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尊成了我的后辈》 第1章 前辈 境之西北,昆仑之虚,下有炼狱,囚束罪妖万千。 就在这个关押着万妖的昆仑狱的狱舍通道中,一个右耳戴白玉耳扣、身着水墨印花外衫的年轻女冠正在一路狂奔。 她的身后是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紧追而来的玄蛇。 玄蛇的身后不远处,是一众被挡在锁死了的通道闸门后的狱卒。 “真是倒了血霉了!怎么碰到了这么个玩意儿……辛辛苦苦苟了这么久,不会今天交代在这东西手里吧?”女冠一边跑一边带着哭腔嘀咕着。 一路追咬,玄蛇的尖牙几乎逼近水墨长衫的衣角,眼看来不及闪避之时,女冠突然发现,就在前面不远处,一个身着深蓝色箭袖武服的身影正执鞭而立。 “仙,仙友!快来相助!”女冠大声呼喊,可是跑近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儿。 对面的蓝衣人完全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而是正嘴巴微张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和身后的玄蛇,那眼神清澈愚蠢的宛如当代大学生。 “内,内个谁!还傻站着干什么?抽他啊!你想咱俩一起死吗?!”女冠狂呼,心态几近崩溃。 听到“死”字,蓝衣人仿佛回过神来一般,看了看手中的长鞭,上前两步,挥鞭抽向玄蛇。尽管动作稍显不协调,但鞭梢还是扫到了玄蛇的眼睛。 玄蛇被长鞭击中,痛得浑身一震,甩起身后蛇尾怒袭向蓝衣人。 蓝衣人一边胡乱用长鞭回击,一边连连退躲,几轮挥收下来看起来像是顺手了一些。 女冠这边,把人家蓝衣人喊动之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提着下裙一面时不时回看,一面继续飞奔。 【系统:叮咚!宿主您好,恭喜您遇到新的穿越者!帮助新穿越者完成系统任务达到满级后,您将获得离开系统的权限!请立即帮助新穿越者完成分支任务一:捉捕玄蛇。】 听到这声系统提示,女冠愣了一下,放慢脚步,回身看向蓝衣人。 新穿越者?!她的同类?! 是的,她自己也是穿越者,穿之前刚刚经历完一次公司的晋升答辩,从一个普通牛马晋升成了团队Leader,增发的期权协议还是热乎的,不及时签署的话就要失效了。 她只记得走进电梯的时候,手机刚好同时收到两条通知消息,一条是提醒签署期权协议的,一条是提醒她最近在追更的仙侠小说《慕妖客》更新了。 当时太兴奋,本想打开期权通知尽快签约,没想到竟手滑打开了小说更新那一条。 还没等看清信息详情,头顶的灯却突然熄灭,她只觉得电梯一阵晃动,在一阵惊叫声中晕了过去。 再一醒来,她已经穿成了《慕妖客》里天界祭阵司的司祭褚爻,是书里的一个普通女配。 四顾无亲之时,唯一对她释放善意的就是她的师父,也是这本双男主小说的男主之一,祭阵司的掌司旻灵仙君。 本以为可以抱紧主角大腿保自己个平安,没想到不久后,旻灵仙君突然在天界禁地凫丽山附近失踪了。 最近听说有一个小妖擅闯凫丽山被抓进了昆仑狱,想着或许可以打听出一些师父失踪的线索,褚爻便匆匆赶来,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玄蛇逃狱…… 但是!就在今天!终于!让她遇到了新的穿越者!帮他满级之后自己还能离开! 亲人呐!褚爻兴奋的几近要哭出来,简直想马上跑过去给对方一个熊抱。 “等等!”短暂的狂喜之后,褚爻还是冷静了下来,对系统道:“你是说,要我帮他捉住刚刚那家伙?就就就就,就现在吗?”她停下脚步,转身张望:“我这么弱,这种场面怎么应付的来啊……” 【系统:请尽快开始任务,任务失败,您将无法获得离开系统的权限。】 “我%*#@*……”褚爻朝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儿,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道:“算了算了,不管怎么说,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她非常不情愿地往前蹭了两步,开始布天眼阵。 祭阵司的神官们主司天界的祭礼法阵事宜,擅长布阵。 褚爻穿过来之后也没闲着,跟着她师父学了很多布阵之法,自己还研究出了一个天眼阵,布阵之后可以透视到对方的弱点部位。 但是褚爻完全不擅近战,所以即便将对方的弱点看得清清楚楚,她一般也打不过人家,只能选择逃跑保命。 结阵手势一落,褚爻眼前瞬间出现了X光片一样的画面,在距离玄蛇头部的不远处,一个显眼的红点正在闪烁。 看来玄蛇也是蛇啊,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七寸么? 来不及过多吐槽,褚爻向着蓝衣人的方向大喊道:“打他蛇头后面,占蛇身七分之一的地方!” 蓝衣人已然在苦苦支撑,听到褚爻喊的如此有把握,便蓄力一击,狠狠攻向玄蛇的弱处。 没想到被抽中的玄蛇虽是吃痛了一下,看起来却并没有被重击的反应,反而是蛇尾一摆,差点将长鞭从蓝衣人的手中打脱。 “没有用啊!”蓝衣人一连闪退多步,略带着怒气回喊道。 “哈?怎么可能?你等等!”褚爻再次结阵,发现刚刚的红点果然没有了,就在她也快要怀疑自己时候,红点又突然出现了。 褚爻这次没有马上收阵,而是紧盯着红点,大概三秒左右之后,红点果然又消失不见了。 前面的蓝衣人明显有些体力不支,一阵带着喘息的喊声传来:“你,你看看还有其他办法吗?” “再等等……一,二,三,四,来了!”就在褚爻数到四的时候,红点又突然出现,她立即向前几步大声道:“这家伙的弱处有护甲,护甲的持续时间是四秒,失效时间是三秒。我数到四,你立即再猛击刚刚的地方!一,二,三,四就现在!” 闻声,蓝衣人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挥鞭抽向了玄蛇的心脉之处。 一声哀吼之后,只见玄蛇调转蛇头,原地急速向上盘旋腾跃,撞向了屋顶,企图从上方逃窜。 “二,三,四再来!”见玄蛇还能动,褚爻急忙让蓝衣人再补一鞭。 随着这一鞭的挥下,玄蛇终是不敌而倒,发出一阵低嚎。 【系统:恭喜宿主!您已成功帮助新穿越者完成分支任务一,新穿越者等级变更为10级!】 然而还没等褚爻反应过来,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她抬眼一看,竟是刚刚被玄蛇撞击过的屋顶之处坍塌了下来。 随即而来的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正是刚刚被堵住的狱卒们撬开了闸门向这边跑来。 人群中还混杂着一个面覆白纱的素衣女冠,那女冠怀抱陶罐,匆匆而过。 褚爻下意识地为其让路,隐约发现对方的背影似乎有些熟悉。 “辛卯监,属下无能!”慌张的请罪声引回了她的注意力,只见一众狱卒停在了蓝衣人面前,正伏首半跪。 蓝衣人一脸茫然没有说话。在狱卒们看来,对方却是怒从中来。 褚爻这边却是乐开了花儿。辛卯监,这不是书里的另一个男主,昆仑狱中辛卯狱的狱监听焥嘛!根据原书的文案,这个听焥未来会是书中的最强战力,妖尊大人。 系统待我不薄,没了一个男主大腿,又来了一个男主大腿可以抱了! 褚爻露出友好的笑意,向着听焥做了个手势:“仙友,借一步说话?” 听焥正不知所措,见褚爻叫他,便一路跟着她匆匆出了昆仑狱,前往周边的一处密林。 “你刚刚说什么护甲,还说了三秒四秒,你不是这里的人。这是哪里?”听焥神情疑惑地看着褚爻,语气却甚是笃定。 “你没有读过《慕妖客》这本仙侠小说吗?这里就是这本小说的世界。”褚爻一边拨开过膝的杂草,一边道。 “《慕妖客》……没印象。嘶,好像我熬夜写论文的时候,收到过这本书的推送。我怎么来了这里……”听焥奋力回忆,自顾自地嘀咕着。 “你还真是大学生啊!”褚爻突然转过头,有点好笑地看着听焥。 “我是研究生。” “不都一样么。但我刚刚看你那鞭子耍的有模有样,你一个学生,怎么会这个?” “我爷爷以前是个武生,小时候跟着他练过一阵子。你为什么知道怎么制服那个怪物?” “唉……说来话长,我穿过来之后成了天界祭阵司的一个司祭,会一些布阵的术法。刚刚那是结了个天眼阵,可以透视对方的弱处。”褚爻叹了口气道。 “司祭……布阵?”听焥努力去理解褚爻的话。 “你是刚刚穿越过来的吧?我已经穿到这个世界很久了。”说到这里,褚爻停下了脚步,特意理了理衣襟,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咳咳,作为新人,你可以称我一声,前辈。” “前辈?”听焥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看褚爻,随即低头摸了摸腰间,拿起了一把佩剑,皱眉道:“这是什么?刚刚不是一根长鞭吗?怎么长鞭不见了,这把剑是什么时候栓到我腰上的?” “这就是刚刚那根鞭子。你这个角色的武器是可以根据你的意念变化的,你想让它成为什么,它就会变成什么。”褚爻的语气颇显得意,转念又问道:“话说你为什么突然想要一把剑?” 还没等褚爻的话说完,只见听焥突然抽出剑身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哎哎哎,不要冲动!”褚爻冲上去一把夺下了听焥手里的剑。 “年纪轻轻的,怎么刚来就寻死。我和你说我都试过了,这个行不通的。不论是自杀还是他杀,只要你在这个世界里死了,就会永远消失,回不到现实世界了。系统应该马上就会给你弹出警告。”褚爻一边说着,一边将剑插回剑鞘:“我们得先活着,再想怎么出去。” “那怎么才能出去?”听焥挑眉反问。 “我,我也还不确定出去的方法。”一瞬间褚爻脑中似乎有一根弦突然绷紧了一下,她撇撇嘴,敷衍着答了一句。 听焥见状转身就走。 “哎哎,你这人,怎么走了。”褚爻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你倒是听我把话说完呀。你得先做任务,把等级升上去。” “然后呢?”听焥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等级提升了,你的战力就能提升,至少可以先自保。满级了之后,说不定就有机会可以离开这里了。” “你满级了?” “对呀,所以你要相信我,我这个满级了的前辈是可以帮助你的。” 听焥终于停下了脚步,侧过头看着褚爻道:“你来了这么久,满级了都没有找到出去的方法,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褚爻被怼的一时语塞,站在原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却见听焥突然转身,逐步逼近,最后掠过了自己继续向前而去,留下了衣襟上淡淡的檀香。 “你这又是布了什么阵法?”正恍惚之际,身后传来听焥质问的声音。 “嗯?”褚爻被问的一愣。 只见听焥指着不远处的一株老树道:“从刚刚到现在,我们一直在这个树林里打转,这棵长的像阿凡达一样的树,我已经看到过它三遍了。” “你说什么?我没有结阵。” 第2章 傀儡阵 褚爻上前仔细端详,老树的树干上有着几处凸起,远看确实很像阿凡达的脸。 阿凡达啊……听着真亲切,已经是有多久没有人和她说说现实世界的事了。她怔怔地看着树干,伸手抚摸上去,眼角竟是不自觉地泛起了泪光。 听焥看不懂为什么褚爻突然之间对着一棵长的像阿凡达的树哭,但还是尊重了她的行为,待她平复情绪后,才追问道:“不是你布的阵,那会是谁?这是什么阵?” “这应该是个小迷境阵。可能是昆仑狱的人之前布下用来护界的法阵。”褚爻四周查看了一圈,在沿途的树干上做了记号,转身对听焥道:“不过没关系,这个阵很好破,遇见做过记号的树,绕开走就可以了。” 两个人按照褚爻的说法又走了一段,发现还是回到了原地。 听焥瞟了一眼那棵长的像阿凡达的树,歪头摊开手看向褚爻。 “这不可能啊。”褚爻抱臂思索了一阵,惊觉道:“我知道了!这是傀儡阵。一个护界的法阵而已,下了这么大的手笔吗……” “这个阵很厉害吗?”听焥不解。 “布这个阵的人一定很厉害,是个祭阵的行家。迷境阵是提前按照固定的逻辑设好的,参照物的位置不会变,而且一般迷境的范围都很小。”褚爻扫视四周,又抬头望向天空,隐隐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但是这个傀儡阵……根据这些树的移动轨迹来看,结阵者几乎可以随意移动阵中的任何事物,术法十分高明,而且,他应该正在根据我们的位置实时操纵法阵。” “实时操纵?这个阵你能破吗?”听焥讶然道。 “会这个阵的人大概是位天界的高阶司祭了,我……” 还没等褚爻的话说完,随着一阵强风吹过,四周的石块突然被卷起,旋飞着向两个人袭来。 听焥一惊,一边抽出长鞭反击,一边急问:“天界的人不是自己人吗?为什么要攻击我们?你在天界有什么仇家吗?” “怎么可能!我一直勤勤恳恳做事,老老实实做人,安安静静苟着,怎么可能有仇家?估计是这个阵法出了什么问题。” 听焥隐约感知褚爻的声音已然是从上方传来的,翻身避开飞石时顺势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褚爻已经躲到树上去了。 “你会爬树?你怎么躲的这么快!”听焥禁不住感叹。 “这种场面我肯定hold不住,分分钟小命不保,掌握点逃跑技能是保命的基础好吧。” “快点用你的天眼阵!” “好嘞!”褚爻找好一处粗壮的树枝开始布阵,一顿操作猛如虎后,看着满屏的红点,陷入了沉思:“嗯……” “你嗯什么,快告诉我打哪里!” “打哪里都可以吧……” “哈?” “这些石块浑身都是弱点,随便打哪里都可以击破。” “你这……”随着几声碎裂的脆响,听焥发现这些飞石果然很好打,但是禁不住越来越多,他一人难敌众石,开始不断地被击中划伤。 “这,这根本打不过来啊,要是手边有个旋镖就好了。”心里正念着,听焥忽然发现手中的鞭子变成了一个旋镖。 他顺势扔出旋镖,但众多石块成散点状袭来,旋镖虽然击中了大部分飞石,漏网的石块还是疾速飞向了听焥。 就在他觉得避无可避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似乎逼来一阵气流,投出去的旋镖随即突然分裂成若干个,瞬时解决了所有的飞石。 听焥一愣,回身看向正半蹲在树上布阵的褚爻,被阵风吹起的发丝飘动在一张明艳的脸上,丝毫没有影响对方的专注。 与之前聒噪的样子不同,眼下的这个前辈,看起来还挺帅气靠谱的,颇有一阵定乾坤的气势。 然而就在听焥即将对她改观的下一秒,褚爻的高深神女形象尽毁,因为她正站起身,张牙舞爪地朝着他挥手,随即以极为拙劣的姿势从树上爬了下来…… “我喊你你怎么不理我?”褚爻提着下裙一路小跑至听焥面前高声问道。 看到对方的嘴唇在动,听焥这才发现自己竟听不到褚爻的声音,他下意识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耳朵,道:“我的听力好像受损了。” “你的耳朵受伤了!?”说着,褚爻急急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白色小药瓶:“这是我研制的私家秘药,我叫它褚爻小白瓶,我给你擦一点,立马见效。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 “现在可以了。你刚刚想我和说什么?”面对褚爻伸过来给自己涂药的手,听焥下意识后躲了一下,但见对方一脸真诚关切,便还是站定任由其涂抹了。 褚爻看起来倒是全然不在意,三两下涂完药,一边低头将药瓶装回袖袋,一边欣喜道:“我是想说,我知道怎么出去了。”她指了指身后的高树,又道:“我们从树上走,一直朝着昆仑狱的方向就可以,布阵的人再厉害,他也动不了昆仑狱的位置。” 相比于褚爻的话,她侧颈的伤却更引起了听焥的注意:“你的脖子……也受伤了。” “这个啊,这个没事儿,这点小伤不打紧,应该是刚刚被飞过去的石子划伤了而已。那个瞬时复现阵结了阵就不能停,没腾出手来躲一躲。小事小事,还能活着就是胜利。”说着,褚爻侧过头胡乱地擦拭了几下颈间。 血渍被擦去的瞬间,听焥发现那道新划痕的附近竟还有两道旧伤,禁不住疑惑眼前这个姑娘总是把活着两个字挂在嘴边,她之前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嘿,想什么呢?”褚爻见听焥有些愣神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嘶~”听焥痛得禁不住后缩了一下,想要抬臂缓一缓,却发现胳膊也到处是伤。真真切切的痛感让他禁不住醒了醒神,认清了不得不接受已经身处这个世界的现实,刚刚要不是眼前这个同类相助,自己可能真的一命呜呼了。 “我弄疼你了?”褚爻一脸歉意:“那你还能爬树吗?” “没事。”听焥微微摆了摆手。 一阵风袭过,地上的石块隐约又在微微晃动。 “我们得快点了。”褚爻上前一步,扶住听焥的手臂,就在两人想要往高树那边走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石块的震动戛然而止。 “辛卯监,可找到您了。掌狱唤您去一下前堂。”原来是狱卒追了过来,他看了看一边的褚爻,又道:“也请这位神官一同前往。” “嗯?让我也去?”褚爻禁不止和听焥对视了一眼。 “是。”狱卒回应。 “那我们这就过去。”褚爻看了眼地上的碎石,提醒狱卒道:“哦,对了,昆仑狱可有请过哪位司祭在密林中布设傀儡阵?这阵法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刚刚被误攻击了,你们最好找负责的仙友查一查,修一修。” “傀儡阵?好,我找人去看一看,两位可以先行去见掌狱大人。”狱卒似乎有点意外,但还是应下了。 “那就有劳了。仙友也请小心。”褚爻施礼道,随即扶着听焥顺着狱卒来时的方向走去。 “我们走这条路没问题吗?”路上,听焥禁不住问道。 “应该没问题,看起来那个狱卒来了之后,对方就停止操纵阵法了。” “你知道前堂怎么走?” “嗯,知道。”褚爻心不在焉地应着,似乎在思考什么,须臾,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听焥道:“你听我说。” “嗯,你说。”听焥一脸认真地看向褚爻。 对方第一次老老实实听她说话,弄的褚爻倒是一愣。平静柔和的语气下,听焥的声音显得异常好听。 褚爻醒醒神,赶紧说起正事:“待会儿见了昆仑狱掌狱,如果有应对不上的,我们就说在密林遭遇了误袭,你被飞石击中了头部,晕了过去,再一醒来有很多事记不清了。” “这个掌狱是善是恶?” “他是你的顶头上司,叫昆仑寅。可是我穿越过来的时候,这本小说还在连载,已经发布的章节里对你们的剧情描写的不多,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好人。” “明白。” 两个人来到前堂时,一个身着黑色镶金丝卷云纹长衫的人正在堂中踱步。 “咳咳。”褚爻向着听焥使了个眼色。 听焥遂抬手扶额,故作头疼状。 堂中之人转过身,眉宇间尽是肃穆英气,他看向听焥道:“你这是……” 听焥赶忙持鞭行礼:“大人。” 还没等褚爻和听焥开始解释,昆仑寅又道:“你的头痛之症又发作了?” “辛卯监原来便有头痛之症?”褚爻有些惊讶。 昆仑寅上下打量了一番褚爻:“这位是……” “这位便是今天助我们制服玄蛇的褚爻褚司祭。”听焥进入角色倒是很快,恭敬回复道。 “见过掌狱大人。”褚爻向着昆仑寅施了个礼。 “原来是褚司祭,褚司祭有所不知,辛卯监近来频发头痛之症,而且……偶有失智。” “失智?这敢情比失忆还好呀!”褚爻不禁心道:这下方便了,都不用特意找借口了。 “嗯?”昆仑寅一愣。 “哦哦,我是说,还惨呀!”褚爻赶忙抑压住心中欢喜,故作悲怜道。 “截捕玄蛇一事,有劳褚司祭了。”昆仑寅露出上位者特有的和善:“把褚司祭也叫来,是因为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我?”褚爻一脸诧异。 第3章 青霄宫 “辛卯狱狱门的法阵设在了狱舍屋顶上。”昆仑寅叹了口气道:“那玄蛇撞向屋顶之时,恰巧撞毁了法阵的阵眼,不知褚司祭现下能否帮忙修复?” 褚爻迟疑了片刻:“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每个司祭布阵的手法不同,若是想要复原,还是得结阵的司祭亲自来修缮。” “亲自修缮?”昆仑寅面露难色:“设阵的司祭,是明际陶明司祭。” “是明司祭?”褚爻顿时了然:“明司祭游历凡间,深研祭阵之术,已无音信许久,一时之间怕是确实很难找到她了。嗯……我先尽力帮忙将重要的破损之处补上,短时间之内应该不影响使用。明司祭若是不好找到的话,倒是后面可以让祭阵司的其他高阶司祭再来重新布一个。” “那就劳烦褚司祭了。”说着,昆仑寅看了看听焥道:“辛卯监你可一同前去,看看褚司祭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是,大人。”听焥应下吩咐,和褚爻一同回到了狱舍的屋顶坍塌处。 褚爻抱臂仰头端详着残破的顶棚,半响,幽幽道:“这阵法……真是精细巧妙,不愧是出自明司祭的手笔。那个玄蛇也是够厉害的,你看看这裂痕,一路通到了阵眼。” 听焥正坐在一处落石上凝神静思,听到褚爻这样说,禁不住问道:“明司祭是谁?” “这个明司祭可以算是这本书里的一位奇人,在祭阵之术方面天赋极高,修为功德都是顶级,年纪轻轻就飞升仙籍,并且一路高升到高阶司祭,可以说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祭阵奇才。你看这阵法布局,可以称之为祭阵界的艺术品。”说起明际陶,褚爻开始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那为什么说到是她布的阵,你们都很为难的样子?” 褚爻的兴致被浇灭,叹了口气道:“她这个人吧,是个i人,喜欢独来独往,不喜欢被人管着,也不喜欢社交,一门心思搞科研。进了祭阵司之后,也不怎么在司里呆着,总是到处调研,搞创新,经常找不到人。”说着,褚爻撸起了袖子,开始修补法阵,这一干就是一个通宵,比起她当初做牛马的日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二日清晨,两个人终于补完了法阵。 “和昆仑寅交完差后,我先回祭阵司补个觉,你有什么事儿随时找我。”褚爻看着同是黑眼圈的听焥,眯着眼,一脸憔悴道。 “好。”听焥回答的倒是干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不再抵触褚爻的前辈作风。 两个人匆匆赶往前堂,正要踏入门槛之时,一个狱卒突然从旁飞掠而过。 “大人,急报!”狱卒说着,侧视了两人一眼。 “无碍,说吧。”端坐在前堂的昆仑寅放下手中茶盏,正色道。 “收到线报,鱼羊山一带青霄宫的镇宫之宝肃灵笛失窃了。” “肃灵笛?”昆仑寅有些讶然。 “是,肃灵笛一直被保管在玲珑塔内,据说守塔的青霄弟子……均中了鸣蛇毒。”狱卒迟疑了一瞬,道。 “鸣蛇毒?那倒真是和昆仑狱扯上干系了。” 昆仑寅思忖片刻,缓缓抬眼看向了褚爻:“褚司祭,看来,我们昆仑狱又有一事要相求了。” “大人言重了,您请讲。”褚爻一愣,心道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有用。 “实不相瞒,狱门阵眼破损,有数个重罪大妖冲破了法阵出逃。我们虽已围截捉捕了一部分,但仍有一些漏网之鱼,鸣蛇便在其中。”昆仑寅顿了顿道:“不知,褚司祭可否同辛卯监一起,将脱逃的罪妖追回?” “追,追回罪妖?”褚爻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可是捉妖这事儿,不应该是缚妖司来干的嘛?” “褚司祭有所不知,罪妖出逃一事,我已知会过缚妖司。有迹可循者,他们已经派人去追捕。但是……”昆仑寅夷犹半刻,道:“但是缚妖司现下确实人手不足,已然分不出缚妖使再去调查鸣蛇一事了。让罪妖逃匿,昆仑狱该是主责,此种境况,我们须得自寻解法。我想,派辛卯监前往,若是有你相助,捉捕一事许是可以事半功倍。” 褚爻心里一万个拒绝,帮忙修修法阵可以就当是打黑工了,可以捉妖这事儿是玩儿命的事儿,她可不想趟这浑水。 正当褚爻想要回绝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系统:宿主您好,请您继续完成任务二:协助新穿越者捉捕鸣蛇!】 褚爻心道好家伙,我说这几天这系统这么消停呢,合着在这儿等着呐。 见褚爻有所犹疑,昆仑寅又道:“我听闻,祭阵司的掌司不知去向之后,你们仙司已经无主许久了,现下是谁在理事?” “回掌狱,是丞珩仙君在代为理事。”褚爻硬生生噎回回绝的话,回应道。 “是铸炼司的掌司仙君?好,那我便去与丞珩仙君说上一声。想必丞珩仙君该是愿意帮昆仑狱这个忙的。” “这……”褚爻看了眼听焥,咬咬牙道:“只要丞珩仙君应允,我当然愿意助辛卯监及昆仑狱追回罪妖。” “那好,那这件事,若是丞珩仙君也无异议,就交由二位了。事不宜迟,我马上派人去讨来应许之信,你们可以尽快出发。我,静候二位佳音。”昆仑寅的脸上仍是那副模板式的和善。 褚爻听焥两人施礼辞别了昆仑寅。出了前堂,听焥抽出长鞭,启动意念化鞭为剑,拿在手里掂了掂,问道:“青霄宫是个什么地方?” “呐呐呐,前辈小课堂又要开课啦。所谓青霄宫,是一个下界凡人修仙的地方,可以说是修仙界的黄埔军校、人大附中。”褚爻转过身,一边小步退着走,一边口若悬河。 “哈?” “每年飞升率高达百分之六十。”说着,褚爻又做了个“六”的手势,在听焥眼前晃了晃。 “奥~”听焥心领神会,随即拿起手里的剑,端详了一番,又道:“我们怎么过去?这里是要御剑飞行吗?” “原来你用剑是为了这个?不用那么麻烦。”说着,褚爻开始脱衣服。 听焥见状,一脸惊惧。“你,你这是做什么?” 褚爻不理他,只顾将脱下的长衫向空中一抛,那外袍居然变成了一幅山海舆图。 “你把地图穿身上?”飘在空中的山海舆图瞬间激起了听焥的兴致。 “哎呀,这可是小说的世界,有什么不可能的。”褚爻耸耸肩,随即在山海舆图上找到鱼羊山,开始布阵。 “这是一个越空阵,我们可以用这个去鱼羊山。但是事先说好,我技术有限,到不了最精准的地方,后面可能还是得劳烦你走两步。”褚爻先给听焥打了个预防针,又道:“到了当地之后,就要靠你了。” “靠我?”听焥的这句话差点破音,看得出来他完全没想到褚爻会这么说。 “对,靠你。你这个角色有个特殊能力,可以感知妖气。我最多就是把咱们俩带到目的地附近。追踪鸣蛇,还得你来感知妖气的具体方位。走吧!” 褚爻结阵干净利落,还没等听焥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瞬间来到了一座城的主街之上。 大街上正在行进的是一列送葬的队伍,一众百姓皆俯首跪拜于街边,根据殡葬队伍的阵仗和规模来看,主人家应该是来头不小。 听焥转着圈儿往远处眺望了几下:“你这是几步路的距离吗?我根本就没看到山。” “哎呀你别急,视角和地势问题而已。”褚爻一脸淡定地解释着,实则心里也在打鼓,思忖之时,忽然感到有人在拽她的衣角,低头一看,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老者与她对视,示意她也伏下身来。 “哎!”褚爻顺势拍了拍听焥。 听焥立即会意,见此时此景之下,如此立于跪拜的人群之中确实显得突兀,便随着褚爻一同伏下首去。 虽然人跪了下来,褚爻的嘴倒是没闲着,她转头小声向老者道:“老人家,叨扰了,我们是外乡人,刚刚路过此地,敢问这是哪家大人物的送葬队伍?” 老人家一边恭恭敬敬地朝着队伍俯首行礼,一边感叹道:“唉……这是我们余泱国国丧送葬的队伍,去往城郊的余泱帝陵,棺中之人便是上一任的国君,是位难得的明主,却英年早逝……真是天妒英才啊。” 国丧队伍缓缓行进,送葬队伍的队尾路过之后,礼官便会高声示令此处的百姓礼毕平身,可是跪拜的一众百姓竟是无一人起身。 “看来这位已逝的余泱国君确实深得民心。”褚爻凑近听焥,小声道:“你能感知到妖气嘛?” “刚刚我就想问,感知到妖气到底是什么感觉?”听焥侧过头看向褚爻。 却没想到褚爻又凑近了一点,近到几乎贴在他身上:“你感知下我身上的气息,修仙者身上都带有灵气。妖气就是灵气的反向,是邪修身上独有的浑浊气息。” 听焥脸颊瞬间有些泛红,急忙别过头道:“好,我知道了。” 直至日暮时分,伏跪的众人才陆陆续续起身散离。 褚爻和听焥没有在国丧队伍中发现异样,于是便决定先在一家客栈落脚。 哪知顶着黑眼圈的二人各有心事,夜半均是无法入眠,双双跑出来City Walk,结果在客栈外的河边巧遇了…… “啊,好巧啊,辛卯监你也睡不着?”褚爻尴尬地打着招呼。 “感觉困意被错过去了。出来走走。” “哦~那一起啊,啊哈哈。” 两个人慢慢地走着,最终还是听焥打破了半晌的沉默:“你为什么会去昆仑狱?” “我去……去查一些事情。”褚爻的表情逐渐变得落寞:“我师父失踪了。他人很好,是我穿越过来之后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教授我布阵的方法,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有危险的时候也是他护我周全。又好看,又温柔,就是那种仙姿落落你懂吗,我的梦中情师。哦对了,他是这本书的男主之一,和你这个角色相爱相杀,我还磕了你俩的CP。” “你能不能说点重点。”听焥本来在共情,听到这里却是有点无语。 “唉……但是我好不容易学成出师的时候,他却突然失踪了。是在天界禁地凫丽山附近失踪的。” “天界禁地?” “根据这本书的设定,凫丽山是罪族龙侄一族的旧居,所以被列为了禁地。前几日,我听说一个小妖因为擅闯凫丽山被抓进了昆仑狱,想着也许能找到师父失踪的线索,就赶过去看看,没想到遇到了那个逃狱的玄蛇。” 褚爻刚想继续说,却见听焥的神情突然警惕了起来:“你说的妖气,从那边传过来了……” 褚爻顺着听焥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城郊的方向,过去看看。” 两个人一路小跑来到城郊,才发现前面不远处便是鱼羊山,而山脚下,便是余泱国的皇陵。 “你看,我说是角度和地势的问题吧!离得不算远对不对?”褚爻开心地给自己找到了台阶。 听焥不语,拉着她躲进了灌木丛中。 褚爻伸出脑袋,观察了一会儿皇陵大门的守卫,见他们一动不动地执戈而立,直直地盯着前方,小声问道:“这些守卫还真是训练有素啊,纹丝不动。他们身上有妖气吗?” “没有妖气。但是他们的头……为什么都一百八十度扭到了背后这一面?” 第4章 鸣蛇 “啊~唔!”褚爻吓得忍不住大叫,瞬间被听焥捂住了嘴。 待她平复下来,听焥才缓缓松开了手。 “不是,大哥,你看到脸冲着后背的人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褚爻表情惊惧,尽力压低声线微喘着道。 “不是你说的这是小说的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吗?”听焥一脸无辜。 褚爻翻了个白眼儿,随即想到了什么一般,用手半掩着眼睛又转头看向大门守卫道:“这个死状……他们应该是中了鸣蛇毒。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到了。” “妖气是皇陵里面传出来的,他应该还在。” “走!” 两人刚起身要往皇陵里面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人马疾跑的脚步声。 褚爻转身看去,果然是一阵火光急速向这边移动而来,跟随而至的是数支飞箭。 还没等听焥反应过来,只见褚爻一个箭步飞躲到大门守卫的身后,嘴里嘀咕着:“这位大哥,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听焥只得叹了口气,抽出腰间长鞭,挥鞭打乱了飞箭。 走近的队伍将二人包围起来,为首的是一个武官装扮的少年,衣着简易却精致,模样俊朗,步履之间尽是果敢英气。 护在少年左右的是两列随行的卫队,一列是军士装扮,持着弓箭严阵以待,另一列则是修士装扮,各人纷纷手握剑柄,准备随时出击。 褚爻看到有修士在,急急取下腰间玉佩,举过头顶,试探着从守卫身后探出头来:“天界祭阵司仙令在此!我们二人不是贼人,是为追捕昆仑狱逃脱的罪妖而至此。” 带队的修士看向少年,似是在请示,待少年微微颔首,才快步上前查看,见玉佩无假,施礼道:“在下青霄宫谢舟,见过神官。” 褚爻舒了口气,指了指听焥:“这位是昆仑狱辛卯狱的狱监,听焥大人。” 谢舟转头微微向听焥示礼,又问道:“敢问两位神官是为寻什么妖物?” “是为寻罪妖鸣蛇而来。”一边说着,听焥收回了长鞭,退至褚爻身侧,却没想到旁边的大门守卫许是被不小心碰撞到了,突然倒下身去。 “你们!”武官少年见状怒喝一声,身侧的侍卫纷纷举起弓箭。 “守卫的后颈有咬痕!”褚爻见状惊呼:“是蛇咬的痕迹,不信你们自己看看,他们中了鸣蛇毒。” 谢舟按着褚爻的指示查验,随即上报:“君上,确实有咬痕。” “皇陵之内的妖气还在窜动,若是再在这里纠缠,怕是一会儿又要被那妖物逃掉了。”听焥直视向武官少年。 谢舟犹豫了一下,对少年劝谏道:“君上,刚刚我们监测到的也是皇陵地宫的异动,当下之急是去地宫查探。” 少年有些不甘,但还是抑下怒气,一声令下,命众人前往地宫。 一众人马来到地宫之时,地宫的石门果然已经被打开。 褚爻和听焥跟着队伍行至地宫甬道的尽头,面前是一座恢弘的地下宫殿。 大殿中央的寿棺上,正坐着一个身负背囊、长发半束的紫衣男子,单靴踏踩着棺木边缘,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长剑。 棺木周围的地上是散落的棺钉,寿棺的棺盖已被掀翻在一旁。 “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擅闯我余泱帝陵,毁我皇兄棺木!”武官少年见此状顿时震怒,高声喝道:“快放下我皇兄的随身佩剑!来人啊,给我拿下!” 紫衣男子闻声侧目扫了一眼少年,随即迅速解开胸前的绳结,从背后背囊中抽出了一根长笛。 谢舟一惊:“肃灵笛?!” “各位快运启灵力护住双耳!”褚爻高声喊道。 随着紫衣男子持笛至唇边,一阵悠扬的笛音奏起,未来得及捂住双耳的众修士均是顿觉耳边一阵痛麻。 谢舟怒斥道:“我青霄宫镇宫之宝日前失窃,原来是你这妖人窃了去!” “这肃灵笛原是天界铸炼司所制的仙器,专门用于限制仙神。所谓笛声起,众仙止。现下听到笛音的修士们的灵力应该是都暂时被封止了。”褚爻小声对听焥解释。 “所以,这个紫衣人便是掌狱说的鸣蛇飒甯?”一边说着,听焥握紧了手中的长鞭。 “应该就是他了。” 褚爻话音刚落,便见飒甯突然抬起左臂开始晃动腕上的手链,随着一阵清脆却又鬼魅的铃声,大殿之内出现了数不清的妖蛇。 众人惊愕,纷纷拿起武器开始斩杀妖物。 听焥见状,也急急变长鞭为剑,刚想与褚爻问清对方的路数,一转身却发现褚爻早已不见了人影。 焦灼之时,只见身侧陪葬的棺木棺盖微开,一只惨白的手慢慢从里面伸了出来。 “嚯!”一向淡定的听焥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听一个声音幽幽地从里面传出来:“我刚刚布阵看了下,飒甯的左右两肩各有一个弱处。” 听焥嘴角微微抽搐:“你,你什么时候钻进去的?你不害怕吗?” “我就是害怕才躲进来的呀。”褚爻看了眼棺木:“哦,你说这个,这里面装的全是金银玉器,倒是有点儿硌得慌。” 与此同时,飒甯正轻巧地躲过一路乱挥的武器,负手径直走近少年,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挂着阴鸷的笑意,盯着对方打量了一番后,他悠悠道:“呵,你是……司陇宿?” “大胆!国君之名岂是你随便叫的!”旁边的兵士一边挥剑冲过来,一边喝道。 飒甯并未理会兵士的怒斥,只又轻轻摇了摇手链,那兵士便被众妖蛇缠咬着倒了下去。 他随即不屑地抬起手中长剑,指了指棺木,侧过头对司陇宿道:“我就知道,你的那位国君兄长,本该长命百岁万寿无疆啊,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掉了?” 飒甯的语气中满是讥讽,随即又嗤笑了一下:“所以你们余泱皇室,又在拿这空棺木做什么假把戏诓骗世人?” 司陇宿被问的一愣,却见飒甯又突然间收回笑意,眼神狠戾地逼视着他问道:“你皇兄他人呢!?” 司陇宿听闻飒甯如此一说,也是一惊,反问道:“你是什么意思?这棺木怎么可能是空的?” 飒甯回身,一脚踹翻了寿棺,一脸玩味地回看向司陇宿。 “不可对我皇兄的棺木不敬!”司陇宿又急又怒,神情惊惧地上前一步,却也不禁愣住,那棺木中果然空无一物。 “你!定是你这妖人挪移了我皇兄的龙体!”司陇宿怒不可遏,狂吼道。 “哈哈,真是好笑。你们余泱皇族伪善诳言的本事真是一脉相承,明明是你们假行国丧欺骗天下众人,居然妄想嫁祸于我?”飒甯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瞬时之间扼住了司陇宿的脖颈。 听焥见状一路诛斩妖蛇行至近处,刚想对飒甯挥剑相击,却见飒甯已然挟持住了司陇宿,又不得不停下。 “我再问最后一次,司垔戈,他到底人在哪里?如果想让你们的小国君活命,就立即传话让他来见我!” “不可伤害国君!”兵士领头人见状急喊,遂又对身侧属下道:“快快去请蓟楚国师!” “高胥!不用劳烦国师,边军有急报郎豪国又来犯我阳疆边界,蓟楚国师现已前往阳疆御敌。我的命及不上余泱边界安危!” “国君切不可如此言说!”高胥一时之间陷入两难。 “哦~~?来犯阳疆?看来事情变得更有趣了。告诉你们前国君,让他来阳疆蓟楚老儿处见我,若是再不相见,他弟弟和阳疆城,可就都保不住了!”飒甯阴邪一笑,随即挟着司陇宿闪移出了地宫。 “快追!”高胥急声对兵士吼道。 “追上了也不一定能救下你们国君。”褚爻一边挪开棺盖,一边劝说道:“如果你们所说的蓟楚国师能解决这件事,是不是最好先那妖物一步找到他?” “这……”高胥与谢舟对视了一眼。 “我们可以助你们即时到达阳疆城。但是须得你们引路带我们去见蓟楚国师,助我们捉拿鸣蛇。”说着,褚爻向空中抛出了山海舆图。 “这位神官可以相信。”谢舟看向高胥,面色诚恳。 “那就有劳两位了。”高胥踌躇了片刻,施礼道。 褚爻遂结下越空阵,带众人来到了阳疆。 去找蓟楚的路上,犹豫了许久,她还是禁不住问向高胥:“恕我冒昧,贵国前国君……确实还在人世么?” “这……实不相瞒,我们也是刚刚知道棺木是空的,此事最好还是问问国师大人。”高胥有些为难。 “飒甯究竟和你们前国君有过什么过节?为什么这么坚信你们前国君没有死,还一定要见他?”走在一旁的听焥也忍不住问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国师叩问天命,算出我们前国君命数限期极短,要服食一种特殊的药材才能延缓寿命,好像是叫什么万蛇丹,据说是用了万条鸣蛇的蛇胆炼制的。飒甯是鸣蛇一族,因此恨极了前国君。” “呃……这也不怪人家要报复你们前国君。”褚爻撇撇嘴。 “我们前国君可是位明主,百姓呀,都希望他能活得再长一点。”高胥的神情有些复杂。 第5章 界碑 “高将军,你看,那可是余泱大军的军旗?”谢舟指着远处问道,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正是!终于找到国师大人了!”高胥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喜色。 很快,褚爻一行人便来到了军营入口。守卫的军士见是高胥来了,急忙前往营帐通报。 “诸位请进。”须臾,便见军士出了营帐,拉开帐门,对着几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褚爻听焥跟着高胥谢舟前后脚进了营帐,只见帐中一位满头华发的老者正端坐着挑弄炭火。 见众人进来了,老者起身相迎。 “国师大人!”高胥本就满心焦急,见了蓟楚如同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扑跪上去几近哽咽道:“求国师救救国君!” 蓟楚一惊:“君上他怎么了?!” 见高胥情绪有些激动,谢舟上前和蓟楚道清了原委,又引见了褚爻和听焥。 听到了“飒甯”这个名字的时候,蓟楚的神情明显变得凝重起来。 还未待众人仔细商讨,便听到帐外一阵疾行的脚步声,随即传来兵士的声音:“国师大人,急报!” “进来说。”蓟楚皱起眉,似是已经预感到了不祥。 “阳疆界碑处,一个妖人正携着一具棺木叫嚣着要见您和前国君,还说……”兵士说着,声音有些颤抖。 “定是那鸣蛇!他还说什么?”高胥冲上前来,语气中满是抑制不住的愤懑。 “他还说,若是国师和前国君不去相见,他便助郎豪大军灭了阳疆城。”说罢,兵士满脸惶恐地看向蓟楚。 蓟楚没有言语,取下墙上佩剑便冲出了营帐上了马。 其他人纷纷跟上,褚爻走在最后面,见马厩中挂着一把军铲,便顺道拿在了手上。 众人来到阳疆边界的时候,飒甯正站在阳疆界碑上若有所思地吹着肃灵笛,旁边立着一副寿棺,寿棺上缠满了吐着信子的妖蛇。 蓟楚见状竟是弃了所有的从容,有些踉跄地从马上跳下来,冲着飒甯大吼道:“飒甯!你给我下来!那是我们余泱国无数将士用血肉换来的界碑!岂是可以随意践踏的!” “蓟楚老儿,你都一把年纪了,他们还派你来御敌?司垔戈他人呢?”飒甯嗤笑了一声,眼神里混杂着不屑和恨意。 “你休得无礼!前君上已然宾天,哪里还能来见你!”蓟楚喝道。 “满口诳言,他服食了万蛇丹,康健至百岁都不是问题,怎么可能死了?!”说着,飒甯开始慢慢晃动腕上手链,随着阵阵铃音,不远处原本平静的阳河水逐渐开始翻动。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蓟楚急切道。 “做什么?你看不到吗?他若再不出来,我便淹了这阳疆城!”飒甯的眼神逐渐变得恶狠,又指了指身侧的棺木道:“还有这个,他的弟弟,就也别想活了!” 蓟楚夷犹着看向棺木,又看了眼翻滚的河水,最终却是卸下一口气道:“停手吧飒甯,前国君他,永远也来不了了。他当年……根本没有服食万蛇丹。” 听闻蓟楚之言,在场的众人均是一脸错愕。唯一没有吃瓜的,是一个在队伍末尾处像个背景板一样弯着腰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的小白影。这个小白影,正是褚爻。 “你说什么?你又想诓骗于我?!”飒甯又惊又怒,瞪着蓟楚,一字一句道。 “前国君最珍视的,一是他的子民,二便是和你的同窗情谊。如若能来,他一早便来了。你脚下踩的,就是他的墓。”蓟楚的语气渐渐变得平淡,似乎所有的愤怒、惊惧、顾虑都被一同埋葬在了这界碑之下。 飒甯愣了一下,惊恐地从界碑上跳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界碑,又看向蓟楚。 听焥见状,趁其不备极速出鞭打掉了飒甯手上的肃灵笛,还未待飒甯反应过来,早已蹲守在一侧的谢舟便一个翻身拾捡起笛子扔给了高胥。 飒甯反手向着谢舟甩出妖蛇,听焥则化鞭为剑,从中将蛇斩断。飒甯震怒,冲上前去和听焥缠斗在一起。 谢舟趁机脱逃后,向着队伍高声喊道:“青霄弟子听令!” “在!”众修士纷纷回应。 “布联防结界,阻挡河水灌入阳疆城!” “是!”修士们的声音整齐划一,齐齐冲向了阳河边。 飒甯见状,急速摇动起手链,放出妖蛇袭向青霄修士。余泱国的军士们则默契地连成一条防线护住修士,让他们安心布结界。 而听焥这边,找准机会给了飒甯左肩重重一击,却见飒甯几乎是没有痛感的反应。 “他的弱处没有那么简单,你要不要再布阵看看?”听焥说着,却不见褚爻有回应,躲避攻击的时候他顺势回身看了一眼,发现早已不见褚爻的身影。 而此时,不远处的一个地洞里,一双小眼睛正在紧密地观察着这一切。地洞上盖着一个石板,石板旁躺着一把满身是土的军铲。 难道是剑的力量不够?听焥这样想着,将轻剑更换为长刀,砍向飒甯另一侧的肩膀,然而飒甯还是没有被重击的迹象,反而是甩出一团妖蛇缠咬住了听焥拿刀的手。 听焥见状立即换手握刀,又砍向飒甯的肩部。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飒甯放出妖蛇冲着听焥的喉颈袭来。听焥距离飒甯和妖蛇极近,完全无从闪避。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过来。几乎是在一瞬间,褚爻结下瞬时复现阵,复制出双刀。 见听焥的另一只手已然不能握刀,她便改为单手结阵,腾出一只手拿住另一把刀,狠狠地插向了飒甯的另一侧肩部。 双肩被击中,飒甯痛的哀吼一声,终是俯首跪地,再无力起身。 【系统:恭喜宿主!您已成功帮助新穿越者完成分支任务二,新穿越者等级变更为20级!】 褚爻已没有气力去搭理系统,扔下了长刀,喘着粗气道:“看来我推测的没错,他的两个弱处,需要一起击中才能有效。” 见此阵仗,青霄宫的修士们禁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赞叹起来。 “不愧是天界祭阵司的神官,居然可以单手结阵,真是大开眼界了。” “我也是阵修,不知修行到何年何月才能飞升天界了。” “是啊,要是能进祭阵司,真是此生无憾了。” 而高胥那边,则速速带人把司陇宿从众蛇缠绕的棺木中救了出来。 忙乱的人群中,听焥将褚爻扶至一旁,抛出了一连串儿的问题:“我一直没有看到你,你刚刚躲到哪里去了?怎么又突然冲出来了?单手结阵很厉害吗?” 却见褚爻一改往日叽叽喳喳积极答疑的前辈作风,直直地站在原地不说话,脸色苍白,嘴唇微颤,口中似乎是在憋着什么东西。 “你是不是不舒……” 还没等听焥说完,褚爻便“噗”地一下,一大口鲜血喷在了听焥的前襟上。 “褚爻!”听焥这下真的急了,扶紧她的胳膊急问道:“你没事吧!?” 只见褚爻红着眼圈儿,含着一口还没吐完的血,哽咽着道:“你有面巾纸么,快帮我擦一擦,呜呜呜,我前胸这里好难受啊,好像一口气上不来了,呜呜呜,我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我是不是要死了,呜呜呜……我只是个低阶司祭,单手结阵是高阶司祭才能做的,我是不是把自己的GPU芯片烧穿了,呜呜呜呜……” 褚爻狼狈的样子既好笑又让人心疼。 听焥赶紧撕下衣角,一边帮褚爻把嘴边擦干净,一边道:“你,你别哭,我给你擦擦。” 而飒甯此时已半缓了过来,正直起上身,优雅地半跪在地上,除了背后伤口处,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其他血渍,对比着褚爻和听焥浑身是血地站在那里,看起来倒像是飒甯把他们两个胖揍了一顿。 谢舟帮忙给飒甯戴上了缚妖锁链,见褚爻身感不适,关切道:“褚司祭,你怎么样?” “应该无大碍。”褚爻虚弱地应道。 “多谢两位神官相助,两位看是要马上带走这罪妖吗?”说着,谢舟将缚妖锁链的一端递给了褚爻。 没想到褚爻没有马上接过,而是慢慢走向飒甯,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又转向蓟楚道:“蓟楚国师,您刚刚说的可都是实情?” “确是实情。” 蓟楚的话似乎又一次激怒了飒甯,他抬眼看向蓟楚,仍然一脸愤恨。 褚爻见状,和声对飒甯道:“你应该听说过灵识幻海阵吧?” 飒甯一怔。 褚爻又转头对蓟楚道:“蓟楚国师,如果我想用灵识幻海阵带他去您的记忆里看清真相,你可愿意?” “带他去吧,也该是为前国君留下一个清名了。我,才是那个罪人啊。”语罢,蓟楚闭上了双眼。 “那就对不住了。”说着,褚爻开始结阵。 听焥皱起眉,按住褚爻的小臂,欲要阻止。褚爻则微微颔首,示意他无碍。 蓟楚站定在原地,可能是阵法导致头部剧痛的原因,他的神情稍显扭曲,须臾,又舒缓了下来。 而此时,褚爻听焥和飒甯三人,已经进入了蓟楚的记忆之境。 一处屋门外,蓟楚和一个一身黑衣之人正静静地站着,那黑衣人外袍上的盘龙暗纹随着夜空中的云雾遮月时隐时现,饶是周身装束满是贵气,却难掩一身的疲病与风尘。 门口的弟子正在小声通报:“掌教,贵人已至青霄,求见于您。” “快快请他进来。”一个沙哑温和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屋门被慢慢打开,屋内站在前面相迎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他身后站着的,是一个气质干净的年轻修士。看那面容,正是飒甯。 第6章 逼问 黑衣人举了手势命两侧的侍从在门外等候,随即与蓟楚跨步而入。门口的青霄弟子则速速关上了房门。 黑袍的兜帽被摘下,一张俊逸而熟悉的脸出现在飒甯面前,正是他经年未见的师兄,司垔戈。 然而,故人不故。司垔戈的眼神明显在坚毅之外多了一丝凌冽,让飒甯在恍惚之间感到有些陌生。 司垔戈抬手施礼:“师父,飒甯师弟。” 原来屋中老者便是青霄宫的掌教,炷清一。 几个人互相示礼寒暄后,炷清一和声对司垔戈道:“君上还抱恙在身,快快坐下说话。” “是。”司垔戈刚一坐下,便轻咳了两声,飒甯见状急忙斟茶相递。 “君上这样,已经多久了?”炷清一的语气中满是关切。 司垔戈接过茶盏,温茶还未入口,他便又呛咳了起来。 蓟楚见状,赶忙起身,一边轻拍司垔戈的背部,一边忧心道:“君上的身体近来每况愈下,久咳不愈,已经三个月有余了。” 飒甯想要上前,但见蓟楚已经在为司垔戈舒背,便止住了脚步,满眼心疼地看着对方。 “待我先来诊脉吧。”说着,炷清一将手指覆上司垔戈的腕脉,须臾,抬起头看了看蓟楚,又看向司垔戈,沉声道:“内里较之于表状更为严重。” “我自知大抵也该是如此,所以才来找师父一问。现在郎豪国大军已然压境,为了余泱,不管是什么方法,无论可不可行,我都要试一试。”司垔戈抑住咳意,哑声道。 “君上先不要着急,你师弟一直在潜心研制可以为你续命的方药。你来之前,他便正在与我商议可以医好你的方子。”说罢,炷清一转头对飒甯道:“飒甯,你且继续说说。” 飒甯愣了一下,迟疑片刻,作揖道:“是,师父。其实……其实我并不是完全研制出了治愈之法,只是在缓解君上的病情方面,寻到了一些方向。” 听飒甯如此说,炷清一禁不住侧首看了看他:“那你之前所言已找到可以续命之法,但实有不可行,想要与我商讨,是指……” 司垔戈见状,也不动声色地看向了飒甯。 飒甯定了定神,缓缓道:“君上的病疾极为罕见,最好的医治方法便是时时观察,依当时当下的病情下药。而根据我目前所得结论,医治君上所需的药材为青霄宫后山独有,且需要采摘后即时入药,炼制好的药石又必须即时服下。即便快马加急运送至皇宫之中,途中耽搁的时辰也会极大地影响药性。此外,根据此前的经验,若是常有修仙者以灵力为君上贯通经脉,对于病痛的缓解应该也是有所裨益的。但是……君上政事繁忙,定是不可时常离宫返回青霄的。” 司垔戈微微一笑:“这有何难?药材方面,可以移种至宫中。我可以在宫中辟出一方良土专门用于种养移植的药材。炼药的丹炉,如有需要,我自可命余陵最好的铸炼匠人在宫中打制一个与青霄所存一模一样的。至于修仙者相助……”司垔戈顿了顿,看向炷清一道:“飒甯师弟便是最合适的人选。当然,先要看看师父您老人家的意思。不知如果我召走飒甯师弟随我入宫为我医治,师父您是否觉得有所不妥。” 炷清一收回诊脉的手,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缓缓道:“这倒并非不可。”随即看向飒甯:“飒甯,你自己意向如何?” 飒甯抬头看向司垔戈,对方的眼神不再如往昔那般坚韧清澈,眼眸的深处是对他的审视、逼问和威迫,但在其中似乎又混杂着一丝请求。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他做些什么,但如若要让他为他做些什么,只要是他能做的,他一定去做。 “弟子无异议,但听师父安排。”飒甯施礼回道。 然而,他能做的事情,救不了司垔戈;能救司垔戈的事情,他做不了。 返回余泱皇宫后,尽管飒甯用尽全力悉心为司垔戈医治调理,他的身体仍每况愈下。 司垔戈多次向飒甯询问续命之药研制的进度,收到的都是飒甯吞吞吐吐的还未有进展的回复。他越来越没有耐心,甚至开始软禁飒甯,最后竟然将飒甯关入了地牢。 牢狱之中,司垔戈半蹲在地上,冷冷地看着飒甯,沉声道:“我没有时间了。我本不想违逆天命,也不惧就这样顺命而死。我死,本是命不足惜,可是几百万余泱百姓是无辜的。郎豪国屡屡侵犯我阳疆边境,百姓苦不堪言。余泱现下正缺将帅之才,我必须亲自领军出征。”说罢,他站起身,眼神凌厉地俯视飒甯道:“无论什么方法,我都要试上一试!飒甯,事实上,你早已找到为我续命的方药了对不对!?你究竟为何不愿告诉我!?” “我……”飒甯声音颤抖,不敢与司垔戈对视,只死死地抓着牢狱的立柱,说不出话。 越是面对如此激进逼问于他的司垔戈,飒甯越是不敢说出实情。一旦让对方知道真正的续命之法是炼食鸣蛇胆,没有人能够保证已经为了延续寿命而失去理智接近疯狂的司垔戈不真的去猎杀万条鸣蛇。 此次谈话之后,由于前线战事吃紧,司垔戈便率军亲征前往阳疆了。 蓟楚本身也为修行之人,知晓药石之理,在司垔戈将飒甯关起来之后,他去飒甯的房间搜查了所有的方药文录,终于发现了端倪。 蓟楚拿着方药文籍急急赶往了阳疆。 深夜的兵营帐内,司垔戈正站在沙盘前蹙眉沉思。 “君上,臣有一重要之事禀奏。” “说。”司垔戈淡淡道,眼神还是没有离开沙盘。 蓟楚将带来的方药文录一一铺开:“根据飒甯的方药记录来看,奇兽鸣蛇对您的病情有疗愈之效。能为您续命的秘药之方,该是由万条以上的鸣蛇胆炼制的万蛇丹。” “你说什么?鸣蛇胆?”刚行至桌边的司垔戈倏然停下脚步,愣着神重重地坐在了将军椅上:“所以他才迟迟不肯说出解法……” 司垔戈臂肘垫膝,不住地摩挲着手指,纵是脸色煞白,身体已经疲苦不堪,眼神仍然桀骜犀利,半晌,他忽然抬眸看向蓟楚:“罢了,一年,够用了。” 在得知续命的代价之后,司垔戈反而释然了。 他命蓟楚返回余陵城将飒甯释放,同时派人将十三岁的弟弟司陇宿接到阳疆。 与此同时,司垔戈开始为他死后余泱国的未来部署。他要在一年之内将十三岁的弟弟司陇宿培养成才。此后他要将司陇宿托孤给国师蓟楚和国相顾钟。 他要在殒命之前筹谋好余泱国未来五年乃至十年在军事、管制、粮农、育人、社制、商贸等等各方面的发展规划,并安排国师蓟楚及国相顾钟辅佐司陇宿一一落实改进。 最重要的是,他要在一年之内让余泱国将士的战力大幅度提升以击退郎豪国的敌军,并极大地削弱对方的战力,至少在五年内让他们无力再犯余泱,直到司陇宿十八岁可以独当一面,以此为司陇宿的成长及余泱国的发展赢得时间。 司垔戈远在阳疆操持战事,将余陵皇城之事暂且全权交由蓟楚料理。蓟楚一世精忠,一心为国,他并没有司垔戈这样宽仁大义,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君主安,余泱兴。 余陵城的牢狱之中,飒甯正靠坐在墙角。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正在值守的狱卒见是同僚前来接班了,忍不住抱怨:“唉……最近值守的时辰越来越长,我都快要受不住了。” 接班的狱卒一边接过钥匙一边应道:“那能怎么样,还不是得受着。国师大人又调走了一拨人,这人手不是不够嘛。” “又调派人手,上头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呀?” “听说呀,都被派去帮忙捉捕鸣蛇了。” “鸣蛇?” “说是君上的病疾,得服食由鸣蛇胆炼制的丹药来医治,需要至少捕到万条鸣蛇才行。” “那这差事敢情好了,多捉几条,说不定能多发几个月的俸禄。” 听闻此言,正在闭目沉思的飒甯突然睁开双眼,起身追问:“你们说什么?君上他……下令捉捕鸣蛇了?” 狱卒斜眼看了看飒甯,不屑道:“靠你有什么用?人家国师大人自己已经找到给君上医治的方子了。” 飒甯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兀自喃喃道:“他知道了……司师兄,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那都是我的族人……余泱国百姓的命是命,我们鸣蛇一族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当年,是你让我愿意相信这世间尚有人能够对妖族平等而视。所以,那些都是假的,对不对……为了你的命你的国家你的百姓,牺牲上万鸣蛇也并不足惜,对不对……到头来,你也还是和他们一样。这世间,对妖族来说,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尊重和平等,面对取舍,你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妖族。司师兄,我真是,看错你了……如若如此,还何必追寻什么仙途天道!” 他的双眼逐渐焕出深紫色的光晕,阴鸷而狠厉,随即抬手晃了晃腕上的银链,在狱卒的惊恐尖叫声中挣脱了桎梏,冲出了地牢。 第7章 异类 司垔戈正在阳疆一边疲于战事,一边加紧对司陇宿文武课业的督导。 就在他正扶额蹙眉批改司陇宿上交的文稿的时候,营帐外突然传来兵士急促的声音:“君上,余陵传来急报。” “进来说。” 兵士抬帘入帐,神情慌张道:“据报,近几日内陆多地突发水源断流,农田荒败,而且……而且出现了大量鸣蛇肆虐。” “你说什么?!”司垔戈瞳孔骤缩,披上长袍出了营帐,叫上几个亲信便策马前往余陵。 待到他赶回余陵城的时候,炷清一已经率领众青霄弟子帮忙收服了鸣蛇。 而蓟楚这边,正一脸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残败景象,见是司垔戈回来了,他才回了神,惊惶跪地自责道:“君上!老臣,老臣糊涂,一念之错,给我余泱酿成此般灾祸。请君上降罪!” “你这是……”司垔戈尽力抑住怒意。 “臣……臣违逆了君上的令旨,私自下令捉捕鸣蛇,才致使邪物侵扰……”蓟楚悔恨涕零。 站在一旁的炷清一看着蓟楚,缓缓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鸣蛇乃是旱属的珍奇异兽,每日需要汲取大量的水份才能存活。蓟楚国师捉捕鸣蛇后未及时饲以水源,致使多数鸣蛇缺水濒死。飒甯他……他从狱中跑出,救出了所有鸣蛇,又动用妖力汲取了附近一切可用的水源补饲,这才引得余泱一夜大旱。” “飒甯他人呢?!”司垔戈急切道。 “擅自发动大旱之灾乃是违逆天道,天界的缚妖司已派遣缚妖使下界将其押解回司了。”炷清一的语气中满是惋惜。 “师父,对不起……” 然而,郎豪国没有留给司垔戈过多的时间怅惘。 余泱国内这样一闹,却是让郎豪国君得知了司垔戈已然命不久矣的秘闻,加之余泱国刚刚经历一场大旱,民生凋敝,对方更是抓紧时机,加紧进攻,企图一举吞并阳疆。 司垔戈不得不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前线。 他与飒甯,终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临行前,他秘密约谈了蓟楚、炷清一以及国相顾钟。 “国师,我知你爱主护国心切,此次罪行后续再判。现下,需你将功补过,稳住朝局,尽快处理应对灾后事宜。此外,直接放出消息,昭告天下,我确实本应只有二十五岁的寿限,但是已经炼食了万蛇丹,得以续命,让郎豪国的君主,不要高兴的太早。” “谨遵君上旨意。”蓟楚没有想到司垔戈竟然还会重用自己,满心惶恐。 “我会尽力在一年之内平息阳疆战乱,重创郎豪国的兵力,打得他们五年之内无喘息翻身之力。我大限之时,须秘不发丧,以免引起国内动荡,军心不稳,无法继续震慑郎豪国。另外,为免运送及下葬尸身引发众人疑虑,可直接从简,葬于阳疆。只愿我的尸骨,可以继续护佑余泱边境。” “君上!”顾钟禁不住打断道。 司垔戈抬手示意对方不必多言,随即向着炷清一深深鞠了一躬:“师父,弟子还有一事相求。” “君上请讲。”炷清一满脸忧虑地看着司垔戈道。 “我身死后,可告知余泱百姓,由于之前青霄宫派人来助余泱平息鸣蛇之乱,感激之至,无以为报,加之国君司垔戈本就心向修道,故击败郎豪国大军之后,司垔戈会弃尘世入仙门,前往青霄宫闭关,潜心静修,由其弟司陇宿继承君位。余泱国事,暂交由国相顾钟与国师蓟楚作为辅政大臣处理,直至新君十八岁亲政。” 炷清一缓缓点了点头。蓟楚与顾钟对视须臾,似有万般言语,但两人终是没再反驳。 司垔戈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沉声道:“对于续命一事,不可再提,也不可再做任何伤害鸣蛇一族的事。用另一个族类的牺牲来换取我寿限的延长,是绝不可行的。” 司垔戈说到做到,返回阳疆后,果然在一年之内大破了郎豪大军。 就在余泱国将士大获全胜的那夜,司垔戈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喝下第一杯庆功酒,随后返回了主帅营帐中小憩,这一次闭上的双眼,再也没有睁开。 他终究没能活过二十五岁。 蓟楚与炷清一按照司垔戈的遗愿,秘密地将其尸身安葬在了阳疆界碑之下。又对外宣称与青霄宫约定的时日已到,国君司垔戈已随青霄宫掌教去往青霄净地,入关修行。 随着蓟楚慢慢睁开双眼,众人从其记忆之境中返回了现实。 原来,司垔戈真的已经死去了,早在五年前,就顺应他的命数,死去了。 飒甯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眼角渐润,皱着眉苦笑了一下,踉跄着走向了阳疆界碑。 听焥下意识地拉起缚妖锁链,却被褚爻轻轻按住了手臂:“让他去吧,他不会再逃了。” 见褚爻满脸煞白,听焥禁不住有些担忧:“你明明已经快撑不住了,为什么还要用灵识幻海阵帮他?” “因为我懂他。他想要的,只不过是至亲至信之人的一个真相。” 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微微细雨,飒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界碑,他和司垔戈第一次结识的时候,也是一个雨天。 藏书阁内,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古木的清香,飒甯结束了当日的课业,合上手中书卷,抬头看向窗外。刚刚过于专注,竟没有注意到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 夜已深,满是空席的藏书阁内,只能听到簌簌的雨声和脚踏地板的吱呀声。飒甯缓步走下一楼,驻足在大门处,悠然地赏起了夜雨。 片晌过后,但听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即一把伞递到了他眼前。 “没有备伞?我们可以同撑一把。” 语者声音清越,飒甯侧首而视,拿伞看着他的,竟是同门的师兄,司垔戈。 飒甯有些惊讶。 这位师兄在青霄宫可以算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作为余泱国皇储,天生为人皇命格,来青霄并非为修道飞升,听说是由于幼年时身体不好,才被送来青霄修行,一是为参法悟道,更重要的是为习得武道,强身健体。在这里修行数年后,就要回去继承君位,治世护民,故并不能修习真正的仙法。 但飒甯并不是好事之人,他之所以注意到司垔戈,是因为经常在夜读的时候遇到对方。看到对方虽为皇子,也无飞升之诉求,却仍对课业毫不轻慢,熬夜苦读,心底不禁生出了几许钦慕。 司垔戈平日里比较喜欢独来独往,性情似乎较为清冷,两个人素来没有什么交集,这突如其来的善意让飒甯有些受宠若惊。 作为青霄宫的另一个异类,融入同窗之中对飒甯来说并不是易事,他其实很想与师兄弟们打成一片。然而面对本为鸣蛇的飒甯,青霄弟子们总会投来一种异样的眼光。久而久之,飒甯便也习惯了独自行事。现在有人先伸出友善之手,他自然不愿拒绝。 “谢谢司师兄!”飒甯回以微笑。 “你认得我?”司垔戈一边撑开伞,一边和声问道。 “之前听藏书阁的先生叫过你的名字。”飒甯踢了踢地上薄薄的积水,又道:“我经常在藏书阁看到你。” “你这么一说,我们好像确实经常照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飒甯。”说着,飒甯清朗一笑。 单人伞终归有些小,无法刚好容下两个人,司垔戈下意识地将伞往飒甯那边移了移。 飒甯微怔,心中一暖,随即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司垔戈左肩周围的雨滴瞬时偏转了方向,没有将他淋湿。 鸣蛇一族是旱属的奇兽,天生具有可以控水的能力。但由于飒甯还未修成正道,掌教炷清一怕他运用不好反而在修炼中误入歧途,便让他暂时不要深习,也禁止他在师兄弟面前卖弄。 飒甯极为重视炷清一的教诲,平时很注意隐藏,一心想着待自己道心和仙法都修得上乘,灵力和自控力都稳定的时候,再肆意使用异能。 但是今天不知怎的,下意识地便用了出来。 到了寝舍楼下,两个人施礼道别后,便各自回了屋。 司垔戈正欲脱下外衣之时,赫然发现自己的左肩居然丝毫没有被雨淋湿,不免有些诧异…… 飒甯与司垔戈的第二次交集,也是在一个雨天,是在一处暴雨中的花圃。 照顾花圃算是杂事,又脏又累,青霄宫的弟子们均是看不上这份差事,互相推脱之下,这差事最终便落到了好说话的飒甯头上。飒甯觉得护养花草也算是一种修行,欣然接受。 他将花圃照顾得很好,花花草草相较之前都显得更有生气。 司垔戈每次去藏书阁路过花圃的时候,刚好赶上飒甯在给花草做养护,他总是远远地看上几眼,没有去打扰对方的专注。 暴雨来袭那日,炷清一取消了室外的修行,命众弟子皆在藏书阁内阅读典籍。 听到窗外的风雨之声越发狂怒,飒甯禁不住有些担心他平日里精心养护的花花草草,趁着先生不注意,偷偷跳窗溜出了藏书阁。 第8章 试炼 来到阁外,一个轻轻的响指,周身的雨水便乖乖地避开了飒甯的长衫。 他哼着小曲儿,脚步轻快,悠悠闲闲地一路前行。快到花圃之时,但见一个单手持伞的人影正在费力地给花圃铺盖遮雨布。 飒甯下意识地侧步躲身至旁边的矮树丛,却见一阵大风袭来,掀翻了那人手中的伞,刚刚对方好不容易铺盖至一半的遮雨布也险些被吹跑。 飒甯心中一悸,却见那人索性放下了伞,不顾雨水的浇打,又去仔仔细细地将遮雨布重新铺好。 树丛中的飒甯终是待不住了,又一个响指消除了控水的术法,迎面冲进暴雨中。 待他跑近,发现冒雨救护花圃的人原来是司垔戈,不禁讶然道:“司师兄,你怎么在弄这个?” 对方胡乱地抹掉额前睫上的水滴,眯着眼看向飒甯,“飒甯师弟?你也来了?这花圃养护的这样好,若是被风雨摧折了,便可惜了。” “这雨太大了,我来就好,司师兄你快些回去吧!”说着,飒甯接过了固定遮雨布的地钉。 司垔戈见飒甯也已浑身湿透,迟疑了一瞬,道:“既然来了,就一起吧,还可以快些弄好。”随即转身去装配另一侧的线绳。 一番折腾,终于是铺好了遮雨布。因为还要返回藏书阁,两个人便先回寝楼简单休整。 寝舍的长廊里,换好衣服的飒甯边走边将弟子服的袖子卷至半臂,迎面撞见了刚好推门而出的司垔戈。 见飒甯这副样子,对方不禁眉头微蹙,犹豫了一下,还是教诲道:“飒甯师弟,其实我一早便想提醒你了,既是青霄弟子,便要有个青霄弟子的样子,你将弟子服穿的如此流里流气,不修边幅,这成何体统!?” 飒甯摊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歪头道:“司师兄你是指这衣袖?” 见司垔戈点了点头,他不禁羞赧地挠头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如此穿着,只不过这半年我身形长得太快了,年初发放的弟子服,早已不合身,这袖子也是短了一截,索性便时常将它卷了上去。” 司垔戈一愣,上下打量了飒甯一番,思忖了半刻,道:“你且在这里等等。”说罢,回身又推开门进了寝舍。待他再一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一套弟子服。 “衣阁每年为弟子们换一次新衣,待到下次更换,该是还要好久,这是我今年新领的弟子服,我的身形变化不大,一直还在穿之前的,所以这套还未上身,看起来应该合你的身,你若不嫌弃,可以先将就着。”说着,司垔戈将弟子服递到了飒甯面前。 飒甯讶然,“这……我感谢师兄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语罢,接过衣服,欣欣然跑回了寝舍。 寝楼门外,雨水仍未有停歇的架势,换好新衣的飒甯见司垔戈还在门口等自己,转身拿上了两把雨伞,跑上前去。 返回藏书阁的路上,司垔戈先开口打破了短暂的静默,“其实你刚刚,大可不必与我一同淋雨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得飒甯一愣,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只得尴尬地笑了笑,看向司垔戈道:“师兄所言是指何事?这说得我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司垔戈没有理会飒甯的眼神,只自顾自地继续一边前行一边道:“这些日子,我在藏书阁翻阅了许多典籍,鸣蛇一族生来便具有控水之潜能,勤加修炼,想必随心所欲操控雨水等物定不是难事。” 被司垔戈发现了自己的小秘密,飒甯瞬时有些不知所措:“师,师兄可千万别告诉师父,师父他老人家一直叮嘱我,道心和仙法未修定之前,不要胡乱尝试使用控水术法的。” 说罢,飒甯又低下头叹了口气道:“唉,算了,依照师兄你的行事作风,该是不太可能应了我的求请。你若要向师父禀报,便去吧,确实是我擅自使用术法在先,我甘愿受罚,但是我从来没有用这术法做过什么坏事……” 司垔戈停下脚步,禁不住轻笑了一下,转过头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话便都被你先说完了。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告诉师父?若是我赞同你呢?正如你所说,你又没有做什么坏事,我举揭你作甚?”说罢,又继续向前走去。 见司垔戈这样说,飒甯又是一怔,随即清朗一笑,欣喜道:“谢,谢谢师兄!师兄小心!” 司垔戈闻声向地面看去,只见脚前便是一处低洼水坑,而积水一瞬之间向一侧流去,没有溅到自己的短靴分毫。想来又是飒甯所为,他禁不住摇头一笑。 行至藏书阁近处之时,飒甯放慢了脚步,犹豫了少顷,还是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司师兄,其实,我很羡慕你,你是人皇命格,学成之后,就会回去当一国之君。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努力?” “正是因为要回去继承君位,所以才要更加勤勉,否则以后如何能够做好治国护民之事?而且,我的时日有限,如若当下不勤加修习,怕是以后便没有机会了……”司垔戈淡淡地回应。 “也是,你不修习仙法的话,就还是凡人之躯,寿命有限便是不可避免的。”飒甯感慨道。 “实际上,我志不在此,但各人有各人的职责在身。我倒是羡慕你,可以自由选择。”司垔戈的语气中掺杂着似有若无的落寞。 飒甯一愣,对方的话让他禁不住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修行之路。 几日后,他们迎来了青霄宫一年一度的试炼大会。通过试炼的弟子便是达到了基本的修仙资质,可以选择自己最感兴趣的修行方向开始正式修仙了。 试炼大会共有三关,其中最后一关的规则最为特殊,要求参与试炼的弟子不可使用仙术,只能使用武技通关。无视规则擅自使用仙术之人,会被立即取消试炼资格。 掌教炷清一设立此关的目的,是为教诲众青霄弟子:武技为修行之根本,不可轻视;且修行路上,需要拥有足够的毅力,以凡人之韧克服万难,方能修成正果。 因为这一关不需要使用仙法,司垔戈也特地报了名。 今年第三关的题目,是仅凭武技攀爬至阳山山顶。而第一个到达山顶之人,更是可以取得旷世名剑,掩日剑。 拜入青霄的人大都是为了修仙,平日里修行免不了重仙法而轻武道,所以对于大多数青霄弟子来说,这第三关,往往反而是最难的一关。 登顶阳山的路径是一处峭壁,峭壁之下,便是翻滚的阳河水。 随着掌哨长老的一声令下,一众青霄弟子便开始各显其能,沿着陡壁一路向上攀爬。 那峭壁几乎与河面垂直,能抓握的石木不多,就在众人还在手脚并用费力攀援的时候,经常偷跑去深山老林摘野果,对此经验丰富的飒甯已经爬越至了第一位。 就在飒甯以为登顶取剑已是垂手可得之时,下方忽然传来一阵脆石碎裂的声音。 他禁不住低头张望了一眼,这才发现脚下不远处紧跟而来的竟然是司垔戈。而对方刚刚正是踏碎了危石,正一只脚悬在空中找寻着着力点。 飒甯有些夷犹,但见几经探踩终是够到了一块距离较远的凸石后,司垔戈腾出一只手,向前探摸,企图移身过去,可就在移挪的一瞬间,他的另一只脚却突然踩空,整个人飞速向着陡崖之下滑落而去。 眼见来不及拉救对方,飒甯一个响指运起灵力推卷起一阵巨浪冲上崖壁,企图托住跌落的司垔戈。 却没想到坠撞之间,司垔戈居然自己抓住了悬崖上伸出的一处粗枝,同一时间,其另一只手迅速取出腰间短剑,在悬崖上猛地一插,稳住了身体。 随后他借住粗枝及剑身之力慢慢挪动,脚下总算踏到了一块坚石。 终于站稳后,司垔戈才察觉到刚刚身下似乎飞溅过些许水花,他低头看去,水浪已然落下,来不及多想,他便又急急借助坚石之力继续向上登攀。 飒甯松了口气,忍不住顶着刺眼的阳光不舍地向阳山山顶看了一眼,最后还是直接放开了手脚,几个跳步向山下返还。 下行的飒甯在身侧一掠而过之时,司垔戈不禁愣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停下手脚的动作,继续奋力向山顶攀爬而去。 这一关的最后,居然是只修武技不会仙术的司垔戈拔得头筹,抱得名剑归,众人禁不住皆哗然。 飒甯站在人群中远远地看着司垔戈,他静静地伫立在落日余晖下奔涌的阳河水前庄重擎剑,在那一瞬间,似乎可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试炼结束后,掌教炷清一和一众长老先行离去,返回了青霄宫。而对于前来参加试炼的弟子们,炷清一则准了可以翌日返程。 为了试炼大会劳碌了多日的弟子们逮着这个机会,都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欢欢喜喜地欲去阳山脚下的镇子上游玩一番。 一群人嬉笑打闹着沿着阳河边漫行时候,队尾忽然传来一名弟子的大喊:“快来救人!于师弟,于师弟他被浪卷下……唔……”还未待其说完,又一阵大浪拍来,说话者自己也被带下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