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奇拉的艺术》 第1章 Chapter1 回到婴幼儿时期的日子，很无聊。 她的眼睛盯着上空旋转的玩具，音乐的舒缓旋律声中，彩色的小动物挂在细线末端，随着摇摆而起的风轻晃着，发出微弱的“吱呀”声，在墙壁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 明明足够宽敞的婴儿床，两具新生的幼小身躯却紧挨在一起，原色的实木栏杆像牢笼一样，将她困在柔软的床垫上，不属于自己的气味和温度，让她感到烦躁。 奇拉微微仰起头，眼睛随着旋转的挂件而转动。身旁本来挥舞碰向彩球的小手，改而试图抓住她的衣服，嘴里也吐出含混的呢喃，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她都懒得理会。只是静静发着呆，思考自己还用多久才能学会说话和走路，然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她这个同胞出生的兄弟说“滚开”，叫对方根本缠不上来。 厚重的窗帘将光线隔绝，只余婴儿床上旋转的挂件发出淡淡的光芒。门口传来轻微的声响，是伊路米走了进来。他的步伐安静无声，仿佛滑行在阴影里。那双大得空洞的黑色瞳孔所投下的注视，停留在伊们身上。 奇拉第一次见到这个大哥时，被吓了一大跳。她不明白怎么能有人出场的跟鬼一样。她现在的母亲基裘见状立马将她抱进怀里安抚，声音轻柔的却不似宽慰，是一种奇拉目前无法形容的感觉：“别怕，奇拉，那是你们的哥哥，家人是不会伤害你们的……” 12岁的伊路米短发利落，安静地站在那里，耳际的发丝微微翘起，映出小巧而棱角略显的脸庞——这让偷偷观察他的奇拉感到放松了。但她对伊路米没有移开的凝视油然生出一股不悦。她讨厌这个人的眼神。 “伊路米，任务完成得怎么样？”妈妈问。 “挺好的，妈妈。”他这才错开眼珠。 “以后换过衣服才能来，妹妹弟弟还是小宝宝，外人的血对伊们来说实在是太脏了，知道吗？” “知道了，妈妈。”伊路米轻巧接话，盯住奇拉，“谁是奇犽？” “听爷爷说了吧？奇犽的天赋似乎很好呢。”基裘将床上另一个孩子抱起来，奇拉暗叫不好，那个 同样很讨厌的胞弟果然张着手就要往她身上糊口水，“今后要分清妹妹和弟弟了哦，不然作为大哥也太失职了。” “嗯。”伊路米点头，他先是伸手戳了戳她的脸，再晃动着手指去逗弟弟，“抓住它，奇犽。” 他的动作并不缓慢。奇犽扑腾着四肢，带着一点好奇地跟着动作摇晃头部，开始跟不上的目光，在短暂的茫然之后骤然亮起。小小的手猛地伸出，毫不迟疑地抓住了那根在空中迅速闪过的手指，咿呀笑了起来。 “啊啦，奇犽真厉害呢。”基裘的笑容满是惊喜。她低头审度怀里的婴孩，片刻轻轻摇动臂弯，嘴边的笑意愈深，几近沉迷，“看见了吗伊路米？他才这么小，就能做到。” 伊路米收回手，“奇犽很特别。” 忽略胞弟想要往她这里去的呀呀叫声，奇拉盯着母亲盖过半张脸的电子眼，意识到这个家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劲。 “下午好，奇拉、奇犽。” 伊路米用手拨弄了下她的脸。自从见过面以后，他就时不时会过来这里看看伊们两个，奇拉对此烦不胜烦。她做一个婴儿的技巧就是发各种呆（基裘一度以为她智力有些问题），而伊路米喜欢给伊们做一些不知道哪里看来的、也许正是自创的婴儿训练——完全破坏掉她的安宁。奇拉一度讨厌他胜过奇犽，至少奇犽不会用那么瘆人的眼光注视着她。所幸伊路米对奇犽的兴趣更大，也很少有足够的空闲时间去玩他收集来的亲子游戏……她宁愿无聊下去。 “妹妹——！” 走廊突兀响起一阵狂奔来的脚步声，伴随着稚嫩响亮的呼喊，奇拉看见伊路米的眉尖一动。门口猛然闪出一道身影，一个脸颊有些圆润的小男孩扑了进来。他红着脸，呼吸急促，眼睛亮得像要冒火星，眉眼透出与生俱来的清秀，神情里全是孩童的兴奋。 “妹——”他刚要继续冲到婴儿床前，脚下的力道却生硬收住，喊声也像被人掐断在了喉咙。 婴儿床旁，伊路米正立在那里。少男修长的身体与阴影几乎融为一体。他平静地侧过脸来看他，眼神既没有责备，也没有感情：“不要在家里大呼小叫，糜稽，会吵到奇拉和奇犽的。” “伊路哥……” 糜稽的脚步在看到伊路米时有了迟疑。他有些怕这个大哥，手指不自觉攥起衣角，表情也僵硬起来。 “傻站在那里干嘛？过来，糜稽，”伊路米用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表示肯定，“作为伊们的二哥，你想陪陪伊们，这是好事。” “……我做了奇拉的人偶，想要给她看，”糜稽的声音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来，他摆弄了下手里的木质人偶，想起什么忙补充说，“下次再做奇犽的……” 伊路米不置可否，兜里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他拿出来看了眼讯息，准备离开：“我还有任务要做，你照顾好奇拉和奇犽。” “嗯。”糜稽明显松了一口气。等大哥的身影彻底从房间内消失，便赶紧趴在婴儿床前，把手里的玩偶展示给妹妹看：“奇拉！看！这是你哦！” 奇拉根本懒得看他。 “你看，头和胳膊还有腿都可以动的，”糜稽絮絮叨叨着拧动关节，“而且只要转背后这个旋钮，它就会自己扭来扭去。” 奇拉伸出手，糜稽以为她是想要他做的这个玩具，立马高兴地递过去——她却一下将玩具打落，然后咯咯笑起来。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旁边本来一直在努力吃脚的奇犽也跟着开始傻笑，往她那里又蹭了蹭。 “好吧，”糜稽捡起给妹妹做的人偶，嘟囔着安慰自己，“可能是因为没有颜色你才不喜欢。我回去给它上个色就好了。真是的……哥哥可是做了很久的。” 记得看文案预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Chapter1 第2章 Chapter2 襁褓之中时，同胞出生的兄弟常被放在她身旁，那小小的身影在夜里吐息均匀，柔弱、温顺，仿佛一个无害的影子。有时，奇犽的手指会无意识地触碰到她，像在本能地寻求一种慰藉，她不经意地缩开，偶尔还会挥动稚嫩的手臂，打在他的脸上。 等到了三岁，她又不得不面对一个荒唐的现实。自己出生的这个新地点，是一个以血缘为纽带去维系的杀手组织，姓氏在外派头还挺大的样子，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地方。 她丝毫高兴不起来。而了解到这些的代价，是被迫从婴儿的柔弱中剥离，脱去纯然的无知，送入残酷传统的时刻。正式被视作可接任的揍敌客成员之一了，家族的眼光便如同泛着金属冷光的刀刃聚集来，贴在伊们的肌肤上，试探着最大限度能承受多少。 每天除了力量和技巧上的训练，还有意志上的拷问，以此磨练伊们的忍耐力和服从性，确保能在未来的任务中绝不动摇。揍敌客们从这些训练当中确定了奇犽十年一遇的天赋。后者动作的灵活，反应的迅速，像与生俱来的印记在血脉里流淌，相较之下，奇拉却觉得自己丑态百出，因此恼恨极了现状。 祖父桀诺负责伊们的暗杀术。他并不是一个苛刻的老师。每当她在训练中因为幼儿的身体摔倒，桀诺会阻止奇犽想要扶起她的手，等待她自己慢慢爬起来，然后再单独带她来一遍动作。 奇犽是天才。伊们说。 即便奇拉从未将自己当作揍敌客的一员，亲情稀薄的可以忽略不计，但她还是一个很好面子的人。奇犽能力的优越让她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难以忍受。 “奇拉”是奇犽学会的第一句话。母亲基裘当时感动的不行。她从未教过他人名，他居然就这样自己学会了。这让她的关注点放在了奇犽会观察伊们说话上——而同龄的奇拉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嘴巴紧闭着不肯吭声，于是又有点忧心忡忡起来。奇犽是个很敏锐的孩子，看得出奇拉对他直呼其名的不快，就不再叫了。过了一段时间，他学会了“姐姐”。 大概是双胞胎之间天生有着独特的吸引力，比起家里的其余人等，奇犽对奇拉表现出一种格外的依恋。纵使奇拉漠然的态度令他受伤，也仍像渴望同伴的一头小兽，渴望她的抚触。 “姐姐——” 午后的庭院，空气中氤氲着松木的清香，阳光沉重地压在石板上，奇拉插着兜行走在长廊里，步伐不带一丝停顿，对背后的呼喊完全置若罔闻。 “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奇犽轻声说。 奇拉的脚步终于停下了。走廊沉入更深的寂静。奇拉慢慢转过身来，抬起眼睑，黑色的眼珠映出一张与自己相似、充满了稚气的脸。 奇犽望着她的眼角隐约发红，紧抿住嘴唇，似乎鼓足了勇气才问出的话。他身体有些僵硬，好像随时准备退缩。 奇拉的唇角微微弯起。她把手从兜里抽了出来，向奇犽张开双手。 “来。”她说。 奇犽的眼睛立刻亮起了起来。像只被抚摸过的银白幼兽，瞬间恢复了欢喜与信赖。 他小跑着扑到她面前，汗水湿润了鬓角，眼睛明亮得像未经世事的湖水，气息还带着孩子特有的急促。 “姐姐！”他下意识就要环抱住她的身体，笑着要说些什么，细小的手还未来得及触到她的身侧—— 奇拉向前伸出手，带着一种冷漠而近乎残忍的果断，将他用力一推。 那动作干脆极了。奇犽毫无防备。他的身子失去平衡，跌落在冰冷的石板路上，发出一声闷响。午后的阳光沉重得像铅，压在他苍白的脸颊上，稚嫩的轮廓因此显得更加单薄。 他仰面跌坐着，银发散乱，眼睛瞪大，呆呆地望着她，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是那么难以理解。他甚至无法反应。 奇拉扶着膝盖，弯下腰来看他。她忽然咧开嘴大笑起来。笑声在长廊的静寂里格外突兀，仿佛获得了某种绝妙的快意。 渐渐地，笑声终于收敛，她漫不经心地道：“没错。我讨厌你。” 有冰凉的雾气从他的胸口弥散开去。奇犽愣愣抬头。光影在两人之间割开一道冷峻的界线。 有时，他的拷问会比奇拉提前结束，他会在门口等她出现，却只去过一次她的那间单人牢房。因为奇拉不允许他再来。 她的电击训练已经结束，鞭刑则由母亲亲自操手。皮鞭落下，像细长的火焰抽打在裸露的背上，灼烧着震颤的肩胛骨，幼嫩光洁的肌肤很快划开，涌出猩红。 他看到奇拉在颤抖。 “奇拉，这就是成长。”基裘的眼泪涌出——这是咀嚼甜点时溢出的蜜汁。她哽咽着，挥下鞭子，那动作如同宗教仪式中必须完成的祷告，每一声裂响都是庆典的钟鸣。她的眼泪也并非悲伤，而是一种复杂的狂喜。 奇拉咬着唇，不再发抖了，眼神却逐渐阴沉下来。 鞭刑结束，奇拉立刻挣脱铁链，径直披上衣衫，布料摩擦过伤痕，疼痛逼出她一点生理泪水。她躲开母亲想要来为她擦拭额上冷汗的手——那只手还想要触碰她、抚慰她。奇拉一句话也不想说，路过奇犽时用肩膀狠狠撞了他一下，自始至终没给过他一个视线。 “不要再跟过来。” 她甚至不曾回头。 奇犽仍坐在地上，没有哭。只是凝视着奇拉的背影，破了皮的掌心在地板上悄然攥紧。他的心头飞速掠过一抹阴影，很快就不见踪迹了。连自己都无法察觉。 女主不是好人，不是好人，不是好人，慎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Chapter2 第3章 Chapter3 席巴·揍敌客坐在他那张几乎与家族历史等长的皮革扶手椅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扶手上被岁月磨损出的柔和弧线，如同在抚摸一头沉默的上了年纪的野兽。 枯枯戮山的夜晚是墨与松针铺就出的深不见底的颜色。这座高塔的最顶端，像一顆镶嵌在枯枯戮山上的玻璃眼睛，三面都是由整块水晶打磨而成的、几乎看不见边界的墙壁。站在此处，彷彿悬浮于夜空与森林之间，月光是水银般的河流，从玻璃的一侧淌进，又从另一侧无声地淌出，将室内的一切都浸泡在其中。 席巴的目光，越过下方那片如黑海般起伏的树冠。奇犽，他想。这个名字在他心中，是一把刚刚开刃的、泛着蓝光的利器。六岁的刀刃，已经足够锋利，但仅仅是在熔炉中锻造出的水准，还不够。它需要去碰撞、去斩切，去感受真实的、来自外界的阻力与温度，才能知晓自身的重量。 天空竞技场是为其选定好的砥石，决定简单的毋庸置疑。然而，每当他想到奇犽，另一个身影便会如影随形地浮现——这把匕首从诞生之初，就拥有了一个与之共生的、过于华美的刀鞘。 奇拉。 席巴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他的另一个孩子。很长时间以来，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对待同为双生子的奇拉。奇拉在揍敌客家并不是个令人省心的孩子，对伊们来说，甚至是有点古怪的孩子。一个在她降生之前，伊们没接触过、也没见到过的孩子。 刚出生时，她不会哭也不会闹，比起紧随其后降生的奇犽，她不仅太安静了，而且很瘦弱。一直到满周岁前，基裘都很怕她离开伊们。 奇拉喜欢发呆和睡觉。学会爬行和走路了，她也是这样度过了她短暂的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开始，席巴以为她是木讷、迟钝。缺乏激情也很好，这也是一个合格的杀手，不容易出错，他想。后来，他发现不是这样。 婴幼儿时期，奇拉就已经显露出那种古怪的特质。她常用那双下睑饱满的大眼注视着大人们，只是很快又挪走，若有所思般地放松着嘴唇。这一点似乎和伊路米有几分相似，但又让人能明显感受出二者之间的不同。 她的眼睛有着池沼般的光芒，映出无可名状的朦胧沉淀物，以至偶尔会显得有几分咄咄逼人。当她不再凝视别人，专心看着玩具和绘本，或是放空望着某处时，她的双眼就像天使一样，毫无罪孽。 他记得她幼时的种种。那双令见过的人都无比深刻的眼睛，看着世界时，总像隔著一层薄薄的、无法被穿透的雨幕。他曾亲自教过奇拉认字。他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每当她拼写出一个复杂的单词，他就给予她真诚的赞许。奇拉的小手抓着钢笔，才拼写了几个单词，手指侧和掌心就染上块蓝黑色。她在他这里其实根本坐不住，自己觉得学够了，就用那双眼睛看向他，不用说话就希望别人知道她的意思。而这一刻，别人也往往总能明白她想要的。他给她擦了擦手，让她走了。 他也记得，在某个午後的长廊里，她伸出手，用一种事不关己的、仿佛只是拨开一件挡路的陈设品的轻松姿态，将奇犽推倒在地。她对自己的兄弟总是这样无情。那不是孩子间的打闹，那是纯粹的、不含杂质的“排除”。 奇拉不喜欢家人。席巴能够意识到。 不管怎样，揍敌客家的每个成员都要珍视彼此，珍视家人。这是一条奇拉每天都在用她的冷漠践踏着的铁律。 席巴将目光从远方收回，落在室内角落里，那几只蹲踞在棲木上的羽翼丰满的猎鹰身上。牠们在沉睡，锋利的钩爪却依然紧紧扣着木枝。 奇犽需要去外界历练，而奇拉……不能被独自留下。这对双生子，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整体，无论是作为平衡，还是作为枷锁。再珍贵的鸟类，都需要学会如何与另一只鸟在同个笼中生存。 他作下了决定。 那件事后，奇犽没有再来找过她。奇拉对这个现状很满意。时间一长，她竟都有些忘了奇犽的样子。尽管伊们未出生时就已亲密难分，大部分时间都紧密挨着，互相交缠、依偎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亲吻或拥抱。 她有些无聊地把游戏机扔到一边，平躺在床上。这时，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敲门声，在厚重的房门上响了两下。 几秒钟后，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名管家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塑，静立在门口，没有再上前一步，安静地在奇拉的视线死角里等待着。 奇拉扭过头去，寻找到管家的方位，看着她，眉头皱起，语气里带着被打扰的不快：“什么事？” “奇拉大人，”管家的声音，从房间的另一头传来，“家主大人在展望室等您。” 奇拉没有立刻回应。她重新抓回游戏机，打开操作了几下，把档存好，才说：“知道了。” 她不是很想去见这个自己当前身份的爹。老实说，她甚至有种隐约的恐惧。她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不齿，因为她认为自己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怎么能感到害怕呢？ 可是，她又想到之前在训练场上，席巴会对奇犽不吝赞赏，却会对她在训练中的笨拙而皱眉，一遍遍叫她重新来过，最后平静地说：“奇拉，在这方面，你远不如奇犽。”她当时动也不动，没有看任何人的表情，转过去的脸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脸颊，直到席巴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回来打量她，她内心充满了错愕和恐惧，顿时像个真正的小孩子般放声大哭起来。 这个与重生前的环境截然不同的新世界，在潜意识中带给她太多惊恐。重生前也不过十五六七的灵魂还很年轻，甚至被迫显得更为青涩稚嫩，她对揍敌客家所产生的排斥，大都源自于自己的“无能”。 她就是不喜欢这里。她拼命哭，不想让难听的话进入自己的耳膜，当她发现席巴像真正的父亲一样为自己擦着眼泪，便慢慢停止了哭泣，然而，当她透过朦胧的泪眼看见不远处奇犽模糊的脸时，悲伤又涌上心头，她推开席巴的大手，用自己小小的手背反复擦走眼泪，再度哽咽着哭起来。 这之后，席巴就再也没有机会在她面前说这样刺耳的话了。母亲基裘和祖父桀诺接替了她所有的训练指导。但这件事，变成了奇拉心里的一根刺。 一种熟悉的、如同夏日午后雷雨前那般沉闷的烦躁感，在她的胸口聚集，奇拉预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她翻身下了床，看了一眼那名奉令而来的管家，然后径直从对方身边走了过去。 她走的是与展望室完全相反的方向。 管家没有阻止，也没有出声。她只是微微侧过身，为奇拉让开了道路，目送着小主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处的阴影之中。她的职责只是“传达”。奇拉大人意料之外的行动，则是需要被“记录”和“汇报”的、新的情报。 前段时间比较忙，这段时间其实也很忙……但差不多能做到周更 我将启用时间**[眼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Chapter3 第4章 Chapter4 奇拉要去找基裘。 当她站在比自己高出数倍的、雕刻着复杂花纹的双开门前，没有丝毫犹豫地，便推开了这扇通往主卧起居室的沉重木门。 房间里很暗，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将月光完全隔绝在外，只有几扇角落里的雕花台灯，散发着昏黄而温暖的光晕。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干燥玫瑰、檀香与微弱的消毒药剂混合而成的、奇异而安宁的香气。 这是属于“妈妈”的香气。 基裘正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巨大的梳妆台前。她没有在化妆，也不在擦拭那副如同生长在她脸上一般的电子眼罩。她正用一种极其专注而轻柔的姿态，将几支早已风干了的的黑色郁金香，插进一个由纯银打造的细颈花瓶里。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镜子中，她们的目光对视上了。基裘微微弯起唇，朝奇拉露出一个笑容。 “奇拉。” 基裘转过身来。她的声音，褪去情绪丰沛时舞台剧般夸张的旋律，此刻很低，很柔，像大提琴的G弦，在寂靜的夜晚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显得很是悦耳，有着一种略微沙哑的天鹅绒般的质感。 “过来。”她说。 奇拉迟疑着走过去。 基裘站起身。她身上所穿的那件繁复的深色丝绒晨袍，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微如同叹息般的摩擦声。她走到奇拉面前，自然而然地蹲了下來。 “蝴蝶结歪了。”基裘轻声说。 她伸出戴着白色丝质手套的手，用一种爱怜的温柔，开始整理起奇拉胸前那条作为装饰的黑色丝带。她的指尖隔着手套，轻巧地解开，拉直，然后重新系上，将它调整到一个绝对对称的角度。 “我的奇拉……”她一边整理，一边用低沉而柔和的、彷彿在分享某种秘密的语气，对奇拉说，“应该是完美的……” 她的脸凑近了，那副让人无从得知情绪的冰冷眼罩，几乎要碰到奇拉的额头。 “我在监控里，就看到你过来了。”她说，“你的脚步比平时快了许多，是为什么？告诉妈妈。” 奇拉蹙着眉头，把脸埋进母亲的裙裾，躲开对方的观察。脸颊感受到的，是丝绒冰涼而厚重的柔软。不像棉花那样轻盈，更像是贴近了一只大型猫科动物的顺滑皮毛，有着奇异的令人安心的重量感。涌入鼻腔的是基裘常用的一款香水，是以晚香玉和鸢尾花为主调的、带有浓重脂粉气的古典味道。 奇拉的精神恍惚一瞬。记忆深处，似乎也有过一双手，也曾在某个冬日的清晨，为她整理好校服的衣领。那个怀抱，没有散发着昂贵的香水味，只有洗干净的羊毛毛衣，在阳光下晒过之后的朴素而溫暖的味道。基裘慢慢将她拥住。她听到对方那愉悦的、不成调的轻哼，甚至能听到布料下方，母亲那沉稳而有力的、如同节拍器般的心跳声。 奇拉终于迟疑着张开嘴：“我想……” 咔哒。 门锁弹开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奇拉的话，针一样轻而易举地刺穿了这层由天鹅绒、蕾丝和香气构成的脆弱庇护所，将她重新拽回到现实。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奇拉没有抬头，她的视线还维持在原來的高度。她看到的，首先是一双鞋——那是一双款式极其简洁的浅色平底功夫鞋，它踩在深色的地毯上，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等待着。 她不得不顺着这双鞋向上移动视线，直到越过自己的头顶，对上一双正在俯瞰着她的、如同古井般的深蓝的眼睛。 是席巴。 他静静地看着她，然后迈开脚步，走到她们面前，弯下腰，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女儿捞了出来，轻巧地一托，让她安稳地侧坐在自己结实的小臂上。奇拉厌烦地挣扎了一下，却像一只被巨兽衔在口中的幼崽，徒劳无功。 “亲爱的？” “我需要和奇拉谈谈。”席巴说。 基裘没有再问。她走上前，在奇拉试图躲开的脸上，落下一个轻柔带着一丝冰涼香水味的吻。 “奇拉，”她柔声说，“要听话。只有这样才会变得强大，你才能保护好自己。” 奇拉立刻撇开脸。她的内心在这一刻甚至闪过一丝莫名的仇恨：我讨厌无力对抗丈夫的母亲。我讨厌会服从丈夫的女人。只是很快这股仇恨就无影无踪了。 席巴带奇拉离开了。他没有带她前往展望室，也没有去任何室内的房间。他径直穿过主宅，走进那片广阔的被笼罩在月色之下的原始森林。 这里的空气，比宅邸中要湿润得多，充满了泥土、腐叶和不知名夜生植物的混合气息。席巴的脚步，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几乎没有声音。奇拉坐在他的手臂上，看着那些如同怪物剪影般的树冠，在头顶缓缓掠过。 最终，席巴在一片林间的空地上停了下来。这里的月光很好，水一样漏在一截断裂的、橫倒在地的巨大树干上。他将奇拉就放在这上面，自己则在她面前半蹲下来，让自己的视线能够与她平齐。 奇拉别过头，她坐在长满了苔藓的粗糙树干上，两条穿着短裤的腿悬在半空。 席巴没有强迫她看着自己。 “奇拉，”他开口，声音在寂靜的林中显得格外清晰，“听。” 森林里，除了风穿过树冠的、如同呼吸般的“沙沙”声，什么也听不见。 “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 “风声。”她敷衍地回答。 “不止。”席巴耐心地说，像一个正在授课的老师，“再仔细听。西北方三十米外，有东西在挖土，是田鼠。你头顶的树枝上，有东西在收拢翅膀，是夜梟。还有你的背后，一百米，有轻微的、踩断树枝的声音，应该是一头迷路的鹿。” 此时，他的目光转向了奇拉那张小小的冷淡的侧脸。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声音，奇拉。充满了躲藏、狩猎、以及为了不被吃掉而发出的、最细微的声响。” 他的视线，缓缓从奇拉没有一丝伤痕的、柔软的脸颊，滑到她那双纤细光洁的、此刻正因为无聊而微微晃动着的小腿。 “在这片森林里，”他说，语气平淡地陈述道，“像你这样，弱小又不懂得隐藏自己的东西，通常活不过几个夜晚。” “学着去听那些风声之外的声音。那是活下去的根本。”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站起身，“奇犽将会离开这里去往天空竞技场，那是一个将‘强大’二字明码标价的地方。” 他看了奇拉一眼：“也是一个很好的、学习‘现实’的入门场所。” 奇拉的身体轻微地僵硬了一下。她知道，正题来了。 “你也要去。” 这一次，奇拉的反应很快，她从树干上跳下来，转身就想往宅邸的方向走去，装作自己没听到这些话，离开事发地点，麻烦就不会再找上她。她很擅长这一招。 但她没能跑出一步。 一只巨大的手，温柔而有力地按在了她的头顶，让她无法再向前。 席巴只是站在她身后，手掌就那样覆在她的头上。他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如同叹息般轻轻地飘落。 “我们要玩一个新游戏，奇拉。” 奇拉僵直地站着，不想回头。 “规则很简单。”席巴说，“从明天开始，奇犽，是你的‘钱包’。”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一件有趣的事。 “你在外面，看到任何喜欢的东西——漂亮的衣服，好吃的点心，有趣的玩具……都可以得到。因为是和奇犽一起住，你甚至可以不用打擂台，也不用和奇犽一样开始杀人任务。” 他道：“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用你的眼睛，好好地看着奇犽，是怎么把那些钱一分一分为你贏回来的。你要跟在奇犽身边，去看那些你从未见过的东西。去看一个人在生死关头，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去看为了贏得胜利，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去看这个庭院之外的世界，究竟有多么危险。” 他的声音变得冰冷：“奇犽当然会保护你。” “但是，奇拉，”他向前走了一步，巨大的身影将奇拉完全笼罩，“他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总会有他看不见的角落，总会有他听不见的声音。” “在那些时刻，当你独自一人时，你要怎么办？” 奇拉攥紧了手指。 “你要去学会的第一件事，不是战斗，不是逃跑。” 他弯下腰，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牢牢地锁定着她。 “你要学会，‘想要活下去’。” 奇拉猛地抬起头，但她对上的，是席巴那双在黑暗中深不见底的、倒映着冰冷月光的眼睛。她知道他不会动摇他的决定。 并非幼童的灵魂，让她在一瞬间，就理解了这个“游戏”背后残酷和羞辱的本质。 这不是“教育”，这是一条用她的“**”做成的精美而牢固的“锁链”。他要将锁链的另一头，牢牢地系在奇犽的手上。或者说，是揍敌客的手上。 她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陷入了沉默之中。 席巴知道，她暂时屈服了。 他覆在她头顶的手，顺着她柔软的发丝滑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去收拾一下吧。”席巴平静地说，结束了这次谈话，“明天一早出发。” 默默更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Chapter4 第5章 Chapter5 奇拉是在一阵断断续续的、轻微的“咔哒”声中醒来的。 那声音带着一种塑胶质地的节奏感，她不需要睁开眼睛也知道那是什么。是从房间角落里传来的，奇犽按动游戏手柄的声音。 奇犽正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自己的床沿。他身前的空气中，悬浮着一道由掌心大小的银色方块投射出的立体光幕，上面游戏激烈变幻的光影，成了这个单调房间里唯一的色彩。而这套游戏设备，大概是他在这一百多天里，唯一没有降级的个人物品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床铺上传来的动静，奇犽头也不回地提醒：“吃的放在桌上……姐姐。” 奇拉一言不发地掀开被子，赤着脚走下床。地毯的质地很柔软，是奇犽在设施商店里特地加购的。她没去看那份用保温罩盖着的午饭，先进了洗手间。 奇拉在里面慢吞吞地消磨了很长时间。她慢条斯理地刷牙，用温水洗脸，甚至对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属于孩童的脸发了一会儿呆。当她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时，奇犽的视线从眼前的屏幕离开了瞬间，快速瞟了一眼她。 然后他继续看着游戏屏幕，手上的动作不停，露出的侧脸却带上了别扭的表情，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犹豫，还有一丝极力想要掩饰的讨好。 “今天做了‘外快’……”他说，声音比刚才要清晰了一些，“多赚了点。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奇拉的目光落在他脚边的地板上。一张记录着奖金数额的比赛结果确认单，就躺在他随手丟开的另一个手柄旁。 说得好像什么都能给她一样。奇拉想。 她关上洗手间的门，几秒后才说：“MNC和我喜欢的乐队出了联名的球鞋。” 奇犽打游戏的动作顿住，他回过头看着奇拉，一种在这段时日里逐渐熟悉了的无力感涌了上来：“……多少钱？”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 “七十万。”奇拉说，“把钱直接给我，我自己买。” 奇犽深吸了一口气，暂停游戏，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來平静一些， “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他说，尽量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现在不比家里，这个月起我们要精打细算一点，卡里已经没有多少钱了……” 他说这些话时，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孩子式的窘迫。一个多月前伊们还住在这座城市最顶级的酒店套房里，有专人送餐，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想去哪里也都随意叫车接送。他开始还隐隐得意于自己把奇拉照顾的很好。 但当他发现，父亲给的那笔看似庞大的启动资金，在没有派人干预分配的情况下，正被奇拉那些零零碎碎的小要求，和自己毫无概念胡乱支出的账单，以一种雪崩般的速度消耗，这样下去他所挣到的钱，却根本贴补不上两个人花钱的速度时，他几乎是受到惊吓地带着奇拉搬了出来，住进了这间天空竞技场为低层选手提供的平价双人房。 “而且，”奇犽指了指墙角衣架上挂着的崭新购物袋，声音低下去，“上周我不是才给你买了件衣服吗？” 几天前的一个傍晚，他打完比赛后去了当地一家有名的甜品店，想给奇拉和自己一人买一杯芭菲。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他的视线转来转去，忽然被街对面的女士服裝店里，那个摆在正中央的假人模特，吸引了注意。 隔着橱窗，模特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在光怪陆离的街灯映射下显得那么梦幻。那是一套白色冬衣。短毛皮斗篷下的蕾丝绸带修饰出许多美丽的褶皱，当他目光落在人偶模特头上那顶帽檐弯弯、同样是毛皮质地的帽子时，奇犽忽然就想起胞姐那张，其实与自己并不如何相似的脸。那时候他忘记了芭菲，也忘记了省钱，决定走进这家店。他指着橱窗模特的这身衣服，问店员有没有童装款，想要给他的姐姐奇拉买。店员遗憾地说只有成年尺寸，但这件作为搭配的斗篷，倒还剩下一件最小号的，而这价格也足够他买一万份的ChocoRobo-kun了。最近为了省着点钱用，他已经缩减到两三天才吃一次，一次也只买一两盒。但它很适合奇拉。 他几乎没有犹豫，直接买下了那件斗篷。付完钱的那一刻，他的心情甚至是轻快的。他觉得奇拉一定会喜欢它。然而当他回到房间，佯装轻描淡写地将那个漂亮的购物袋放到奇拉的床头，说“随便买的，送你了”时，奇拉只是从她的游戏里分出一丝注意力，抬起头看了那个袋子一眼。 “哦。” 她说。然后就若无其事地继续玩游戏去了。看样子连拆都懒得拆。奇拉一直是这样，从来不在意別人的心情。 “那件斗篷也是限量款，还要更贵，”奇犽说，“晚上风很大，你需要这个。” “斗篷？”奇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说，“谁让你买的？” 奇犽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我看你晚上出去散步……” “我需要你来看？需要你来决定我需要什么？”奇拉打断他，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燃起了某种奇异的、混合着厌恶与嘲弄的光芒。 “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很了不起？” “每天出去被人打一顿，或者去打別人一顿，挣回来这点可怜的钱，也配做我的钱包？” 奇拉一步步向他走近，最后一脚踩在那张奖金凭单上，碾了碾，露出一抹微笑，“我真讨厌你，奇犽。也厌倦了这种被你‘施舍’和‘安排’的生活。” 她说：“因为你的没用，明天开始，我也会去打比赛。” “不行！”奇犽几乎是脱口而出，他错愕地看着她，“你根本……”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奇拉不愿多听他说任何一句，轻蔑地推了他一把，“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来管。” “姐姐……”奇犽下意识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声音，微弱地叫了她一声。他不明白，他只是想让她用好一点的东西，不要着涼……为什么最后也会换来这些话？ 奇拉只是绕开了他，蹲下来，熟练地打开了游戏机的电源，拿起地上另一个手柄，无所谓地等着启动界面出现，“与其站在这里没事干，不如去多赚点‘外快’。不要在这里碍事了。”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他道： “对了，我已经报过名了。” 下章开启第一轮时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Chapter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