站在不远处的油条摊前,手里举着两个塑料袋,左边是油条,右边是豆浆,指尖被烫得微微发红,却还是耐心等着老板找零。严千帆凑在他旁边,嘴里塞着油糕,含糊不清地说:“谢慵你看,温洛卿她们也在这儿。” 谢慵抬眼望过来,目光落在温洛卿手里的油纸袋上,又很快移开,对着老板说了句“麻烦快点”。危凉涵已经付了钱,拎着凉糕走过来,自然地打招呼:“你们也来买吃的啊?” “嗯。”谢慵接过老板递来的塑料袋,指尖碰到滚烫的袋子,下意识缩了缩手,“等会儿就要集合了,带点路上吃。” 温洛卿刚嗯了一声,身后就传来严千帆咋咋呼呼的声音:“老板,这凉糕给我来两盒!” “卖完啦,最后两盒刚被这两位姑娘买走。”老板用围裙擦着手笑。 严千帆看着危凉涵手中的凉糕,问:“能卖我一盒吗?” 危凉涵笑着:“反正也吃不完,回头给你们拿两块。” 严千帆没再坚持,想起昨天买了一点纪念品,到时候送两个给这两个女生。 “那我们先去集合点了,”危凉涵笑着摆摆手,“你们也快点,别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