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晓》 第1章 第 1 章 车轱辘轻轻划过屋内锃亮的瓷砖,这片容易打滑的瓷砖像鞋架里父亲那一双双规行矩步的皮鞋。那些黑鞋总被打理地锃光瓦亮,惶惶地刺着陈念姝的眼睛。 她抬眼看了看这栋堂皇正大的别墅,它不像一个生活的地方,倒像是庄严肃穆的教堂,父亲是教堂的教主,而她就是那个没什么信仰的教徒。学不会墨守成规,也没能力挣脱桎梏。只能一边庄敬自持,一边顽皮赖骨。 因此十八年来,离经叛道、庸庸碌碌是父亲认为对她最公正的判断。 陈念姝蹑手蹑脚地捻开大门的开关,妄图从这逃出去。 玄关的瓷砖是最滑腻的,它是别墅的脸面,同时也是父亲的脸面,必须严谨而郑重。因此,陈念姝的少年时代,可以用我这十八年,如履薄冰来概括。 毫无预兆,她摔倒了,手按在父亲那双鉴影照人的皮鞋上,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她逃出去了。 玻璃窗外的树影一闪而过,密密匝匝的雨萧萧擦过车窗,淌下细密的水珠。这场雨下得有点急,也有些诡异。 不像依萍找他爸爸要钱那天,倒像是肖申克越狱那天。不过,他是真的重获自由,而她只是短暂歇息片刻。 从一条黑洞洞的长隧道出来,雨骤然停了,陈念姝神经紧绷着看向窗外的城镇街景。约莫盯了一个小时,高铁上响起了一阵雅正的广播声: 尊敬的各位旅客,你们好。列车前方到站是裕城西站,有从裕城西站下车的旅客,请您整理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下车时请注意您与列车之间的距离。 夜阑人静的城市里,行李箱掠过凹凸不平的地面,划下沉闷的声响,在灰色的水泥地落下泛白的痕迹。 一个黑影窜了出来,捡起了地面上那张无人问津的身份证。听着前面那阵顿顿的脚步声,他加快了步伐,大步流星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陈念姝的喉头艰涩地滚了一下,看着面前的男人,他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全然看不见面孔。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在脑海里描摹了他的样子。 多半是个可怖的黑衣人,搁皇宫里,就是带疤侍卫,假冒身份的那种。 想着想着,陈念姝甩开了他的手,在万人空巷的巷子里跑了起来。她不知道能不能跑过这个“黑衣人”,但好歹她曾经也是练过棒球的,算是搁业余的“练家子”。 巷子里昏暗无光,潮湿的墙面散发出一股陈年的霉味,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也越来越急促,活像一个地铁跑酷。 要是陈念姝的短袖有帽子,她早带上了。话说如果是这个身份的话,迟早撞轨道被抓啊。 陈念姝隐隐约约地看到巷子的出口有一个人影像电线杆似的笔直地杵着,头顶黄黯黯的灯光有一束没一束地打在他身上。 她看着光里涌动的光纤,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了他,把他当作那个可以从窗子里跳进去的地铁赛车,避免撞头攻击。 “宝宝,想我没?”陈念姝的声音发颤,环住了他的腰。她的头象征性地撞了一下他的胸口,好歹把这个地铁跑酷跑完。 说起来倒是没分寸了,她的头顶撞到了他胸口一个凸起的地方。至于是什么,自然心照不宣。 那个地方挺硬的,没什么触感。但点距间的那道沟壑却异常汹涌,可以听见内里滚烫的情绪。陈念姝的耳朵严丝合缝地贴在那里,砰砰砰,她听到了如鼓的心跳声。 男生的手机啪嗒一声,狠狠砸在了地面上。 他的耳朵丝丝往外渗着血丝,如同一片殷红如血的枫叶,漫过了整片枫林。他轻轻触碰着她的手,想要推开。可身下的人却抱得更紧了些,甚至没脸没皮地说了句:“别动。” 不是警察要求犯人抱头蹲下的“别动”,倒像是被技师亲切按摩着的那声“别动”,这么说起来却是他在占便宜了。 男生有口难辩,鬼使神差地卸下了所有的力气,就依着这个蛮横的女生。他低下头,都量出她的头宽了,比他的点距还小不少。 陈念姝鼻子一吸一抽的,闻到了他身上那一阵淡淡的清香,如同雨季的山茶花,湿漉漉的,却令人忍不住埋首采撷。 草丛里窜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它可怜兮兮地盯着陈念姝,爬到了她的脚边。陈念姝一向怕带羽毛的动物,吓了一跳,直接踩在了男生的鞋子上。 闷哼一声,男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什么情绪地带着她的脚往后退了一步,远离了身后的小猫。 “美女。”刚刚尾随她的路人撑着一张死鱼脸叫住她。他的额头渗着细细密密的汗水,正一脸无语地拿着她的身份证扇风解暑。 “我靠,帅哥,抽个手拿一下你女朋友的身份证。”路人一脸鄙夷地看着这对缠缠绵绵的小情侣,尔后低声操了声,“我真不是坏人啊,跑啥呢。” 虚惊一场,陈念姝长吁一口气,抽了手,接过了“尾随哥”递来的身份证:“谢谢你。” “得嘞,也别谢了,你给我说清楚,我长得有这么像坏人吗?” “尾随哥”一脸不解,他觉得自己这副尊荣就算不是大富大贵的皇帝,也不至于是贼眉鼠眼的人贩子吧。苍天啊,我只是属鼠,不是怪蜀黍啊。 陈念姝看了眼“尾随哥”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委婉地提醒了一句。毕竟他这副尊荣,应该吓过不少中小学生吧。 为了城市风貌以及学校仪容仪表,陈念姝挺身而出:“亮色更衬你的肤色。” “尾随哥”抬手看了眼自己黝黑的手臂:“你埋汰谁呢?”他显然没听懂陈念姝的意思。 “她让你别穿这么黑出来吓人。”男生清冽的嗓音划过了陈念姝的耳际,过滤干净后,传到了“尾随哥”的耳朵里。 “......”“尾随哥”面善地笑了下,该说不说,他在吓人这方面天赋异禀。 此时,他正在这漆黑的夜里贼眉鼠眼地笑了下,“行,谢谢你们嘞。下次也请你们别在这么显眼一地秀恩爱,误导小学生。” “好。”陈念姝颔了颔首,“谢谢。” 目送完“尾随哥”后,陈念姝抬眸迎上了男生的视线。他的眼神很清澈,有一双干干净净的小鱼眼,但眼底又带着一丝化不开的颓丧。 不像是海底里的小鱼,倒像是餐桌上的小鱼。瓷碗里的新鲜鱼眼,死不瞑目但任人宰割。 陈念姝只量过他的奶距,却没量过他的眼距、眉距,甚至是上下唇瓣的距离。 这么一看,三庭五眼,是个眉清目明的帅哥。蓬松的顺毛,如羊脂玉般洁白的肤色,那张嘴巴绵绵软软的,像是一只不会咬人的小狗。 被她盯得不太自然,男生蹲下来捡落在地上的手机。陈念姝忍不住凝着他,站起来这么高大一个男生,蹲下来就一团团在脚边,让人忍不住蹂躏。 “碎了吗?”言归正传,陈念姝得把修手机钱给赔了。当然,如果拥抱钱也要赔的话,她也愿意为这具生机勃勃的身体付费。 他摇了摇头,但那道碎痕的反光却透过昏昧的灯光射进陈念姝的眼睛里。 陈念姝掏出兜里的手机:“我陪你去手机店修一下吧。” 男生低头看了眼屏幕:“膜碎了,不用修。” 陈念姝不想被拒绝第二次,便掏出了仅有的二百现金,塞到他手里:“那你换个好点的膜吧。” “......”罪魁祸首摔人手机,还暗讽人手机质量差,不经摔。 陈念姝讪讪一笑,转嫁他人:“地板挺硬。” 她懒得解释,她付的不是膜的钱,是摸他身体的钱。二百元,五分钟,一个小时的时薪是两千四,怪不得网上总说男的来钱就是快。 男生不愿再费口舌,默默收下了她给的天价钢化膜费,价格直逼北京房价。 回到酒店,陈念姝匆匆忙忙洗了个澡,将近11点。水洗净了一身的灰尘,也让她混沌的脑子变得清醒了些。 她一向严重失眠,此刻只静默地盯着房间的吊灯,硬生生躺到了4点。她斜眼望向窗外微白的天,灰蒙蒙的,和他父亲那张正颜厉色的脸如出一辙。 想到这,她昏死过去,八点多才醒来。她忐忑地打开手机,准备接受劈头盖脸的谩骂。 一开机便有无数道未接电话、一条条未知短信和微信。 你人呢,去哪了? 高考考这么差,还好意思出去散心呢? 赶紧回来,滚国外去。 什么意思?不打算回来了是吧。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还没等她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愤怒的吼叫声。这么多年了,他爸还是学不会情绪稳定地示人。 “陈念姝,你去哪了,赶紧滚回来。还离家出走,说出去丢不丢人。” 陈念姝一向觉得他的父亲才是个丢人的人,清晰记得去年早恋的时候,他的父亲恨不得提着菜刀就把她前男友的耳朵砍下来扔猪圈里,让猪也尝尝自己的美味。 那个时候,可给她的怂货前男友吓坏了,一整个星期都没来学校。不知道的,真以为被五马分尸了。 “爸,我想复读,不想出国。”陈念姝战栗不安,如同被架在了行刑场上。而他的父亲就是那个拎着菜刀的刽子手。 刀很钝,或许一下不能把她的头颅砍下来,只能一个劲地磨啊磨。而陈念姝扬着头颅看向围观群众,忍住不发出杀猪叫,她倔强地想要点颜面。 这时他的父亲发现了端倪,把刀从她喉间一寸拔了出来因为他发现他忘记喷水了,索性捞了回来,在血淋淋的刀面上喷上自己的口水。 “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从小到大,你没了我什么都不是。小升初,你没考上,我花钱送你上重点初中。初中升高中,你又没考上,我又花钱给你上好的私立高中。现在你连高考都失误了,我凭什么信你能通过努力考上好的大学。” 条件有限,刽子手做起了判官,高谈阔论,恨不得道尽陈念姝这十八年来的所有罪行。 陈念姝承认,三流的成绩、不太高的体育天赋和离经叛道的10代,确实是她的罪,但她不认罪伏诛,她想要从囚房里逃出去,功成名就,功过相抵。 “爸,我想试一下,我会努力的。”她不敢立下生死状,她全然不能令自己信服,却希望父亲能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陈正道喘着粗气,情绪激昂:“从小到大,我为你提供了多少优质的教育资源,没了我,你能成什么事。” 神经病,陈念姝内心腹诽了句,不再和他过多掰扯,索性直接挂断了电话。她觉得她的父亲老了不该去养老院,该去神经病院。不过陈念姝一向是个孝顺的,绝不会把他的父亲送去养老院。 说来奇怪,陈念姝不过在裕城二中的招生办咨询过一次,留了个成绩单,可招生办的人却很快给了她答复。 八月的烈日倾斜着热烘烘的暑气,校园的石板路踩得人脚底发烫。花草蔫蔫地垂头,没什么生气。偶有一阵风袭来,掠过的也不过是一阵蒸腾的热气。 来学校的第一天,陈念姝走到了最后一排,坐在了一个女生的旁边。 女生叫宋衿宜,是一个带着书卷气的木质调女生,像一幅古雅冲淡的水墨画,静中藏动。性格却没有长相那么恬淡寡言,是一个温暖治愈的女生。 她侧过头,灵动的杏眼带着几分少女的俏皮感:“陈念姝,你们是浙江新高考改革的第一届吧,过本科线多少能上本科呀。” “本科线是480,一些需要物理的专业,我记得485就能上本科了。文科的话需要495左右吧。但据说,每年都会变高。” 在她说话的时候,宋衿宜直勾勾地盯着她,她被她深深吸引了,眼神静静地游荡在她的脸上,将所有的五官尽收眼底。 陈念姝眉眼清冷,带着几分疏离的气息。可笑起来却很纯澈,碎琼乱玉,所有的距离感荡然无存。她的骨骼纤细,但身上却不柴,微有肉感,看上去很有力量。 陈念姝怔愣一瞬,眼神定定地望向了走过来的男生。她张牙舞爪地盯着他,恨不得将他短袖里的那具热腾腾的身体看个分明。 宋衿宜随着她的方向看过去,介绍了一下:“这是顾周宥,我们学校的游泳运动员,省队的。” 陈念姝歪了下头,眼神更张扬了:“我们认识。” “嗯?” 陈念姝笑容清浅,眼神晦暗不明地凝着顾周宥:“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吧。” 也只能是这种关系,总不能说是量过奶距的关系吧。 说的倒是委婉,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偶遇,被她暗暗抬了咖,附上了沉甸甸的意义。顾周宥微不可查地笑了声,对她的评价不予置评。 最近想看校园文,大家替我挑一部吧。 作品一:十万收藏 作品二:二十万收藏 作品三:没几个收藏的《裕晓》 作品四:十五万收藏 读者宝宝1:作品三都到快递驿站了吧,好吧,好吧,就宠你这一回,翻开一本可爱的晓晓。[吃瓜][吃瓜] 读者宝宝2:第一章也不带劲啊。 第二章晓晓:求大人再给小的一次机会。[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第三章晓晓:望公主疼我。[撒花][撒花] 关于女主为什么能转学成功,后面有解释。 欢迎交流,晓晓很期待大家的反馈,爱你们(づ ̄3 ̄)づ[红心][撒花][撒花] 因为写晓晓的时候,总是有些生涩,对自己的文笔不太满意,所以会经常修文的。 然后那句“我这十八年,如履薄冰”是《甄嬛传》那句来的灵感概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铃声响起,这节课是英语课。据宋衿宜说,英语老师是个为老不尊的老教师,凭着个年龄大的优势,得到了些空有的名头。她是个酷爱炫耀的,而曾经教出过裕城英语状元就是她炫耀的资本。 一上课,她就在讲上节课写的2017年6月的英语高考读后续写作业。陈念姝的英语成绩还不错,考了125分,不准备再学了,此刻也是静静地在学物理。 老师叫了声顾周宥,让他上来分享一下自己写的读后续写。 顾周宥身型挺拔、岿然不动。约莫190的身高,站在讲台上格外显眼。他的声音清冽好听,像是一汪清澈的山泉,缓缓灌进陈念姝的耳朵里,使她情不自禁抬头。 他的英文发音很标准,听得很舒服。但是从他读后续写的语言中,只能听到华丽的辞藻堆积。故事平铺直叙,没什么生动性。并不能从文字里,看到续写的精髓。总的来说,并不能算是一篇优秀的范文。 等他读完后,英语老师刘畅才缓缓开口:“大家光是听他用的词组、句子,是不是觉得写得不错。但是,这一篇一无是处,光是用一些好的词让自己误以为自己很高大上。我只给了12分,多的2分是因为衡水体写得不错。” 原来是被当做反面教材叫上去读的,还挺社死。 老师敲了敲沈惟康的桌子:“沈惟康,你读一下你写的。” 沈惟康掐着嗓子故作发不出声的样子,实则是觉得上去读自己写的文章丢脸:“老师,我有点感冒了,喉咙哑了,能不能不读?” 老师对沈惟康这类成绩优异的学生向来宽容,即使每次他都以各种理由拒绝,她也不会说什么:“那你指定一个学生来读吧。” 老师是个上道的,别人摔锅她递碗,生怕不能把仇恨拉到最满。 班上同学的眼神都躲避他,默默低下了头。顾周宥的眼神阴沉沉地盯着沈惟康,重重摇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抗拒。他用眼神警告他:傻逼,敢选我一个试试? 偏偏沈惟康这个不爱看眼色的还就吃这一套,嬉皮笑脸道:“老师,不如我随便抽个号次吧。” 刘畅点了点头:“行。” 沈惟康眼睛直直地盯着顾周宥,看得顾周宥一股子无名火。他挑了挑眉,懒洋洋道:“4号吧。” “4号是谁?”刘畅眼神淡淡地扫过整个班级,催促人自觉站起来。 顾周宥神色淡淡:“是我,老师。”全班都笑出了声,议论纷纷。 “安静。”刘畅示意同学安静,懂不懂得尊老爱幼,让年龄大的先笑,随后自己乐呵呵笑出了声,那声声震寰宇。 “......”顾周宥抿了抿嘴,盯了眼“刘熙凤”。 顾周宥没什么感情地读,有时候还会遇到不认识的单词,他都在心里咒骂一句,写的什么玩意儿,随后便面不改色地跳过,导致句子有点不通畅。 但总的来说,陈念姝听沈惟康的读后续写确实感觉舒服很多,逻辑严密、结尾升华,语言生动有感染力。 重点是不是个装货,顾周宥的文太装了!!! 熙凤老师清了清嗓子,客观地分析:“沈惟康这一篇就紧扣了父亲寻找儿子的急切,以及父子重逢、回到营地的交流,符合读后续写的逻辑和语言要求。用词也很合适,不会像是外国人刻意展露自己的中文才华。要给的话,可以给20分。” 老师走到了陈念姝身边:“新同学是吧,听说你是复读生,有经验,来评价一下顾周宥的作文。” 陈念姝的眼神扫过台上的顾周宥,洞若观火,说话毫不留情:“像是没看文章背下来直接写的,有点装逼。” 班里传来一阵阵细细密密的声响,同学们忍俊不禁。 “装逼?”刘畅有种茅塞顿开的实感,看了眼顾周宥:“你不会真是这么做的吧。” 顾周宥讳莫如深,有一种被人戳穿的无力感。 随后老师招呼陈念姝坐下,并言词警告她上课不许说脏话,下课也不许。 下课后,顾周宥回过头晃了晃宋衿宜的桌子:“给我一包感冒灵和醋。” 宋衿宜没问缘由,立马把昨天早饭剩下的醋包掏出来给他。 顾周宥眸色森然地把头往右边摆了一下,透露出要干番大事的坚定:“你能去把沈惟康叫来吗?就说有题要问。” 宋衿宜一脸狐疑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顾周宥的喉结沉了下去,闷闷地发声:“嗯。” 宋衿宜看了看远处的沈惟康,讪讪一笑:“可是他在睡觉。” 顾周宥下颌一沉,侧目看了过去,眉骨投下小片阴影,覆住眼眸:“装的,叫醒就好,他不会拒绝你。” 顾周宥上课这么丢脸,正是要把场子找回来的时候,如果沈惟康能过来让他拳打脚踢地顺顺气,倒也算他不是个废柴。宋衿宜点了点头。 宋衿宜走到隔着八百米远的沈惟康身边,声音薄薄的:“沈惟康,有个题你能帮我看一下吗?” 沈惟康感觉背后一凉,觉得要是过去,顾周宥能手撕了他。但看着宋衿宜真挚的眼神,可能是真的有题要问,就同意了。 沈惟康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懒洋洋地走过来,神色懒倦。 快到宋衿宜座位的时候,就被顾周宥横叉一脚,踉踉跄跄地站立。沈惟康的力气不如顾周宥大,毕竟人有运动员身体素质加成。他被顾周宥直直地按在座位上,托住他的下巴,拿杯子往他嘴里灌入液体。 顾周宥的眼神阴森森的,有点阴湿小狗那味,嘴里却吐出关心的话:“感冒了是吧,灌点感冒药就好了。” 那袋感冒药很酸涩,难以下咽,但沈惟康还是忍住了一直往喉咙里咽。 他挣扎着想甩开顾周宥的手臂,但无奈力气敌不过,把手撑到了宋衿宜桌上,宋衿宜一把就把他手弹开了,表情正直得像个清官,她倒是看得不亦乐乎。 陈念姝也停下笔默默看这场酣畅淋漓的斗争。内心感慨,当装货遇上欠逼,装货大获全胜,欠逼活人微死。 沈惟康这一下把顾周宥的书呆子同桌都给创飞了,挤在狭小空间苟延残喘。 为了照顾老师同桌,顾周宥很快就停了手。给个教训就好了,免得这傻逼下次还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沈惟康大口喘气,左手覆住脖子,他还是没搞清自己的身份:“这什么啊,顾周宥,你谋杀亲爹啊。” “我上课警告过你了的。”顾周宥把他的衣服当成抹布擦了擦手,没给什么好脸色。 沈惟康自觉理亏,又回过头敲了敲宋衿宜的桌子:“诶,宋衿宜,你怎么助纣为虐呢。我好心教你题,你就这样,还把我的手给打下去,你当我咸猪手啊。顾周宥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啊,我翻倍。” 宋衿宜笑得前仰后翻:“你怎么说了一段RAP。”随后又正义凛然地回答,“他帮我带早餐。” “我也可以帮你带,只是你没找我。” “哥,我记得你今天又迟到了吧,教导主任还内涵你没有班级荣誉感。” “武阳那个爱捧领导臭脚的狗腿就爱说闲话,下次给他递包瓜子,让他上课讲些就业指导。”沈惟康神色倦怠地说了句。 宋衿宜再递了一包感冒药:“大郎,快喝药吧,大郎。” 陈念姝是个惯会总结的,唇角漾开粼粼波光,锐评一句:“病得不轻。” 临近下午五点的天依旧很亮,阳光透过树叶一束束打进了教学楼的窗子里。 陈念姝抬眸刚好看到走进教室的顾周宥。他身形颀长,背脊挺得笔直,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短袖,手里拿着揉成一团的校服。 刚运动完的他,头发湿漉漉的,面色潮红,隐约还能看到晶莹的汗水滴落在地。他拧开矿泉水瓶,抬头大口喝着,喉结慢慢滚动着。 骄阳似火的盛夏带着些烦躁的气息。直到现在,陈念姝还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她在教室的时候时常觉得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梦,而她似乎沉浸在梦里难以抽身。 “朱朱,下午体育课我们班和三班有一场篮球友谊赛,去不?”宋衿宜晃了晃陈念姝的胳膊,把焦虑不安的人拉回现实世界。 昨天宿舍查寝的时候,闹了个笑话。生活老师不认识“姝”这个字,念成了朱,宋衿宜就说朱朱也很好听,就叫你朱朱吧。 陈念姝点了点头。 一下课,陈念姝便捕捉到顾周宥拿起放在书包里的球,离开了座位。 陈念姝很自然地揽过宋衿宜的胳膊:“走吧。” 夏日的风轻轻拂过树叶,掠过摇曳的花朵。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整个校园和谐又美好。 篮球场上渐渐围满了人,陈念姝和宋衿宜很幸运地占据了第一排的位置。 陈念姝漫不经心地问道:“就一场篮球赛怎么人这么多?” 宋衿宜见怪不怪:“顾周宥是游泳运动员,经常请假不上课的,且看且珍惜。而且还有沈惟康呢别看这丫欠嗖嗖的,贼招甜妹。” 陈念姝瞥了顾周宥一眼:“那他招什么?” “姐姐。”宋衿宜想起高一的事,噗嗤笑出了声,“高一的时候,好多学姐要加他微信,姐姐一副情场高手的模样,就把他当作个好欺负的。然后这家伙油盐不进,说自己不卖游泳黄牛票。” “不喜欢姐姐?”陈念姝笑了声,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可能是男人的尊严吧。” 一阵哨声响起,终止了话题,比赛正式开始。篮球场上少年恣意地拍着篮球冲出对手的包围,转身传给沈惟康,后小跑回篮筐处,篮球击地,又重回他手中。 少年结实有力的臂膀托起篮球,手臂上青筋暴起,篮球以一个趋近完美的抛物线落入篮筐,发出“咣咣”声响。 周围充斥着掌声、欢呼声和尖叫声。可少年的眼中却是一片平静,没有投中球的沾沾自喜。 双方水平差得并不多,比赛一直僵持不下。只是顾周宥的体力比较好,为后半场的比赛争取了优势。 比赛结束时,只有一两个女生给他递水,他都礼貌地拒绝了。 他朝陈念姝的方向走来,大概是想回教室。 顾周宥身着一身黑色短袖,头发湿漉漉的,额间的几缕头发时不时往下滴水。浑身汗流如注。 他眼眸低垂,与陈念姝的视线相对,走到了陈念姝的对面。 陈念姝的眼睛漆黑明亮,配上那一对野生眉,像极了丛林中的野生动物捕寻猎物,志在必得,有种旺盛的生命力。此刻,这样一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向顾周宥,张牙舞爪地招摇,像是找到了今日的盘中餐。 顾周宥低下头,想绕过她往边上走。可陈念姝递过手边的冰镇汽水拦住了他的去路,她并不害怕被他拒绝。 顾周宥心中一诧,微妙的氛围从他俩身旁绕过:“谢谢。” 顾周宥接过她递来的汽水,此刻瓶壁还缓缓地冒出寒气,像是冬日的空调外机一般给顾周宥降暑。玻璃瓶的水汽滴落在地上,时间像是定格在这个冰镇汽水味的盛夏一样,无数旁观者侧身注目这样清凉又酸涩的画面。 顾周宥从她身旁侧身绕过,但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 宋衿宜用手肘蹭了陈念姝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救过他狗命呢。” 陈念姝不置可否,心里暗暗苟同,确实是狗。 课桌上的汽水他只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再未动过。陈念姝并没有太过在意,也不再关注。 陈念姝和顾周宥的关系也没有因为因此而更进一步,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交集,仿佛那日的送水只是无心之举。刚开始班上同学还会在意他们的关系,慢慢地也就忘记了。 第3章 第 3 章 周六傍晚刚放学,陈念姝准备去柏象城好好吃一顿。回酒店的路上,天色已黑。陈念姝在路上慢悠悠地打着电话:“嘻嘻,这是我的新电话号码。” 电话那头一阵电流声涌入陈念姝的耳侧:“好的。前几天叔叔直接来找我了,问你有没有联系我。我说有联系,说你已经找到学校读书了,但我不知道你在哪。” 陈念姝对他的刻薄爹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肯定和你说你再不说,他就报警吧。” 那头的林溪肴“哇”了一声:“还是你了解你的损爹。” “放心吧,他不会报警的。”刻薄爹不仅生性刻薄,还巨好面,决不允许在林溪肴爸妈面前维持的慈父形象坍塌。 “可我有点担心你,你有钱吗?要不要我微信转你点。” “放心,完全够用。” 林溪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陈念姝已被巷子口传来的阵阵闷响分了神,匆匆挂掉了电话。 晦暗不明的灯光下,人影晃动。一群人围在偏狭的一隅,暴戾地对着地上的人施展拳脚。 一群人里,总有一个胆大妄为的,此时手臂满是纹身的混子头便充当了这样一个角色。他看着地上长得可怜巴巴的男生,顿时破防,生了不耐,拎起他的衣角扶他站起来。随后,哐当一声把他砸在石墙上。 被揍的人眼睛清明,没什么情绪地盯着他。混子头如他的名字一样暴躁地上了头,往他的脸上招呼了一拳,吼了声:“看什么看,信不信把你这双死鱼眼挖下来。” 对面的人哼笑一声,那双纯澈的眼神里晕了一道光圈,像是小鱼咕噜咕噜吐了一个气泡,生动活泼。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混子头看着他那双欠揍的死鱼眼,气不打一处来,拎着他的衣领便往肚子上招呼了一拳,想打散他的气焰。 小鱼弟闷哼一声,压下喉间浓稠的血腥味,抓着石墙缓了一下,嘴上却还是嘴硬了一句:“傻逼。” 混子头捋了捋脑侧的三条大杠,拿着这三条大杠当令箭,往他嘴上抽了一下:“你再说信不信我抽你?” 旁边的小弟轻轻抓了抓混子头的衣角,他觉得有些过了:“哥,你已经抽了。” “你把鞋塞他嘴里,这**逼嘴真欠。”混子头对着他的左膀右臂命令道。 小鱼弟立马把嘴巴闭紧,他宁可被打成骨灰盒,也不要受这种侮辱。 看着他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混子头突然来了兴致:“他不喜欢鞋,你把内裤脱下来塞他嘴里。” 一次比一次恶劣,势单力薄的情况下,小鱼弟彻底妥协:“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混子头用手背蹭了蹭他满是掌印的脸。 “对不起,大哥。”小鱼蔫了下来,点头哈腰,晒成了小鱼干。 “哥,他都道歉了,你就原谅他吧。姜姐说了,下手别太重,你这也不好交代。” 旁边的小弟看了眼满目疮痍的小鱼干,突然再也不想吃劲仔了,尤其是糖醋味的。要不是因为吃了些不配吃的醋,这哥也不会下手这么重。 为什么说不配吃呢,因为这哥根本没名分。 听到了姜叡的名字,混子头突然意兴阑珊,不再为难他,只在走前像灰太狼一样放了句狠话:“别再让我见到你,不然见你一次揍你一次,把你死鱼眼打下来当珍珠吃。” 陈念姝秉着“见义勇为也是需要能力的”的态度,只站在旁边凑热闹。她内心告诉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可一听到两人的对话,还是忍不住在阴暗角落偷听爬行。 直到混子头被靠谱的左膀右臂架走后,陈念姝才看清了小鱼弟的脸,原来是她的救命恩人。在救命恩人需要出手相助的时候,没良心的她不帮忙就算了,还躲在这拍了个微电影。 陈念姝马后炮地小跑到顾周宥旁边:“你还好吗?”她小心翼翼地按住顾周宥的肩膀,扶他站起来。 顾周宥怔愣一瞬,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他现在额角、指关节散布着密密麻麻的伤口,脸上还肿着几道交叠的巴掌印,简直是一副鼻青脸肿的孙子样。 陈念姝看着他身上那件脏兮兮的白色短袖,莫名抬起手,熟络地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要去医院吗?” 顾周宥双手不自觉绞着衣角,虽然被大巴掌遮住了,但他的脸上泛起了红晕,蔓延到耳朵。他稍微撤了一步:“不用。” 他心下觉得陈念姝比他更需要去医院,精神科的,怎么能就这么自来熟地给他拍上灰了。 陈念姝倒是没意识到什么问题,她一门心思全在他脸上那两道巴掌印上。还别说,混子头这两下下去,显得他的脸更小了:“那去药店吧。” “不用。”顾周宥下意识拒绝。 陈念姝当作没听见:“那我打车去医院。” 顾周宥最终妥协:“去药店吧。” 陈念姝自顾自打开了导航找路,察觉到这一举动,顾周宥望向她:“我是本地人。” 陈念姝把导航关了,跟在他身后走,她慵懒来了句:“好,本地人比导航靠谱。” 顾周宥一言不发,低头看向石板路上陈念姝狭长的影子,刻意控制了速度,踩着她的影子走。 裕城这一块属于商区,店铺邻立,比较密集,药店就在街道拐角处。 在昏暗的巷子里,陈念姝并没有仔细注意顾周宥的脸。到了药店门口,伤口便暴露地一览无余。 他的嘴角带着被拳头打过的血丝,脸上红肿难消,脸颊处还有清晰的鞋印。手臂上也散落着些许小伤口。 店长的裕城口音很重,普通话并不标准,夹杂着方言:“啧啧啧,你这个伤,打架打的吧。”算是吧,只不过是挨揍的那方。 店长拿了一些外敷药给陈念姝。 “你好,可以帮他涂一下吗?”陈念姝指了指顾周宥,他扭头便离开了,别别扭扭地像头耍赖不想耕地的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人行道上,昏昧的路灯丝丝缕缕投落在顾周宥高大的身躯上,压下一片黑沉沉的阴影。陈念姝的脸颊骤然暗灭,唯有那双盯着顾周宥的眸光闪烁着,总是不怀好意。 旁边的人影窜出来,拍了拍陈念姝的胳膊:“你好,姐姐,我没钱吃饭了,你能捐我点钱吗?我会记住你的。” 小城的商区这种张口要钱的现象并不少见,他们总是冠冕堂皇地拿出一张捐款单,逼迫路人签名捐钱。你若是不同意,他便会一直跟着你,直到你捐些钱为止。 此时约莫十七八岁的男生拿出一个捐款单,硬生生地把笔戳到了她攥紧的拳头上,逼迫她捐款。 这个理由实在是有些荒唐,陈念姝不愿配合,她耸了耸肩,大手一瘫:“我没零钱。” 此话一出,男生变本加厉,他想要的本来就不是零钱。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没事,支付宝、微信都可以。你可以转个二十块、三十块的。” “去问我男朋友要吧。”陈念姝的手指了指前面的顾周宥,把他打发走。 面对弱势群体,即使他们是装瘸装病,陈念姝愿意捐款去帮助他们。即使身边的人总是说他们都是产业链,都是装的,陈念姝也无所谓,总有些是真的,只要能帮到真正需要钱的人便好。 可是面前的这个男生,面色红润,丝毫没有困难之色。而讹钱这仿佛是他的工作,陈念姝从他身上只能感觉到被道德绑架的压迫,她不愿为此付费。 男生见状跑到了顾周宥身边:“哥哥,我没钱吃饭了,你女朋友让我问你要。” “你要多少?”顾周宥把手机从裤兜里抽出来,牢牢攥在手心里。他曾经被这帮讹钱的小孩偷过手机。 “20块30块就好。”男生本想多说一点,但一看到这位哥脸上的伤痕,以为他是混黑/道的,便怔了一怔,不敢把价格报高。 “你一顿饭规格还挺高。”顾周宥上下打量他,越看越眼熟。 男生颤颤巍巍地把板子递过去让顾周宥签字。后者大笔一挥,编了个假名字。 姓名:周六日,电话号码:110120119**,捐款:0.01。 顾周宥扫了一下他的手机,对面赫然响起了一阵严谨的播报:支付宝到账0.01。 顾周宥的视线猝然落在了陈念姝的身上,后者抿着嘴靠在栏杆上,笑容蛮横地绕在了他的眼前,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顾周宥嘴角往上牵了一下,嘴边的痛感愈演愈烈,那道伤撕扯开来,原本凝固的血痂再一次往外渗出点血。 男生见讨不到什么好处,便转而对着下一个路人强势攻击。估计也是这种事见得多了,那十多岁的初中生破口大骂,那台词像是机械地重复过无数遍。 “有病吧,整天就他喵的知道骗钱,你再道德绑架我试试,你和你兄弟骗过我多少次,您贵人多忘事,但不好意思,你这丑逼的音容笑貌永远铭刻在我心头。滚蛋,别让我再在这条街见到你。” 陈念姝轻笑了声,暗自腹诽道,裕城真是卧虎藏龙。 一段插曲过后,陈念姝亦步亦趋地跟着顾周宥走到了酒店,他很熟练地拿出身份证给前台:“一间标间。” 前台抬起头,“我去”了一声,整个人被吓得往后抖了一下,像是真见到了死鱼成人的模样一样夸张。 冷静下来,她望向旁边体面的女生:“女士,也请出示一下你的吧。” 陈念姝摆了摆头:“我们不熟,不住一间房。” “那也出示一下你的吧,他未成年。”前台没招了,不再拐弯抹角。 陈念姝笑了声,拿出自己的身份证,神色寡淡地说了一句:“那要11楼的吧。我住1106。” 前台保持工作的专业态度,她虽是个爱看帅哥的,但也想把这位小鱼妖送走:“好的。” 电梯的数字一点点往上跳,他们站在电梯的两侧,全程无任何交流,只有顾周宥的眼神偶尔对视之后的匆忙闪躲。 电梯里,广播传来微弱的杂音,像是年久失修的磁带,声音带着些颗粒感。少男少女眼神交织后又匆匆逃离。微弱的灯光,密闭的空间,安静地可以听到对方的喘息声。 电梯里一层层像上的蹬蹬声,对应着少男少女砰砰的心跳声。电梯仿佛是自带暧昧的天然场所。怀揣心事的少男少女像从未认识的路人一般,出了电梯门,便回到了各自房间。 顾周宥洗了把脸,望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 过了十分钟,陈念姝按了顾周宥的房间门铃,把手边的东西递给他:“这个睡衣给你。附近是商场,我看你什么都没带。”陈念姝解释道。 “多少钱?”顾周宥低语。 陈念姝的手小幅度摆了摆,比起见死不救,一点钱算什么:“不要钱。” 顾周宥想着等会看了吊牌再转给她好了:“谢谢。” 过了一个小时,陈念姝又再次敲响了房门。顾周宥已经洗完澡了,但发丝带水,显然是没有吹。 刚洗完澡,他不像以前一样是顺毛,有点大背头。 刚开门的那一刻,陈念姝有点移不开眼睛。黑色真丝睡衣、湿发、大背头,简直是太性感了,丝绸质地的睡衣衬得他皮肤更白了。 陈念姝直勾勾地盯着顾周宥,盯得他有点羞耻:“进来吧。” “我帮你涂药吧。”陈念姝直白地说。 “不...不用。”顾周宥一紧张就期期艾艾。 陈念姝的眼神**又热烈:“刚刚在药店的时候,你转身就走,我以为你想让我帮你涂呢。” “不是。”顾周宥矢口否认。刚洗过澡,被水浸润的嗓子有点发哑。 陈念姝倚着门,眼睛似有钩子一般,拉扯住无形的线:“噢,那是我误会了。但是没事,我有看过你比赛。”所以,见过你没穿上衣的样子,陈念姝觉得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便没有说出口。 顾周宥坐在沙发上,驼色沙发布料微微下陷,起了褶皱。他一言不发地解睡衣的扣子。 他的肤色很白,皮肤顺滑。昏黄的灯光下,折射一点细腻的光泽。标准的倒三角身材,肌理线条流畅,双肩宽阔平展,充满力量感。 陈念姝一点也没有害羞的样子,那双似野生动物的眼睛**裸地上下扫视着顾周宥的身体,像是在思考猎物的所去所从。她冰凉的手碰上顾周宥的脖子,手法很轻地帮他涂抹脸上的伤口。 这突然的举动让顾周宥的肾上腺素飙升,他感觉脖子酥酥麻麻的,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整个涂药的过程,顾周宥都没法像她一样心安理得。他感觉心脏像是突然走进了一个不速之客,正在时时敲打他,企图占领他的地盘。 陈念姝挑逗地望向他,眼神一点也没有回避:“你在发抖诶?” 顾周宥撇过头,退避三舍,躲避她灼灼的视线:“我没有。” 陈念姝撇了下嘴,眼神带着些许的散漫:“好像有呢。”她不通人情地点破他的伪装。 顾周宥垂眸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没带一丝情绪:“有点冷。” 他很麻利地穿上了衣服,神情淡漠,像是没有片刻的动摇。但他望向陈念姝的眼神突然透出锐利的光芒,不像往日那样温顺,像是要宣泄什么。:“陈念姝,你是不是有人格分裂,第一次唯唯诺诺,第二次重拳出击是吧。” 刚刚点头哈腰的孙子样被人看见了,确实值得宣泄。陈念姝并没有被这样的锋芒吓到,往后一靠,顺势陷进沙发里:“重拳出击什么,你的伤又不是我打的,自己跟个孙子一样趴地上挨揍,怎么还倒打一耙。” “......”,顾周宥看着她那副鸠占鹊巢的大爷模样,毒舌道,“真把这当自己家了?” 陈念姝低头笑了声:“不与未成年人争辩。”她话锋一转,掏出刚刚录的视频,“要报警吗?” 顾周宥微微失了神,没有讲话。 陈念姝嘴角勾了一丝笑,为自己辩驳:“我倒是挺想英雄救美的,没来得及就结束了。”她面不改色地撒谎。 顾周宥望向她,眼神慢慢聚焦:“不用报警,也不用管我,我顶多被揍成孙子,你别直接变骨灰盒了。” 正好,报了警我也没办法帮你作证,总不能刚逃出来就被抓回去吧。 陈念姝点了点头:“是是是,那我先走了。” “嗯。”顾周宥大喇喇地瘫坐在沙发上,没有缓过劲来,和她讲话真费脑。 密闭的空间,被按下静音键。房间的空调似是察觉到了少年内心的燥热,突然开始高速运转,吹灭他内心摇晃的微暗之火。 顾周宥拿起手机,准备搜一下陈念姝买的那件已经被撕掉标签的睡衣。他垂眸静静地敲下字母键,神情淡漠,直至搜到价格时,才起了一丝波澜。 2200?这居然要2200,他宁可相信是韩币。他垂眸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这十七年也是高端了一回。 顾周宥望向他那只有1500傻币的余额,仰着头陷入了沉思。 回到房间后,陈念姝并没有因为今天发生的一切而内心复杂,很快便陷入了学习中。直到和宋衿宜微信聊天的时候,才发现通讯录多了很多验证消息。她在无数个红点里慢慢地翻着,找到了那个她想要的答案。 1111:我是顾周宥。 顾周宥一直没能沉下心,等到她一通过才安心。加得真慢。 1111:睡衣的钱我下周给你。 好好念书:? 陈念姝是学技术的,一看到1111,忍不住算他代表的数字:15 是什么意思,顾周宥觉得问号和6一样,看着让人不爽。 1111:嗯。 嗯是个什么鬼。 好好念书:问你个问题? 1111:嗯。 嗯嗯怪。 好好念书:你有谈过恋爱吗? 1111:...... 这么容易词穷嘛。 好好念书:? 有这么多问号要打吗?顾周宥气不过回了个6,随后还是撤回,老老实实回了个没有。 好好念书:这么说,也没有和别人抱过喽。 1111:...... 好好念书:那那天我抱了你,你是不是还挺委屈的。 1111:你到底想说什么? 好好念书:我想补偿你。 1111:...... 好好念书:起拍你的第一次。 1111:...... 好好念书:第一次拥抱,起拍价1520。那件睡衣打了七折。 1111:......不用。 好好念书:是不能原谅的意思吗? 1111:...... 不是。我送你了。 好好念书:送什么? 1111:...... 技术是浙江新高考特有的一个选科,和各位读者宝宝们解释一下哦。虽然我身边的朋友都说好学,但是替朱朱打假一句:真的很难,呜呜呜呜呜[爆哭][爆哭] 陈念姝:1111这网名用脚想出来的吧,这是多想当1啊。 顾周宥:随便打了几个字符,这你也要管?好好念书吧。 陈念姝:1111,用脚打的 顾周宥(内心OS):有病吧你 [吃瓜][吃瓜]孩子们别吵了,这样吵是吵不起来的,快打起来。好看,爱看。 还有,为顾周宥证明一下,一米九男高,力气还是很大的,只是势单力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窗外天光大亮,碧空如洗,烈阳一点点吐着热气,灿灿投进窗子里。它总觉得自己是在向下兼容,总觉得所有人都该喜欢这样的盛夏。但这样蒸腾的暑气于周日匆匆返校的高中生而言,不过是画蛇添足,它带来的只有烦闷和跑操时的不爽利。 电子屏幕上的数字栏一顿一顿地跳着,约莫盯了十分钟,陈念姝的周身渐渐围满了人,乡音盈耳,倒也有几分意趣。 “老王家那小儿子,上个月六一儿童节在台上表演小品,演着演着,睡着了,醒来就尿裤子了。老王没时间来,让我给他送了条。那孩子啊,直接整个人都躺学校的鱼塘里不出去,干叫叫不应。他说他没有尿尿,就是梦到小鱼口渴了,要喝水,他给它喂水。” “我记得那娃不小了吧,三四年级了吧,还尿裤子呢。” “别提了,我儿子晚上和他睡过不少次,一个寒假啊,不知道尿过多少回,上次还直接尿我儿子裤子上了,气得我儿子都和他绝交了。” “上医院看看,不行喝点肾宝,这么大年纪了,得控制自己那玩意啊。” 听得正入神呢,人群突然涌了过来,把陈念姝挤到了最外面。眼看着无处下脚了,陈念姝想挤进去,但一抬眼,她看到一双双“滚蛋,等下一班”的眼神。 陈念姝往后撤了一步,欣赏着电梯间一双双参差不齐的眼睛。他们变脸很快,马上摆出了欣慰的表情。 电梯门阖上的瞬间,带过了一阵隐隐约约的清风,陈念姝顺着这阵气流,一步步往后退,直到踩到了脚下的障碍物,她的后脖颈又一次触到了一个坚硬的凸点。 至于是谁,自然不必言说。 偏这时,还有一个小女孩羞赧着脸,给顾周宥递了一包咪咪虾条:“哥哥,你吃咪咪吗?” “......”话说小猫可以吃咪咪吗?不是。 顾周宥往后退了一步,把陈念姝推开。那张有碍观瞻的脸蹲下来,把手边的咪咪推了回去:“谢谢,我不吃了。” “哥哥,上次我家咪咪生病了,吃包咪咪就好了,你这个伤好像得吃一箱。” “吃啥补啥是吗?咪咪吃咪咪。”陈念姝倚着墙调侃一句。 “咦,咪咪是我养的小狗。”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手边的咪咪也恰到时机地掉在地上,炸了开来。 “......”顾周宥无语凝噎,接过那包炸开的咪咪,他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六个字形容:陈念姝,你炸了。 后者只是撞过他的胸膛,自然听不到他的心声。她轻笑了声,晦暗不明地说了句:“咪咪可以吃咪咪。” 能不能让刚刚尿裤子那小孩把学校鱼塘地址说出来,让那倒反天罡的小鱼把咪咪吃了。顾周宥笑了下:“我先走了。” 顾周宥决定不搭电梯了,他要骑着楼梯走。不过迈了一步台阶,身后便传来一身哐当的门响,顾周宥的心轻轻震了一下。 狭窄闭塞的楼道里,少男少女浅浅地喘着气,这股温热的气息暧昧缱绻地升到了感应灯上,昏昧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它像是烟雾报警器,闻到了这丝丝缕缕的灼热,便自动亮起了黄灯,提醒行人注意避让。 陈念姝有驾照,却没开过车,并不懂交通规则。她的胳膊渐渐凑近了顾周宥身上那盏黄黯黯的灯,感受到了那具年轻的身体。该说不说,运动员身体素质就是好。硬邦邦的,却温热地令她升温。 顾周宥躲了一下,没驾照的人反而耳濡目染,他懂交通规则,也不会让自己的身体亮起黄灯。他啧了声,远离陈念姝的温度,让她别来沾边。 出了酒店大堂,烈阳明晃晃地刺着眼睛,脚上踩得发烫的那块石板地灼灼地铺开了一片火场,炼狱的门开了。 陈念姝和顾周宥上了公交车,坐在了一个阴凉的角落。车子晃晃悠悠的,陈念姝昏昏沉沉地睡死过去。她的头不时敲到椅背上,发出轻微声响。 顾周宥望向她那摇摇欲坠的脑袋,把手垫在了她的椅背上,就这样松松搭了很久。她丈量过他的点距,他也丈量了她的头围,温热的掌心堪堪盈握。 陈念姝醒了一阵,被前方的小男孩没什么分寸地扫了一点,他看向了顾周宥手上的咪咪。不过顾周宥看他不想吃咪咪,想吃柴。 裕城有一句广为流传的话,想吃柴的意思就是想挨打。果然这小男孩确实欠扁,他嬉皮笑脸地看向了顾周宥:“哥哥,你是不是因为早恋被爸爸妈妈打了。” 顾周宥无语地看向他,不置一词,他不屑于和小屁孩解释自己其实是在和恶势力斗争。 小男孩滔滔不绝地说:“前几天我给喜欢的女生买了十盒小马宝莉,被我妈痛打了一顿。” “一盒小马宝莉多少钱?”旁边的女孩正和她朋友窃窃私语。 “红盒199,蓝盒256吧,我印象中。” “确实欠扁,这都是舔狗了吧。舔到最后,六亲不认了都。” 陈念姝一脸真挚地看向小男孩,噗嗤笑出了声:“哥哥,和你差不多。”陈念姝作为微电影的导演,确实真切地听到了昨天那个混子哥左膀右臂的那句“姜姐”。 顾周宥一脸鄙夷地望向陈念姝:“你别教坏小孩。”转而一本正经地看向小男孩,“哥哥是乐于助人,就像奥特曼一样。” 陈念姝憋不住笑,轻哼了声,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小男孩用一种充满智慧的眼神看向顾周宥:“哥哥,世界上没有奥特曼。” 顾周宥一时哽住了,转而看向窗外的街景。他懊恼一句,就该老老实实的,没事说设么废话。 陈念姝的头转向顾周宥,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擦过顾周宥的耳际。可说出的话确实对着小男孩的:“哥哥,是骗子。” 顾周宥的脸慢慢升温,耳朵似有电流涌入,酥酥麻麻的。他撇过头,没理她。尔后又不动声色地剜了她一眼,示意她“下次别装熟”。 午后两点,太阳高悬于蓝天,每一寸肌肤都被炙烤着,如同烤架上束手无策的薄肉。陈念姝站在校门外听着检测仪滴滴滴的声响。 “你们有没有带手机,我光看你们的眼睛都能知道。”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睁圆了愚昧无知的眼睛。 身后被搜包的男生大喇喇撑开手臂,露出自己的包:“搜。” 教导主任打开了他的空包,推了推他,容他进入。 裕城二中对手机的把控严格,一经发现,第一次遣送回家一周,第二次直接勒令退学。 陈念姝还没在这学校待热乎,毫不犹豫地扯开了顾周宥的校裤拉链,把自己的手机送了进去:“运动员,带手机应该没事吧。” “拿走,不然我扔了。”顾周宥恨恨说了句。 “那你扔了吧。”陈念姝神色寡淡,并不在意他的威胁。 顾周宥哼笑一声,径直走了进去。武阳一看到顾周宥脸上的伤,吓得退了一步:“顾周宥,你这是怎么回事?被人打了?”他觉得顾周宥不是个主动惹事的人,便自动把他定义为好欺负的那一类。 顾周宥喉结颤了颤:“嗯。” “是谁?我们学校绝不容许这种霸凌现象出现。”武阳义正言辞地说。 “姜叡。”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武阳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话又说回来了,学校这样的霸凌现象频出,确实不太好控制。” “......”顾周宥懒得和这个阳奉阴违的掰扯,绕过他走进了校门。 看着顾周宥清隽的背影,武阳也没好意思追上去查他的手机。 还没到自习时间,教室里男生的嬉笑和女生的聊天声交织在一起,乱成一麻。 一声扯着嗓子的叫喊使周围的喧嚣归于平静:“陈念姝,有人找。” 不至于她爸这么快就追杀过来了吧,陈念姝天人交战,随后在众目睽睽下走出了教室门。 “你好,同学我是赵奕,学校文艺部的。”面前站着一个五官还挺精致的男生,但没什么辨识度,说话还有股播音腔,装装的。 “嗯。”陈念姝意兴阑珊,不愿和他有过多掰扯。 “你好,我们学校1月有文艺汇演,我是负责人,想请你担任文艺汇演的主持人。” 陈念姝对待不认识的人,向来没多大热情,她讨厌一切麻烦、琐碎的事:“不好意思,我不想去。” “没事,还有3个多月时间,不需要你很会主持,你只要站在那就好了。” 我是上台坐黄金座看你们表演的吗?陈念姝摇了摇头,再次推拒:“不了,我不合适。” 大概是因为吃尽了颜值红利,赵奕听不懂好赖话。他以为自己随便撒个娇女生就会轻轻松松上钩:“你去呗。” 陈念姝有点反感这样的穷追不舍:“抱歉,我高三了,没时间,先走了。”刚转身,赵奕突然抓住了陈念姝的校服袖子。 陈念姝立马把手摆在身后,剜了他一眼,没给什么好脸色。 “我能加你个微信吗?还能再商量。” 陈念姝假笑了一下,觉得和他说话简直浪费时间:“不了吧,我不去。” “好好好,去去去。”陈念姝点了点头,回应了宋衿宜的逃自习夜宵请求。 点完夜宵后,陈念姝和宋衿宜坐在了角落靠门的位置,看了眼屋外如墨的夜色。稀稀落落的星星散落在深邃无银的幽暗中,发出点点微光。 夜色里走来一个清隽的身影,他的喉结动了动:“武阳来抓人了。” 同桌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宋衿宜一溜烟地就跑了,边走边对着陈念姝说:“我们分开跑。” “那边的同学,站住。”武阳的嗓门很大,在落针可闻的食堂里更显气势。 陈念姝没想太多,拉着顾周宥的衣袖就跑了。美其名曰,有个老师心疼的学生当挡箭牌,自然容易行事。 武阳追到食堂侧门就气喘吁吁了,停了下来,但眼睛还是关注着远处渐渐模糊的人影。 跑到实验楼的楼梯口,陈念姝停了下来。顾周宥作势离开,被陈念姝伸手拦了拦,挡箭牌得有自己的自觉。 “刚刚没来得及说,我今天有训练,8点就下晚自习了,食堂,我能待。” 陈念姝觉得有点好笑:“那你为什么要跑?” 顾周宥笑容如晔,楼梯的光影影绰绰地打在少年身上,在墙面上留下高挺的侧脸:“挺刺激的。” 陈念姝轻笑了声:“有病?” 顾周宥那双纯澈的眼睛骨碌碌转了转,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湿气,正无辜地盯着陈念姝。每个人都在特定的领域有些天赋,顾周宥在清纯上也有点。 即使现在脸上贴着大大小小的创可贴,可他那张脸依旧散发着一股乖顺好学生的气质,此时这双眼轻轻抬起,带着些几不可察的坏意:“回教室小心点,班主任回来了,新同学,可要给班主任留下一个好印象。” 陈念姝微微失神,随后眼皮向上一掀,透露出一种无畏无惧的神色,她的眼睛在捕食上也有一种天赋,鹰视狼顾,游离在顾周宥的喉结上。 顾周宥嘴角一勾,闪烁着促狭的光芒,笑了出声:“快想个理由应付老师,比如,被叫去文艺汇演排练了。” 陈念妹突然靠近顾周宥一步,也不管踩到了他的脚。比痛感更先袭来的是她身上淡淡的橙子香,清新自然、干净纯粹,像是少女自带的清甜:“好的。” 顾周宥往后躲了一步,被她逼到了死角。他抱着臂倚在墙上避开她,绝不允许身上的领土再被侵犯。 这个小朋友的灵感来自于我表弟。他偷了家里一千多块钱,给他喜欢的女生买小马宝莉卡牌[狗头]。但是女生不喜欢他,他就一直做女生的守护者(舔狗)[小丑]。有一次我和他吵架,我也是欠嗖嗖的,我就提那个女生的名字(我承认这确实是我不对),他破防了,就拿我给他买的MG3枪攻击我。 大家不要心疼他,还是心疼我吧。因为他是一个超没礼貌的臭小孩。[墨镜][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翌日,顾周宥摘下了口罩,鼻青脸肿地坐在位子上,引得无数人注目。同学们自以为高明地在这片区域踱来踱去,把他当成了水族馆里的一只小鱼,细细观赏他五彩斑斓的鱼鳞。 这片鱼鳞色彩斑驳,乌青色、鲜红色、深棕色交融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拔下鱼鳞狠狠蹂躏。陈念姝免不了俗,甚至想买下一片鱼塘,包养一只澄澈的小鱼。 宋衿宜就不这样想了,她看到顾周宥时,吓了一跳,狠狠呛了口水,不知道的以为误食学校那片绿油油的塘水了。那是一片神奇的水域,据说里面可以捞出雨伞,倒也不是下雨天能撑的那种。 宋衿宜有点不认识顾周宥了,甚至到了想叫一句“同学”的程度。 同学,你是不是走错班了? 同学,这是我前桌的位置,你坐错了。 同学,好赖话分不清是吧。 宋衿宜眼睛一霎,荒谬地开了口:“你这伤有点不太对称啊,左脸缺个巴掌,右嘴角缺个血痕。”宋衿宜一脸“姐们就是这么冒昧”的缺德样看向顾周宥。 沈惟康走了过来:“诶,顾周宥,你这个伤我真是看着不顺眼,你能不能在没伤的地方贴个创可贴。鼻青脸肿的,跟个小丑似的。”冒昧的人一个接一个来凑热闹。 宋衿宜鼓起嘴,缓解上扬的嘴角。她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模样,认可了沈惟康:“让陈念姝用记号笔给你画几个。” 陈念姝笑了下,拿起红笔配合他们:“好啊,我小时候报过绘画班的,但水平不怎么样。” 小时候父母给她报了很多兴趣班,但急功近利的父亲不过是想找到她能成为佼佼者的其中一个兴趣班,便荒废了很多学过的技能。 那时候,陈念姝年龄小,还没那么怕她那傻**爹。 有一次,她趁着父亲睡觉时,在他的脸上画了头样貌极其丑陋的怪兽,她的朋友林溪肴还在旁边补了个灰太狼的疤痕。两个小女孩开启了保卫羊村的任务。后来怪兽兽躯一震,猛然惊醒,照了照镜子震怒。 六岁的林溪肴自称当代喜羊羊,连忙把画笔递给她三岁的弟弟陈竞泽。危机转嫁,缺德爹直接给三岁小孩吓哭了。自那以后,陈竞泽再也不敢来念姝姐家了,因为家里有个怪蜀黍。 陈念姝原本不知道缺德爹是怎么吓陈竞泽的,直到很后面,林溪肴才乐呵呵地告诉陈念姝,说她爸当时一边指着电视上的《喜羊羊与灰太狼》,一边恐吓陈竞泽,说要把他给煮了。 被围观的那只小鱼咕噜咕噜开了口,他自以为凶神恶煞,实际上清纯地不行:“水平差,就别献丑了。” 陈念姝用纸揩掉记号笔上的黑渍,那张纸上红黑交叠,倒成了她大笔一挥的颜料盘。她在顾周宥的脸上轻轻转了几笔,在他的眉心留下了一颗红痣。 感受到笔尖沙沙的触感,顾周宥往后退了一步。他的指腹推了推眉心,霎时晕开了一片红渍。 那道泛红的痕迹如同被葡萄酒上的木塞子沉沉打了下,虽算不得痛,却有些赧,霎时整张脸都浸在了葡萄酒里,飞了片紫红。 “要帮你画完吗?”偏偏不讲武德的人还挥了挥手上的战利品礼貌询问了句。 “不了。”顾周宥低下了头,避开她灼灼的视线。总有一天,他要将那双吃人的眼睛剜了去,丢进黑魆魆的丛林里。 “那...我给你们拍张照。”话锋骤然一转,宋衿宜掏出了手上的拍立得,指了指沈惟康和顾周宥。 “我俩,流浪狗和他的主人吗?”沈惟康看向了旁边那张有碍观瞻的脸,不禁笑出了像狗贩子一样恶劣的笑声。 “流浪狗的主人是流浪汉。”宋衿宜咧起了嘴角,云淡风轻地给“狗贩子”定了性。 咔嚓一声,闪光灯不带任何情绪地落下,而它的主人也风风火火地进行下一次作业。她转而看向了陈念姝:“朱朱,给你俩拍一个伪骨科姐弟。” 陈念姝一字一顿地开口:“哦~姐狗。” 小狗气鼓鼓地站在了姐姐身边,完成了这张世纪大合照。 “下一个,下一个。”宋衿宜仔细端详这那张姐狗照,笑盈盈地看着沈惟康和陈念姝。她无所谓什么登不登对,眼里只有对换乘恋爱的艺术追求,“我给你俩也拍一张。” 这俩倒是配合,快门按下的那一刻,顾周宥捕捉到了陈念姝看向她时那股不为人知的嚣张。他语焉不详地说了句:“还挺配的。” 宋衿宜点了点头,眼角漾起一丝笑意:“我都有点嗑你俩了。” 顾周宥轻嗤一声,脸颊充气微微鼓起。 他坐到位置上,仔细打量这张照片。照片里,陈念姝抓着低马尾,额角有一点碎发散落。线条流畅的头骨配上若隐若现的清冷,张弛有度。 身后的声音嘈杂,细细密密的声响传到顾周宥的耳朵里,倒显得他像是故意偷听的。 “今晚我们再逃出去吃夜宵?”陈念姝支着下巴对宋衿宜说。 宋衿宜的表情悻悻的:“我今晚有政治补课,补到十点半呢。” 倒也可以请假,但是隔壁班的这位政治老师仗着自己教得好,一个九十分钟的小班课就能收费四百块钱,不去实在是浪费。 陈念姝了然地点点头:“好,那你好好学。” 宋衿宜埋头写了会题,笔尖骤然一顿:“今晚是班主任看晚自习,可能逃不了。” 顾周宥没什么表情地转过身,看向了斜后面的陈念姝:“你今晚下晚自习,我帮你点好,在食堂。” “那多麻烦。”虽是这么说,可陈念姝的表情却是一副惯会麻烦人的模样。 顾周宥哼笑一声,转回了身:“是挺麻烦的,算了吧。”他也故作高傲起来。 陈念姝用笔戳了一下他的背,一副为老不尊的拿捏姿态:“不过没关系,我挺会麻烦人的,尤其是年龄比我小的。” 为老不尊具象化了,顾周宥的背部感到了一阵针孔似的刺痛,嘶了声,又转过了头。他的视线落到了陈念姝手上那只未阖盖的笔,暗自腹诽了句,这人是不是诚心的。 陈念姝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误,连忙阖上盖,诚恳地道了歉:“不好意思,弄疼你了。” 好了,顾周宥彻底给她定性了,这人就是故意的,道歉也是一副放荡纨绔的“浪/女”形象。 宋衿宜反应过来:“我记得食堂十点十分就不供应夜宵了吧,十点半这夜宵都硬了吧。” 顾周宥只说了句“没事,我有办法”就转回了身,他不想再像一条火炉架上的死鱼一样被人从鱼嘴插到鱼尾了。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啊。”陈念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端坐在食堂,一本正经地从校服里把捂热的夜宵拿出来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顾周宥一向最会看人眼色,对于编排和嘲笑照单全收。此时看着对面的女生一副荒唐的表情,他毫无情绪地替她打开了山粉糊的盖子,还贴心地插上了一个勺子,便大功告成地站起身来。 陈念姝掠了掠头发,用余光迷蒙地看了他一眼,发号施令道:“坐下。” 顾周宥妥协地坐了下来,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武阳查早恋,男生女生坐对面一律算作早恋处置,通报批评。” 顾周宥没说谎,武阳就是这么目无法度的政治老师,别说早恋这方面了,就连处理带手机这事上,武阳都是一副蛮横无理的德行。 他离谱地游荡在学校对面的奶茶店、汉堡店,只要看到有人那手机付钱,立马把人扣下,还把他手上的赃物拿走,毕业后变成破铜烂铁才归还。 “你不是喜欢刺激吗?我们就在这等着武阳查不也挺刺激的。”陈念姝露出一个晦暗不明的笑容,她向来是一个很会玩游戏的人,“你就做一回导游好了,给我解说一下你今天替我点的夜宵吧。” 顾周宥嘴角扯出一丝笑,带着些警告的意味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有毛病?”把真心话说出来,他倒是莫名地有些爽利。 陈念姝的眼睫颤了颤,将他眼底的情绪照单全收。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垂眸吃了起来。 顾周宥双手交叠着,声音懒洋洋的:“这个是山粉糊,泰山的山,粉笔的粉,糊涂的糊。” 陈念姝的笑意肆意蔓延,愉悦地接受了他的解说,她乐此不疲地问他这个那个又是什么。 顾周宥知道她是诚心的,觉得她应该不会弱智到连烧麦、饺子都认不出来。 半晌,两人在食堂阿姨不友好的注视下并肩出了食堂。像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一样,刚出门的那一阵,食堂大门骤然关闭,原本亮堂的屋内顷刻暗灭,食堂阿姨用行动表示着他们的不满。 十点半了,还吃吃吃,真想让领导过来把你们抓走,真影响休息的,不知道我明天五点就要起来准备早餐吗? 这或许是她的心声,但顾周宥和陈念姝听不清。黑沉沉的夜压了下来,暗灭的角落里,只有两颗年轻的心跳狂跳着,强压下内里的微暗之火。 陈念姝摸黑着去找他手上的校服外套,却不留神地撞到了他的喉结。那颗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陈念姝却有些上瘾了,她趁着夜色用指尖轻轻滑了过去,重蹈覆辙地摸了下。 顾周宥愣了愣神,往后撤了一步,他庆幸这黑魆魆的夜色看不清他胀红的脸。 “帮你洗外套。”陈念姝找准了位置,抓住了他手上那件校服。 顾周宥偏过头不肯松手:“不用。” 陈念姝突然靠近他,在夜色里寻找他那双纯澈的小鱼眼,那双眼睛总是水盈盈的,让人忍不住找片鱼塘豢养起来:“给我吧,说不定会给你什么惊喜。”没等他开口,陈念姝直接从他手里慢慢抽走了那件沾满油渍的校服。 她凑近的那一刻,顾周宥闻到了她身上那阵浅淡的橙子香,它像是一颗真橙子一般,影影绰绰地把橙香落在顾周宥的身上。 他的身上不知不觉地多了她的味道,毫无预兆且蛮横地闯进了他的身体里。顾周宥的胸腔里再次起伏了如鼓的心跳声,咚咚咚,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 顾周宥:难道我现在长这样[小丑][小丑] 陈念姝:是挺像**的 山粉糊、山粉糊,大家吃过山粉糊吗?超级好吃[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灰蒙蒙的薄雾如丝绸般轻飘飘地落了下来,暑气尚未蒸腾。拨开薄薄的雾气,微凉的余温爬进了教室的窗子里。 这节课是武阳的政治课,陈念姝懒得走班,便留在了教室。一整个课堂上得煎熬。武阳作为一个政教处主任,很会拍须溜马。一节课就45分钟,他花20分钟拍领导马屁,然后再吹嘘些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沾沾自喜。到了真要上课的时候,又云里雾里,用些故作高深的语言讲解故事。陈念姝不听课都觉得有些累。 “武老师呢,上大学的时候最喜欢在我们学校的湖边看书。”他是这么称呼自己的,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侃侃而谈,“你们如果能考上我那个大学可以试试这么看书,非常有滋味,当然我是保送的。” 不知道这段的意义在哪,只有三三两两的同学配合,其他人都沉默地低下头昏昏欲睡。比起听他吹嘘浪费时间,大家还是更愿意把时间留给眼睛。毕竟今天看到武阳,已经足够对不起眼睛了。 武阳在讲台边踱来踱去,夸夸其谈:“我们学校的老师啊,都很优秀,像张组长啊,刘老师啊,就是何老师不太行,那么年轻一个小姑娘,整天没什么朝气,一到办公室不是睡觉就是聊天。” 张组长是年纪组长,在教学上职位比他高上一截。刘老师是学校特聘的高级教师,他夸她不过因为他俩是同一个学校的。而没那么幸运的何老师就不同了,刚毕业的小姑娘,任人拿捏,上课时却总是温柔舒缓地讲着些文学作品的故事。她喜欢女性视角的叙事,自然被武阳这个大男子主义瞧不起,他觉得何老师小家子气,觉得自己爱看的宏大叙事高她一等,因而不太喜欢她。 她径直走下来,在漏光的窗子处看到了一个同样不苟言笑的人,他觉得她面生,也先入为主地认为她面相不好。他的啤酒肚架在宋衿宜的桌子上,俯身敲了敲陈念姝的桌子,把她桌上那张语文试卷拿走:“你在我课堂上干什么?我课堂是用来给你写何月塘的作业的吗?” 周围无数双眼睛落了下来,陈念姝表情微凛,看向了他那像气球一样弹跳的啤酒肚:“老师,我是复读生,去年1月份的时候已经放掉政治了。” 武阳不想放过她,他觉得这个女生和何月塘一样是个表情冷淡的刺头:“你考几分,就放掉了?”他决定嘲笑打压她一波。 “97分。”只能说实力才是对抗蠢人最有力的工具。 武阳皱了皱眉,表情不悦地把试卷扔了回去:“下次去自习教室,别在我的课堂里。”肚皮大的人度量却狭小,他在把试卷推回去的时候暗暗记住了陈念姝这个名字。 陈念姝看了眼皱巴巴的卷子,分明没落下什么痕迹,却总觉得这张白花花的卷子爬满了油污,如同武阳那张油亮亮的恶俗脸庞。 宋衿宜说他上课时常给女性开黄腔,比如梁珍珍和张嘉浩是小学同学,他便叫梁珍珍张氏,让他俩毕业在一起。那个时候,宋衿宜和梁珍珍在课上与他虚与委蛇,却在下一次课上用录音笔录下了他的言行,可举报却无疾而终。 下课铃至,宋衿宜拍了拍陈念姝的肩膀,她也是一个喜欢女性视角叙述的人,喜欢班里的女生总是团结着对抗这样的人,可是真相是没多少人愿意,她们很多都迟钝地没有发现武阳的恶意。 “朱朱,你太棒了。”宋衿宜眼若点漆,那双时常乖顺的杏眼浮动着耀眼的光。 一个简单的鼓励便消解了陈念姝上课时的愠怒,连带着那张褶皱的卷子都渐渐熨平,陈念姝笑了声:“傻逼,还真以为他那张啤酒肚盛满洋墨了,以为自己古风小生呢。” “古风老牲吧,牲口的牲。” 同学们乌泱泱睡倒了一大片,唯有几颗独苗还坚.挺着。梁珍珍迈着轻快的脚步站在了窗边,表情得意地朝着陈念姝说:“朱朱,欢迎加入我们的打倒武阳小团队。不行了,我要把我们的寝室名改成武阳沉塘。” 陈念姝站起身来,站到梁珍珍身边,她把身子宕出去往下看,那片绿油油的池塘漂浮着些腐烂的树叶,边缘卷曲,正泛着些黄,像是被塘水染污了一般。 “你说的是沉那片塘水啊?”陈念姝的下巴点了点远处那片迷迷蒙蒙的池塘。 “嗯,那片也行。”梁珍珍听过这片污塘的不少故事。森然可怖的校园诡谈、不堪入耳的风流轶事等等。她没有扒开那层绿油油的浮藻切身观察过,但她知道那片河一定很脏,总有一天要看着武阳在底下挣扎。 “行,就那片,我们在一个月之内让他沉下去。”陈念姝是个嫉恶如仇的,一听宋衿宜说些他曾经做过的腌臜事,恨不得现在就把他踹下去。 梁珍珍立马攀到陈念姝的胳膊上,用脑袋轻轻蹭她:“好好好。”她只当陈念姝是开玩笑的,毕竟这个杂种老师,她们已经斗三年了,全都拜倒在教导主任这个官职的淫威下。 武阳还是个惯要面子的。由于隔壁班的政治老师水平高,他们班的政治成绩普遍不错,全班学生都选了政治。武阳便要求自己班的学生也全部选择政治,仿佛自己班的学生不选政治,自己便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似的。 班里的政治成绩普遍不太行,选择题还能自己练练,大题简直一塌糊涂。35分的主观题,大家的平均分夸张地只在10分。因此,同学们都抓住了陈念姝这个救命稻草,她的课间十分钟完全被霸占。甚至顾周宥去饮水机接个水的功夫,他的座位上便围满了人,导致他只能站在饮水机前等上课铃响。 这也便罢了,甚至更离谱的,还有晚自习要和他换位置请教政治的,顾周宥迷瞪瞪地看着他,希望他能在学校那片池塘里醒一醒神。人家一个放了半年不学的,你问她不就是在浪费她时间吗。倒也不是顾周宥阴谋论,他真觉得他们其中有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因此,在大家把陈念姝的位置围得水泄不通时,顾周宥的眼睛骨碌碌地盯着远处走来的沈惟康,毫不犹豫地把他当成了那壶清酒,泼了出去:“你们去问沈惟康吧,他上节课看到你们都问陈念姝,还说问什么不问我?”表面上人淡如菊的顾小鱼,实际上是条特别阴险的坏狗。 荒唐地像喝了假酒一样,沈惟康气极反笑,眼风冷冷地扫了顾周宥一眼,用口型做了个“你给我等着”。 看着同学们一个个蜂拥而上,顾周宥的唇边浮起了笑意,他终于清静了一会儿。 沈惟康倒是还蛮有耐心地给大家讲了几道题,他讲题很有逻辑,没过多久,就气势汹汹地给自己开了条路。 他的食指覆上上来,大力地戳了戳顾周宥下颌角的那道血痕,低声操了声:“你是狗逼吧。” 顾周宥吃痛地微张着嘴,嘶了声,压下皮肤的刺痛:“能者多劳。” 沈惟康用腹语小声地对顾周宥说:“我能帮陈念姝一节课,还能每节课都帮她啊,你还是让她直接拒绝他们吧。” 顾周宥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腹黑地说道:“没事,下节课我也让他们问你。” “卧槽,说你一句畜生,你他喵的真不当人了是吧。” 不当人的另有其人,到了下节课,宋衿宜坚定地打发身边好学的同学,他们真是突如其来的好学生瘾犯了,平时也没见这么积极:“去问沈惟康,你看,他刚好走过来了。”宋衿宜像赶鸡一样,把鸡全赶到了沈惟康那边。 那群小鸡叽叽喳喳得啄着沈惟康的耳朵,他的表情渐渐不耐,但还是心平气和地讲完了这个题的解题思路。 陈念姝的桌面颤了一下,刘浩哲转了过来,这是他第一次找陈念姝说话,她觉得有些新奇,认认真真地听他说。 刘浩哲是个书呆子,架着一副古板的黑框眼镜,连讲话都温吞吞的,令人有些捉急:“大家问你,都没有恶意,武阳确实教得差。但是你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大家问你,是在浪费你时间,所以下次再问你,你就说要上厕所,大家就明白了。” 善良的老实人在开口讲话的时候,需要先说一大堆解释进行铺垫。结果囫囵吞枣地说了大半天,说了一个很搞笑的解决方法。搞笑但高效,久而久之,他们的耳边都落了清静。 傍晚的余晖渐渐收敛锋芒。渗出的霞色如泡了很久的红茶,透出慵懒的暖橘色。那件校服已经被白日的艳阳晒得很干,在顾周宥还没回到教室时,陈念姝就先一步把外套架在他的凳子上。 顾周宥刚打完球回来,豆大的汗珠在眉骨处稍作停留,便倏然滑过脸颊,在下巴处摇摇欲坠。衣服像是刚换过的一样,透出被阳光照射过的自然清香。顾周宥用湿巾反复擦拭着脸颊,没有穿上座位上的校服。 顾周宥先是做贼心虚地看了眼陈念姝的举动,又小心翼翼地查看校服口袋有没有东西。拉链撕拉的那一刻,顾周宥的喉结轻颤了一下,神情有些慌乱。察觉到陈念姝没什么反应,顾周宥才继续手上的动作,想要翻找出什么,却一无所获。 顾周宥冷哼了一声,莫名有些烦躁,果然是骗子。 翌日,顾周宥清清爽爽地穿上了那件校服。校服上透出柑橘剥开的清冽,像是把阳光晒过的橙子皮碾碎藏进袖口。 宋衿宜和顾周宥擦肩而过,莫名为这阵忽隐忽现的香气驻足,欲言又止。她坐回座位上,像只粘人的小狗,反复闻陈念姝身上的香味,恍然明白这阵香的来源。 虫声唧唧,绕过整片校园。鸟儿虚飘飘地落在它们身边,俯身叼去了虫子的嗓音,骤然万籁俱寂。鸟儿落在了广播边,拨响了下课铃,叮叮叮,班上的同学冲了出去,笼中鸟重获自由。 陈念姝慢悠悠地走下楼梯,她抬眼定定凝着前面清隽的背影。少年肩胛骨宽阔,肩上的书包松松垮垮地晃动着,轻飘飘的,像是没有放书一般。 陈念姝快步走到他身边:“我请你吃饭吧。” 顾周宥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得到并不诚恳的反应,陈念姝兀自走了:“好吧。” “回来。” 陈念姝回过身,抬眸望向他。楼道里的两人,一上一下。看似是顾周宥居高临下,等着陈念姝拾级而上。实则,运筹帷幄的人游荡在他身边已久,等着将他推入海底。 顾周宥眼皮草草一掀,淡淡开口:“我请你。” “那先请我吃颗费列罗吧。”陈念姝毫无顾忌地从顾周宥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费列罗塞到了嘴里。 “你放的?”顾周宥嘴角微抬,睫毛扑簌下来,垂落一片浅淡的阴影。 “不是,别人放的。”陈念姝忍不住逗逗他,“你知道费列罗的物语是什么吗?” “不想知道。”她整个眼睛里就写了八个大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顾周宥并不配合她。 “只给最爱的人。”她浓墨重彩地加深了“最爱”这两个字。 解锁新人物:梁珍珍(朱朱和衿宜的室友),一个鲜活的小女孩,同时也是“武阳沉塘”群的群主。 我在砍武阳一刀,你也来砍一刀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步移景换,两人坐在了餐厅的木桌上。那张四四方方的木桌像是一个波谲云诡的棋局,两个人针锋相对,僵持不下。 顾周宥表情淡漠地看向她:“你点吧。”像是棋局里的那句“黑棋先下”。 陈念姝点了点头,眼底露出一丝狡黠:“行,我确实很会点菜。” 陈念姝流利地点了当地的招牌菜,丝毫没想着给顾周宥省钱。她神色张扬地望着顾周宥:“点一只鸭子怎么样?” “男模和富婆,嗑死我了,这本小说真好看。”邻桌的女生握紧拳头,短促地敲着桌子。 “啊,模特和富婆啊,这性张力也一般呐。”她的朋友啧啧两声,深切地摇了摇头。 “啥模特啊,男模,男模,鸭子你懂吗?”女生嘎嘎两声,随后便紧紧盯着同伴。 “鸭子,啥呀,男主还有动物塑啊,还是鸭子,更萎了。”朋友再次自作聪明地评价。 女生深深扣了一下桌子,桌上的柠檬水溅了几滴出来,她看向不争气的朋友:“就是卖的,卖的你懂吗?跟你这种人说不清楚。” “然后呢?” “然后富婆在看到小奶狗第一眼,就说点一只鸭子怎么样?” 陈念姝笑了出声,眼睛定定望向他,手指却灵活地勾选了那道鸭子,再随意点了几道菜,便下了单。 “......”顾周宥无话可说,狗躯一震,桌上的柠檬水尽数溅了出来,洒落在他的衣袖处。他不慌不忙地把玻璃杯扶正,便重新坐了下来。 “小心点,别漏了。”陈念姝盯着他的胸腔,却看不出内里的涌动。 “你再这么说话,我就......”顾周宥狠狠威胁了句。 “就怎样?”陈念姝上下打量他,眼神紧逼着他,内里的情绪无所遁形。 “栾青,你再凶我,我就把你小唧唧割了,当你穿越到宫里当小栾子。”路过的女孩朝着哥哥囊了一拳,学着爷爷奶奶的口吻和哥哥讲话。 “栾蓝,你个脑残,我揍你了嗷。”哥哥用手肘架着她的脖子,提溜着妹妹从身边经过。 陈念姝和顾周宥蓦然对视一眼,一阵静默过后,甫一点的鸭子,不合时宜地端了上来。 “鸭子来了,鸭子来了。”服务员热情地说了句。 这要搁2025年,俩人高低得问一句是不是预制菜。 菜慢慢上齐,陈念姝把果汁缓慢推向了顾周宥。那双手白净滑腻,被头顶的灯照得透亮。 陈念姝沿着杯壁托起了自己那杯色彩澄澈的鸡尾酒,她的手握着杯底,轻轻摇晃着,看上去装模作样极了。 顾周宥无语凝噎,翻了个白眼。 “1999年是什么日子?” 顾周宥不接茬:“1999年12月20日,澳门回归。” “你说的对,历史学得不错嘛。” 顾周宥低头吃了起来。他吃饭不挑,随便一样菜,他都能就着吃完一碗饭。 陈念姝还在喝那个鸡尾酒,顾周宥真觉得她有病,淡声道:“如果你喝死在这,我转头就走。” “放心,成年人,酒品好得很,”陈念姝拿乔,“不用你假正义。” 陈念姝的脸颊绯红,慢慢吃起了菜。她饭量不小,但这些菜比起对面的人似乎没那么秀色可餐。 顾周宥抬眸看她:“你需要打包回食堂找找感觉吗?” “那倒不用,你在这感觉就挺强烈,”陈念姝补了一句,“燥热的感觉。” 顾周宥眉峰聚拢,不理她的污言秽语。 突然,旁边的人拿着手机用裕城话指桑骂槐:“你看电视剧里这两个小孩,一点也不知道替父母好好想想。满脑子都是恋爱,高中生也不晓得学习,真丢脸。” 顾周宥不动声色地剜了这个多舌怪一眼。 虽然不是本地人,但好歹是一个省的,陈念姝也能大概听清楚他们说的什么。但还是佯装不知道,问顾周宥:“说什么呢?” 顾周宥抬眸,与陈念姝视线齐平,没有思索便开口:“他们说你长得......”顾周宥不往下说了。 “长得什么?”陈念姝的头往前伸了一点,好奇他能说些鸟语。 “长得搞笑。”顾周宥嘴硬道。 “所以把我当笑话看?”陈念姝浅笑了下,再抿了口酒,转而朝向旁边的人,冷冷开口道:“刚刚是在说我吗?” 旁边的人没有想到她会直接开口,讪讪一笑:“没有啊,说电视剧。” 陈念姝的眼睛扫视那个中年大叔,凌厉地开口:“那就好,我弟弟是个没素质的,战绩可查。别惹他,也别惹我。” 旁边的人看着顾周宥满脸的伤痕,连饭也顾不上吃了,带着老婆、孩子落荒而逃,中途还踉踉跄跄地差点滑倒。 陈念姝摆摆手嗤笑一声:“慢点走,我弟弟说再让你们5秒。” 顾周宥冷冷开口,嘴角强挤一丝带着警告意味的笑意:“弟弟?” 陈念姝头发蓬松地垂于耳后,巴掌大的鹅蛋脸,骨架饱满,带着清冷疏离的气质。那双似野生动物的眼睛里,偶尔还透露出一丝叛逆和倔强。 餐厅的灯慢慢褪成暖黄色,忽明忽暗,带着道不清的暧昧,少女的眼神热烈又张扬,带着一丝狡诈:“比我小的,都是弟弟。” “那你很会倚老卖老了。” 陈念姝不胜酒力,半杯就思维滞涩,只觉得面前的男生年龄真小,鬼使神差地说了些她从不会说的肉麻话:“2000年,恭喜你打败了‘世界末日’,在祝福中出生。” 顾周宥脑子一顿,他从没觉得自己是被祝福出生的。甚至他的生日,大年三十,像是阖家团圆的一个讽刺。此刻,第一次,有一个人,轻轻推倒他铸造的围墙,走进了他混沌的世界,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是个祝福”。 顾周宥的心颤了颤,汹涌着滚烫的情绪,堵在心口,迟迟开不了口。 陈念姝先开了口:“走吧,去付钱。” 刚出餐厅,陈念姝就容光焕发,和刚才微醺的状态大相径庭。 “好了,请也请过了,你也不用想着给我转那件睡衣的钱了。” “这顿饭不贵。” “怎么,你还想再请我一顿啊。” “不想,你酒品太差。”顾周宥上下打量她,“人品也堪忧。” 陈念姝眼波流转,眼睛因为干涩微红:“我付的钱是买断你穿这件睡衣的钱,以后只穿给我看吧。” 顾周宥撇过头,躲过她的眼神:“你要去醒醒酒吗?” “已经醒了。”她轻轻吐了句,带着些意识朦胧的沉沦。 他们并排站在扶梯上,等着传送带缓慢下降。顾周宥身型颀长,肩宽腰窄,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远远望去,很难忽视。陈念姝立在人群里,身姿修长,脖颈纤细,身上自带一股清冷疏离的气质。扶梯的齿轮微微作响,像是在微妙地点拨彼此心思。 扶梯达至三层,陈念姝又像是起了什么坏心思,眼神忽转,触碰了一下顾周宥的校服,面料厚实但有些粗糙,学校一看就进的便宜货。 “去那里吧。”陈念姝指了一下电玩城。 “嗯。” 陈念姝看了眼投篮机,想起宋衿宜和自己说过第三台有点坏了,只要碰到就会算分。她指了指投篮机:“我们玩这个吧。” “嗯。” “那比赛吧,看谁分高。输了的,得满足赢了的人一个条件。” 这个篮球机的规则是先60秒40分,再是30秒150分,再是30秒250分,最后再是30秒。如果通过了,再重新计分。 陈念姝转头看向顾周宥,少年手臂修长,线条流畅有劲,在篮球机前,占据了天生的优势。篮球从他有力的臂掌中脱手,形成了优美的曲线落入篮筐。顾周宥也没有想要让着陈念姝的意思,动作很认真,神经高度紧张着,完全被胜负欲占据了。 陈念姝的机器不仅是有问题,甚至篮球在球筐处弹了几下,就会加几次分。 很显然,顾周宥虽然投球准确率很高,但还是输了。 顾周宥的眼神瞥向了陈念姝那台篮球机,默默感叹她竟然这么会打篮球。 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条件?” 陈念姝环顾四周,一下就想好了:“那个跳舞机,去舞一个。” 顾周宥咬牙切齿,眼睛里透出一股警告的意味:“好。”说着便慢慢地捏紧拳头,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想要速战速决。他站上去的样子像是要豁出一切一样,像一只炸毛的小狗。 他跳得很违和,根本卡不上节奏,身体僵硬地动着。陈念姝忍不住举起手机拍视频,笑得都不禁颤抖起来。顾周宥捕捉到她的镜头,嘴角一歪,眼神警告。 周围慢慢地围了很多人,顾周宥的面色洇上一丝殷红。陈念姝决定放过他:“下来吧,跳得真好看。”顾周宥自觉丢脸,快步走了下来。 远处突然有一个女生拿着手里的咖啡,带有目的性地走了过来。陈念姝看穿了她的行为,但也没有任何反应,就这么看着她直直地把咖啡全撒在了顾周宥身上。 女生佯装抱歉:“对不起,对不起。” 顾周宥表情淡淡的:“没事。” 他准备离开,女生堵住了他的去路,突然上手拉他的校服拉链:“我们加个微信吧,我帮你洗了。”她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 顾周宥往后撤了一步,阻挡了她的接触:“不用。”没有丝毫不耐烦。 他自顾自地脱去了外套,但女生还是不想放弃,拿出湿巾想去擦他里面的白色短袖。 陈念姝伸出手摸了摸微湿的短袖,触碰到了顾周宥的腹肌。他吸了口气,任由她碰。 陈念姝从容地开口:“没事,我帮他换就好。” 刚刚看他们没什么亲密举动,只以为是同学,此刻才了然。美女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 陈念姝泛起笑意:“没事。”本来就没有对不起我。 刚才的闹剧结束了,陈念姝盯着他,笑意未敛:“还不去换呢,真要我帮你啊。” 明明没有错,顾周宥却突然有点语无伦次:“换什么啊,我只有这两件衣服。” 陈念姝突然挑逗:“哦,我是不会把我的脱给你的。” 顾周宥忍不住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陈念姝突然一本正经:“对不起。” 顾周宥反而还有点心虚了。 须臾,一声微信消息打断了他们,顾周宥感受到了口袋里的振动,拿出了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顾声:这周我回家,和他一起。 这周我回家的意思是你别回家了。消息的来源是顾周宥的母亲。他和母亲有多久没有好好说话了,其实从2000年起,他们从来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 千禧年的大年夜,一个不堪的生命降生。他提醒外公外婆,你们对女儿的教育是本烂尾的小说,开头引人入胜,结尾却不甚光彩。同时他的存在也提醒顾声,你的人生从此刻起降下诅咒,你再也过不了想要的生活。 他,是一个巨大的污点,时时刻刻提醒大家你们所有的努力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败品。 刚出生时,顾声其实生养了他,可小孩子的哭声不胜其烦,母亲最终崩溃。六岁时,他第一次来到外公外婆家,那个老房子位置很偏,顾周宥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听着客厅里母亲的埋怨。 她歇斯底里,身子瘫软下来,狼狈地坐在地上,不施粉黛的脸面色苍白:“爸,妈,求求你们救救我吧,我真的不想和他生活在一起了。我要活不下去了,我的人生已经毁了。” 周俪也很崩溃,她身体僵直着,但她向来心疼女儿:“阿声,这么些年你怎么过来的,是妈妈的错,妈妈应该多关心你的。” 顾声之所以叫顾声,是因为刚出生的时候,女儿总是哭,母亲心如刀绞。但小婴儿不会说话,周俪总是不明白她需要的是什么。 在上户口时,就给她取了一个单字“声”,希望声声入耳,能够聆听女儿内心的声音,可现在却没有做到。 顾国源面庞紧绷,声音压迫:“那个畜生呢?人去哪里了,我问你话。我是不可能养的,你自己想办法吧。送福利院也好,扔掉也好。” 气头上的他加重了顾声的崩溃,她噤若寒蝉,只能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顾周宥虚掩着门,靠在老式花纹的墙壁上。郊区的老房子总有很多虫子出没,他靠坐在地上,静静看着伏在地上爬行的蜘蛛。 6岁的他有点怕,想踩死它。可八条腿的软体生物爬得很快,一溜烟不知道去哪了,只好作罢,睁着眼在地上坐了一个晚上。听着门外崩溃的一家人,他很恐惧,最后所有人一夜未眠。 顾国源嘴上强硬,到底还是心疼女儿。戒了烟的人在阳台上抽了一整晚的烟,最终还是留下了孩子,想让自己唯一的女儿重新开启新的人生。 起初,周俪整日以泪洗面,对他算不得好,随便做一口饭应付了事。甚至一向和蔼的她也起过直接把他送到福利院的冷漠心思。 顾国源更是如此,从来没和他主动说过话。慢慢地,顾周宥渐渐养成了看人眼色过活的日子,明明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也只当作自己是被收养的孩子,要勤快、懂事。 他是一个诅咒,只能在阴暗中苟延残喘。 小时候,同龄人玩过的秋千、充气城堡、蹦蹦床,他从来没有玩过。家里没有热水了,也从来没提过。大冬天,情愿冲冷水澡也闭口不言。其实,他做的一切,顾国源和周俪都明白,可内心的芥蒂依旧存在。 毕竟,诅咒就是诅咒。魔音绕耳,搅得全家不得安生。 直到第二年新春,顾国源出差,周俪因为低血糖晕倒,小小的他挨家挨户地敲门,希望邻居可以帮帮他。那个时候,周俪才恢复理智,真正意识到顾周宥只是一个小孩子,不应该把成年人的错误归咎到一个孩子身上。 原本还是个黑户的小孩子,终于在那天有了自己的姓名—顾周宥。 顾周宥小朋友,希望大年夜出生的你,可以成为外公、外婆的宥护。这是他名字的来源,也许是带着爱意的吧。 顾周宥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在手机上快速敲下按键:嗯,好的。 回完,便放下了手机,看向了陈念姝:“走吧,回家。” “我还回酒店。” “我送你。” 顾周宥有点疑惑,但没有深究,毕竟每个人都有难以言说的秘密。 “我不要坐公交车。” “知道了,不让你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顾周宥在路边的小贩这儿贴了个膜,便绕回了巷子前的玻璃栈道。栈桥的楼阶横亘着黄黯黯的光线,顾周宥低着头踏了上来。 昏蒙蒙的火星子顺着呛人的烟味飘了过来,顾周宥的眼皮潦草一掀,顺着味道扫了过去。 姜叡的手里夹了支苏烟,她瞟了眼着着校服的男生,并没有管他的行径。只是静静地朝着面前的女生掸了下烟,随后便在她的校服上翻搅着火星子。 肩头被烫了一下,女生抬起头求助顾周宥:“顾周宥,你救救我,救救我好吗?” “嗯。”顾周宥朝着张雅祎说了句,“走吧。” “走?”姜叡轻笑了声,“你倒是还挺会为我拿主意。” 姜叡身边的女生堵住了张雅祎的去路,她踢了她一脚,把她逼到了偏狭的角落。 姜叡的眼风冷冷扫了过去,恫吓低语:“张雅祎,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好了,还和班里那群傻逼交流心得上了,真是个烂嘴的孬种。多嘴的人,把嘴巴烫烂就可以走了。” 姜叡耸了耸肩,直白地给了解决方案。 张雅祎的嘴唇瑟瑟颤了颤,眼眶湿润地看向顾周宥。后者舒了口气,不想再和她们耗时间了,兀自准备离开。 张雅祎突然冲撞过来,扯住了顾周宥的裤脚,重复了句:“救救我。” 听清前因后果后,顾周宥并不想管,只把校服拉了拉准备离开。可张雅祎不愿撒手,只是颤颤巍巍地用指缝夹着他的裤脚,不让他离开。 姜叡突然来了兴致,眉梢扬了扬朝着张雅祎吐了句:“你要是能说服他帮你也行,我在他身上烫个烟疤就好。” “可以吗?”张雅祎的额角湿漉漉的,整个眼睛水光盈盈地望着他。 顾周宥轻嗤了声,真是倒反天罡了,怎么能问出这话。 桥上的风缓缓吹了过来,顾周宥毫不犹豫地说了句:“我不愿意。” “那没办法了。”姜叡站起身来,走过去捏住张雅祎的脸颊,作势要把烟头暗灭在她的嘴唇上。 顾周宥眼疾手快地把烟往地上一碾,阻止了姜叡的行径。他把张雅祎扶了起来:“走吧。” 这一次姜叡没管,只是淡淡地看了顾周宥一眼:“她走你就走不了了。”话毕,顾周宥一骨碌从玻璃桥上溜了下去 姜叡倚在栏杆上,意兴阑珊地抽了根烟,看着前面清隽的背影,恨恨咒骂了句:“傻逼。” ...... 陈念姝的手扒着玻璃窗轻轻推开一条缝,昏昧的路灯恍恍漏进了教室。它被疾风骤雨狂卷着,摇摇欲坠,而那束光也颤颤巍巍地如同冬日清晨吐出的那口颤抖的白气,若隐若现。 陈念姝的指骨先是被台风掠了一圈,随后指缝间便洇湿了一片水。她抽手回来,好整以暇地看着顾周宥,他正在和一个女生拉扯着。 女生是有些成熟的长相,顶着一头酒红色的头发。还别说,和顾周宥脸上那道痕如出一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把他脸上那条痕割下来带理发店染的定制色。 她掠了掠头发,露出那双薄薄的耳朵。陈念姝第一次想用“莺莺燕燕”来形容一个耳朵,她很好奇人的耳朵上怎么能有这么多耳钉,真羡慕。 陈念姝突然想到了宋衿宜曾说的那句,顾周宥就是招姐姐喜欢。拽姐、御姐还是浪姐呢,不过陈念姝仔细端详了这位姐,应该不是个会跳舞的。 她看向面前又拽又御的这位姐,马上对上了代号,姜姐,这就是那天混子哥要打他的理由吧。 其实是姜叡自己想打他,她走到顾周宥身边,一把夺去了他手上那本《五三》,眼神不寒而栗:“聊聊。” 那本五三依旧在姜叡手上晃悠着,颇有种如果他不同意,便要爆他头的意思。顾周宥压根没抬头看她,只是把笔盖一阖,拿过了语文书装模作样。 翻开的那一页正好是《氓》,他到现在都还不会背。 姜叡屈膝靠近他,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和他说:“你觉得如果我现在当着全班的面,说你是私生子,会怎么样?” “随便。”顾周宥往后靠了一下,远离她一步。他扯了扯嘴角,“说话就说话,别靠太近。” 姜叡操了一声,心理防线有所崩塌,她真想呵团气出来验验自己有没有口臭。不过她固然是自信的,既然他对她视若无睹,就找个一直凑热闹的人热闹一番吧:“陈念姝,你知道......” “我不知道。”陈念姝直截了当地堵住了她的话口,事不关己地笑了笑。 顾周宥把桌上的语文书关上,眼神深若寒潭,看不出一丝欺负:“行,聊聊。” 廊檐的风穿堂而过,楼梯间的世界骤然暗灭,只有“安全出口”的标泛着些幽幽的绿光,混在黑暗里。 姜叡趁着那道昏暝的光线,细细打量他脸上的伤,她腹诽了句,那孙子下手还挺狠。 “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帮她作证?”姜叡恨恨质问了句。 “我帮了又怎么样,你动动手指,她不还是退学了。”顾周宥表情冷淡,并不愿和她浪费时间。 张雅祎向学校举报的时候,把顾周宥当成了所谓的目击证人。他并没有配合她,只是置若罔闻。 最后张雅祎退了学,他反倒还收到了不少谩骂短信,说他没有同理心,咒他去死,甚至还有说做鬼都不会放过他的。 别了吧,顾周宥其实还想好好活着,便麻溜地把她的微信给删了。 “你一个无父无母的私生子就应该夹着尾巴做人,你连举报的资格都没有,只配在学校的树边做个野种。” 顾周宥只是静静地看向了窗外风雨飘摇的树,不置一词。 “你他妈怎么每次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能不能操他妈的说句话。”她拼命想要撬开他的嘴,企图逼一个被隔了舌头的囚犯发声。 看着她那张紧绷绷的脸,顾周宥突然想到了那天那个傻逼混子哥,他笑了声,阴阳怪气地说:“你和你男朋友还挺配的。” “......”这句话的杀伤力不亚于街边走来一个猥琐男,你喊了句“你老公”。 “他不是。”姜叡咬牙切齿地说了句。 楼梯口,一个人影缓步当车地迈了上来。看清来人后,顾周宥神色淡漠地倚在墙上,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沈惟康,她说我是野种,是私生子,很脏。” 沈惟康不似往日那般随和,眼神带着深重的戾气,看向姜叡:“你说的?” 随后他又柔和下来,带着一丝笑意看向顾周宥。他把手边的书包递给他:“你先回去,帮我把包放桌子上,刚刚老师找我。” “好。”顾周宥随机离开,留下楼梯口的两人面面相觑。 沈惟康顶了下腮,目光如刀,锋芒毕露地剜向她:“他的伤,你打的?” 姜叡完全不畏惧这样凶狠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嗤笑一声:“你是不是人格分裂啊?在父母面前装乖乖仔,怎么对我就原形毕露了。你妈妈的演技没能用在工作上,倒都传授给你了。”姜叡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吐出来,“妈宝男。” 沈惟康眸色森然,嘴角却扬起一抹笑,看上去讽刺极了。他睨了她一眼,警告她适可而止。 “听说你要有弟弟了,恭喜你啊。叔叔谈了这么多女朋友,终于找到真爱了。他是私生子吗?还是说,你爹准备娶年轻姐姐做后妈啊。”沈惟康的头向上仰了仰,似乎在忖量些什么。雷声轰鸣一声,他的头向下沉沉垂了一下,“好像和你才差几岁吧,应该有挺多共同语言的。” 姜叡脸色发冷,歇斯底里:“**的,傻逼,杂种,你他妈给我去死。” 窗外雷声轰鸣,她的愤怒顺着雷声的鼓点一点点传到沈惟康的耳朵里,他轻笑了声,转身回到了教室。 姜叡只在学校待了一天便回去了,宋衿宜辣评一句:“她还挺会挑时间的,专挑联考时间走。” 联考进行了三天,周五便出了成绩。陈念姝考得不算好。虽然相比于他们,自己只要学4门,但依旧只考了个541的低分。她开始有些害怕会不会自己复读一年,也是徒劳无功。反倒还会成为案底,被父亲指摘一辈子。 灯火渐次熄灭,只剩零星几间教室还亮着灯。夜阑人静,树影婆娑,顾周宥走到了校门口附近的树林,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橙子香,浓稠地像是要遮掩些什么。 这片树林有不少名字,二中的学生通常叫它打野林。每次有人在这打完野战后,便把雨伞往池塘里一丢,洋洋洒洒地走了。不过,这个故事和顾周宥无关。 和顾周宥有关的,是姜叡的那句野种林,她说他是这片树林的一颗野种,腐烂了这片土地。烂就烂了吧,本来这片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闻到那阵橙香后,顾周宥鬼使神差地踏了进去,陈念姝正蹲在这片土地里把玩着手里的烟。 火星子一点点窜了出来,她盯着点燃的烟微微失神。这根烟像是过年时的烟花棒,从头一点点发黑烂到尾巴。而握着烟的人并不急着抽,只是静静盯着它什么时候会烫到指腹。 陈念姝的眼神渐渐聚焦,迷蒙的眼睛猝然亮了点眸光。她站起身来,一副主人的姿态,指摘他为什么踏入别人的领域:“你怎么在这?” 顾周宥自然不服,好歹这片儿也有他的种子,他反客为主:“你会吸烟?” “会一点。”陈念姝并不喜欢烟味,每次吸烟的时候不过是觉得自己有叛逆的能力,做些父母不让做的事情罢了。父母要求高,不吸烟自然只是凤毛麟角,连打耳洞都不让。 陈念姝曾经先斩后奏,打了个耳洞。回家后,一向平和的母亲勃然大怒,揪着她的耳朵便把银针拿了下来,等着伤口自然闭合。 陈念姝盯着火星子,指腹轻轻捏了捏温热的烟屁股,平铺直叙地说:“小时候,我一心情不好就喜欢半夜待在花园里,让我爸爸找不到我。” 顾周宥顿了顿,原来你今天心情不好。 陈念姝的眸光突然亮了起来,她把烟举得高了些,烟头对准了顾周宥的眼睛:“你知道被烟头烫一下是什么感觉吗?” “不知道。”顾周宥讨厌这股呛人的烟味,屏气凝神地摇了摇头。 陈念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颇带着些玩味的兴致:“那你想试试吗?” 顾周宥舒了口气:“好。” 陈念姝的手指爬到了他校服的拉链处,自然地把他的校服剥落在地上。她凑近了一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上,带着些恼人的情绪:“要不就喉结吧,肿起来了,是不是就变大一点了?” 顾周宥一寸寸挪开了头,喉结不住颤抖了下:“嗯。” 听到了满意的答复,陈念姝低低笑了声,她用掌心覆住他的眼睫:“别害怕,就戳一下,我不会往里按太深的。” 这阵声不像是安慰,倒像是威胁他,让他做好心理准备。顾周宥玩火**,却生生忍下内里不安的情绪,嘴硬地说了句:“随便。” 一阵微凉的触感过后,她移开了手,笑意蔓延开来:“逗你的。” “那刚才......”他分明感到了一阵微凉的触感,不像是假的。 陈念姝漫不经心地开口:“噢,那个啊,有没有可能是这个?”陈念姝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这阵恫吓顺着风声擦过顾周宥的耳际,霎时,整张脸如同浸在了大染缸一样。染缸里装的不是颜料,而是一滴滴浓稠的血腥味。 造建这个染缸的人以自己为药引,诱人深入。他窒息地哽住了喉咙,艰涩地咽下了压上来的血腥。 “触感是冷的。”顾周宥尝试用科学解决问题。 “因为我嘴毒。”陈念姝的手指虚浮地搭在嘴唇上,恶魔低语了句。 顾周宥彻底陷入沉默。 “行了,”陈念姝不再逗他了,她把烟尾慢慢露了出来,“是我的烟,反面。” 眼睁睁看着一支烟燃尽,陈念姝兴致缺缺,没有吸的**。烟烫到手前的那一刻,顾周宥轻轻推了推她的手,将烟坠到这片污秽的丛林里。 “你要帮我点吗?”陈念姝从口袋里拿出一支苏烟。 “好。”顾周宥结果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火。 “甩一下。”陈念姝看着他这副笨拙的模样,忍不住提醒。 他的手腕微微发力,甩了一下,用掌心包裹着这簇火苗,直愣愣地冲着陈念姝怼去。 陈念姝的眼神侵略地落在他轻颤的喉结上,忍不住细细观赏。终有一日,她要拿下那颗嶙峋的石头。 她的喉咙被苏烟呛了一口,重重咳嗽了下。顾周宥闻声夺过了烟,沉沉碾碎在地:“不喜欢,就别抽了。” 第一段用了个倒叙,刚好是顾周宥和陈念姝第一次见面过后的那天。 然后温馨提示,烟没有留在树林里,他们带走了的。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墨镜][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美女,外卖到了,我给你放大堂了,下来取一下。”一阵年轻的声音随着电流声涌了过来。 陈念姝在大堂的圆台翻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外卖,便匆匆给外卖员打了个电话:“你好,没有找到,你是送到酒店大堂了吗?” “美女,不好意思,我搞错了,送到旁边的写字楼了。” “行,我去拿。” 月明星稀,恍着远处影影绰绰的人影。陈念姝趿着酒店那双纸糊状的薄拖鞋施施然往写字楼走去。 写字楼和酒店间隔了一道幽深的小巷,白日里总是灿灿洒下暖融融的光,到了晚上却有些森然。 街灯忽明忽灭,奄奄一息地晃着这条沉寂的小路。巷子口窜出几个人影,猛然推了陈念姝一把,手机滚落在地。她艰难站起身,想去捡手机,却被人先一步拿走。 女生哂笑一声,看向姜叡:“姐,是她吗?”听到这阵伪装成外卖员的女声,陈念姝蹙了蹙眉,明白了她的用意。 没想到当初见死不救的回旋镖还是踢到了自己身上,但陈念姝和顾周宥不同,比起那没尊严的家伙,她决定不屈不挠地抗争。 如果姜叡也打算干出把内裤塞她嘴里这么没品的事的话,陈念姝宁可把头颅割下来当遗照摆在她家里,夜夜笙歌。 想到这,她思绪混乱,脑子像死机了一样,卡顿了好久。姜叡出行也带着俩左膀右臂,此时那俩不带刀侍卫重重地捂住了陈念姝的嘴巴。 姜叡慢悠悠地拿过陈念姝的手机,拨打电话。她嘴角扯着笑,眼神却不太友好:“我现在和陈念姝在一起,你要来吗?”随即便挂掉了电话。 身后两人卸了力,松开了陈念姝。重力的拉扯下,她的衣服泛了些褶皱。 当然,最要命的是酒店那双破鞋,已经磨损地不成样子。大脚趾和食脚趾堪堪露在外面,把这双鞋变成了一双拮据的人字拖。 姜叡看着她那双两室一厅的脚趾,轻笑了声,忍不住调侃一句:“你脚上功夫挺厉害啊。” “有病吧你,出门还带着俩外卖员。”陈念姝也不甘示弱。 俩外卖员不服气,上去就要抡她一拳,立马被姜叡阻止了:“别,我们别像那孙子一样这么没品。” “姐,可你上次对顾周宥......”外卖员想到上次姜叡派人给他暴打了一顿,欲言又止。 姜叡立马暴走:“那是他活该,就该把内裤塞他嘴里,糊糊他那张破嘴。我看让他咽下去最好。” 陈念姝咽了口口水,实在不敢想象受此大辱后,顾周宥还怎么苟活于世。不过又想了想他仰头时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五味杂陈。 “你想联系他,直接联系就好,有必要通过我吗?”陈念姝轻飘飘说了句。 姜叡眼角微扬,眼眸闪过一丝阴鸷,笑得明媚:“今天顾周宥有个比赛,国家队来选人。你也知道他年龄不小了吧,这次比赛应该很重要吧,你觉得呢?” 被攻破了心理防线,陈念姝神色慌张,下意识去夺回手机。但一个人的力量总归是薄弱的,她的动作在姜叡看来根本不足为惧。 姜叡悠悠地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看来也不怎么喜欢嘛,连手机号都记不住。”她嘴角噙了一抹晦暗不明的笑,“放宽心,你怎么能确定他喜欢你喜欢到可以放弃比赛的程度。男人,很会装的。” 陈念姝冷飕飕地剜了她一眼:“他是不是真心我不知道,但你确实跟你男朋友挺配的,一帮弱智。” 姜叡的嘴角抽了一下,咬牙切齿道:“我他妈都说了他不是。” “不是就不是,就说你们配而已。” “哎呦,磕到了。”外卖员小妹的手猛然敲到了石墙上,发出了轻轻低吟。 “你他妈嗑到什么?”姜叡嗓音暗哑,恨恨地抽出了一支烟,猛然吸了一口。 “嗑死我了,不是,我是说我的手肘嗑得好疼。”外卖员小妹立马露出她那只肿胀的手肘。 烟雾缭绕的巷子里,姜叡朝着陈念姝的脸上缓缓吐了口气。那口气渐渐攀升到了头顶那盏可怖的路灯上,灯黯淡下来,只余隅隅微光苟延残喘,昏昧地照着两张针锋相对的脸庞。 “把手机还我。你抢他的就行,抢我的干嘛。”陈念姝的肩头沉沉颤了颤,一阵不安渐渐抖了上来。 “行了,放心吧。我只折磨他,不折磨你,是不是比你说的要好那么一点。”姜叡深深吸了一口烟,火星子抖落一簇,落在了陈念姝的大脚趾上。她烫得缩了一下脚趾,淡淡地抽回脚,生怕把拖鞋烫坏,那样太不体面了。 “并没有,你看顾周宥脾气好就欺负他,真的很卑鄙。”在姜叡的逻辑里,顾周宥是个任人宰割的鱼肉,而她便是那个手起刀落的屠户。陈念姝不陷入她的逻辑里,因为她觉得这只小鱼他有能力游出来。 “他不是脾气好,只是软弱。”姜叡的神色突变,阴鸷双眼压住层层起伏的情绪。 “他不是软弱,只是不想和你争辩,因为瞧不起你。”陈念姝面色阴沉,说出的话字字诛心。 “像他这种人,还够不上我的眼。毕竟即使他做了国家运动员,还是污点重重。”姜叡嗤之以鼻,反正目的达到了。于她而言,陈念姝的攻击不过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陈念姝并不觉得顾周宥的人生有什么污,只感觉被身前的病鬼缠身,她只祈求顾周宥千万别来,她可不想不明不白地做冤死鬼。对于他的人生,她不愿负责,也负不起责。 手表机械地旋转,秒针疾走如逃,宣判着这场选择的结果。时间一点点流逝,陈念姝压不住心下的焦虑,再次把手伸下自己的手机。毫无疑问,又失败了。 伴随着失败而来的,是那双拖鞋的鞋面彻底脱线,整个脚暴露在外,如同小婴儿打的脚针一般,滑稽且刺痛。 偏这时,顾周宥来了。陈念姝抬着眼皮看向大汗涔涔的他,僵在了原地。她的心中翻江倒海、五内俱焚。霎时,她滑稽地漏着一只脚冲上去沉沉甩了他一耳光。 阒寂无声的巷子里,一声脆响震耳欲聋。 巴掌顺着风声劈过,顾周宥闻到了她袖口那阵浅淡的橙子香,如同轰轰作响的榨汁机,翻搅着内里汹涌的情绪。杯壁破裂,溅在了袖口处,顾周宥的脸上火辣辣地疼,整个人踉跄了一下,但还是定定地站在原地。 陈念姝和他擦肩而过,突然反应了过来,看了眼他的表情,便自顾自拦车。看到了她的举动,顾周宥小心翼翼地跟上,不敢吭声。 很快,便拦到了一辆车,陈念姝拉着顾周宥上车:“师傅,去裕城游泳馆。” “太近了,去不了。”司机带着本地口音,直截了当地拒绝。他可是要接大单的,不想和这都凑不出两双鞋的人掰扯。 被他**裸盯着,陈念姝的脚底板隐隐作痛,她撑着一只光秃秃的脚,灵活地上了车:“我们出5倍价格,如果能5分钟到,再多加50。” 陈念姝向来对钱没什么概念,挥金如土。 “好好好。”司机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车厢里寂然无声,顾周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那双滑稽的脚,一只大拇脚和小拇脚裸露在外,比了个打电话的姿势。另一只则完全暴露在外,俗称“皇帝的新鞋”。 “冷不冷?”顾周宥脱掉自己的外套去包裹她的脚。 “滚。”陈念姝收回这只滑稽的脚,蹬到了腿肚。 顾周宥讪讪抽回手,沉默地望向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他顿了顿,透过车玻璃看到了她望向他时那双幽幽的眼睛。这 双眼睛褪去了往日的侵略,只带着些难以言状的锋利。 看到了那栋“裕城博物馆”的建筑物,陈念姝冷冷地开口:“付钱。” 顾周宥立马掏出手机,扫了一百块钱过去。到了场馆,陈念姝和顾周宥火急火燎地赶过去,幸好,比赛还没开始。 明光烁亮的游泳馆,顾周宥脸上那道惨烈的巴掌印暴露地一览无余。望着那道伤痕,陈念姝强挤出一丝笑容:“比赛加油。” “嗯。”他看向她的眼神有些道不明的情绪。 陈念姝坐在看台上,整个游泳馆人声鼎沸,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不断涌来,渐渐没过了她压抑的胸膛。 半晌,比赛正式开始,周围的欢呼声愈演愈烈。陈念姝的胸腔积着沸腾的水,而顾周宥跳下去的那道第四泳道也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据说,第四道,是冠军道。 顾周宥的速度很快,手臂划动频率出现残影。周围溅起的水花慢慢回落,在他身上打下一道幽蓝的薄光。回身时,他的速度更快了些,和旁边的人几乎差了一个身位。 “砰,砰,砰。”陈念姝的心振得频繁,心脏像是要爆裂了一般,不受控制。她阖上双眼,静静等待这场判决的结果。 “耶。”陈念姝的耳边充斥着欢呼声、尖叫声、鼓掌声,震得耳膜发颤。这阵此起彼伏的声音,是她有生以来,听过最剧烈的情绪。 她缓缓睁眼,看向大屏幕,第一名划出了醒目的姓名:顾周宥。 那一刻,紧绷的大脑神经崩破防线,陈念姝终于如释重负。她卸掉了刚刚的紧张和压力,托着僵硬的身体跌撞了一下。 顾周宥换完衣服,很快就来到了陈念姝身边。还没开口,腿间突然被人直直抱住。许子桉探出了头,激动地开口:“舅舅,舅舅,你太厉害了,你是第一名,我回去要和所有的朋友说。” 陈念姝看向那个小朋友,他笑得很甜,和顾周宥长得十分相似。皮肤滑腻白皙,一双圆圆的狗狗眼看人的眼神仿佛能漾出星星,像是一个丛林里的小精灵。 小家伙使劲甩了甩顾声的手:“妈妈,妈妈,我也要学游泳,像舅舅一样帅。” 陈念姝的眼睛落在了顾声身上。她是一个十分有韵味的清秀型美女,长得非常年轻,约莫就三十出头的模样。仔细看眉眼,和顾周宥十分相似。 顾声温柔地摸了摸许子桉的头:“好,等会妈妈带你去找教练。” 许子桉仰头看了眼面前的姐姐,咦了声:“姐姐,你是舅舅的女朋友吗?” 陈念姝笑了笑,摇了摇头:“不是,只是同学。” 顾声的眼睛定定盯着顾周宥脸颊上那道鲜红的巴掌印,漫不经心地开口:“是女朋友也没事,只要别落荒而逃,不负责就行。” 这样的声音像仙人掌的刺一样一根根扎在了顾周宥的心里,在暗无天日的、进行不了光合作用的空间里生根发芽。 看来,她的二十岁真的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顾周宥礼貌地点了点头:“好的,我会注意的。您今天是来给年年找教练的吗?” “对,白天试过了,教练说他还蛮有天赋的。”顾声说这话时,眼底是掩藏不住的欣慰和对许子桉的爱意。 顾声走后,陈念姝又重新坐了下来,似是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劲来。顾周宥的头发湿漉漉的,还不时向下滴水。脸上那道巴掌印浸过水后更加鲜明。 顾周宥沉默一阵,蹲下身子,那双潮湿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盯着陈念姝:“脚冷不冷?” 陈念姝缩了缩自己的脚趾,左边那只拖鞋也全线崩溃,只剩下个脚底板子孤零零地躺在那。 “不冷。”陈念姝光脚踩在大理石瓷砖上,微凉的触感自脚底板传了过来。 “要背你吗?” “当然了,我这能走吗?”陈念姝踢了脚酒店的“鞋垫子”,“等会出去再背我吧,现在先去领奖。” “嗯。”顾周宥点了点头,细细密密的水溅落在陈念姝的脚背上。她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男生,头发全部背在脑后,额头上一丝不.挂。整张脸如同泡在了清酒里,令人沉醉。 陈念姝一时入了神,忍不住腹诽一句,此男人间绝色。 小狗点了好几下头,可爱极了。 场馆的地面洒着些密聚的消毒水,瓷砖滑腻光洁。陈念姝慢悠悠地撑着栏杆走到了门口,脚底板瞬间被滚烫的石板路激活,渐渐温热起来。 顾周宥一看到她,便自觉蹲了下来。陈念姝卸下了所有力气,倒在了他的背上。 微风滑过发梢,灌风穿进短袖里,带着白日未消的余温,又轻又软。频繁的拂动频率,像是少男少女此刻的心悸。 陈念姝用手背轻蹭他的脸颊,不过停留几秒,肌肤上骤然升温。她立起身子,低低凑到了他的耳边,带了阵难以言状的痛痒:“对不起。” 顾周宥轻轻侧过了头,鼻梁轻微地拱了下陈念姝的鼻尖,耳际再一次扩起了红热:“没有,是我的原因。” 在听到姜叡的声音时,顾周宥的耳边嗡鸣。如果姜叡像那个混子哥一样没品该怎么办?如果我放弃了这次比赛,该怎么办? 当下,他虽是出了场馆,但仍旧起了权衡利弊的想法。只不过,所有的想法都在看到陈念姝那刻骤然明晰。 陈念姝不应该被迫承受不必要的自责和压迫。 陈念姝掏出刚刚在贩卖机前买的冰镇可乐,自顾自地捂在他的脸上。可乐贴脸的那一刻,透心的冰凉,浇灭了身上燃烧的火苗,但却能透过可乐红色的外表,品尝到其内里的刺痛和浓烈。 就这样,顾周宥被这阵冰凉刺得荷尔蒙飙升,直到“咚”的一声,可乐落在了地上,滚至远方。 身后的女孩安安静静的,手一松,沉睡了下来。她温热的气息一点点喷在顾周宥的脖子上,酥酥麻麻的,像是电流涌入,他的身体不禁有些颤抖。 他有些怀疑她说失眠是骗人的,正常人怎么可能在颠簸的背上都能睡着,真当坐马车了。 顾周宥走得很慢,生怕把她吵醒。目的地已然到达,但他没有叫醒她。就这样,在酒店附近的小路上来回徘徊着,即便手臂发酸,也没有停下脚步。 朱朱严选。[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陈念姝其实醒了,只是觉得他体力不错,便死乞白赖地挂在他身上。她撑在他胸前的那只手晃晃悠悠的,时不时就会敲打他的胸腔。 半晌,陈念姝看到了他额间的汗珠,轻轻地推了一下他的肩头,爬了下来。 “给姜叡打个电话,手机还在她那。”陈念姝淡声道。 “我没她电话。” “你不会背吗?”陈念姝笑了笑,逗弄一句。 “当然不会。” “也是,你连《氓》都不会背。” 从沈惟康那拿到了号码,陈念姝立马拨了过去:“喂,我手机。” 姜叡语气很平:“回学校拿。” “明天考试,你连联考都不去,明天会回学校?” “紫檀桥底。”姜叡报了个地址,便挂掉了电话。 “紫檀桥不会是什么初遇场所吧。”陈念姝眼底含笑,嘴上却不饶人。 顾周宥眉头微皱,摇了摇头,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玩笑:“不是。” 湖水波光粼粼,潭面无风,倒映着石桥上不疾不徐的行人。明晃晃的路灯投射在湖上,熠熠生辉。 街边小贩坐在地上,熟络地朝着路人招呼:“帅哥,美女,要买点什么吗?” “阿姨,你这儿有拖鞋吗?” “有有有。”阿姨笑着从素色塑料袋里拿出了几双拖鞋。 一双是捕鱼用的人字拖、一双是艾莎公主印花的小蓝鞋还有一双便是千禧风的大红拖鞋。 伴随着阿姨没由头的那句“小姑娘,这都是我们店的新货,卖得可好了,尤其是这双白雪公主的鞋子”,陈念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双大红拖鞋,至少不会被人围观。 姜叡抱着肩散漫地站着。看到远处的人影,她慢悠悠地燃了支烟。她手上把玩着打火机,淡黄色的烟雾模糊了她的脸。顾周宥被这呛鼻的烟草味熏得有些不舒服,屏住呼吸,强忍不适。 姜叡看着顾周宥脸上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像是石头砸进了身体,留下久久未消的淤青。她的内心早就没有了原本的故作从容与释怀,她找人对他拳打脚踢,他置若罔闻,甚至不愿意给出一点情绪,哪怕是愤怒。 而陈念姝,沉重地甩了他一计耳光,可他却如同一只丧家犬,委屈地寻求关注,真是可笑。 “赢了?”姜叡的烟头对准他松松掸了一下,烟灰轻飘飘的,再一次落到了陈念姝的大脚趾上。她低头看了眼陈念姝脚上那双大红拖鞋,真是有够辣眼睛的。 顾周宥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那抹纯良的笑并不真挚,反倒像是来示威的:“嗯,第一名。” 陈念姝看他这一脸意气风发的模样,笑得明媚:“你的目的达成了,手机还给我吧。” 姜叡沉默地从兜里捞出手机交给了她。看着她不算好看的表情,陈念姝突然来了兴致:“开心一点。” “有病?” “以后别乱打人了,不然真跟混子哥有夫妻相了。”陈念姝耸了耸肩,粲然地笑了一下。 “你他妈的再说一句试试?”姜叡拿烟头虚浮地点着她的嘴唇,作势要往她嘴里怼去。 陈念姝偏了偏头,匆匆忙忙地抿上了嘴巴,随即便转身离开。 周日返校,陈念姝抬眼望了望校门口鼓鼓囊囊的横幅,上面赫然写了几个大字:祝贺顾周宥比赛胜利,为校争光。果然这个时候,学校都是先舔上来的那个。 教室里,班主任热烈祝贺:“恭喜顾周宥比赛拿了第一名,大家鼓掌。” 讲台下充斥着无数鼓掌下真心的欢呼,这一刻,大家仿佛都与有荣焉,像是等着同学光宗耀祖,自己跟着沾光炫耀。 班主任鼓了鼓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好了,现在来填位置吧。沈惟康先来。”沈惟康觉得这简直不合理,应该让倒数第一先来。怎么反倒第一个填还是被人挑挑拣拣的那一个。 陈念姝填了名字后,轮过了几人,宋衿宜才上去。她在上面待了很久,直到被老师倒数计时,才犹犹豫豫地落笔。 陈念姝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怎么了?” 宋衿宜气鼓鼓地抱着臂,整个人往后仰:“杨翊这个傻逼,真没品,经过我同意了嘛,就填你旁边。” “男生女生?你和他关系不好?”陈念姝微微皱了皱眉,关切地问了句。 “公的,关系很差,不过我跟班上男的关系都挺差的。”宋衿宜实话实说。 “那你坐哪?” “我坐你斜前面,和沈惟康一起。又换乘了,上一次和他坐还是高一,坐了一个月吧,经常被同学投诉说我俩聊天。可我俩真的没聊天,只是在吵架。” “......”陈念姝无语凝噎,只能违心支持宋衿宜,“放心吧,我不会举报你们的。” 食堂吃饭间隙,顾周宥摘下了口罩。沈惟康和他面对面吃着,看到那道惨烈的巴掌印,表情霎时严肃起来:“谁打的?” 顾周宥用筷子搅了搅米饭,有气无力地说:“陈念姝。” 沈惟康笑得颤抖:“你俩玩挺花啊。” 顾周宥白眼相加:“傻逼。” 沈惟康话锋一转:“我今天去姜叡家了,和她爸说建议把她送出国,她爸同意了。” 沈惟康向来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人,做事还是当断则断,更不会顾忌姜叡去国外要怎么生活。 顾周宥神色很淡,但这确实不是个坏消息:“她没干你啊?” “干了,她一来我家就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收了她那假哥什么好处,还拿着打火机扬言要把我妈花园给烧了,就烧了一株吧,我妈也派了左膀右臂堵着她直到她把花种回来为止。” “你小心点夜路,小心她派混子哥抽你。”顾周宥闻言笑了声,确实很符合刻板印象。 为什么让他当心点夜路呢,是因为高一那时候的美术课,美术老师偏要对付她这个硬茬。结果反被她威胁了一句“当心夜路”。 自此,美术老师找了个男朋友,实际上,也就是找了个保镖。因为自从姜叡不怎么来学校了后,这美术老师立马把保镖男友给踢了。 换完位置后,陈念姝和顾周宥坐在了对角的位置,相距甚远,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了。 而雪上加霜的是,她的新同桌是个十足的碎嘴子,最喜欢谈别人的**。她把别人的私事当成话口,作为结交新朋友的工具。 这人嘴贱手也贱,直愣愣地往陈念姝桌上放了一杯抹茶星冰乐,开口道:“前天我们寝室玩游戏,我输了,这是惩罚。” 陈念姝没有直接拒绝,但很反感这种行为。你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不接,你可能会和寝室的人说,至于吗,搞得好像我喜欢你一样。我接了,又显得我在接受你对我的好感,被人说成是钓着。 分明只是一杯饮料而已,却总有很多女性的道德感太高,也因此会用自己的标准衡量别人。陈念姝能做的,就是不喝。 最近,班里流行抽二条。陈念姝没玩过,宋衿宜便拍了拍沈惟康的胳膊:“我们给她示范一遍。” 沈惟康欣然接受了,玩的过程中谁也没放过谁。沈惟康用劲抓着宋衿宜的手腕,另一只手指头一下就甩了下来,留下清晰的两道印子。奈何宋衿宜力气太小,甩到沈惟康坚硬的手臂上根本看不清晰,没有什么反应。 陈念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别说,还挺能缓解学习压力的。偏这时,顾周宥恰好过来这边的书柜里拿书。 宋衿宜看到了他,盛情邀请:“顾周宥,你要不要来和沈惟康玩一盘。” 顾周宥冷笑一声:“那我可能能把他胳膊卸下来。” “那你和陈念姝玩。” 顾周宥今晚不知道怎么了,很能呛人:“哼,那我能把她两只胳膊都卸下来。” 宋衿宜笑得前仰后翻,开玩笑道:“那你脸上这巴掌印,不会是和陈念姝玩石头剪刀布,输了直接甩对方一巴掌吧。”宋衿宜看着他脸上清晰分明的巴掌印,这凌厉的掌风,一看就是陈念姝的杰作。 陈念姝满嘴跑火车:“是啊,差点扇晕了,扇得他跪地求饶。” 顾周宥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只看到桌上显目的绿色。他大步流星走过来,拿过她桌上的饮料:“这是绿茶?” 陈念姝点了点头,意有所指:“是绿茶。” 顾周宥没理她:“你喝过吗?” 陈念姝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看看他能使什么招数。 顾周宥直接拿起喝了:“哦,那我喝了。” 陈念姝求之不得,轻轻点了下头。 第11章 第 11 章 幽幽的蓝光透过透净的玻璃落在陈念姝的脸侧,她指腹轻推,硬币沉入机器,哐当作响。 学校的贩卖机是个惯偷,陈念姝分明按下了按钮,机器却无事发生。她偏了偏头看向楼梯里观望的男生:“过来,踹一脚。” “什么?”顾周宥迷惑地看向她,以为自己的耳朵被她打聋了。 “踹一脚。”陈念姝低低笑了声,一字一顿地说。 “那你踹吧。”顾周宥撇了撇嘴,一股委屈漫了上来,她就是喜欢欺负人。 “我让你踹一脚。”幽蓝的光爬到了顾周宥的眼睛上,那双眼睛如同跌入了深海,泛着些咕嘟咕嘟的气泡,陈念姝一时入了神。 顾周宥以为她是要补偿自己,便按照她的指示,懵懵地踹了脚她的腿肚。 陈念姝噗嗤一声,笑得贴在了贩卖机上,她真的觉得自己一巴掌下去,给他打傻了:“顾周宥,你是不是为了泄愤,我让你踹贩卖机一脚。” 一阵粘稠的风掠过他的耳际,他的耳朵渐变成了殷红色。他低着眼皮猛踹了机器一脚。哐当一声,矿泉水落了下来。 陈念姝拧开瓶盖,掌心掬着一抔冰水,轻轻抚过顾周宥的脸庞:“帮你消一下肿。” 察觉到她的举动,顾周宥先是往后撤了一步,随后便自然地跌到了她的掌心里。 冰水一滴滴从顾周宥的下颌角滑落至肩头,陈念姝直勾勾地盯着他肩头那片洇湿的肌肤:“你要不要物理降温。” “好。”他被堵死在身后的玻璃上,垂着眼眸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一阵冰凉自脖颈滑了过来,陈念姝毫不犹豫地把矿泉水从他脖子上灌了进来。顾周宥的腰腹收了一下,白色的短袖顿时黏了上来,露出块垒分明的腹肌。 顾周宥喘了口气,那块面料薄薄地抵在他的胸膛,整件短袖贴了上来。陈念姝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着他:“身材真好。” 顾周宥蛮横地将她转了个身抵在身后的玻璃窗上,脱下了她的校服外套,自顾自地披在身上。他的嘴唇颤了颤,淡淡咬了一下:“你干嘛总是欺负我?” 陈念姝摆出一副诚心悔过的样子,用餐巾纸反复擦拭着他湿透的短袖:“对不起,错了。”廊檐的感应灯骤然亮了起来,打在他的脸颊上,那道巴掌印清晰可见,陈念姝嘶了一声,“我下手竟然这么重。” “嗯,我昨天整个人都往旁边倒了。”话毕,顾周宥蹭了蹭自己发烫的脸颊,嘟囔了一句,“你力气可真大,小时候专门就练铁砂掌的是吧。” “铁砂掌倒是没练过,不过我练过游泳、绘画、围棋、钢琴、跆拳道、棒球,好像都是和手有关的吧。”陈念姝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都练下去了?”顾周宥顿了一下,怎么会有人能把时间拆成这么多份。 “没有,就棒球练下去了,因为我爸以为我是棒球天才,一直在给我报班,好像我真的要成为棒球选手了一样。” 陈念姝的眼圈发红,在黑夜里看得并不清晰,她的眼睛淡然笑了笑:“到了小学特别搞笑,教练就让我爸放弃,说我的天赋止步于此,不如其他同龄人。然后我爸就看着我,好像我多给他丢脸似的。” “其实你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已经比同龄人要优秀了。” 陈念姝笑了笑,不置可否。她父亲也是这么说的,不过父亲的理由多半是因为自己在金钱上的支持,才能让她变得比同龄人优秀。 顾周宥把衣服递还给她:“穿上吧。” “你拿走吧,总不能捂着胸回家吧,跟个缩头乌龟一样。”陈念姝做了个抱胸的姿势,把衣服推了回去。 “......”顾周宥嘴硬地把衣服丢在她头上,“我不要你管。”随即便一溜烟跑开了。 自从换完位置以来,陈念姝和顾周宥一天下来根本讲不上话,也没有人会主动,仿佛之前的熟络都是浮光掠影。只有偶尔走廊、食堂偶遇的擦肩而过,真真切切。 在顾周宥眼里,她始终是决定彼此关系的上位者,而他不过是接受发号施令的执行者,他总想主动一点,但从小的性格使然,“离经叛道”的事做不出来。 而在陈念姝眼里,当下的感受比较重要,想主动就主动了,不必权衡利弊、计较得失。喜欢就是要坦坦荡荡的,被拒绝了大不了一拍两散,大不了卷土重来,“离经叛道”的事她全做了个遍。 楼梯口的灯光一缕缕折射过来,影影绰绰地照着底层颤抖的人影。顾周宥靠在栏杆前静静地偷听。 “陈念姝,我想追你,要不要试着和我相处一下?”杨翊说。 黑夜里,逼仄的空间,顾周宥看不真切陈念姝的表情,只听到一阵清亮的声音:“我们做同桌也快一个星期了吧。我发现其实你和大家相处得都不错。可是其实和你做同桌以来,我是有点累的。我感受的到你隐晦的好感,我就只是装糊涂,因为并不喜欢你。” 杨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他一直觉得这周相处得还行,甚至陈念姝也没有主动找过顾周宥:“所以,是因为你喜欢顾周宥吗?” 陈念姝轻笑一声,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在打探别人的心思。既然他这么想知道,索性告诉他好了,陈念姝坚定地点了点头:“喜欢,但也没那么喜欢。” 才认识不到三周的人,陈念姝没办法说服自己喜欢得要死要活的。甚至如果顾周宥谈了女朋友,她的表情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听到这,顾周宥的眼皮微抬,内心庆幸,还好是喜欢的。 杨翊故作轻松地开口:“那你这么说,我可以理解为我还有机会吗?” 陈念姝很讨厌他自以为是的模样,他总是轻易地把别人的秘密当成毯子。喜欢是私密的,可班级里,男生对女生的表白,女生对男生的暗恋,却能被他轻易地告诉身边的同学。 “没有了,今天发生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放心吧。”她委婉地提醒他不要再把别人的八卦当成谈资了。或许,因为你,女生会被人冠以倒贴,男生会被人冠以舔狗。 “那就好好做同桌吧。”杨翊说。 顾周宥脚步轻轻抬起抬,感应灯霎时亮了起来。楼梯口黄黯黯的光打在陈念姝的脸上,陈念姝笑了笑,感觉到了他的存在。直到杨翊走了,顾周宥才泰然自若地径直走了下来。 顾周宥清了清嗓子,完全没有偷听墙角被抓包的羞赧:“喜欢你的人还挺多。” 陈念姝没有说话,等着他开口。看到陈念姝气定神闲的样子,顾周宥完全忘了想了一天的开场白,但还是决定主动一点,不然哪一天不那么喜欢,直接变成了不喜欢。 顾周宥喘了口气,他嘴笨不会讲话:“喜欢你的人还挺多。” 陈念姝先竖了个中指,再陡然把食指立了起来,漫不经心地说:“就两个。” 顾周宥内心思忖了一会,还有一个是谁啊,最终还是没有对上脸,也不拐弯抹角了:“还有一个是谁?” 陈念姝的笑意晕开,那双似野生动物的眼睛如星辰大海的钩子,正在钓些什么,她指了指顾周宥:“你。” 顾周宥哼笑一声:“你魔怔了吧。” 陈念姝话锋一转:“喜欢我的人不多,但是喜欢你的人不少啊。” 顾周宥的眼神毫不心虚:“没有。” 陈念姝又露出了那双野性的眼睛,粲然地盯着他:“顾周宥,这周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吧。” “好。” “我是说,上上周,有一个女生,在茶水间说过这话。怎么,喜欢你的人太多,忘记了?” 顾周宥在脑子里捕捉这段的记忆:“然后呢?” “没然后啦,我可没有偷听别人讲话的习惯,尤其是表白。”她阴阳怪气地说了句。 “她只是想要一张上周游泳赛的票,想和我换。” “哦,那你和她换了吗?” “没有,我不习惯有人去看我比赛,而且我也不喜欢看电影。” “原来你两个都不喜欢啊。但我两个都喜欢。”陈念姝一语双关。 陈念姝的周六完全被补习占据,从周六下午放学的数学补习和晚上七点到九点的技术补习。补完技术后,她已经筋疲力尽了,只想快点回酒店休息。 她施施然朝着酒店走去,顺手回了下消息。 1111:有空吗? 好好念书:刚上完技术课。准备回酒店。 1111:好,我在酒店楼下等你。 好好念书:嗯。 半晌,顾周宥看着她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调侃道:“怎么,收到表白昨晚兴奋得一个晚上都没睡着觉。” 看着顾周宥意气风发、容光焕发的样子,陈念姝毫不示弱:“还是你比较兴奋,到现在都还亢奋着。” “......那是我身体好。” “有事吗?” “明天去看电影吗?” “不看,我很忙,要学习。你真是闲的,这么点小事,还跑来一趟。” “怕你拒绝。”当面说,可能难拒绝一点。 陈念姝完全没有抱歉的想法:“哦。” 陈念姝走到前台,顾周宥就在旁边默默站着,期待她能改主意:“你好,办理入住。” 陈念姝在书包里掏身份证,但怎么也没有找到:“没有带怎么办。” 前台有点不好意思地摇头:“抱歉,没有身份证无法入住呢。不如你提供一些其他证件,或者去派出所开临时身份证明。” 虽然感觉父亲不可能报警,但为了保险起见,肯定不能去派出所,可是身上也没有别的证明。 陈念姝突然想到,杭州现在已经试点“电子身份证”了,立马询问:“可以用电子的吗?” “不好意思,电子的没有推广,我们酒店还是要求实体身份证呢。” 前台打量着面前穿着校服的少女,多半是个未成年,更不可能放她进去了。万一丢了工作,得不偿失。 再说了,酒店的保安还有个私活,坐在监控室里看着前台有没有玩手机。傻逼酒店专门找人盯着前台有没有玩手机,真是有够折磨人的。前台想着要是能在这和她耗上一个钟头,倒也消磨时光。 陈念姝突然觉得顾周宥提的看电影可行,转头看他:“不如今晚就去看电影吧,看到午夜场。” 顾周宥立马浇灭她的想法:“你有病啊,本来就这么累了。而且晚上哪有这么多场次。” 陈念姝在手机上找24小时营业的店,准备去那呆一晚。看着陈念姝的举动,顾周宥天人交战,低头沉吟了一会,:“走吧,我知道去哪?” 他直接在门口拦了一辆车,把陈念姝塞了进去:“你好,去俪江园。” 陈念姝云里雾里:“哪?” 顾周宥撇过头,看上去有点心虚:“我家。” “我不要。” 顾周宥回过头看她:“我们家老房子没人。” 我们高中的贩卖机就是一场刮刮乐,我基本就没有顺利过,每次都要至少买两瓶,才能掉下来。记得有一次,买了4样东西,它还没掉下来,我耐心全无,踹了它一脚,结果多掉了一瓶出来。[狗头][狗头] 替念姝宝宝说一句:欺负你就欺负你喽,还要挑日子咩。[墨镜][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小区没有电梯,呈六层高的水泥状。台阶老旧,扶手栏杆看上去有点松动。像九零年代剧里的场景一样,凹陷出经年累月的痕迹。 顾周宥慢条斯理地用钥匙开了锁,门把已经有点生锈了,转动时嘎吱作响,露出渐变的旧颜色。 但屋子仿佛是被书页浸透了一般,古色古香,实木书柜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古书。屋子里有一股书本淡淡的木香,有点死板但很温馨。屋里屋外简直是两个年代,那扇门像是时光机器,隔着20世纪和21世纪。 顾周宥一进来就到卧室把被子拆卸下来放进阳台的洗衣机里。陈念姝松松倚在门墙看着他一气呵成的举动,一点也没有帮忙的意思。直到看到他把被子拿去洗了,才缓缓开口:“洗了,那我睡哪?” 顾周宥闷哼了一声,偏要和她对着干:“你最好祈祷被子快点干,没干就睡沙发。” 陈念姝的眼风带钩,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理直气壮地说:“那我睡沙发,你睡哪?” 顾周宥眼皮潦草一掀,睨了她一眼:“我回家住。” “好吧,那我睡沙发也得有被子吧,总不能盖你的衣服吧。”话毕,她伸手摇了摇他的校服衣尾。 风从顾周宥的衣服下摆贯了进去,他恶狠狠地警告一句:“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这和他对姜叡说的那句“说话就说话,别凑这么近”如出一辙,陈念姝轻轻抽回了手,老老实实地垂在腿侧:“我手又不臭。” 陈念姝看了眼客厅的布局,缓缓坐到了沙发前,一副鸠占鹊巢的蛮横模样:“要不要看个电影?” 顾周宥看着她这副在哪都宾至如归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他是个有些傲娇的人,需要别人邀请两遍才能装模作样地同意。此时,他也奉行了这个“事不过二”的原则:“不看,我要回家。” “洗衣机的衣服还没洗好呢,你再待会儿吧,等套好被子再走。”陈念姝反客为主的能力已经炉火纯青了,起初,她还是把顾周宥当成客人,现在直接拿出了主人对待奴隶的姿态。 未及顾周宥开口,陈念姝便把大灯关了,只余下阳台一盏昏暗暗的白炽灯,似有若无地照进客厅的白墙上。 墙壁上的人影摸黑着凑近,而正对着的两人却疏离地端坐着。平面上的人影藏着私欲,现实中的人却活在理性的枷锁下,束缚且自持。 陈念姝挑了一个外国片子,电影讲的是背叛和骗局下裹挟的**与自由、听不懂的语言绕在耳侧,藏着密语下的禁忌。 顾周宥是个静不下心的,小时候连《喜羊羊与灰太狼》都会看睡着,更何况是个听不懂的外国片子。他整个人端坐着,没什么心思在电影上。 阳台上的洗衣机嗡嗡作响,像舞台剧一样为跌宕的电影配上背景音。骤然停止运转的机器像从电影中短暂抽离,沉默地拉扯。即使这样,顾周宥还是左右脑互搏,压根没怎么看,只是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 突然,他靠着沙发,懒洋洋地回头,问出了之前从未打探过的私事:“你离家出走了?” “嗯。”陈念姝坦然地点了点头。 “还挺勇敢。”顾周宥淡淡说了句,随后便倚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屏幕。 电影里的烛光影影绰绰地照在两具年轻的身体上。他们埋首在教堂里欢愉片刻。教堂的钟声一阵阵顿敲着,掩下封建礼教下的禁忌和压抑。 轻微的低吟,传到对视的少男少女的耳中,像是激素的碰撞。顾周宥喉结滚动,侧目用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不爱看这种?”陈念姝的视线落在他的眼睛上,那里也簇了团摇曳的烛火,正往外渗着一点点焦黑的气息。 “不爱看。”顾周宥的眼神直直对上她,坦诚地说。 随着最后一阵脱水声戛然而止,客厅陷入了死寂。顾周宥抬手按了按钮,原本朦胧的脸变得清晰可见。 他从洗衣机里拿出了揉成一团的被单,随后便从抽屉里熟络地抽出吹风机。陈念姝原本以为那个洗衣机是自带烘干功能的,没想到他竟然直接上手吹了起来。 约莫过了十分钟,顾周宥的手臂有些肿胀,他没好气地看向面前没什么自知之明的女生,把吹风机塞到她攥紧的拳头里:“你吹会儿。” “你家就一个吹风机啊。”陈念姝随口问了声。 顾周宥却突然暴躁:“你是人吗?我都这么累了,你还要我找吹风机继续吹啊,我跟个奴隶似的。” 看着他语速极快地讲了段RAP,陈念姝埋头笑得颤抖:“新中国没有奴隶,站起来。” 陈念姝就吹了一分钟,顾周宥就伸手接了回来。不用他干活了吧,他反而还手痒,俗称“一辈子劳碌命”。 顾周宥的房间极致简约,墙面留白,一尘不染。木质的床头柜上什么都没放,房间里有股淡淡的蚊香味,隐约有股木质调气息。 陈念姝好整以暇地靠在墙壁上:“这是你的房间?” “嗯。” “你们家就一床被子啊。” “平时只有我偶尔来住。”顾周宥的手顿了顿,“把空调调低点。” 陈念姝调低了温度,用手给他用劲扇了扇。微弱的风带着少女袖子里藏着的橙香,顾周宥不自然地垂下了头。还好她只有三分钟热度,没到一分钟就停了。 洗完澡后,陈念姝躺在床上,把被子直直地盖到了脖子上。被子上有淡淡的松木香,身上的沐浴露是淡淡的山茶花香,有一种在闻对方的信息素的感觉。虽然没有肢体接触,却莫名暧昧上头。闻着这样的味道,陈念姝怀着疲惫沉沉睡去。这是她自高中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一觉睡到了9点。 起床后,陈念姝打开冰箱,学着手机的教程准备摊个手抓饼。夏天,厨房里没有空调,明晃晃的阳光投射进来,像蒸笼一样拢了下来。陈念姝起了锅后,也不知道是油太少了还是火候太小,摊了两个都失败了,就放弃了,开始学物理。 才刚写完选择题,就听见门口有人敲门:“谁啊?” 一阵清冽的男声传来:“是我。” “哦,你自己用钥匙进来吧。”说毕,陈念姝就回房准备把内衣穿上。 换完后,顾周宥还是直直地站在门口,没有进来。陈念姝开了门,看到门口汗滴如注的他。顾周宥面色潮红,身上衣物湿透了。额前的碎发蔫蔫地贴着,连睫毛上都挂着细小的水珠。 “怎么不用钥匙进来?” “懒得找。” 顾周宥一进来,就把客厅的空调开了起来:“吃饭了吗?” “没有。” 顾周宥去厨房拿了碗筷,看到了垃圾桶里两张烤糊的饼。他买了牛奶八宝饭和梅花糕放在她面前:“吃吧。” 陈念姝刚想吃八宝饭,就被他阻止了:“先吃这个吧,别空腹喝冰的。” 陈念姝第一次吃梅花糕,还挺好吃的。芝麻内馅,撒上红糖粉,但是有点烫,她一直在嘴里吹着气。 顾周宥按了电风扇的按钮,朝她脸上吹,吹得她头发都乱得炸毛。陈念姝察觉到嘴里温度变低了后,咽了下去:“你是不是有病?关了。” 顾周宥得逞地笑了笑,准备去洗个澡。 水声淅淅沥沥,喷出水柱砸在瓷砖上,溅起清脆的声响。水蒸气裹着热在浴室徘徊,陈念姝就着浴室不小的动静,开始吃牛奶八宝饭。 糯米饭裹着葡萄干、桂圆肉、山楂、核桃仁、什锦和各色果料,每一口都带着奶香,很粘稠,很开胃,陈念姝一下就感觉食欲打开了。 她刚吃完,顾周宥就从浴室出来了,他的头发往后倒,鬓角滑下一滴滴水,落在身上的衬衫上,性感极了。他没着急吹头发,直接坐在了餐桌的对面:“你还要吃手抓饼吗?” 糯米很顶饱,陈念姝其实已经有点撑了,但是想看他怎么做,就点了点头。他看上去很熟练,热油、倒蛋液、放饼皮,动作一气呵成,陈念姝竟然感觉到了日常的小满足。 顾周宥把手抓饼端出锅,放在餐桌上。陈念姝看都看饱了,一点也吃不下了:“你吃吧,我只是想看你做。” 顾周宥眉梢轻轻一挑:“你说什么?” 陈念姝把盘端到他前面,一点也不畏惧:“吃吧,我看着你吃,别浪费。” “别浪费?你都浪费两张了。” “嗯,下次注意。”陈念姝笑了出声,“快吃吧,你。” 顾周宥嘴巴张得很大,一口下去就吃了四分之一。 “你干嘛吃这么快?” “你老看我。”小时候,他害怕外公外婆总是会等着他吃早饭,不耐烦,就慢慢养成了吃饭快的习惯。同理,顾周宥也怕她不耐烦。 “好吧。”陈念姝从餐桌上起身,到房间里拆被子。 顾周宥很快解决完了手抓饼,看着房间的门敞开着,就走了进去。 “我来吧。”顾周宥接过她正在拆的被子。 “不至于,拆被子我还是会的。” “你去学习吧。刚刚看你那张物理卷子,都没对几道。而且你多选题都选了两个答案,都有一个是错的,你下次不确定就选一个吧。”陈念姝没有说话,顾周宥怕她有压力,又连忙开口,“但是,有一些很难的题,你都做对了。” 陈念姝眼角微弯,呈现月牙的形状:“我蒙的。” 顾周宥看到她旁边写了解题步骤,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你为什么选物理?” “因为有一些专业,选了物理,分低好多,为了上本科。但是后来发现,与其在省内上一个烂本科,我爸还是为了面子,想把我送出国。”陈念姝没有隐瞒,很坦率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以后,有不会的题可以问我。”看陈念姝没有反应,他又开口,“问沈惟康也行,他成绩比我好。” 陈念姝睫毛微动,扑簌扑簌落下细碎的光影:“好,问你。” 顾周宥把被子连同自己刚换下来的衣服放进洗衣机。看到坐在沙发上写题的陈念姝,开口:“昨天没看完的电影,还要继续看吗?” 陈念姝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要透过他的眼睛审视他的内心:“不看了吧。你确实心思不在电影上。” 顾周宥矢口否认:“我哪有,我只是发呆而已。” 陈念姝笑得粲然:“我是说,你确实不爱看电影。”这番话反而显得顾周宥刚才的辩驳有点无地自容。 第13章 第 13 章 班里最近盛传着些留言,说陈念姝和顾周宥进行着一段不正当关系。 夜色如墨,脆响的下课铃声刺破死气沉沉的教室。陈念姝突然感觉身后一阵轻飘飘的撞击,刮过后颈肌肤,脚边掉落一个餐巾纸团。 陈念姝回过身,慢悠悠地走到顾周宥身前:“乱扔垃圾,罚款一百。” 顾周宥没理她,自顾自掏出了书包里叠得整齐的校服,是她前几天在他家洗了还没干的那件。 陈念姝接过校服,漫不经心地望向他:“这几天离我远一点吧。” 顾周宥眉头微皱,直接转身走了:“哦。”才走了三步,他捏紧了一边拳头,像只炸毛小狗,又慢吞吞走回来,看起来劲劲的,攒着一股气:“为什么?” 陈念姝笑意盈盈地望向他,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走回来:“有人说我们有不正当行为。”隐晦不明的语言敲打着顾周宥的内心。 顾周宥不解:“可是我们没有,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话避嫌?” 陈念姝收敛笑意,淡声道:“我们有没有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给他们提供了素材,成为了别人的谈资。” 顾周宥试探地看向他,语气柔和:“你很在乎别人的想法吗?” 陈念姝很直白地说出了内心所想:“我不在乎,但也不接受。你们男生可以公开地去聊自己的**,去聊看过的黄片,甚至去聊女朋友裸露的身体,还会被说成是坦诚。可是我们女生呢,男生强塞的好意被说成是钓鱼,抽烟是太妹,和你上床是炮友、不检点。” 在高中时代,陈念姝第一次从身边男生的毫不避讳中知道了“包/皮”是什么意思。 从她刚开始说,顾周宥就理解了。重要的不是事实,而是歪曲过的故事也会成为人人评头论足的谈资。 顾周宥确实听到过很多附近的男生不避讳女生去谈私欲,甚至会有女生愿意配合他们,把故事越讲越起劲。祸不及己,就纯当上课聊天的玩笑。 顾周宥目光如煦,眼底带着一汪静水:“我理解了。” 一连几天,他们都没有说过话,见面也纯当不认识,自然而然地新鲜劲也过了。下课铃声响起,陈念姝准备去教室角落的饮水机里接水,正好水没了。顾周宥推门而入,两人视线蓦然相撞。 陈念姝低着眼皮只用余光瞥了眼顾周宥:“同学,搬个水。” 顾周宥看着教室里几双小心翼翼瞥他们的眼睛:“搬不动。” 陈念姝眼神剜他一眼,他立马躲开她的视线。陈念姝走到水桶处,用劲踹了顾周宥的小腿。顾周宥吃痛地“闷哼”一声,站得笔直。 虽然挺重的,但对陈念姝来说,确实搬得不算费劲。顾周宥就这么一直盯着她的动作,偶尔鬼鬼祟祟地瞥她的表情,看她有没有生气。 陈念姝接完水后,还不忘调侃他一句:“肾虚就多喝水。” 班上稀稀落落地有几个女生小声谈论:“顾周宥连水都不帮她搬一下,他们怎么可能那个了?杨翊果然是个骗子。” 化学课下课,陈念姝走班回来。桌子莫名多出了几张滑溜溜的鼻涕纸,连带着空气里都散着些汗臭味。 陈念姝看向了墙缝间那道凸起的油漆渍,越看越讽刺。从前没怎么注意,今天却觉得这道痕更多的像是那男的黏在这的水晶吊坠,分文不值,专讨人嫌。 虽然是化学课,但也不能把液体留在桌上不带走啊。陈念姝暗暗下决心,准备给自己的座位找个品行端正的顾客。偏这时,顾周宥恰好跌入了她的视线。 陈念姝朝他的脖颈扔了个纸团,把他叫到了角落。 顾周宥摸了摸潮湿的纸团:“你这纸团里是什么东西。” “哦,刚刚有人在我桌子上扔了鼻涕纸。”陈念姝一脸无辜地说了句。 顾周宥皱了皱眉,下意识就要往洗手间走。陈念姝立马把他拉了回来:“行了,骗你的。” 顾周宥冷脸睥睨:“你至于吗?我们还不能正常交流了,你还要把我拉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偷鸡摸狗。” 话毕,楼梯口的窗边驻了一只乌鸦,它怯生生地呆了一会,便撒下了一摊驼色的烂泥。 陈念姝的视线落在了那摊烂泥上:“它还挺听你的话。” “什么事?”顾周宥没摆什么好脸色。 “你化学课坐我位置。”陈念姝理直气壮地命令了一句。 “你现在不保持距离了是吧?” “你坐我位置,他们只会以为你喜欢我,和我没关系的。”陈念姝说得冠冕堂皇。 “就是我当舔狗舔你的意思呗,不要,你起码给个理由。”顾周宥一脸鄙夷地看向她。 “有一个鼻涕男坐我位置,还不把自己的水晶吊坠带走,就留我桌子上。”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和你表白,想把水晶吊坠给你戴脖子上。”顾周宥看着她光秃秃的脖子,嘴贫一句。 “你想死啊?”陈念姝的眉梢扬了扬,脖间骤然灌了一阵滑腻的凉风。 “所以你要我过去当看门狗?” 陈念姝巧言令色:“别把自己说得这么难堪,当狗你也是天赋异禀的佼佼者,再怎么着也是个‘贵宾犬’,我盛情邀请你来我的座位上当贵客。” “那你就不怕那男的在我桌子上留下一条鼻涕河?” “怎么会呢,他们都说你的座位要排班的,很抢手的。” 顾周宥顶了下腮,撇了撇嘴:“你就知道利用我。”说完就气鼓鼓地走了。 下一次化学课前,陈念姝往桌上的书页里喷了淡淡的香水,把桌上整理干净才走。她一走,顾周宥就快步走了过来,坐在了她的位置上,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他很快就消气了。 沈惟康斜乜了顾周宥一眼,嘴角噙着一抹坏笑,漫不经心地说:“你还真是,她说什么是什么。”弦外之音,舔狗。 顾周宥用脸骂人,作了个“滚”的口型。 体育课长跑测试,陈念姝跑了2分50秒,顾周宥跑了2分半,跑完之后两人还是精神饱满的,看上去没什么不舒服。 宋衿宜状态就没那么好了,跑了4分多钟,一跑完整个人都蔫了,一步也动不了,直接躺在了草坪上除草。后面回教室的时候,也把衣服枕着趴着睡觉。 她薄薄的衣料间全是密密匝匝的杂草,隐约还散发着一股原始的气味。沈惟康凑近闻了闻:“有股奇怪的味道。” “怎么?你在那草地里尿过啊?”宋衿宜气若游丝,昏昏沉沉地说了句。 “......”沈惟康不想和她说话了。 恢复精力后,宋衿宜换了身衣裳,把顾周宥叫到了位置上。她掩唇问陈念姝:“你觉得他们俩谁力气大?” 陈念姝扫了眼沈惟康:“桶装水你搬得动吗?” 沈惟康闻言皱了皱眉,瞧不起谁呢:“嗯。” 陈念姝的视线落在顾周宥身上,斩钉截铁地说了句:“沈惟康。” 宋衿宜的脸上褪去剧烈运动后的潮红,狡黠地看着顾周宥和沈惟康:“你俩能不能掰个手腕?” 沈惟康的语气颇带着些质问,他低着眼皮看了眼宋衿宜:“你觉得谁会赢?” 宋衿宜指了指陈念姝,不假思索地出卖她:“陈念姝说你会赢。” 顾周宥哼了一声:“那就比一场吧,下个赌注,别白玩了。”他看向宋衿宜,“你觉得谁会赢?” 宋衿宜直截了当地指了指顾周宥:“你。” “那你坐陈念姝这个位置。” 瞬时,四个人端坐在狭窄的一隅,如同在牌桌一样陷入了对立面,陈念姝先发制人:“什么赌注?” “赢了的扇输了的一巴掌。”宋衿宜开了个玩笑,缓解一下焦灼的气氛。 顾周宥看上去志在必得,眼睛定定地落在陈念姝身上:“反正你觉得他能赢,赌注我就下在你身上吧。” 陈念姝的手指轻轻叩了叩书桌,她抬着眼皮回望他:“怎么?你还想扇我一巴掌啊?” 顾周宥矢口否认,完全没了刚才的气焰:“我才没有。” 沈惟康和顾周宥的手交缠在一起,光是看小臂,就知道差距悬殊。果然运动员和素人还是有壁。宋衿宜大义凛然地开口,一副未战先胜的强者姿态:“不如,我们就比沈惟康能不能撑过十秒吧,能撑过就算他赢。” 沈惟康气极反笑,顶了下腮,目光如钝刀刮过宋衿宜的眼睛:“你再说一遍?” “那要不你们先放个狠话?”宋衿宜说。 沈惟康嗤笑一声,表情紧绷绷的:“宋衿宜,吵死了你。” 顾周宥胜券在握地放了句狠话:“沈惟康,你想在第几秒输,我都满足你。” “你放一个,气势压倒他。”沈惟康不爽地命令陈念姝一句,他已经完全把陈念姝当成一个绳子上的蚂蚱了,但这蚂蚱显然是个生在曹营心在汉的,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陈念姝看向沈惟康:“你是不是挺有钱的?把小卖部卡拿出来,放桌子上。” 虽然不知道用意是什么,沈惟康嗖一下就把卡摆在了桌子上。睡前复盘的时候,他才猛然从床子上坐起身来,我靠,我为什么要听她的。 陈念姝把卡推到了顾周宥的面前,她神色张扬,看上去丝毫不在乎比赛结果:“要是我们赢了,这张卡归你了,我的幸运数字是六。” 沈惟康看着赌桌上这群虎视眈眈的人,一脸鄙夷地暗骂了声:“一帮傻逼。” “10。”比赛看上去如火如荼,谁也不让着谁。 “9。”沈惟康开始发力了,但顾周宥还是不动如山。 “8。”沈惟康青筋暴起,脸也变得胀红。 “7。”沈惟康还是不放弃,顾周宥甚至手臂上的肌肉都没有用力。 “6。”顾周宥快速结束了比赛,沈惟康的手肘卡着桌角隐隐作痛。 宋衿宜心想,诶,顾周宥你读秒读慢了。 宋衿宜立马讨好地坐回去安慰沈惟康:“你好厉害啊。撑了这么长时间。” 宋衿宜没管他,眼睛亮亮的,闪着细碎的光:“其实你力气还挺大的。”顾周宥真是的,读秒读成了5秒,把人气这样。 顾周宥的眼神望向陈念姝,看上去也没有获胜的沾沾自喜。陈念姝的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没有说任何话。两人并排坐着,也算是短暂做了会同桌。 顾周宥的眼皮耷拉着,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嘴:“为什么是6?” 陈念姝顿了顿,看上去又像是要使坏:“因为你的名字?” 顾周宥早就免疫了,哼笑一声:“骗子。” 陈念姝总是一下正经一下散漫的,此时才说出了真心话:“因为我想考600多分。” “你可以。”顾周宥侧头看向她。 “我爸妈都没觉得我可以。”陈念姝云淡风轻地说。 高一的时候,大家都带着要考上名牌大学的希冀好好念书。一直到了高二,才发现事情远没有当初所想的那么简单。于是,放低了要求,只要能考上公办二本就好了。 到了高三,学习压力越来越繁重,而成绩却一直停滞不前,甚至有下降的趋势。高三,大家已经把要求降低为我只要能考上本科就好。原本以为考上本科很容易,最后才发现原来普通人努力一辈子,可能也只能马马虎虎上个三流本科。 分享一件高中糗事:我高中的时候,有拎过学校的大桶水。前两次,早读,教室没什么人,我一下就拎成功了。结果第三次,教室人很多,我没拎上去,Duang的一声,全班都看向我,我无地自容,那天下午都不敢离开座位,连饭都不想吃了,丢人[爆哭][爆哭] 顾周宥是老实人????? 闺蜜啊,他可不是什么老实小子[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 13 章 第14章 第 14 章 “宝宝,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生气的,我不小心生气了。你原谅我,我下次不生气了。”一阵黏糊的男声自耳际掠过。 “少来,你每次生气都无理取闹的。一下说要飞回国,一下说要怒吃五个汉堡。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何月塘按了按热水装置,准备给自己接一杯59度的热水,因为爸爸妈妈总是打电话过来说不可以喝60度以上的开水。 “不公平啊不公平,明明是我生气了,你就不能哄哄我嘛,我留学生活很无聊的。”电话那头的男生一骨碌翻了个声,打开了音响,把《万物盛开法则》当作背景音。 “我不生气 我不生气 别和傻子置气......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厉害厉害就是服气” 何月塘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有病吧你,啥意思,影射我是吧,说我傻逼?” “我是为你放的,我是傻逼,我是傻逼。原谅我好不好?”男生在电话那头点了点头。 “那你明天把《氓》给背了。”何月塘向给学生布置任务一样给男朋友也布置了背书任务。 “为什么背《氓》啊,又不能像《滕王阁序》一样免门票。” “那你把《滕王阁序》也背了。” “为什么啊?”电话那头的男生露出了一个痛苦面具。 “我们班有一个男生,真是的,我催他好久了背《氓》,到现在都不会背。你替他背了吧,压一下我干老师这个逼活的怒火。” “你...你竟然为了一个小男孩,让我这个男朋友背书,我诶,不公平不公平。他不背,你直接让他上去演不就完事了。” “上去演?”何月塘一脸狐疑地努了努嘴。 “对啊,第一句不是‘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吗?你就让这男生一人分饰两角,左手抱着布匹,右手抽空接着。” “你还挺会编排剧本,这么抓马?但我跟你说嗷,我们班那小男生一米九呢,他要是下课威胁我让我走夜路小心点怎么办?” “这样,我派个一米九的保镖保护你,现在就给我爸打电话。” 何月塘低低笑了声,刚要开口,身后的人便贴了上来,他的胸口堵着何佳晟的肩胛骨,环住她接水。何佳晟表情突变,猛然挂了电话。 “哟,何老师,这是在跟男朋友打电话啊?你男朋友在国外留学啊?富二代的嘛。”武阳粗砺的声音擦过何月塘的耳蜗,她骤然梗起了脖子,从旁边绕了出来。 “嗯。”何月塘冷淡地说了一句,便从旁边走开了。那杯59度的热水,她最终没有灌成功。 她坐在办公室里惊魂未定,失神地把那杯水怼在嘴唇,却猛然地被它烫了一口。那张樱唇渐渐肿了起来,浮上了可怖的水泡。 下一堂课正好是语文课,何月塘五味杂陈地走到了教室,恰好收到男朋友的消息。 【是要上课了吗?我的想法你可以实践一下,记得给我好消息。】他附赠了一个光头强.暴改理发师的表情包。 何月塘缓了过来,笑了出声。原本她是想给顾周宥下最后通牒的,现在也不需要了,她不准备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了:“顾周宥,上来,到黑板上把《氓》给默了,默不出来就给我上来演。” 顾周宥:“......”他郑重其事地叫了一句“老师”,企图让老师再给他一次机会。 可班上却突然哄然大作,所有的人都暗自下咒希望顾周宥默不出来,坐在他身边的刘浩哲甚至把他的语文书都给抽走藏起来了,回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顾周宥表情一凛,站在上面只默了句“氓之蚩蚩,抱布贸丝”。他拼命回忆第二句,最后只记起来了个“匪我愆期,子无良媒”。 何月塘真的很想问问顾周宥能录像吗,她想给抓马主理人乐呵乐呵。看着顾周宥一副脚趾扣地的模样,何佳晟也话不多说了:“顾周宥,从第二句开始演吧。其实不是真换丝,找个机会谈婚事。” “咋演?”顾周宥淡淡抿了抿嘴唇,懵懵地看着何月塘。 “你就随便谈点婚事,这边一句,那边一句就好。”何月塘捧着语文书一通乱指挥。 陈念姝和宋衿宜都快笑成一团了,在想语文老师简直是个天才,怎么能有人会安排事。 顾周宥几次想开口,都被自己荒谬地堵了回去,这样简直太弱智了。 何月塘也犯了难,给男朋友发了个消息。对面秒回,何佳晟转了文字,照着稿子对着顾周宥念:“你就一边嫁给我,一边那你先准备好彩礼,阿巴阿巴的。” “......”顾周宥看着一向严谨的语文老师,羞耻地嘟囔了句:“嫁给我。”随后又把头对着黑板低吟道,“那你就先准备好彩礼。” “行了,回去吧。下次还不会背,整篇都给我演成话剧,还要体会女主人公此时的心境,从怀揣着期待的少女到经历痛苦时的决绝都给我演出来,不掉眼泪我不让你下去。” “好。”顾周宥点了点头,乖顺地说了句。 ...... 铃声骤然响起,剪断了紧绷的思绪。翻页声、拉链声此起彼伏,划破沉默的教室,飘过匆匆掠过的人影。没过一会,教室就已经空无一人。 教学楼的走廊被半堵墙围着,两侧的白漆墙面斑驳起皮,露出灰黑的底色。走廊的白炽灯微微发亮,看上去寿命将至,但仍旧苟延残喘地投射下模糊的光晕。 顾周宥刚走出教室门,就被等候的女生拦住了。女生齐肩短发,留着空气刘海,长相甜美:“学长,我们可以合照吗?”顾周宥顿了顿,还没开口说话,女生又补了句,“恭喜你比赛得了第一名,我想等着你成为奥运冠军的一天,现在想存档留念。”说话不留一丝缝隙,像是在心里排练过很多遍一样。 顾周宥点了点头:“好。” 陈念姝刚好从办公室出来,迎面遇上了两人。女生叫住她:“你好,同学,可以帮我们拍个合照吗?” 顾周宥的表情有点不自然,肩头瞬间垮了下来。 陈念姝大大方方地接过拍立得,找了个角度:“好的。” 女生和顾周宥约莫差了30厘米,两人根本不在一个同框画面。陈念姝的左手往下摆了摆,示意顾周宥下来一点:“顾周宥学长,你往下蹲一点,拍不到你。” 顾周宥稍微往下蹲了一点,神色很淡,但眼睛瞟来瞟去的。 这两人简直太僵硬了,陈念姝忍不住又提醒一句:“学长,靠近一点吧。” 顾周宥凑近了一点,眼神警告她。陈念姝做了个嚣张的眼神,完全无视。她漫起笑意,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学长比一个爱心吧,不然太僵硬了。” 顾周宥最终还是没有收敛住情绪:“你能不能快按,你事情怎么这么多?” 女孩的表情有点尴尬,嘴角露出了标准的假笑。 顾周宥最后还是比了一个耶,快门按下的那一刻,闪光灯泛起冷调的亮白,照得顾周宥的脸庞清晰可见。他忍住刺目的白光,但眼底发黑,如同起了灰雾一般。 女生以为顾周宥脾气不好,已经有点不敢开口了。察觉到她微张的嘴巴,陈念姝小声询问:“怎么了?” 听到这一阵声,女生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学长,可以帮我在上面写上‘学考加油’吗?” 顾周宥拒绝了:“对不起,其实我也不是什么能鼓励你的榜样,但学考加油。” 女生的表情耷拉下来,但很快又转化为笑意:“好的,谢谢学长。” 看着女生有点沉重的背影,陈念姝开口发问:“为什么不能签一下,她也只是想通过你找到一些动力。” 顾周宥的眸光暗了又暗:“如果有一天,她发现我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只怕会幻想破灭,觉得自己的高中时代可笑不堪。”可能有一天,她也会像姜叡一样厌恶他的身世,觉得他像一滩淤泥一样任谁粘上都觉得脏。 陈念姝很坚定地看向他,那双野性的眼睛纯澈透亮,反复敲击着他欺起伏的内心:“我不会。”别人的想法她不清楚,但此刻近乎漆黑的走廊,她想透过他的眼睛告诉他,她永远不会觉得他是一个肮脏不堪的人。 陈念姝正经不了三秒,从口袋里大胆地掏出手机:“学长,我们可以拍个合照吗?” 顾周宥接过手机,陈念姝在他的头上比了个手势。快门按下,实况定格了这一刻。 顾周宥把手机还给她:“学校手机查得这么严,你不怕武阳过来没收你手机啊。他收走了,可不会还。” 陈念姝抱着肩,状态懒洋洋的:“他来了,我就把手机甩给你。” 顾周宥无语:“我被抓就没事,是吧?” 陈念姝的眼波流转:“反正学校都指着你拿个奥运冠军,一举成名,吊打一中呢。你带了也舍不得开除你。” 顾周宥不想和她掰扯了,反正无论怎么样,她都有辙。他转移话题:“刚刚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小狗耳朵。” “你是?” “是你。”陈念姝凑到他耳边,他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刚刚的女生很可爱。”陈念姝直直开口。顾周宥保持沉默,陈念姝的眼神缱绻暧昧:“你真魅啊,学长。” 顾周宥的耳朵瞬间红透,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一只突然暴躁[愤怒]的小狗和一个训犬女王[墨镜]。 害,跟女王说这些。 歌曲是大张伟的《万物盛开法则》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出自《诗经》 然后其实是没有这个表情包的啦,只是我觉得光头强如果当了理发师应该很难得到信任,嘿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第15章 第 15 章 裕城的夏天总是下雨,天气预报已经接连播报了一周的小雨,并插播了一条台风即将过境的消息。到了周五,总算是晴了一阵。 今天学校有领导视察匆匆赶到了城西小学,准备接许子桉放学。学校的走廊站了一堆三十来岁的父母,顾周宥穿插在其中,静静地看着屋内的小男孩。 许子桉摇头晃脑地看向他的同桌,此时这家伙的大腿阵阵颤抖,额头上沁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窗明几净,许子桉看向窗外优哉游哉的小鸟,支着下巴,对着同桌吹了阵欢快的口哨。 方杰的大腿抖动地更加剧烈了,他把手臂埋成一个圈,围在这片黑暗里,躲避许子桉的攻击。 可许子桉却睁圆了双眼,那双黑漆漆的狗狗眼逐渐嚣张起来。他凑到方杰的耳边,把这阵悠扬的小曲从他耳蜗里贯入。 方杰没忍住,腿间那条缝里洇湿了一小片(审核大人:口哨吹得想上厕所)。他嗖的一下跑了出去,尿过后便冲到教室里,提溜着许子桉的衣领便打了过去。 许子桉偏头夺过,浑圆的小拳头自他下巴往上攀升,他如同打拳皇一样,嘴里念念有词:“掉一滴血,掉两滴血......KO。” 方杰的下巴虽往上仰,但眼神却滴溜溜地往下转。倏尔,他抓住了许子桉的裤子便往下拽。小朋友浑圆的臀部露了出来,不过恰到好处地被松垮垮的上衣遮住。 许子桉气得不行,涨红脖子把裤子往上拉,随后跨坐在方杰的腰腹上,便朝着他的脸颊施展拳头。 顾周宥在门口使劲推门,可屋内的小朋友却翘着脑袋围观这场大战,连班长都一时入了神。屋外的家长也是一群不靠谱的,祸不及己身,都当是在凑热闹。 更有甚者,拿出了手机对准许子桉和方杰一顿录视频。她用着蹩脚的普通话解说:“现在的小人啊,很厉害的,打架都一套一套的。这两个啊,还是表兄弟。上次打架嘛,老师让他们把上次打的架编成双人舞,在班里公示一天,我都要笑死了。” 顾周宥闻言拢紧眉峰,他沉沉敲了下玻璃,示意正对的小女孩给他开门。小女孩眨巴眨巴着眼睛,歪了歪头,故作听不懂的样子。 顾周宥叹了口气,强硬地窗户里钻了进去,脑袋还被头顶的栏杆撞了一下,泛了些红。他跑过去把骑在人身上的许子桉抱了起来,压制住这个小兽的肩膀。 “舅舅。”许子桉满脸挂了彩,往顾周宥的腰腹里使劲钻了钻。 “许子桉,你...你简直就是个疯狗,神经病,我再也不要和你做同桌了。”方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拳头在耳侧捏紧,像是做了个宣誓的动作。 “尿裤子啦,方杰尿裤子啦。”许子桉做了个鬼脸,便抱住了顾周宥的腰寻求庇护。 班主任恰好开完会回来,看到班里这凌乱的一幕,眸色霎时暗了下来:“方杰、许子桉家长,来办公室一趟,今天不布置作业,下课吧。” 办公室里,一个男老师瞥了眼挂彩的小朋友,捂着嘴和身边新来的同事喁喁私语些什么。 “就那俩小孩,这个月来三次了。” “啊,可是今天才10号。” 男老师顿了顿,深切地摇了摇头:“还是来少了。” 班主任剜了俩人一眼,便架起了胳膊,看向了顾周宥:“你是许子桉哥哥吗?” “不是,是他舅舅。” “行,我们先在这等方杰妈妈。” 约莫十分钟,女人风风火火地赶来了,她早已经见怪不怪了,顺路还拎了杯抹茶星冰乐降降火。她刚站定,就照着方杰的屁股踢了一脚:“小混蛋,又干什么了,怎么又打起来了?” 方杰踉跄了一下,捂住屁股就哇啦哇啦哭了起来:“不公平,妈妈,你真偏心,你每次都不分清原因就先打我,明明是许子桉找抽。” “行了行了,别哭了。”许玫推了推眉心,朝许子桉招了招手,“年年,过来,让姑姑踢一脚。” “哦。”许子桉屁颠屁颠地转了个身,便翘着屁股等着姑姑往上招呼。许玫甚慰,高跟鞋噔噔噔地便朝着许子桉的屁股招呼了过去。许子桉圆滚滚的小脑袋晃荡了一下,再一次钻进了顾周宥的小腹上。 “两位家长,这次找你们来是真的想好好解决这个问题。他们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原因还不一样,有一次甚至是因为许子桉说了一句方杰矮,俩人就能扭打在一块。我平时看两个孩子都挺正常的呀,怎么在一起就成这个样子了。明明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更应该互相照顾不是吗?” “没事儿,老师,年年马上就要转去杭州读书了。这俩人闹不了一阵了。”许玫用吸管搅了搅星冰乐,随即抿了一口。 “方杰家长,你要是这个样子,我和你真的没法谈,你要引以为戒的呀。” 许玫立马把吊儿郎当的样子收敛起来,讪讪一笑:“好好好,老师,我知道了,回家我就好好教育他,让他不敢再乱打人。” “那也不能打人的嗷,现在已经不提倡棍棒教育了。”班主任义正言辞地提醒道,随后便看向了许子桉,“许子桉,老师和你说,你不要以为你要转学了,你就为所欲为,千万不可以再打人了。你们下次再打架,我就让你们上来给对方写一首夸夸歌,边唱边跳的那种。” “好的,老师。”许子桉的眼睛轻眯了一样,笑眼盈盈地对着老师说。 班主任看上去并不怎么信任顾周宥,一句话都没和他交代,只让他像个水印一样杵在那里。 “舅舅,你抱我,我不想走。”出了校门后,许子桉便张开双臂跳了起来。 顾周宥妥协地把他抱了起来:“你上次为什么说他小矮子?” “啊,他本来就矮啊,什么为什么嘛。”许子桉摇着圆嘟嘟的小手朝着顾周宥的胸口甩了一下。 “就因为这个,他就打你?”顾周宥一脸狐疑地看向许子桉。 “方杰他喜欢胡柳柳,但他还没胡柳柳一半高,我就说他站在她面前像他儿子。” “......”顾周宥的嘴角没有憋住,笑了出声,“那你也不能说女生像他妈妈啊,女生听了也不高兴的。” “可是胡柳柳是我姑姑的姨婆的孙女,和我妈妈是一辈的,真的是他妈妈辈的。而且胡柳柳说了,她最讨厌弟弟了。” “刚刚老师说你作业是空白的,你交白卷了吗?”顾周宥好声好气地问许子桉。 “老师说不会的可以不用写,我就没写。”许子桉正用自己的大拇指心不在焉地戳着顾周宥的喉结。 “那你整张卷子都不会啊?” “老师说只要你掌握了知识,会的也可以不用写。我一半一半吧。” “......”顾周宥不想再和他多掰扯了。半晌,许竣打来了电话,顾周宥把手机递给许子桉,“你接。” “喂,爸爸。”许子桉甜甜地笑了一下。 “许子桉,我不是你爸,方杰才是你爸。你下次见到他就毕恭毕敬地叫爸爸,别再和你爹打架了。”许竣一向是个平和的人,顾周宥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口吻讲话,还挺新奇的。 “爸爸,你是不是要玩个摇摇车冷静一下?”许子桉双手捧着手机,脚丫还晃晃悠悠的,一副欠嗖嗖的小屁孩模样。 “......”许竣愤愤地掐断了电话。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妈妈的妈妈叫奶奶......”陈念姝倚在那台老旧的摇摇车上,一遍遍给那辆空的遥遥车投硬币。 日薄西山、暮色苍茫。霞光打散在陈念姝的脸庞,一半阴影、一半橘红,如同割裂的天际。她垂了垂手,天光一寸寸挪到了那只劲瘦的手腕上。 她无聊地给顾周宥发了条消息:在哪? 顾周宥把许子桉从怀里放下来,牵着他快速地回了消息:嗯? 好好念书:噢,不会回了,我看到你了。 陈念姝看着远处的一人一狗,狗这晃悠悠地遛着小孩,还时不时要遭遇小孩的踩水坑攻击。 顾周宥嘶了一声,食指轻轻点了点许子桉的额头:“你再这样,我让你舔干净。”话毕,顾周宥抬了抬眼,也看到了陈念姝的身影。 陈念姝倚在那辆还在运转的遥遥车上,悠然说了句:“这么巧?” “姐姐。”许子桉眼睛亮亮地仰头看着陈念姝,他倒是一点都不认生。 陈念姝上下打量了下这个小男孩,小家伙站得板正,身上没穿迷彩服,脸上倒是套了件。 “宝宝,出来遛狗呢?”陈念姝气焰嚣张地摸了摸许子桉的头。 “有病?”顾周宥捂住了许子桉的耳朵,“你能不能说点人话。” “哦。” 小朋友的黑瞳仁很大,此刻正眨巴着那双神似顾周宥的狗狗眼:“姐姐好。我叫许子桉。” 陈念姝蹲下身子,视线与他齐平:“许子桉,我呢,和你舅舅是同一辈的,你应该叫我阿姨。” 顾周宥嗤笑一声,不置一词,他见到了一个比他更老顽固的人。 许子桉的脸颊鼓鼓的,像是一个流心的奶汤圆,看似无色无味,实则用银针一戳剧毒:“姐姐,我妈妈说不能随便叫人阿姨。你可以不要叫我全名吗?你可以叫我年年,是我的小名,因为我是新年出生。” 陈念姝顿了顿,顾周宥也是在新年出生的,怎么不给他取一个这样的名字。她轻轻戳了戳许子桉脸上那道淤青:“好,小桉。” 看不得这样的岁月静好,顾周宥直接打断了他们:“行了,许子桉,你想吃什么?” “顾周宥,我想吃肯德基。”许子桉双手叉着腰气鼓鼓地说。 “叫舅舅。”顾周宥严词纠正他。 舅舅这个称谓是外婆、外公和顾声一起加在他身上的新身份,而他作为一个不被正名的存在,只能认清自己。他能带给家里人的只有羞辱和魔咒。所以舅舅这个外衣反而成了一个虚伪的光环,压下了心底那条泛滥成灾的污河。 第16章 第 16 章 一番拉扯下,顾周宥和陈念姝最终还是带他去吃了肯德基。走出门时,顾周宥严词警告许子桉不许告诉他妈自己带他吃了肯德基。问吃什么了,就说吃面了。 万变不离其宗,小时候,陈念姝和林溪肴也是这么对口型的。今天吃什么了,俩人摸着肚子里的可乐炸鸡,义正言辞地说吃了蛋炒饭。 这时候当律师的爹一眼就看出了俩人的不对劲,他通常会请她们喝一碗秘制的青菜汤把中午的可乐炸鸡打掉。为什么说是秘制的呢,原因有以下三点: 不会做菜的厨子没有自知之明非要亲自下厨做一锅青菜汤。 非要加一些所谓的有机蔬菜大乱炖。 非要加一些药材装逼。 顾周宥的童年就截然相反了,他从来没吃过炸鸡,也没有喝过可乐,顶多过年的时候吃点外公外婆买来的健康年货。什么云片糕啊、什么软面包啊之类的。小时候,他有很多讨厌吃的菜,但他却格外能忍。无论外公外婆做什么菜,他都能硬塞进去。 因为萦绕在他童年的只有一句话:要么把他送到福利院,要么扔掉。 许子桉正咕噜咕噜喝着可乐,被顾周宥一把夺走:“可乐少喝点,我是不会带你去上厕所的。” “哦。”许子桉刚刚大快朵颐了一顿,现下倒有些晕碳了。他一步也不愿意走了,伸开手臂看向顾周宥,“舅舅,抱。” 顾周宥按住他圆溜溜的小脑袋,毫不留情地推拒:“不行,自己走。” 许子桉一步迈到了陈念姝旁边,他用脑袋蹭了蹭陈念姝的肚子,“姐姐,抱。” 陈念姝蹲下身来,把他托起来。他今天算是感受到了一米七和一米九的高度差。在舅舅身上,只能俯视一颗颗像珍珠球一样的脑袋,毫无感情。但在姐姐身上,他可以稳稳地看清那些人鄙夷的目光。每当经过时,他们便会投射一个“给这小孩惯得真懒惰”的表情。 顾周宥一脸无语地想把许子桉抱回来,都被他撅着嘴推走:“你现在想抱,我还不让你抱了呢。” 一路走马观花,许子桉的注意力早就飘到玩具店里了,不一会儿,便蹬腿下来抱了一堆玩具。 顾周宥一一给他买单了,该说不说,怪不得家长总说时代不同了。现在小孩随便一个盲盒都要一张百元大钞。许子桉这个不知道省钱的还拿了个399的奥特曼精装。 许子桉刚出门,便不小心踹到了趴在地上的小男孩,他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给你三秒钟爬起来,不然就再也别起来了。”母亲怒吼一声。 小男孩眨着泪濛濛的眼睛趴在地上:“你明明答应给我买的。” 母亲死命拽着孩子的胳膊,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孩子拖地带走。顾周宥抓了抓许子桉的肩膀:“年年,你去把弟弟拉起来。” “好。”许子桉放下奥特曼就去托住小朋友的裤腿,他气呼呼地对着家长说,“阿姨,你慢点拽他,很疼的。而且你明明答应他了要给他买,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这句话是顾周宥教他说的,他小时候总待的那个游乐园里,有无数这样的小朋友。虽然有些孩子是真的无理取闹,但更多的孩子他们面对的是不履行承诺的父母。满心期待之后,到头来只剩一句越大越不懂事,一声信不信我打你,将他们的羞愧公之于众。 原本满心欢喜的小朋友变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坏小孩。 陈念姝和顾周宥不适合参与这样的争执,这只会让家长觉得他们这群叛逆高中生在拱火。可许子桉不一样,由同龄人说出口的真心话,最能让这群虚伪的大人羞赧。 果然,被凝视的大人陡然变了脸色,不情不愿地说了句:“给你买,给你买行了吧。”他们通常不会只说这些,他们会用一些虚伪的语言替自己挽尊,比如现在,“不是妈妈不给你买,这些玩具家里都有的啊,买了你也就放在一边,多浪费啊。” 当下孩子虽然买回家了,可买回去的喜悦却不再有了,这个玩具变成了TA成为坏小孩的标志。 “这是妈妈奖励给你的礼物,这么说更好吧。”陈念姝摸了摸许子桉的头,看向了泪眼婆娑的小男孩,他绞着衣角羞愧地不敢抬头看向大家。 “弟弟你特别棒,是最乖的小孩。”陈念姝和许子桉贴耳了一句,后者立马复述。 目送完这对母子后,陈念姝蹲下身子,温声细语地对许子桉说:“姐姐也奖励你一个礼物好不好?你要不要玩泡泡乐园。” “嗯嗯。”许子桉的门牙抵在下嘴唇上,轻轻点了几个球。 “你不要抓我。”许子桉转了个身,逃脱顾周宥的魔爪。 店员立马警惕起来,她看着这对不太寻常的男女,再看了眼许子桉脸上的伤,很自然地把他们当成了一对人贩子,立马把许子桉拉到自己的身边。 顾周宥悬在空中的手垂了下来,对这奇怪的行为不置一词。 店员的嘴唇颤了颤:“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她安抚地摸了摸许子桉的头,“小朋友,没事嗷,姐姐在。你脸上的伤是他们打的吗?他们要把你带到哪里去。” “他们要把我带到泡泡乐园呀,我要玩滑滑梯,今天姐姐奖励我吃饭,奖励我玩滑滑梯。”许子桉越描越黑。 “什么?”店员一点就燃,“你们有没有良心?怎么能不让孩子吃饭,还打他。” 陈念姝笑了笑,不怕人笨,就怕人又笨又勤快:“我带我弟弟来商场里玩,至于他脸上的伤,和他表哥打起来了。” “你...你怎么能欺负小孩呢?”店员松了手,对着顾周宥恨恨说了句。 “......”顾周宥无语凝噎,看下了店员身后的泡泡乐园,霎时觉得这泡泡乐园怎么长得这么笨。 “姐姐,方杰不是我表哥,他就比我大四十天。”许子桉的手臂抬了抬,一不小心指了一下顾周宥。 店员垂着眼皮,看向了身下的小孩,原来还是个侏儒症啊。不过也好,这个长相看不出年龄的。 “你好,我们能进去了吗?”顾周宥果断结束这没什么营养的话题。 “大人不能进。” “上面不是说大人可以陪同吗?”顾周宥随手指了指旁边的提示。 “可他不是和你一样大吗?”店员朝许子桉努了努嘴。 顾周宥觉得荒唐,笑了声:“你说什么?” “对啊,姐姐,我不是大人啊,我是小孩纸。”许子桉仰了仰头,露出那张童真的脸庞。 店员这才嘶了声,反应过来,悻悻地把许子桉和陈念姝放进去。 顾周宥坐在等候位子上,安安静静地看着此刻玩得开心的两人,记忆慢慢倒回了曾经那个他无数次注目的充气乐园。 充气乐园里,无数和他年龄相仿的小朋友嬉笑吵闹,这样的欢愉声充斥着整个公园。外婆问过他很多次要不要玩,他都违心地拒绝了。小时候,他只知道因为他的存在,妈妈很不开心。外公外婆也很不开心。 无数个那样的夜晚,他就默默地等着外婆跳完广场舞再懂事地去帮她拿东西、逗她开心。他想用行动告诉家人,其实我的存在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糕。 陈念姝也有些心不在焉的,她轻轻转动着海洋球:“小桉啊,姐姐问你,舅舅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子桉的心思早就抛到海洋球里了,压根没有思考,只是凭着过年时餐桌上的记忆,慢悠悠地开口:“舅舅是个很挑食的人。” “挑食?” 小孩子总是有自己看待世界的观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舅舅每次过年的时候,只吃面前的那道菜,从来不吃别的。” 为什么连夹道菜都小心翼翼的?为什么城区的老房子只有一床被子?为什么要被人说成是一个有污点的人? 陈念姝深深地舒了口气,她对他的土地充满了未知的探索欲,却想等着他一寸一寸翻开那抔土,摊平那片泥地。 第17章 第 17 章 陈念姝离家出走的那天,舒湘跟着她去了。只是在裕城西站,摩肩接踵,她跟丢了女儿。 后来在丈夫口中得知女儿要复读,她便匆匆给熟络的大学同学去了电话。那天,舒湘在裕城约了个饭局,邀请了程褚和他的父亲。 包厢里,程褚一看到舒湘,便忍不住调侃:“我说你们夫妻俩可真够行的,能把女儿逼到来裕城复读。” 舒湘无奈地笑了笑,接受他的调侃和批评:“嗯。” 她站起身来,朝程褚的父亲举了个杯,“帮我女儿在二中办学籍的事,就麻烦程校长了。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都会积极配合的。” “没事,舒湘,你坐吧。我儿子交代给我的事,会好好办的。到时候给你女儿安排一个快班。对了,她现在成绩怎么样?” 舒湘悻悻地抿了抿嘴:“我也不太清楚,高考只考了530分。但政治和英语都考得还可以,第一次就放了。” “那是有点偏科了,行,我知道了,我今晚就回去和招生办老师商量。” 校长走后,程褚扬了扬眉,看向舒湘。那张脸庞如今已爬了些细纹,但看上去并不显年纪:“做母亲做的不太成功?”他像大学时一样散漫地调侃她。 舒湘耸了耸肩,懒洋洋地说:“确实做的不够成功。不过你做丈夫也做的不够成功嘛,离婚证都要在朋友圈公示。” “那是我儿子发的,真是个孽子,尽给我丢脸。不过他今年正好高三,说不定和你女儿同班呢。” “不好意思,对姓程的过敏。”舒湘毒舌一句,“最好别在同班,我女儿有点恋爱脑的。” “恋爱脑是什么意思?”程褚好奇地问了句。 “自己问你儿子吧。”舒湘避而不谈。 “我儿子脑子不正常。”程褚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腿,抖掉腿侧上蹭的白墙灰。 “嗯?” “我爸说他每次滕王高阁临江渚都能写成滕王高阁临江褚,真是有够自恋的。”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顾周宥有气无力地背着这篇《滕王阁序》。 原本这篇他是打算放弃的,反正高考的时候只用挑三道古诗题便好。但何佳晟越来越上道了,她又想了个损招。如果上课还不会背,她就在身后的大荧幕上放个滕王阁景区的背景,让他找找感觉。 二中有个傻逼的传统,早读得站着读,提高精气神。梁珍珍最讨厌这个破规矩,此时,她正蹲在桌板的小角,吃着自己那个加了小肠卷的嵌糕。 “你在吃什么?”顾周宥分了神,看向了滑稽的前桌。 “嵌糕,全家福版。”当面一套,括号里一套初见雏形。 “梁珍珍,你这个味道太大了,嵌糕怎么能加小肠卷?小心武阳偷摸进来抓你。”刘浩哲一只手臂支着桌板,一只手笨拙地拿着那本政治书,背着那些烂熟于心的理论。 “刘浩哲,你人老实就算了,吃东西也这么老实。你懂什么啊,我跟你说,就是要加小肠卷,尿越多越骚的越好吃。”梁珍珍嘟着鼓鼓囊囊的嘴,语重心长地对刘浩哲说。 “武阳来了,快收。”同桌提醒了一句梁珍珍,但还是被武阳发现了。 “你个女孩子,怎么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还蹲在这,这里是教室。”武阳声音脆亮,恨不得让全班都听见。 他的视线落在讲台上的何月塘身上:“你们何老师就是这样,一点都不管你们纪律的,像什么样子。” 顾周宥蹙了蹙眉,坐了下来:“梁珍珍,老师让全班都坐下来。” 他知道武阳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到何月塘的早读,他就晃晃悠悠地来教室监督,跟个狗皮膏药似的。何月塘一向待他冷淡,可他却非要刷些存在感。用自己教导主任的身份,对一个堪堪大学毕业的老师职场霸凌。 那时,大家都只是天真地以为他不过是小心眼罢了。 “顾周宥,你这么会替老师做决定是吧,站起来,早读坐着像什么样子,你看除了你,有人坐的吗?” 顾周宥看了眼远处的陈念姝、沈惟康和宋衿宜,这仨跟个大爷似的,把教室当成了健身场所瘫在那。 他记得宋衿宜和沈惟康只有在早读吵架的时候才会站起来,争个脸红脖子粗。而陈念姝通常只是个看客,她喜欢看他们吵架。 “好了,都坐下吧,我要开始默写了。”何月塘听到这边的动静,再看了眼武阳那个横亘着褶皱的后脑勺,主持正义。不过才当老师两年,她就身心俱疲。 武阳一脸嫌恶地剜了何佳晟一眼,便护着他那吃猪饲料的肚子离开了。 “行了,梁珍珍,继续吃吧,不默写。”何月塘气定神闲地说了句。 第一堂课是政治课,一到早读下课,陈念姝就整理好课本准备走班,却正好撞上武阳的视线。 武阳挡在门前:“不用去走班教室了,就在教室待着吧。” “不了,老师,我还是去走班教室吧。” “留下吧,老师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陈念姝蹙了蹙眉,看不出他有什么心思,只觉得这人真是个小心眼,不过是在他的课堂上写了个语文试卷,他就经常为难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比如让陈念姝去他办公室帮她拿一下书,比如让她配合学校那些需要露脸宣传的活动,前者,陈念姝同意了。后者,陈念姝委婉拒绝,却被他逼着拍了个采访。 采访那天,陈念姝把脸涂得黑魆魆的,带了个黑色口罩,可他的相机都快怼着脸拍了,还意有所指地说了句:“你是不是见不得人啊。” 现在这张脸和那天交叠在一起,别无二致。陈念姝冷漠地推拒:“老师,我不想浪费时间在政治上,抱歉。” 被武阳耽搁了一阵,走班教室已经人满为患,陈念姝坐在了仅剩的位置上,旁边坐了个趴着睡觉的男生。 随着一阵清浅的气息吸入,男生直起了身子,眼神逐渐失焦,只是淡然地坐着。课桌的分割线交缠着两人的卷子,陈念姝和他各自伸手,却错拿了对方的卷子。看到名字的那一刻,俩人都一时恍惚。 陈念姝晃神的原因很抓马,这家伙的名字竟然和她前男友一模一样。 而男生的晃神原因也不遑多让,父亲和他说要照顾一下朋友的女儿,在他耳朵念叨了八百遍没管,结果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奇葩地遇到了。 “你叫陈念姝?”程旭先开了口。 陈念姝看着这张和前男友没有一点相似的脸,“嗯”了声。 “你是复读生吗?”程旭还想再确认一下。 “嗯。”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她还是好好回答了。 “加个微信吧。”他从自己的试卷里撕下一小条纸递给陈念姝,“你把微信号写上面吧。” “......”陈念姝无言以对,只是静静地把纸条推了回去。 “我爸说,”程旭顿了一下,想起父亲交代过自己不要让她知道这件事,便话锋一转,“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是谁?” “啥也不是。” “......”陈念姝第一次对一个人无语,她看他极度不爽,不止是因为他那牛头不对马嘴的说话架势,更是因为他和她前男友一模一样的名字。虽说名儿是个大众的,可偏偏姓也是同一个,陈念姝真的有点雷。 “不好意思,我雷姓程的。”想着想着,陈念姝脱口而出。 “你不也姓陈吗?”程旭支着下巴懒洋洋道。 “要不你换个位置?”陈念姝做了个请的手势。 “是我先来的,而且你看这哪有位置?”程旭环顾四周,用余光瞥了陈念姝一眼。 “那儿。”陈念姝指了指讲台上那个空的位置,又指了指后面的男生,“如果你不介意坐人腿上的话......” “行。”程旭笑了声,板板正正地坐在了讲台上。底下的同学都定定地凝着他,他倒也自在,硬生生在那坐了一节课。 下课后,他去了趟小卖部,买了一堆零食饮料,甚至还买了一本教辅资料摊在陈念姝桌子上。 陈念姝一脸黑线地看着他,终于还是问出口了:“你喜欢我?” “不喜欢。” “那你...” “但我想照顾你。” “......”纯骚扰是吧,渣男语录又更新了。我不喜欢你,但我享受照顾人的感觉。 班里闯来一个不速之客,任谁都被这架势吸引了去。一时间,无数双眼睛像从抽象画里跑出来一样,围观着他们。 “有病?”陈念姝抬着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冰冷。 “下节课化学课走班,刚好在你们班,我坐你位子了。”程旭也不在乎她怎么说,反正他爸让他照顾,他自当尽心竭力地完成他爸的心愿,越搞越砸倒也有趣。 “我位置有人坐了。”陈念姝指了指走过来的顾周宥,他把桌上的零食推到了一边,把自己的书整整齐齐摆好了。 “哦,行。”程旭熟络地拍了拍顾周宥的肩膀,“兄弟,替我好好照顾陈念姝。” 程旭和顾周宥打过几次篮球,关系倒是也还行。只是现在顾周宥看着他那张装熟的脸,怎么感觉他那么欠揍呢。 “替你照顾?” “嗯,顺便把她微信推过来。” 顾周宥的视线蓦然和陈念姝撞上,他没什么情绪地询问陈念姝:“嗯?” “没事,一神经病。”陈念姝辣评道。 陈念姝:雷程旭,谢谢。 顾周宥:雷程旭,谢个屁。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出自于唐代文学家王勃的《滕王阁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 17 章 第18章 第 18 章 “本台插播一条重要讯息,台风预计于今日下午登陆。” 不多时,黑云压城,骤雨敲窗。风雨如晦,肆虐狂啸,雷声轰然炸响。雨水倾盆如注,砸在大树上,摇晃出扭曲的树影。 “没事,散了好了。”何月塘站在楼梯间,望向窗外那片污浊的池塘,此时上面绿油油的浮藻正被暴雨湮过,往塘边疾疾溢出。 “你什么意思?” “你还想要说什么?怎么?女人都只剩三个点跑到你房间里了,你说你们没关系?” 窗外的空调外机正闷闷喘着粗气,雨水笨重地砸在金属外壳上,在地上抖落下一大片死水。顺着这阵声,何月塘渐渐大了声音。 “她和我没关系,那是我室友的......” 未及说完,何月塘轻嗤了声,“要不说留学生圈子乱呢,今天你绿我,明天我绿你,炮友都成常态了是吧。不用负责,提上裤子就走,你们多潇洒啊。” “何月塘,我说了她和我没关系,她走错房间了,她是我室友的性伴侣,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听我解释呢。”伴随着玻璃杯的破裂,对面带了一阵钝痛的哭腔。 “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你也没有穿衣服,非要让我看着你们拍黄片才行是吧。” “我只是没穿上衣,我准备睡觉了,仅此而已。而且我和你睡觉的时候,晚上也没有穿睡衣的习惯。”男生依旧在平静地解释,“那是隔壁那个傻逼,他他妈的每天没办法一个人睡觉,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好,那就当她和你没关系。那周菡呢,也和你没关系吗?你真是有点像周萍啊,怎么有人还能勾引自己的小妈?” “你拿我和那个渣男比?何月塘,我很郑重地和你说,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主动引诱过她和我做过任何有悖人伦的事。” “所以有过被动的喽。”高考的选择题中,考生需要自行辨别病句,辨别成语是否使用恰当。作为一个语文老师,何月塘自然也有抠字眼的习惯。 “没有,无论她和你说了什么,但每一次我都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没事,你不用和我解释,昨天你不是和我说分手吗?好,我同意了。分,现在就分,谁不分谁孙子。记得出去别营销破碎苦情人设,分手他妈的是你提的,我只是执行了而已。” 闷热的楼梯间压得何月塘喘不过气来,她一点点推开了玻璃窗,任由肆虐的风砭骨而过。 “我昨天那句分明只是句玩笑得不能再玩笑的话,你非要扣那个字眼吗?你分明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为什么不听我的解释。”男生的声音渐渐发抖,“其实我的解释根本不重要是吗?你他妈就是玩腻了想分手。” “随便你。”何月塘一字一顿地说,她的眼底渐渐噙满了泪水。一滴泪随着她的尾音划到了窗台的石砖上,落下一个浅淡的水圈。 “其实我很早就应该反应过来的,你对我压根不是认真的,只是玩玩而已。大四毕业,你他妈根本没和我商量就自顾自回了老家,从那时起,你就压根没想和我过下去。所以你才支持我出国是吗?” “你一套逻辑自编自导的真是有够......” “有够什么,你他妈说啊?”随着门口笃笃的敲门声响起,一阵震怒涌了过来。 “有够正确的,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反正你也没认真不是吗?”何月塘倚在身后的石砖上,那道粗砺的折角碾过她的大腿,落下根根分明的红痕。 “反正你对谁都是玩玩而已,我算是个什么东西。”男生停了一阵,“我看你才是周朴园,冷漠自私,阻碍你的所有都能舍弃,而我作为最没用的,就会先被你安个什么都没有的破罪名,第一个去死。” “对,没错,狗逼儿子,你爸爸我今天就和你彻底恩断义绝,可以挂了吗?你要不想挂,把手机砸了也行。”何月塘兀自掐断了电话。 何月塘的泪水一颗颗滑落在嘴唇,混着窗外溅入的雨水,她不慎尝到了一片咸湿。何佳晟用指腹推开脸上的泪痕,浑身发颤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铃声响起,她魂不守舍地走去了教室。开始讲课时,才惊觉手上拿着一本《雷雨》。既如此,那就满足一下自己的私欲吧。一个刚分手的女人实在是不适合讲课,那双肿胀的眼睛只会成为学生茶余饭后的谈资。 “顾周宥、陈念姝,你俩演一下《雷雨》第二幕吧,然后宋衿宜和沈惟康你们演一下第四幕吧,可以满足老师的小小私心吗?我今天有点累。”何月塘诚挚地说了句。 “是你曾经引诱过的后母。” 对峙来到了**,刚刚的争吵再一次兜上心来。何月塘看得入神,从周菡找到自己,说她和自己的男朋友是这种关系时,何月塘有些麻木了。她不想相信男朋友的解释,说到底倒也是想和他断了。他那样的家庭,不适合何月塘这种连找个工作都要求稳的人。 “......周家的空气满是罪恶。”窗外的雨笨重地砸在窗子上,留下痕迹,像是冲刷不掉的罪孽深重,一点点砸在旁观者、亲历者的肌肤上,毛骨悚然。 这句话,于陈念姝而言,也是钝痛一阵。他们家像一个庄严肃穆的教堂,而父亲总是在这样窒息的空气里,大肆宣传自己的邪教理论,妄图把陈念姝培养成一个俯首帖耳的信徒。父亲生气时,便会一件件地列出她曾经犯过的罪恶,通常是说她离经叛道、庸庸碌碌。 于顾周宥亦然。这些年虽然外公外婆待自己不错,但却总也不能交心。他们时常防备着,怕他破坏母亲的人生。家里的空气里本没有罪恶,所有的罪恶都是由他带来的。他作为那个罪恶的源头,搅得全家不得安生。 到了第四幕,顾周宥和陈念姝又搭了个周冲和四凤的身份,陈念姝倒是没什么,可顾周宥却有些屈辱。在这过程中,他跑来跑去的,一下叫沈惟康哥哥,一下叫宋衿宜母亲,引得全班乐呵一阵。 “我并不是你的后母。”宋衿宜平静如水地说了句,一场罪恶昭然若揭,雷声轰隆作响,做出判决。 何月塘揾了揾脸颊上的泪水,这句话周菡也对她说过的。 满足完私欲后,何月塘郑重其事地承诺学生下周三的周考直接作废。 ...... 晚自习下课,暴雨依旧。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天空,黑夜骤然变了颜色,晃得人的眼睛发黑。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阴森森的,像是待在微恐密室的暗角。 顾周宥撑着伞慢悠悠地走了几步路,校服上便溅起了几滴水垢。他收了伞,看到陈念姝正站在屋檐下用暴雨洗手:“手怎么了?” “刚刚接热水的时候,水满了,没及时关。”陈念姝的指节灵活地动了动,露出泛着些红肿的皮肤。 “你就直接用雨水啊,可真能对付的。” 陈念姝没理睬他,只是继续用水冲着,直到皮肤没什么刺痛感才停。 看着她不理他,顾周宥手欠地想要博得点关注。他拽着陈念姝的衣领把她推到屋檐外,刚想把她拉回来,一时失手。陈念姝脚上一滑,直接摔倒在雨地里。 暴雨下,少女浑身湿透,额前的两缕碎发贴着肌肤往下滴水,看上去狼狈极了。顾周宥脚上一打滑,踉跄了一步,不慎又踹了她一脚。 陈念姝啧了声,不置一词。 察觉到做错事的顾周宥悄悄看了一眼她的眼色,默默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陈念姝松了松黏在身上的衣服,笑出了声:“怎么了,冲弟弟,还没从角色中走出来呢?” 顾周宥自觉地脱下外套,围住她胸前那片洇湿:“我没有。” 陈念姝背过身来,弯身扭了扭湿漉漉的头发:“你现在怎么有点蔫坏的。” 未及她回答,陈念姝转回身,眼睛又滴溜溜地流连在他的锁骨处,那里有三颗大小不一的小痣。 此时那片锁骨动了动,如同被台风卷起的一张城营布防图,陈念姝想攻城掠地,占领这片摇摇欲坠的土地。 她靠近一步,在他的锁骨处落下薄薄的呼吸,她只是心痒一阵,先催化了这片疆土,以便于在这安营扎寨。 “你,”陈念姝顿了一下,“推了人为什么不道歉?”心思不纯的人一本正经地说,倒真像是一个受害者。 分明确实推了人,顾周宥却觉得遇到了个碰瓷的,他心甘情愿地道了声歉:“对不起。” 一阵风掠过,顾周宥的身上起了点鸡皮疙瘩,连同锁骨那片区域也起了点反应。 “嗯。”陈念姝只觉得他不够真诚,道歉怎么能只道歉,好歹要正儿八经把头低下来,毕恭毕敬地说一声“姐姐,对不起”。但是没事,来日方长,陈念姝总也能等到他叫姐姐的那一天。 看着他微微泛红的手,顾周宥走到旁边的贩卖机,买了瓶冰水:“伸手。” 陈念姝伸出手,清水从高处抛下来,自手背处泛起水花,溅到彼此的衣服上。顾周宥浅白的衣服布料已经湿了一大片,里面的腹肌若隐若现。 这片腹肌如同一片无色无味的鱼鳞,人们总会一片一片刮去它,陈念姝却想珍藏。这是这条小鱼在这片深海里摸爬滚打的证据,陈念姝想珍藏他十八年的故事。 顾周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喉咙一阵梗塞,怎么能有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顾周宥真想剜去她那双锋芒毕露的眼睛,然后带回家,他想让那双藏着故事的眼睛歇一歇。 屋檐上雨幕如织,藏着故事的少男少女静静地听着这阵噼里啪啦的雨声,一动不动。两人身上的水圈簌簌坠在地上,再各自晕开,往彼此身上攀爬。 现在是高三二班的话剧表演《雷雨》第四幕 周萍(沈惟康饰):冲弟弟 周冲(顾周宥饰):哥哥(心不甘情不愿版) 原来这样就能叫哥,弟弟,叫姐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 18 章 第19章 第 19 章 顾周宥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陈念姝的,他倒也稀里糊涂的。他的脑海里只有零零碎碎几个画面。 第一次见面那天,她冲上来抱住自己,顾周宥只闻到了她身上那阵淡淡的橙子香。橙子皮黏在手上总是有阵淡淡的果香,她靠近他时,也会把那阵香气带到他的衣袖里。他第一次用嗅觉感知到了一个人的存在。 后来,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陈念姝。是因为姓陈,才喜欢橙子香吗?顾周宥偶尔神游的时候也会想。那天他被揍得狼狈,而且还没尊严地和没品的混子哥点头哈腰。 外婆说女生最讨厌这种唯唯诺诺的男生,她虽然是指着电视剧里的男二,顾周宥却觉得被内涵了。 那天她摸着自己的身体给他上药,分明只是在上药,可是顾周宥却觉得全身燥热,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一下就被她看穿了。 她还游刃有余地说他趴在地上跟个孙子一样挨揍,顾周宥很羞愧,他开始后悔了,自己就应该一挑三,让那群傻逼心甘情愿地把内裤塞自己嘴里。 当然,只是说说而已,顾周宥也实在干不出这种“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的事。 她给他涂药的那天,他的皮肤表层留下了她密密麻麻的指纹。他用触觉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后来,她生气地扇了他一巴掌,顾周宥感觉到了一阵震怒,这是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愤怒。小学时,同学总是说自己干了什么什么事,爸妈很生气,他挨揍了。顾周宥不知道父母生气时是什么样的,他没有父母。 那一天,他第一次用痛感感受到她的存在,很痛很痒。一阵心悸之后,他发现他喜欢她。没过多久,他就从她的口中得知了她没那么喜欢他。 再后来,出现了一个叫程旭的男生。她虽然说他是神经病,但还是加了他的微信。而且是她扫的他,难道是她主动说要加他微信的吗? 顾周宥的胸腔闷闷的,自己都是加了她之后,她过了好长时间才通过的,他们竟然0秒就互通微信了。 顾周宥还偷听到梁珍珍和同桌郑妍西聊程旭,梁珍珍还和自己的男朋友到处打听程旭,顾周宥有点不爽,梁珍珍肯定是帮陈念姝打听的。 程旭,男,年级第一,爷爷是二中的老校长,父母近日离婚,儿子盗用父亲微信在朋友圈大肆宣传父母离婚的消息,文案是今与吾妻离婚,从此陌路。 零个人质疑真实性,因为他爸就是个这么爱装腔作势的文化人。 据说他还是个单身,从来没谈过恋爱的那种。 这是顾周宥听到的所有消息,没过多久,梁珍珍就屁颠屁颠地告诉陈念姝,郑妍西还说他们俩名字配,到底配在那里。顾周宥和陈念姝好歹都是三个字,还对称一点。他们俩的名字摆在一起,中间还得空一格,真难看。 但是郑妍西给了理由,她说他们的姓氏交换了之后还是同一个读音,真是有够牵强的。顾周宥觉得倒不如说郑妍西和西施的名字配。 妍西 西施 横着读,竖着读都如出一辙。 有一次,陈念姝坐到了顾周宥的旁边和梁珍珍聊天。她问陈念姝喜欢什么类型的,陈念姝说喜欢喉结大的,年纪小的。她还把沈惟康拉出来,说他喉结大。 梁珍珍和郑妍西都深有同感,以为她喜欢沈惟康这个类型的,因为这家伙操蛋的还是我们班最小的,2000年8月31日,差一点就要比他们小一届了。 不过陈念姝打过包票了,她说他讨厌魔童的类型,对沈惟康是样样挑剔。 刘浩哲却告诉顾周宥,说程旭是2001年的,他跳级了。后来,顾周宥仔细观察了程旭的喉结,还真挺大,平时没少吞石头吧。 有一天半夜他突然坐起来,想到之前打篮球递水那一天,程旭也在场。梁珍珍说女生通常会从对暗恋的人的朋友下手,他不会就是那个所谓的朋友吧,她对他不会就是个幌子吧。 他集训开始变得繁忙,一周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学校,他真怕下一次再来学校,陈念姝深情款款地挽着程旭的手臂,把头靠他肩上,说,是的,我们在一起了,祝福我们吧,你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大功臣。 陈念姝惯爱气人,顾周宥对她的人品仍有待商榷。 不过现在,顾周宥不再独自生闷气了,他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并不礼貌。相反,他反而应该主动一点,蹬鼻子上脸的算怎么回事。 所以,他大大方方地带着烫伤膏去找陈念姝。结果好巧不巧,程旭先一步给她递了烫伤膏。 于是,顾周宥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烫伤膏,他不能直接去递给陈念姝,强逼她我们俩的烫伤膏,你选谁的。 陈念姝大概率不会选,然后强逼她的他被她枪毙了。 但陈念姝向来有一双野生动物的眼睛,她野性地锁定了目标,也眼尖地看到往回走的他口袋里鼓鼓囊囊的,塞了个长条的东西。 下一堂是化学课,程旭选了陈念姝旁边那个位置坐定,俩人聊得有来有回的,直到顾周宥都把书放在陈念姝桌上了,他们才停。偏偏这个时候停了,怎么,防着我怕我偷听呗,我才不想听呢。 程旭不喜欢自己,陈念姝看得明白,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接近自己,莫名其妙地想要对自己好。可能他有一个暗恋对象刚好是她的朋友,陈念姝是这么心安理得地想的。但她想让顾周宥踏实,于是她把烫伤膏递给他,要他给自己涂。 顾周宥不免看了下程旭的眼色,他没有碰陈念姝,只是拿膏头对准陈念姝的手,轻轻替她抹了抹。 程旭看得津津有味,喃喃道:“怪不得我爸说你是恋爱脑。” 陈念姝有一双灵敏的眼睛,耳朵自然好不到哪去,她没有听清程旭的话,可顾周宥却明明白白地听清了。 阅读理解开始了,“我爸说”意味着没错,我们就是见过家长了。“恋爱脑”意味着陈念姝对程旭很好,甚至在他爸眼皮子底下,连他爸都拍手叫绝发出了声感叹,这女孩还挺喜欢我儿子。 他的眸光渐渐黯淡下来,但很快一阵声传了过来,她坚定地说程旭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程旭。 他因为她的解释很开心,但其实她压根不是为了解释,只是想隐晦却诚挚地告诉他,我喜欢的人是你,你不必因为别人而质疑。 周日晚,陈念姝施施然往寝室走,却在地上看到了一摊黑影,它沉沉压了过来,围住了她身上所有的光斑。陈念姝认出了这个影子的主人,回过身假装要肘击他,却被他一把按住:“你神经啊,还尾随。” 顾周宥叹了口气,从包里递过了一个保温杯:“睡前把这个喝了吧,助眠的。” 陈念姝打开盖子,保温杯里的热气团团散开,氤氲这少女纯白的脸庞,她轻轻抿了一口:“你做的?” “不是。”顾周宥否认了。 “噢,那不敢喝,怕下致死量安眠药了。”陈念姝一个没拿稳,甜汤溅在了她的掌心,“哎呦,漏了还。”陈念姝没当回事,紧紧地把盖子捏紧。 “是我做的。”顾周宥咬牙道。 “为什么不早点给我?” 顾周宥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陈念姝,嘴角微微下垂,毫不看她脸色:“还不是因为你觉得我见不得人。” “见不得人?”陈念姝自然地把手上的甜汤汁蹭在他身上,毕竟住校生洗衣服不方便,他还能用个洗衣机。 顾周宥任由她反复擦拭着手,嘴上嘀嘀咕咕地流畅吐出自己的抱怨:“你每次只有在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才会和我讲话,还让我离你远点。”顾周宥添油加醋。 “那你也没有很主动啊。”陈念姝的眼神灼灼地盯着他。 “那我会主动的,可是是你先来....” “先来什么?”陈念姝倒是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浑话。 “招惹。”小狗急了开始乱咬人。 “哇,这话你想说很久了吧。顾周宥,你讲话真难听。”陈念姝的神色淡淡,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顾周宥偷瞄她的眼色,沮丧地底下头,声音极低:“对不起。” 陈念姝笑了出声,不忍再逗他:“行了,以后我正大光明地来找你。” 顾周宥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被她行云流水地堵住嘴巴,按在教学的石墙上。一阵错愕下,他闻到了她掌心的一股甜腻。 她神色嚣张地朝着顾周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朝着教学楼底的两个人影看过去。顾周宥也慢慢地把她搭在嘴上的手往下拽,朝同一视线看过去。 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正在激情地热吻,其中一个是杨翊。顾周宥笑了出声:“之前不是还说喜欢你的吗,这也不怎么真心。” 陈念姝耸了耸肩:“你看过别人接吻吗?” “没有。”顾周宥摇了摇头,随后漫不经心地问,“你谈过恋爱吗?” “嗯,一次。”他漫不经心地问,陈念姝也漫不经心地答。 顾周宥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哦,初恋啊,谈多久啊?” “1年。” 陈念姝和程旭是高一开始谈的,那时候她不过是想把父亲压在自己身上的罪名做实,她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就是一个不服管教的叛逆小孩,所以当程旭向她表白时,她坦然地接受了。 起初,都很正常。但是相处久了,男性的劣根性就会暴露出来。她渐渐地发现程旭总爱谈性,总说些恶俗的话。陈念姝虽讨厌,但还是和他互相利用,并没有分手,只是不会再和他有什么深入的交谈。 自从父母发现她谈恋爱后,经常偷看她手机,陈念姝永远都忘不了父亲那时嫌恶的表情,就连一向平和的母亲都歇斯底里地逼她分手。父亲疯狂地砸了陈念姝的手机、电脑。 可陈念姝却麻木了,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方式,并没有主动和程旭分手。后来程旭找好了暧昧对象,和她提了分手。 他哭着立了个苦情人设,说实在受不了她的父母了。甚至还把她的父母当成谈资说给班里同学听,以便于牢牢立住他那个虚伪的人设。 陈念姝只觉得装,一个又蠢又坏的贱男人。 “还挺久。”顾周宥闷哼了声,阴阳怪气地说。 陈念姝眼尾上扬,嘴角挂着笑:“怎么?不会比你那么多段加起来还久吧。” “我没有。”顾周宥的声音大了些,坚定地答复她。 陈念姝笑了声,拖长尾音欠嗖嗖地模仿他说话:“我没有~” 话毕,一道笨拙的身体慢慢靠近,杨翊仍旧和女生拥吻着,未察觉到危险的存在。陈念姝转头看向顾周宥:“我有点讨厌他,你别提醒他。” 顾周宥点了点头:“好。” 但最终,在反复挣扎下,陈念姝还是朝他们扔出了一张纸条,那颗皱皱巴巴的纸球精准地砸在了女生的脸颊上。 算了,毕竟女生是无辜的。 武阳的黑影一寸寸遮盖了两人脸上的光晕,他带着些压迫看着杨翊:“你们在干什么?”声音很响,稳稳地传到顾周宥和陈念姝的耳朵里。 本来想看一会热闹,没想到杨翊这个不讲武德的脑残朝着陈念姝和顾周宥的方向伸了伸食指,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他们:“主任,那边有人在谈恋爱。” 教学楼侧的小门被堵得严严实实的,顾周宥手一沉,推开了草坪里的那扇小窗户。 那扇窗户不过几十厘米,只能供腰身进入。顾周宥踮了踮脚,小心翼翼地把陈念姝打横抱起,将她一点点往里送,随后自己也很快钻了进去。 废弃的教学楼年久失修,墙面斑驳,露出原始的水泥色,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墙皮。斜切面的窗户上,那盏白晃晃的路灯投射进来,悬浮的尘埃在光柱上慢慢飞舞着。 两具年轻的身体低下身来,紧紧包裹着自己。促促的呼吸声在封闭的空间里交缠在彼此耳际,它横冲直撞地绕到了胸腔,膛内骤然升温。 陈念姝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她一寸寸靠近他,那阵促促的呼吸声愈演愈烈,她丢了理智:“想亲吗?” 那阵声在落针可闻的老教室里起了回响,暗角的蜘蛛网缓缓掉了下来,那个小蜘蛛慢慢爬到了顾周宥和陈念姝的脚边。 顾周宥喘了口气,一脚踩死了它。他眼神幽幽地望向陈念姝,恨恨地说了句:“滚蛋。” “你心跳得很快。”陈念姝的指腹慢慢攀爬到了他的颈侧,他笃笃的脉搏砰砰砰地传了过来,她的指腹升了温。 顾周宥毫不留情地把她的手拍了下去,落下一阵清脆的声响。那个被他踩死的蜘蛛似乎只是晕了,听到这阵脆响的掌风,又从他脚边的缝隙里爬了出来。 顾周宥一点没有心虚的样子,站起身来:“你走门,我走窗户。” 陈念姝也跟着站起身,她把掌心置于脸侧,一道殷红的痕迹透过窗户上的莹莹微光暴露地一览无余:“顾周宥,你力气够大的啊,一点也不收着。” 顾周宥不为所动,再一次用劲把她的手拍下去:“活该,你最不老实。”他一气呵成地从窗子上跃了下去。随着一计沉闷的落地声,他消失在了黑夜里。 望着那杯见底的保温杯,陈念姝慢慢阖上了眼。那天,她早早地就睡了。 最近发现了自己的很多不足,晓晓是我第一本小说,我很想很想把它写好,所以会全面进行修文,如果有新入坑的宝宝,可以选择暂时放一放,等着晓晓给你们更多的惊喜。[红心][红心] 我会照常更新,但在更新之余全部重修一遍。包括最新更新的内容都会重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 第20章 第 20 章 宋衿宜之前有说过一句话,她说做我的位置要有思想准备。之前陈念姝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当坐上她位置的那一刻,一切都一目了然。 此时,书桌阵阵颤抖,桌面如同海平面起伏的船只,摇摇晃晃的。陈念姝不过只是坐在自己的小船里,却被前方翻涌的船艇猛撞了一下。她抬眼看了眼前面的男女,一时放下手头的工作,支棱着下巴专心致志地看着他们十八个机位的热吻。 班上的同学已经见怪不怪,陈念姝没怎么看到过,倒挺新奇。此时,张嘉浩把孙晨欣推倒在椅面上,后者挂着他的脖子,把脚缠在他的腰间,旁若无人地拥吻着。 陈念姝听着这阵密密匝匝的吻声,缓缓低下了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须臾,俩人闹出了更大的动静。孙晨欣往后一仰,沈惟康的书桌骤然倒了下来,发出剧烈声响。抽屉里的书物尽数掉落出来,散落在地。一时间,整个教室的人都向他们投射八卦的目光。 顾周宥走过,眼疾手快地把即将落地的桌子扶了起来。桌沿离开陈念姝的手肘,但肌肤上仍留有破皮泛红的痕迹。 孙晨欣讪讪地垂了垂头:“对不起,对不起。” 陈念姝摇了摇头,轻声笑了声,毫不在意这阵插曲:“没事,你们继续。”陈念姝指了指顾周宥,“他来收拾就好。” 孙晨欣尴尬地笑了笑,这时,就算是脸皮再厚的人也不敢亲密了吧。 顾周宥蹲下.身来捡散落的书:“手没事吧。”他的视线落到她刚剐蹭过的红痕上。 “你说的是昨晚吗?很严重,痛得睡不着觉的那种。”陈念姝的嘴唇一寸寸挪到他的耳侧。 一听就知道是在撒谎,顾周宥哼了一声:“活该。” 怎么突然这么有态度了,陈念姝清了清嗓子,眼角落下一个晦暗不明的笑容:“不过扯平了,和我之前扇你那次。” 顾周宥的话匣子像决了堤似的争先恐后地往外涌:“扯什么平,你上次打我那印记可是好几天没消,我昨天下手也没多重,你手现在都不红了。” 顾周宥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再说,上次那个旁边有这么多人看着我被你扇了一巴掌,一传十,十传百,说不定现在全校都知道了。大家说不定每次看到我,就啐一口痰,骂一句舔狗。” 真还别说,他这么一说倒是挺有画面感。她都能想象到同学在走廊看到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然后捂着嘴和身边的朋友指摘,这就是那个舔狗,赫赫有名的舔狗。 然后小狗本人眼神幽怨地盯着他们,暗自腹诽道,大嗓门,你以为你们声音很小吗? 陈念姝肩膀笑得瘫软下来:“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 顾周宥眉眼一沉:“本来就是。” 沈惟康和宋衿宜从办公室回来,恰好看到俩人躲桌角谈话这一幕。宋衿宜笑着调侃:“我出现的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了?” 顾周宥站起身来,沉默地把所有的书都随意塞到了课桌里。顾周宥刚想走,沈惟康挑了挑眉拉住他。 沈惟康的视线落在了乱作一团的抽屉上:“恢复原样再走。” “本来就这么乱。”顾周宥把他的手从身上拽了下去。 “没事,朱朱说要帮我理桌子,我觉得这个机会可以让给你。” 反正给谁理都是理,陈念姝欣然接受了:“也行。”话毕,便上了手。 刚碰到他的笔记本,顾周宥就一把把她的手打下去。随后默不作声地理了起来。别说,还挺有条理的,他还把捏成一团的卷子给展平了。 那张卷子密密麻麻的都是吵架。 你有病吧,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和你没关系,少爷。 你跟我道歉,你凭什么随便说这种话? 对不起,少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宋衿宜,你个二货,就会窝里横。 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滚蛋。 写的什么玩意儿,顾周宥啧了声,沈惟康才反应过来,立马把纸夺了回来,捏成一团塞口袋里。 顾周宥慢条斯理地整理课桌。三双眼睛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像是狼群要把小羊生吞活剥了一般,顾周宥心里暗暗咒骂,这三个傻逼都有病。 ...... 之后的几天,顾周宥突然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来过学校。所谓距离产生美,这直接都见不到了,陈念姝都有点忘记他的声音了。 趁着周六放学,她忍不住给他发了消息:有空吗? 周遭有些吵嚷,顾周宥快速给她回了信息:有点事。 好好念书:好吧。 顾周宥沉吟了会,给她回了消息:你要来吗?随后他便把定位发了过去。 出租车在一个坑坑洼洼的村落停了下来,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唱戏声,陈念姝突然感觉大事不妙,给顾周宥发了消息:你在哪呢。 1111:附近有一个红色大棚,走进来。 陈念姝环顾四周,还真有这么个棚,矗立在路的尽头。她蹙了蹙眉,径直走入了这个大棚里。 棚子是临时搭的,风一吹,红布微微鼓起,哗哗作响。棚子底下,十几张旋转木桌上铺着红色的塑料袋,依次排开。 桌上的菜系很多,袅袅热气氤氲开来,飘至透明的天花板。老人和孩子正坐着聊天,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浸透了人间烟火气。 顾周宥穿了一件白色短袖,外面还套了层松松垮垮的白衬衫。他垂头坐在蓝色塑料凳里,沉默不语。 掀开的帘子再次阖上,热气被阻隔在棚子里,陈念姝大步走了出来,给顾周宥发了条消息:出来。/微笑/emoji 顾周宥迎面对上陈念姝的视线,鸦羽般的睫毛轻轻掀了一下:“吃饭了吗?” “你是不是有病?”终于也是轮到陈念姝说这句话了。 “先吃饭吧。”顾周宥的手背抵着红色的帘幕,陈念姝的头轻轻从他的掌心蹭了过去。 鼓动的红帘随着排风扇黏到了陈念姝的脸上,顾周宥笑了下,慢条斯理地帮她挑了去。 四下沸反盈天,陈念姝没什么胃口,迟迟拿不起筷子。 伴随着贯耳的乡音,转盘一直缓慢地旋转着,顾周宥的筷子却永远只停留在他面前的那一道菜里。 陈念姝把身子朝着顾周宥的方向转了过去,膝盖擦着他的裤缝滑了一下。她轻轻推了推转盘,拿起筷子,一道菜一道菜夹在他的碗里。 不多时,碗里已经堆了层摇摇欲坠的小山。顾周宥放下手上的筷子,往后退了一点,饶有兴致地配合她的举动。 顾周宥的手呈交叠状置于腿间,冲她微微歪了下头,幅度很小,几乎难以察觉。 陈念姝光顾着夹菜了,确实没有察觉到他的神情。直到碗里的小山崩塌,一片片肉掉到了瓷盘里,陈念姝才放下筷子,灼灼地盯着他:“快吃,我看着你吃。” 顾周宥低垂眉眼慢慢夹了几根青菜塞在嘴里,没什么滋味地嚼了起来。 陈念姝那双侵略性的眼睛再一次抬起,露出了野生动物与生俱来的捕食野性:“这么大场面,怎么,你要结婚了?” 比陈念姝说我和程旭在一起了更炸裂。 顾周宥一时哽住,那颗青菜卡在食管间难以吞咽。他的脸颊瞬间红透了,一个劲儿地咳嗽。 陈念姝见多了腥风血雨的大场面,每次看到他这副纯情的模样,都忍不住调侃。此时,她爱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慢点吃。” 顾周宥撕开桌上的湿巾包装袋,迅速把里面的毛巾拿出来,轻轻扔到陈念姝的脸上:“擦擦嘴吧。” 陈念姝神色淡然地接过湿巾,嘴角抹上了一丝笑意:“你怎么这么暴躁?”她虚浮地把湿巾搭在顾周宥的嘴边,“要我替你擦擦吗?” “不用。你要是眼睛也不想要了,我可以替你剜了。”顾周宥不痛不痒地威胁道。 这对陈念姝丝毫没有杀伤力,不过周围坐了个秀色可餐的人,她确实有了些食欲,缓缓地夹起菜来。她夹了个龙虾,匝着嘴吃了起来。 她的视线落在了顾周宥的瓷盘里,那颗龙虾孤零零地立了那里:“你不爱吃龙虾吗?” 顾周宥摇了摇头:“不是,这不是有蒜吗,吃了不好讲话。” 没想到顾周宥包袱还挺重,陈念姝噗嗤笑出了声:“你不会是不想让我说话才这么说的吧,那我吃还是不吃呢。” “你最好吃吧,吃了就闭嘴。”顾周宥一本正经地说。 她把手抵在自己的嘴巴前,不让内里的蒜蓉气溢出:“哦。” 倏尔,陈念姝拿出一个新筷子,用开飞机的方式把龙虾塞到他的嘴里:“没事,我不嫌弃你。” “我不要吃青菜,不要吃青菜,你给我开飞机我才吃。”小孩子黏黏糊糊地摇了摇头,她把奶奶递来的筷子推了回去。 “开什么飞机,你手上不是有飞机了吗,还不够啊。”奶奶深切地唉了声,“我没有飞机证啊,粟粟先吃青菜,不然奶奶要生气了。” “刚刚姐姐都给哥哥开飞机喂,我也要。”粟粟傲娇地看着顾周宥和陈念姝。 霎时,一个桌子上的人都定定望向他们,顾周宥和陈念姝缓缓垂下了头,用手掌遮住自己的脸。 “这俩小孩谁家的啊?”村子里的人一遇到面生的人,便要刨根问底。 “周俪儿子,声声的弟弟。” “旁边的呢?” “不知道,女朋友吧,没在村里见过。” 这个时候,通常保持沉默是最好的。 沉默一阵后,陈念姝的视线望向了远处的桌子。三三两两的人围在那,其乐融融的。陈念姝认出了人群簇拥着的主人,顾声和许子桉。 她把视线重新投射到顾周宥的身上,他一个人缄默地坐在小角落,面对着一群不太熟悉的人。 身边的人不停议论着顾周宥,议论他的年纪,议论他的小时候,议论他的性格,说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吭的。而他只是沉默地笑了笑,并没有参与。 在村子里,总有一些隐形的语言“霸凌”,他们或是故作熟络地谈论你童年时代的糗事,或是刨根问底你现在的**。多半是没有坏意的,只是在寂寥的人生中,谈别人的趣事消磨时光。 陈念姝望向红棚里唯一一抹白色,透过这片透明的平面,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前面古色古香的落地房:“那是你家?” “嗯。”顾周宥思索了一下,还是添了一句,“许子桉的外公外婆家。” 顾周宥莫名暴躁起来:“你快吃吧,废话真多。” 陈念姝掌心在胸上滑了一下,笑了出声:“吓死我了。”说是这么说,脸上却没有一丝被吓到的痕迹。 顾周宥一直看着陈念姝吃,他发现她好像很爱吃虾,但都是不剥皮直接吃的。 不扎嘴吗?顾周宥在心里疑问了句,便套上手套,给她剥了一个放在碗里。 陈念姝理直气壮道:“这个我可以直接咽,你给我剥个皮皮虾吧。” 还真把我当奴隶使唤了,顾周宥没给什么好脸色,但还是象征性地给她剥了一个放在碗里。 他剥得细致,只余下了虾肉,陈念姝可用筷子一口挑了去。 顾周宥放下了筷子,一个最多了,再剥就伤自尊了。 陈念姝很少吃皮皮虾,但这个椒盐的做法确实还挺好吃的,她便自己套了个手套剥了起来。 顾周宥拿起一个红色塑料袋,便当成围兜套在她的衣领上:“别把校服弄脏了。” 陈念姝抬眼看了眼那个小孩子,她的胸前挂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围兜。挂在她那都有些滑稽,更何况是陈念姝这:“有病吧你。” “哦,那摘了。”话毕,顾周宥便上手去摘。他一个没拿稳,塑料袋飞到了旁边奶奶的头上,牢牢把她整个头包住。 陈念姝睁圆双眼,上手替他掀开了小红帽,她悻悻一笑:“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没事。”奶奶是个和蔼的,慈眉善目地笑了下。 第21章 第 21 章 夜色渐沉,夏天的晚风裹挟着暑气微微拂过发梢。空荡荡的小路上,几盏路灯撑开一片昏黄的光晕,倒映着狭长的人影。 对面的邻居掸着湿漉漉的被单,有一句没一句地用家乡话搭茬。阒寂的小道上,声声入耳,震得人耳膜发颤。 陈念姝依稀听到远处悠扬的戏曲声,越是往前,越是分明。 “要去看看吗?那边搭了戏台子。”顾周宥低垂着眼皮,看向陈念姝。 “好,你之前来过吗?” 顾周宥摇了摇头。 戏台子外的世界拥有浓重的人间烟火气,小贩的推车挤满了路的边缘。蒸腾的热气像是起雾一般朦胧,笼罩着穿梭的人群。 万家灯火晕染开来,灰扑扑的建筑悄然染上了层薄薄的蟹壳青。 陈念姝走进一家小,琳琅满目的物品有序地摊在一张巨大的粉色麻布上。陈念姝一眼就看到了那只格格不入的电子小狗,通体洁白,乌黑溜亮的瞳孔占满了整个眼睛,带着点天然萌。 老板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她带着一股初入社会的清澈气息,还学不来那些洗脑销售包:“美女,我给你装上电池看看吧。” “好。”陈念姝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那只电子小狗。 有人说,喜欢一个人就是我见他第一面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陈念姝觉得这有点意淫了,纯属开黄腔,她想不出来。 但是看到这只小狗,她已经起了要把它带回家的冲动,也立马给它想好了名字,就叫小旺。旺旺大礼包的小旺。 老板一边装电池,一边笑嘻嘻地解释:“你如果给它发出坐下、拜手的指令,它都会服从的。” “好。”陈念姝的手向下摆了摆,“坐下。” 小旺一听到指令立马坐了下来。 陈念姝点了点头:“那我来一只吧。” 老板情绪很激动,但说出价格的时候小心翼翼的:“250块钱。”她讪讪一笑,“进口的。” 旁边的女生捂着嘴和她男朋友吐槽:“是挺二百五的,二百五都能买一条真小狗了。” 陈念姝浅浅一笑,丝毫没有犹豫。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抬了抬,流动着细碎的光影:“没事,很值。” “那我给你拿一只新的吧。”老板丝毫掩饰不了此时的激动。 “不用,就要这只。”陈念姝都已经给它取好名字了,哪有换孩子的道理。 顾周宥先一步扫上了码,陈念姝察觉到他的举动后,立马攥住了他的手腕:“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其实还挺有钱的,很难花完的那种。” 虽然这么说确实有些狂妄炫富了,但陈念姝觉得顾周宥不需要这么自觉地就替她结账。他不用做自己范围之外的事,陈念姝不会觉得他是一个小气的守财奴。 明白了她的意思,顾周宥放下了手。这一瞬,他想到了之前那个“男模和富婆”的小说,真挺洗脑的。 “顾小旺,打个招呼。”陈念姝攥着小狗的手,朝着顾周宥挥了挥。 “你说叫什么?”顾周宥一脸疑惑地把耳朵挪近一寸。 “顾小旺,和你姓。”陈念姝的笑意蔓延,嘴唇直直地贴着他的耳朵。 话毕,她赶紧捂住了嘴,刚刚的蒜蓉小龙虾不至于从耳朵穿到鼻孔里吧。 “为什么跟我姓。”顾周宥傲娇一阵,眉梢往上抬了抬。 “因为叫陈小旺不好听。” “你有病吧,为什么要叫程小旺?程旭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顾周宥突然暴躁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睛露出锐利的锋芒。 “......”一阵沉默随着暑气翻涌过来。 陈念姝清了清嗓子:“顾周宥,你脑子能不能正常一点?” 江浙一带没有区分前后鼻音的习惯,大家一般讲话时都会习惯把后鼻音都读成前鼻音。因此第一个想到的应该是前鼻音,随后才会结合句意,分清前后鼻音。 结果顾周宥这傻逼,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程”不是“陈”,陈念姝也是无语一阵:“你是不是对程旭日思夜想,得了相思病啊?还是单相思。” “......”顾周宥怔愣一瞬,反应过来。他摸了摸鼻子:“我才没有。” 陈念姝再一次拖长尾音欠嗖嗖地模仿他说话:“我才没有~” “有病。”声音很轻,轻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两人在小道上晃晃悠悠的,顾周宥的视线落在那只软毛小狗上:“你喜欢狗吗?” “不喜欢,很怕狗。”这是真的,陈念姝从小就怕狗。如果她一个人走着走着突然遇到狗,只能和它大眼瞪小眼,一动不敢动。 更离谱的是,如果黑色塑料袋沙沙沙地蹭过她的脚边,她会突然跳起来,以为是有狗窜出来了。 因此,她总是莫名其妙地抓住朋友的手,躲在她身后。 但陈念姝是个矛盾的人,她在短视频里是很喜欢狗的,每次刷到宠物博主的视频,都会停下来慢慢观赏。此外,看《忠犬八公》的时候,她也看哭了。 此时,陈念姝晦暗不明地看着顾周宥的眼睛,补了一句:“但我喜欢长得像狗的。” 顾周宥听不懂长得像狗是什么意思,但隐约感觉不是什么好词。因为他总是听到身边的同学骂沈惟康,说你真狗。 沈惟康是个不折不扣的魔童,几乎人人见到,都要啐上一口痰,痛快骂上一句神经病。就连不熟的人,也会跟风,好像骂他是一件什么很潮流的事。 顾周宥小时候很怕狗,因为村子里有很多流浪狗。它们或是撕咬争斗的优胜者,抢到了垂涎已久的骨头;或是苟延残喘、奄奄一息的输家,只能随便捡些被咬得细碎的烂骨头。 但毫无疑问,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叫声异常、面目可怖的亡命徒,怕狗的人和它对视,很容易被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吓到。 小时候,顾周宥只敢屁颠屁颠地跟着外婆出去。有外婆在,村门口的小狗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就不会叫。 但一旦顾周宥独自出去,那些狗就会簇拥上来,他下意识就会跑,有时候跑不过四条腿的流浪狗,他就会慌里慌张地跑到别人家。 认识的倒还好,不认识的就会说你是谁啊,死小孩,滚出去。他们把他当成一个小偷。 后来,顾周宥一个人上下学,只能从村子门口过。起初他会从围墙上翻过去,但后来围墙封死了,上面挂着一根根倒刺,变成了一个滚钉床。顾周宥只好从大门过。 那段时候,外婆在看《神雕侠侣》,顾周宥看黄蓉把打狗棍传给杨过,于是他也每天从地上捞一根拐杖。打赢了正大光明地出门。打输了,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出去。 那时候,哪条狗冲上来,他就朝哪条狗挥舞棍子。后来,小黄狗怕了他,一看到他就绕道走。再到后来,小黑狗也收起獠牙,带着自己的一帮弟兄撤。 顾周宥丢掉了那根打狗棍,还被每天优哉游哉的二大爷说成是村里的恶霸。他有口难辩,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 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小贩的叫卖声越发高涨,混杂着电动车经过的鸣笛声,沸反盈天。少男少女几乎是擦着肩走着,听着顾周宥微弱的鼻息声,陈念姝的耳朵有点痒。 两人就这样蜗行牛步,挪动到了戏台。戏台底下坐着的大多是老人,在渐渐没落的戏曲艺术下,老年人像是唯一受众一般,用行动支持着面临困境的传统艺术。 舞台上唱的曲儿是《贵妃醉酒》,是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故事。她开始有些好奇,但门庭上站满了人,完全挡住了陈念姝的视线,她只能看到提词器上显眼的红色大字。 “看不见吗?”顾周宥抱着肩随口一问。 “怎么,你要抱我看一眼吗?”陈念姝摊平了双手,很快又缩了回去。 顾周宥的脸色一沉,心火燎燎:“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轻浮。做又做不到,说又要说。”顾周宥把她拉到门庭的石阶上,幽幽然看着她,“站上去看吧。” 陈念姝本就高,一站上去,整个舞台尽收眼底。《贵妃醉酒》的戏也到达了**,演员的情绪很满,动作摇摇晃晃的,却还是有贵妃的仪态。 四平调、二黄导板唱段婉转缠绵,“海岛冰轮初转腾”,明月升空,与此时此刻的夜交相辉映。 很遗憾,陈念姝和顾周宥也不是戏曲的受众。即使认真看了,还是没起太大的兴趣。 陈念姝从石阶上跨了下来,望向旁边那座废弃的寺庙。无数根暗灭的短烛插在了石鼎上,毫无生气。地上散落了一些被踩得扁平的盒子和纸张,像是历史车轮碾碎的痕迹一般,灰蒙蒙的。 “里面是什么?”陈念姝指了指那座荒废的寺庙。 “寺庙,以前人还挺多的。后面拆迁了,就废弃了。” “哦。” 顾周宥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你想去拜吗?” 陈念姝认真思考了这个提议,点了点头:“行啊。” 顾周宥小心翼翼地试探:“这附近有一座寺庙,你明天来吗?但是要爬山。” 陈念姝在手机上搜了下明天的温度,25摄氏度。她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邀约:“好,去吧。” 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地答应了,顾周宥感到莫名的舒心惬意。 两人心照不宣地走出戏台,只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灯渐次亮着,几户人家坐在门口悠然自得地聊天,磕着的瓜子随意吐落在地。这是忙碌一天后,为数不多的岁月静好。 一户人家的门口突然冲出一只狂吠不止的狗,四只腿蹬得很快,一下就冲到了陈念姝前面。顾周宥把陈念姝紧紧护在身后,那双青筋暴起的小臂虚浮地围着她的腰身。 陈念姝的手牢牢绞着他的衣服,整个人紧绷绷的,大气也不敢出。 衣角被胡乱掀了一寸,四面八方的热风贯了进来。顾周宥看不到她的眼神,只好侧过头稳稳地安慰她:“没事。” 他的脚朝向狗的方向悬空踢了踢,但这条狗并不怕生,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们,仿佛他们是侵占领土的不速之客。 狗的主人清了清嗓子,语气敷衍:“你走啊,它又不咬人,你走开,别管它。”这样的话他像是对过路的行人重复过无数遍一样。 他的声音很响,几乎是吼出来的。话毕,一阵回声划破了寂静无人的夜。 顾周宥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直接冲它的身体踢了过去。他表情严肃地看向狗的主人:“你自己过来把他带走。” 狗的主人表情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悠悠然走过来了:“都让你走过去了,一条狗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顾周宥的眼睑闪过一道凌厉的锋芒,声音前所未有的强硬:“有人怕狗,你们不应该赶紧走过来把狗抱走,安抚害怕的人吗?无关痛痒地说一句它不咬人,什么都不做,我凭什么相信它不咬人?” 顾周宥的声音从胸腔里震出来,尾音短促干脆。陈念姝紧绷的嘴角松懈下来,悬浮不安的心渐渐落定。 狗主人只觉得顾周宥多事,完全没觉得自己行为有什么错误,语气轻蔑,用家乡话凶道:“现在的小孩啊,真脆弱,连一只狗都怕。” 陈念姝听懂了,回击道:“你也挺‘年度’,恶狗随恶主。” ‘年度’是宋衿宜教陈念姝的裕城话,是“傻逼”的意思。它加了两个字意味又大有不同了,比如‘年度采花’就是疯疯癫癫的意思。 顾周宥突然笑了出声,眼神淬了冰看向狗的主人。后者心里暗骂了几句家乡话,就走开了。 “宋衿宜都教了你些什么?”顾周宥笑意未收。 “就一些骂人的话。她还给我表演过独门绝技。”陈念姝的眉眼舒展,静静地站在路灯下。 “什么?” “她可以用裕城话随便读一首古诗,而且很流利。” 顾周宥倒是有听过这个技能,她好像给很多人都表演过,除了沈惟康。 陈念姝决心逗他一下:“她还说你高一、高二的时候特别受学姐喜欢,我来考证一下,是真的吗?” 陈念姝装作懵懂无知的少女模样,很显然,装得很失败。 “假的,其实有很多喜欢的都是沈惟康。”顾周宥没有撒谎,大家在追求喜欢的异性时,总是先以朋友为切入口。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顾周宥觉得陈念姝喜欢的或许是程旭,虽然他和程旭算不得熟。 陈念姝了然地轻颔首:“这倒也是,姐姐嘛,有的也喜欢性感的熟男。沈惟康确实挺有吸引力。” 这话怎么听着就这么不爽,顾周宥轻咬了一下腮帮子,不想和她说话了。他走得很快,也不管她有没有跟上,只是偶尔斜着眼睛用余光瞥她一眼。 陈念姝擦了一下他的肩膀:“怎么了,沈惟康不帅吗?” “非常帅,反正比我帅。”顾周宥闷闷说了声。 “那不至于,你们差不多。” “......” 暗黄的路灯把两个交织的人影斜曳在地,身后古色古香的楼房,还未来得及翻新的水泥地,以及18岁的主人公,像是一部20世纪的旧电影。 画质并不清晰,但少男少女的内心却蠢蠢欲动,心迹昭然若揭。电影暂且放到这里,他们的故事未完待续。 《海岛冰轮初转腾》是京剧传统剧目《贵妃醉酒》的核心唱段。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 21 章 第22章 第 22 章 六点半的天雾气缭绕,乳白色的雾霭穿梭在山脚上,如同浇在冰块上的生水,静静溶解出白茫茫的晨雾。薄雾半透,水墨洇染,锁住了巍然屹立的山。 顾周宥和陈念姝约好在胥沂山下见,陈念姝几乎是卡着点到的。她的睡眼惺忪,半开半合,看上去没什么精气神:“到很久了吗?” “刚到,昨晚没睡好?”一阵清冽的声音滑过陈念姝的耳际,她渐渐清醒过来。 “没,还是睡了5个小时的。”陈念姝的眼睛在他身上游移片刻,最终落在了他透亮的皮肤上。 濛濛的天色拢住身后的那颗柏树,顾周宥的脸泛了点青白色。 陈念姝凑近一步,轻浅的呼吸掠过他的耳朵,悄无声息地在他的胸腔内带过了一阵气息:“脸上涂东西了。” 陈念姝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脸颊,原本无神的眼睛映照出流动的光影。 看着他这副低垂着眼眸的清纯模样,陈念姝忍不住用指腹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只一瞬,她的指腹便粘上了一层薄薄的油:“嗯?” “嗯,涂了防晒。”一阵密密匝匝的痛痒漫过了全身,顾周宥的手轻轻颤了颤。 他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精致的,只是有一天陈念姝凑近他,眼睛盯着他的脖子,说他的脖子和喉结分层。 还说他的喉结本来就不占优势,一变黑就更没有存在感了。当下,顾周宥虽然是傲娇地怒怼她,说要你管。但是之后,他每次都偷偷地把防晒给抹上。甚至有一次她经过时,他心虚地把防晒直接捏在手心里藏起来。 “喉结上也涂了?”陈念姝逗弄他。 “要你管。”顾周宥的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 陈念姝仔细盯着他的喉结,那颗喉结圆钝饱满,如同清泉里叮咚的鹅卵石,人们很容易为它纯澈的质地驻足。 两人一步步地走在灰扑扑的石阶上,石阶上的人大多都往上走,只有极少数的老人迈着粗砺的步子一点点往下探。 陈念姝和顾周宥的体力都不错,即便上坡路很吃力,两人也都精神抖擞地往上迈,没有休息片刻。 雾气慢慢消散,越往上走,曾经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阴霾也像是被净化了一般暂时忘却,或许是因为来寺庙祈福的人大多诚心吧。 寺庙香火不断,暗香浮动,像是神明带着普度众生的使命,降临于世间。 檀香木的气息浓郁,朱红的大殿门上,朱漆剥落,更显岁月沉淀后的神秘与肃静。隐隐能听到钟声,回荡在空山幽谷中,静谧深远。 香客插在炉上的香慢慢燃尽,簌簌落下缥缈的香灰,陈念姝和顾周宥静立合掌,许下自己的愿景。 陈念姝阖上眼睛,虔诚许愿:愿顾周宥能顺利进国家队;愿我在复读这一年能努力考上600分;愿身边的人能快乐。 顾周宥双手合十,低下眉眼:希望陈念姝能考上理想大学;希望我能进国家队;希望家人朋友平安。 顺序虽不同,但俩人的愿景别无二致。 或许每个人都有三个愿望想要实现。 南唐的词人冯延巳也陈了三愿,写下了那首《春日宴》: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两人郑重地把香火插在炉子里,如同种树一般,愿它紧紧扎根,愿它生生不息。 回去的路上,向上走的人更多了。从上往下看,生生不息的生命力如雨后春笋般从泥土里迸发,拾级而上。 陈念姝和顾周宥慢悠悠地走着,又回到了那颗绿荫如盖的柏树前。 小路上,有人一直站着,给过往的人分发传单:“帅哥,美女,霖城的水族馆开业了,感兴趣的话可以关注一下。” 陈念姝看了眼表上那张图片,蓝缸里的小鱼正在咕嘟咕嘟吐着气泡。她突然想到之前在短视频里看到的一个化学实验。 蓝调的烧杯里,浓稠的蓝色气泡弥漫,一点点地往下落,消弭后渐变成薄荷色。辗转几次,如同坠落人间的烟火。 她抽象地给顾周宥形容了一番,他有些懵,但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声“我知道了”。 陈念姝也不知道这位“懂哥”到底是在知道些什么,但她没问,只把他的话当作过耳秋风。 “你有什么愿望需要我帮你实现的吗?告诉我,说不定我能比神明更快满足你。”陈念姝目光炯炯地看向顾周宥,她是真的想要去替他实现心愿。 “你好好学习就行。” 顾周宥是想说你好好学习,我的愿望就实现了,因为你是我其中之一的愿望。 陈念姝理解的却是你目前还没有能力实现我的愿望,所以她傲娇地点了点头:“看来你的野心不小。” 顾周宥只笑了笑,没有解释,或许他确实是个野心家。 ...... 晚自习结束后,陈念姝在教室里待了一会,直到教学楼的走廊灯暗灭了才离开。 楼道里陈念姝的脚步无声无息,一楼电话亭的女声却声声入耳。粗砺的地板上人影浮动,如同电影里摇摇颤颤的镜头,隐晦地映出主人公此时的不安。 陈念姝听出了女生的声音,是她的室友郑妍西。她应该是在和父母打电话吧,永远只是机械地重复一句好、我知道了,或者是我在努力。 父母为孩子的学习付出了很多金钱和精力,因此为了不让付出成本付诸东流,他们不时功利地提醒孩子你必须要努力,不然我付出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换言之,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直到声音停了一会,地板上人影消散,陈念姝才缓慢地走了过去,却不想迎面和郑妍西撞了个满怀。 郑妍西猛然一抖,心脏在胸腔处重重撞了一下,她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一时间,她窘极了。 她为自己难堪的家庭发窘,也为陈念姝突然撞破她的不堪发窘。 陈念姝的情绪没什么浮动,她的嗓音低沉,像一缕即将消散的烟,她不希望郑妍西把自己当回事:“坐会吗?” 陈念姝指了指花坛前的台阶,平静地邀请她。 “好。” 郑妍西的胸口窜过一阵刺麻,此时的她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的情绪都被大片的不堪包裹着,她渐渐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陈念姝。 台阶上隐隐落灰,阒寂无人的教学楼里,两个细伶伶的身影静静地坐着。花坛下的路灯模模糊糊地打在两人的脸上,仔细看,还能看到郑妍西脸上纵横的泪痕。 少女应该无声地哭过很多次了。 郑妍西挪了挪脚,刚好蹭到了陈念姝的鞋。她盯着那双鞋微微出神:“这双鞋,很贵吧。” 班上一直盛行攀比鞋子的风气,这种现象大多来自于男生,偶尔也有三三两两的女生参与,有时他们会为自己的鞋贬值而大声抱怨,有时也回为自己的鞋升值了沾沾自喜。 在他们的口中,郑妍西知道了各种业余人的“专业术语”:满天星、子弹头。同样地,也是从他们口中,郑妍西得知陈念姝这双鞋很贵,虽然她看不出是什么牌子的。 陈念姝没有隐瞒或是谦虚,只是平静地回答了一个“嗯”。 与其说些“没有没有,很便宜”之类虚伪的话,她觉得倒不如真诚地回应过后,再把话题悄然带过。 这双鞋是她妈妈去香港出差的时候买给陈念姝的生日礼物,她很喜欢。倒不是有多喜欢鞋,只是喜欢母亲在工作之余还能记得要给她带礼物。 郑妍西常常为自己三流的成绩、普通的外貌、平凡甚至有点穷的家境感到怨恨。什么都那么普通,可父母却永远为自己的普通买单,五百一节的一对一课程,以及托关系才能上的二中。 每次和父母打电话总有听不完的“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应该要努力一点”“考不上大学,就没办法了”,郑妍西今晚确实想要找人倾诉一下。 而撞破她所有不堪的陈念姝,是最好的听众。在她眼中,陈念姝长得漂亮,家庭条件好,英语、政治好,甚至喜欢的人也能轻易地喜欢她,根本不会有什么烦恼。 但当郑妍西问起时,陈念姝毫不遮掩地点了点头:“有的,你有的很多烦恼,我都有。” 她不是一个擅长交流的人,也很难打开心扉把自己家里的压抑宣泄出来。 与一般人的烦恼相比,父亲的暴戾,母亲的冷漠,察觉不到家庭的温暖倒显得有些无病呻吟。 就跟网上那句“我不需要很多钱,但需要很多爱一样”,既要又要,不过会让人觉得虚伪。 人总是会在某一瞬间有突如其来的冲动,可能是环境衬托的吧,想把曾经深埋于心的秘密和不堪一一曝于光下,深度剖析。到了第二天才后知后觉,后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此刻,郑妍西也有这样的想法,她突然开口自嘲般地说出了自己的不堪,顺带着也不小心吐出了别人的秘密。 “上上周吧,因为我和宋衿宜是一个补习班的,后面她就想自己坐公交车回学校,我爸一点也不尊重我的想法,直接就把她邀请到我家来,甚至在宋衿宜拒绝后,只觉得她是不好意思,非要一意孤行。你知道吗?我们家很小很破。” 陈念姝只是静静地听着,宋衿宜从不会和她聊起别人。 说着说着,郑妍西的眼圈红红的,嘴唇不禁颤抖起来:“看到了这样不堪的我,你知道宋衿宜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在陈念姝眼里,像宋衿宜这么温柔的人一定很治愈。 “那一天过后,她突然跟我聊起天来,说她爸只有一辆拉货的两排四轮车,她平时从来不和她爸出门。因为一出门,她和妈妈就要挤在小小的副驾驶上,还只能走没有红绿灯的偏远小路。” 她本意是想表达宋衿宜对她的善意,却错误地透露了她的**。 陈念姝愣了愣神,宋衿宜从来不会说这些。她没想到在她没有参与过的角落里,宋衿宜就是这一寸寸把自己的伤口剖开给别人看,给对方一点心安和安慰。 你看吧,我过得也不怎么样。你安心吧,现在你也有我的秘密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只会用这样笨拙的方式安慰别人。可笨拙的方式,却是最有效的一种。 它最直接地向别人暴露了你光鲜外表下的阴暗。 看到陈念姝的表情,郑妍西突然慌了神,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不应该把宋衿宜的事告诉陈念姝。或许她是知道的,或许宋衿宜从来没提过:“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陈念姝说话向来直接:“是。” 郑妍西想要去解释一下,但话到嘴边又语无伦次的,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辩白。她突然间慌了神,嘴巴开开合合,隐隐带出些哭腔,开始设想宋衿宜会不会再也不愿意理她了吧。 陈念姝一时恍惚,等她说完才缓缓开了口:“没事,今晚说的,到了明天就忘了吧。” 那句“没事”让郑妍西稍稍安了神,但她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静静地坐着。她的内心五味杂陈,一直在整理刚才说过的话。 半晌,陈念姝打破了这片沉寂:“你刚刚的烦恼继续吧,我想听。” “其实就是自怨自艾吧,父母为什么要把所有的金钱和精力压在我一个身上,为什么我从小到大努力学习还是有可能连本科都考不上。为什么我学的最好的科目还比不上学霸最偏科的那一门。” 这样的烦恼是大多中等生都有的,上不去,但是有一点风吹草动,稍不努力,就会掉下来。 其实,和有没有钱没什么关系,陈念姝的父亲也总是会说,给你花了这么多钱,一点长进都没有,读什么书啊。 陈念姝一直静静地听她倾诉,直到她说完,才认真地举例:“可能是父母一直说,才让你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优势吧。比如说,你声音很好听,读英语很流畅标准,英语成绩也很好。而且你没有一门特别差的,我可是有两门特别差的,我高考的时候技术和物理都60出头,你这样的成绩三位一体应该也有很多院校可以选吧。” 陈念姝理性地列举她的优势,她想告诉她,从现实角度看,你有很多的闪光点,完全不需要自怨自艾。 “而且我觉得努力不是一个说你没有天赋的词,我觉得努力就是你的天赋,一般人永远做不到像你这样的努力。即使疯狂地告诉自己我要努力,我要上重点大学。但是实际上,每天还是戒不掉手机,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心浮气躁,努力恰好是你的舒适圈,是你的优势,因为你永远比一般人要努力,要更有可能成功。” 学生时代,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学霸,总会有很强的努力羞耻症,努力像是别人强加给你的枷锁。 你努力成功了,别人会觉得你都这么努力了,怪不得考得好。他们忘掉了你在努力之余,或许也是有学习的天赋的。 一旦你努力失败了,别人会觉得,天呐,你都这么努力了,还没考好,脑子是有多笨啊,你这么努力,怎么还是没有变成学霸。果然,学霸是要天赋的,有些人天生就会学习。 自欺欺人的天赋论下不努力的普通人总会假装束手无策。 因此,有人会选择配合别人,在大家玩的时候,偷偷学习。在大家看得到的地方,和大家一起玩,甚至在别人看到自己在学习的时候,心虚地把卷子藏起来,好像努力真的是什么很羞耻的事情一样。 郑妍西不是有努力羞耻症的人,在食堂排队的时候,她会利用排队时间背单词。在中午,大家午睡的时候,她也会放掉午睡时间学。在这点上,她其实已经超过大多数的人了。 对于她这番话郑妍西茅塞顿开了。在学习上,她都不在乎别人的评价。在生活上,又何必在乎呢,她的朋友也不会因此排斥她。 所谓的自尊心羞耻,是她学生时代辗转反侧的失眠因子。而放掉它,才能得到稳她心神的褪黑素。 陈念姝也总是辗转反侧地失眠,家庭压力也好,学习压力也罢,都不过是诱因。 那颗被她选为解药的褪黑素对她来说其实是颗慢性毒药,她还是没能从家庭、学习的束缚中获得自由。 不过不久之后,在一次大学辩论赛里,陈念姝终于找到了那颗普通人的解药,她说: 如果你的生活不过尔尔,那就把努力当作你的天赋吧,它将带领你迎来一个又一个欲晓。 好好念书:我选择努力作为我的解药[药丸][橘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 22 章 第23章 第 23 章 “前面那两个同学,你们拉拉扯扯的在干什么。站住,不然我现在就叫家长了。”武阳怒吼了一声,一阵愤怒回荡在阒寂的走廊。 他指着陈念姝的后脑勺,在后面猛追着她。他终于逮到机会教训一下这个没礼貌的学生了。 随着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廊檐的感应灯一盏盏亮起。灰蒙蒙的玻璃窗上映着两人影影绰绰的身形,陈念姝和程旭在昏暝的走廊上一路狂奔,跑出了交叠的残影。 程旭一脸不解地看向陈念姝:“为什么要跑?我们又没做错什么,停下和武阳解释一下不就好了,这样跑反而把罪名做实了。” “武阳没教过你政治吧。我之前得罪过他,他很小心眼的,已经针对我好几次了。他知道是我,只是想找个机会教训我一下而已。这不,把你扯进来了,抱歉啊。” 虫声唧唧,廊檐的暑气蒸腾,陈念姝的身上已是汗津津。她说出的这段话带着些顿顿的喘气声。 “那跑快点,到化学实验室,我有钥匙。”话毕,程旭从衣兜里拿出了钥匙,他朝着陈念姝甩了甩,“再跑快点。” 两人疾疾地跑到了化学实验室,关上了那扇大门。靠窗的桌子上,置着一瓶烧杯,正荡荡地泛着些幽蓝的冷光。 化学实验室里的水龙头已然掐灭,可池子里却还泛着些打圈的水声,有人刚在这里做过实验。 黄黯黯的走廊灯投进窗子里,陈念姝和程旭站在偏狭的一隅,脸上打着些若隐若现的暗光。他们急促的呼吸声交缠在这间落针可闻的实验室里,颇有些意味不明的压迫感。 脱离危机后,陈念姝上手抓程旭的衣袖,却被他翻身躲了过去。 程旭暗自操了一声,陈念姝这人真不讲武德。 闷热的密闭空间里,陈念姝的声音含着些粘稠的暑气:“你让我看一眼你手腕上的手链。” “不是,你为什么偏要看啊?”程旭使劲扣着手腕,将那片肌肤掐得殷红。 “这是谁送你的?”陈念姝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片肌肤,沉声道。 “前女友,前女友行了吧,不想给你看。”程旭也有些慌了神,他没想到陈念姝的眼睛尖到能认出她母亲的东西。 “在网上买的吗,什么牌子的?”陈念姝穷追不舍,这条手链她在母亲的设计稿里见过,并未上市。 “我不知道,你还要我去问前女友啊,不知道的以为我多死缠烂打呢。”程旭仍旧攥着那片区域,他不能轻易相信陈念姝。一旦放掉,她必然会如猛虎一样扑过来。 陈念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屏幕按到了拨号界面:“打,现在就给你前女友打电话确认。”她带着些不容置喙的强硬。 一阵声过后,桌上的那杯蓝色液体泛起了些细细密密的气泡,正往上一点点蒸腾。窸窸窣窣的声响散落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 “陈念姝,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我前女友送的,你还让我打电话给她。万一她突然想起来,想要回去给她现任怎么办,你赔给我啊。” “我赔不了你,但是可以帮你抢回来。”白晃晃的冷光映在陈念姝的脸侧,漫过了她那双带着压迫的眼睛,内里的情绪纤毫毕现。 “我不要。” 原本舒湘听到他名字的时候,就非常不爽,甚至还劝他改名。要是知道了自己还透露了她的秘密,岂不是得把他大卸八块了。 比起形于辞色的陈念姝,他更怕笑里藏刀的舒湘。毕竟舒湘听到他名字的那一刻,简直想把他剜了的心都有。 见他不配合,陈念姝蹙紧眉尖,强硬地把他的手掰开。程旭没想到陈念姝的力气这么大,忍着痛转动手腕。任凭陈念姝如何攻击,他都挺着不松手。不过片刻,他的手腕已经横亘了几道凌乱的指印。 倏然,有人轻推开玻璃窗的门,跳了进来。实验室的桌子颤了颤,高大挺拔的黑影挡住了廊檐的光线,堪堪压在了陈念姝的脸上。 顾周宥只瞥了一眼,又从窗子处跳了出去。陈念姝一时恍了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脸。 此时这张脸紧绷绷的,额头狠狠地撞上了窗沿,发出了一阵闷响的颤栗。这阵闷响一点点砸在了陈念姝的心口,带着些穿云裂石的强硬。 黑影消散,走廊的灯再次洒落进来。陈念姝看向白墙上的影子,如同一头可怖虚伪的猛兽,是她自己的。 陈念姝的心底翻江倒海,垂着的双手发着些颤,她突然忘了追问程旭手上的手链是不是母亲的了。 程旭趁乱赶紧把手链收到自己的裤兜里,虽然有些不道德,但他很感谢顾周宥来得及时。 另一面,顾周宥迎面遇上了武阳,他气喘吁吁地发问:“顾周宥,你有没有看到一男一女在这早恋,知道他们跑哪里去了吗?” 原来是抓早恋,原来陈念姝和谁都可以,不止是他。 顾周宥的喉咙发紧,一时哽住了,只朝着和化学实验室相反的方向指了指。 他倚在化学实验室的侧边,但已经不再好奇他们说什么了,只是静静地等着他们离开实验室。 半晌,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顾周宥再次从窗子里爬了进去,他拿起那杯幽蓝的烧杯,将里面的蓝色液体尽数倒进了水池里,随后便冷静地用清水冲干净放回原位。 回家的路上,黏热的暑气一片片吹散他额前的碎发,肿胀的额头暴露地一览无遗。那道伤痕一寸寸渗透进他的心口,在那里抓心挠肝。 在今天之前,顾周宥一直以为陈念姝是喜欢他的,可现在他却觉得曾经的自己太过荒唐了。她所谓的喜欢对很多人都可以产生。或许她对程旭也是这样,暧昧缠绵。 她的身上有泛滥成灾的暧昧气息,这股缠绵的气息强势地入侵了很多人,而他不过是顺带而已。沾染上了别人不以为意的气息,却误把它当成喜欢,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觉得自己曾经倾箱倒箧的喜欢,在不知不觉中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也让自己可笑至极。 在连衽成帷的街道,橘黄色的路灯落在了远处走来的一家三口上,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灯火可亲。 从小时候起,他就总是一厢情愿地讨好外公外婆,渴望能得到他们一点点的反馈。起初他没有得到一点零星的善意,甚至得到了他们的冷眼相待。 他从小就是个累赘,六岁那年,邻居知道了他的存在,外公外婆没有过多地解释,只是匆匆忙忙地带他搬了家,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告诉新邻居,他是他们的孩子。 但是没关系,他依旧热脸去贴冷屁股,他觉得或许总有一天外公外婆会喜欢上他的。 确实,外公外婆喜欢上他了,这个过程他花了两年,得到的不过也就是同一个屋檐下的一点温暖罢了。 他们只有在顾声不在的时候才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好好相待。一旦顾声在,他就会被当成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被所有人忽略。 但顾周宥觉得这无可厚非,毕竟顾声才是他们的孩子,而他充其量不过只是顾声不要的孩子。 可他以为至少陈念姝不是这样的,他以为至少在陈念姝那里,他是一个被认真对待的人。她总是对他说些晦暗不明的话,甚至说要亲他,可这些竟然操蛋的不过只是她随口一提的**而已。 女性也可以像男性一样纾解自己的**,这没有错。 可他却成为了她纾解**的牺牲品,他没有不甘心,只有难以言状的钝痛。 这阵钝痛就像陈念姝拉拉扯扯地抓着程旭的那只手腕,她张扬舞爪地露出自己的爪子,一点点在他心口磨着。 她边磨还边嚣张地说你看屁啊,能满足我的**,你应该感到庆幸。 所以他感到庆幸了,可在他对她给予的钝痛照单全收之后,她又一声不吭地跑到了程旭身边,磨着他的手腕。这是她的下一个目标,而他只是个玩腻了的。 程旭出现的还真是及时。 这日晚上,他昏昏沉沉地回到家里,依稀看到了灯火可亲的一家人。外公外婆在玄关处等着女儿。女儿回来了,带着她可爱的儿子和温柔的丈夫。 他又回到了那个密闭的小房间,房间的地面上结了层蜘蛛网,他慢慢地爬到了顾周宥的脚边,像这样的蜘蛛,顾周宥踩过两次。 一次他被关在房子里,听着外面一家人的歇斯底里。随着那句“要么把他送到福利院,要么把他扔掉”,六岁的小男孩颤抖地把那个蜘蛛踩死。 一次和陈念姝待在废弃的教学楼里,她环住自己的脖子,毫不遮掩地说“想亲吗”。其实他是想的,但还是被她随随便便的态度给刺到,他抬脚踩晕了那个小蜘蛛。 现在那个小蜘蛛过来寻仇了,而他只是任由它在自己的脚边旋转。 这是个有色有味的蜘蛛,无毒。 而陈念姝是杯无色无味的蜂蜜水,剧毒。 第24章 第 24 章 十八岁的陈念姝仍旧处于探索感情的萌芽期,她压根不懂怎么喜欢一个人。既然顾周宥生气了,她就哄哄他就好。 那个时候她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依旧像往常一样大摇大摆地去找他。而她这种张牙舞爪的行为,在顾周宥看来是挑衅。 她一直在挑衅他。 后来网络上出现了一个词,叫做服从性测试。直到二十代过半,陈念姝才知道那个时候他眼里的她,不过是一个喜欢给人做服从性测试的强盗。 现在这位强盗正晃晃悠悠地站在操场的中心,往顾周宥坐着的那片草坪靠近。 篮球场上笑语喧喧,顾周宥换场下来,静默地坐在金灿灿的草坪里,刺眼的阳光穿透云层,直刺眼底。他眯缝着眼,手掌虚浮地挡在脸前。 他轻轻阖眼,黑色的背景里,橘红色的阴影如团雾一般在眼底浮动。陈念姝缓缓走到他面前,一片阴影落下,挡住了面前明晃晃的金光。 顾周宥眼神一凛,低垂着眼皮望着脚下一蓬一蓬的小草,缄口不语。 陈念姝笑意盈眸,低垂着眼皮看向面前的男生:“帮你挡太阳。” 顾周宥的头往阴影处侧去,连带着身体也挪动了一寸:“程旭在那边。”他冷不防地来了一句。 “跟我有什么关系?”陈念姝耸了耸肩,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清风拂动,漫过顾周宥黑鸦鸦的额发,额角那道肿胀的伤口暴露地一览无遗。顾周宥往下压了压,他现在小气到连这个都不想给她看了。 “撞得疼吗?”陈念姝指了指那道伤痕,那天那阵闷响再次在耳畔荡起。 顾周宥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兀自站起身来。那张脸从阴影里浮起来,浸在灼热的琥珀里。 光影叠换,陈念姝的脸上落下一片阴翳,她被他无形地压迫着。 这片压抑的黑暗直至他转身离开时才荡荡逃走,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滚烫的阳光,它透过他的肩头直刺在了她的眼睛上。 陈念姝没有放弃。 翌日,人语营营的教室里,陈念姝毫无顾忌地坐到了顾周宥的身边。 顾周宥只斜睨了她一眼,便伏着桌子装睡。他一点也不想和她交流。 可陈念姝靠近他,将他枕着的那张试卷抽了出来。她挑衅地拍了拍顾周宥的肩膀,将他强硬地拽起来。 “你教我一下这道题呗。”陈念姝指了指物理卷子上的那道压轴题,若无其事道。 顾周宥只是淡淡地拿回卷子,一气呵成地塞到了抽屉里:“你可以直接问你身边的人,程旭也好,沈惟康也好,他们的物理成绩都比我好,你不必舍近求远。” 在现在的顾周宥眼里,程旭已经是她身边的人了,而他只是个玩腻了的。 “那我如果偏要问你呢,你愿意教吗?”她无时无刻不在挑衅他。 顾周宥有些生气,他原本想说的是“不愿意”,可话到嘴边落下的依旧是“嗯”。 他最生气的时候,不过是把“好的”“可以”“我愿意”换成了一个生硬的“嗯”。 于是他绷着一张冷漠的脸,没什么情绪地把这道题的步骤讲给她。过程中,陈念姝总是问东问西。顾周宥知道她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还是平静地回应她的挑衅。 很快,他再次全线崩盘,可为了维持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他只是把所有的步骤都写给她,随后便再次趴下装睡。 半晌,他的耳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这阵声落下后,陈念姝的鼻息清浅地落在了他的脸颊。 他的心尖发了痒。 陈念姝把他额头上蓬松的顺毛撩了上去,指骨轻轻蹭了一下他那个硬邦邦的伤痕。感受到一阵温热后,顾周宥把头挪了挪,不再让她触碰。 陈念姝的手搭在他的后脖颈处,强硬地把退烧贴贴到他的额头处。 顾周宥缩了缩脖子,把头沉沉捺在胳膊处。他像一头倔强的驴,任凭她怎么拳打脚踢,他都不愿意在那片荒芜的土地里耕一里地。 这两人彻底杠上了。 “你这么用胳膊死死抵着伤口,不疼?”哄了两下未果,陈念姝已然变了脸色。 “不用你管。”顾周宥埋首在胳膊处,额角的伤口如同被烟头狠狠烫了一下,一阵阵刺痛席卷而来。 “我才懒得管你。”陈念姝有些恼了,只把退烧贴贴到了他的脖颈处便走了。 顾周宥也像挑衅她一样,坐起身来,突然不睡觉了。 这就像是后桌传纸条问你有没有修正带,你特地在纸上涂满了修正带,然后再把纸条传回给她,挑衅地写下“没有”这两个字。 除此以外,顾周宥还把脖颈处的退烧贴捏成球丢到垃圾桶里。他生怕她看不到,特意选了离她最近的那个垃圾桶。 或许顾周宥的意思不过是别再来招惹我了,而陈念姝得到的讯息却是你就像这团东西一样有多远滚多远。 虽然表达的意思都是我们就这样保持距离吧,但一个选择权依旧在陈念姝,你可以选择招不招惹我。而另一个,却表达的是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听到退烧贴咚的一声落在垃圾桶的声音后,陈念姝缩了一下肩膀,她也暴躁了起来。偏这时,宋衿宜和沈惟康又吵起来了,这次依旧是小打小闹。 “你去死。”宋衿宜直瞪了沈惟康一眼,捏紧了拳头。 “一天天尽说些让人去死的话,你以为我愿意待着啊,我现在就走。”话毕,沈惟康收拾了一本化学教辅,和刘浩哲换了个位置。 梁珍珍刚要转头和刘浩哲聊天时,猛然发现位置上坐了个不速之客。她上下打量他一眼,发现沈惟康今天穿了身简约的阿迪短袖。 她不住调侃:“哎呦呵~wink哥,今天穿的这么亲民啊,穿上阿迪了都,怎么,你要把宋衿宜达斯啊。” wink哥是宋衿宜给沈惟康取的外号,宋衿宜是个变脸快的。开心的时候,左一句wink哥又一句少爷,给他抬抬咖。可一旦他惹她了,她就上下嘴唇一碰,weak哥、傻逼张口就来。 沈惟康正在气头上,只睨了梁珍珍一眼,不置一词。 “不是我说,衿宜这么温柔的性子,你都能惹毛,你真该改改自己的脾气了。”梁珍珍像个长辈一样,语重心长地对着沈惟康说。 “有病?吃你的嵌糕去。”沈惟康无语地剜了梁珍珍一眼。 “本来就是嘛,你看她和刘浩哲聊得多好。”梁珍珍支棱着下巴,朝着宋衿宜的方向努努嘴,一副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沈惟康顺着梁珍珍的视线看过去,眼神倏然一凛,甫一压下去的怒火再一次翻腾。他气极反笑,不爽地拿书拍了一下顾周宥的脊背:“你去坐我位置,把刘浩哲换回来。” 宋衿宜的热闹吵到他的眼睛了,他可见不得她过得这么开心。 顾周宥闻言坐起身来,他嘴唇一张,没什么情绪地吐了句“滚”。 沈惟康看了他一眼,乱蓬蓬的顺毛刘海下,一道醒目的伤口铺陈开来。 “算了,我要换回来。”沈惟康气势汹汹地拿着那本化学教辅,抛到自己的桌面上,“刘浩哲,我们换回来,顾周宥更需要你。” 分明是自己不爽宋衿宜和刘浩哲聊得这么开心,可沈惟康却还是恬不知耻地把责任推卸到了顾周宥身上。 需要你,陈念姝冷哼了一下,她现在也是气得肝疼。可这阵气顺过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去观察他的伤口。 好像淡了一点,好像没那么肿了。 暮霭沉沉,一寸寸阳光泼洒在贩卖机的那片薄玻璃上,原本透明的玻璃上染上了一层浅淡的丹橘色。 由于有些饮料上映着梁珍珍正主的对家,陈念姝正谨慎地挑选。 半晌,她被顾周宥一把推倒在身后的石墙上。 贩卖机落下的黑影挡在两人身前,顾周宥看了眼她鼓鼓囊囊的口袋,深锁眉头,淡声道:“把衣服脱了。” 少年急促的鼻息喷洒在陈念姝的脖子上,她虽有些不解,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脱了。 顾周宥把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随后把她的衣服捞在手腕上:“等会进教室查手机,武阳一个个翻,我帮你把手机带走。” “那你直接把手机拿走不就好了,让我脱衣服干嘛。” 顾周宥怔愣一瞬,被暮色泼洒的那张脸几不可察地泛了点红。他刚刚过于焦急,这时才反应过来,便粗暴地从她身上把衣服捞了回来,没什么情绪地把她的手机装在包里。 “不生气了?”陈念姝笑了笑,悠哉地看着他行云流水的举动,想当然地觉得这是和解的征兆。 “我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没必要生气。”从那天起,顾周宥就不再愿意和她好好说话了。只是刚好路过回家,听到了武阳要查手机的消息,便忍不住想要帮她。 分明每次他都警告过自己,陈念姝以后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随她自生自灭好了。可天人交战后,看到她那张毫无防备的脸,他又眼巴巴地凑上去帮她。 “嗯。”陈念姝的心尖訇然被刺了一下,她抬起僵硬的手兀自把兜里的退烧贴掏出来贴在他的额头上,“那你注意安全。” 她原本只把自己和程旭那场闹剧当作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以为自己随便哄一下便好,但顾周宥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倔。她慢慢发现她对他有些脱轨了。 可是她没有做好完完整整和他解释的准备,她没法向他说自己和程旭在那里的原因,因为这个原因事关她不堪的家庭,她没能完全信任顾周宥。 回到教室后,武阳确实查手机了。那个金属探测仪抵在她的身上,发出了一阵阵颤抖的电流。可武阳翻开了她的柜子、书包、校服,却没找到任何的来源。 虽是心有不甘,但他还是适时收了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 24 章 第25章 第 25 章 “陈念姝,宋衿宜,你们俩给我出来。”武阳板着一张脸,重重扣了一下教室的门。 一时间,所有的同学都抬头朝着屋外看去,班上一片哗然。 “前天晚上,你们不在教室在哪。”武阳粗声粗气地质问。 陈念姝抬眼往教室一看,教室里的监控录像正晃晃悠悠地运作。陈念姝了然了,武阳就是不想放过自己。 她刚想开口承认那天跑走的是自己,却被宋衿宜堵住了话口:“老师,那天我们偷跑去食堂吃夜宵了。” 宋衿宜用自己当时的去向替两人遮掩了过去。 武阳并不相信,他疾言令色地对着陈念姝:“那天和男生手拉手跑走的是不是你?” 一计疾呼稳稳地传到了班上同学的耳朵里,早读声顿时被同学间的喁喁私语湮灭。 在无关自己的八卦面前,大家通常保持一个作壁上观的态度,恨不得事情闹得再大些。 陈念姝不由自主地往顾周宥的方向看了一眼,此时的她颇有些寡妇被造黄谣的无力感。 她真想让武阳睁大他那双畜生眼好好看看,怎么就被他添油加醋到牵手的程度了呢。 事到如今,她不可能承认。如果承认了,就是做实自己就是个大庭广众之下不知检点的早恋高中生。 无论她怎么解释,大家都更愿意相信热闹的那一种说法。因为那种说法,最值得深扒。 “老师,你那天确实追我了,因为你在抓吃夜宵的,还让我们站住。”陈念姝不慌不乱地解释。 武阳是确定那天就是陈念姝的,可他确实没有证据。穿校服的一张模糊人像确实很难证明这就是陈念姝,更何况她身边那个人他认出来了,是程旭。 老校长的孙子,他不敢招惹,只能拿陈念姝开涮。 对话陷入了一片僵滞,何月塘悠悠地从教室走出开。对于是否要帮忙这一件事,她也权衡利弊了很久,最终还是衷于自己的内心,她不想让两个即将高考的女生深陷舆论的泥潭。 “那天是我值班,她们逃课吃夜宵被我抓了,我已经让班主任罚过她们倒一周垃圾外加上课讲周考卷子了。” “何月塘,你……”武阳两指发颤地指着何月塘,他气得胸腔疼。 看到那两只直指着自己的手指,何月塘突然想到了《儒林外史》里严监生为着多出的灯芯而放不开的那个手指。 本质是重情重义的实在人,却时常因为语文教辅里被剖析的“吝啬鬼”形象被人误解。 和现在倒也有几分相像,本质是虚伪奸诈的烂男人,却披着一个教导主任的文明外衣,对着学生发难。 “武主任,事实就是这样的。”何月塘轻轻笑了一下,眼底露出了点狡黠底色。 这才是她,冷漠厌世的外表下,其实裹挟的是颗行侠仗义的心。学校是她的江湖,而她确实想做学生的大侠。 “你们先回去,张嘉浩和孙晨欣你俩给我出来。”这一阵声怒不可遏,原本还在凑热闹的同桌两人瞬时战栗了一下。 事情到此结束了,武阳认下了那个哑巴亏。他现在只能把所有的愤怒都撒在张嘉浩和孙晨欣身上,因为监控录像实锤了他俩的暧昧举动。 那天,武阳很生气,他说你们怎么不在教室上床呢。 为人师表的人不堪为人师表,何月塘再次以老师的身份护住了两个举止嚣张的早恋学生。 武阳下达了对张嘉浩和孙晨欣的处分,回家停课一周,并勒令俩人分手。这二人一回来,就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骂陈念姝和宋衿宜,他们觉得如果不是她俩偷吃夜宵,武阳根本不可能查监控录像。 宋衿宜只连声咒骂,现在不是我每次午睡、写作业,你俩撞我桌子的时候了。你俩要是节制一点,武阳这猪逼能发现? 听到宋衿宜这阵声,梁珍珍一溜烟就跑了过来,站在陈念姝的身边。 她一言不发地喝着爽歪歪,津津有味地看着宋衿宜骂张嘉浩,心情爽利得不行。武阳终于不会因为她和张嘉浩是初中同学,就恶毒地说她是张氏了。 张嘉浩走之前,愤愤地踢了踢门后的蓝色垃圾桶。梁珍珍拍了拍胸脯,朝着陈念姝打包票:“放心,这几天我就守在垃圾桶前当门卫,有人敢扔大垃圾,我就直接把他们垃圾拿走,让我男朋友扔他们班去。” 陈念姝笑了笑,给她递了一排爽歪歪。 下节是化学课,顾周宥本不想坐陈念姝的位置,可一看到远处那个带着些异味的男生,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脑神经,莫名其妙地就把化学教辅放在她桌子上。 此时,陈念姝刚抬起屁股,就直直对上了他的视线。她刚想说些什么,顾周宥却突然把化学书拿走,朝着程旭招呼了一下:“你坐这吧,特地为你占的位置。” 陈念姝的眉心跳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看来这个气他是没这么容易消了。 程旭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看向陈念姝。他在寻求她的指示,不然他可不敢坐。 “你坐吧。”陈念姝闷闷舒了口气,便准备离开。 程旭叫住了她,把手上的物理试卷递给她:“我写好解题思路了,你和你那个叫什么宜的朋友上课就根据这个来吧。” 陈念姝不免看了一下顾周宥的眼色,他不住冷哼了声。陈念姝不仅不用舍近求远,甚至近的人还眼里有活地早早解决了她的问题。 “陈念姝、宋衿宜,你们也不用舍近求远了。上来讲题,不会的我直接教你们就完事儿了。”班主任赵晓筱撸了撸袖子,便在陈念姝的位置坐了下来。 何月塘想的这个招不错,赵晓筱一听到不用讲课,直夸她脑子转得快,还说她是不是又和男朋友讨经了。 何月塘只淡淡回了句,早分了。 赵晓筱那时愣了愣神,她没想到好不容易快熬过异地恋的人却一声不吭地分了。她直抽自己的嘴巴道歉。 “假设初速度向左,小球所受的洛伦兹力竖直向下,小球不脱离圆桶。初速度向上,小球所受洛伦兹力竖直向上,此时小球不脱离圆桶的条件与向左时不同,C、D排除掉了。” 陈念姝只照着程旭标的文字念,她连题都不会写,更遑论给别人讲题了。 “陈念姝,你下次在黑板上画一下过程,不要照着纸上念,有不会的可以直接问老师。” “好。” “选择题还有人有疑问吗,没有疑问就跳过了。”赵晓筱转了一下手上的笔,闲适地问了下学生。 同学大都还是比较照顾陈念姝和宋衿宜,并不想为难她们。可眼见着自己的疑惑没能得到解释,顾周宥朝着刘浩哲使了个眼色。 “你问一下吧,这道题,问她自己的解法。”顾周宥看到陈念姝的卷子里有另类的解法,他觉得老师或许能给她一些建议。 刘浩哲睁圆双眼,指了指自己:“啊,我吗?”他连忙摆手,“不行,不行。” “你之前不是说你妹妹是张煜的粉丝吗,国庆他有比赛,帮你要两张票。” 刘浩哲毫不犹豫,立马应下了:“成交。” 刘浩哲举起手,也没等陈念姝反应就立马大声说了出来,:“这道题有别的解法吗,我没听懂。” “......”顾周宥无语地睨了刘浩哲一眼,他怎么连问问题都老实得不懂变通。就他这个问法,陈念姝一定是误以为是自己在为难她。 陈念姝愣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思路。她是用解方程的数学模式解的,在大题上必然是没有分的,选择题的准确率就不知道了。 赵晓筱的脑子飞速旋转着,顿了一下,开口道:“嗯......也行,就是不太正规,以后常规方法做不出来时,也是个小技巧。” 原本并没有想过老师会给什么好的反馈,被老师肯定了之后,陈念姝还蛮安心的。 到了主观题,陈念姝在黑板上把解题思路写上了,嘴上又稍微解释了一下。但刘浩哲又举起手来:“这道题我也不是很懂。” 顾周宥使劲敲了敲刘浩哲的手臂:“谁让你这道题也问了。” 刘浩哲表情无辜,有点懵:“你不是生气了,想为难她吗?再说了,这么一道题就换两张票,我不安心。” “......”顾周宥无语凝噎。是,是,是,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小心眼。 “那你随便问吧。”他没招了。 这道题陈念姝突然忘记怎么讲了,即使看着解题步骤,也忘记了思路,一时间哽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晓筱看出了她的不解,找了个台阶:“实在不会,你找一个同学帮你讲吧。” 陈念姝环顾四周,看向了郑妍西:“你能帮我一下吗?” 郑妍西顿了顿,没想过她会选自己。她仔细看了看题目,郑重地点了下头:“好。” 郑妍西站在讲台上,用画电路图的方式把这道题分为了三种解法。 她是一个很适合讲台的人,语言流畅,思路清晰。除了完全没有基础的同学,基本不会有听不懂的困惑。 外郑妍西把粉笔放回讲台的过程中,陈念姝低声附耳:“又发现了你的新天赋,你比好多老师都讲的好。” 陈念姝最终还是选择用比较这样直观的方式,来证明她真的很优秀。 郑妍西的眼眶发红,听着台下如潮水般的掌声,突然感觉此时此刻,自己应该要变成一个勇敢自信的人才对。 可所有的想法在当下的心境过去之后,又趋于平静。鲜花和掌声只是一时的,她依旧没有勇气照单全收。 你特别特别棒,你们都特别特别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 第26章 第 26 章 英语老师刘畅上课总爱提自己响当当的职业高光:我曾经教出过裕城高考状元。 有时候,她甚至会反问不听课的学生,我教出过高考状元,但你英语成绩上过110吗? 这日趁着午休,刘畅终于把她的嫡传大弟子请到学校分享经验了。 大弟子名为梁诗茹,是比较有攻击力的御姐长相。她身形高挑,举手投足间总带着些无形的压迫。 陈念姝抬眼一瞥,长得还挺像成绩好的姜叡。 讲课前,她环顾了一圈,朝着顾周宥的方向指了一下:“这位同学,你来分享一下你学英语的方法吧。” 见顾周宥没抬头,梁诗茹对着讲台上的座位表名单喊了一声:“顾周宥,是吧,是叫这个名字吧。” 刘浩哲拱了顾周宥一下:“状元让你分享一下怎么学英语的。” 顾周宥顿了一顿,站起身来,漫应着:“背单词、背作文。” 刘畅忍不住插了句话:“说的就是他,每次作文不看题目都能随便瞎写一通在答题卡上,我都要晕死了。” 梁诗茹直愣愣地盯着顾周宥,微微颔了下首:“没事,作文我可以教你......”她顿了一会,随后看向班里的其他同学,“们。” 面对梁诗茹的司马昭之心,宋衿宜作为路人锐评一通:“我就说吧,他就是招姐姐喜欢。” 陈念姝只笑了声,不置可否。 梁诗茹分享的经验千篇一律,说来说去就那些老生常谈的方法。她言语间总是不经意流露出“自己不怎么学习的”的潜台词,以此浑然天成地表达了“这可能是一种天赋”的优越感。 临了,她把自己的微信号写在了黑板上,很体贴地说如果有问题想问的,可以加个微信。 学姐毕竟是个成年人了,她表达喜欢的方式很直抒胸臆:“顾周宥,你来帮我打印一下之前的英语笔记给班里的同学。” 这是正事,顾周宥没法拒绝。 梁珍珍这个英语课代表倒是乐得清闲,她转过身调侃了下顾周宥:“看来学姐有自己的英语课代表,我就卸任了。” “......” 天朗气清的白昼晕染一片光晕,阳光穿透云翳,洒在灰扑扑的走廊上,天光大亮。 梁诗茹也不拐弯抹角了:“顾周宥学弟?加个微信吧。” “我没带手机。” “那我去你们英语群里加你,晚上记得回去通过一下。这么清澈的眼睛可不要看漏了。” 顾周宥蹙了蹙眉,只甩了甩手上的笔记本:“资料要打印多少份?” 梁诗茹噗嗤笑出了声,她歪了下头:“你是在问我吗?你们班有多少人你不知道啊?” “知道了。” 顾周宥在办公室把陈念姝的份也打上了,可分发笔记的时候却故意漏了她的份。 唰拉唰拉的纸声引起了陈念姝的注意,她抬眼看了下顾周宥,吃味地说:“劳您大驾,都快成专属英语课代表了吧,也不知道给我一份资料。” 这阵声落到顾周宥这真刺耳,他的脸紧绷绷的,面无表情地把手上仅剩的那份资料递给她。 “学姐特意为你准备的,倒也不用这么大方地给我。”陈念姝把资料推了回去,随后懒洋洋地往后一靠。 “确实不需要,反正你有小程序一对一给你补课,人是全校第一,你压根瞧不上别人给的三瓜俩枣。”顾周宥悻悻然地说。 “你叫他什么?”陈念姝一脸疑惑地盯着顾周宥。 “哦,对不起,我给他取外号是不是要经过你同意。那抱歉,请问我可以叫他小程序吗?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他厉害得跟人机一样,很适合你。”顾周宥低着眼皮看向陈念姝,那双清澈的小鱼眼因为生气泛了点生理性的潮红。 “可以啊,你当然可以这么叫他,我允许了。那我也可以叫你狗逼吧,你还真是招姐姐喜欢。” “我和你又没关系,你经过我同意了吗?”顾周宥手上那张卷子被捏得皱巴巴的,尚未风干的油墨在他的指腹间留下了模糊的单词印。 虽然字迹漫漶,但顾周宥还是认出来了,那个单词是abandon。他现下正心烦着,看到指肚上的油墨,恨不得把手指剁了。 偏这时,沈惟康还在那背abandon,顾周宥觉得他就是故意的,以他的水平,都能快问快答地说出abandon的笔画数。 程旭总来的不是时候,偏这时,他也来凑了这份热闹:“今天我们班有个男生一直在垃圾桶里扔垃圾,直接给垃圾桶塞满了,我来你们班扔一下。” 陈念姝不住笑了声,她没想到梁珍珍言出必行到这种程度。她竟然真的像黄金矿工一样把垃圾运到了别的班。 顾周宥哼笑了声,他没想到程旭和陈念姝已经好到连见一面都能笑得唇裂的程度了。 他冷脸淡声道:“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回到座位上,他看到刘浩哲正捧着些杂书往垃圾桶那走。顾周宥热心地接了过去:“我帮你扔。” 话毕,他又走到了离陈念姝最近的那个垃圾桶,一本一本把书丢了下去。随着一次次愤怒的投喂,垃圾桶颤了颤,发出了一阵闷哼。 程旭出声阻止:“你别扔了,垃圾桶太重了,宋衿宜和陈念姝两个女生拎不动。” “关我什么事?”顾周宥此刻简直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学生。 “没事,别管他了,他爱扔就扔,有种把自己也扔进去。”陈念姝也放了句狠话。 “诶,你的要不要我帮你扔了。”顾周宥兀自绕到陈念姝和程旭中间,隔着两人指了指沈惟康。 “有病吧你,滚回去吧。”沈惟康把校服外套脱了往凳子上一搭。 顾周宥得到了暗示,直接把他的校服外套丢到了垃圾桶里。 顺手的事。 看着沈惟康吃瘪的模样,宋衿宜噗嗤笑出了声。沈惟康拍了拍宋衿宜的肩膀:“笑屁啊。”他作势要把宋衿宜凳子上的衣服扔到垃圾桶里。 “还给我。”宋衿宜警告地看了看沈惟康,见他没什么反应,立马掐他虎口上的肉。 “求我。”沈惟康忍着手上的疼痛,把衣服举高。 程旭却突然走到沈惟康身边:“我有好几套校服,给你一套吧,垃圾桶里的就不要了。” 沈惟康本来就是个矫情的人,他压根没想过要捡回来。只是程旭虽然话是对着沈惟康说的,眼睛却看向宋衿宜。想到了之前的过往,沈惟康便似是明白了什么,便不痛不痒地说:“怎么?前女友的校服还在你这。” “没有,我没有前女友。”程旭眼角微微下垂,恨恨地解释了一句,他没想到沈惟康能说出这么混账的话。 陈念姝笑了声,她洞幽烛微地发现了些程旭的秘密。 正午时分的校园如同铺陈了汽油般,被明火一寸寸炙烤着。听着嘶鸣的蝉叫声,陈念姝食欲不佳,只去茶水间灌了点热水便回了教室。 结果好巧不巧,她一回教室就撞见顾周宥鬼鬼祟祟地拎着大垃圾桶往楼梯间走。 陈念姝尾随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开口:“做贼呢?准备偷垃圾桶到哪卖呀?” 浅淡的一阵声透过灰蒙蒙的楼梯间稳稳地传到顾周宥耳朵里,他如同见了鬼一般。 那个垃圾桶摇摇晃晃的,最终滚落到了楼梯角,里面的书本尽数掉了出来。 楼梯口的小门敞着,蝉声透过烧热的楼梯一阵阵传来,它叫得越来越惨烈了。 顾周宥蹙了蹙眉,蹲下身子去捡。此时此刻,他简直尴尬地想钻进垃圾桶里。但一想到有人曾在这个垃圾桶里扔过蜘蛛,他就立马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陈念姝也弯身去捞地上的书,她随手翻开一页:“刘浩哲的书,你倒是挺热心肠。” 顾周宥立马把手抢回来丢到垃圾桶里:“关你屁事?” 看着他这副嚣张挑衅的模样,陈念姝倒觉得有些有趣:“其实你没必要帮我倒垃圾的,我......” 陈念姝还没说完,顾周宥立马堵住了她的话口:“确实,你勾勾手指就会有大把的人愿意帮你倒垃圾,我倒也不是帮你倒垃圾,帮宋衿宜而已,好歹她之前也是我的前桌。” “行,那你就帮宋衿宜倒吧,我俩搭档倒垃圾怎么样。”陈念姝放低姿态,只要他顺着台阶往上爬就好。 但是她忘了,小狗不是爬行动物。 小狗惯爱蹬鼻子上脸:“你找小程序吧,人全科都是年级第一,倒垃圾说不定也是年级第一。” “你不也是年级第一吗?姐姐必吃榜年级第一,有名得很。”陈念姝睫毛颤了颤,歇落了片刻,便凌厉地找顾周宥的茬。 “有病。”顾周宥不再理会她,拎着垃圾桶便往垃圾场走去。 这场旷日持久的冷战仍在继续,甚至愈演愈烈。 高一的时候,学校有个观影包场,当时由于隔壁班很多同学得了腮腺炎。活动休止,直到现在才兑现。 电影院三三两两地散落着几个班的同学。有人捻灭了天花板上昏瞑的黄光,整个空间堕入浓墨般的黑暗,影沉沉的。 陈念姝找到位置坐下,身旁的座椅却忽然陷了下去,传来一阵微弱的摩擦声。陈念姝转过头,看清了旁边的身影:“不是按姓氏排的,你怎么坐这。” “哦,顾周宥有毛病,非要跟我换。我都坐定了,他硬生生把我拉起来。” 沈惟康甩了甩手上的票根。他原本是不想换的,只是刚巧又和宋衿宜吵了一架,实在不想看着宋衿宜那张刻薄脸。 陈念姝气得肝疼,二话不说地去了顾周宥和宋衿宜的位置:“你什么意思,存心膈应我是吧。” 顾周宥的眼睛泛着冷调的墨色,低垂的睫毛遮住所有的情绪:“没什么意思,保护视力而已。” “换回来。”陈念姝只眱了他一眼,便落下来个不容置喙的命令。 “要不你坐这?”顾周宥指了指自己的位置,回击她的蛮横。 隔岸观火了一会儿,宋衿宜有眼力见地把陈念姝推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你们好好聊。” 与其和针锋相对的两人待在这窒息的环境,宋衿宜宁可忍受魔丸少爷的白眼。 陈念姝倚在座椅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烁动的屏幕。她支棱着脑袋将耳朵凑近顾周宥,一阵阵浅淡的鼻息顺着耳蜗传了进来。 “你呼吸声能不能小点,真吵。”陈念姝看着他那副松弛的模样,没事找事。 “不行,会死。”顾周宥吸了口气,一阵绵长的气息送了进去。 “那就去死。” “你别讲话了,真影响别人看电影。” 一阵争执过后,两人彻底缄默。 陈念姝的心思压根不在电影里,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复杂心理。分明是抱着和好的念头,一次次靠近他。可每次话不投机,她总是忍不住骂他。 她原本以为像顾周宥那样温顺性格的人,哄两下就好,可没想到他呛起人来也是没完没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洒脱的人,就像她以前认为的那样,即使顾周宥突然有了女朋友,她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可现在的她不但不洒脱,还很小心眼。那天看到梁诗茹这么直球地表达自己对顾周宥的喜欢,陈念姝有些不自在。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不该有的占有欲。 这种占有欲是她对程旭没有过的。高中时期,她从来不介意程旭和异性有任何亲密举动,甚至也无所谓他和女生开黑到半夜。即便后来发现他有了暧昧对象,陈念姝也完全不介意,依旧只过好自己的生活。 说白了,程旭于她而言,只是个外人。 那顾周宥呢,她反复问自己,顾周宥到底算什么,同学,朋友,还是喜欢的人? 无论哪一种,都只是个外人而已,她不应该对一个外人产生占有欲。于是她反复麻痹自己,每次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都忍不住朝自己啐一口痰,告诉自己千万不要说什么脑残的话。 可每次两人针锋相对起来,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嘴巴跟塞了炮仗一样,一点就燃。 此刻,她的胸腔总是堵着一口顺不出的气,她都怀疑是顾周宥偷摸地朝她嘴里吐了一口黏糊的痰,它像蜘蛛网一样静静卡在那,上不去,下不来。 倏然,她的肩头坠下了一颗沉重的头。她用余光瞥了眼,顾周宥正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他似乎是睡着了。 顾周宥毛茸茸的头发蹭着陈念姝的颈窝,一阵阵酥痒透过肌肤淌进了陈念姝的心尖。一根蓬松的短发顺着她的衣领轻飘飘地躲了进来,陈念姝不敢动弹,只能忍受着那根头发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 刚刚还紧绷绷的人松弛下来,他把陈念姝的肩头当成了安眠枕,一下下把太阳穴上的温热传给她。 陈念姝轻笑了声,忍不住用指腹蹭了蹭他的嘴唇,软融融的。 顾周宥浅浅的呼吸密密匝匝地吐在陈念姝的脖子上,她的脖子发了些颤,连带着心旌都摇了起来。 陈念姝的嘴唇有些发干,她捞起旁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一个不留神,水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淌,在她的肩头落下一片洇湿。 陈念姝粗略地拍了张照片,留下罪证。随后便抖了抖肩膀,按着顾周宥的头把他拉起来:“我这里不让睡觉。” 顾周宥从她的肩膀上弹起来,他的脑子一片混沌,脸颊上泛起了大片的红晕。他看着陈念姝肩头那片洇湿,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时间他有些慌张,他没想过自己会在别人的肩头流口水。 顾周宥的眉间蹙起两道细小的沟壑,随后便板着脸心猿意马地看着电影。 电影渐入尾声,片尾字幕滚动,天花板上的灯渐次亮起,光影摇曳。人群渐渐站起身来,掠过陈念姝的膝盖往外走。 “腿收回来一点,挡着别人走路了。”顾周宥义正言辞道。 陈念姝一寸寸挪了回来。 顾周宥刚抬起屁股,就被陈念姝伸腿制止:“你等会走,我们聊会儿。” “不想和你聊,没什么好聊的。”顾周宥的眼睛泛了点潮湿,看上去有些委屈。 人影渐渐散了,顾周宥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往外走,陈念姝眼见着不能和他好好解释,立马把外套脱了,甩在他头上。 顾周宥的脚步顿了顿,陈念姝立马跑过去把衣服掀了回来。看着他脸侧一道拉链带过齿印的,陈念姝有些心虚:“你生气了?” “没有,我没有资格生气。”顾周宥面无表情地说。 “我说的是现在。” “嗯,生气了,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招惹我了。”顾周宥盯着她手上那件皱巴巴的校服外套,违心说了句。 “所以你觉得我一直在耍你是吗?”陈念姝紧紧地抓着校服的一角,猛然间,面料上泛起了一道难以熨平的褶皱。它像捏紧的纸团一样,无论你怎么摊平,那道粗砺的痕迹永远也不会消除。 “是。”顾周宥偏过头,看向投影上那道幽蓝的光线。他眼底的沉郁渐渐在脚下这块森然的地毯上化开。 他的眼睛落在了电影的花絮上,池塘里浮上来一个尸体,霎时间整片塘水落了红。血水一点点透过屏幕淌在了他们踩的这片地毯上,地毯因此变成了砖红色。 “所以你不愿意听我解释是吗?”陈念姝的眼睛渐渐酸涩,如同豢养小金鱼的鱼缸,缸面蓄满了血水,一点点往外渗。 刚刚那个熨不平的纸团似乎是被陈念姝强硬地塞到了顾周宥的喉咙里,他看着陈念姝褪掉锋芒的眼睛,一时哽住了。 “我听你解释,你说吧。” “我没有和程旭手拉手,武阳随口乱说的。至于那天和程旭待在那,是因为我妈......”陈念姝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顾周宥自嘲地笑了一下:“看来你还没想好解释。”原本他想说的是,看来你还没有和程旭商量好解释。但看着她那双眼睛,他一时说不出伤人的话了。 梁珍珍:他们吵起来了?[奶茶](喝爽歪歪) 宋衿宜:快打起来了。[鼓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 26 章 第27章 第 27 章 “天气预报说明天到下周都下大暴雨,连着下一周呢。” “我手机上没说要下这么久大暴雨啊。” “得了吧,你这个美国佬雨滴都滴屏幕上了还今日晴,记得带雨伞遮阳。” “你就说吧,是不是提醒你带雨伞了。” 楼梯间的女生有来有往地谈论着天气,顾周宥只站在俩人身后默默听着。 他记得陈念姝是没有伞的,每次都和宋衿宜挤在那一把小小的伞下。 回家路上,猎猎的风刮过他的鼻尖,随之而来的是一滴滴密密匝匝的雨点。他偏过头看了眼旁边的便利店,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你好,请问有雨伞吗?” “有的。”老板拿出了一把长柄格子伞,直直地把伞柄对着顾周宥的脖子,俨然一副不买就要把他碾碎的架势。 顾周宥清了清嗓子:“你好,有没有那种不是长柄的,然后方便塞在柜子里的那种。” 老板支棱着下巴靠在收银台前:“你要的是不是那种折叠伞,长得好看一点的,带出去倍儿有面的。最好还能按一下按钮能自动收、自动开的那种。” “嗯。”顾周宥点了点头。 “哦~这种啊,我们这儿没有。小伙子我们这是便利店不是兰诺。”一阵中气十足的女声顺着顾周宥的耳蜗砸过来。 “兰诺是什么。”顾周宥一副虚心求教的老实模样。 “柏象城的高端饰品店,你要那种的话去那买吧,不过这个点商场估计关门了,你也可以去4s店买。问问人销售员不买奔驰,能不能卖你把奔驰伞。” “……”顾周宥象征性地拿了收银台前的一长条咪咪,“那我买个这个吧,谢谢。” 顾周宥晃晃悠悠地绕到了市中心的一家饰品店:“你好,请问有雨伞吗。” “有的。”导购领着顾周宥走到了千奇百怪的雨伞区。 顾周宥拿起了一把相对正常的伞:“这个砸人不疼吧。” 他原本想说的是雨砸下来会不会变形,但是心不在焉的,便口误说成了砸人不疼吧。 导购看向面前高大颀长的身形,讪讪一笑:“应该不疼,不过最好还是不要用来砸人。” 顾周宥这才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拿了把最好看的橙色伞,他记得陈念姝说最喜欢的颜色就是橙色。她喜欢那种被枫叶染红的颜色。 但是她这人又多变得很,后来她又反悔说自己喜欢blue,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跩一个英文。 “多少钱。”顾周宥晃了晃手上的橙色伞。 “199。”导购面含笑意,她觉得自己优秀的服务质量就值这个价了。毕竟有谁能在被顾客威胁要打人的时候,还能笑着和他解释伞的作用。” “嗯,就这把吧。”顾周宥都觉得便宜了,他怕陈念姝都没用过这个价位的伞。他不由得地想到了刚刚老板娘的那句买4s店的奔驰伞。 不会她平时都用这种逼格的吧。 翌日,顾周宥趁着住校生吃早饭,悄悄地把伞放到了她的桌上。在走去她座位上的那一阶段,他突然在想要不要留张纸条,就写“程旭”两个字就好。 但是他那小学生一样狗爬的字一定会被她轻而易举地认出,于是他又在想要不写小程序的英文名:VB。 一顿天马行空后,他哼哧哼哧笑出了声,只把伞放到她桌上,工工整整写了个CNS就走了。 陈念姝回来一看到那三个英文字母就认出来了,因为她记得英语老师在骂骂咧咧完顾周宥的续写后总是夸一嘴他的衡水体写得不错。 甚至他这小学生一样圆圆的衡水体吧,还得过英语书法比赛的一等奖,至今还贴在教室后头的告示板上。 很喜欢。 她一拿到这把伞就想告诉顾周宥自己特别喜欢。可现在的她却没有立场和他表达自己的情绪。 乳白色的路灯被暴雨一点点吞噬,自灯头处滑下一片片雨帘。昏瞑的白炽灯斜斜地打在挨挨挤挤的树木上,光和影交织着,托出了一个影影绰绰的校园。 晚自习下课,宋衿宜给陈念姝打了个语音电话:“念姝,我等会儿就从医院回来了,我让顾周宥帮你一起倒垃圾了。” 听着这阵气若游丝的电流声,陈念姝旋即拢紧了眉间:“现在还难受吗,下次你得让我陪你去医院的,你一个人谁照顾你。” “没事,本来也不是很难受,就是很久没来姨妈了,那时候以为是黄体破裂,其实就是来姨妈了而已,没事的。” “下次没事也得让人陪着。” “好好好。” 陈念姝在教室等了一会儿,却迟迟没等到顾周宥的身影。她叹了口气,自己拎着那硕大的垃圾桶去了垃圾站。 垃圾桶很大,陈念姝得用两只手抱着。走到楼底,黑黢黢的夜里暴雨如注,地面上的浑水一下下淌过陈念姝的鞋尖,她一时犯了难。 她不知道该怎么一手拎垃圾桶,一手撑伞。倒不是她力气小,只是班里有群懒惰的畜生。垃圾桶明明都满了,他们还跟玩平衡木似的,小心翼翼地把垃圾往上堆,一步也懒得走。 陈念姝文明得很,她通常都是往武阳办公室门口的垃圾桶一堆,因为她偶然发现官威这么大的人,也要亲自倒垃圾。 半晌,一只带着黑色腕表的手伸了过来,搭在了垃圾桶沿。 看清了来人,陈念姝不免失望一阵。 “宋衿宜呢,你们没一起倒垃圾吗?”程旭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她身体不舒服,去医院了。” “现在好了吗,在哪个医院啊,等会回来吗?”所有的伪装在听到宋衿宜不舒服的那一刻彻底崩盘。 这会儿,任谁都能发现程旭喜欢宋衿宜了。 “等会就回来了,她说没什么事。” “她的话不能信,你最好再问一下。”程旭把手上的伞递给她,“你和我撑一把吧,我帮你把垃圾送到垃圾站。” 他看了眼陈念姝揣怀里的宝贝伞:“我这把大,你就把你的宝贝伞收起来吧。真受不了你了,一把伞而已,非不撑,还要和宋衿宜挤一把。” “不了,你不用陪我倒。”陈念姝攥紧了怀里的伞,这是她拥有这把伞的第一天当然要郑重一点。更何况郑重之外,她也在向顾周宥释放自己很喜欢的信号。 程旭只当她是不好意思麻烦人,立马抱着垃圾桶往外跑,毕竟照顾陈念姝这件事是自爸妈离婚后,父亲交代给他唯一的任务。 看着他这副湿漉漉的模样,陈念姝只好细细地帮他打着伞,两人就在这片暴雨中跑向了垃圾站。 顾周宥握着伞柄的手一顿,在他的视角里,是少男少女雨中奔跑的浪漫场景。尽管此刻这两人都淋成落汤鸡了,于顾周宥而言还是罗曼蒂克。 他不由得腹诽一句,程旭还真是个浪漫主义小人。 此小人非彼小人,不过是因为他姓小而已。 他看清了陈念姝手上撑的那把伞,通体黑色的伞面,只有那个奔驰的标诡异地急旋。 那个奔驰的标一直在挑衅他,仿佛把他当成了一个穷逼小丑。 偏偏顾周宥看着他们这副暧昧的模样,还真鼻头红红的跟个小丑一样挪不开眼。 暴雨横冲直撞地落在他鼻尖上,一阵酸涩后,他的鼻头如同点了朱砂一样,还是守宫砂质地的那种。 他站在伞下,静静地看着温情的两人。一阵苦涩兜上心来。 暴雨潺潺地往下水道的洞口流淌,听着这一阵森然的水声,陈念姝有些难以心安。 她站在垃圾站里,把伞递回给程旭:“你先走吧,我等顾周宥。” “这个点了,他怎么可能还在,我帮你分好类倒了得了。” “他会来的,你走吧。”陈念姝帮他撑开伞面,不容推拒地把伞柄递给她。 “行吧。”程旭看着这风雨如晦的天,耳边再一次响起了父亲那句“湘湘阿姨说小姝是恋爱脑,你可得照顾好她,别让她被骗了”。 对此,程旭的评价是陈念姝这恋爱脑真没救了。 程旭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陈念姝的视线处,她掏起手机给顾周宥打了个语音电话:“你在哪?” “回家了,怎么了?”顾周宥看着远处细伶伶的身影,冷声道。 “回家了,就给我滚回学校来,宋衿宜交代你的事你就这么容易忘记吗,水怎么不阉了你的脑子呢。”豁剌剌的狂风卷过,一阵愤怒涌上陈念姝的心头。 “程旭不是帮你倒了吗?”顾周宥委屈一阵,声音有些酸涩。 “你还在学校是不是?给你5分钟过来。”陈念姝的声音柔了下来。 顾周宥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一溜溜地踩在了那片通往垃圾站的水路上。雨水一下下没过他的脚底,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水声,他却不甚在意。 “你就站那里吧。”陈念姝从垃圾桶里捡了一个纸团,借着垃圾站一闪一闪的路灯,她慎重地写下了几个字,随后便把纸张折成了小船的形状。 小船顺着汹涌的水流飘到了顾周宥的脚腕上,他弯身捞起,上面赫然几个大字:对不起。 他刚一抬眼,又一只小船荡到了他的脚跟,上面洋洋洒洒几个大字:你要不要听我解释? “嗯。”顾周宥晗了晗首。 无论是什么时候,他都想要听到陈念姝的解释。即使这阵解释在一年后,甚至更久,久到他们都忘了这回事。可顾周宥还是固执地想要听到她当下的声音。 那是少女十八岁最盛大的心声。 “那你先过来,帮我倒垃圾。”陈念姝用脚踢了踢旁边沉重的垃圾桶,颐指气使地说。 雨水深一脚浅一脚地漫过顾周宥的脚跟,他只甩了甩伞面将伞随手一丢。 “你歇着吧,我来分类。”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双塑料手套,便兀自去拣地上的塑料瓶子。 “早有准备嘛,顾周宥。”看着他一副差生文具多的模样,陈念姝不住调侃他。 “嗯。”顾周宥把可乐瓶盖拧开,一点点顺着下水道把剩余的液体倒下去。 “解释啊,你怎么还不解释?”顾周宥甩了甩手上滑不溜手的塑料瓶,把视线重新投到了陈念姝身上。 “你先倒,我慢慢和你解释。”表明心迹是一件慎重的事,陈念姝正在郑重地为自己的解释措辞。 “哦。”顾周宥拿起一截电池,问陈念姝,“这是什么垃圾?” “可回收垃圾。” 顾周宥笑了笑,又捡起了一张黑不溜秋的餐巾纸,也不知道这黑纸擦过什么:“这个呢?” “可回收垃圾。” 顾周宥看了看垃圾站仅有的两个标签,一个是可回收垃圾,一个是其它垃圾。他把电池和餐巾纸都丢到了其他垃圾里。 “......”陈念姝觉得他才是其他垃圾里的有害垃圾。 顾周宥很快便把垃圾整理好,把手上的手套扔到了其他垃圾里,就眨巴着眼睛看着陈念姝:“现在想好解释了吗?” “嗯,我想好了。”陈念姝长舒了一口气,她愿意把自己家里的不堪暴露给顾周宥。 在这场暴雨里,她希望被不堪淹没的是少年那颗纯澈的眼睛,如果还有他湿漉漉的泪,就更打动人了。 “我慢慢说。”陈念姝的眼睛落在了顾周宥湿漉漉的头发上,“第一个,程旭不喜欢我,他有喜欢的人。”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顾周宥惯爱抓重点。 “不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陈念姝第一次有所察觉是在那天他把手上的卷子递过来,说让她和那个什么宜的同学一起看。那时,她就警觉起来,他经常做宋衿宜的位置,也借过她的书,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名字。 他叫他什么宜,倒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但这不过只是她的猜测,她真正意识到是在那次倒垃圾的时候,他嘴上说着要把校服递给沈惟康,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宋衿宜。并且那一天程旭和沈惟康俨然一副针锋相对的情敌模样。 “这不重要,我真正要解释的是我那天和程旭在化学实验室拉拉扯扯的原因。” 顾周宥听到“拉拉扯扯”这四个字,有些不爽。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听她说完。 “我爸爸是个死超雄,情绪特别不稳定,他经常发疯。后面知道我高考失利后,直接铺天盖地把我骂了一通,还让我滚出国读书。” 这里,陈念姝把父亲形容得过于暴戾了。其实,他的父亲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比如有钱,她从小没受过什么苦。考差了,也有父亲兜底。 听到这,顾周宥的心头顿痛一阵,他试图从她的眼睛里寻找父亲暴戾的极限值。 但一阵探寻之后,他下了个定义,能把孩子逼得离家出走的父亲,一定不是什么好父亲。 不过他见过更坏的父亲,他柔声细语地逼着母亲放弃学历,又毫无征兆地一走了之,留下一地狼藉。 “然后我就离家出走了,上次回酒店的路上,我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像我妈妈的身影,但我追上去人不见了,我没放在心上。” “但后来我在程旭的手上看到了我妈妈设计的手链,我怀疑他和我妈妈认识。但是他死命抵着不给我看,我只能硬抢。你那天看到的就是我硬抢的画面。没有暧昧,只有争辩。” “你妈妈,她......” 她对你好吗? 顾周宥的眉宇颤了一下,她不敢问。自记事以来,他没有体会过母亲的存在,也不知道正常的孩子应该和母亲怎么相处。 “小时候,她对我很好。但是高中那次我早恋了,她就再也不理我了。”陈念姝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过了一丝落寞。 妈妈不再理她,但她还是很爱妈妈,她为自己曾经因为幼稚犯过的错误懊恼。 “那天我就有点怀疑,可是后来他再也没带过那个手链,我也不敢给我妈妈打电话确认。” 程旭对陈念姝很好,但又不喜欢陈念姝,她觉得只有这个解释了。更让她坚定的是,她发现他的父亲竟然和母亲是同一个大学的,这任谁都会脑补,陈念姝的想象已经很收敛了。 甚至换成那些脑子里只有古早小说的,说不定还会脑补他父母离婚原因。 顾周宥怔愣一瞬,心绪顺着这杂乱无章的雨点跳动。此刻,他的内心百感交集。有懊恼,有心痛,也有后知后觉的喜欢。 他好像比自己以为的那样还要喜欢她。 但心旌摇摇了一瞬,最先涌上来的依旧是懊恼。或许他太强硬地想要知道答案了,或许他应该多给她一些时间。 所以,他决定道歉。顾周宥的眼眸颤了颤,睫毛上落了几滴薄薄的雨点:“对不起,前几天是我太无理取闹了。” 不该道歉的人反而先认了错,陈念姝觉得他应该自信一点,骂她一顿,或者再无理取闹一顿,小嘴啦啦吧啦把自己这几天的抱怨全盘托出,然后她就乐此不疲地哄他。 她最喜欢哄他了。 “是我的错。”陈念姝果断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倒也很恬不知耻地要了个奖励,“但我想惩罚你。” “嗯?”小狗疑惑。 “衣服脱了。”陈念姝用指腹虚虚地点了下他的校服外套。 “嗯?”小狗脸色一红。 “嗯嗯怪,别嗯了。” “哦。”顾周宥老老实实地把外套脱了去挂在左边的臂弯上。 “挂右边。”陈念姝的指骨从他校服的缝隙里潦草插了插。 见他已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了,陈念姝一路顺着他的臂弯挑起了他的短袖。 她攀升至此,看到了一颗硕大的疫苗疤。它性感地泛着些莹润的光泽。 陈念姝青面獠牙地抵在那,嗷呜一口咬了上去。这是她攻城略地的第一站,她成功地插上了一面旗帜。 顾周宥的臂膀颤了一下,一阵蒸腾的风贯到了他的心里。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 “疼吗?”陈念姝可是刻意收敛锋芒了的。 “不疼。”顾周宥长舒了一口气,眉眼松松地抖动了一下。 天花板上的一滴雨顺着壁沿落在了陈念姝的眉间,堪堪从鼻梁滑了下来。 顾周宥自然地用校服外套帮她揩了去。 “所以你那天为什么来化学实验室?”陈念姝很好奇一个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为什么会鬼鬼祟祟地进来。 “你不是说你想考那个蓝色气泡的化学实验吗?”顾周宥低垂着眼眸看她。 “你这么厉害,做出来了?” “嗯嗯。”顾周宥说一个字点了个头。 “那你后来一个人独享了?”陈念姝质问他。 “倒了。” “哇,顾周宥,你心真狠。” “那现在去看?”顾周宥穿上外套堵住疫苗疤上那道张牙舞爪的齿痕。 这道齿痕像是一道噼里啪啦的烟花,在他的心里落地,浮起了扑簌扑簌的火星子。 阒寂无人的廊檐上,只能断断续续地听见嘶哑的虫声,它们也被浇成了落汤虫。 顾周宥护着陈念姝的头让她安安全全地在化学实验室落了地,随后自己也扒着窗缝爬了进来。 顾周宥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蜡烛,旋即从底层摸索出了一根火柴。他刚要点,陈念姝立马伸手阻拦:“你知道以前有那种把火柴叼嘴里炸烟花的吗?” 其实陈念姝只是瞎说的,她只是在英语卷子里做到过“川剧喷火”的阅读题罢了。 不过此刻趁着夜色,陈念姝灵光乍现,她觉得带点热气的顾周宥一定很性感。 “你让我把火柴叼嘴里?烫到我嘴巴了怎么办。”顾周宥理性地分析,但手指已经不由自主地擦了擦火柴盒。 “我对你负责,都说了,我很有钱的,可以包养十个你。” “……”论嘴皮子功夫,顾周宥自愧不如,只能照着她的说法,轻轻摩擦火柴盒。 火星子窜了出来,顾周宥叼着那根火柴颤颤地将蜡烛点燃。明火划过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在陈念姝的心里烙下一个焦黑的痕迹。 顾周宥往烧杯里倒了一个啤酒色的液体,它正往上浮着星星点点的白沫。随后他往烧杯里加了几斗蓝色粉末。气泡散落在液体里,转瞬间化为了一团蓝色的焰火。 这团生生不息的焰火洒在两人的脸庞上,落下薄荷蓝的清凉。瓶底正蒸腾着些熹微的透明气泡,如同小鱼正在咕噜咕噜吐气一样。 陈念姝看到了一团纯澈的蓝调,那是独属于他们的蓝调。 “所以你到底喜欢橙色还是蓝色?” “我喜欢橙色呀,但是你像蓝色。” “嗯?”顾周宥侧过头,脸周轮廓上晕染了一层通透的蓝调。 “blueblue的,嘴巴撅着,就感觉下一秒就要流眼泪了。” “我才没有。” “你哭起来一定很带劲。” “你闭嘴吧,好好看实验。”顾周宥羞赧极了。 流萤四散,烧杯里那团烟蓝的气泡如同坠入人间的烟火,水里流动的烟火噼里啪啦地炸开。 窗外暴雨依旧,密密匝匝的雨点如同重金属的杂音一点点敲在少男少女的心尖上,顷刻间,那里已经洇湿了一片。 最后,烧杯里的烟火化作了一片星海,陈念姝和顾周宥静默着,将星星收入囊中。 这个化学实验是偶然间在小红书上看到的,我简略了一下,然后自己想象了一下。[烟花][烟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第 27 章 第28章 第 28 章 修文ing Where there is a will,there is a way.有志者,事竟成。 “有志者,事竟成。”出自南宋范晔的《后汉书》(不好意思,各位宝宝,主包是一个比较谨慎的人,不知道要不要标的,都标了,如果给大家造成困扰,抱歉。) 陈念姝:别装了[狗头] 顾周宥:就装[白眼] 陈念姝:装货[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 28 章 第29章 第 29 章 正在改文ing 推荐家乡美食姜汤面,巨巨巨好吃。[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读者宝宝:吃吃吃,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吃[白眼][白眼] 我:乱成一锅姜汤了,趁乱喝了吧。[吃瓜][吃瓜]小虐怡情。[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朱朱宝和小狗还是很甜的。(进入异地阶段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 29 章 第30章 第 30 章 修修修,修到激动中...... 没有在一起,没有在一起,没有在一起。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两个小苦瓜正式进入异地阶段。 今天不给大家写小剧场了,这一章写得我有点难受。[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 30 章 第31章 第 31 章 最近正在修文中,请等待一会,会很快再见的。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32章 第 32 章 修。 顾小狗:杨翊说我没喝过星巴克,我怎么没喝过了?之前那杯绿茶星冰乐是谁喝的? 朱朱:你喝的,你喝的。 绿茶喝抹茶,头顶绿油油[坏笑][坏笑] 这章还是有些酸涩[爆哭][爆哭] 马上就要好起来了[摸头][摸头] 各位宝宝,推一下我的预收,《果酒愈烈》 裕城街头,他追车,她逃到警察局报警。两个六年没见的人仓促重逢。 高三割席断交,不相闻问。大一在声势浩大的表白下恶语相向,两人约定老死不相往来。 六年了,沈惟康还是喜欢她。他多次询问共友,什么时候结婚?却没想到他们反而先成了婚。 两个浑身是刺的人结了婚。宋衿宜嘴毒,句句带刺。沈惟康嘴欠,却敌不过她分毫,总是落于下风。 两段小剧场:酒吧里,宋衿宜抿了口烈酒,沈惟康随即点了一支烟。 “沈总,公共场合,麻烦灭下烟。” “好啊。”他把她的酒杯当作烟灰缸,灭了下去。 沈惟康,你大爷的。宋衿宜剜了他一眼。 你还记得高中的赌约吗?那次你输了,欠我个巴掌,麻烦现在还给你。 她使劲甩了好几个巴掌,等她发泄完了,他松松地垂下双手:“说吧,为什么生气?” “没啊,你长得就欠扁。” “操,你是不是有病?” “你能不能文明点?” “我他......比你文明。” 宋衿宜,你个孙子。沈惟康乜了她一眼。 双初恋,久别重逢,破镜重圆,先婚后爱都沾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第 32 章 第33章 第 33 章 章节变更,wait~ 朱朱:小狗,你溪肴姐姐赐了你个响当当的名儿,叫“星期六”,你喜欢吗?[狗头](活人微死的高中生,只有在周六的时候才有盼头,耶,终于星期六,可以回家了,星期六被提及的频率很高,所以响当当。) 顾小狗:她不是我姐姐,我和她一样大[愤怒] 肴肴:难我天?[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第 33 章 第34章 第 34 章 念姝的杭州日志,修修修...... 陈念姝:不怕人笨,就怕人又笨又勤快。[化了] 林溪肴拱火:哥,她骂你是个勤快的傻逼。[墨镜] 江栖庭[小丑]不语只是一味苟同:林溪肴,出去别说我和你认识。对不起,给你丢脸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第 34 章 第35章 第 35 章 估计目前还结束不了高中生活...... 高中结束了,撒花撒花[烟花][烟花] 高考结束后: 顾周宥:一个电话也没有,陈念姝,你个骗子。 陈念姝:嗯,原谅我,宝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 35 章 第36章 第 36 章 6月11号,高考结束第1天,是陈念姝的生日。每年这个时候,父母都会给她办一场生日宴,今年也不例外。陈念姝只请了几个在杭州读大学的同学,熟不熟的都请了。 顾周宥久违地给陈念姝发了消息:你生日办生日宴了? 陈念姝刚拿回手机,还没给顾周宥发过消息:嗯。并不热忱的口吻。 顾周宥本来看到林溪肴的朋友圈发了两人生日宴的照片,心情就不太好,现在听到这阵冷漠的回复,心一沉,打不出字。 他整理好心情,回复了个“我也想去。” 还是低估了顾周宥,陈念姝觉得反正你来了都结束了,就回了个“好,来吧。” 约莫二十分钟后,顾周宥推开了包厢的门。在周围一阵错愕中,走了进来。 陈念姝怔了一下,有点恍惚,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怎么感觉又高了,是错觉吗? 顾周宥没有走到空位处,他看了眼坐在陈念姝旁边的林溪肴,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咬了咬嘴唇,眼睛像璞玉一样澄澈:“我能坐这吗?” 林溪肴看了一眼陈念姝,她微微点了点头,就让开了。林溪肴内心暗暗吐槽顾周宥太茶了,真狗。 来了个清纯类型的帅哥,在座的各位都按耐不住想要八卦的心:“陈念姝,这是你现男友吗?你果然是喜欢一个类型的。” 本来听到“现”这个词就有点不爽,问是不是男朋友还要加个前后。听到一个类型,顾周宥更是面色阴沉,声音低沉没什么温度:“是同学。” 原本快半年没见了,陈念姝以为自己对他的感情已经到了要计较得失的地步了,可一看到那张脸,过往的所有想法都消失殆尽。她还是那个时不时就想逗他,看他生气的人:“同学?”陈念姝一字一顿地说。 顾周宥一脸不爽,声音里藏着一股气:“她什么眼光啊,竟然说我和程旭长得像?” “不像。”陈念姝安抚他。 “所以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顾周宥带着一股质问的语气。 “喜欢你。”陈念姝唇角微翘,像是湖面上泛起的涟漪,无意识地漾进顾周宥沉寂的心底。她随意插柳,柳却成荫。 陈念姝往顾周宥的方向侧了侧,手抚上了他的大腿,像是找到了一个支撑点一样,往下陷落。顾周宥的脸于她而言是致命的景色,她在他脸上流连忘返:“今天我生日,开心点,别挂脸。” 顾周宥牵了牵嘴角,于喉间挤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嗯。” 包厢内笑语喧哗,同学们推杯换盏,顾周宥的沉默寡言倒显得格格不入。他只低头扒饭,一言不发。 桌子下的暗角,陈念姝的腿轻轻地蹭他,熨平他算不得太好的情绪。 “陈念姝,开点酒呗。”一阵洪亮的男声冒出。 陈念姝叫来了服务员:“你好,来12杯特调鸡尾酒吧。” 一个女生仔细数了包厢里的人:“13个人啊,念姝,你是不是没算自己。” 陈念姝看了眼顾周宥,淡然一笑:“他不喝。” 顾周宥:“......” 那女生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得意味深长:“真是好同学。” 酒尽,人散。 陈念姝的酒量配不上她的兴致,只喝了一小盅,醉意便爬上脸颊。绯红从脸周漫上脖颈,酒液灼过喉咙,翻起一团燎原之火。陈念姝轻咳了声,从喉间挤出一声滚烫的喘息。 众人陆续道别离去,包厢渐渐空荡,最后只剩下许久未见的两人。 顾周宥放下手机,随意扔在桌子上,整个人大喇喇地向后靠:“戒烟吧,酒品真差。” “戒烟?”陈念姝的眼神迷蒙,视线里的顾周宥朦胧叆叇。 “烟和酒都戒了吧,烟品差,酒品更差。”顾周宥带着些报复意味,轻描淡写地说。 陈念姝凑上去轻轻啄了他的嘴,蜻蜓点水便松开:“你说得对,酒品差。” 未及他开口,陈念姝莞尔道:“顾周宥,给你5秒钟表白,过时不候。” 顾周宥迟迟不开口,他还在气头上。 陈念姝捧着酒杯用食指点了点,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她的手指敲打着玻璃杯,像是在计时: “5。”顾周宥紧抿嘴巴,没有想要开口的**。 “4。”顾周宥的手拿过桌上的手机,没什么心思地玩着。他用余光偷偷瞥陈念姝。 “3。”顾周宥的左右脑互搏,内心五味杂陈。 “2。”陈念姝在他的左脸浅啄了一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发出恶魔低语,“1。” 陈念姝像是古代的判官居高临下地坐在审视宝座上,正颜厉色地扔下阴阳牌,吐出冰冷的“斩立决”,刽子手只给了5秒倒计时,牌立则阳寿尽。 如果说“斩立决”是铁骨铮铮,顾周宥最终还是想为自己争取缓刑:“再给我5秒。” “好。”陈念姝微微摇晃手中的酒杯,显示她这个“判官”对于死囚向来宽容。这一次她没有报数,也没有试图扰乱囚徒的心。 顾周宥用这5秒思考措辞,他把整个身体转过来,面向陈念姝。他不会说大长段的蜜语,只能捧出自己的真心,笨拙地开口:“陈念姝,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陈念姝眼睛通红,突然落下了眼泪:“好。”她紧紧挂住顾周宥的脖子,久久不撒手。 顾周宥任由她抱着,轻轻拍她的肩。她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朋友,一吸一顿地小声哭。 听到她的抽泣,顾周宥对她所有的埋怨、委屈都烟消云散。一如她回杭州的那天晚上,原本对她的恶语相向钝痛的他,在她冲上来抱他的那一刻所有不好的情绪都荡然无存。 陈念姝松开他,鼻子一抽一吸的,鼻翼翕动。 顾周宥叹了口气,从桌上抽了一张纸,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用餐巾纸包裹着她的鼻子:“擤。” 陈念姝擤了一下,顾周宥大力按住餐巾纸,把她鼻周的粉底液蹭了下来。 她的鼻子通红,顾周宥以为是自己太用力了,凑近看了一眼,随后假装不是自己弄的转过了头。 陈念姝缓了一下:“带礼物了吗?” 顾周宥掏出藏在口袋里的小盒子,陈念姝这才看清他的穿搭。他上身随意穿了件黑色短袖,下身搭了条版型不错的迷彩裤,显得比例更好了。 陈念姝点评他的穿搭:“你穿的什么啊?这么潮。” 这条迷彩裤是顾声买的,他说两条打折,给许子桉买的时候顺便给他买了一条。 顾周宥不置可否,只把手上的盒子递给她。 盒子是传统的中国红,古朴素雅,上面还写着“中国黄金”四个字。陈念姝拆开盒子一看,是一个黄金手镯,有些沉,她笑了出声:“顾周宥,你俗不俗?” “不喜欢吗?” “喜欢,你送的,都喜欢。” 他紧抿嘴巴小心翼翼地把手镯从陈念姝的手上穿过去。陈念姝的骨架并不小,得要慢慢地挤进去。她任由他弄疼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久别重逢的他,他好像更帅了些、更性感了些。 “顾周宥,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陈念姝的瞳孔贪婪地黏在他身上,周遭所有的一切都沦为黯淡虚化的背景板。 “嗯,卖肺了。”顾周宥没有抬头看她。 “顾周宥,你好爱我!” “......”无语凝噎。 良久,陈念姝借着酒劲想亲他。换做平时,他肯定会让她别耍酒疯。但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刚刚才哭过。他不忍拒绝,任由她凑了上来。只一下,便移开。 “顾周宥,亲我。”她说了和那天晚上一样的话。 顾周宥不喜欢她这样游刃有余、一副情场高手的模样,他想说清楚。但今天是她的生日,这个日期她永远不会忘掉。几番纠结下,他叹了口气,手板正地立在座椅上,紧闭唇瓣,只浅浅落下一个生涩的吻,如同片叶沾过,没什么痕迹。 今天是陈念姝的生日,她说话就比较随意了:“顾周宥,你吻技好烂。” “你很熟练吗?”顾周宥带着一股质问的语气。 “不熟练。”她揉了揉他的头,低声哄他。 “走了,送你回家。”顾周宥把昏沉的她扶起来托着她肌理流畅的肩。 “我爸等会会来接我。”陈念姝轻咬嘴唇,眼眶蒙上一层薄薄水汽。 顾周宥吸了口气,又引她坐了下来。他半蹲在地上,搭上了她垂于腿间的手,安抚地蹭了蹭:“那我就在这陪你,等他来。” 陈念姝像小猫一样毛茸茸的,收起了往日的锋芒。她今天说了很多胡话,但她的内心很清醒。**最终还是压过了理智,她是真的很想很想和他在一起。 “陈念姝,你要上什么大学?” “西柏大学,他们学校的三位一体,我过了,应该能上。” “好,我也能上。” “你应该裸分就能上吧,不考虑一下别的学校吗?” “不都一样吗。”顾周宥说。 浙江的学生有一句心照不宣的名言,浙大之下,众生平等。 “哦。”陈念姝也只是随口一问,她也想和他上一所学校。但他这么说了,陈念姝才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两个成绩差不多的人不用以放弃前途、学业为代价,才能在一起。 约莫这样大眼瞪小眼十分钟,陈念姝身上的酒气也散得几不可查。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打破了现有的平静:“下来。” “我走了。”她轻轻揉搓他的头发,动作温柔。 顾周宥仰头看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陈念姝沉默地走上了陈正道的车子,坐在了后座。一上车,她平静地喊了声:“爸。” 陈正道今天没有往日那般严肃压抑,把手上的盒子递给陈念姝:“嗯,生日礼物,你妈买的,拆开看看。” 这是他每年为数不多能好好说话的时候,陈念姝格外心惊胆战。这时温柔绅士的人和记忆中冷峻易怒的父亲截然不同。小时候,在有记忆的第一年,陈念姝感觉到了片刻温存,那样的温存如悬停的钟摆,反复摆回那一帧美好的画面。当她终于以为父亲有所改变,以为他们能做一对幸福的父女时,现实却是黄粱一梦。自那时起,她告诉自己永远不要对你的父亲产生任何幻想。 陈念姝拆开礼盒,是一款大牌包包,由内而外的精致。陈念姝的物欲很低,算不得喜欢,此刻还是心口不一,莞尔道:“谢谢爸。”她看向副驾驶低头摆弄手机的母亲,“谢谢妈。” 陈念姝透过车窗,看沿途的风景。顾周宥沉默地走在人行道上,风一缕缕拂过他乱糟糟的头发。他的手时时敲着手机屏幕,不知在敲打些什么。良久,陈念姝的手机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我等你联系。 陈念姝安心地放下了手机,眷眷而视。 顾周宥回到酒店后,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坐,思绪万千。他的头垂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天花板昏黄的吊灯,恍惚间觉得今天像是一场幻影。他还没有和陈念姝已经在一起的实感。 回顾起今天那个笨拙的吻,陈念姝脱口而出的“顾周宥,你吻技真差”,顾周宥莫名有点燥热,他在手机上偷偷摸摸地敲下了文字:“怎么接吻?” 看到那些羞耻的文字,顾周宥的脑子里突然有了画面感,心脏狂跳不止,瞬间面红耳赤。他叹了口气,隐去了聊天记录,刷起了抖音。 或许是大数据监听的原因吧,第一条就是电视剧的花絮,女生教男生怎么翻面。 顾周宥手痒地点了蓝色小框的搜索词条:什么是翻面。随即紧锁眉头,退了出来。他都不敢想象要是陈念姝知道他搜这种东西会怎么嘲笑他。 好好念书的备忘录: 6月11日,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2018年,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年。 第一次表白就亲亲啊。[吃瓜] 朱朱是个急性子,馋好久了。[坏笑][坏笑] 今天庆祝朱朱和顾小狗在一起,给大家发一些小红包[烟花][烟花] 朱朱:什么是翻面? 顾小狗:我怎么知道。(心虚版) 朱朱:我教你(大神版) 顾小狗今日OOTD:上身基础,下身就不基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第 36 章 第37章 第 37 章 2018年6月22日,成绩出来了。陈念姝还是没有考到600分,但至少也不至于让她爸丢脸了。顾周宥还是一如既往,因为这一年训练比较忙,成绩没什么长进,考了599分。 2018年,9月2日,又一次久别重逢。整整一个暑假,陈正道都没让陈念姝出去。在成绩出来前,他说你最好祈祷自己能考上西柏大学。不然,从此以后,我绝不会给你任何一个机会。你就永远听我的安排过活吧。在成绩出来后,考上西柏大学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他才渐渐忘掉了3月份发生的的那件事,慢慢松了口,可还是不允许她出去。直到录取通知书出来,他才像普通的家长一样,带陈念姝去商场买被他摔坏的手机、电脑。 3月初,陈念姝趁着周日,骗父母说早点回学校学习,实则偷偷买了去裕城的高铁票。好巧不巧,陈念姝刚回学校就溜了出来,陈正道坐在车里打电话,撞个正着。 他带着愤怒下了车。车门闭合的那瞬,发出了轰隆声响。那声,像是直接砸在了陈念姝的头上,顿时耳鸣目眩。 陈正道声音阴沉,颇带着居高临下的傲视和审判:“陈念姝,你好样的。” 陈念姝咬紧牙关,感觉现在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具体可感的噩梦。她的大拇指用狠狠掐住食指关节,皮肉泛白,清晰的痛感直冲脑门,提醒她这不是幻觉。梦里的世界是没有色彩的,不过是一场黑白默片。可现在,陈念姝感觉她的世界突然失去了色彩,麻木不仁。 “说话。哑了?”陈正道喘了口气,压平了升温的怒意。 陈念姝决心做个哑巴,缄口不语。 “上车。”陈正道强压怒意。 陈念姝的腿像灌了铅一样寸步难行。但很快就恢复了意识,迅速上了车。她不想在人流涌动的校园和父亲发生争执,这绝对会成为同学茶余饭后的谈资。 家门在身后阖上,发出一计沉闷的声响,像是童年那场棒球赛,棒球回弹,正中眉心,那个小女孩看着父亲阴沉的表情不住颤抖。 陈正道把陈念姝的书包倒扣下来。剧烈一晃,包里的东西尽数散落在地。陈正道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算不得显眼的车票。 他捡起来,猛得甩在陈念姝的脸上:“这是什么?所以你去裕城根本就干的不是正事是吗?”陈正道突然怒吼,“是谁?” 被这突然的暴戾吓到了,陈念姝打了一个寒战,浑身颤抖着不发声。 陈正道逼近一步:“陈念姝,你知道我的。你不说,我也有的是办法。” 这一年对所有人都很重要,陈念姝权衡利弊,最后做了最让父母生气的抉择。她垂头紧阖着眼,不敢看父亲的表情:“是程旭,他现在在裕城学院读书。” 陈正道冷笑了声:“陈念姝,你怎么那么不要脸?什么垃圾你都好好揣着。无论我和你妈说多少次程旭这个人有多烂,你从来都不听。” 陈念姝用劲咬了咬舌头,直到一股铁锈味弥漫在她整个嘴巴里,血洗着所有谩骂、血腥、屠戮。 陈念姝突然想到了前几天吃过的那个橘子,果肉像是浸过蜂蜜一样,清润透心。她突然没了想法,突然想忘掉所有的不堪,她讨好地看着父亲:“爸,对不起,我没有和他怎么样,我也很讨厌他,只是他说要把之前我送他的东西都还给我。我缺钱,就同意了。”陈念姝随便扯了个谎。 虽然在陈正道眼里,陈念姝向来是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但她突然像是能好好说话了一样,陈正道想试着再相信她一回:“你很缺钱吗?” 像普通的父女一样,陈念姝试着和自己的父亲撒娇:“我看中了一条项链,1万多。但是你断了我所有的生活费,我没钱买了。”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陈念姝,陈正道也灭了刚刚的火,语气软了下来:“知道了,下次要什么就说。” “谢谢爸。”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可她的父亲还是没能全然信任她。在他眼里,陈念姝太叛逆了。什么不让她做的事,她最终都会做。此后,陈正道拿走了她的身份证,从以前的一周回一次学校,变成了日日接送。 ...... 到学校报道那天,陈念姝稍微收拾了一下,顾周宥就发来了消息:下楼。 陈念姝一看到就火急火燎地下了楼,顾周宥穿着一身黑贴着树站着,手叉着胸前,看上去像是凹了好久的造型,真装。 陈念姝一把冲过去抱住他:“为了让我第一眼看到你的黄金左脸,凹了好久吧。” 这么久没见,陈念姝也很少联系他。顾周宥怕她已经厌倦了,特意在网上查了保持新鲜感秘诀,大家都说美貌是第一生产力。 顾周宥清了清嗓子:“嗯。” 陈念姝眼尾上扬,带着轻佻的笑容:“弟弟,想姐姐没?” 顾周宥咬紧后槽牙,虚张声势地威胁道:“陈念姝,你再说这种浑话试试。” 陈念姝喜欢招惹他,重复了好几遍:“弟弟,想姐姐没?弟弟,想姐姐没?” 顾周宥在她腰上使劲掐了一下,一点没收着力。 陈念姝痛呼出声,双手捧着顾周宥的脸,轻轻拍了拍:“动嘴就行,别动手动脚的。” 看着她一脸游刃有余的模样,顾周宥气红了脸。陈念姝却像没看出来似的,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弟弟,别害羞呀。2个月没见,是不是饥渴难耐了。” 顾周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3个月。” “对不起,等会好好补偿你。”陈念姝没羞没臊地说着。 顾周宥脸上的红晕未消,偏过头回避她的眼神。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疯狂在想怎么能对付她那张不把门的嘴。可过于裸露的话,他实在是没脸说出来。 顾周宥叹了口气,撞上她的手。两双手紧紧相扣,顾周宥像是报复一般用劲拽着不放。 又是一年夏季,泥石路在松柏叶隙间洒下斑驳陆离的斜影。阳光透过推翻重建的老旧食堂,切割出点点光斑。夹杂着食堂忽高忽低震颤的装修声,三三两两的人群没什么生气地走在石板路上。 陈念姝偏头看顾周宥:“你什么专业?” “计算机。” “哦。”约莫一分钟后,陈念姝蹭了蹭他的手,“你能不能关心我一点,不问问我吗?” “陈念姝,西柏大学三位一体的专业就那几个,我知道。” “哦,错怪你了,宝宝。”陈念姝踮起脚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 被他牵得有些累了,陈念姝的手心微微渗了点汗。她挣脱开来,想短暂地撒开手,察觉到她的动作,顾周宥牵得更紧了。 陈念姝把手举高,摆在他面前:“顾周宥,你至于吗,我又不会跑。” “谁知道松开你之后,你手会不会不老实,会不会动手动脚的。”顾周宥报复性地用手指夹她的手,即使自己痛了也不放。 “那确实,我太容易被美色诱惑了。你还是把我铐牢吧。”陈念姝视死如归道。 她变得比以前更轻浮了,但顾周宥渐渐地开始吃这一招了,甚至有点喜欢上了。他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眼睛里流动着细碎的光芒。 “顾周宥,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污浊之事啊。警告你,我可没那么饥渴啊。” 顾周宥睁圆了眼睛,分明没有做过,可面色潮红,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般,有点羞愤,嘴上只能说些没什么信服力地话:“我没有。” “你自己想想,从我们认识开始,你说了多少句我没有了。顾周宥,你是只爱骗人、爱偷听墙角的小狗。” 顾周宥咬了咬嘴唇,一字一顿地挤出来:“陈—念—姝—” 陈念姝继续逗他:“顾周宥,以后这样吧,你不要再叫我的大名了。以后,你只有在真的生气的时候,才叫我的大名。这样,我就知道什么时候要哄你了。” “那我叫什么?”顾周宥微皱眉头,在脑子里思索些什么。 “你就叫我‘姐姐’好了。”陈念姝歪了歪头,眼睛弯成一道月亮。 就知道你正经不过三秒,顾周宥有了结果:“我叫你‘小姝’吧。” “听上去像‘小叔’,还不如叫我‘小妈’呢。” “......”顾周宥彻底不理她了,这人就没个正形。 “好啦。”陈念姝抚上他的脸颊,轻轻拍了拍,“我就叫你‘宝宝’好了。” 顾周宥觉得很是羞耻:“不行,你换一个。” “你喊一个。”陈念姝的声音突然温柔了下来。 “不行,我喊不出口。”顾周宥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喊一个嘛,我想听。”陈念姝撇下嘴可怜巴巴地望向他。 随便一点花招,顾周宥就能乖乖上钩。像是狗贩子随便给口食物,就能安心跟着回家的小狗一样:“宝宝。”他的眼珠微微转动着,陈念姝所有的错愕、惊喜、刺激都尽收眼底。 顾周宥终于松开了她的手,面红耳赤地蹲在地上。他搓了把脸,无地自容,像赖着不肯回家的小狗。 陈念姝蹲下来,眼神赤诚热烈:“宝宝,你好棒啊。” 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四下无人的街道,陈念姝把顾周宥拉到拐角处,逼到逼仄的墙角。她来回摩挲着他的下巴,目光盈盈地看着他:“是不是饥渴难耐了,满足你一下。”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熟练地吻了上去,把嘴唇的温度传给他,占据了主动权。 顾周宥一看他一副情场高手的模样,莫名想到了程旭,有些烦躁。他按住她的脖子,动作不似刚才那般生疏僵硬,像是一匹嗷嗷待哺的小狼。他撬开她的嘴巴,抵在她的上颚,拿到了主动权。任陈念姝再怎么推开他,他却抓得更紧了,绝不给她机会逃脱。 陈念姝有点缺氧了,脑子昏昏沉沉的,不停喘着气。她对顾周宥的改变有点恍惚,报复性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鲜血绽开在两人的唇齿间,染上铁锈般的血腥味。顾周宥还是没有撒开,他的动作更狠了,把她圈在怀里,任她怎么挣扎都不撒开。 陈念姝再也忍不了了,用尽全力从他怀里挣脱开来。 顾周宥沉默地靠在墙上,盯着陈念姝的嘴巴。她的嘴巴有点肿,嘴周一圈淡红色,嘴唇上还染了一点血渍。 良久陈念姝才开口安抚他:“你怎么了?” 顾周宥恢复了平日的纯良,仿佛刚刚那样发狠的他不过是陈念姝脑子里的一场记忆错乱:“你和他也是这么亲的吗?”他的眼尾猩红,不知是委屈还是愠怒。 陈念姝靠近一步,圈住他的脖子:“我和他不常亲的。”她说的是实话,对于程旭,比起喜欢,他俩更多的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程旭觉得谈上陈念姝这种漂亮的女生在兄弟面前很有面。陈念姝想利用他实现自己学生时代的离经叛道和屡教不改。 起初,陈念姝在她和程旭的这段关系里如鱼得水。可情况慢慢失控,程旭太贪婪了,他总是在陈念姝面前聊自己难以抑制的性/**。他想和她睡,陈念姝觉得他肮脏、恶俗,他才渐渐收敛了锋芒。直到后面谈了很久之后,发现自己想要的统统得不到,程旭觉得没劲,提了分手。 “我不信,你总是骗人。”小狗委屈巴巴地垂下头,不理她。 陈念姝的嘴巴贴着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呢喃:“以后,不会再让你吃醋了。” “那你食言了怎么办?”顾周宥才不相信她的糖衣炮弹,还是来点实际的比较有说服力。 “你说,你想怎么办?”陈念姝眼波如水,两人四目相对,如丝如缕。 “那你那一天都不能说话。”顾周宥威胁道。 “不说话,那能亲你吗?”陈念姝眼含秋水,如涨潮时卷起的浪花,热烈汹涌。 “陈念姝,你能不能别这么轻浮?” “哦。”陈念姝一脸知错不改的表情。 “我后天要去集训,可能有一段日子不能见面。”顾周宥垂眸看她。 “太好了。”陈念姝逗他。 “陈—念—姝—”顾周宥咬牙切齿道。 陈念姝目光盈盈地看向他:“这样你就不会晒黑了。我想要一只干净、雪白的小狗。” “......”陈念姝总有办法让他接不上话。 顾小狗支棱起来了,但支棱得不多[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小狗想当BKing[墨镜],被制裁了[小丑] 朱朱不当BKing,要当丛林之王[墨镜][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第 37 章 第38章 第 38 章 回学校后,寝室的人也聚集得差不多了。一群人里,总有一个能热络气氛的人。她们寝室正好有一个外向的可爱女孩,叫郑园。她眼睛圆圆的,脸也圆圆的,笑起来很甜。如果能根据名字对号入座的话,怕是能一眼认出。 郑园率先破冰:“hello,我叫郑园,园林的园。” 陈念姝莞尔:“我叫陈念姝,念是‘念书’的‘念’,姝是‘双姝’的‘姝’。” “好好听的名字啊,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和你的脸好配。”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一听就是很可爱的女生。”陈念姝诚实地说道。 “谢谢,谢谢。”郑园嘴角上扬,搞怪道。 旁边的女生走过来,拿了一些家乡特产给陈念姝和郑园:“我叫蔡昭然,东北人,这是我们家乡的红肠。” “谢谢。”大家开心地收下了。 蔡昭然推了推眼睛:“对了,你们都是哪里人,什么专业的?” “啊,我们不都是法学专业的吗?”郑园有点不解。 “我们寝室是混寝。”蔡昭然讲话带着点调调,很大方自然。 “可你这个名字听上去可太像学法律的了。”真相昭然若揭。 “我是本地人,法学专业的。”陈念姝简单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郑园像找到了安全感一样,晃了晃陈念姝的胳膊:“我也是,我也是。” 蔡昭然撇了下嘴:“好吧,那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了,我等那个还没来的室友。” 几个女生很快熟络起来。 另一边,顾周宥刚回寝室,也进入了和室友互相了解的阶段。 真的很难注意不到顾周宥嘴唇那道血痂,赵家昂实在是没忍住问:“兄弟,你这是什么?” 顾周宥摸了摸嘴巴上的那道伤痕,随手扯谎:“睡觉的时候撞到床沿了。” 是撞到床沿了还是撞到了女朋友的嘴了,赵家昂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行行行。” 最后一位室友张兴博推门而入,他是个体育迷,一眼就认出了顾周宥:“顾周宥?你是顾周宥吧。” “嗯。”顾周宥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侧过了头。 赵家昂一脸奇怪:“大兄弟,你见到同学,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张兴博行李扛得有些累了,耸了耸肩:“他是运动员。”怕赵家昂没有重视,张兴博特意补了句:“国家队的。” 赵家昂的眉毛持续上升,颇有一种要飞向发际线的气势:“什么?国家队的?那你是他粉丝?” “那倒不是,我喜欢的是张煜。”张兴博坦诚道。张煜自几年前横空出世,一直是大家心目中的少年天才。 “嗯,我身边很多朋友喜欢他。如果以后有他的比赛,我邀请你去。”顾周宥说话毛茸茸的,没什么情绪起伏,这确实是他给人的第一感。 “bro,太谢谢了。”张兴博揽上他的肩膀,笑吟吟道。张兴博顺势夸他,“不过,你真的好高好帅啊,真人比大屏上帅多了,我之前看比赛的时候,你就像个像素小人。怪不得我妹还说你是萨摩耶成人。” “你妹妹也看体育赛事吗?” “嗯,她是你粉丝,要是知道我和你一个寝室,巴不得天天来学校看你。” “谢谢。” 张兴博凑近看顾周宥嘴唇上的伤,一脸狐疑道:“你有女朋友?是泳队的吗?” “嗯,不是。” “行,去买饭吧。”张兴博揽过顾周宥和赵家昂的胳膊。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后,郑园兴奋地拿起手机,举到陈念姝面前,分享八卦:“刚看到学校表白墙,发了一个极品帅哥,个高腿长。” 照片离得很近,几乎拍到了整张脸,但有些模糊。顾周宥眼神迷离地坐在食堂的长凳上,身后的人群乌泱泱的,背景凌乱不堪。文案配的是:问帅哥有没有女朋友,没有的话想要微信。匿。 郑园笑吟吟的,露出洁白但高低错落的牙齿:“底下第一条评论也太搞笑了。姐妹,你但凡看看帅哥嘴角的伤口呢。” 陈念姝唇角微扬,笑得极轻:“这是我男朋友。” 郑园睁圆了眼睛,瞳孔放大,一脸懵的状态更可爱了:“你男朋友?” “嗯。”陈念姝重重地点了个头。 寝室顿时炸开了锅,大家纷纷让陈念姝讲故事。陈念姝只是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并未透露太多细节。 郑园把那张截图发给了陈念姝,陈念姝直接甩给了顾周宥:哥哥,你出门还挺招摇的。 顾周宥比了一个向下的大拇指,就不再说话了。 陈念姝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我吃醋了,你明天一整天都不许讲话。 顾周宥快速在键盘里敲下文字:“陈念姝,今天见到我的每个人都问我嘴巴怎么了。” 陈念姝不甘示弱:那正好啊,你嘴都伤了,明天更别讲话了。 顾周宥束手无策:...... 开学第一天,便要开始军训。烈日如熔化的铁水倾注而下,滚烫的风卷着暑气拂过脸颊。大家的军训服后背洇出深色汗渍,黏着在皮肤上,逐渐扩散,几近窒息。 陈念姝怕热,更何况是35度的高温炙烤。没一会儿,就眼前发黑,没了气力,像是有些中暑了。 教官是个温柔的女生,立马叫陈念姝去校医室喝点藿香正气水。顾周宥观察好久了,没有管那么多,直接走了过去:“教官,我带她去吧。” “行。”教官爽快地答应了,只余下顾周宥的教官未及反应,摊了摊手,“什么情况?” 陈念姝整个人瘫软在顾周宥的肩膀。顾周宥换了个位置,挡住了她脸上的阳光,一片阴影覆盖下来。 到了校医室,陈念姝喝了药后已经慢慢缓了过来,顾周宥用湿巾擦了把她的脸和脖子。冰凉的触感落下来舒舒服服的,像是陷进了蓬松的棉花,松松软软的,连骨头都酥软了下来。 顾周宥大力地用手指夹在陈念姝的后脖颈。他总是不收着力,陈念姝的眼泪都被他痛得挤了出来。 她在他的手背上重重掐了一把,警告道:“顾周宥,轻点。” 他渐渐收了力道,蹲下身:“好了吗?” “嗯。” 顾周宥买了瓶冰镇汽水架在她的脖子上,思绪回到了打篮球送水的那一天。陈念姝坐在校医室的床上,晃了晃腿:“顾周宥,你那天为什么收我的汽水?明明有人给你送矿泉水。” “我喜欢喝汽水。” “那天你放在桌子上,一晚都没喝。” “我喜欢喝,但是不能喝。” “那你还收,你真浪费。”陈念姝把汽水抵在脸颊上,传递冰凉的温度。 “怕你尴尬。再说了,你老是用那种看猎物的眼神看着我,真想把你眼睛卸下来。” “那你把我当条鱼,剜了我的双眼吧。能为你明目,我怎样都值得。”陈念姝闭上双眼,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下次吧,你这条鱼狡猾得很,刺还多。”顾周宥嗤笑道。 休息得差不多了,屋外下起了绵绵细雨,教官也难掩笑意,宣布了解散。 “这么幸运。”陈念姝揽上顾周宥的脖子,“我们珍惜最后的时间吧。” 顾周宥躲开,不让她亲:“我嘴上还有伤。” 陈念姝的脸上染上不明笑意:“顾周宥,你也太虚了吧。” 顾周宥向来不逞口舌之快,并没有被她激到:“陈念姝,你是不是有点过于饥渴了,你对他也这样吗?” “怎么会,”陈念姝捧着他的脸,凑近了一点,“是他追的我,但是是我追的你,我当然更偏爱你了。而且,顾周宥,你好性感啊。嘴烂了更性感。” 顾周宥哼笑了声:“分明是我追的你,你拒绝我多少次了?” 陈念姝思索了下:“就一次吧。后来那次不是我追的吗?你不也拒绝了。” 顾周宥翻旧账:“那后来你生日的时候,也是我主动表的白。” “那是我威逼利诱你才这样的,你那天整张嘴都要被封住了,一句话也不肯说。” 最终还是顾周宥落于下风,先止了声。 陈念姝从床上跳了下来:“我不是不让你讲话吗?你今天话可真多。” “......”那我不说话了。 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此刻的平静,顾周宥接了起来:“喂,教练。” “小宥,你今天就来吧,提前一天训练。”电话那头混着有杂质的电流声涌入两人耳中。 “好。” “就亲一下。”顾周宥把手机塞到兜里,握住陈念姝发紧的腰身。 “好,怎么还有一种被施舍的感觉。”话毕,陈念姝轻轻擦过顾周宥的嘴角。唇瓣相贴时,顾周宥轻柔地加深了这个短暂的吻。 他握住陈念姝的手,两只手交叠在一起:“走,送你回寝室。” 晚上9点,陈念姝准时给顾周宥发了视频电话,准备走出去接。察觉到她的举动,郑园“诶”了声;“你就在这打呗,不会打扰我们的。” 陈念姝浅笑,坦诚地说:“我男朋友说我说话轻浮放荡,还是算了吧。” 郑园“噗嗤”一声:“那你去吧。” 顾周宥已经洗好澡了,靠在外面的墙壁上,穿上了陈念姝之前买的那套丝绸睡衣。 陈念姝明知故问:“你为什么出来打电话啊?” 顾周宥哼笑一声:“你自己讲话多色/情,心里没点数吗?”他用了比“轻浮”更加裸露的词,他发现“轻浮”对陈念姝来说,远远不止,她还是收敛了。 “哦,你把镜头往下拉,不用露脸。”陈念姝把“色/情”贯彻到底。 顾周宥没有扣最上面那一颗纽扣,锁骨处还隐隐冒着水汽,缓缓流淌下来,透进衣服里。他若隐若现地喘着气,隔着屏幕微微律动着。 陈念姝一直盯着他的锁骨:“顾周宥,你漏点了。” 顾周宥赶紧捂住胸口:“你放屁,你有毛病啊。”他突然情绪激动,说出了以往不会说的话,像是被惹急了一般。 顾周宥再也不给她机会了,只露出了脸和脖子。 陈念姝撇下嘴:“错了。”她还想看。 顾周宥喘了口气,声音大了些:“晚了。” 他的头上还冒着水汽,露出光洁的额头,魅极了。陈念姝看着他的眼睛,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顾周宥,你好性感啊。” 顾周宥面红耳赤,像是脱光了站在她面前,被她审视一样。最后,只能毛茸茸地说一句毫无攻击力的话:“有毛病。”明明没聊什么,但顾周宥再也说不下去了,说了句“挂了”,便按掉了那个红键。 各位宝宝们,推一下我的预收,《果酒愈烈》,公主,请看文案。 裕城街头,他追车,她逃到警察局报警。两个六年没见的人仓促重逢。 高三割席断交,不相闻问。大一在声势浩大的表白下恶语相向,两人约定老死不相往来。 六年了,沈惟康还是喜欢她。他多次询问共友,什么时候结婚?却没想到他们反而先成了婚。 两个浑身是刺的人结了婚。宋衿宜嘴毒,句句带刺。沈惟康嘴欠,却敌不过她分毫,总是落于下风。 两段小剧场:酒吧里,宋衿宜抿了口烈酒,沈惟康随即点了一支烟。 “沈总,公共场合,麻烦灭下烟。” “好啊。”他把她的酒杯当作烟灰缸,灭了下去。 沈惟康,你大爷的。宋衿宜剜了他一眼。 你还记得高中的赌约吗?那次你输了,欠我个巴掌,麻烦现在还给你。 她使劲甩了好几个巴掌,等她发泄完了,他松松地垂下双手:“说吧,为什么生气?” “没啊,你长得就欠扁。” “操,你是不是有病?” “你能不能文明点?” “我他......比你文明。” 宋衿宜,你个孙子。沈惟康乜了她一眼。 双初恋,久别重逢,破镜重圆,先婚后爱都沾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第 38 章 第39章 第 39 章 热恋期的小情侣打电话很准时,九点一到,顾周宥就先拨通了视频电话。 陈念姝立马接起,她蹲在楼梯隔间的石阶上,偷偷摸摸的。光线晦暗不明,透过镜头看她,朦胧叆叇。 陈念姝今天私心穿了一件白色的丝绸睡衣,和送他的那件是情侣款。可顾周宥却换了件衣服, 他里面穿了一件白色背心,外面披了一家白色衬衫。 陈念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天气这么热,外面这件不脱了吗?” 顾周宥清了清嗓子,礼貌询问:“你想看里面这件吗?” “嗯,你穿得肯定很性感。” 顾周宥哼笑一身,把外面的衣服裹得更紧了,腹黑/道:“哦,关我屁事。” 陈念姝佯装生气,耳提面命:“顾周宥,你现在越来越爱说脏话了,得改。” “哦,关你屁事。”顾周宥呛她。 陈念姝不和他计较,戳了戳自己的睡衣:“有一件事,你知道吗?” “什么?” “七折是1540,不是1520。” “什么意思?”顾周宥脱口而出,在脑子里搜索她的意图。 “我是说,那个时候,你就应该意识到我喜欢你。” “嗯。”顾周宥的眼神里流露出不明笑意,散在眼周各处。 陈念姝不和他继续掰扯,顾周宥顺势提问:“今天军训没事吧,还有中暑吗?” “嗯,脖子上的痛感,反复提醒着我呢。” “提醒你什么?” “提醒我,你身体真的很好。”陈念姝用气音小声地说,像是在挑逗,诱人堕落。 顾周宥的喉结动了动,幅度很小,几不可察:“看看。” “看哪里啊?”陈念姝明知故问。 “脖子。”顾周宥抿了抿嘴,不和她浪费口舌。 陈念姝把镜头高高举起,在头顶缓缓滑动着,像一盏苟延残喘的吊灯。一不留神,就会砸到底下的人,酿成大祸。 顾周宥看到了她胸前若隐若现的沟壑,脸上霎时升了温:“你镜头别晃来晃去的,定在后面就好。” 陈念姝听他的指示,把镜头定在了后脖颈处。顾周宥看到了一大片乌青,透过屏幕,依旧触目惊心。他低下头,自省道:“对不起,下次下手轻点。” “嗯,下次下手轻点。”陈念姝盯着他笑,重复他的话。 “挂了。”陈念姝比了个手势,不小心误触到了挂断键。顾周宥感到有点突然,未及反应,陈念姝又拨了回来,郑重地说了句“挂了”才慢慢挂断。 结束军训那天,寝室要出去聚餐喝酒,陈念姝为了逗逗顾周宥,撸了一个浓妆,不如往日那般素面朝天。 她今天在饭点就给他拨了电话,虽然镜头吃妆,顾周宥还是很明显看出她今日有些不同。 “漂亮吗?”陈念姝穿了一袭红裙,头发蓬松地披散在肩头,露出精致的锁骨。脖子处挂了一个克罗心的项链,是之前骗她爸说想要的那个。 “漂亮。”顾周宥坦诚地说,“去哪?” “寝室联谊。”陈念姝骗他。 “挂了。”顾周宥紧锁眉头,佯装生气。 “别挂,我今天打算和你聊很久。”陈念姝哄他。 “那你去哪?”顾周宥咬了咬嘴唇,再次发问。 “聚餐。”陈念姝凑近镜头,仔细看他的表情。 “你少喝点酒,酒品太差。”顾周宥直截了当。 “嗯。”陈念姝安抚他,甩动了手上略微有些沉的手镯,展示在镜头前,“戴上了你送的礼物,穿上了你最喜欢的颜色,怎么样?”陈念姝之前看过他一个小采访,他说喜欢红色,但她估计可能是因为红色是中国红,是国旗的颜色。 “好看。” “是衣服好看还是人好看?”陈念姝一点点引导他。 “手镯好看。”顾周宥嘴硬。 陈念姝隔空捋捋他炸掉的狗毛:“是送手镯的人好看。” “念姝,我们早点出发吧。”郑园说。 “好。”陈念姝看向顾周宥,“挂咯?” “挂吧。”顾周宥撇了撇嘴,眼睛不直视陈念姝。 “等你回来,好好补偿你。”陈念姝直接按掉了按钮,不给他装可怜的机会。 ...... 陈念姝的父母每个周末都来接她回家,顾周宥是周六回来的,两人没有第一时间碰上。直到陈念姝回学校,顾周宥才给她发了消息:下来。 陈念姝立马小跑下来,抱住顾周宥的脖子:“宝宝,好想你。”陈念姝不吝啬自己的感情,直白地宣之于口。 路口人比较多,不适合亲密,顾周宥故作高冷地撒开陈念姝搭在肩上的手,转而攥紧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班级群里有一个群抽签,班长@所有人,主持人比赛,抽签,速速。 顾周宥点进去,好巧不巧,正好抽中了。他紧皱眉头,退了出来。 陈念姝听到他微弱的叹气声,询问:“怎么了?” 顾周宥亮出了手机,一言不发。 陈念姝实在是想象不到顾周宥一本正经在上面做自我介绍主持,简直一整个尬住了。她噗嗤笑出了声,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要不,我帮你写稿子。” 顾周宥连连摇头:“你肯定写不出什么好词。” “那我让林溪肴帮你写。” 顾周宥一脸狐疑:“她?比你还不靠谱吧。” “试试。” “哦。” 林溪肴效率很高,一回到寝室,陈念姝就在纸上誊抄了一遍,一边笑一边吐槽林溪肴写的什么玩意儿,把顾周宥杀了,他都读不出口。 各位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顾周宥,是一只喜欢游泳的邪恶萨摩耶,我的性格很快乐小狗,特长是狗刨。我很会卖萌,但脾气有点暴躁。我喜欢吃水煮鸡胸肉和三文鱼。只要和我在一起,坏心情都能溜走。我的愿望是拿世界冠军。 粗略看了下,也就第一句和最后一句能读。 陈念姝把纸条四四方方地叠好,走到了顾周宥寝室楼下,发消息让他下来。 霓虹灯稀释过的月亮,薄薄地散落在校园楼宇。空调外机持续喘着粗重的嘶鸣。顾周宥来得很快,身上还是穿着那件睡衣。头发像是刚洗净一般,额前几缕贴着肌肤。在路灯的洇染下,冒着星星点点的水珠。 陈念姝抱着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大半夜的,顾周宥你特地往头发上撒了几滴水装性感吗?” 顾周宥懒得理她:“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你这么暴躁干什么?”陈念姝在他的手背反复摩挲着,酥酥麻麻的,“穿得这么好看,就没什么别的想说的吗?” 顾周宥哼笑一声,掏出手机相册存的照片:“不如某些人,就算不是大半夜,白天也穿得这么漂亮。” 照片是一张表白墙的截图,配文是捞一下这个学姐,想问一下有没有男朋友,想加微信。 图片里,陈念姝穿着一套真丝家居服,沉稳的黑色趁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她乌黑的长发遮住了锁骨处裸露的肌肤。底下还有一条表白墙转的评论:兄弟,她就站在你面前,你都不敢加微信。 陈念姝凑到他耳边:“顾周宥,你够能藏的啊。”这套睡衣陈念姝已经很久没穿过了。 她的眼珠轻轻打转,小声追问:“顾周宥,你手机里不会藏了我很多秘密吧。” 顾周宥沉默不语。 陈念姝耸了耸肩,扭转局势:“我是不是长得真的很姐啊,他都把我认成学姐了,真没眼力见。” “不像。”顾周宥开口转移话题,“所以你找我到底干嘛?” 陈念姝还是在讲废话:“你是我男朋友,我必须有事才能找你吗?”她逗他,“那我突然没事了,我先走了,小学弟。” 她作势离开,顾周宥拉住她的胳膊,把她禁锢住:“快说。” 陈念姝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四四方方的纸条,递给顾周宥:“给,林溪肴写的自我介绍。” 顾周宥想即刻打开回复她,被陈念姝制止了:“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你到讲台上再看,再念。” 顾周宥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已经给这张没看过的字条定了性,肯定没写什么好东西。 “这对我又没什么好处。算什么游戏啊。” 陈念姝锁住他的脖子:“这么现实。那如果我说如果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能做呢?这个条件用来交换诱人吗?” 顾周宥确实有一件事一直想和她提,自从上次陈念姝来看他比赛之后,再也没来过了。顾周宥对于陈念姝来不来倒是没什么所谓,但他发现她好像有点怕来他比赛。 “我有一个短池游泳世锦赛,12月份,在杭州,你能来吗?” 其实只要顾周宥提,陈念姝就会愿意的,但他还是拿别的做了条件。陈念姝用手背在他脸上蹭了蹭:“再提一个要求吧,这个太好满足了。” 顾周宥好好思索了下:“那你以后不许叫我弟弟,我们分明一样大。” 陈念姝佯装苦恼:“这有点难,但宝宝,你说的我都答应。” 刚开始,顾周宥还对“宝宝”这个称呼有点羞耻,现在反而有点喜欢了,可能是越来越喜欢陈念姝了吧。 喜欢陈念姝,情有可原。[墨镜] 喜欢朱朱,小狗,你无需自卑[彩虹屁] 朱朱:没事,不叫弟弟,我也有的是力气和手段调戏你[菜狗][菜狗] 顾小狗:你试试?[白眼][白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第 39 章 第40章 第 40 章 周一下午四点,或许是大家都知道学校里有一个国家队的游泳运动员吧。原本被抽去当观众是一件比较倒霉的事。现在不到时间,报告厅却已经坐满了人,有些人宁愿站着都不愿意走。学生会的志愿者都没见过这么大场面。 顾周宥看着人满为患的报告厅,再看了一眼手里还没有看过的稿子。手指在额前轻搭着,遮住半张脸。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直至比赛结束。 陈念姝用手顺着他宽阔的背脊,最终还是开了口:“要不,你看一眼吧。” “没事。”顾周宥的上下嘴唇相撞,轻轻咬了咬。 “请六号主持人顾周宥上台。”一阵电流声涌入,顾周宥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拿出了那张四四方方的纸。果然没写什么好玩意。 顾周宥先读了第一句:“各位尊敬的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清澈低沉的声音顺着话筒传入人流,无数台手机在录着像,顾周宥说话声很慢,“我是顾周宥。” 下一句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说不出自己是小狗。他看了眼台下观众,说话声更慢了:“我喜欢游泳。”他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更艰难的一句来了,顾周宥喘了口气,用二倍速说:“我的性格很狗,脾气有点暴躁。”底下观众观众议论纷纷,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顾周宥看了一眼陈念姝,咬牙切齿道:“我很会装,可爱。”他把“可爱”这两个字压得极低,“特长是狗刨。”顾周宥听着底下细碎的笑声,自尊心作祟地加了个“洞”。 短短的自我介绍,被他讲得格外漫长,这一句他依旧讲不出口:“希望能给大家带来好心情。”底下观众也是够给面的,字正腔圆地齐声喊了句“好”。 这样的自我介绍太过娱乐化了,顾周宥很难在这样的场合突然间说自己的梦想是希望中国队能在泳坛拿下世界冠军。他觉得这样严肃的事情应该好好传达给大家。于是他决心抛掉这句话,他看了一眼陈念姝说:“我有一个爱好,喜欢念书。”喜欢念姝。 陈念姝的心突然撞了一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顾周宥,你真是个傻子。以后我要更加倍对你好,你太笨了。 “谢谢大家。”顾周宥鞠了个躬,准备往下走,被评委老师拦住了。 “顾周宥主持人,你还有才艺没有表演。” 顾周宥怔了一下:“老师,我没什么才艺。” 评委老师是个温柔的女生,她点了点头:“那这样吧,你刚刚不是说你喜欢念书吗?你来分享一下自己最近看过的书吧。”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顾周宥说话缓慢:“老师,对不起,我最近太忙了,没有时间看书。” 所有观众忍俊不禁,郑园坐在陈念姝旁边,笑得张狂:“念姝,你男朋友也太可爱了,决赛我一定要看到他。” 陈念姝小声地说:“不要投他了,他有点害羞。” 郑园连连点头,她虽然很想看顾周宥主持,但还是听陈念姝的吧。 顾周宥坐回到陈念姝身边,听着剩下的人比赛。 陈念姝双手包裹住顾周宥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腿间:“顾周宥,你傻不傻?”这么诚实干什么。不让你看,你还真的一眼不看了。 顾周宥任由她牵着:“喜欢吗?” “嗯。”陈念姝还是说了实话,顾周宥这样确实很可爱。她想,这段记忆她会永远珍藏在心底。 “但你不喜欢吧?”陈念姝试探地盯着他的眼睛。 “其实还好。”在台上每每往下找陈念姝的视线,都让他觉得很安心。 虽然评委都很公正地给顾周宥打了低分,毕竟那份自我介绍实在离题万里。但架不住群众力量大,顾周宥还是断层第一。 听到结果时,顾周宥眼皮微抬,随即垂下,无言以对。 等陈念姝起身走出去,顾周宥才站起来。随即便被同学们簇拥上前,索要签名。他腿都软了,本想慢慢签,可这么多人也不知道要签到什么时候,就毛茸茸地说了句:“不好意思,下次可以吗?” “可以啊。”一个法学院的女生出口解围,“都是同学,时间很多。你们都带白纸,让人怎么签啊。” 陈念姝终于挤了进去,两人四目相对,顾周宥示意陈念姝在外面等他。一出报告厅,陈念姝双手一拉,把他扯进旁边漆黑的杂物间。密闭狭小的空间,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陈念姝抬手擦他额头上细密的汗,她第一次这么温柔。顾周宥顺势蹲下,坐在一旁的集装箱上,一双狗狗眼直勾勾地望着她。 落针可闻的空间,两人的呼吸声近在耳畔。顾周宥情不自禁地凑近陈念姝的耳朵,轻咬了一口。见她没拒绝,他猛猛撞上她的嘴唇,轻轻吮吸,落下细密绵长的吻。他们的鼻子碰撞在一起,两人的喘息声,如涨潮般愈来愈急、愈来愈重。 出了报告厅,陈念姝把口袋里的口罩拿出来,递给顾周宥:“带上。” 顾周宥喘了口气,抚上她的后颈:“都大学了,我还是这么见不得人吗?” 要是以前,陈念姝肯定会直接逗他,不戴就离我远一点。今天她却格外温柔地帮他带上,顺势亲了顾周宥的脸颊。 今天还挺值得的。顾周宥心里如是想着。 “等会要去训练。”顾周宥牵她的手更紧了。 “嗯。我送你去?” “不用。送我干嘛?” “喜欢。”陈念姝的左手攥上他的胳膊。 手机里传来无数条消息,是林溪肴发的。 肴肴乐:不是我说,星期六真是好萌一只狗。他也太实诚了吧。天呐,这个视频能解我一个月抑郁。 这么快就刷到了?不过过了一两个小时,陈念姝有点奇怪。 肴肴乐:你们学校有人发网上了,各个视角的都有,这个视频都传疯了。 约莫过了五分钟之后,宋衿宜也久违地发来了消息。 小酒罐:顾周宥是不是被夺舍了,哈哈哈哈哈。早知道要张签名了。 喜欢念书:你想要签名,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小酒罐:那得让他好好练练字了,小学生字体。 手机里一个接一个地传来消息,陈念姝突然察觉自己朋友还挺多的。 郑妍西也发了消息过来,甩了一张热搜截图。 沿西行:恭喜顾周宥,也是上过热搜的人了。 陈念姝回了一张小狗的表情包。 梁珍珍学的是动画专业,她直接把视频一帧做了一张壁纸发给陈念姝。 奇世珍宝:快夸我。 喜欢念书:真棒。陈念姝竖了一个大拇指。 顾周宥和陈念姝光是站在教学楼底回消息了。沈惟康也欠嗖嗖地给顾周宥发了消息。 顾周宥偶像:我喜欢狗刨~洞,喜欢装可爱。 顾周宥都能想象沈惟康打下这段文字时,表情有多欠。 顾周宥偶像=沈惟康。 因为经常聊天,顾周宥给他置了顶,没给他备注。一看到他的昵称,眼前一黑,打字:?有病。 在沈惟康的衬托下,刘浩哲就显得比较正常了。 文旅局局长:兄弟,你现在挺外向啊,我女朋友让我找你要个签名。 1111:你谈新女朋友了? 刘浩哲的女朋友和顾周宥是高中同学,而且也是有微信的。 文旅局局长:这毕竟我女朋友和你和陈念姝都不太熟嘛,就我来要了。 1111:好。 陈念姝还在发消息,顾周宥干脆刷起了抖音,结果抖音刷出来全是自己,尽管点了不感兴趣,还是没用。他便放下了手机,覆盖住陈念姝的屏幕:“回完了吗?” “嗯。”陈念姝摸了摸他的脸颊。 “还有半小时,我就要走了。珍惜时间。” “好。”陈念姝顺势揽上他的腰,在他腰间挠痒痒,“半小时,你想和我干什么啊?” 她动作张狂,顾周宥憋得眼泪都出来了,也没把她张狂的手给甩下去。 “哥哥,你好能忍啊。”陈念姝凑到他耳边恶魔低语。 顾周宥眼眶发红,呛了一声,连连咳嗽,他还是低估了陈念姝的下限,她真的没有下限。 “陈念姝,正常点,别闹。”顾周宥按住她的后脖颈,使劲压了一下,想让她清醒一下。 结束这短暂的半小时后,陈念姝一回到寝室,就被林溪肴连环轰炸。 肴肴乐:我真的要笑疯了,你快看这条。 林溪肴发来了一个抖音链接,是网友剪的合集。视频里的配音就更搞笑了。 顾周宥说他喜欢念书,结果训练采访,采访队友时,背景板的顾周宥在刷抖音。候机室,队友在看书的时候,顾周宥还在刷抖音。 热评第一条:哥,看书只是人设,抖音才是生活。 第二条:这波商战,抖音胜。老总坐在办公室,蜜汁微笑,这大爽文。 第三条:顾周宥趁乱开个抖音,教教怎么做狗洞,我也想找个狗洞,钻进去。 第四条:为什么顾周宥没上浙大,张煜不是都保送浙大了吗? 回复:张煜出成绩早,顾周宥进省队的时候,就很晚了。而且我看他们学校的学生说他是纯文化分考的。 网友还是太有才了,让顾周宥看到了,他可能真的想找个狗洞,算了不管是什么洞,都想钻进去。这几天还是不要让他上网了。 宋衿宜也发来了消息,是一个微博的链接,一个他们一起演《雷雨》的短视频,配文是语文老师真是个天才,赏,重重有赏。 小酒罐:我们班哪个同学发上去的,真是漏网之鱼,也不知道给我们三个素人打个码。评论区还说我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呢。 热评第一条:可恶,怎么能让顾周宥演渣男,让那个男生演就好了啊,很合适。 热评第二条:他还是适合演冲弟弟,叫那个男生爸的时候,简直太可爱了。叫那个女生“妈妈”的时候,本妈粉心都化了。 回复:那个女生身上突然多了种母性的光辉。 陈念姝看完之后,回复宋衿宜:评论区还说沈惟康适合演渣男呢。 酒罐子:他要是看到了,不得气死。 喜欢念书:你们有联系过吗? 酒罐子:没有。 喜欢念书:他在哪读书啊? 酒罐子:浙大。 喜欢念书:这么厉害。 沈惟康成绩虽然很好,但陈念姝记得没有到这么好的程度。反而还是成绩最好的人,提分最多。 酒罐子:是的,他一模、二模、三模成绩都不错,参加了自主招生后,最后裸分也过了。 喜欢念书:确实优秀,不过你也很棒。 酒罐子:确实,我也觉得我不错。 宋衿宜成绩出来后,在省内上不了一本,他爸爸找了高级咨询师,在志愿填报的时候下了功夫,去了北方的城市,成功上了重点大学。 ...... 顾周宥晚上下了训练后,外婆打来了电话:“小宥啊。” “嗯,外婆。” “今天小竣给我发了你主持人的视频,太可爱了。” “这样嘛。”顾周宥咬了咬嘴唇,讪讪一笑。 “我们小宥平时不会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自己在房间偷偷凿狗洞,然后住进去,外婆都不知道吧。”外婆开玩笑说道,她还是把顾周宥当成小时候那个唯唯诺诺、沉默寡言的小朋友。 顾周宥有点害羞,摸了摸脖子,配合外婆:“那外婆可得好好找一找了。” 外婆顿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原来我们小宥是这么开朗的孩子啊,是外婆忽视了。” 一阵酸涩涌了上来,顾周宥坦诚地说:“没有,外婆,你很好。” 外婆,你很好,外公也很好,顾声也不是一个不好的人。 喜欢念书[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第 40 章 第41章 第 41 章 周四下午公休,但好巧不巧,陈念姝的辩论赛改时间刚好和顾周宥主持人决赛撞上了。 教学楼的死角是视野盲区,无人经过。陈念姝手肘微屈扣着顾周宥的脖子,手腕使劲往下压,使顾周宥的视线与之齐平:“等会我有个辩论赛,看不了你比赛了,要不要补偿你一下?”她的手沉沉旋着他脖子处那颗坚硬的骨头。 “那我看不了你比赛,要不要补偿你?”他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陈念姝的脸,纯情得不行。手却不老实地蹭着她的腰,像是诱引,顾周宥越来越上道了。 陈念姝很自然地落入这场陷阱,在他耳边缓缓吹着气,温热的气流喷在他的耳廓各处:“那我要肉偿。” 顾周宥低头轻笑了声,咬了咬嘴唇:“肉肠,一根够吗?” “够。”陈念姝的手指抵在他的嘴巴上,一动不动。 顾周宥抓住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扣住,指节泛白。他低头含住她的耳朵,咬了一口,力道不轻不重。陈念姝喘了口气,直直地落到他的耳中,像是催情剂。顾周宥撒手往她怀里钻,刚想往她脖子处下手,理智还是先一步克制住了他的举动。 看着他的嘴将落未落的样子,陈念姝觉得好笑。她捏住了顾周宥的下颌骨,让他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你在干嘛?” 我也想知道我在干嘛。顾周宥声音闷闷的:“嗯。”避而不答。 “你想咬就咬呗。”陈念姝的笑意漫过眉眼,黑曜石般的眼眸明艳张扬,摄人心魂。 “你下午有比赛。”顾周宥的眼睛像玻璃珠一样清透纯净,内里却噙满了一望无际的野心。 “遮掉就好,怎么能让我们家宝宝欲求不满呢。”陈念姝的手指擦过他的脖子,落在了柔顺绵软的头发上。她的声浪散漫,带着折磨人的停顿。 顾周宥又一次咬上她的耳朵,力道重了些,声音绵软:“这样痛吗?” “痛死了,我这里以前有伤口的。”陈念姝和他开玩笑。 顾周宥一下子松开了,手指轻轻摩挲着陈念姝的耳朵,像是要透过那双常年浸水的眼睛看穿些什么:“耳朵,怎么了?” “高一的时候,我和林溪肴去打耳洞。回家后坦白了,一向平静的我妈突然很生气,强硬地把我的耳堵摘了,后来就慢慢愈合了。” 顾周宥紧锁眉头,想起了他去杭州找她的那个夜晚,那天她从前的锋芒毕露被胆怯懦弱吞没的一干二净。他试探地问道:“你家人会打你?” “那倒没有,就那一次。”陈念姝坦诚地说,“我爸最多就是口头威胁一下,砸个电脑,不让我出去之类的,打人倒是不至于。再说了,离家出走这件事确实也是我的问题。” 在陈念姝的心里,她的父母确实算不上是个坏人。从小到大,相较于一般人来说,她过得还算不错。只是常年的控制、压抑,导致他们之间很难沟通,只能这样渐冷地苟着。加之陈正道是个情绪不稳定的,陈念姝总是胆怯地待在角落看着他发疯。久而久之,便想避开。 口头威胁、砸个电脑、限制人身自由,这些并不寻常的事,她都只用“最多”这么个无关紧要的词一笔带过,顾周宥怔了一下,低头抱住了她,把头蹭在她的肩上:“那现在还想打个耳洞吗?” “想,但我感觉好像得回去商量一下?” “嗯。” “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穷吗?” “嗯,不知道。” “我爸还没把我的卡解了。虽然给了我很多钱,但是每一笔走账,他都能看见。”陈念姝突然像一个小朋友一样告状抱怨。 “我有钱。”顾周宥圈得更紧了,夏日单薄的短袖交叠着滚烫的体温,万籁俱寂,两人在偏狭的一隅紧紧交缠着不撒手。 顾周宥是个行动派,拿起手机就给陈念姝转钱。7000块钱,几乎是他全部的家当。 陈念姝没有收,她叹了口气:“顾周宥,你没钱怎么吃饭,能不能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们训练有训练餐。” “那现在呢?”陈念姝质问。 “我还有点。”顾周宥给自己留了将近一千,够用。 “顾周宥,你是不是有点太喜欢我了?”陈念姝的目光灼灼地凝着他,一脸担心地发问。 “那你呢,足够喜欢我吗?”在陈念姝这儿,顾周宥其实没那么有安全感。所有关系的开始来自于她,冷战来自于她,而结束也任由她说了算。顾周宥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由她发号施令的丧家犬。 但陈念姝不是这么想的,她一直是一个坚定的随心主义者。她的心热烈滚烫,教她做个坦坦荡荡的人。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把掌心烫人的温度传给他:“很爱。” 顾周宥如释重负地笑了。 陈念姝用另一只手抓他的手腕,出了个馊主意:“不如,我把那个黄金手镯卖了吧?” 顾周宥眉头微皱:“你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陈念姝继续惹他。 “你不喜欢吗?”顾周宥像一只蔫了的小狗,耷拉着脑袋,眼神寻求认可。 “顾周宥,你傻不傻,干嘛买这么贵的礼物。” “你不需要因为我降低你的生活质量,畏手畏脚的。再说了,我家条件其实还行,不到你需要愧疚的程度。” 当时,陈念姝和顾周宥总是若即若离的,顾周宥并不清楚她的喜好。只是听到外婆和外公说,顾声生日,要给顾声送一个“金玉满堂”。外婆说女孩子都喜欢,所以外公也经常给她买。 “嗯,我很喜欢,很惊喜。只是你的十八岁,我没有送礼物,还和你吵架,我很愧疚。”陈念姝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指腹滑过他的骨节反复摩挲。 “我没有生气,那一天,但你真的有点凶。”顾周宥像是知道自己的魅力点一样,撇下嘴,乖乖地委屈道。 “原谅我,好不好?” “嗯,那你下次别这么凶。”顾周宥撒娇似的谈条件,希望下次她如果真的生气了,可以想到今天,酌情考虑。 “好,宝宝。” 下午,顾周宥的比赛现场依旧座无虚席、人声鼎沸。他不似那日那般闹笑话,准备了一个主题,讲了裕城的橘子。自从那天起,裕城蜜桔被大家熟识,那个秋天,裕城的农民们终于尝到了橘子带来的清甜。 陈念姝自从晋级辩论赛后,也渐渐忙了起来。经常代表学校和各大院校比赛。起初,她只是格式化地输出论点,比赛多以输为主,但是父亲告诉她打辩论赛就是要混淆视听,不能一板一眼的,可以耍点小手段,偷换概念。在和父亲偶尔的交谈中,陈念姝也慢慢上了手,还担当了团队四辩的重要任务。 经常缺课,顾周宥跟不上课堂进度,有点后悔报计算机了,选了两个要吃青春饭的工作,还不如学一个期末不容易挂科的课。还好沈惟康大学上了些计算机的课,辅导了顾周宥,他才慢慢好了点。 国庆前的前一天,顾周宥和陈念姝在图书馆消磨了一下午。两人坐在了斜对面,看上去不太熟的样子。 顾周宥刚学一会,就刷上了抖音。陈念姝以前还觉得网友说的太夸张了,现在才渐渐明白了顾周宥确实一直是被逼着学习的。 他刷了没一会,又学起来了,喽了几眼,又觉得没意思,便放下了。 远处的男生盯了陈念姝很久,捧着手机走到她身边:“同学,你长得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能加个微信吗?” 顾周宥带着黑帽、黑色口罩,气质冷峻:“不好意思,女朋友。” 女朋友还坐得这么远,男生讪讪一笑,便走开了。 顾周宥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连书也没拿走,继续玩着手机,口罩也摘下了。但过了一个小时,还是有没有眼力见的男生过来加微信,还叫陈念姝“姐姐”。 顾周宥把手机甩到他面前:“加我的。” 男生看清了顾周宥的脸,情绪激动:“那也行,你是顾周宥吗,真的可以加微信吗?” 死小孩,真没眼力见。顾周宥心里如是想着,完全忘记自己也是个大一的学生。 “......不是”顾周宥偏过头,“那你还是加她的吧。” 陈念姝好整以暇地看着,懒洋洋地说:“弟弟,算了吧,我朋友比较害羞,别逗他了。” “好吧。那姐姐,我能加你微信吗?” “不可以哦。”陈念姝用温柔的语气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冷漠的拒绝。 “好吧。”男生尴尬地离开了。 “弟弟?朋友?”顾周宥哼笑一声,想求个解释。 “怎么了,要不我跟弟弟说,微信人数已满,把你删了,把他拉进来。” “你再说一次?” “我确实喜欢叫姐姐的,某人可是打死也要保留颜面。” 顾周宥哼笑一声,反正他是不会妥协的,他略过这个话题,强硬道:“你以后不许一个人来图书馆。” “好的,哥哥。”陈念姝像只毛茸茸的温顺小猫,看上去纯良无害,实则是一只惯会攀咬人的野猫。她喜欢舔舐他的伤口,抵着他,不让他去打狂犬疫苗。小猫以为这样,他就会变得和她一样,变成一只温良的小猫。 陈念姝就是姐,姐中的姐,姐中的战斗机,战斗机中的把弟王[墨镜][墨镜] 不好意思,小狗是真的不爱读书,也是真的爱刷抖音[狗头][狗头](有哪只狗爱读书的,硬撑罢了) 顾小狗:求解释。 朱朱:叫姐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第 41 章 第42章 第 42 章 国庆前夜,班里同学都陆陆续续请假,只剩下零星几个学生还乖乖坐在教室等着最后一节下课,陈念姝也是其中之一。教室门外,顾周宥倚着走廊的墙壁等她下课。 下课铃打响,陈念姝神情微倦地抱着肩,没有侧目看他:“什么时候回家?” “明天上午。” “嗯,那我们就珍惜最后一个醉生梦死的晚上吧。”陈念姝面无表情地吐出虎狼之词,她惯会使些光说不做的把势,实则比谁都保守。 顾周宥哼笑一声,无语至极。他早已习惯某人的信口开河:“晚上有训练。” “我爸6点来接我,还有3个小时。小狗,要不要做点什么有意思的事?”她抬起那双野性未驯的眼睛,虎视眈眈地上下扫视她的猎物。 顾周宥猛喘一口气,死死抵住她那双灼灼逼人的眼睛,在她耳边阴恻恻地说:“你要不要去游泳,教练今天不在。”意乱情迷,诱人深入。 “好。”陈念姝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被美色诱惑了。 顾周宥得逞地哼笑一声,以为自己拿捏了。 这个游泳俱乐部,陈念姝小时候经常来。每个杭州小孩的家长都有让孩子成为游泳运动员的执念,陈正道也不例外。因为从小身高就高,也比同龄的小孩力气要大,陈正道为陈念姝做过很多尝试,游泳也是其中之一。可是陈正道是一个急于求成的人,陈念姝蝶泳都还没学会,教练就用过往识人的经验,告知陈正道你女儿是个没有天赋的人,还是不要做这一行了。最后蝶泳也没有学会,只是为了应付体育中考,在初中才重新捡起来,学了蛙泳。 游泳馆过浓的消毒水味横冲直撞,想要冲破四四方方的墙,却被直直堵住,在泳池发酵,混合着潮湿的大理石地,在游泳馆弥漫。陈念姝穿着一袭保守的连体泳衣,绛红色的泳衣紧紧地包裹着全身,只露出深邃骨感的锁骨和一小截白皙匀称的大腿。她靠在墙上,准备一睹顾周宥泳衣下的性感身型。 结果这厮,比她还怕被人占便宜,像是穿了身运动服就出来了。藏青色的上衣,从脖颈处包裹到腰胯,连手臂都完全覆盖。泳裤严谨地遮住大腿,露出紧实笔直的小腿。 陈念姝“啧”了声,上下打量他:“你是要当教练吗?”说毕,就上手解他上衣的拉链,想替他扯了去,“是不是得脱了啊。” 顾周宥从喉间发出一声轻笑,锁住她搭在拉链处的手,声音懒散性感:“别动,就是这么穿的。” “小人。”陈念姝觉得没劲,低骂了声,倚着墙靠立。 “走啦。”他挽过她的手腕,语气轻松怡悦。 没到训练点,陈念姝和顾周宥到了公共泳池,泳池的人算不得多,多是教练带着学游泳的。陈念姝扯了扯顾周宥的手:“你教我蝶泳吧。” “嗯。”顾周宥眉目舒展,语气柔软。 顾周宥先下了水,陈念姝感觉水有点凉,等到适应了后,才缓缓下了水。 “换气和蛙泳是一样的。我教你打蝶泳腿吧。”顾周宥是自由泳选手,对于教陈念姝蝶泳,还是比较生涩。他让陈念姝抓着岸边,让她曲膝向下鞭腿。手僵硬地放在陈念姝的肚子上,示意她向上提臀。 陈念姝的肚子一吸一抽的,她不是纤细的身材,肚子上有一点肉,帮助她更有力地向上提。顾周宥惊讶她学习的速度,愣了愣神:“你以前学过吗?” 陈念姝靠着岸边在水下站立:“嗯,但当时我爸太有目的性了,教练说我没天赋,他就不让我学了。” 听着这样的发言,顾周宥深锁眉头,但他不是一个能把不满说出口的人,此刻也只是静静地吐出:“没事,我今天一定教会你。” 陈念姝双手搭他的肩膀,感受他的体温:“好啊,顾教练。” 顾周宥清了清嗓子,帮她修正动作细节:“你这里要向上抬一点,高出水面。” “哦。”陈念姝难得不为难他,按他说的修正动作。她突然间玩性大发,溅起一腿水花,洒在顾周宥的脸颊上。 顾周宥嘴角勾起一丝坏笑,绊住她的腿,把她按倒在泳池里。她的力气不敌他,按倒前一刻,顾周宥还假模假样地给了她一个机会:“错了没?”没等她回答,就猛得撒开了手,把她跌落在水里。 陈念姝猛得扎进水里,呛了一口水才从水里浮出来,瓮声瓮气地说:“顾周宥,你是不是脑残?泳池里一口水,不知道泡了多久陈潭佳尿。” “嗯。”顾周宥钳制住她两只手腕,不让她有下一步举动。陈念姝青筋暴起,想挣脱开来,无果,用脚发狠地踹了他的肚子。 顾周宥吃痛地闷哼了声,撒开了手,陈念姝可真狠。 “我们来比憋气吧。”陈念姝勾着唇角,眼尾上挑,看上去蔫坏。 没等顾周宥反应,她就借力把顾周宥按入水中,挑起了比赛。顾周宥没起什么心思,只是当作一场比赛,带着胜负欲,一定要赢,赢了就可以提要求。 陈念姝看顾周宥这副认真的模样,像一只野生猎豹,尖嘴獠牙地直直刺了上去,封住了他的嘴巴,给他渡气。顾周宥惊慌失措地想要站起身,身下的人却肌肉虬结地施加力道,嘴唇越封越紧,就这样在水下缠绵了一分钟,起了身。 顾周宥没什么反应,倒是陈念姝憋了好久的气,感觉肺都要炸了。一上岸,就像一只水陆两栖的河马一样,窒息般地大口喘息。顾周宥故作委屈的眼睛像是陆地上的紫外线,逼迫陈念姝跑到水下。待了一会,又呼吸凝滞般地爬上了岸。 顾周宥像是看杂技团的动物一样看她表演,自己也身临其境地代入了:“陈念姝,你真轻浮。” 陈念姝肺不知道是闷炸的还是气炸的,痛感强烈:“少来,你力气比我大。你要不想要,早推开了。我是在为你谋福利,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一如第一次见面那个拥抱,他分明有力气推开,却鬼使神差地卸下了所有的力气让她靠着。每一次他都像是被点了迷情香,鬼迷心窍地落入囊中。 “好吧。”顾周宥耸了耸肩,全无被拆穿的羞愧。 他越来越不要脸了,陈念姝心想。 突然间恢复正经,顾周宥教陈念姝蝶泳手。他心无旁骛地摆她的手,可她却鹰视狼顾,想挂住他的脖子,狠狠咬上一口。像是察觉到她的心思,顾周宥甩开她的手,锁住脖子,往后退了一步。远离野生猎豹的杀戮,珍爱生命。 陈念姝顾盼生辉,敛起锋芒,恢复了往日的淡然,一心一意地学了起来。她的骨头松松软软的,像是散架了一般,任由顾周宥摆布。 顾周宥很耐心,一步步教她调整姿势,教她如何发力。因为有基础,陈念姝学得很快,没过多久,就可以一个人游了。虽然动作还是有些缺陷,但已经基本可以说是学会了。 时间过得很快,约莫5点,他们齐齐走上了岸,准备粗略地洗个澡就回去。顾周宥一直在外面等着,陈念姝没有把头发吹干就走了出去。 顾周宥掏出包里的毛巾,帮她擦干。在水里泡了很久,他的声音潮湿低哑:“怎么不吹干?” “懒得吹,快走吧,别刚好撞上我爸。” 顾周宥拉着她到自己的休息室,掏出抽屉里的吹风机。通上电,自顾自帮她吹了起来。 这样的场面,大多出现在电视剧里,男女主多为还未挑明关系的暧昧期。这时候,肾上腺素飙升,往往会容易陷入心动。 可顾周宥像是捋狗毛一样,自己怎么吹,就给她怎么吹。胡乱扒拉着,陈念姝的脸颊黏满了细碎的头发。他讲求速度,只顾着快点吹干,一点不管陈念姝死活。陈念姝总觉得他是故意的,小狗特别记仇。 张煜前段时间小腿受伤了,才恢复训练,现在一整天都泡在泳池。到了饭点,刚准备吃饭,就看到了这一幕。自从集训做了室友后,他和顾周宥慢慢熟络起来,看着顾周宥一副洗拖把的架势,笑着打了个招呼。 寒暄了几句,顾周宥看了一眼镜子,用镜子随意梳了梳,该乱得还是很乱。陈念姝仰着头,和顾周宥视线平齐。 倒放的陈念姝,这个视角顾周宥从来没有看到过,凶巴巴的。顾周宥一把遮住了她的脸,眼前一片阴翳覆盖下来,陈念姝终于久违地开了口:“顾周宥,你以后再也别给我吹头发了。”她恶狠狠地说。 “哦。”顾周宥嗤笑一声,不足为惧,牵起她的手,故作乖巧,“走,回学校。” 5点40分到了学校,逼仄无人的楼道上,陈念姝抱着顾周宥硬朗的腰身,**似的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说:“顾周宥,还有20分钟,干点让你这几天都忘不掉的事吧。” 顾周宥轻轻掐了把微陷的腰身,应了声:“嗯” 她像只野生豹一样,反复嗅他身上的味道,妄图确认是不是自己的猎物。突然,顾周宥僵直了身体,陈念姝冲他的脖子上撕咬了过去,她挑了个显眼的位置,全然不顾他回家怎么交代。 猎豹留下了痕迹,心满意足地标注了她的猎物。她卸下侵略的眼神,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对不起啊,我本来想咬肩膀的,但我听说自由泳选手的肩膀需要好好保护,我怕我下手太重,影响你训练。” “嗯。”顾周宥面不改色,压住了胸腔的燥热。脖子处隐隐作痛,茹毛饮血,像是有皮肉被撕扯下来了一样。 陈念姝点了点他的嘴唇,引诱他:“你要挑个位置吗?” “嗯。”顾周宥的眼神多了分侵略性,像是嗷嗷待哺的小狼,初生牛犊不怕虎。 陈念姝有点战栗,全无刚刚的气焰,弱弱说:“别咬脖子,不好交代。” 顾周宥哼笑了声,你也知道不好交代。 陈念姝刚想说轻点,未及开口,顾周宥直直地抵在了陈念姝的肩膀处,青面獠牙,饿虎扑食。他抵住陈念姝的腰身,不让她逃离。陈念姝吃痛地缩紧了身子,怎么也挣脱不开来,只能发泄似的掐他。 陈念姝感觉胳膊都要被他卸下来了。眼眶因为疼痛泛起了点点血丝,一滴泪侧着脸颊滑过头发。顾周宥用手揩去她眼角的泪水,从刚刚的暴戾中缓过劲来。他不敢讲话,只是低头看脚下的尘土。 陈念姝手都抬不起来了,真想看看这条“恶犬”把她肩膀咬成什么样了。 陈念姝用手轻轻蹭了蹭无力的胳膊:“坏狗,我是不是得去医院打狂犬疫苗了。顾周宥,你嘴真硬。”咬得我生疼。 顾周宥自觉理亏,装作自省的模样,不敢与她对视。陈念姝颤抖着双臂,捧着他的脸,强迫他和她对视:“不过我喜欢。” 野生动物们在今天释放了原始的**,残暴、杀戮、血腥,向来是丛林的生存法则。 第43章 第 43 章 更深人静,约莫晚上十点钟,陈念姝洗完澡后站在镜子前,凑近看肩膀上的红痕。很醒目的鲜红色,深深嵌入皮肉,张扬地渗出细碎的血珠。 陈念姝轻轻按了一下,一阵疼痛席卷而来。过了这么久,伤口还是有一种刚被咬过的新鲜痛感。陈念姝咬了咬嘴唇,真是条坏狗。 她小心翼翼地锁了房门,给“恶犬”弹视频电话。 顾周宥还是下午那副穿搭,陈念姝已经换上了家居服,一个骨碌翻身坐在了地毯上。地毯正对空调风口,轻轻扬起她的碎发。 她单手撑地,握住手机放至膝盖处,气定神闲地对着顾周宥说:“我们家宝宝一个人呆着会害怕吗?” “我在沈惟康家,明天和他一起回去。”沈惟康的父亲在杭州有一家公司,在他上了大学的时候,怕他适应不了宿舍环境,在校区附近买了个大平层。 “宝宝,你今晚不会和他一起睡吧。” “嗯,他说开两个空调浪费国家资源。” “宝宝,那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别被他占便宜了。”陈念姝以为沈惟康不在,说话就比较随意放肆。 顾周宥轻笑了声,未及开口,沈惟康就一脸无语地抬高音量:“你们俩要吵出去吵。” 陈念姝突然有一股羞愤涌了上来,有种正经人做了一回孟浪之徒就被抓包的感觉,哑口无言。 沈惟康却没有发泄完,他用关怀弱智的眼神垂眼看着镜头里的陈念姝:“陈念姝,你不加上一句‘宝宝’,是不是不会说话?” 陈念姝偃旗息鼓,全无刚刚轻浮的气势,彻底老实了。毕竟在外人面前,她向来是个慢热沉稳的人。 “你吓到她了。”顾周宥嘴上是对沈惟康说的,眼神却看向陈念姝。他眉目舒展,看起来不像是为陈念姝做主,倒像是说,终于有人能治你了,老实了吧。 “不敢讲话了?”顾周宥的手撑着额头,漫不经心地调侃。 “有点,你们在干什么?”陈念姝清了清嗓子,坐姿端正。 “看电影。”顾周宥应声而答。 “你不是不爱看电影吗?你们不会是在看什么不正经的东西吧。”陈念姝一脸狐疑地看向顾周宥。 顾周宥不假思索,立马把镜头对向电视,急迫地想要去证明自己。荧幕里放的是《赤壁》,看画面应该是草船借箭的情节。顾周宥确实什么类型的电影都看不太进去,只是陪着沈惟康看。他是一个杂食者,什么都能看一点。 “好啦,逗你的。”陈念姝嗤笑一声,真可爱。 “嗯。” 陈念姝看向他脖子处鲜红的齿痕,感觉自己下嘴也不轻。但看着他滑动的喉结,已经定位好了下次的落嘴之处了。顾周宥看着陈念姝不太友好的表情,把镜头拉远了些。 陈念姝戛然而止:“挂了。” 顾周宥意犹未尽,但还是嘴硬:“嗯。” 蝉醒鸟慵、暑气蛰伏,天灰蒙蒙的,昨夜余温尚存,暑气尚未苏醒。林叔早早地把车停在了下面,躺在驾驶座等沈惟康。 一看到沈惟康,林叔便直起身子,帮俩人搬行李。顾周宥和沈惟康搭手搬了上去,刚坐上车,顾周宥按住了驾驶座的靠椅:“林叔,辛苦了,等会你开累了,换我开。” 沈惟康惜命得很,在后座也会系上安全带:“得了吧,你上过高速吗?你开的车我可不敢坐。”他往前靠了一把,“没事,林叔,等会你开累了,我们服务区停一下,我来吧,我好歹比他熟练点。” 顾周宥大喇喇往后一靠,准备倒头就睡。沈惟康突然拔掉安全带,重重戳了一下顾周宥脖子上的齿痕。 顾周宥“嘶”一声,睁开眼,按住了伤口。 沈惟康手肘倚着座椅,气定神闲地看着顾周宥脖子上的红痕:“你就打算这样直接回去,让你家里人看见啊。” 顾周宥这才反应过来,羞愧地低声说:“有没有创可贴?” 沈惟康觉得好笑,附耳,存心逗他:“你说什么?” 顾周宥咬牙切齿道:“创可贴。” “哦,创可贴啊,没有。”沈惟康笑容逐渐放肆,挑着眉,“贴贴纸要不要贴一个?” “贴贴纸也行。”顾周宥降低需求。 “掩耳盗铃,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被咬了。”沈惟康声音算不得小,充斥在整个密闭的空间里。 顾周宥侧目看林叔的反应,他倒是云淡风轻,非常敬业。顾周宥看着欠嗖嗖的沈惟康,真想把他打一顿。他肩沉了下来,倚在靠垫上:“懒得和你废话。”没过一会,又眼巴巴主动和他搭话,“到底有没有?” “有,有,有。”沈惟康轻笑了声,让林叔从副驾驶上拿一个创可贴出来。 原来林叔也知道在哪,还配合着沈惟康整他。没有镜子,顾周宥只能舔着脸寻求沈惟康的帮助:“诶,帮我贴一下,行吗?”他抿了抿嘴唇,寻求反应。 “行。”沈惟康贴心地拿过碘酒使尽力道帮他擦了擦,再粗鲁地贴上了创可贴。歪七扭八的,生怕别人注意不到。 顾周宥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大骂一句“傻逼”。脖子上的伤处像是又被人剜了一遍,痛感愈演愈烈。 铄石流金、赫赫炎炎,正午时分的太阳倾泻而下,树荫全无。蝉鸣声嘶力竭,听得人口干舌燥。 顾国源和周俪已经早早地准备好了午饭,坐在一楼客厅等顾周宥来。顾周宥一下车,顾国源便迎了上来拿行李。 顾国源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说不来什么客套话,只能招呼人进来吃饭:“小康、林征,进来吃个饭吧。” 沈惟康最会装乖,分明平时最吊儿郎当的就是他。他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装作一个乖乖孩的模样:“不了,叔叔,我爸妈等我吃饭呢。” “好。” 周俪抬手抚摸顾周宥的脸:“小宥,外婆怎么感觉你瘦了呢。” 顾周宥配合地弯下了腰:“没有,没有。” 她一眼就注意到顾周宥脖子上的伤口:“小宥谈女朋友了?” 果然是掩耳盗铃。顾周宥摸了摸脖子,讪讪一笑:“嗯。” 可能是性格使然,顾国源和顾周宥不太能讲体己话,只能让周俪说。周俪委婉地提醒顾周宥,声音几不可闻:“那你知道要做防护措施的吧。” 顾周宥怕周俪觉得自己是像他父亲那样不负责任的人,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们没有做过那种事,我也从来没想过这个。” 周俪摸了摸他的手,点了点头。那双略有褶皱的手覆盖住他,很能稳人心神:“嗯嗯,外婆知道我们小宥是负责任的人。” 家里的菜,即使不放过多的调味料,也胜过食堂和训练餐,这通常是离开家的大学生才能切实感受到的。顾国源和周俪做的菜就像是一壶清浅的茶汤。入口时,只有一抹青涩。温水过喉,茶香越发特别,难以忘却。 他们的饭桌上向来很安静,只有在顾声在的时候,才能显出些人气。周俪和顾国源只是因为顾周宥是顾声的孩子,才爱屋及乌。而顾声也因为他是郑泽清的孩子,才恨屋及乌。 二零一零年除夜,顾声带着许竣上了门,一家人一起出去下馆子。 那是顾周宥第一次见许竣,他轻轻俯首,看着男人年轻的面庞,自作主张地叫了一句“哥哥好”。 许竣看着顾周宥那张有些熟悉的脸庞,愣了愣神,微微失神,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收敛刚刚的笑容,艰涩地滚了滚喉结:“你好。” 包厢的圆桌里,一家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只有顾周宥坐在圆桌偏狭的一隅,谦卑地夹着面前那道油腻的红烧肉。他就着家人的谈笑风生,一点点化开口中的肥肉。 后来,谈笑声渐渐止了,许竣带着周俪和顾国源去了洗手间。包厢里,只剩下无话可说的母子,或者说是姐弟。 十岁的顾周宥绷紧了弦,不动声色地看了顾声一眼。顾声察觉到了,淡漠地剜了他一眼,便转了一下转盘,把那道糖醋排骨转到他面前。她劈头盖脸地来了句:“以后叫姐夫吧。” 顾周宥频频点头,乖顺地说了句:“好的,姐姐。” 再后来,顾声有了一个孩子,是一个蹦蹦跳跳的小男孩,他抱着顾周宥的大腿,甜甜地叫了句:“舅舅好,我是年年呀。” 元旦出生的龙宝宝,他带着家里人的希冀和珍爱。而除夜出生的龙宝宝,他提醒着所有人,你是无休止的魔咒,死缠烂打地黏在家人的身上。 第44章 第 44 章 父母出门,陈念姝久违地睡到了日上三竿。她睡眼惺忪地靠在枕头上,给顾周宥去了视频电话。 顾周宥正准备去洗个澡,刚好接了起来,镜头虚焦怼着他的下颌。 刚起床,陈念姝的声音朦胧,起雾般带着些混沌气:“去干吗?” “洗澡。”顾周宥的声音清冽,带着小雨的潮湿清新,像是浸泡在水里一样隔绝了所有的杂质。 那阵声正好给陈念姝泼了盆水,顷刻间,她起了兴致,弹坐起来。陈念姝目光炯炯地盯着顾周宥,颇有些不怀好意。 顾周宥“哼”了声,脸颊受力微微鼓起:“说吧,又想干嘛?”有什么花招尽管使过来吧。 “想看你洗澡。”陈念姝笑吟吟地提出请求,眼神上下扫视他,毫不遮掩欲/望。 “那你别出声,我们家隔音效果不好。”顾周宥应对自如,洗个澡而已,她想看就给她看吧。 “嗯,我躺着看,要脱光的那种。”陈念姝顺势躺了下来,等着顾周宥发福利。 顾周宥看了一眼顾国源和周俪的方位,蹑手蹑脚地跑到了三楼洗澡。刚进浴室,顾周宥就把手机正正方方地摆在了镜子前。窸窸窣窣的声响下,衣服脱了个精光,露出沟壑深邃的腹肌。他一吸一抽地蠕动腰腹。 像是不小心点进了18/禁脱衣主播的直播间,看着男主播正大光明地擦边。陈念姝做了个吞咽动作,面不改色,但内里汹涌澎湃,刺激得不行。她强装镇定,绝不能在自己的场子落于下风。 发完福利后,顾周宥耳根通红,原本想着陈念姝先偏过头,他再顺势暗灭手机。可看到屏幕前气焰嚣张的模样,颇有与虎谋皮的无力感。 他把手机摆平,不再允许她看了,只让她听声。陈念姝长舒一口气,画面感什么的,她大可自己听着声想象。真的看到了,反而不自在。 热水从花洒中倾泻而下,珠落玉盘,炸开淅沥沥的水声。不过一会,水雾氤氲,如临仙境。顾周宥单手覆在浴室的玻璃上,擦掉洇上的蒸气,看向浴室外的手机。 镜头里的陈念姝像是睡着了似的,一声不吭。顾周宥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声:“陈念姝。” 无人应答。 真睡了?顾周宥一脸狐疑地看着手机,抬高音量:“陈念姝。” 陈念姝不逗他了,原本想把稀稀落落的水声当作A**R助眠。现下,脑子里却突然有了画面感,陈念姝决心抛掉羞耻的思想,去浴室刷上了牙。 水停,万籁俱寂,刷牙声如同永动机声声入耳。顾周宥把手机屏往背面一扣,防贼一样防着她。 陈念姝咕噜咕噜吐掉泡沫,顺势坐在了洗手池上,一脸黑线地看着屏幕前的黑影,等着他再拿起手机。 镜头晃动,顾周宥重新拿起手机,迎面对上屏幕前的陈念姝。 她一脸幽怨地看着顾周宥:“你真当我流氓啊?” “我没有。”顾周宥心口不一。嘴上理直气壮,一副高风亮节的清官样。实则内里腐朽不堪,压根不能深挖。 陈念姝上手解自己的扣子,顾周宥蹙眉,声音急促:“你干嘛?” “还给你罢了,两清。”陈念姝逗他。 顾周宥眼神回避,低下头像是一个打翻碗筷的小狗,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顾周宥妄图阻止她的行径,无果,陈念姝已经脱掉了外衣。 “看镜头。”陈念姝的声音如同车轱辘一样倾轧下来,沉甸甸地压在顾周宥的身上。 “我没这个意思。”顾周宥紧阖双眼,把手机摊在洗手台上。 “嗯,来不及了,看镜头。”陈念姝的声音如爆胎般强势。 顾周宥缓缓睁开了一只眼,陈念姝身上还穿着一件保守的吊带,只露出了锁骨和手臂。他长舒一口气,倚在洗衣机上,举起手机盯向镜头沉吟。陈念姝左肩那道齿痕占地面积很大,透过镜头也格外显眼,存在感很强。 陈念姝右手抬起镜头,调侃道:“顾周宥,你真是一个原始的野蛮人,我昨天都不敢侧着身子睡。” 顾周宥不甘示弱:“我今天一回来,看到我脖子上的伤口,家里人就问我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陈念姝沉吟:“哦,那你怎么说的?” “嗯。” “你真诚实。” “......” 傍晚,陈正道和舒湘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家里,一家人沉默地吃了顿饭。陈念姝低头扒饭,小心翼翼地开口:“爸,妈,我想打个耳洞可以吗?” 舒湘看了一眼眸光闪烁的女儿,愣了愣神。原来我们的关系已经到了都上大学了,随便一件小事你不问我都不敢做的程度了。 她机械地点了几下头,沉默地扒拉碗里的饭。 当初陈正道知道她打了耳洞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大反应,没想到反倒是妻子反应这么大。但他们都心照不宣地略过这个话题,不再提起。 舒湘有很多次想解释原因,但性格使然,便作罢了。比起受到女儿的误会,主动化解矛盾对她来说,更不是一件易事。 得到同意之后,饭桌上又鸦雀无声,只有陈念姝忐忑不安的心在说出来之后得到了一丝慰藉。 本想和林溪肴一起去打耳洞,但她也不知怎的,越来越神秘,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一个假期没有见到人影了,只好作罢。 国庆,趁着顾周宥还没去集训,陈念姝拉着他去青苑城商场找了家手穿的店。 点好位置后,女师傅直接拿起一根银针想要穿过去。顾周宥注意到她的举动,眼疾手快地制止了:“是不是忘记打麻药了?” 女师傅哭笑不得:“这是直接穿过去的,不打麻药。”还打麻药,光顾着打麻药,忘打你了。 “直接穿过去?”顾周宥紧锁眉头,一脸不可置信。 “是。”陈念姝碰了碰顾周宥的手,示意他放宽心。 或许是从事这个行业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纹身。这个师傅满是纹身的手臂,很能稳定陈念姝的心神。她的手速很快,一下就捅了进去,给她戴上了银饰。陈念姝的左耳薄,痛感很低,便以为右耳也是这样。但她的右耳垂有点厚,捅进去费了点力,痛感比较强烈。 陈念姝和顾周宥在位置上坐了会,等凝血了才走。 “疼吗?”顾周宥盯着她的耳垂微微出神。 “没你咬得疼。” 这一茬到底多久才能过去。顾周宥假装咳嗽,略过了这个话题。 第45章 第 45 章 每对情侣总是逃不过一个问题,你们有吵到几近分手的时候吗?在一起还没到四个月,顾周宥和陈念姝就面临了这样的境况。 10月15日,学校举办了一个音乐节,作为新生开学的庆典,地点在附近的海边公园,要求所有的新生都要去。好巧不巧,陈念姝刚好抽签中了音乐节志愿者,被拉去干活。抽中的志愿者大多为女生,陈念姝力气大,揽了体力活,搬一些重道具。 顾周宥一训练完,就来找陈念姝。看到她一个人跑前跑后地搬道具,顾周宥上前搭了把手,蹙眉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搬?” “大家都有自己的活,他们还要想口号,我不想动脑子,做点体力活得了。”陈念姝的手撑着道具,耸了耸肩,并不在意这件事。 海边风大,掠过海浪。潮水随着音乐旋律迟滞地退了下去。咸腥的海风掺杂着粘稠的暑气,以新生并不熟练的歌声为背景音,诡异地搅动在浑浊的空气里。也不知道学校怎么想的,造这么个三无舞台,庆祝新生的到来还让新生自己出节目。 陈念姝的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顺着眉骨淌了下来,眼神呆滞疲惫。 顾周宥拉着陈念姝,把外衣垫在地上:“坐,我搬。” 高中还没这么绅士,现在这么细心。陈念姝顺势坐了下来,抱着膝盖哑默地看着顾周宥忙活。他一次能搬三箱水,效率确实高了不少,没一会儿就坐到了陈念姝旁边。 他整个后背都被打湿了,白色的短袖显得有些透,隐隐约约能看到内里凹凸有致的腹肌,陈念姝把垫在底下的外套递给他。 “我身上有味道吗?”顾周宥不动声色地侧目看着自己湿透的外套。 “没有,怕你感冒。过段时间不是要去集训了。” “嗯。” 陈念姝丝毫没有在意他身上细密的汗水,隔着潮湿的衣服摸他的腹肌。顾周宥倒吸一口气,她乘胜追击:“宝宝,你好性感啊。” “闭嘴。” 顾周宥面无表情地说,耳朵上染上了殷红。 “陈念姝,大家都在忙,你快去搬道具。”学姐像是导员培养的神秘组织,每天上课内容就是为难学妹。明明互不认识,却总能借着身份耍官威。 “嗯。”陈念姝冷漠地应了声,丝毫没打算起来。 “陈念姝,大家都在替你忙。”学姐说话真刻薄。 “我们刚刚都搬完了,一整个晚上她都没休息。”顾周宥起身,面色阴沉地看着学姐。 顾周宥讲话慢吞吞的,平时很难和人起争执。陈念姝听着他说完,才笑盈盈开口:“不好意思啊,学姐。我男朋友这个人就是太实诚了,受不了委屈。”实则,最会生窝囊气。 “知道了,那就麻烦你再辛苦一下。”面前几近一米九的男生,挡住了前面路灯下所有的光,覆盖了一片黑影下来,极具压迫性。学姐的声音软了下来。 海风呼啸,进入副歌,迎来**。顾周宥和陈念姝在舞台的架子后面听着席卷而来的狂风声,往舞台上递道具。厚重的音响夹杂着浑浊的重金属味,歌手破音发出嘶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像是电闪雷鸣前的阴云密布,催促行人快些离开。 歌手却趁着这阵阴森的风唱得尽兴,意犹未尽,在舞台上随意走起了位,享受台下的欢呼雀跃。荧光棒渐暗,苟延残喘地发出微弱的黄光。 舞台上的音响随着走位重重地甩了下来,顾周宥的耳朵先察觉到了,眼疾手快地去挡。在危险发生的一瞬间,大脑滞空。大家通常只能想到保一个更重要的人,很难把自己也算进去。 顾周宥的手一落下,陈念姝就注意到了高处落下来的音响,神情紧绷地去保护顾周宥的手。手是自由泳选手的武器,绝不可以受伤。推拉之下,音响重重砸在了陈念姝的右肩,陈念姝跌坐在地上,吃痛地叫唤了声。舞台上的人似是还未察觉,余兴未了地哼唱着曲,享受底下观众的仰望。 音响里发出尖锐的电流声,如同电锯般浑身起鸡皮疙瘩。台前的欢呼雀跃和幕后的锥心刺骨形成了反差,拉满了讽刺值。 顾周宥所有的情绪死死压着,瘫软下来:“念姝,怎么样?” 陈念姝疼痛难忍,还是先关心了他:“你手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你让我看看。”顾周宥刚想伸手扶她,就被她侧着身子避开了。陈念姝现在一点也不想理他。 学姐终于也是放下了刻薄,心急如焚地跑了过来:“没事吧,陈念姝。” 海风呼啸而来,吹散陈念姝的头发,狼狈至极。陈念姝的右手根本抬不起来,额头上冒着涔涔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面部表情近乎扭曲,痛得不行。 顾周宥心如火燎,双手颤抖地打了120,便蹲下身子想抓住陈念姝的左手。陈念姝虽无力,但还是甩开了他。 顾周宥整个人沉了下来,只能口头安慰:“念姝,很疼吗,救护车一会就来了。”他很少不连名带姓地叫她。 “给我妈打电话,665。”陈念姝气若游丝,面无表情道。 “密码是?”顾周宥心虚地说。 “20180611。” 顾周宥赶紧拨通了号码,声音沉重地砸了下来:“阿姨,陈念姝在学校公园受伤了,叫了救护车。”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等会告诉我哪家医院,现在就来。” 救护车来得很快,医护人员说可以上来一个人。陈念姝真的不想理顾周宥,对着他说了伤人的话:“你别来,现在不想看到你,反正到医院我妈就来了。” 顾周宥的眼睛潮湿,心脏像是被扔进了这片大海里,几近窒息。嘴上还是逞强,无视了她的话,对着医护人员说:“我来吧。” 陈念姝蹙眉,刚想开口说话,可手臂像是被人拿着电锯一截截地往骨头深处锯,她疼痛地喊了出声,顾不了他了。 情况紧急,到了医院,大家都很善意地让陈念姝先拍了CT,约莫40分钟,确诊骨折。晚上晚高峰,等CT结果出了,舒湘才匆匆忙忙赶了过来。看着女儿疼痛难忍的样子,她五内如焚。陈念姝第一次卸下所有防备,像个真正的女儿一样撒娇把头贴在母亲的腹部。 舒湘眼底潮湿,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抚摸女儿的背,缓解她的痛苦。看着急诊室岁月静好的母女,顾周宥只能站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像个偷窥别人幸福的小偷。他整个身子沉了下来,脚上像灌了铅似的,迈不了一步。陈念姝说让他走,可他真的不想走,只能停在原地踌躇不前。 舒湘带着陈念姝就诊、打石膏,顾周宥都只在远处安安静静地坐着,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丧家犬一样,没有地方可以待。 陈念姝最终还是于心不忍,趁着母亲去缴费的时候,走到顾周宥身边:“你先回去吧,我没有怪你。” 以前,她总是会用各种称呼叫他。宝宝、小狗、顾周宥,可今天,她一律只用你来称呼,像是要撇清关系一般。 顾周宥忍着涌上来的情绪,点了点头:“好。” 这一次他真的走了,回到游泳馆,麻木地训练。 舒湘走过来刚好看到这一幕,也权当没看见,并未提起。 陈正道一收到舒湘消息,就到医院门口接她俩。他握紧方向盘,看着后视镜的陈念姝:“这两天先别上课了,过两天每天下课都过来接你。” “好。”打了石膏后,陈念姝的疼痛缓解了几分。 回家后,客厅的灯光亮如白昼,陈念姝满身黏腻,像只脏兮兮的小猫。舒湘一改往日的冷漠:“小姝,我帮你洗个澡。” 陈念姝下意识拒绝了,她和母亲的关系确实没到能帮忙洗澡的程度。 “没事。”舒湘摸了摸陈念姝的头,“头明天带你去理发店洗,澡我帮你擦一擦,没事。”她又说了句“没事”。 陈念姝虽然羞涩,还是点了点头:“谢谢妈。” 母亲光滑细腻的手粘了水擦过陈念姝的肌肤,她双腿打直,不由得僵直身体。对她来说,母亲像是一个不愿意麻烦的普通朋友,今天这样的亲密接触让她有些心虚。 第46章 第 46 章 一连几天,陈念姝都没有和顾周宥见过面,也没有回他的消息。当时,顾周宥直直地把手伸了过来,陈念姝不敢想象如果受伤的是他,情况该有多糟糕。 再次见面是周一晚上的英语视听课下课,今天陈正道会迟一点来接她。顾周宥早早地在下课的廊檐角等她,陈念姝看到他直接无视,径直走了出来。 冷月孤悬,没有尽头的黑影漫过阒寂无声的楼宇,覆盖在两人之间。 顾周宥眼神颓丧,眼底一片乌青:“念姝,你再也不打算理我了吗?” “嗯。”陈念姝没有保留余地。 顾周宥的心彻底凉了下来,漫过全身的器官。他凑近一步,不敢碰她:“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你哪错了?”陈念姝冷冰冰地逼问。 顾周宥缄口不语,他说不出口不应该保护你。 顾周宥总是这样,在有比赛的时候,随便一件事,就能让他放下比赛赶来。学自行车的时候,一下就把手伸了过来。这次也是,他从来不知道一个运动员最先做到的是保护自己的身体。音响砸到的如果是他,陈念姝只会罪孽深重,不会心怀感激。 “我先走了。”陈念姝面无表情,擦肩离开。 顾周宥一把拉住了她的左手:“再待会吧。” 陈念姝当时像是魔怔了一样,随口说出了伤人的话,事后也已经撤回不了了。人果然不能时时刻刻保持理智:“顾周宥,我们分手吧。” 顾周宥的嘴角绷直,胸腔闷闷的,心脏像是沉在了深海里,眼圈发红:“我不要。” “我说,分手吧。”黑魆魆的夜,如墨般泼向了并不清醒的人,陈念姝的脑子里一团浆糊。 “我不要分手。”顾周宥眼睛湿润,清澈的眼睛里滑下了一滴泪。 “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分手是一个人的,我不需要经过你同意。” 听到这样漠然的话,顾周宥也被她身上粘稠的墨水打湿了大脑,说出了伤人的话:“陈念姝,我是你可以随意搁置的玩物吗,你这么快就腻了吗?” 大家都被情绪上了头:“我先走了。” 顾周宥拉住她,不让她走:“我再过一个多月就要比赛了,至少等到那之后再分,不然我会分心。”能拖一天拖一天,顾周宥抛掉良心,撒了谎。 陈念姝冷笑一声,眼底淬了冰:“你也知道你就快比赛了,前几天用手挡的时候怎么不在意。你不是一个会因为感情分心的人,这个借口你找得太烂了。” “你还记得高中那个掰手腕的打赌吗?你输了。现在,我想到了,我不想分手。”顾周宥把卑鄙和死缠烂打贯彻到底。 “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不守信用、不真诚吗?一个高中的打赌而已,我就算违背了,又能怎么样?”陈念姝理直气壮地卑鄙。 顾周宥蔫了下来,他瞧不起现在的自己:“我错了,当时用手挡之前我应该先考虑后果,我不该把负罪感强加给你。可是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应该要保护你。” “那个音响本来就该砸在我身上,就算把我砸死了,我也不需要你保护。”陈念姝嘴巴像是淬了冰一样,一直吐出冷漠的话。 操,该死的破音响,该死的破音乐节。顾周宥彻底没辙了,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轻轻脱手放她离开,另想别的办法。 周二训练完后,顾周宥去了许竣的公司,想要找许子桉帮忙。 顾周宥平时很少麻烦许竣,他咬了咬嘴唇想好措辞:“姐夫,周六你可以让年年和我出来玩吗?” 许竣有点惊讶:“怎么了?可以啊。” “我和我女朋友吵架了,她最近都不理我。她喜欢年年,我想让年年帮我们缓和一下。”顾周宥板板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脚下乌黑锃亮的釉面瓷砖。 许竣像是一个同龄人一样,攀上顾周宥的胳膊,给他出主意,全无长辈的压迫:“小宥,你可以装装可怜,放下你的自尊,说些哄人的话。”虽然顾声不吃这套,但是每次许子桉卖卖惨,顾声都会妥协。 “好的,谢谢姐夫。”顾周宥颔首礼貌道。 今晚,顾周宥和张兴博逛学校超市碰到了一条狗,顾周宥突然有了想法。 他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一条视频。墨色垂落,路灯似残烛般沉入破碎的背景里。视频只拍到了那条狗和他的手。他蹲下来一点点给流浪狗喂火腿肠。小狗汪汪汪地叫,像是在说“谢谢”。 从不发朋友圈的人,发了一条,便会得到很多人的关注,尤其是散漫闲暇的大学生。 wk:顾周宥,快谢谢爸爸给的火腿肠,真乖。 沈惟康改回了之前没素质的微信昵称,反正这人吧,讲话就一直这样口无遮拦。 和他相比之下,刘浩哲就显得有点正常了:来颗巧克力。刘浩哲自从谈了恋爱后,没以前那么呆子、闷骚了。 才发几十分钟,都有四五十个人点赞了,顾周宥突然发现自己微信好友还挺多,可是没有等到想等的人。 梁珍珍刚好撞上枪口:替陈念姝说,看看脸。 陈念姝看到了,无情地回了句:婉拒。 张兴博看着顾周宥坐在石阶上,一脸可怜样,摆弄着手机,上前若无其事地踹了他一脚:“兄弟,你干嘛整得跟个流浪汉一样。” 谁都能过来欺负他一下,顾周宥难以启齿,但还是开了口:“你会拍照吗?” “谁还不会拍照了。”张兴博压根没思考,脱口而出。 “那你把我拍得可怜一点。”顾周宥豁出去了。 “什么一点?”张兴博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有人能提出这样奇葩的要求。 “可怜一点。”顾周宥面无表情地咬着牙说。 应着他的要求,张兴博以地上的两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为背景,给他拍了一张摆拍照。黑魆魆的夜色里,悬停的孤灯朦胧地震颤着昏黄的光晕。顾周宥手撑在膝盖上,黑色运动衫松松垮垮的。下巴抵着领子,垂着头看着地上自省。 张兴博忍不住感叹了声:真太窝囊了。 顾周宥把照片发在了朋友圈。大家觉得新鲜,忍不住调侃。 首当其冲的就是沈惟康,这狗逼人又闲嘴又欠:好心收留流浪狗,可以在家自刨狗洞。 文旅局局长:摆拍得不错,像电影一样。 陈竞泽在学校宿舍窝在被子里偷偷评论:和刚刚那一条有异曲同工之妙。 林溪肴回复:陈竞泽,你偷偷带手机到学校,我要告诉爸妈。 林溪肴把截图发给陈念姝:什么情况??? 陈念姝回了个吵架了。 她仔细放大那张照片,照片里的顾周宥一个人坐在地上,表情委屈巴巴的,看上去倒是让陈念姝有些心疼了。她开始反思自己说的话,随即又用男人都是装得好来麻痹自己。 陈念姝给林溪肴发了消息:你去朋友圈怼一下沈惟康。这二货,嘴真欠死了。 林溪肴立马冲到评论区,回复沈惟康:萍,都这么久了,你还是没学会一个人睡觉吗? 沈惟康无语凝噎:...... 微风掠过树叶,倒下婆娑的树影。顾周宥坐在脏兮兮的水泥地上,用火腿肠摆了一个√不7。他怼着地面拍了一张,配了一个文案:姐姐,对不起。这一条仅她可见。可陈念姝终究狠下心来没回他。 自从骨折了后,陈念姝都是去学校附近的理发店洗头。顾周宥今天刚好看到她,跟了进去。看着安安静静坐在那的顾周宥,洗发师忍不住调侃:“美女,你男朋友对你真好,洗个头也陪你。” “她陪我的更多。”顾周宥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陈念姝。 陪个洗头、陪个上课而已,明明是稀疏平常的事,却总是能被说成是男生的优点。也是,这是个操蛋的爱男世界。 陈念姝保持一惯的冷漠:“已经分了。” 理发师讪讪一笑,不再提了。 隔了一天,换了个洗发师。大家可能是工作太无聊了,只能和顾客聊八卦,他调侃道:“你男朋友一直看着你,要不让他帮你洗洗。” “不了,他太粗糙了,技术太烂。”今天,她没有否认是男朋友。 周五,又到了陈念姝洗头的时间,顾周宥一如既往地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也不说。陈念姝闭上眼睛,享受着洗发师的按摩,但今天的洗发师手艺生疏,很多地方都没有照顾到。 陈念姝的后脑勺有点痒,刚想开口让他帮忙按一按,就直直对上了顾周宥的视线。 即将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转而恢复平时的冷淡:“顾周宥,你是不是傻逼?” “嗯。”他的声音有点嘶哑。 “感冒了?”她忍不住关心他。 “有点。”他鼻翼翕动,发出细碎的声音。 陈念姝在心里合计着再过一天就原谅他,然后就再也不要发生这种事情了。 “还有哪里要按吗?”他的手上全是泡沫,用手臂蹭了蹭自己有点痒的耳侧,像一个洗发师一样专业地问。 “耳侧你帮我抓一下吧,有点痒。” “好。”他的指尖滚烫,覆上了她还没完全恢复好的耳洞,缓缓擦动,而后轻轻按了按耳廓。他今天动作格外温柔,用毛巾包裹着她的头,扶她起来。 镜子前,他插上了电源,学着旁边的理发师,给她吹起了头发。他一缕缕挽过她的发丝,自上而下吹散开来。她的头发有点打结,他怕弄疼她,罪加一等,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刚拆了包装的护发精油。 陈念姝忍不住笑出了声,眉眼舒展:“差生文具多。” 他不理会她的调侃,把护发精油在指尖柔散开来,抿了抿嘴巴一缕缕往下顺她的头发,生怕勾疼她。 陈念姝都有点于心不忍了,理智慢慢被**压制,覆上了他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该死的肌肉记忆,真是控制不住。 顾周宥勾起一抹笑意,感觉迎来了希望,吹得更认真了。 第47章 第 47 章 周六,霁色晴光,阳光如碎金般洒落在地上,投射进窗子里。陈念姝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查看顾周宥的消息:出来玩吗? 不去。陈念姝准备再晾他两天。 一段简短的语音传了过来,是许子桉的声音:姐姐,系我呀,出来玩嘛。 又一条语音接踵而至:小区门口等你。 心机男,利用小孩,真卑鄙。陈念姝低声咒骂了声。 打了石膏,陈念姝换衣服困难,索性穿着睡衣就出去了。顾周宥下了车给她拉车门,看着穿搭随意的她,感觉昨天迎来的希望又被浇灭了。 小孩子没什么心眼:“舅妈,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和舅舅出来约会了。” “小桉,我已经和你舅舅分手了,就别这么叫我了。” 顾周宥看着后视镜疏离的她,暗暗失神。他有点怀念以前那个喜欢欺负他,逗他叫他“宝宝”的时候了。他一言不发,只沉默地开车。 小朋友天然就拥有共情能力,他轻轻抚摸陈念姝打着石膏的手臂,对着她的手吹气:“姐姐,这样还疼吗?” “不疼了,宝宝你真好。”陈念姝的左手摸了摸许子桉的脸,小朋友的脸带着温热的蓬松感,像是烤箱里渐渐膨胀的小面包,闻着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奶香味。 倒车入库的时候,顾周宥不太熟练,陈念姝就先下去帮他看方向。停完车后,顾周宥看向后座的许子桉,偷偷摸摸地问他:“你以前都是怎么假哭的,教我一下。” “我就嘴巴一撇,就哭出来了呀。”许子桉摇头晃脑的,听不懂大人在讲些什么。 顾周宥没什么耐心,冲他的手上重重打了一下:“哭。” 许子桉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舅舅你好幼稚,你在干什么啊。” “......” 车窗外,陈念姝刚好捕捉到这一画面,但是没听清车里人的谈话。她拉开车门,朝顾周宥做了一个无语的表情:“你能不能别欺负小孩?” 你倒是忘了自己欺负小孩的时候了。顾周宥心里委屈。 许子桉一进商场,就看到了儿童乐园,眼睛亮亮地引颈望着顾周宥,一点藏不住情绪。刚刚好,顾周宥也缺一个能和陈念姝好好装可怜的场合,欣然同意了。 两个人一起跟着进去了,许子桉把自己埋在海洋球里,不亦乐乎地玩耍着,时不时朝顾周宥扔个球。 顾周宥和陈念姝坐在角落里,这里鲜有人经过,他可以自由发挥。他假装燥热,自然地脱掉了套在外面的白色衬衫,露出了内里的老头衫。他难掩羞耻,垂头清澈地看着陈念姝,陈年绿茶自以为高明地装作一壶刚泡好的清茶。 陈念姝毅然决然地拒绝了美色诱惑,并嗤之以鼻,可眼睛还是忍不住往他锁骨上的痣瞟:“顾周宥,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本来就感冒了,快穿上。” “我有点热。”光溜溜的胳膊加深了他的羞耻感,他面红耳赤的,说的倒像是真话。 “穿上。”陈念姝撇过头训狗。 首战败北,顾周宥灰头土脸地穿上了衣服。 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啊。陈念姝低声咒骂。 顾周宥湿漉漉的眼睛黏在了游乐园纵情欢乐的小朋友上,触景生情:“小时候,我妈妈不喜欢我,把我丢在了外公外婆家。那个时候我六岁了,外婆刚开始很讨厌我,从来没和我讲过话。我没有上过幼儿园,每天就像一条丧家犬一样,跟在她身后,帮她搬东西。” 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些,陈念姝也入了情绪,不再带着攻击性,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 “后来她慢慢地没那么讨厌我了,只是有点膈应。有时候我陪着她待在公园里,等她跳完舞,她会问我要不要去玩公园里的充气城堡,我不敢玩。我外公之前说要把我送到福利院里去,我怕像电视剧里一样,我一去玩了,外婆就会撒手离开,我就会被坏人抓走。”顾周宥抛掉了装可怜的想法,只想把一颗真心摆在她面前,邀请她坐着时光机走进自己的过去,“小时候,同龄人玩过的一切我都没有玩过,也不敢玩。我只能乖乖的待在他们身边,我不想再被抛弃。” 顾周宥咬着嘴唇,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淌。所有的乖顺、阳光都是伪装,那个活在诅咒下的小朋友依旧没有从阴影中走出来:“所以,念姝,你能不能不要走?”不要抛弃那个借了你的温度,才能苟延残喘的丧家犬。 陈念姝的心往下坠,隐隐刺痛,之前做的一切她都后悔了。她的手颤抖地抚上他的脸,擦他潮湿的脸颊:“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顾周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眼睛红润地提出了要求:“我不相信你。”很抱歉在这样的时候,我依旧还是在算计,我太过卑劣地需要实质性的证明。 “好,我答应你。你把手机拿出来。” 顾周宥乖乖地掏出了手机,陈念姝点开语音备忘录,直视他的眼睛,言由衷发:“我陈念姝,以后绝对不和顾周宥提分手,不然就去领结婚证,让法律制裁我。” 未及反应,陈念姝紧紧箍住了他,冷气和热气融合在一起,谁都渴求对方的温度。 小朋友喜欢记录一切美好的事物,许子桉笑盈盈地掏出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对准拥抱的两人,定格画面。 等他们亲密完了,许子桉大力甩了甩顾周宥的胳膊,睫毛忽闪忽闪的:“舅舅,舅舅,我想玩蹦蹦床。” “好。”顾周宥的眼睑微微浮肿,渗出一丝血珠,重重颔首。 许子桉一个人在里面蹦蹦跳跳的,顾周宥和陈念姝站在蹦床的网格外看着稚气未脱的小孩子,岁月静好。 这份恬淡被一个外来的入侵者打破,都说儿童游乐园最能体现人类恃强凌弱的原始本性,今天他们也见证了一场小型霸凌。 高龄的小孩在蹦床横行霸道地跳着,剧烈地摇晃下,许子桉被重重甩在地上。 “小鬼,你去别的地方玩,这里我要玩。”那个高龄的小孩气焰嚣张。 “哥哥,我们一起玩吧。”许子桉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眼神天真无邪,全无防备。 “霸凌者”讥笑一声,把许子桉推搡在地。原本想着小朋友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看到这,顾周宥和陈念姝出手走到了蹦蹦床里。 身型颀长的两人投射下阴影,挡住“霸凌者”所有的视线。一句话都不说也能给人造成无形的压迫。 “霸凌者”笑得恶劣,全然没有孩童的至真至纯:“阿姨,你姨妈漏了。” 小学的时候,陈念姝没什么性别概念,父母也没有提过女生会来例假的性教育。第一次听到“大姨妈”这个词,是在一次跑操的时候,班上的男生毫无顾忌地对带着学生跑步的班主任指指点点,说梁老师这样等会大姨妈全漏出来。 陈念姝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林溪肴告诉她自己的妈妈会给她放一个叫做《丁丁豆豆成长故事》的动画片,动画片里说女孩子以后每个月会流血,来一个叫做“大姨妈”的东西。 陈念姝坦荡地笑了出声,全无羞耻:“谢谢你提醒嗷。”其实她根本就没来姨妈,不过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希望她羞耻地回头看。 顾周宥深锁眉头,没什么耐心:“道歉,和姐姐。” 巨大的障碍物挡在面前也没能灭掉“霸凌者”的横行霸道,他嬉皮笑脸地说:“哥哥姐姐,我妈妈说了像你们这种年纪小就生孩子的,是没脸没皮、臭不要脸,得像电视剧里一样浸猪笼。” 顾周宥怔住了,6岁以前的时候,顾声有被人这样戳着脊梁骨问过吗? 察觉到顾周宥情绪的变化,陈念姝侧着身子用仅剩的左手轻轻拍了他一下:“没家教的死小孩,费那么大劲干什么,打一顿得了。” 许子桉用头把“死小孩”顶出去:“我妈妈说欺负别人的都是坏小孩。哥哥,你是我见过最坏的小孩。” “霸凌者”的妈妈趾高气昂地冲了过来,指着顾周宥的鼻子:“你是怎么教小孩的,怎么乱打人?果然不能年纪这么小生小孩,小孩没家教,家长更是没素质。” “霸凌者”找到了同盟,像是一个凶神恶煞的狩猎者,想要吞噬目标物。 “要么报警要么滚。”陈念姝懒得废话。 “我女朋友说的对,报警吧。你家小孩得让警察叔叔好好教一下,不然小心进少管所,可比我这个没素质的人要可怕得多。”顾周宥古井无波,如同凝望着深渊一般,说出的话刻薄冰冷。 原本看着女生残了只手,男生看上去又是个温吞好欺负的性格,才无所顾忌地咒骂,却没想到是个硬茬。刚才的气焰荡然无存,家长强硬地拉着孩子灰溜溜地走开了。 陈念姝攥紧他的手腕,朝他笑了一下。 顾周宥拉着陈念姝坐在了蹦床的边缘,看着许子桉拉着网格乐此不疲地弹跳。小孩子忘性大,精力充沛,一个人自娱自乐了好久,都没有显露疲态。他伸出手,邀请顾周宥和陈念姝来到他童真的世界:“舅舅,舅妈,我们一起玩儿。” 顾周宥顺势站起,小心翼翼地拉起了陈念姝:“姐姐手受伤了,年年,你慢一点。” “好。”带着孩童的俏皮。 蹦蹦床上,顾周宥回到了无数个梦到充气城堡的夜晚。那时候,小小的他总是问滑滑梯是什么感觉?梦里的小朋友们玩得很开心,围观不解的他又问只要坐了滑滑梯,就会没有烦恼了吗? 陈念姝也回到了无数个父母只站在门口玩手机的时候。身边的小朋友总是有父母陪着玩,而她的爸爸却总是神情严峻,她的妈妈也总是在打电话。可陈念姝分明记得小时候妈妈明明很爱她,为什么变了呢? 只有许子桉,在他眼里,这不过只是一次普通的游乐园经历,爸爸妈妈经常带他来玩。只不过今天换了人,和舅舅、姐姐玩也同样开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第 47 章 第48章 第 48 章 比起零零后的儿童乐园,一零后的显然有趣多了。园区面积极大,马卡龙色系的设施蜿蜒曲折地连接着各个不同的区域。模拟小镇超市、攀爬方块、巨型海洋馆、赛车区等等应有尽有。 许子桉是这个儿童乐园的老顾客了,熟络地跑到了一个画脸区域。他指了指架上的海报,看向工作人员:“姐姐,我想要画这个超级飞侠。” “好。”工作人员看向了年轻的少男少女,“哥哥姐姐要画吗?” “画吗?”顾周宥把许子桉的头当作拐杖轻轻倚着。 “好。”陈念姝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外国电影,“我就画这个狮子吧。”她对着工作人员说。 “你先别画,坐着吧。”陈念姝温热的手心攥紧了顾周宥的手腕。 “好。”顾周宥坐在了旁边的旋转椅上。 作画途中,陈念姝时不时向顾周宥投来不太友好的视线,她又起了些坏主意。 被她盯得心虚,顾周宥大步流星走过去,从旁边撕了一片蒸汽眼罩给她带上:“眼睛休息一下。” “不剜我眼睛了?”陈念姝阖上眼,感受眼罩上温热的气息。 “嗯。”顾周宥的下颌向上顶了一下。 工作人员经验老道,做的是流水线工程,不过十分钟便画完了。她仔细斟酌,在陈念姝的脸颊处点了一颗痣。 许子桉摘下发带,欣赏自己的绝萌妆容:“爱超级飞侠,困难都不怕......” 陈念姝捧着顾周宥的脸坐下,帮他带好发带。他背头时的气质与顺毛时全然不同,背头时有一种温润的年上感,而顺毛时则是一股乖顺的小狗气。 陈念姝拍了拍他的脸颊:“你没刘海的时候真性感。”寒暄过后,她拿起调色盘作势往他脸上画。她左眼微眯了一下,眼神张扬地说道,“不是和你说过了吗?画画,我学过的。” 她勾了勾他的下巴:“小狗,抬头。” 顾周宥配合地抬起头,手不自觉地往她腰上放。他余光瞥了眼正在拍照片的许子桉,偷偷撤回了手,老老实实地把手放在腿前。 陈念姝是个抽象派的,大手一挥,在他脸上胡乱划拉,不用看都知道画的是个没眼看的。 她走远了一步,顿了一下,蘸了点黑墨,在他的鼻梁间细细划了一下。刷子上的黑粉簌簌落下来落到了顾周宥的嘴周,陈念姝用指腹轻轻撷去。 顾周宥的手再次不知不觉地蹭上她的腰,陈念姝看了眼那双遒劲有力的手,笑了又笑:“我给你手下毒了?放一下缩一下的。” “有点累,搭一下。”顾周宥反应过来抽回手,随后把许子桉喊了过来,“年年,过来。” 许子桉活蹦乱跳地跑了过来,接受顾周宥的制裁。顾周宥把手掌搭在许子桉的头上,按瘪了他的发型。 许子桉左摇右晃地挣脱:“不能摸头,长不高。” “好,不摸。”顾周宥把许子桉的发型整理好,看了眼他脸上的油墨,情不自禁地说了句,“真丑。” 许子桉看了眼他的脸:“你才丑呢,像灰太狼。” 小朋友的世界很简单,没什么丛林法则和食物链认知,只觉得抓小羊的是坏人。 “什么灰太狼?”顾周宥一脸狐疑地看向陈念姝,掐了下她的腰。 许子桉指了指自己的左脸,脱口而出:“你脸上有一道灰太狼的疤,但还灰太狼好看点。” 顾周宥从旁边捞镜子,被陈念姝制止了:“别动手动脚的,都画歪了。” 顾周宥跟含了一嘴屎一样,无话可说,只能自认倒霉地被她倒打一耙,彻底老实了。 抽象派新手画家完成了她的创作,随后觉得欠缺些什么,往他的鼻梁抹了一把亮粉,那里是她的试验田。 顾周宥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照镜子,随后脸如锅底般沉沉压在了陈念姝的眉骨间:“这是什么?” 陈念姝踮起脚对上他的视线,眼周的阴影被推开,覆上了一层暖光:“萨摩耶,像吗?” 顾周宥看一眼自己抽象的脸,点了点头:“挺像的。” “像怪兽。”许子桉实话实说,再看了眼自己的妆容,有了对比才有骄傲的资本。许子桉看着镜子里呆萌呆萌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我长得真帅啊。” 顾周宥把冰手往许子桉的脖子处一搭,后者冻得缩了下脖子:“姐姐,怪兽欺负人。” “没事,姐姐帮你教训怪兽。”说着说着,陈念姝就假公济私地把手探进了他的衣服里,向上滑。那速度简直跟在草地里开挖掘机一样,如鱼得水,灵活得不行。 顾周宥恪守男德,扯了扯被她往上撩的衣服,便一动不动地任由她侵入这片土地。陈念姝的食指点了点他腹肌上的沟壑,随后压了压,埋下了种子。她决定把此地作为试验田,等着它生根发芽。 ...... 许子桉玩得满头大汗,饥肠辘辘,哼哼唧唧地说:“舅舅,我饿了,想吃披萨。” “好。舅舅带你吃。”顾周宥对“舅舅”这个身份越发得心应手了。 人潮涌动,周末正是商场人流量最多的时候。一家三口那夸张的脸庞让人忍不住投去眼色,再加上陈念姝身着一身睡衣,已经被好多人偷瞄了好几眼,议论纷纷。 陈念姝低头看着自己没眼看的穿搭,眼前一黑:“顾周宥,我要买衣服。” “好。”她主动说了,顾周宥自然很开心。 陈念姝随意走进一家店,一眼就相中了架子上那件白色裙子。顾周宥看着架子上标着季末折扣,六折,陷入沉思,她还是以为他很穷:“换一件吧。” “可是10月份了,裙子都是打折的。而且,这家店打折也不便宜的。”陈念姝理性分析,“不过你要思考的不是这个问题,是我只有一只手,怎么换?” “怎么换?”顾周宥脱口而出。 “你帮我。”她压低嗓音,吐气如兰,极尽暧昧。 顾周宥压不住内心的燥热,红潮满面,耳根子发烫。 陈念姝把架子塞到她手上,顾周宥羞赧难当,手指几近无力。手上的衣服歪歪扭扭地颤动,存在感极强,狐假虎威地挑衅他。 “可以吗,哥哥。”陈念姝媚眼如丝,眼含秋波,缠绵地看着他。 “嗯。”顾周宥喘了口气,应了声。他让许子桉在试衣间门口等着讲讲话免得走丢,他帮姐姐搭个手换衣服。 昏暗逼仄的空间,抬个手都会撞到四四方方的白墙,一点细碎的声响都会加重他的羞耻感。顾周宥一颗颗解开陈念姝的睡衣扣子,松了口气,她里面穿了身修身的吊带。他从左手小心翼翼地绕到右边,再示意她轻轻抬手,往前一扯,脱掉了滑溜溜的睡衣,大片凝脂般的肌肤裸露出来。 陈念姝顺势往他身上一靠,把他逼到死角,身后的墙闷声作响。许子桉奶声奶气道:“舅舅,你别碰到姐姐的胳膊了。”小朋友的世界纯粹干净,没有杂念。 顾周宥侧过脸,抵制诱惑,眼疾手快地往她头上套上了白裙,过程中摸到了她脊背上滚烫的肌肤。手上的余温未消,顾周宥抬起她乏力松软的手臂,往袖口穿了过去。另一只就有点吃力了,动辄便会隐隐作痛。他抿紧嘴巴,把脖子上的绷带取了下来,把袖口扯得很大,慎之又慎地穿了过去。 正对着她,他去够她身后的拉链,大气不出地往上拉。看着他战战兢兢的表情,陈念姝起了歹意,她敛声屏气说着轻浮的话:“你把外套脱了吧,刚刚是骗你的,我没看够。” 顾周宥摇了摇头:“我不卖肉。” 陈念姝自顾自地往他里衣里探,滚烫的肌肤一寸寸滑过他平整规律的腹肌,尝到了甜头,她往上探了探,想去摸他的喉结,被一把扯回。他带着鼻音,气若游丝:“你把手伸出来再摸。” 许子桉有点等不及了,摇头晃脑的:“舅舅,你好了没有啊。” “再等会。”顾周宥直勾勾盯着陈念姝,不理她的行径,帮她脱睡裤。本以为像衣服一样,一扯便下来了,但他怎么扯也扯不下来。 “有松紧带。”陈念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像皇帝宽衣一样。 攥住裤腿的手往上探,去够胯上的带子,顾周宥慢条斯理地帮她解开。看着陈念姝明目张胆的眼神,顾周宥压住一肚子无名火,任她欺凌。 轻轻往下一扯,露出光溜溜的大腿,顾周宥蹲下身子,让她靠着胳膊。借着手的力,睡裤脱离了身子,顾周宥随意往凳子上一靠,便想打开门,被陈念姝直直压住了。她抱住他的脖子,冲着喉结处一顿乱啃,留下浅淡的红印。心满意足后,陈念姝想把门锁打开,那只手被顾周宥紧紧箍在了身后,禁欲很久的小狼嗷嗷待哺,吮吸着她的嘴唇,撬开她的牙关往里探。浅浅的气息一丝一缕地喷在了彼此的脸颊上,消散开来。两个肺活量好的人,足足缠绵了三分钟才抽离。 小朋友眼尖,一开门,许子桉就注意到顾周宥喉结上的咬痕,歪了下头,没什么眼力见地关心道:“咦,舅舅,你脖子怎么受伤了?” “被蚊子咬了。”顾周宥抚上脖子,不动声色地瞥了陈念姝一眼,罪魁祸首笑意未敛,若无其事地坐在了沙发上休息。 “舅舅要不要贴个贴纸?”许子桉把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驱蚊贴纸撕下来一个递给顾周宥。 不了,你舅舅我对任何贴纸已经PTSD了。 由于现生繁忙起来了再加上想修一下后面的文,宝宝们,以后我要隔日更了。每周一三五七更,但还有存稿,所以这周除了周日,还是日更。谢谢大家喜欢晓晓,爱你们[玫瑰][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第 48 章 第49章 第 49 章 必胜客人满为患,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位置,还紧紧地和旁边的餐桌挨在一起。餐桌上的小情侣举止亲昵,言语暧昧,少儿不宜。餐桌不时晃动着,发出细碎的声响。 顾周宥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给许子桉递过了手机,给他玩微信小游戏分散注意。 听到了一阵声响,女生很有眼力见地以为是在提醒他们,松开了男朋友。她往旁边侧了一眼,觉得这满脸油墨的男生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刷起了抖音,才后知后觉地激动道:“你是不是那个游泳运动员啊?” “不是。”顾周宥偏过头否认。 女生不怎么关注体坛,便搜索了关键词,和面前的人一一对应。末了,确认了答案,她看着画着鬼画符的男生,违心说了句:“顾周宥运动员,你本人比照片上还要帅。” 女生并没有要签名,只是侧目望向对面单手耍手机的陈念姝,小心翼翼地发问:“这是你女朋友吗?好漂亮啊。” 一点都不违心,女生觉得陈念姝虽是脸上有些油墨,但依旧有旺盛的生命力,让人忍不住驻足。 未及开口,许子桉没什么眼力见地放下了正在玩的游戏:“不是,姐姐。舅妈说她已经和我舅舅分手了。” 顾周宥一时语塞:“......”他朝着玩手机的许子桉说了声,“丑八怪,闭嘴。” 许子桉往后一靠,双手一插,撅着嘴说:“舅舅,我生气了,你道歉。” “为什么?”顾周宥明知故问。 “你说超级飞侠是丑八怪,超级飞侠才不是丑八怪。”许子桉说着说着小嘴一鼓,气都淤积在腮边。 “我没说超级飞侠,我说你。”顾周宥实话实说。 “我才不是丑八怪,我是大帅哥。”许子桉对自己的颜值向来自信,他从小就是听着亲戚邻居的夸奖长大的。 看着有来有回的舅甥俩,女生讪讪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陈念姝的视线移开屏幕,笑盈盈地望向对面的女生:“没事,已经复合了,不会分手了。” 女生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一下,这正脸的油墨真像个狮子王。她仔细凝着陈念姝,越看越眼熟。沉吟了一会儿,拍了拍手,敲定了答案:“你是不是《雷雨》那个女生?” “嗯,是。”陈念姝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女生天然就有很多话能聊,也很会给对方提供情绪价值:“你真的好漂亮啊,好友生命力。另外的一个女生也好漂亮,像檀木一样空灵。” “谢谢,你也很好看。”女生之间很容易破冰。 “有个问题想问一下,那个他们俩是男女朋友吗?”女生小心翼翼发问,见陈念姝没反应,又弱弱补了一句,“因为我感觉那个男生好像喜欢那个女生,然后评论区有人说那个男生一看就是渣男,我就随口问问。当然不回答也没事的。” “不是,普通同学关系。渣不渣就不知道了,嘴是挺欠的。”陈念姝客观评价。 顾周宥认同地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那天发朋友圈的时候,沈惟康截图吐槽林溪肴脑子不正常。当时顾周宥心情不好,只回了个:神经病,滚。 女生的男朋友小声问她,声如蚊蝇:“这是谁啊?” 女生腹语告诉他:“一个游泳运动员。” 话题结束后,顾周宥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瞳孔里嵌着清澈的光:“那天,是你让林溪肴发的?” “嗯,听不得我们家宝宝受委屈。”陈念姝佯装心疼的模样。 久违的一声“宝宝”让顾周宥如沐春风,完全忘记了吵架的阴影。 吃完晚饭后,顾周宥先把陈念姝送了回去,就去了顾声家还车,迎面遇上了她。 顾周宥今天心情不错,喜形于色,看到顾声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谢谢您今天让我和年年出来。” 很奇怪,之前给子桉取名叫“年年”,分明是因为觉得顾周宥的父亲郑泽青毁了她的人生,便带着这份恨意报复在顾周宥的身上。可如今,真的听他这么说,心里却挺不是滋味的。人就是这样,会做很多自相矛盾的事,既伤害了别人,也为难了自己。 一阵电话铃恰到好处地打断了顾声的思绪,她神色寡淡地接起电话,却听到一阵久违的声音。那是一个让她恨得牙痒的人。 “声声,是我,你还知道的吧。”郑泽清没有少年时那般意气风发,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纸屑尽数散落在喉间,沙哑粗糙。 “嗯。”顾声抬头看向顾周宥,想把记忆重置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上,未果。 “当年那个孩子我想认回来。”郑泽清没脸没皮说了句。 顾声盯着面前纯净清澈的少年,他现在的年纪和当时他们分开的时候差不多大。她冷笑一声,变了脸色,眉眼淬了冰,对着电话那头:“滚,早死了,你杀的。” 顾周宥听着顾声一阵阵毫不避讳着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奇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外婆说阿声是一个孝顺温暖的好孩子,外公说阿声是一个需要好好保护的小孩子,年年说她的妈妈是世界上最温柔善良的妈妈。 “是叫顾周宥吧。”电话那头卑鄙地屏蔽掉所有的声音,他需要一个成功的儿子撑面子。 “滚。”顾声紧锁眉头,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便挂断了电话。 顾周宥无视掉刚刚的一切,眉目舒展,重复了句:“谢谢您今天借车让我带年年出来玩,我很开心。” “嗯。”她对顾周宥一直算不上热情,但她一直尝试着忘掉所有的不堪,做大家眼里那个善良的女儿、母亲,“你开心就好。” 顾周宥怔了一会儿,甚至以为是自己幻听了,这和他记忆中淡漠疏离的模样判若云泥。顾周宥躬礼貌颔了下首,准备离开。 顾声没有从刚刚的那则电话中缓过劲来,或许她从高中起就一直都不了解郑泽青,只是男的太能装了,骗过了涉世未深的小女生,他能做出的事远远不止负心薄幸。 玩具房里,许子桉肉嘟嘟的小手攥着小车,缓缓驶向未知的轨道,却四处碰壁,被困在了这座四四方方的围城。 顾声一声不吭地坐在冰凉的地上,拿过儿子挂在脖子上的照相机,仔细端详了起来。看到了顾周宥眼圈泛红,靠在陈念姝身上的照片,顾声突然觉得有点揪心,问许子桉:“哥哥怎么哭成这样?” 许子桉的眼睛像清晨的露珠,纯净透亮。那滴露珠滴在她脸上,洗净了身上的罪恶和邪念:“咦,妈妈,你是不是说错了?是舅舅不是哥哥。” 顾声一时恍了神,像我这样自私自利、抛弃亲子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给他乱扣身份。 也罢,既如此,就让我这样卑劣不堪地享受天伦之乐吧:“桉桉,妈妈看照片你拍得很好,你更想学摄影还是游泳呀?”我对你所有的阴毒,只能在另一个人身上弥补罪孽。 “我想学游泳,我只喜欢给妈妈、爸爸、舅舅和外公外婆拍照片。” 顾声温柔地揉了揉许子桉的头,小朋友的头骨只用掌心便能盈握:“学游泳呢,会经历很多的困难,像打怪兽一样。舅舅有个朋友,和他一样大,腿疼,腿上要打这么长一根针呢。”顾声用手比划了一下,喘了口气,“舅舅呢,可能以后也会遇到这样的困难,我们小桉可以承受吗?” 小朋友对竞技体育的伤痛没什么概念,只是信誓旦旦地说:“舅舅做得到,年年也做得到,舅舅是年年的榜样。”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妈妈就是那头需要被消灭的怪兽,她不再是你的榜样了,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9章 第 49 章 第50章 第 50 章 陈念姝一回到家,就听到父母久违地争吵,他们很少这样歇斯底里地争论不休。 书房的大门虚掩着,漏出星点颤抖的光线。檀木书架倚墙而立,吊灯垂落下两个抖动崩溃的人影。 舒湘眼底一片潮湿,声音不住颤抖:“陈正道,你答应我的事一件也没做到。” 陈正道眼色突变,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湘湘,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做法不是没有干预过吗?” “你扪心自问,我真的没有干涉过吗?因为你,小姝才对我这么冷漠,才永远只记得我的不好,可我真的不想这样。”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陈念姝凑近了一步,想听得更真切些。比起相互怨怼,她想得到的也不过是父母的关怀。 像是一座你刚用砖头砌好的楼房,当你为自己的杰作沾沾自喜时,它却顷刻间坍塌,你的失败一览无遗:“湘湘,从小小姝就是一个极需约束的人,她离经叛道,不服管教,总是一次次地做出很多根本不应该做的事,难道我们不应该约束吗?”陈正道决不能承认自己的失败,至少在朋友眼里,他的女儿拥有大多数人都羡慕的人生。好的家境、好的学历、好的外貌,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她应有尽有。 很少面红耳赤争吵的人,今天却因为她吵了起来,这算不算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它至少证明了你拥有动摇父母的能力。 “那天小姝问我能不能打耳洞,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怎么有人可以对父母这么小心翼翼?”舒湘阖眼冷静下来。 “那高中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同意她打耳洞,还强硬地摘下来。”陈正道靠近妻子,压住身后灼目的光,他帮她擦脸上的泪痕。在陈念姝眼里,父亲一直算不上是一个温柔的人,他像乌云一样阴魂不散,提醒她小心磅礴大雨,不要做出格的事。 舒湘已经无力了,泪痕阑干:“当时我气昏了头,程旭这么个垃圾,陈念姝还要和他藕断丝连。我那个时候觉得她打耳洞是为了给他看,一想到那个男的的嘴脸,我就生气。” “嗯。”陈正道拨弄她汗涔涔的发梢,想宽慰她不安的心。 “可是我太偏激了,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好好说过一句话了。”陈念姝的心咯噔了一下,坠了下来。原来,妈妈是因为我和程旭谈恋爱,太生气了,才不理我的。原来,都是我的错。 她好想好想冲过去问妈妈,解开所有的误会、怨怼。可是两个内敛的人,即使放在一个空间,也很难吐出只言片语。比起解决问题,直面问题也并非易事。 窗子里敲打的风阖上了书房的门,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开来,陈念姝再也听不清里面的声音了,只好作罢,回到了房间。 在沙发上略坐了一会,门口袭来一阵敲门声,父亲打开了房门,声音沙哑,有很重的颗粒感,语气却软了下来:“小姝,明天奶奶七十大寿,我给她办了一个生日会,九点出发。” 父亲第一次敲门,陈念姝有点诧异,他什么时候在家里也这么懂礼貌的。她眼神朦胧地点了点头:“好。” 奶奶的生日会在一个富丽堂皇的酒店,她以前是个高中老师,生日会来了很多以前的同事和学生。 奶奶是一个优雅的老太太,身着一件水蓝色的旗袍,脖子上挂了一串珍珠项链,双手交叠和桌上的人谈笑风生。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奶奶经常来照顾陈念姝,所以隔代的两人关系很亲,一看到陈念姝,奶奶就招呼陈念姝坐在她旁边:“小姝,快来。” 陈念姝侧目看了父母一眼,坐了过去:“奶奶,生日快乐,你今天好优雅。” “我们小姝嘴巴真甜。”白岚摸了摸陈念姝的头,宠溺地笑着,对着父亲则是一脸嫌恶,“你去对面坐着。” “嗯。”生日可不能惹母亲不高兴。 “妈,生日快乐。”舒湘举杯站起身子,眉目舒展。 “谢谢湘湘。”白岚投射一个和蔼的笑容。 整个午饭期间,白岚都没有理陈正道,这倒让一向好面的陈正道有些难堪。趁母亲起过身,陈正道眼疾手快地过去搀扶她。他用腹语低声说:“妈,过生日,别搞得我太难堪。” “你也知道难堪啊,昨晚湘湘给我打电话了,说今年想让你陪她回家,你又找理由拒绝。” “您知道的,她爸妈一直不太喜欢我。” “每次过年湘湘不在,你也就过年当天带小姝来见我,然后就在家里折磨小姝,你怎么情绪这么不稳定呢。你说说,从小到大,你对小姝做了多少过分的事。”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说,陈正道开始反思起来,思考自己对陈念姝做过的事,也就管得严了点,说话有点刻薄,也没什么吧。老古董依旧冥顽不灵。 “今年过年回湖南,和湘湘一起,我和你爸自有安排。”白岚发话了,他一向觉得自己儿子是头刻薄的倔驴。 “嗯。”陈正道不情不愿地点了头,一想到舒湘父母对他那爱答不理的样就头大。 白岚回到座位,顺势摸了摸陈念姝受伤的胳膊:“不会是被你爸打残的吧?” “没有,在学校摔的。”陈正道也没这么暴戾吧。 “妈妈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明明是白岚的生日,可她却一直在操劳儿女的事情,七十岁的人了,却还是没有享受的意识,永远闲不下来。 “嗯。”陈念姝点了点头。 白岚平滑细腻的双手略有褶皱,这双手看上去没干过什么重活。小时候,奶奶经常握住陈念姝的手,教她写遒劲的毛笔字:“小姝,你知道你为什么叫陈念姝吗?” “我爸说是因为想让我好好念书,但书太难听,妈妈就换成了姝。” “错了。”白岚的掌心在念姝的手背温柔摩挲着,“你爸爸呢,就是嘴硬。他想在名字里加上你妈妈的名字,但是又觉得主动提很伤面子,就想让你妈妈提可以把书改成姝。但是呢,你妈妈也是一个有点倔的人,两个人都不能服软。” 陈念姝觉得难以置信,陈正道这个暴戾、情绪不稳定、脑子有问题的玩意儿怎么可能做这么有爱的事:“真的吗?” “小姝,我了解你的父亲。但你,了解你的母亲吗?”一句攻击力极强的语言正中眉心,陈念姝微微失神,她确实不够了解她的母亲,只把她与记忆中冷漠的样子重合。 白岚耳提面命:“小姝,今年和你爸爸一起回去见外公外婆吧,是不是都很少见他们。你妈妈其实很想家的。” 她从来没有听母亲主动提过,此刻只是频频点头。 白岚当了很多年班主任,很会洞察人心,也很会推心置腹:“我们小姝知道妈妈为什么叫舒湘吗?” “为什么?”她其实内心已经有了猜测。 “因为她的父母希望她能留在湖南,留在湘潭,留在他们身边。” 果然如此,陈念姝侧目看向对面的母亲,突然想到了小时候她说长大后要给母亲买一个超能力,叫做“瞬间移动”,这样妈妈就可以随时去想要去的地方了。童年开出的那个空枪,在奶奶口中漏出风声,正中眉心。现在她的母亲像是一座无形的孤岛,隔绝了所有生灵,包括她。 今年过年,我要和妈妈一起回湘潭。 ...... 十月中旬,南方漫长的暑气消退,云絮疏散,日影渐短,白昼渐渐收敛锋芒,褪色垂落。 体育课在周一下午第二节,自由活动时,体育馆的窗子口漏出一点暮色,白昼渐弱。 体育课是个需要抢的选修课,陈念姝向来手慢,只能拣些开课比较多的篮球课。顾周宥训练结束,课程所剩无几,选了自己完全没有接触过的排球。 篮球课的体育委员邱越刚好是陈念姝的同学,一下课就去找了陈念姝:“陈念姝,你手好点了吗?老师说如果你手实在困难,就给你申请个不来上课,成绩按及格给。” 陈正道从小给陈念姝灌输中式教育,无论怎么样,态度要端正,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成绩。记得初中有一次早跑,上吐下泻,陈念姝刚从医院回来,陈正道就把她送回来考试。因此,在他的不择手段下,陈念姝上了大学也不松懈,绝对不允许自己的期末考有一个及格出现,影响她评奖评优。 “过几天就拆绷带了,没事。”新生杯篮球的时候,邱越是负责人,陈念姝没什么抽签运,刚好抽中新生杯篮球比赛,一来二去,就逐渐熟络了起来。 邱越往排球场地看,看着顾周宥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玩手机。想着好不容易见到,想替女朋友要个签名。他是个豪爽洒脱的人,很是自来熟:“你让你男朋友给我签个名呗。” 陈念姝往顾周宥的方向看过去,表面上云淡风轻地玩手机,实际上恨不得长个千里眼、顺风耳偷听他们在讲什么,一直用余光偷瞄。陈念姝左手打着字:过来,别装乖了。 顾周宥像是还没从绿茶小狗角色里走出来,乖顺好几天了,板板正正地走到了陈念姝身边:“嗯?” 邱越是真自来熟,一来就攥紧顾周宥的胳膊:“兄弟,终于见到你了。下个月你杭州的比赛,我和我女朋友会一起来看的,你给我签个名呗。” 顾周宥是个淡人,这样浓烈的交往方式他并不太习惯,只点了个头。 “你选的是排球啊,你们运动员是不是什么运动都做得很好啊,我也会点排球,来一局?”邱越没什么顾忌,真把人当兄弟了。 顾周宥打不来排球,不想让人看笑话,但看到陈念姝满眼期待的眼神,应了声。 邱越也是个莽夫,刚开始就打得很猛,排球甩着拔山举鼎之力冲顾周宥肚子上砸去。一米九的大个易推倒地摔在了地上。顾周宥感觉肚子上顷刻间起了淤痕,随之而来的就是羞耻感,他是一个很好面的人,却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 陈念姝护夫心切,把排球往邱越方向大力踢去:“你他喵地轻点。”她很少说脏话,邱越一时愣住了,连忙合着手道歉。 小时候公司团建,陈正道经常带着陈念姝一起打沙滩排球,这是她为数不多美好的记忆。除此以外,大多都是不堪、严肃、压迫的回忆。其实,仔细想来,她和父亲还是有过很多美好的时候,毕竟人也不能一年到头这么动辄得咎。可是,在想到这些美好的时候,随之涌上来的是痛苦,它大大盖过了幸福的瞬间。 陈念姝反复问自己,当我没有感觉到幸福的时候,是不是根本就不是我的错? 看着顾周宥对排球一窍不通的样子,陈念姝真想上去给邱越一点颜色瞧瞧。碍于右手受伤,只好作罢,把父亲告诉自己的技巧一字一顿告诉顾周宥。 体育馆内灯火通明,无数聚光灯像是人眼一样直直投射进顾周宥的眼里,他觉得自己像极了动物园里被戏耍的猴子。为了找回脸面,他认真了起来。 脚下的塑胶道肮脏而黏腻,无数脚印覆盖于此印下久久难消的痕迹。顾周宥眼神凌厉,排球在他手腕上如同箭头一般脱手,形成了锋芒毕露的抛物线,一骨碌照着邱越的嘴挥了去。邱越走了神,未及闪躲,整个嘴火辣辣地疼,肿胀了起来,唇周一圈青紫。 顾周宥没想到他躲不及,此刻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像是欺负人一样,显得小心眼。偏偏这时候,陈念姝还用她仅剩的左手拍打柱子鼓掌。 邱越:“......”我服了,陈念姝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邱越的嘴唇隐隐作痛,说什么也不玩了。再玩,这俩小心眼的把我门牙打掉了怎么办? 顾周宥看着他暗红的嘴角,想要亡羊补牢:“不好意思,下手有点重,下个月比赛的票我帮你买。” 邱越嘴被抽了后,蔫了下来,难以说话。一牵扯伤口,就疼得倒吸凉气。他忍着疼激动表示感谢:“谢谢你,谢谢你,你一定能拿金牌。” “谢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第 50 章 第51章 第 51 章 体育课下课,暮色四合,顾周宥亦步亦趋地跟着陈念姝走到了体育馆背后的小角。 栅栏外的校园是流动的城市风貌。霓虹灯在车窗上静静流淌,车轮碾过凹凸的石板路,发出清脆声响。 体育馆的背后没设路灯,只能向栅栏外的路灯凿壁借光。阒其无人的死角,正适合将暧昧说得尽兴。 顾周宥额角湿漉漉的,陈念姝掏出一张纸巾帮他细细地擦。一想到他那天哭唧唧装可怜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顾周宥,你是水做的吗?这么会流汗。” 她往下一撩,掀开了他运动服里的短袖,一阵凉意窜了进去。陈念姝看着他有点淤青的小腹,上手按了起来。只余一只手,她一按,衣服就自动滚落下来。 陈念姝笑意肆虐:“小狗,咬住衣角。” 顾周宥握住她放肆的手,攥住手腕抽了出来。声音闷闷的,喉间像是夹了弹珠,喉结缓慢滚动:“别闹。” 陈念姝倚着墙站立,想到他之前哭哭唧唧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你下次少装可怜,不然不好使了。” 顾周宥把她抵在死角,环抱住她的腰:“你还想要下次啊?” “宝宝,你可以装一辈子可怜,我永远是你的受众。”陈念姝安慰地把手伸到他的衣服里,接触他灼热的肌肤。 “再叫一遍。”顾周宥露出侵略性的眼睛,在她眼周逡巡,他死死扣住陈念姝坚硬的腰肢。 “宝宝。”陈念姝的左手在他腰间不安分地乱窜,麻麻痒痒的,存在感极强。 “嗯。”顾周宥抓住她躁动的手腕,扣在自己的腰间,深深吻了上去。他的动作鲁莽,像是躁动了很久一般。 他一点点撬开她的牙关,陈念姝被迫承受他不算小的力道,随之而动。他的舌尖不熟练地往里探,像是啃了好多天骨头的流浪狗突然看到了一块鲜活的肉,肉上刷着孜然、胡椒,流浪狗用舌尖慢慢探究着,渐渐大胆地藏匿了这块他梦寐以求的肉。 陈念姝嘶了一声,流浪狗突然惊觉这块肉是块狗肉,舌尖上的美味荡然无存,流浪狗蔫巴了下来,一脸反思模样。 陈念姝摸了摸嘴角,双目盈润:“你碰到我口腔溃疡的地方了,好疼。” 小狗低下头委屈巴巴地反思,好不容易主动一回,还碰壁。下次再主动,我就是狗。 “现在不疼了。”陈念姝往他脸颊上啄了一口,顺顺这只诡计多端的小狗毛发。 “明天我要去集训了。”顾周宥板板正正地站着,垂下一道修长的人影。 “我们怎么谈得跟异地恋一样。” “对不起。”顾周宥低下头反思。 “对不起有什么用,补偿我。”陈念姝眼睛如丝,勾住顾周宥的心脏,在此处牵扯出几根细密的血丝。 “怎么补偿?”顾周宥有点不安,她不会又要咬人吧。 栅栏外的石板路似有车轮轧过,裹挟着清脆的震颤。陈念姝左手插入顾周宥蓬松的发间,浅浅往前薅了一把,他身上的山茶花香淡淡飘荡到她的鼻尖。她动作轻柔,低声附耳,暧昧缱绻的风拂过他的脖颈:“下次,你再出卖色相给我看,上次是骗你的,没看够。” 顾周宥哼笑了声,不理会这个只有嘴上功夫厉害的人。陈念姝莞尔:“背我回去,太累了,不想走路。” “你这是两个要求,只能选一个。”顾周宥眼底漾着粼粼笑意,喑哑的声音如同远山的薄雾,影影绰绰。 “我选你。”她知道无论怎样,他都会做的。他就是这样一个嘴硬心软的人。 顾周宥蹲下身子:“上来。” 陈念姝的左手紧紧挂住他的脖子,绕成一个圈。右手抵在他的脊背上,动弹不得。少年的背脊宽阔平展,分明是颠簸的路放眼望去却是一路坦途。 阒寂的黄昏,黑夜渐渐吞没了白昼,黑白相交,混沌成一片灰蒙蒙的天。顾周宥托着陈念姝,一步一步地往台阶上踏,动作缓慢,生怕伤到身后的人。 他脖颈处的指环项链不停晃动,钝钝敲打在陈念姝的手臂上。她来了兴致,握住了他胸前的项链,像是拴住了小狗狗链,久久不抽离。 “顾周宥,你体力真好。” “这就好了?” “你那天不是背着我站了好久,手酸不酸?” “你那天醒着?” “后来醒了,就是舍不得下来。”陈念姝说得理直气壮的,丝毫没有忏悔之意。 “嗯。”他往上颠了一下,把背上的少女托得更紧了。 一阵阵振动声声入耳,陈念姝从容地接起了电话:“喂,爸。” “你现在在哪?”对面的声音不咸不淡,在陈念姝听来却像是暴雨前的宁静。 她环顾四周,立马从顾周宥的背上弹了下来:“学校里。” “嗯,我在门口等你。” 陈念姝舒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了在她父亲面前一点风吹草动就大惊小怪、焦虑不安的毛病。 顾周宥看着她一连串行云流水的举动,紧蹙眉头,这都有应激反应了。 “你爸爸对你很差吗?”他小心翼翼地发问,害怕触到她不想说出口的点。 陈念姝很坦然,她早就在一次次的相处中把顾周宥当成自己重要的人了:“那倒也没有,他就是很凶,然后有点大男子主义,平时说一不二的。这么多年了,我是没斗过他。”从小到大,她所行的叛逆,到最后,都会被陈正道生生掐断。像是藤蔓在摸索世界时,被一寸寸勒断。起初,只是断了条腿,她用她的固执,无限盘踞蔓延。但最后,那双凶残的手生吞活剥了她,她最终死在了斑驳的墙皮上。 “嗯。”顾周宥不善言辞,看着陈念姝故作轻松的样子,哑口无言。他只想在她摸索世界的时候,做那个斑驳的墙皮,让她有人相倚。 集训后,两人唯一的联系方式只有微信电话。陈念姝不喜欢隔着屏幕看他,她总是心痒痒的,想要动手动脚。 顾周宥今天应她的要求穿了身黑色的背心,张煜去训练了,他便直接待在了房间里。 陈念姝今天也很特别,抓了个低丸子头,慵懒的碎发在额间飘荡。她架了个金丝眼镜,一身黑盘腿坐在房间,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宛如一个高智女生。 顾周宥把手机拿近了些,仔细端详他,须臾,动了嘴:“你今天在干什么?” “是不是觉得姐姐今天很高智感呀?”陈念姝凑近耳机轻轻吐出。 “不觉得,还是像个不正经的人。还有,你答应我的,不再乱叫。”顾周宥呛她。 “错了。”她很快就承认了错误,推了推眼睛,拿起桌上的稿纸,“这次辩论赛,抽中了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不知道怎么把论点弄得新颖一点。” “什么话题?” “努力比天赋更重要吗?我们是正方。你觉得呢,哪个重要?”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天赋是敲门砖吧,如果没有天赋,努力很难碰到天花板。”竞技体育向来如此,很吃天赋。顾周宥实事求是地说出了自己的论点。 弗兰勒博维茨在采访说也曾说过如果我多练习的话,我可以进步,但我永远做不到优秀。 在父母面前,陈念姝的平庸失败是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的,从小到大都是父母为她兜着底,不然她可能只能读个不差的专科。出了大学,在遍地本科生的社会,学历歧视下最先被淘汰。这是一个残忍真实又充满负能量的事。 努力的人似乎在社会规律下很难打败天赋怪。如果天赋怪还努力的话,那将是绝杀。名为天赋的大石毫无预兆地冲着脑袋砸,少女奋力地去推,可尽管再努力,大石就是大石,它永远有泰山压顶的天赋。 陈念姝突然想到了和郑妍西坐在校园石阶上的那个夜晚,两个平庸但努力的人,互相宽慰,最终都过上了在别人眼中不算差的人生。在郑妍西在为能不能上本科心烦意乱的时候,她的昼夜努力也带领她考上了公办二本。 看着陈念姝失神的样子,顾周宥连忙撤回刚刚的观点:“但其实,我觉得努力也是一种天赋。天赋的话,不用了不就荒废了。不然怎么有《伤仲永》。” 看着他跟写议论文一样,列举论据,陈念姝觉得有点可爱,顺眉笑了出声:“那你呢,是怎么被发掘游泳天赋的。” “初中为了体育中考学游泳的时候,教练告诉我外婆的。”那时候,外公外婆忙前忙后为他做了很多,顾声也让许竣帮了很多忙。 “嗯嗯,还是有很多人爱你的。” 挂断电话后,陈念姝出去接了杯水,迎面碰上了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陈正道。他眸色浅淡,倚靠在沙发上:“这次辩论赛题目是什么?” “努力是不是比天赋重要?” “你是反方?” “正方。”陈念姝生怕陈正道说这个论点刚好适合你这个平庸的人自圆其说。 陈正道是个刻薄怪,如果说刻薄也是种天赋,那他天赋异禀。 陈正道眼皮浅抬,颔首:“这个没有反方能找到的论点多,你多找些新颖的角度吧。比如努力怎么比天赋更容易变现之类的。” “好。”这个辩论题倒搞得陈念姝在陈正道面前有点心虚,像是被戳中心事了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第 51 章 第52章 第 52 章 比赛那天,陈念姝已经拆了绷带,活动自如了。辩论赛的场馆选在了教学楼的报告厅,馆内座无虚席,因为学校总是会在各个班抽几个名额,要求大家像吉祥物一样坐在台下撑脸面,以便于发公众号推文。 主持人字正腔圆,满脸从容:“下面进入双方立论环节,每方时间三分钟,其间对方有权提出检证,时间为一分半,下面我们首先有请正方开宗明义。” 正方一辩是陈念姝的室友蔡昭然:“谢谢主席。今天我方的观点是努力比天赋更加重要,天赋是人生的原装配置,定死不动。而努力是可控的变量,它往往迎来了很多社会各领域的佼佼者。相比于天赋,努力往往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过程,给了很多普通人正能量和改变人生的机会。” 反方二辩按下了铃声,站起身子,整个人自信阳光:“您认为努力是一个实在的过程,所以重要是吗?” “是的。”蔡昭然顿了半秒,开了口。 “那我平时吃饭、喝水、上厕所,都是一个实在的过程,您认为这些和努力比哪个重要?” “对方辩友,您这是缺失性比较,吃饭、上厕所也不是您生来就会的,您也是通过努力后天培养来的。” 反方辩友卡了壳,坐了下来。 “下面有请反方一辩立论。” “谢谢主席,大家好,我方今天的观点很简单,天赋具有不可替代性,拥有努力无法突破的生理约束。” “下面进入盘问环节,首先有请正方二辩对反方一三四辩进行盘问,有请。” 正方二辩是法学系一位大三的学长,叫章碌,有一些辩论赛的经验了:“您方在立论中强调天赋的特殊性,是觉得努力是千篇一律的吗?四辩”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李鸿章和曾国藩都是晚清名臣,相比于李鸿章的天资聪颖,曾国藩以‘余性鲁钝’自居,他靠努力和韧劲取得了卓越成就,那依对方辩友之见,曾国藩在清末也是一个普遍的存在吗?三辩。” “清末,本身就是一个颇具色彩的时代,时势造英雄。”反方三辩明显思绪混乱,只能避而不谈。 “很显然,并不是。不然,今天你我也不会在这个赛场这样讨论他。” 章碌乘胜追击,把握场上局势:“回到您方刚才的立论,您方认为天赋的不可替代性体现在哪里?一辩。” “体现在世界上只有一幅《向日葵》,一首《钢琴变奏曲》。在绝对的音感、画家的天赋下,努力只能做添砖加瓦的分母,分母越多,分子的不可替代性就更加明显。” “分母也会通过努力变成分子,从而达到势均力敌的效果,对方辩友的说法未免过于狭隘了些。” 技术裁判按下了铃声,宣告了这局辩论暂时休战。 接下来是反方质询环节,反方二辩站起身来:“请教一下四辩,您方认为努力比天赋更重要是吗?” “是的。”陈念姝不假思索。 “好的,那既然天赋没那么重要,为什么有些家长在孩子出生没几年,就要去测智商、测运动天赋呢?四辩。” “家长希望孩子成为人中龙凤本就是父母在未能有独立意识的孩子身上强加的枷锁。如果真的有了天赋,反倒废寝忘食、日夜练习的努力成为了常态。在这个论点中,您方所说的天赋反倒推波助澜,成为了努力的依据。”陈念姝不慌不忙地反击道。 接下来是自由辩论环节。 蔡昭然站起身来:“马尔科姆在《异类》中的一万小时定律通过积累效应,告诉我们即使初始天赋不足,努力亦可弥补差距。” 反方二辩直直站立:“正如对方辩友所说,努力只能弥补差距,天赋型选手永远在起始的高峰处凝望努力爬上来的你,在你即将爬上来之际,超越你。” 陈念姝:“《异类》告诉我们的不是天才少年有多么得天资聪颖,一万小时定律想说的是,要想成为顶级的专家,需要经历一万个小时的努力,这是普通人从平凡变为世界级大师的必要条件。” 反方四辩:“天赋决定了效率差异,比如我很会学习,我比一般人有学习方法,这样的小天赋使得我的学习速度更快。您方需要的1万个小时,到我这只需要5千个小时,由此我们率先拉开了时间的差距。” 正方三辩:“不巧,我在网上偷学了比你更好的学习方法,拙者多劳嘛,差距由此缩小。当你沾沾自喜时,努力的我已经后来者居上了,毕竟‘龟兔赛跑’的故事经典咏流传嘛。” 反方二辩:“好的,就以您方举的龟兔赛跑的例子为例,乌龟费尽全力赢得的不过是这场比赛的胜利,可兔子依旧是那只跑得很快的兔子。换句话说,这可能是所有的龟兔赛跑中乌龟唯一赢得的一场比赛。努力在天赋面前一文不值。” 陈念姝:“对方辩友的发言未免过于偏激了些,不易于社会和谐。努力有其社会价值,形成积极向上的社会氛围。兔子跑得快,这个我方承认,但乌龟活得久啊,说不定跑的路还比兔子多呢。” “那依对方辩友之见,活得久是生理基础,是乌龟的天赋喽?” “天赋是个体与生俱来、在特定领域表现出的先天优势,寿命长不完全等同于传统意义上的天赋。” 反方一辩的眼神清亮,振振有词:“听说贵校有一位国家泳队运动员,叫顾周宥。体育竞技吃天赋,天赋决定能力天花板,您方承认如果没有天赋,他根本无法取得突破性成就吗?” 陈念姝:“我方可以承认天赋决定了他能否入门。但与此同时,他的努力也不可忽视。我们所了解的运动员,通常是努力勤奋、为国争光的形象。据研究显示,奥运选手平均训练时长超过10000个小时,一万个小时定律再次验证于此。” 来到了本次辩论赛的最后一个环节,总结陈词环节。 陈念姝带上手表,总结陈词:“大家好,今天对方辩友的观点很简单,他们觉得努力赶不上别人与生俱来的天赋。我们回到这个观点,就算天赋再怎么强大,它终究不过只是赋予你的一部分能力。从小,我的父母就带我去硬笔字,我相信大家多多少少都被父母报过这样的兴趣班,但我向来是个努力的人,在身边的同学一个个放弃的时候,我是唯一坚持下来的人,因为总有人会在身边提醒我‘只要你好好学,就一定能学好’。是啊,努力就能做到的事,何乐而不为呢?回首我的童年时代,曾经,在父母的引导下,我学过游泳、棒球、钢琴。在无数次的试错下,我急功近利的父亲把棒球当做了我的天赋,因为当时的我比同龄的小朋友打得要好,可我的天赋止步于小学四年级,那张要兑现的彩票原来是一张空头支票,我陷入自我怀疑,我怒骂这该死的天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结果其实不尽然。我很快振作起来,忘记了‘天赋论’带给我的压迫,凭借努力一步步突出重围,而今站上了这个舞台去批判可悲的‘天赋论’,它带给太多普通人痛苦,天才儿童比比皆是的误区成为了普通人放纵自己、意志消沉、随意摆烂的劝慰,普通人自以为平凡,劝自己,算了,再怎么努力不过是自欺欺人。可是怎么会呢?请大家永远相信,社会需要我们这群努力的普通人去创造一个充满正能量的不平凡的社会,努力将带领我们迎来一个又一个欲晓。谢谢。” 随着一声“谢谢”的落下,报告厅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原本只是被抽签抽到,坐在底下滥竽充数的观众也为这场辩论动容,毕竟每个人的人生都被虚无缥缈的“天赋论”压迫至深。 ...... 12月,短池游泳世锦赛,顾周宥和陈念姝久违地再见。观众席上,陈念姝和沈惟康坐在一起。说起来,他们也有将近一年没见了。 沈惟康打了个招呼:“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语气词,早也不对,你好太郑重,哈喽太傻逼,最终还是想体面一点。 “嗯,早。”陈念姝好久没见到这嘴欠的家伙了,长得倒是挺稳重,一脸渣男相。 “最近怎么样?”沈惟康率先打开话匣子。 “你是问我还是问宋衿宜?”陈念姝一下就察觉到他的意图,不妨让他直白地说出来好了。 “问她。”宋衿宜基本没发过朋友圈,也很少看别人的朋友圈,两人再无出现在对方的视野里,像是人间蒸发了一半。 “还行吧,饭菜吃不习惯,没有谈恋爱,也没有打算谈。”陈念姝和宋衿宜聊天的时候,她总说吃不惯北方菜,她口味清淡,那儿的菜太咸,她说想吃外婆做的菜。 从一开始,陈念姝就看出了沈惟康喜欢宋衿宜,虽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喜欢的,但肯定是她来这个学校之前。陈念姝谈过一两段恋爱,作为旁观者还是看得比较透彻的。 “嗯。”沈惟康低头摆弄手机里的论文,心思却一点不在这上面。偏巧顾周宥打来了电话,沈惟康像是想要纾解情绪一样,眉目飞扬,逗弄他,“怎么了,龟儿子?” “有病?”一阵电流声传来,沈惟康直接开了免提,让陈念姝也听听。 “陈念姝来了吗?” “你有病吧,你直接给她打电话不就好了,打到我这来了。”我也是你们两个Play的一环吗? “她没看我消息。” “嗯,来了。”陈念姝开口道。上次视频电话的时候,陈念姝和顾周宥开玩笑,给他设了个免打扰,没看到他消息。 挂了电话后,陈念姝和沈惟康也慢慢熟络起来,再怎么说也是做过前后桌的人。 陈念姝发现他嘴是越来越欠了:“你能不能别总叫顾周宥儿子,欺负他。” 沈惟康嗤笑一声:“怎么了?心疼啊。他没和你说吧,他之前太忙忘写作业的时候,还是我给他做的编程。” “所以呢?” “他叫了声爹,我就给他做了。老子帮儿子,天经地义。” “这么没尊严。”顾周宥真有可能干出这种事,陈念姝没怎么怀疑。 “所以说起来,你是不是也得叫声爹?”沈惟康继续调侃。 “去你大爷的,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些过家家游戏。”陈念姝嘴炮功力有所长进。 “真没劲。”沈惟康是真感觉现在的生活无聊透顶,每天浑浑噩噩地混日子。 沈惟康接起了一个电话,语气并不友好:“干嘛?” 对面的男声有点怯懦:“沈惟康,你能不能重新回来做这个创业计划?” “滚。”沈惟康直接挂断了电话。 对面死皮赖脸地让同组的女生打来了电话,女生声音很温柔,有点讨好:“沈惟康,你能不能回来帮我们一下?” 沈惟康喘了口气,没什么表情:“学姐,你们当时可是直接做了甩手掌柜,还蛮有意思,我偷学了。” 学姐气急败坏威胁道:“沈惟康,这会影响你评奖评优。” “不好意思,学姐,我家其实还挺有钱的。”语气吊儿郎当的,依旧欠扁。说完,便挂了电话。 对于辩论这块领域,我不是很熟悉,见笑了。这段辩论是我之前看一个叫做《你好,对方辩友2》学习的模式,如果我有错误,欢迎大家指正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2章 第 52 章 第53章 第 53 章 第一天,进行了男子100米蛙泳比赛。来自世界各地的选手一个个意气风发地从门口走了进来。导播切了泳池的画面,陈念姝就着手机上的直播和解说,看着台下猛然泛起的水花,紧张感涌了上来。沈惟康也一改往日散漫的模样,手撑着椅子正襟危坐。 女解说的度专业,声音温柔舒缓:“男子100米蛙泳决赛,各位选手已经入水了,两位中国选手的反应速度非常快。我们的张煜选手年仅20岁,但已经经历了一次病痛的折磨。期待在今天的复出比赛中,他能取得优异的成绩。张煜和旁边的卢尼咬得很紧......漂亮,一个50米的转身拉开差距,张煜游得非常流畅。张煜拥有很强的爆发力,后程才是他的统治区,他的划频更快了。张煜明显领先于旁边的人,比赛即将结束,张煜依旧保持领先的位置,金牌唾手可得,经历了伤痛之后,他没有气馁,反而发挥了比以往更甚的潜力,张煜不愧是有‘水鱼’之称的选手,比赛接近尾声,他即将迎来自己的最好成绩。”解说的情绪更加激动了,“恭喜张煜获得100米蛙泳的冠军,同时刷新了亚洲纪录。恭喜中国游泳队,拿下了首金。” 张煜摘下泳镜,眼睛直直地盯着大屏。他捏紧拳头,拍向水面,溅起一身的水花,脸上冰凉的触感宣告了这并不是梦。他和身边的选手握了手,跳上了台面。在过去1年里受病痛折磨的他,终于在今天迎来了解脱。 间隔两天,陈念姝再次来了场馆。沈惟康这家伙每天跟不用上课一样,都没缺席过。陈念姝在他旁边坐下,提出了疑问:“你每天很闲?” “挺闲的,请了一周假。”沈惟康大喇喇坐在窄小的凳子上,两条长腿挂在凳前。 接下来,是男子1500米自由泳比赛,顾周宥走进了陈念姝的视线。从台上往下看,看得并不真切,陈念姝只能隐约找到模糊的小点,用手机比划着。 沈惟康哼笑一声,陈念姝眼风过去,回了一个“笑你大爷”的表情。 星星点点的灯光倾泻而下,灯火与水影交相辉映,浮动着流彩四溢的星河。一声铃响,各国的选手如鱼贯而入,炸起汹涌的浪花。 陈念姝的手心泛起热汗,她轻轻摩挲着,擦在棉质的裤腿上。刚开始,顾周宥只处于中间的位置,和第一名的韩国选手接近差了半个身位。一个转身,他慢慢赶了上来,与其持平,又落了下来。十多分钟的比赛,胜负瞬息万变,决不能掉以轻心。 沈惟康眉头紧皱,神情并不像刚才那样轻松。这是顾周宥第一次参加世锦赛,他知道这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本来陈念姝看他比赛就容易紧张,第一次这样大型的比赛更甚。一圈下来,选手们渐渐拉开了差距。领先的是德国、韩国和中国。 手机上紧跟着运动员的速度数据随着运动员打腿的速度一直在变化。像是抢票前的最后十秒,随着当事人的心理活动疾如旋踵。 陈念姝闭上眼睛再睁开,顾周宥的速度快了些,溅起白花花的水浪。他开始成为泳池里最鲜明的色彩,赶超德国,成为了领先者。陈念姝再也不需要拿手机看他了,此刻的他过于显眼。 比赛过了半程,顾周宥领先身侧的加拿大选手2个身位,观众席沸腾起来。中国泳坛的粉丝们高举着五星红旗的旗帜,为顾周宥摇旗呐喊,史无前例的安心落了下来。陈念姝和沈惟康被身边的人调动了情绪,也大喊为他加油。 手机里直播的红线拉了下来,顾周宥的身影愈发明显。他依旧在第4泳道,被称为“冠军道”的第四泳道处于中间位置。2012年,伦敦奥运会男子1500米自由泳决赛,孙杨以14分31秒创造了新的世界纪录。直至2018年末,这个成绩依旧没有被打破。 最后一次转身,顾周宥的耳边混杂着各种声音,慢慢地被水淹没,又再次浮了上来。他的小腿乳酸堆积,存在感强烈,但此刻他把一切抛诸脑后,只有一个念头,我还可以更快些。 顾周宥的手撑到泳池沿线瓷砖的那刻,全场沸腾起来,现场的各位都记住了这位初出茅庐的小将,他在1500世锦赛夺得了冠军。 陈念姝喘了口气,和旁边的女生鼓掌庆祝了起来。人在极度开心的时候,就会做出一些自己平常绝对做不出来的事。沈惟康看到这一幕,觉得有点滑稽,她倒挺社牛。 顾周宥盯着大屏,胸口突突直跳,全身酸肿不堪,使尽全力跳上岸边,眼睛去找陈念姝的身影。她穿了件红色羽绒服,又坐在前排,并不难找。 顾周宥裹着浴巾,接受体育记者的采访,好几个话筒直直怼着他的下巴。他头发上的水如未拧紧的水龙头,滴落下细密的水柱。泳镜的印记还残留在眼睛上,落下淡淡的青印。 “恭喜你今天拿了1500米自由泳世锦赛冠军,有什么感想要和大家说一下吗?” 顾周宥本就话少嘴笨,对于采访这种场合不太能自如应对,只是笑了笑:“我会继续努力的。” “怎么评价今天的比赛和对手呢?” “比赛挺累的,对手比完后也挺累的。”顾周宥手插着腰,在说完后不断喘着气。 “很多网友都深陷你的颜值,你有看过自己的颜值向视频吗?” “没看过。”顾周宥通常会点不感兴趣,底下的评论有好多虎狼之词。 “恭喜你,在这一次比赛中刷新了个人最好成绩,期待你下次的精彩表现。” “谢谢。”记者给顾周宥让出了一条道,让他离开。 祁迢揽过顾周宥的肩,抬眼盯着观众席:“哪个是你女朋友啊。”祁迢是国家队羽毛球运动员,刚好来找顾周宥。 顾周宥刚要开口,便被祁迢气得生生赌住话口:“你朋友谈女朋友了?和他还挺配。”俞朝樾指了指沈惟康和陈念姝的方向。 “什么眼神?”顾周宥抬眼往观众席看去,陈念姝和沈惟康谈笑风生,一点没注意到他的存在。高中的时候两人没这么熟吧? 祁迢是个没眼力见的:“我视力5.2,他们关系还挺好的,谈好多年了吧。” 想到之前在方特的时候,林溪肴一下就把沈惟康认成了顾周宥。他有点不爽,嘴角抽了一下,气极反笑:“介绍一下,那是我女朋友。” 祁迢睁圆双眼,舔了下嘴唇:“你们也挺配,最近姐弟恋还挺流行的。” “?”,顾周宥更气了:“我们是高中同学,同岁,而且我女朋友长得应该还挺显小的吧。” 没眼力见的人是真没眼力见:“你看上去小一点。” 顾周宥彻底不和这没眼力见的缺心眼掰扯了,给陈念姝发消息让她来后台。陈念姝把沈惟康也叫上了,两人径直走过来,竟然还真的有点势均力敌的既视感,顾周宥立马驳回自己的想法,睨了眼两人:“你俩现在还挺熟。” 陈念姝一步步走过去环抱他的腰身:“恭喜你拿了金牌。” 顾周宥吞咽了口水,把手虚浮地搭在她的腰间。 沈惟康喘了口气:“有病。”终于轮到他说这话了。 比赛历时了6天,这六天是陈念姝最充实的六天,每天学校、场馆来回跑。随着互联网的传播,顾周宥的名字也在这6天越来越被大众熟知。大家都能在抖音热点里、微博热搜中,刷到他的比赛或是采访。就连回家的时候,陈正道都问了陈念姝学校里是不是有世锦赛冠军。 场馆门口,人群渐渐散尽,顾周宥从小门走出来,一出来就握住陈念姝的手,用脸蹭了蹭她的耳朵,在她耳边低声撒娇:“好累。”他整个身子瘫软在陈念姝的肩头,一动不动。 “小狗,你真棒,体力真好。”陈念姝的手指插进他发间,反复揉搓他的头骨。 “体力真好”听上去还有点不大对劲,顾周宥觉得陈念姝肯定有什么坏心思。 沈惟康看着如胶似漆的两人,心想顾周宥这货怎么这么娇,鸣响喇叭:“走不走了?” “他现在怎么戾气这么重,跟个大少爷似的。”陈念姝早就想吐槽了。 “他最近心情不好,多多担待。”顾周宥攥紧陈念姝的手腕,轻轻把她推到了后座,随后坐了进去。 陈念姝和顾周宥都不太习惯在别人面前亲密,在车里倒是一本正经的,连话都很少讲,光是在听沈惟康骂街了。 之前的学姐一直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拉黑,倒是乐此不疲。车载音响上,学姐的声音如立体式环绕:“沈惟康,你能不能回学校一趟,大不了这一次我做负责人的时候,把你加上去行了吧,之前是没有大一新生带项目的先例的。” “那我还得谢谢学姐给我替你们当孙子的机会,但我不干了。另外,我请了一周假,别再打电话骚扰我了,你就和你懦弱的男朋友好好思考该怎么交代吧。学长还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找骂都要你冲在前头。” “你他妈讲话能不能别这么刻薄?真操他妈的小心眼。”学姐原形毕露,狂飙脏话。 沈惟康有时候真怀疑什么东西都要别人替他们做好的人,是怎么考上浙大的。 接到了母亲的来电,他挂断了学姐的电话。把手机拿到耳边,语气轻柔,秒变一个乖乖仔:“喂,妈,怎么了?” 从那次暴打杨翊之后,沈惟康突然原形毕露,在顾周宥面前也不装了,他已经见怪不怪了。陈念姝第一次见,觉得这二货是不是精神分裂。 电话那头的声音只有沈惟康能听清:“祺祺,你在哪?” “在学校。”瞎话张嘴就来,沈惟康挡住听筒,隔绝了马路上的鸣喇声。 “好,过几天元旦我让林叔来接你回家,去外婆家住几天好不好?” “好的,妈。” 挂断电话后,沈惟康的车速快了些,导航时不时提起“前方路段限速60,您已超速”。 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树影,陈念姝凑到顾周宥耳边小声说:“就他这种开法,驾照一天就被吊销了吧。” “没事,他一年也就开这么一天。” 2018年12月是真的有一场杭州短池游泳世锦赛,因为时间线和地点刚好重合了,所以比赛是真实的。但是关于比赛纯属虚构,没有任何原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第 53 章 第54章 第 54 章 把他俩送到学校后,沈惟康意兴阑珊,推了原本约的赛车,突然不知道该去哪了。车载音箱里自顾自放着《一路向北》: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风在山路吹,过往的画面,全都是我不对。 看着路上一直倒退的街景,他在导航上搜杭州到哈尔滨的距离,驾车最快1天32分钟。他放下手机,鬼使神差地开到了机场。 另一边,顾周宥和陈念姝好久没见,急需释放**。陈念姝把顾周宥逼到了四下无人的角落,踮起脚亲他。顾周宥拦腰抱住她,卸下她腿上的气力,反客为主,舌尖长驱直入,撬开她紧锁的牙关,抵了进去。触碰到彼此的潮湿,像是沙漠里的一摊清水,散落在周围小角,只有不断吮吸,才能挤出泥外凤毛麟角的水。顾周宥更加使劲了,像是要把那摊带水的淤泥碾碎成粉末状。两人缠绵了好久,直到嘴唇干裂了才停止。 “去哪进修了?我毕生所学都用尽了,你却越来越得心应手。”因为刚刚的劳累,陈念姝的声音低哑,喘不上气。 “毕生所学?跟谁学的?程旭吗?”顾周宥三连问释放不满。 “你体力真好,我太累了,说不上来话。”陈念姝转移话题。 顾周宥报复性地掐她腰间的软肉,逼问:“嗯?” 腰间那道力隐隐作痛,陈念姝聊表忠心:“当然不是和他,我和他不常亲的。相信我,宝宝。” “嗯。”顾周宥从喉间发出一阵闷声。 刚拆绷带没多久,陈念姝的右手还没能完全使上劲,搭在他腰间的手垂了下来,卸去了所有的力道。 “使不上劲?”顾周宥握住她下坠的右手,双手盈盈握住,像是捧着南方的一抔初雪,几年一次的新奇与喜爱。 “嗯,麻烦你了。”朦胧的黑夜、偏狭的拐角,他的眼神让陈念姝如同服了迷情香一般,意乱情迷。 “麻烦我什么?”顾周宥是真不懂,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浑话。 “帮我解决**。”陈念姝口无遮拦,引火烧身。 顾周宥知道她只是随口说说的,并不当真,闷笑一声,便想拉她回去。她赖在那里不走,手探进他的衣服里,上下其手。 顾周宥把她连根拔起,死死抵在墙角。陈念姝所有的力卸在了他的身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拉了过来,冲他的左颌角咬了过去。 脸颊肉薄,顾周宥重重喘了口气,眼神游离在她的眉眼间:“爽了?” “嗯。” “那我有事要问。”总有人觉得沈惟康和陈念姝长得很配,他不爽好久了,“之前方特,林溪肴为什么会把沈惟康认成我?” “大概是因为我说你长得很性感很欲吧。” “所以林溪肴觉得我和她记忆中有偏差,觉得沈惟康更像?”顾周宥咬紧后槽牙,颌角的伤口被撕扯,瞬间的疼痛冲击着神经。 “她近视,眼神不好。”陈念姝的指腹擦过他的唇角,“你最让我有探究欲。” ...... 顾周宥一如往常训练、上课来回跑,世锦赛结束不过几天,就遇上了一个不速之客。他坐在保时捷后座,摇下车窗,俨然一副为老不尊的长辈模样:“顾周宥,等一下,聊聊?” 顾周宥并不认识他,扫了他一眼:“你是?” “郑泽清,有听你母亲提起过吗?” 顾周宥的心里大概有了推测,但觉得有些荒谬,从来没见过的人为什么突然主动找上门:“我没有母亲,你认错人了,先走了。” “等等。”郑泽清终于是迈开他那尊贵的双腿,纡尊降贵地下了车,厚脸皮地喊了句,“儿子。” 顾周宥捏紧双拳,手臂青筋暴起,面色阴沉:“我说,你认错人了。” “上我车坐会儿?” “不了,你认错人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小时候,血脉相连的家人把他当成瘟神一样,避之不及。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里无不写着四个字:我不认识你。在不得不接受这一切后,他们的眼睛里通常会写着五个字来宣泄郁闷的情绪:我不想认识你。此刻,他也把自已当成不应该被认识的人,只能一味地说“你认错人了”。 “那就在这聊或者去你们训练室大厅?你没那么容易走的。”郑泽清压根没想过尊重这个便宜儿子,只是现在急需一个优秀儿子撑场面。 顾周宥径自往前走,甩不开他,就走进了附近的咖啡厅。他突然想起来陈念姝说她爱喝这里的话梅美式。 两人剑拔弩张地坐着,顾周宥压根不理他,兀自点餐:“一杯话梅美式,少冰,微糖,少咖啡液,打包。谢谢。” 郑泽清看着面前彬彬有礼、眉清目秀的儿子,突然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当初就和顾声结婚好了,还有世界冠军做儿子。 看着他满脸算计的模样,顾周宥一脸嫌恶:“直说吧,有事吗?” “我有一家公司,名下五套市中心房产,十几辆车。要不要回来做我儿子?以后这一切都是你的。”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顾周宥懒得和他多费口舌。 “我不会认错,你长得和你妈妈很像。” “我没有妈妈,我是外婆外公带大的。”顾周宥一字一顿地说。 “怎么?顾声和许竣在一起了,就不管你了,连你的存在都否认了?那正好,我去和许竣说一声,毕竟我们仨还是高中同学。” 顾周宥不想再一次毁了母亲幸福的人生,他看向面前嘴脸恶劣的男人,还是虚与委蛇地配合了起来:“你直说吧。” “我有一儿一女,女儿还行,就是太过平庸。儿子就是个废物,初中就搞大了女生的肚子。” 顾周宥深锁眉头,怎么有人能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这些话:“那个女生怎么样了,他也像你一样一走了之了吗?” “还不是我在后面给他擦屁股,人流了呗。”他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个女孩的痛苦。 “所以呢,为什么和我说?” “我想认回你,你要不要过来跟我过好日子?” “当时恨不得人间蒸发,现在怎么突然回心转意了?”顾周宥的双手撑着桌沿,话梅美式杯壁的水汽滴在桌沿上,浸湿了他的袖口。 “谁不想要一个世界冠军做儿子。”郑泽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他觉得自己这样叫做诚实。 即使顾声为他成为国家运动员做了这么多,也从来没有一刻想要认回他。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不似面上那样冷漠,此时此刻,有了对比之后,他更加觉得顾声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郑泽清私心不小,想在朋友面前撑面子是一回事。最近,公司日渐式微,他也需要顾周宥的名气帮他宣传宣传。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另外,你比你的废物儿子更恶劣。你给了顾声希望,她本来有时间可以打掉我。”顾周宥一口气吐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这样直白的言语尖锐锋利。 郑泽清愣了神:“你之前不是在采访中说你很感谢能来到这个世界吗?”他在顾周宥初中的校园墙中有看到过顾周宥的采访。 是,我恨的就是我太想活着了,明明知道我的存在会给这么多人带来痛苦,可我还是贪婪地想要活着,想要拥有外公、外婆的爱,想要陈念姝。所以我的一生根本就没有资格怪顾声,没有她,我根本拥有不了现在的生活。 顾周宥天人交战,矛盾不堪。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假面被人扯了下来,内里的虚伪、不堪暴露得淋漓尽致。 “我随口说的。”他喉咙发紧,最终还是撒了谎,掩饰了自己的**。他拎起桌上的话梅美式,套上了包装袋,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推门的那刻,婉约的铃声敲响,带起了一阵冬风,背对门坐的郑泽清感觉到一阵后背发凉,愣了愣神。但坏人的反思只是一刻的,这是他们生而为人的生理反应。很快他便又想出了肮脏卑鄙的手段。 冬风掠过残败的枝桠,冷冽地吹过顾周宥的侧脸,擦过颌角那道淡青色的咬痕。前两天还活泛的伤口,今天的存在感暗哑了下来。 陈念姝刚上完国际法学课,就看到了拐角处的顾周宥,他太高太显眼了。他的双手泛红、僵硬,陈念姝滚烫的双手紧紧包裹住他的手背,帮他升温:“今天这么迟回来?” “嗯,有点事耽误了。这个给你。”他把手边的话梅美式递过去。 陈念姝插上吸管抿了一口,话梅味很浓,咖啡味却很淡,是她喜欢的味道:“好喝。” 她用杯壁蹭了蹭他左颌角的伤口,一阵凉意涌了上来,很爽利。她察觉到顾周宥今天的情绪不太高,主动询问:“怎么了,宝宝?” “今天见到了我妈之前的男朋友了。”顾周宥不知道该如何在陈念姝面前称呼顾声,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郑泽清。 “他说什么了?” “他说想要我做他儿子。” 陈念姝听闻皱了皱眉,直抒胸臆:“有病。” 顾周宥睫毛轻颤,发出短促的笑声。冰冷的身体渐渐发烫,呼出热气:“我等会有课,先送你回去?” “是大课吗?不如我陪你一起上?”陈念姝刚好想处理一下下次辩论赛的内容。 “嗯,大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第 54 章 第55章 第 55 章 几个班的计算机系学生凑成了一堂“近现代史纲要”课,班上大多是男生,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张兴博一看到顾周宥就招呼他过来,看到陈念姝之后,主动让位,跑到了没人敢坐的第一排。老师正对着他,一节课下来问了他无数的历史问题。 因为是上水课,顾周宥连书都没带,就坐在那玩手机。上了大学,他也泛起了懒。但看到陈念姝这么认真地准备辩论赛,也背了会英语单词,好歹这学期把英语四级过了。 陈念姝一直在想这次辩论赛的论点,这次辩论赛对很多东亚家庭来说是个敏感话题:父母几乎不和孩子沟通是否意味着并不在乎孩子的身心成长。陈念姝抽到的是反方。 她在和朋友们聊天的时候,发现身边很少和孩子沟通的父母占了大多数。宋衿宜、蔡昭然、郑妍西包括她自己,都很难和父母直面沟通。大家明明在和朋友相处的时候,是鲜活自由的,一到和父母沟通时,却死气沉沉、不欢而散。 蔡昭然说她是家里的老二,妈妈更喜欢姐姐,她们总是无话不说。有了对比后,妈妈总说,你就不能像你姐一样,讲话热情点,你这样亲戚朋友看到都不高兴。爸爸更喜欢弟弟,她说可能是爸爸重男轻女吧,不然也不会生三个。 这个辩题对陈念姝来说很难,因为在她的认知里,父母确实不怎么关注自己的身心成长。 “什么时候比赛?” “下周二。” “好,那天我去。” “我们的辩论题目是父母和孩子的成长。”陈念姝尚且有父母都这样,顾周宥连父母都没有,她怕他听完辩论,心里不适。 “嗯,没那么脆弱。”顾周宥悠悠看她一眼。 冬天的傍晚黑得快,不到五点,便暗沉了下来。借着灰蒙蒙的天,顾周宥攥紧了陈念姝的手,十指相扣,两人的骨节严丝合缝,紧紧贴在了一起。 “我爸来接我了。”陈念姝轻声说,示意他该松手了。 “嗯。”顾周宥缓缓撒开了手,连距离都稍稍拉大了些。 陈念姝又贴近了,复牵上:“没事,黑灯瞎火的,他看不清。”虽是这么说,但眼睛是牢牢盯着前面的,生怕被他爸发现。陈念姝永远学不会从下水道钻出来,正视自己的父母,只能偷偷摸摸的。 “松手吧。”他察觉到陈念姝的不自在,主动撤开了手。 “顾周宥,如果有一天你想主动和我说,我一直愿意听。”无论是你的故事还是你觉得难以启齿的想法,我都永远站在你身边。 “好。”总是要找机会说的,顾周宥需要时间组织一下语言和他自认为卑劣不堪的想法。 回家后,舒湘正好和郑铃视频电话,舒湘招呼陈念姝过去打个招呼,陈念姝礼貌道:“外婆好。” “小姝啊,今年要不要来湘潭过年啊?” “好,今年我和爸妈一起去。”陈念姝很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借这个机会说出了口。 妈妈有些惊讶地看着陈念姝,又看了眼手足无措的陈正道,这个人矫情得要死,乡下那环境肯定住不惯,挑三拣四的。 陈正道对着镜头说了句:“对,妈,我和湘湘一起回去。” 郑玲并不喜欢这个女婿,径自绕过他,又和女儿讲起了话。 陈正道把陈念姝拉到一边:“你干嘛?” “奶奶说的,我们一起回去。”陈念姝无辜道,她只是一个执行者,有本事找奶奶说去。 “那你得和我说一声啊,我都没准备。” “奶奶说已经和你说过了。”陈念姝三句话不离奶奶,用奶奶的名号施威。看着父亲一脸不情愿的样子,陈念姝也觉得他矫情得很,生怕他做出什么更事儿逼的事。 “小姝,你用我的手机订个票。”话都说出去了,舒湘绝不允许陈正道撤回。 陈念姝先定了去长沙的飞机票,三张头等舱,陈念姝和舒湘倒是无所谓,经济舱也能坐。她从没受过苦的父亲就不一样了,平时吃饭的时候剩菜剩饭都绝不动一口。 再到订长沙到湘潭的高铁票时,陈念姝突然发现了一些尘封已久的事情,一些母亲可能很爱她的证据。在携程订票的时候,她发现了无数张杭州往返裕城的高铁票。短短两个月时间,舒湘往返了8次,几乎是每周都来,所以她的母亲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她来裕城的事。陈念姝开始怀疑这么顺利就进了裕城二中,是不是也是母亲在推波助澜。 思绪被生生扯断,还有一个月时间,没有办法订高铁票,陈念姝本想放下手机,突然看到了妈妈朋友的消息:“现在和小姝有好点吗?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是晒娃狂魔,从什么时候不发了来着?三四年前?”女人无法对家人说出口的痛苦,总是会先找朋友诉说。 陈念姝在手机相册里找到了很多母亲坐在儿童乐园门口拍她玩滑梯、玩海洋球的视频,视频里还能听到母亲清亮的笑声,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 有几个视频,应该是要发给外婆的。舒湘的语气很幸福:“爸、妈,我们小姝是不是弹钢琴很有气质,老师都夸她长得漂亮,是很漂亮。”陈念姝还从视频里听到了陈正道的声音,“我朋友都说小姝长得像我。” “他们骗你的。”舒湘毒舌道。 陈念姝觉得幸福,竟然笑出了声。她从小就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父亲对她严厉刻薄,可偶尔的关怀也能让她从压抑中暂时抽身。她虽是说着讨厌他,永远不可能对他抱有幻想,可一旦他做出了什么令她感动的事,她也能轻而易举地推翻以前的想法。妈妈也是,比起妈妈带给她的冷漠,她牢牢铭记的反而是无数个她陪她练钢琴、给她讲故事的夜晚。她其实很爱她的妈妈,十九年如一日地爱着。 ...... 周五的辩论赛是在理工大学进行的,他们学校有专门的辩论厅。 顾周宥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脸上罩了一个黑色口罩,一身黑全副武装地坐在下面,有种欲盖弥彰的显眼。 “接下来是本场比赛的自由辩论环节,双方交替发言,每方时间各四分钟,从正方先开始,有请。” 正方一辩站起身来:“小时候,你的父母从不和你沟通,影响了你的三观,让你习惯了抽烟、喝酒、打架的日常,请问你的身心成长了吗?怕是萎靡了吧。” 蔡昭然的手上握着小板子,双手摊开:“将问题极端化是逻辑谬误,父母的教育不仅限于言语,还有许多变量,比如行为规范。班杜拉社会学习理论也指出,儿童更易模仿行为而非单纯的听教。” 正方三辩声音洪亮,贯穿整个辩论厅:“依对方辩友之见,行为大于言语,当你不理解父母行为的时候,连问都不问一声,就上行下效地模仿吗?” 反方三辩:“对方辩友,我们今天探讨的是父母去和孩子沟通,而非孩子去找父母沟通。” 正方二辩:“孔子孔鲤、孟母孟子、钟繇钟毓的故事,无不体现沟通的重要意义。父母的沟通,造就了优秀的他们。相反,汉武帝与刘据的不沟通,导致了其慌乱中骑兵,误会加深而自杀。如果他们加强沟通,这样的悲剧便不复存在。” 陈念姝:“您方能举出各种有利于您方的例子,我方也可举例。西晋文学家左思的父亲从不与之好好沟通,但其依旧创作出了《三都赋》,造成了‘洛阳纸贵’的轰动现象,您方能说左思的身心不健康吗?” 正方四辩:“对方辩友怕是跑题了吧,我方今日探讨的是父母的沟通与孩子的身心成长,而不是孩子即使不沟通也能身心健康。” 陈念姝:“好,那我方回到这个例子,左雍想为左思培养各种兴趣爱好,只是均为学成,他难道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孩子吗?” 正方二辩:“在教育家的课程中,总是会说健康家庭需要父母与孩子保持沟通,依据您方的观点,教育家是不是都说错了?” 反方二辩:“东亚家庭里,沟通向来是一个比较艰难的事,但爱的表达方式不同,我们身为孩子,也可以理解这样少说多做的传统父母。” 正方一辩:“好的,我理解,我理解了他们,谁来理解缺乏关注、备受冷漠的我呢。沉默的实质是漠视,绝大部分的青少年犯罪原因都与原生家庭的漠视有关。” 蔡昭然:“东亚家庭有名为‘沉默’的爱,沟通能力不足不等同于情感漠视,您方举的例子中,青少年也可能是漠视了父母的行为。” “《家庭教育促进法》第17条,明确要求父母‘加强亲子沟通’,国家、法律都认定其重要性,对方辩友还要嘴硬吗?” 陈念姝:“我方认同沟通的重要性,只是我方今天需要探讨的是,不沟通不等于不关心,这不过是父母的个体差异,后或是特殊处境下的无奈之举。” “好既然在沟通的重要性上达成了共识,那我方认为无论是什么特殊处境,只要你有嘴就能表达关心,连基本的沟通都缺席,我凭什么认为在别的方面你能够做到关注孩子的心理成长。” 反方三辩:“那依对方辩友之见,妈宝男中妈妈和儿子不也经常沟通,但“妈宝男”本质是畸形、不健康的懦弱的男性。这并不利于孩子成长啊。” “妈宝男还是有一个优点的,比如孝顺,孝顺也是心理健康的一个表现。” “各位观众请注意,愚孝不可取。埋儿奉母、卖身葬父都是封建糟粕,不合时宜。” “接下来,是本场比赛的最后一个环节,总结陈词,双方时间各三分半,从反方先开始,有请。” 陈念姝轻轻鞠了个躬:“谢谢主席,大家好。今天我方探讨的问题是‘父母不与孩子沟通,是不是意味着不在乎孩子的身心成长’,这本质上是在问你的父母,你平时和孩子没什么话匣子,是不是因为不爱她,结果不尽然。父爱如山,沉默却又郑重;母爱似水,温情,触感却很冰凉。我的父母很少和我沟通,甚至我的父亲情绪有点不稳定,一言不合,讲话就很刻薄,所以在我的视角,我们没法沟通。在一周以前,我也经常觉得我的父母不爱我,可是现实却狠狠打了我的脸。可能是老天看不过去了吧,就在这样恰到好处的时机,我突然在他们的手机里发现了很多他们爱我的证据。其实我抬眼就能发现,可我却一直忽视了。手机里藏着无数段父母舍不得删的我的成长记录,书房里挂满了墙的全家福,从小到大无数次的兴趣班,和永远少说多做,为你兜底的学生时代。他们沟通了吗?没有。你成长了吗?成长了很多。他们永远用实际行动托举你。亲子关系是贯穿我们人生始终的重要议题,就像小时候作文里,永远写不烂的那个话题,我妈在我生病时带我去医院,照顾我,那天还下着大雨。说实话,咱们爸妈带我们去过那么多次的医院,说不定有一天下的还是雷雨。因此,不要被‘沟通’这两个字束缚,我们停下来看看父母为你所做的一切吧,这何尝不是一种身心成长呢?谢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5章 第 55 章 第56章 第 56 章 底下的掌声起此彼伏,观众意犹未尽。顾周宥刚放下手,就被旁边的女生轻轻唤了声:“同学,请问你是顾周宥吗?”她直到比赛结束才小心翼翼地打扰了顾周宥。虽是全副武装,但是她在裕城二中见过他脚上穿的那双鞋,再加上其实带了口罩和帽子也不难认。顾周宥就是有独一份的少年气。 “嗯。”都穿成这样了,还能认出来,顾周宥也没再否认了。 “其实我也是裕城二中的学生,隔壁班的,你可能没见过。” “我有印象。”毕竟是隔壁班同学,有些走班课也一起上过,顾周宥是有些脸熟的。 “那太荣幸了。”女生肉眼可见地开心,“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那次上台检讨还挺酷的,谢谢你行侠仗义,打了杨翊。”之前她和顾周宥班里一个男生谈地下恋爱,也都被杨翊抖落出去,看他不爽好久了。 “嗯。”他不知道那一天后来说的话,在别人眼中会是什么样的看法,是肮脏下流、避之不及的,还是可以接受,甚至觉得他可怜。 “那天后来你也很酷,这都不应该由你承担。”她没有直说,只是委婉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谢谢。”只要别人不主动提话题,他也不会主动开口。 “恭喜你拿到世锦赛冠军。”女生一句句像采访一样,在高中的时候,她也曾无数次想过,如果我能认识顾周宥就好了。因此,也做了些错事,和他们班的同学谈恋爱。她很后悔自己曾经幼稚、卑劣的想法,只想趁今天这个机会,坦坦荡荡地说。高中的时候,我是你身边的路人甲,但现在,我从一个平庸的路人甲变成了一个考上了名校、贴在了学校荣誉墙上的优秀的路人甲。 “谢谢。”顾周宥从来不会主动提起要给人签名,给人签名听上去真像把自己当明星了似的,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说了句,“需要我给你签名吗?” “不用了,你已经给我签过了。”在高中的时候。 陈念姝一下台,就看到了底下的顾周宥,他太引人注目了。还未走过去,就被理工大学到的一个男生拦住了:“同学,你今天辩论赛特别精彩,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顾周宥皱着眉头走了过来,陈念姝一把拉住他的手:“不好意思,男朋友。”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这么多人要你微信?”顾周宥模模糊糊的声音从口罩中传了出来。 “那怎么这么多人要你签名?” “你要吗?” “那你给我签一个姐姐疼我。”陈念姝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魔童低语。 顾周宥垂下眼皮,面红耳赤:“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常的东西。” “怎么不正常了?”陈念姝笑着追问。 “少想点少儿不宜的事。”顾周宥闷哼了声 “哦,切换成人频道。”陈念姝在他的胸口轻轻点了一下。 暧昧的氛围被一阵振动声打断,顾周宥接起了电话,是沈惟康打来的:“喂,干嘛?” 电流声混着夜市嘈杂的人群传来:“你把我车从机场开回来。” “哦。” 沈惟康那辆红色迈巴赫过于显眼,顾周宥一眼就看到了。他不太熟悉这车怎么开,还先在网上熟悉了教程。 陈念姝坐在副驾驶,好整以暇地托着下巴:“要不我开?” “你对你车技倒是挺自信。”黑灯瞎火中,顾周宥借着手机发出的微弱亮光找她的眼睛。 “车技,好像比你好一点。”陈念姝意有所指。 顾周宥的耳朵发烫,洇上了红潮:“闭嘴。” 也没那么单纯嘛。 车子缓慢地驶离了停车场,开到了露天处。没有荫蔽遮盖,车窗玻璃流淌下细密的水珠,渐渐堆积,形成水柱,消失在玻璃框上的黑线。 雨水淅淅沥沥地拍打在车玻璃上,车载音箱依旧放着那首《一路向北》,后视镜里的世界越来越模糊,捕捉不到的街景、树影、行人零零碎碎地看不清。陈念姝用手晕开后视镜里密密麻麻的水渍,把手搭在车窗框外,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晚风。 “把手放在车窗外,会被剁掉。”顾周宥小时候没做过私家车,小学同桌在炫耀他家新买的宝马时,和顾周宥说,千万不能把手伸出去,会被小偷砍走卖了。 记得第一次坐车,是在他11岁那年,那个时候许竣和顾声刚在一起,一家人在过年的时候出去下馆子。车窗尽数摇了下来,顾周宥一直遵守同桌的告诫,手背垂于腿前,端坐在小小的座位上。 “既然把我右手剁了,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什么?” “你把我左手也剁了,我有强迫症。”陈念姝开玩笑道。 “那我还是帮你追回来,重新安上吧。” “你真有正义感,宝宝。” “......” 车子停在了沈惟康的公寓楼下,顾周宥刚想下车,就被陈念姝拉了回来。她打开头顶的暖黄光,拿出记号笔,漆黑的瞳孔游离在他的眼侧:“说好的帮我签名呢?” 顾周宥猛然擒住她的手腕,压在了安全带的死角,抽出那支笔:“签哪?” 手被他死死扣住,陈念姝只能摆动脑袋,用眼神示意:“这儿。”她的眼神落在了锁骨处。 “好。”冬天的衣物厚重,顾周宥想直接隔着羽绒服,签在里头的黑色毛衣处。 “你能不能真诚一点?”陈念姝目光灼灼,像是蜡烛上的外焰,舞动着轻柔的烛光。隔着皮肤,都刺得发烫,“黑色看不见,不如签在我的骨头上。” “那你脱吧。”顾周宥缴械投降,看看她还能有什么新花样。反正都是三脚猫功夫,不足为惧。 心里这么想,但看到她的手放在毛衣的侧边线处,脸上肉眼可见地红。他手握方向盘,看附近有无行人经过。 “脱好了,签吧。”陈念姝用记号笔猛戳了他的后背。 她剩了件黑色吊带,依旧还是以前保守的态度。顾周宥把她整个人推拒在车背处,按住她滚烫的肩头。关了空调,陈念姝冷得直发颤。 顾周宥一字一顿地写下了四个大字,费了很长的功夫。 这触感一看写得就不是那几个字,陈念姝的手心蹭过他滚烫的脸颊,轻轻拍了几下:“我怎么感觉你在耍我?” “嗯。”果断承认了。 “写的什么?” “回去就知道了。”他拿起座椅上的毛衣,熟络地帮她穿上,“伸手。”陈念姝一步步听他指挥。 “冷不冷?”顾周宥反复摩挲着她冰凉的双手,捧在手心里。 “你的身体滚烫,不冷。”陈念姝依旧浑话张嘴就来。 两人下了车,移出了这座高档小区。东风寒冽地吹散发冷的人。石阶上的路凹凸不平,并不好走。顾周宥扣住陈念姝的手,原本滚烫的双手被风冷却,僵红下来。 陈念姝突然说累了,要坐一会儿。顾周宥立马脱掉外面的羽绒服,垫在地上。 “快穿上。”陈念姝捡起那件外套,帮他把拉链拉好。 他吐出一团白花花的热气:“我有点热。” “你少装可怜,我是不会心疼你的。”陈念姝的眼睛烁动着粼粼波光。 “哦。”小狗泄气。 陈念姝其实并不累,只是觉得街头四散的人群、马路上稀少的车辆以及今天这个时机,都恰到好处,适合他酝酿自己想说的事。 两人坐在矮小的石阶侧,听着夜晚琐碎的声响,顾周宥开口道:“你今天辩论赛特别棒。” “还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吗?”陈念姝的眸光发亮,像是能看到生生不灭的烛火。 “现在有一个辩题,如果母亲有权决定处理孩子的存在,这不算自私、冷漠是吗?” “不算,从她的角度看,她的感受是第一重要的。”陈念姝把手搭在了顾周宥的手背上。 “那如果孩子贪婪地想要活下来,并且觉得活着真好,是不是很自私?”顾周宥的情绪渐渐沉了下来,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卑劣不堪的自己。 “顾周宥小朋友。” “嗯?” “你只是一个小孩子,你不需要为现在的自己预设。你可以热爱生活,这不该是你的原因。或许,比起痛苦,或许你带给她更多的是欣慰和一次次被推翻的后悔。”陈念姝觉得当时的他只是一颗胚胎,母亲有权决定他的存在。但既来之,则安之。你既然活下来了,就拥有人权,拥有喜怒哀乐的情绪。 “顾周宥,谢谢你的存在。”谢谢你的母亲允许了你的存在。 顾周宥双睫颤动,眼眶发红,埋首到陈念姝的肩头,两个滚烫的身体严丝合缝,汲取彼此烫人的温度。 回到寝室,陈念姝对着镜子照着锁骨,上面赫然几个大字:精忠报国。 一板一眼的小学生字体,看得人发笑。陈念姝索性对着镜头拍了一个小尺度自拍发给他。 顾周宥收到照片,打了个马赛克,原图回去:“注意**。” 这功夫倒正经上了,陈念姝哼哧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第 56 章 第57章 第 57 章 跨年前夕,本该是欢度新年的日子,顾周宥计划好和陈念姝一起去滑雪,度过他们的第一个新年,却突生变数。 微博热搜充斥着“顾周宥父母”“顾周宥高三检讨”“顾周宥私生子”“顾周宥打架”“顾周宥致清企业”几排大字,几乎占满了热搜的整个屏幕。原本不应该出现在娱乐热搜上的人,却被一条条热搜推上风口浪尖。 随便点开一条,都充满谩骂。有图有视频却无真相。 吃瓜总结,是个私生子,父母都不要,高中是个混子,打架很狠,父亲是致清企业的老板,这哥们真乱。 回复:也不能说是私生子吧,也不是小三和他爸生的呀。 再回:不说私生子,说野种就好听了? 那段顾周宥打杨翊的视频,点赞数已高达十万,舆论渐渐发酵,翻滚着凶猛的大浪,口水几乎要吞没一个僵直的人。 最高点赞率的一条评论:上天真不公平,为什么天赋要给这样一个人品恶劣的人。 平时看着挺乖啊,男的真能装。 这哥们这么检讨,是把自己当小说男主了吗,觉得自己挺帅。 挺暴力啊,我看那男的快被他打死了。 回复:万一是那男的太贱,为民除害呢。 你是说为了女朋友大打出手。 不是,你是性缘脑吧,怎么又扯到女生身上了呢。 还是有一些客观的评论:消失的父母,背锅的他。 还是等他本人出来说吧,毕竟是为国争光的运动员,大家不要带节奏,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但这样的发言只是少数,大多数的网友还是自认为站在正义的那一方,被无良推手带了节奏。 陈念姝并不知道检讨的事,打架的事倒是想起来了那次视频电话,但没想到打得这么狠。她给宋衿宜发了消息:衿宜,这个检讨是怎么回事? 小酒罐:检讨是因为他打了杨翊,打架是因为那天杨翊说了些很难听的话。至于为什么说那些话我不太清楚,不过后来我看到沈惟康把杨翊打了一顿,打得也挺狠。 喜欢念书:好的。 陈念姝一看到就给顾周宥发了消息:小狗,下来,出去玩。 好。顾周宥秒回了。 他上衣穿着一件简约的黑色套头卫衣,没有任何图案,只有中间标着品牌的商标。外面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短款黑色羽绒服,拉链大敞着。下着一条黑色休闲运动裤,从偏仄的小门走出来,俨然一个行走的衣架子,引人注目。 陈念姝穿得也显眼,高腰修身驼色毛衣搭上一件短款MiuMiu羽绒服,下半身紧身牛仔裤包着臀,配上一双黑色长靴,两条大长腿展现地淋漓尽致,一副富家千金模样。 暮色沉沉,悠悠压了下来。暗蓝色的天幕勾勒出疏朗的轮廓,倒映下两人狭长的影子。 以往顾周宥会主动挽起她的手,今天却只是把手僵直地放在两侧。陈念姝主动挽起了他的手,两双手都很冰凉僵硬,陈念姝把攥紧的手臂插到自己的口袋里捂热。其间,手还不老实地乱摸。 “今天我们去一个特别的地方,好不好?” “好。”小狗点点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脸。 “冬天到了,下次我们一起遛狗。”那只电子小狗好久没遛过了,语音库该更新了。 “好。”他眉目舒展,表情自然了些。 陈念姝说的特别的地方是清吧,酒柜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些高端酒,黄铜壁灯投下琥珀色的光斑。混杂着驻唱歌手悠扬的音乐,大理石桌面上推杯换盏的年轻人正喁喁私语些什么。 店内的装修风格是废土风,砖墙是做旧了的水泥色,尽显设计师的个性。顾周宥和陈念姝坐在了角落的皮质沙发上,头顶的吊灯洒下金灿灿的微光。 点了一桌小菜,顾周宥征求陈念姝的意见:“我能喝点酒吗?” 陈念姝提前在手机上搜了运动员在没有比赛赛事的时候,可以稍微喝几次酒:“好,宝宝,你想喝多少都可以。” 顾周宥没怎么喝过酒,不太了解,就看着图片点了杯气泡、潮汐、有生之年。 陈念姝看到那杯野玫瑰,很想尝试,但自觉酒量不好,又要照顾情绪低迷的顾周宥,决定今天滴酒不沾,下次再喝。 顾周宥也不太会喝酒,那杯薄荷蓝的气泡上来的时候,他只抿了一口,就被烈到了。陈念姝喂了他一口薯条压一压烈气。 他又抿了一口潮汐,更烈了,直接吐到了垃圾桶里,俨然一副小孩坐大人桌的模样。 “有生之年”是紫色调,本以为会是一款陈年烈酒,但入口是水果的清甜,每一口都是不同的味道,引发探索欲,令人回味无穷。顾周宥一连喝了好几口,面色潮红,头有些晕乎。 有这么好喝吗?陈念姝本想尝一口,但还是充满责任感地放弃了。看到顾周宥一口一口闷,开始有点好奇它的味道了,趁他不注意,啄了他的唇。酒的清香渡了过来,游荡在唇齿间。她的鼻梁撞得他的脸颊有点痛。 “醉了吗?”陈念姝捧起他的脸,把自己的脸凑了过去。 “没有。”他摇了摇头,脸庞逐渐升温,湿热的气息喷在陈念姝的脸颊,晕开一股暖流。 “那就清醒一会儿。”陈念姝离开座位,和驻唱乐队交流了一下,走上了舞台。 “我有一首喜欢的歌,叫《同花顺》,以前我经常唱给身边的人听。但现在,我只想唱给一个人听,希望他的人生能一帆风顺。” 台下的目光尽数投落在舞台上的清冷美女上,欢呼声不绝于耳,常年混迹在酒吧、清吧、夜店的人最是喜欢热闹。 陈念姝的眼睛盯着顾周宥,台下的他俨然一副涉世未深的少年模样,意气风发、独一无二的气质从第一次见面就深深吸引了她。 “要是你心里真没我你不会剪去了长发煽动如蝴蝶在双颊 那是眼泪吗”独特低哑的烟嗓像是浸泡在了刚刚的陈年烈酒般,环绕在整个清吧。 顾周宥的眼眶发红,又抿了一口那杯“有生之年”。 “假如说钢铁磨成针只要愿意等只要肯爱得深是不是就有这可能有可能打动这铁石心肠的人” 起初顾周宥也以为陈念姝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但她最是心软。 “生命的同花顺底牌没有你我也认” 陈念姝,你是我人生的底牌。 “漂泊天涯苦苦挣扎心已麻”入口的那杯烈酒麻了他的嘴唇,胃里翻滚着那股想要鸠占鹊巢的烈气。顾周宥忍着难受,看着陈念姝,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希望陈念姝的人生能够一帆风顺。 听完这首歌后,顾周宥终于是醉了,直直躺在了那个沙发上,意识混沌。 那杯“有生之年”其实是一杯陈年烈酒,入口不烈的假象诱人深入,无数涉世未深的少男少女在虚假的“有生之年”喝了这杯不合时宜的酒,没有经验之谈,全是不谙世事。 陈念姝说自己力气大不是骗人的,在工作人员的搭手下,一众客人的错愕下,陈念姝把顾周宥背离了清吧。 杭州这几年都下雪,距离2019年还有2个小时,杭州下了明年的第一场初雪。 酒吧玻璃门响起了空灵幽远的铃声,门外的世界一片朦胧。行人停下脚步,用手捧着这场新雪。陈念姝也察觉到了新年的气息。 雪花飘飘洒洒的,散落在顾周宥和陈念姝的头发上,聚成白花花的一片。顾周宥埋首在陈念姝的颈间,借着酒劲像只赖皮小狗一样一直蹭啊蹭,在她耳侧呼出温热的气息,酥酥麻麻的。 背得有点累了,陈念姝的手臂有点酸痛:“真沉。” 顾周宥的手肘曲在一起,自然地架住她的脖子,突然干呕了一下。 陈念姝侧头,鼻梁撞上他的嘴唇:“别吐我身上,不然把你衣服扒光了,给我穿。” 顾周宥推搡着跳了下来,胃里翻江倒海,找到一个小树丛吐了出来,好受了一些,但还是一副醉酒的模样。 陈念姝一下下顺着他的背,坚实硬朗的脊背像是一堵挺直的围墙。顾周宥蹲下身来:“上来。” 陈念姝爬上了他的背,不老实地咬了他耳朵一口。他一动不动地承受着她的力,随后手往上提,把背上的人抱得更紧了。 陈念姝一步步指挥着他:“小狗,往左走。” “小狗,要过红绿灯了,还有10秒绿灯。” “小狗,前面有个障碍物,绕过它。” “小狗,我们去酒店开房好不好?”陈念姝撩拨他,对着他的耳朵吹气。 杭州走几步就有连锁酒店,陈念姝看到全季的标牌,拍了拍顾周宥的肩膀:“小狗,向右转,直走。” “您好,请问订几间房?” “一间。” “双床房还是大床房。” “大床房。” “请出示一下身份证件。” 陈念姝掏出了自己和顾周宥的手机,拿出了电子身份证。 到了房间后,顾周宥瘫坐在沙发上,眼神涣散,整张脸涨得通红。 陈念姝看到他突然站起身子解裤带,吓了一跳,以为他要自己解决生理**,她还不能面对这样的顾周宥:“你干嘛?” “我想上厕所。” “厕所不在这。怎么,你要像小狗一样开泡尿标记自己的领地吗?”陈念姝松了口气,懒洋洋地坐在了床侧,床角陷了进去。 “我知道,我先解一下裤带,你买的裤子太大了。”顾周宥每次穿都要勒紧打个死结,他今天昏昏沉沉的,怎么解都解不开,那张脸上像染了血渍一般,连脖子都红透了。 “我帮你。”陈念姝带着一阵风站到了他的面前,低头去解那根打了死结的绳子。她使了很大劲,指节通红也没能解开。 “是不是特别想上厕所?”陈念姝抬眼看着顾周宥的眼睛。 “嗯。”他点了点头。 陈念姝索性直接暴力扯断了:“去吧。”她甩着手上那根战利品,抽在了顾周宥的脖子上。 解手出来,顾周宥直接以地为床,瘫倒了下来,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毫无意识地睡了过去。 “你怎么耍赖呢。”陈念姝光脚虚浮地踩在了他的身上,勾住他的背,想把他扶起来,未果。只好蹲下身子,脱去他的外套,像剥洋葱一样一件件脱去里面的卫衣、毛衣,直到只剩一件保暖内衣。 她把他的手搭在肩上,推到床头,从洗手池挤了点牙膏,按住他的脸颊,撬开他的嘴,慢慢给他刷了起来。中途顾周宥被呛到了,吐了她一脸牙膏沫,陈念姝直接拿他身上仅剩的衣服擦了起来。 “还挺老实的。”陈念姝把他推到床沿躺下。折腾了一路,手臂肿胀得不行。 准备洗个澡,林溪肴家在这附近,陈念姝就给她发了个消息:嘻嘻,帮我送件衣服来,带一套陈竞泽的。全季8211。 肴肴乐:什么情况???开房了都。 喜欢念书:收起你脑子里肮脏的想法。我们家宝贝今天心情不好,带他解闷。 肴肴乐:一米九的宝贝。 这是能听的吗? 不止能听,还能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7章 第 57 章 第58章 第 58 章 翌日,宿醉使得顾周宥一大早便醒了。他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前所未有的安稳。 陈念姝的手不太老实,一直摩挲着顾周宥的锁骨,扣着他不让他动弹。顾周宥怕吵醒她,阖上双眼,准备再睡一会。 陈念姝一个翻身,清醒了过来。漆黑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凑近了顾周宥。他演技真的烂到家了,每次装睡都被发现。此时这货眼睛轻轻颤动着,喉结小幅度抖动,任谁看都不太松弛。 陈念姝不戳穿他,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手自顾自伸进他的衣服里,反复揉捏着他肚子上的硬肉。手一路向上,顺着中间那条人鱼线攀爬到了他的腹肌处。 顾周宥感觉自己现在进退两难,就像小朋友的那个测试:抬起手不动证明真的在睡。 他真怕陈念姝等会一脚把他踹下床说别装了。反正也没做什么不该做的,索性抓过她的手,贴在肌肤上,不让她动弹。 “装够了?” “没装。”死鸭子嘴硬。 “既然醒了,我们算算昨天的总账吧。” “什么?” “昨天你轻薄我,登徒子。” “不可能,我才没你这么不老实。” “坏狗,怎么还倒打一耙,真没良心。” “嗯,我去洗澡。”脱了衣服,身上酒气都散尽了,但顾周宥还是怕陈念姝嫌弃。毕竟这人高中的时候,总是和宋衿宜蛐蛐哪个男生恶心,哪个男生身上一股汗臭味。 “敞着门,大大方方的。”陈念姝一天天不调侃他浑身痒。 趁着他洗澡的功夫,陈念姝去洗手池刷了个牙,洗了把泛满油光的脸,又缩回被窝里。 顾周宥清清爽爽地洗好了澡,但穿衣服的时候却犯难,总不能把脏的穿回去吧。陈念姝敲了敲淋浴间的门:“陈竞泽的,将就着穿吧。” 陈竞泽和顾周宥的体型差有点大,那件衣服穿他身上有点不好施展,看上去有点滑稽:“衣服好小,不好施展拳脚。” “你要对谁施展拳脚?”陈念姝故作疑惑地看向他。 “......” 顾周宥躺回床上休息,陈念姝突然兽性大发,欺身压了上去。动作粗暴地啃噬着他的唇,顾周宥往上顶了一下,翻身将她压了下去。他一只手肘死死撑在了下陷的软床上,另一只手老实地搭在她的肩头,像个装饰品一样,一动不动。情到浓时,陈念姝故意吓他,手撑在了他的腰侧,把他的衣服推了上去。顾周宥的手死死抵住她,不让她动弹。他移开了唇,坐起身来,把褶皱的衣服拉正。 “上个厕所。”顾周宥推拒。 “哦,随便。”陈念姝把头摆了过去,不理他。 “我......”顾周宥刚想说些什么,却百口莫辩。 他去洗手池洗了把脸,想出去好好和陈念姝说。后者直接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刷起了搞笑短视频,看上去毫不在意刚刚的小插曲。 顾周宥坐在床边:“刚刚我......” 没等他说完,陈念姝直接开口:“哦,你说刚刚啊,我只是听说男的刚喝完酒会不举,硬不起来,我想测试一下。测试过了,好像是假的。” 这么**裸的语言属实是当头一棒,呵住了顾周宥。算了,她没生气就好。 陈念姝坐起身来拽他的胳膊:“走吧,带你去买衣服。” “好。” 两人随意走进了一个装修休闲跳脱的男装店。导购是两个年轻的女生,约莫二十五岁。她们偷偷看了顾周宥好几眼,盯得他有点不自在,毕竟现在认出他总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好,请问需要什么样的,我帮您参考参考。” “没事,我自己看看吧。”陈念姝在架子上一件件浏览,拿出了好几件跳脱的衣服。 顾周宥感觉潮人恐惧症都犯了,直截了当 :“换一件。” “试试。”陈念姝凑到他耳边用气音说。 顾周宥不情不愿地拿出了其中最正常的一件,陈念姝的眼神暧昧,顾盼生辉:“要我帮你脱吗?” “不用。”顾周宥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像黄昏的火烧云。 “你这皮肤也太敏感了吧。”陈念姝调侃道。 灰蓝色的连帽卫衣上画着设计师渴望成为抽象派代表画家的画作,风格迥异,卫衣上的那条链子像是锁妖塔,镇住一个狂野的灵魂。顾周宥穿上反差感强烈,突然从邻家小狗变成了一头不懂人间规则的野狼。 陈念姝很满意:“去换下一件。”陈念姝指了指沙发上那件酒红色的衣服。 “不喜欢这个颜色。”顾周宥记得第一次见程旭的时候,这傻帽穿的就是酒红色,跟个酒保一样,真逗。 “不是喜欢红色嘛。”陈念姝小声嘟囔,但也不强求,拿了一件多巴胺色系的衣服给他。 “这个也不喜欢。” “够了嗷,PASS卡用过了,你没有拒绝的权利。”陈念姝把手心按在他的嘴巴上,不给他说话的权利。 顾周宥老老实实地从沙发上拿起了那件衣服,用眼神无声反抗着陈念姝的**。 天蓝色衬衫系上一根蓝白相间的领带,搭上一条松松垮垮的深蓝休闲裤,一股美式男高味扑面而来,像是爱豆的打歌服,很有青春气,倒是挺适合他的。 “好看,喜欢。”四个字的评论就够了。 不为难他了,陈念姝搭配了一套日常的冬日穿搭,简约的黑白灰风格。灰色连帽卫衣套上黑色大衣,加上深蓝色的牛仔裤,显得顾周宥成熟了些。 导购盯着顾周宥的脸疑惑了很久,终于想起来是谁了。和旁边的女生窃窃私语:“就是那个,游泳运动员,私生子,想起来了吗,热搜上。”她刻意压低声音,但陈念姝还是敏锐地听到了“私生子”三个字。 她知道她们也未必带着恶意,只是当作八卦消遣娱乐。只是这样无缘无故成为别人的谈资,成为别人口中见不得光的存在,心情不太爽利,而且看着顾周宥的眼神,他显然也听见了。 陈念姝牵起顾周宥的手:“我觉得你们刚刚那样说狭隘了,私生子也太难听了吧,顶多算是非婚生子。而且,我男朋友平时是个很干净纯粹的人,人品还行,不乱打人。”和水相处的运动员,大好的青春年华都贡献给泳坛了。被水洗净的人,为国争光,不应该受到这样的诋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没有说他不好的意思。” “那就好,那就结账吧。”陈念姝指了指另一边整理衣服的导购,“姐姐,你来吧。”小心眼就小心眼吧,陈念姝就是看不得有人欺负顾周宥,虽然自己偶尔也欺负,但那叫爱的抱抱。 陈念姝看着顾周宥眼圈一红,哄他:“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感觉还挺幸福的。”流言蜚语都是假的,唯有当下的幸福是真的。 “您好,3896,请问怎么支付?”导购的眼睛里充满着善意。 “微信。”陈念姝掏出手机,被顾周宥阻拦了。 “干嘛?怕他们以为你是我包养的小白脸,对你名声不好啊。” “不是,我自己付吧。” “过年和我妈回湘潭,她一高兴,转了我一万块钱,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个小富婆了,包养我男朋友绰绰有余。” 出了商场,是一个白花花的世界。车顶、树叶以及远处的楼宇上都堆满了厚厚的积雪。新雪覆盖着旧雪,环卫工人举着草扫帚清扫地面的积雪,细沙在扫帚处翻涌旋转,摩擦声被马路上的车鸣声吞没。 陈念姝蹲下身子,捧着一抔土,滚成一个大雪球,拉开顾周宥的卫衣,从他的颈侧扔了进去。 顾周宥嘶的一声,颤抖起来,雪花尽数抖落下来。他也不收着了,滚了个更大的,冲她的背部砸去。 “疼死了。”陈念姝嗔怪道。趁他没反应过来,把一堆雪花贴在他的脖颈处,抱着他的脖子,不许他动弹,还贴心地把喉结处的雪花掸掉,勾火地说了句:“本来就小,别给冻没了。” “陈—念—姝。”顾周宥一字一顿叫她,看上去真窝火了。 “错了。”认错倒是挺快。 但顾周宥没有轻易原谅,也捧了一抔土小心翼翼地蹭着她的脖子,力道虽不大,但陈念姝也挣脱不开,只能求饶:“快放开,冻死了。” “真错了?” “错了,错了。” “下次还说吗?” “不说了,不说了。” “沈惟康的大吗?” “大。”陈念姝实事求是。 “嗯?”顾周宥睥睨她一眼,警告了句。他的“嗯?”永远带着威胁的蛮横意味。 “不大,不大,你的大,你的大。”陈念姝猛拍他的手。 顾周宥知足地松开了,笑意肆意蔓延。 看着顾周宥一看得意洋洋的模样,陈念姝好了伤疤忘了疼:“假话对你就这么受用?” 顾周宥猛皱眉头,嘶了一声,抬手就覆住她的后脖颈,扼住命运的咽喉。 陈念姝朝他的小腿轻轻踢去:“来劲了是吧。” “嗯,我最近心情本来就不好。”顾周宥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嘴巴轻轻一撇,眼眶说红就红,俨然一副绿茶小狗模样。 “好啦,你的喉结最大了好不好,你最性感了。沈惟康不仅喉结小,心眼也小,可以嘛。”陈念姝用食指指腹擦着顾周宥凸起的喉结,冰凉的触感让他的脖子处起了一点鸡皮疙瘩。 沈惟康最近有点感冒了,喉咙发炎,手按着喉结处,声音喑哑:“喂,爸,你让郑叔叔发一个声明出来帮顾周宥说话,站在他那边。”郑叔叔是裕城二中的校长。 “这样,你郑叔叔不会同意吧。” “这件事是有人在背后做推手,网友被带了节奏。等到网友反应过来,舆论就会扭转。大家会从私生子的偏激言论,转移到心疼一个从小独立成长的励志少年。这个时候学校的不作为就会让网友寒心,学校就会被推上来替推手背锅。” “行,我知道了。” 学校当天12点,立刻发了声明,维护了顾周宥。 对于最近关于我校毕业生顾周宥的事,现做出回应。 一、关于打架的事,过错在双方,起因为另一方说了非常侮辱性的话语。由于是高中时代发生的幼稚行为,我校认为该同学已经有了反思行为,并已为此付出了代价,应该给予一次机会。为了不影响其今后的生活,我校不予公布说话内容。 二、有关学校检讨的事,是由于顾周宥同学打人行为做出的违纪警告,当日他一直积极反思,并没有网上所说的偏激行为。在高中三年,他一直是老师眼里善良真诚、努力学习的学生,同时也是学生眼里赤诚优秀的同学,他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运动天赋放弃学习。除此以外,没有做出任何违纪行为。 三、有关顾周宥同学的身世问题,我校并不清楚,但我校认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应该因为这个原因被推上风口浪尖。 以上就是我校对此次事件做出的回应,对于流言蜚语,请谨慎判断,谢谢。 沈惟康:我也是你俩PLAY的一环吗?[愤怒] 顾周宥:少刷点小视频,提高个人素质。 沈惟康:你刷这么多,怪不得素质堪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8章 第 58 章 第59章 第 59 章 声明一经发出,连带着学校都上了热搜,舆论渐渐好转。评论区前排也都是善意的发言。可接踵而至的是对另一个人的围剿。大家总是会借着保护一个人的名义,伤害到另一个人。在这个过程中,顾声就是那个接档唾沫星子的人。 2019年1月1日,元旦,同时也是许子桉的生日。 今年和往年有所不同,顾声把今天当成她和许竣的最后一天。一家人驱车从杭州到了上海迪士尼,这是许子桉说了好多次想来的地方。 许子桉没有察觉到父母微妙的变化,只把这当成一个普通的生日,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去玩疯狂动物城的热力追踪。 一家人坐上动物城警车,听着朱迪尼克的卡通音,感受着这个天旋地转的世界。车子上的游客很多,他们会发出各种惊叹的语气词。 刚刚还是一个白花花的世界,转眼就像进入了舞会一样,灯红酒绿。警车从桥下穿过去,一片黯淡的黑迎了上来。灯光聚焦到了一个巨大的雕像,像是穿梭于海底世界。尼克盯着路过的旅客,往目的地指去:“快,追。” 绕了一个圈,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出口。车子发生剧烈的晃动,细密的雨如同纤长的针甩了下来。车子倒回,许子桉一直咯咯直笑。旁边那大哥非常夸张,从头嚎到尾。 真正的舞会来临了,熟悉的音乐响过几秒就结束了,绕到了出口,许子桉意犹未尽。 许子桉头摇摇晃晃的:铃铃说小飞侠像小公主一样,我要和妈妈一起玩。”妈妈也是小公主。 顾声以前是一个带刺的人,共情能力很低。但有了许子桉之后,很多事都变得不一样了。 坐上“飞船”,一家人一起去看一个梦幻世界,一进来便推开了一扇天蓝的玻璃门,内里是一个小公主的童话世界,暖黄的灯光如初升的太阳,不眩目不黯淡。 小时候,同龄的朋友们都会羡慕顾声有一对温柔的父母,更羡慕的是她的父母还是老师。小学生不知道为什么总会觉得有一对做老师的父母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 父母对自己那样好,永远为自己打算,而自己却做出了那样离经叛道的事,甚至现在被所有人诟病,又一次无形地让父母处于风口浪尖,受世界指摘。 这样温馨的时刻,顾声突然无声哭了出来,整张脸皱了起来,像一个委屈的小女孩。以前她很恨郑泽清,恨他的不负责任、卑鄙下流。现在她更恨的是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懂珍惜幸福。 许竣侧目看了她一眼,他现在也很痛苦,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甚至在一个最不合适的时机。 晚饭,趁着许竣去排队,她偷偷问许子桉:“子桉,你今天开心吗?” “超级超级超级开心,妈妈,我好幸福啊。”许子桉笑得没心没肺,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囊括了世界纯净的一切,他一口气说了十几个“超级”。 “那下次,妈妈再带你来好不好?”顾声省略了本该同行的人。 “下次爸爸妈妈带上阿布阿公舅舅还有爷爷奶奶一起来,都带上。” 顾声抿住颤抖的嘴唇,摸了摸许子桉圆圆的脑袋。 “对了,还有舅妈,舅舅最喜欢舅妈了。”小孩子看得透彻。 一天下来,许子桉瘫倒在迪士尼酒店里,沉沉睡去。许竣坐在沙发上,掏出了今天子桉给他们拍的照片给顾声看。 当断则断,顾声站起身来:“我们离婚吧。” 许竣悬而未决的心在得到判处后突然揪了一下,站起身来和她面对:“如果离婚的话,孩子归谁?” “一起照顾吧,总不能再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不负责任吧。”顾声苦笑一声。 “那不离婚不就好了。” 顾声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像久别重逢的那天,明明在杭州过得一点都不好,还是放不下自己强烈的自尊心,装得淡然:“还是离了吧,骗了你这么久,我从来没有一天想过要告诉你事实。把你当成冤大头,抱歉。” “声声,其实第一次见到小宥的那天,我就知道了。”他当时其实很难接受,虽然外人都认为他是善良可靠的人,但他知道自己的骨子里也有自私的一面。起初他看到顾周宥的时候,也有点膈应。面对顾声对顾周宥的漠视,他从没想过要阻止。直到后来才慢慢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幼稚了,不应该把错牵累在一个孩子身上。 “嗯?”顾声一时愣了神,她一直觉得自己瞒得很好。 “声声,你知道嘛,其实小宥长得和郑泽清还是有点像的。”许竣无奈地笑了声,伸手环住了顾声的腰。他从高中就喜欢她,好不容易追求到了,又怎么可能放手。 贴在他的胸膛上,顾声听到了有力的心跳声,像是鲤鱼一个个扑腾到水里发出的声响。在熟悉的领域,它们游刃有余。而此刻,那个心脏也像那些小鱼一样,把顾声当成那片熟悉的海域。 夜晚九点,顾周宥打来了电话,往年许子桉生日他向来打给许竣,但今年他罕见地打给了顾声:“年年睡了吗?”他还是小心翼翼的,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顾声。 “睡了,他今天有点累了。” “那请您帮我转达一声生日快乐吧。” “好。” “您今天还好吗?” “挺好的。” “那就好,我先挂了,再见。” “嗯。” “小宥的电话?”许竣依旧把顾声环在怀里,不肯撒手。 “嗯,和子桉说生日快乐。” “声声,你从来没有网上说的那么坏。”许竣拨开她潮湿的额发,安抚她。 顾声怔愣一瞬,左手握着右手手腕,搭在了许竣的腰间,就这样靠了很久。直到移开的时候,许竣才发现他的胸口洇湿了一大片,黏在了肌肤上。 顾周宥和陈念姝坐在出租车上,陈念姝的头靠在玻璃窗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周宥先给沈惟康发了个消息:谢了。 他见过学校校长,不是那么好心的人,他更像是一个商人。 Wk:没事,老子帮儿子天经地义。 沈惟康就是正经不了一点。 1111:以后不说你喉结小,心眼也小了。 Wk:?发了一张你是狗吧的表情包。 振动响起,顾周宥把手机贴在耳边,是周俪的电话:“喂,外婆。” “小宥啊。”周俪期期艾艾的,久久不开口。她今天重复着顾周宥刚来那天的经历。她让邻居家的小孩教她注册微博,带上老花镜,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一句句肮脏的言论泼得满身淤泥,心惴惴不安。 “外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顾周宥引导她。 “小宥,其实让顾声当你姐姐是外公外婆的决定,外公外婆怕小竣介意才撒了这个谎,是外公外婆错了。” “没有,外婆,你没错。”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顾周宥一直都知道,在外婆眼里,她的女儿是最重要的,她也确实应该是最重要的。 “外婆,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的,您放心,好好睡觉。” “好,小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陈念姝按下车窗键,风裹挟着乳白的雪尘在路灯下旋钮。此刻,顾周宥异常清醒,陈念姝相信他,没有过问。 顾周宥创建了一个微博号,在出租车上打下了他的第一条微博。 大家好,我是顾周宥。 近期关于我的讨论引发了诸多关注,我想趁今天回应一下。 关于网上对我家庭背景的猜测,我确实不是父母在结婚后生下的孩子。我的亲生母亲在二十岁遭遇了欺骗,把我生了下来。刚开始我的母亲有生养我,并没有网上说的不负责任行为。后来,我随外公外婆一起长大,在此期间,我的母亲也为我提供了很好的教育环境以及游泳训练开支。 关于网上漫天的对她的谩骂,我觉得这更多的是诬告。我今年快十九岁了,我的母亲生我的时候只有二十岁。二十岁是一个很好的年龄,做什么都很好,可是我却拖累了她,成为她不得不从大学退学的导火索。 请大家对一个当时只有二十岁的女生多一些善意和理解,她当时也是亲戚、朋友口中羡慕的名牌大学生,她本该过更好的人生。请大家不要再剖开她20岁的痛苦了,同时那也是一家人的痛苦。最初的受害者不应该处于舆论漩涡。 谢谢大家。 发声只能表示自己的立场,依旧有少部分人指责母亲的不作为。甚至原本为顾周宥发声的人也出来倒油:好一对会算计的母子。后来的老公直接成了接盘侠,被你们一大家子耍得团团转。 陈念姝平时不怎么刷微博,但今天每隔半小时就要刷新微博热搜,主页里声势浩大地讨论着别人二十代的痛楚。刷到顾周宥那条微博的时候,陈念姝张开手臂环住了他的腰,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什么都不需要说。 今天真是什么鬼热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林溪肴给陈念姝发来消息:诡秘,你火了。她甩来了一段抖音视频,陈念姝在清吧的台柱前,唱着那首《同花顺》。 喜欢念书:? 肴肴乐:20万赞了,姐妹。姐姐,你怎么这么浪漫。姐姐,你可真会疼人。 林溪肴发来了一个欠揍的表情包。 与此同时,沈惟康也给顾周宥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里陈念姝背着顾周宥,走在漫天雪夜里。 Wk:你怎么跟个小娇夫一样。 沈惟康发了一个卡通人物阴阳怪气的表情包。 1111:女朋友太爱我了,你不懂。 顾周宥学着沈惟康那样说些欠扁的话。 终于是轮到沈惟康无语了。Wk:...... 果然,这场鬼热闹,陈念姝她爸也是终于赶上末班车,凑了上来,他兴师问罪地打来电话:“陈念姝,你谈男朋友了?” 陈念姝瞥了眼顾周宥,正襟危坐:“是。” “所以,昨天你说和林溪肴在一起是骗我的,是和你男朋友在一起?”陈正道顺脚踢翻了书房的椅子,“我就这么让你害怕,让你需要编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欺骗我。” 听到一阵闷响,陈念姝还是那个一言不发的胆小鬼。 “好了,先回家吧。”陈正道难得自己找台阶下,语气没以往那样强硬。 “好。” 陈念姝的手放在了顾周宥的腿间:“我得回家。” “你爸知道了?”看她打电话的表情,顾周宥大概有了猜测。 “嗯。” “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了,这么大的事你都能自己解决,我也能解决。”陈正道说话向来刻薄,陈念姝不敢赌,她不想她爸对着顾周宥说难听的话。而且,家里的事是父母跟子女的事,我们都应该自己解决。 “好。” 阿布阿公是外公外婆的意思,浙江有挺多城市都有这种说法滴,和读者宝宝解释一下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第 59 章 第60章 第 60 章 陈念姝回到家,陈正道正刷着顾周宥的世锦赛视频。 陈念姝现在没以前那么怕他了,长舒了口气,和父亲坐在了一个沙发上:“爸。” “回来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高中?大学?”一阵压迫感袭来。 “高中毕业。”还好是高中毕业谈的,不然得把陈正道活活气死。 “真的?”陈正道做律师这么多年,对于辩护人是否说了真话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此刻,在陈念姝的眼周逡巡,他探寻着答案。最终,决定信这个从来谎话连篇的女儿。 “真的。爸,你讨厌顾周宥吗?”像讨厌程旭一样,你也很讨厌他吗? “谁会不喜欢世界冠军?”陈正道坦然说了句。 “那关于他家里的事。”陈念姝小心翼翼地探问。父母的看法对她来说固然是重要的。 “父母辈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陈念姝第一次觉得他爱损人的刻薄老爹格局还挺大。 格局小的另有其人,顾周宥今天尽是在接电话了:“喂。” “你给我也发个声明,现在所有人都骂我。”郑泽清在电话那头黑着脸。 有病。顾周宥在心里默念了声就把电话挂了。 郑泽清在亲戚朋友面前丢尽了脸面,偷鸡不成蚀把米。公司的经济状况摇摇欲坠,整个人焦躁得不行,就给顾声打了电话,声音还是那么虚伪:“声声,是我。” “干嘛?”顾声积压多年的矛盾痛楚消失殆尽,此刻正是重新开始的时候,对他也没有那么锋利了。 “见一面?” “好啊。”她答应得干脆。 第二天,顾声和许竣一起来了,也算是凑了个小型的同学聚会。 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簌簌洒落在顾声和许竣身上,寒谷回春,在两人身上镀上了层淡金色。与之相对的是,郑泽清坐在阴暗的对面,如同审讯室里俯首就缚的刑犯,岌岌可危。 高中的时候许竣只是一个文弱的书呆子,周正的长相丢到人群里并不显眼。人到中年反而多了的成熟的魅力,带着点深邃的故事感。 再观郑泽清,高中的时候家庭条件好,人长得俊朗,吃尽了颜值红利。反倒现在,人到中年发福发腮,一点高中的轮廓都没有了,俨然换了个人。通俗来说,就是这一路的鲜香麻辣只有你自己知道。 顾声刚看到郑泽清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心想当初是怎么和这货在一起四年的,简直是案底一样的存在。就他现在这副尊荣,很大概率会在街上被人指摘成“你老公”的程度。 许竣手指交叠放在桌上,稳重自持:“说吧,你想做什么?” 郑泽清对许竣还是带着高中时的那份傲慢,略过他和顾声说:“声声,顾周宥这么维护你,你让顾周宥替我也发一份。” “你算什么?”顾声双手抱着胳膊,眼神充满了蔑视。 “你现在讲话还真是厉害。”郑泽清面色阴沉,大碗宽面一样的脸盘子与周身的黑暗融为一体。顾声真的有点看不下去了,他不会偶尔也偷吃猪饲料吧。 “其实我和小宥好像更熟一点。”许竣语气平缓地气他。 郑泽清并不理睬,继续盯着顾声:“等以后,我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留给顾周宥,你和他说。” 顾声继续毒舌:“你以后应该不会有财产了吧,因为......”顾声上下扫视他,轻笑了声,“破产了。” “你只有高中学历,应该也没赚什么钱吧。”郑泽清装不下去了,内里的黑暴露地一干二净。 “确实赚得没你们资本家那么多,一个月10万,够花。而且你知道吗,我儿子也在学游泳,上次拿了第一名,我们家基因强大吧。”顾声在杭州最艰难的那几年,就是靠这个撑下来的。说出来幼稚,但让她坚持下来的,就是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要向他证明,自己一定过得比他好。 “确实挺少。”郑泽清嘴硬道。 “你为什么老是无视我?我赚得不少,现在已经是合伙人了。一年一千万。”许竣滑动手机,啧了声,他少有这么幼稚的时候,但发泄出来挺爽的,“致清企业,今日股票跌停,老牌企业的堕落。怎么?你把你爸的家业都败光了啊。” “许竣,你他妈狗叫什么啊,关你什么事?”郑泽清破大防,转而对顾声说,“你们不会高中就勾搭上了吧。” “有这个时间,好好想想该怎么把面子挣回来,虽然多半挣不回来。”连钱都挣不了,更何况面子。 发泄完一波,神清气爽。说完,顾声便用手背拍了拍许竣的肩头:“走了,老公,别在这看人笑话。”顾声很少这么叫许竣,他低头闷笑了声,小幅度摇了摇头,眼间的褶皱恰到好处地增添了他的个人魅力。 到了期末周,陈念姝倒是游刃有余,顾周宥就没那么好过了,这学期落了这么多课,只能一本书一本书硬背知识点。还好有些基础,还是顺利完成了考试,虽然成绩没出,但应该不会挂科。 放假后,他们的见面时间反而大幅提升,顾周宥有训练,没有着急回家。陈念姝有时会等在训练基地大厅,顾周宥知道后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房间。 顾周宥的房间板板正正的,只简单地铺设了一张床,简约的风格显得房间大而亮堂。陈念姝瘫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房间嘎吱门响,陈念姝索性把手机摊在胸前装睡。走到陈念姝身边时,顾周宥头上的发丝往下渗水,滴落在陈念姝的脸颊。她纹丝不动,这才是天赋型演员,有信念感。 顾周宥一只腿陷在沙发角落,屈身把陈念姝打横抱起,轻轻丢在床上。随后,身体后仰,陷在沙发里。潮湿的毛巾搭在脖颈处,承接着发间的水珠,顾周宥干脆把头搭在沙发上,仰着玩手机。 陈念姝闲得无聊,自讨苦吃,让顾周宥把她抱回去。顾周宥把拖鞋踢到床边:“自己走过来。”还真以为自己演技很好,嘴角憋不住抽搐,一看就没怀什么好意。 “那你把我抱过来干嘛。”陈念姝嗔怪道。 “你太占地了,我想坐沙发上。”顾周宥逗她。 陈念姝光脚踩在地上,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跨坐在顾周宥的身上。她的胳膊一沉,狠狠地架住他的脖子:“这样就不占地了。” 顾周宥羞红了脸,把头侧过去不看她,手机从指尖滑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他弯手想去捡,被陈念姝勾住了手腕:“要它还是要我?”陈念姝用气音撩拨他。 “要它。”顾周宥嘴硬道。 陈念姝在他腿间挪蹭蠕动,脚勾住他的身体:“既然这么重要,那你抱着我去捡吧。”陈念姝抓得更紧了,绝不容许他挣脱。 顾周宥站起身子,陈念姝像根带刺的藤蔓挂在他的身上。手使劲捏着他的后背,像是千百根刺在重击下被压实,痛感强烈。 他蹲下身子,捡掉落的手机。腰上的人像是报复一般,使劲往下按。顾周宥怕她掉下去,托住她的背:“危险。”他用唇贴她的耳朵,“别闹。” 陈念姝愣了神,突然老实了下来。事后复盘,竟然不慎被拿捏了,下次得再谨慎一点。 他从地板上摸索手机,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呆滞的陈念姝,嘴角抹了一丝笑。 “咚咚咚。”门口有人敲门。 陈念姝吓了一跳,从他怀里跳了下来,毕竟在外人面前,她向来是个正经人。 顾周宥大步流星地开了门,看到了靠在门口的张煜:“去聚餐吧,训练要结束了。” “我就不去了吧,女朋友在。” 李芋棠经过:“那就带女朋友一起去。”她也是泳队的运动员,比张煜和顾周宥长几岁, “去吗?”顾周宥看向屋里突然正经的人。 “好。”陈念姝点了点头。 运动员的聚会很健康,没人在餐桌前吞云吐雾,也没人玩无聊的酒桌游戏。但在不太熟的人面前,陈念姝还是有点拘谨。 李芋棠是个爽朗的人,一直在火锅里捞食物放在陈念姝的碗里。她喜欢热闹,喜欢带动周围人的气氛:“听说你们是高中同学,你们不会是高中就在一起了吧。” “没有,毕业后在一起的,高中的时候不是很熟。”陈念姝看了眼顾周宥,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她拍了拍陈念姝的肩膀:“陈念姝,上次看到你背顾周宥的照片,你力气挺大啊。” “还行。”陈念姝笑着认领了。 “那咱俩试试掰手腕?”李芋棠玩心重,也不管自己的体型优势,只是想帮陈念姝融入进来。 “可以啊,但是我怕伤到你的手。” “没事,人没有这么容易受伤的。”李芋棠做事风风火火的,执行力很强,立马就搬了张凳子,蹲了下来。 祁迢依旧是那个没有眼力见的傻大个:“那就下点赌注吧,你们站谁就站谁那边。” 除了顾周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站在了李芋棠那边,毕竟这姐的战斗力大家都有目共睹。 “那大家想想赌注。” 李芋棠没心没肺的:“输了的从这爬出门。” 张煜立马驳回,鲜少说话的人突然开了口,得到了齐刷刷的视线凝视:“不行,这太狠了。我们一群人输了爬出去也就算了,做个伴没那么丢人。顾周宥要是输了,怎么爬得出去。” 有一个爱看综艺的女运动员拍了下掌,指了指顾周宥:“有了,就那样吧。输了的,让他和陌生人对话。然后我们说什么他就说什么。”很理所当然地把顾周宥当作那个受惩罚的人,确定陈念姝肯定会输。 张煜刚想说些什么,李芋棠啧了声,抬眼看了他一眼,便作罢了。算了,当事人都没什么意见。 陈念姝抬眼看了看顾周宥,一副“好自为之”的表情。顾周宥轻轻点了点头,回了一个“放宽心”的眼神。 刚开始,李芋棠试了一下陈念姝的力道,发现力气并不小。随后便认真了起来。陈念姝看得出来她没有用尽全力,表情轻松,但自己渐渐吃力,丧失体力。 顾周宥的手覆了上来,想帮她稍微推一把,却被祁迢这个没眼力见的制止了:“诶诶诶,干嘛呢,怎么耍赖呢。” 张煜睥睨了他一眼,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没眼力见的人。 比赛最终还是按照原轨迹进行,陈念姝预料之中地输了。 李芋棠拍了拍陈念姝的肩膀:“力气还挺大嘛,比我的废柴老爹力气大。” 李芋棠给顾周宥递了个耳机,锁定了目标人物:“就那个带孩子吃饭的爹,去吧。” 顾周宥向来是个输得起的人,立马接过了那只蓝牙耳机。 “你好,请问你认识我吗?”第一句还算友善。 顾周宥听着蓝牙耳机传来的电流声,虽然有点尴尬,还是对着小女孩的父亲重复了一遍:“你好,请问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父亲讪讪一笑。 “那我帮你签个名吧。”第二句紧接而上,开始有点损了。 人都说不认识你了,还要上赶着给人签名,这是有多脑残啊。顾周宥扶了一下耳机:“那我帮你签个名吧。” 餐桌上的运动员笑得前仰后翻。 小女孩是个颜控,一看到顾周宥那张脸就摊了摊衣服:“好啊,好啊,签这吧,哥哥。” 顾周宥在那张结账板上,拿起了上面夹着的圆珠笔,真的签了起来。 第三句紧随其后:“吓那个小女孩一跳,然后说,别怕别怕,叔叔不是坏人。”李芋棠笑得颤抖,说话都说不利索,断断续续的。 顾周宥眼风冷冷扫了她一眼,骂得很脏,但还是很有游戏精神,突然变脸,嗷呜一声,做了个鬼脸,但小女孩纯真,觉得是哥哥在逗她开心,咯咯直笑。 “别怕别怕,叔叔不是坏人。”顾周宥情绪平缓地说出了这句话。 小女孩的父亲往那一桌翘首的运动员看过去,再迟钝也反应过来是年轻人的游戏。既然女儿喜欢,就配合一下吧。 “我可以坐下和你们一起吃吗?”绝了,刚刚提议这个惩罚的女生确实很懂综艺效果。 小女孩眼睛眯成一条蜿蜒的线:“好啊好啊。” “我来替你们调汤吧,我是调汤师。拿起杯子,把鸳鸯锅里的原汤装在杯子里晃。”祁迢真应该玩一场眼色游戏。 张煜淡淡地朝祁迢的方向搂了一眼,随后委婉措辞:“你,你要不要去看一下眼科医生。” “啊,为什么?我们羽毛球运动员视力都很好的。”祁迢神色炯炯地看向张煜,“不过你要看吗?我有朋友是预备眼科医生,可以给你试试手。” “算了,还是看精神科吧。”张煜移开落在祁迢身上的目光,看向顾周宥。 顾周宥拿起桌上的茶杯,没有动那个汤匙,只是复述了一遍。 李芋棠看了张煜一眼:“该你了。” 张煜启唇:“谢谢,那就不打扰了。” “哇,你这样把我们当什么啊,可显着你一个人是好人了。”李芋棠一副看小人的鄙夷眼神。 她瞥了眼端坐着的张煜,推了推陈念姝的肩膀:“你瞅张煜,这哥们姓卢,叫鲈鱼。姓年,叫鲶鱼。姓李,叫鲤鱼。结果姓了个张,叫章鱼,特逗,这不章鱼哥吗?” “是挺逗的。”陈念姝看着李芋棠自顾自地鼓起掌笑起来,心想运动员真的很正能量。殊不知自己的名字也是个“鲤鱼”。 “陈念姝来,杀死比赛。”李芋棠话锋一转,抬高了音量。 陈念姝凑到李芋棠的耳边,对着她耳侧的蓝牙耳机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了句:“顾周宥,我爱你。” 一阵暧昧的电流涌入顾周宥的耳侧,调动他全身器官。他的心脏语无伦次地跳动着,比任何一次都要疯狂。 周遭的人中,只有李芋棠听得真切,暗自腹诽,都给这哥们调成啥样了。 祁迢大家还记得吗?是那个说沈惟康和陈念姝还挺配的的那个羽毛球运动员。[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0章 第 60 章 第61章 第 61 章 运动员多数都很阳光,充满正能量,也不会让话口掉在地上,聚会在三个小时的嬉笑打闹中顺利结束。 陈念姝和顾周宥在西湖边施施然地散着步,珍惜年前的最后一次见面。 顾周宥翻旧账:“高中不熟?” “熟,熟透了都。” 陈念姝的耳边灌进了刺骨的风,隐隐作痛。顾周宥反复摩擦手心,蹭出细碎的声响,生出一点温热。他把掌心贴在陈念姝的耳侧,触碰到她耳间的冰凉。 一丝丝温热包裹住她整个耳朵,让她的耳朵迅速升温。他的目光灼热:“熟透了吗?耳朵。” 陈念姝掀起眼皮看他:“你现在怎么这么会?我有点招架不住了。” “怎么?就许你每天情场高手,不许我学个一招半式自保吗?”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百姓翻身做州官。 “为什么要自保?我保护你。” “好了,走吧。”等他移开片刻,耳朵的温度渐渐回落,但刺痛感消弭。 寒假期间,西湖边人头攒动,陈念姝的耳坠松松垂挂,等她随手再摸时,已然不见。才刚打没多久,她怕耳洞慢慢愈合,便走到了卖首饰的小摊处,弯下身子细细挑选。 千年宋韵下的西湖浸润了清涵水墨,连耳饰都很有江南特色。 商贩看到陈念姝这张清冷自然、宜古宜今的脸,自动触发了销售潜质:“美女,这个怎么样,和你气质很搭。” “好看吗?”陈念姝拿起商贩指的那个耳饰,虚搭在耳侧,流苏丝丝拂动,顾周宥凑得近了些。 “好看。”他说。 “那就这个吧,付钱去。”陈念姝粲然一笑,商铺那一盏悬浮的灯虚晃地照着她明媚而不刺目的脸。 “我帮你带上。”顾周宥唇边漾起霁颜,西湖的晚风拂过,化为了清浅暖流。 小贩半蹲着身子,贴心地把灯泡放在陈念姝的耳边,顾周宥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擦过陈念姝的颧骨,绕到她的脖颈处,把她拉得更近了些。 顾周宥慢条斯理地取下她左侧的珍珠耳钉,紧咬嘴唇,几乎要把眼睛贴上去了。他顺着那个洞口进去,但还是扎到了旁边。陈念姝嘶了一声,偏过了头。 “弄疼你了?”他的声音喑哑,屏息凝神。 “疼死了,轻点。”她戏谑地看了他一眼。 “嗯。”顾周宥速战速决,完成了任务。 乌发丝丝如瀑垂于胸口,墨绿色的流苏耳饰轻轻擦过脸颊,细碎的挂线铃铃作响,漾出温润的光泽。 “好看吗?”陈念姝摇了摇头,耳饰像拨浪鼓一样发出清亮的声响。 “好看。”顾周宥的眼睛略过那对耳坠,只停留在她的脸上。 陈念姝环顾四周,看向人满为患的西湖,言为心声:“下次傍晚,我们一起来看西湖蓝调吧。” “好,我们一起。” 苏堤南,陈念姝和顾周宥坐着船享受分别前的最后半小时。 清辉满镜、玉盘悬空,一轮清明的圆月垂于山峦之上,泼洒下细碎光影。千年宋韵下的西湖古色古香,是独一份的中式浪漫。 湖面中央,人迹罕至。小船顺水轻轻摇晃,陈念姝抬臀坐到顾周宥旁边,船面大幅度晃动。 “小狗,船开得好慢,你要下水推着走吗?”她的视线紧紧缠在他身上。 顾周宥左手攥着她的衣袖,右手用劲把她往水里推。陈念姝的身体往后仰,手上赶紧抓住了他脖子上那根项链,直起了身子。 “求生欲还挺强。”顾周宥哼哧笑了出声。 “胆子这么大。”她捏住他脖子上那根项链,大拇指从那根戒指中穿过去,把人狠狠拽了下来。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顾周宥没反应过来,手心贴着她的肩膀扶好稳下来,顺势笑趴在陈念姝的颈肩:“你遛狗呢?” 陈念姝不直面回答他的问题,那双似野生动物的眼睛在掠夺前投来裂帛之视,撕开阒黑夜色里所有的伪装:“这么久不见,是不是要留个印记?”两人各聊各的。 每次分别时,陈念姝总是喜欢青面獠牙地落下印记。她喜欢啃噬他,在他的身上安营扎寨。不过她是个有分寸的,上次世锦赛,还刻意压制獠牙,直到比赛结束才宣泄。 “你已经挑好地儿了?”顾周宥的手滑至她坚硬的肩膀处,沉沉按了下去,不让她挣脱,用眼神示意她最好好好说。 这阵强烈的痛感反而激发了陈念姝喷涌而出的**。她一言不发,直冲着他的喉结处咬过去。这个地方她心悦已久,早早就想攻城南下,插上那根夺城的旗帜。 顾周宥卸下了所有的力,由着她横冲直撞,顺势倒了下来。陈念姝趴在他的胸口,一个嗜血成性的野兽突然来了良心,只啄了一口便松口坐了起来。 她从城外看着缴械投降的将军,幻想着城内的生灵涂炭,突然来了良心。殊不知这是主帅的空城计。 事后,她异常后悔,这不在她的计划内。她应该留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让他心猿意马。她和他可是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见不到面。 ...... 这次计划在湘潭过年,舒湘足足留了二十天假期。1月27日便出发前往湘潭。一路上陈正道脸色极其难看。坐飞机、坐高铁都不爽利,更别提还托着行李奔波了一天。 他戴上口罩,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本来路途就艰辛,他一想到还要住在乡下,看舒湘父母的鄙夷过活,糟心得不行。 舒湘家的那个村庄是个偏狭的山村,坑坑洼洼,但民风淳朴,邻里之间守望相助。老人家腿脚不便,邻居赵武立马就主动揽了这个活,出来迎接舒湘。 赵武和舒湘差不多年纪,但眉清目秀的,不怎么显年纪。一看到舒湘,就主动拿过了舒湘和陈念姝的行李箱:“湘湘,你回来了。” “嗯。”舒湘应了声。 陈正道拿过舒湘的行李箱:“我帮我老婆拿吧。”陈念姝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爱恨情仇的大战。 “别装了,平时也不见你这么勤快。”舒湘不留余地地戳穿他,今天一整天看他眼色行事,终于爆发。 本来来这地瘠民贫的地儿,陈正道就够委屈了,此刻更是演都不演了:“我等会放下行李去住酒店。” 我靠,陈正道知道她爸矫情,但这也是矫情得没边了,地方都没到呢。 “你住我家。”郑铃阿姨和我说过了,家里只有两间房,不够住。 “不了。”陈正道直截了当地拒绝。 赵武依旧那副淡定模样:“没事,我家挺干净的,去年刚翻新过。” “那岂不是全是甲醛?”陈正道说。 舒湘啧了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既然来了,就好好待着,少抱怨。” 赵武脾气也是真好:“放心吧,你都能测一下,我们家甲醛没超标。那间新房留给你住。” 陈念姝忍不住感叹这赵武叔叔干嘛一副陈正道是他救命恩人的模样。 郑玲和舒国福早早就等在了门口,一看到舒湘便拥了上来。 郑玲看着女儿:“瘦了。” 舒国福满脸笑意,这次团聚是他期待已久的:“湘湘,小姝,快进门,冷不冷?” 陈正道胸腔闷闷的,感到一阵委屈。陈念姝不想和他讲话,没理他,径直走了进去。赵武人是真善啊,走在后面把他推了进去。 一进门就可以吃饭了,四条长凳,一个木桌,一家人都没什么顾忌,径直坐下。只有那个矫情的男人,他觉得这木桌简直是细菌培养皿,得发霉了吧。 赵武,你人真好。 赵武拉着挂脸的陈正道坐了下来,随即坐在了他的旁边:“叔叔阿姨,我来蹭个饭。” “好好好,小武坐。”郑玲笑得慈祥。 陈正道暗自腹诽,对他倒是像对自己亲女婿一样。 陈正道吃不习惯粗茶淡饭,夸张得不行。一顿饭要么只吃白饭,要么就夹一点菜吞下去。 陈念姝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这要是在高中,高低得和朋友蛐蛐个三年。 郑玲和舒国福懒得理他,径直看向陈念姝,他们好久没见过这个外孙女了。长得和她爹是真像,还好性格随了湘湘。在父母眼里,女儿是一个温暖孝顺的孩子:“小姝上大学谈男朋友了吗?”前几年,舒湘经常和郑玲抱怨陈念姝早恋,谈了一个烂到不行的男朋友,每次一说起,就面红耳赤、情绪激昂。 “谈了一个。”反正都被父母发现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陈念姝便直接说了出口。 舒湘早就在裕城见过顾周宥,但两人没什么亲密举动,再加上顾周宥她是知道的,便没有多管。直到这次在网上看到女儿视频,才知道两人已经在一起了。 “几岁呀,一个大学的吗?帅不帅啊?多高啊?” “18岁,一个大学的,帅,一米九左右了。” “这么高啊,有照片吗?” “有的,等会找给您看。” 饭桌上异常热闹,赵武时不时搭几句腔,但外公外婆没有主动和陈正道说一句话。 陈正道一直是个不太合格的人。做父亲不合格,控制欲太强,说话太刻薄。做女婿不合格,岳父岳母不讲话,就不知道自己主动搭个话吗?太以自我为中心。 饭后一家人窝在沙发上看央视新闻的转播,电视台里放着12月份的世锦赛,舒国福看得津津有味。刚好放到1500米自由泳决赛,郑玲指了指屏幕:“你外公现在可喜欢这个运动员了。” 陈正道终于讲了进门来的第一句话:“爸,那你算是喜欢对人了。”他睨了眼陈念姝,“那是你外孙女的男朋友。” 舒国福不可思议地看了眼陈念姝,爱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小姝这么优秀啊,都有运动员喜欢了。” “下次我带他来和您见一面。”陈念姝郑重其事地许下诺言。 “诶,他是不是也放假了,要不把他叫湘潭来玩,住我们家,和你爸住一起。”郑武叔叔客客气气地说。 陈念姝摆了摆手拒绝了:“小武叔叔,你不要欺负顾周宥。”和陈正道住一起,顾周宥罪不至此。 郑武云里雾里,这怎么能是欺负呢? 陈正道乌云罩脸,算是听明白了,也算是对自己有点自知之明。陈念姝这死小孩,意思不就是我脾气差,会欺负顾周宥吗? 舒湘看了眼面色铁青的陈正道,笑得陷进了沙发里。 陈正道:陈念姝,我和顾周宥掉水里,你救谁? 陈念姝:让顾周宥救你,你不是说我资质平庸,连游个泳都很费劲吗? 陈正道内心OS:我还说过这话? 舒湘:你说的肮脏话还少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1章 第 61 章 第62章 第 62 章 今年顾声和许竣回家早,一家人坐在楼底的沙发上聊天。顾周宥虽然话少,但也没有以前那么拘谨。 周俪看了眼安静的顾周宥,想到了前几周刷到的那个视频,展现出了一个家长对孩子恋爱状况的关心:“小宥,你女朋友家里是做什么的?”家长的问题无非就那些。 “她爸爸是开律师事务所的,妈妈是私营企业的总监。” “条件这么好啊,那小宥你可要继续努力。”周俪是个沉静的人,看人的眼神总是很温和。 “我会的。”顾周宥颔首。 许竣给许子桉看新年的那段视频,公开处刑:“你舅舅的女朋友唱歌好听吧。” “爸爸,我认识的。”许子桉从沙发上坐起身来,那双小手紧紧抓着手机,“姐姐还带我去游乐园,舅舅还帮姐姐换衣服。” 顾周宥连忙捂住许子桉的嘴巴,察觉到大家的目光后,又立马松手。结果这小家伙又继续滔滔不绝,顾周宥只能再次捂住。分明是冬日,他的全身却汗涔涔的,一直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不是,她手受伤了,我就帮她换了下,而且她里面还穿着衣服的。” 顾声不置可否,许竣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许子桉咬了咬顾周宥的手指,他吃痛抽手离开。小孩子把舅舅耍得团团转,觉得好玩,很有成就感:“舅舅还趴在姐姐怀里哭呢。” 就这么点事,全给抖落出去。顾周宥面色潮红,连脖颈都泛着热气。看到许竣一脸凑热闹的样子,干脆直接推给他好了:“她和我生气了,是姐夫,他和我说装可怜就好。” 许竣期期艾艾的,脸色突变,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只能摆摆手:“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顾声哼笑一声,斜睨了他一眼,并不理会。 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分明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在顾周宥身上,却是第一次,弥足珍贵。 许子桉跳到顾周宥身上,把他往后推。顾周宥整个人嵌进沙发里,被迫承受身上蹦蹦跳跳的力道:“舅舅,你明天带我去游泳吧。” “好。” 村子里信号不太好,陈念姝没给顾周宥打视频。只站在家门口那棵矮小的杨梅树前,给顾周宥打电话。 杨梅树是郑玲和舒国福一起种的,现在还只是颗杨梅苗。冬天寒冷,树上起了雾凇。陈念姝的手搭在苗上的枝桠,远远望去,比这颗树高出不少:“想我没?” 顾周宥在换衣服,开了免提:“没想。” “哦,那等你想了再给我打电话吧,挂了。”陈念姝直截了当地切断了电话。 等顾周宥接过手机时,只能听到“嘟”的一声,只好舔着脸拨回去:“喂。” “小狗,你真没礼貌。你要叫人,叫我什么?” “陈念姝。” “哇,我们就是这么不熟。” 顾周宥的笑意从眼底层层慢开,他的右手搭在水龙头下,受着冷水的层层冲洗。 “你在洗澡?”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陈念姝突然来了兴致。 “洗澡又怎样?”顾周宥避而不答。 “洗澡就录下来给我看。”陈念姝抱着胳膊,不咸不淡地说出令人害臊的话。 “下雨了,姐姐。”顾周宥漫不经心地说,手伏在水龙头上,压了下来。 水停了,陈念姝有点错愕,久久没有开口讲话。 “怎么,吓到了?有那么喜欢吗?”顾周宥笑了声,手拍打台子上的水,发出石块浮沉在池塘里的闷哼声响。 “嗯,喜欢。”那块石头在塘底听到了不掺任何杂质的最美妙的声响。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这个问题顾周宥想问好久了,从刚开始认识,她就好像对一切都游刃有余。 “没有开始,我一直都喜欢你。”陈念姝向来坦荡,她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滚烫的心交代出去。 “我也一直一直喜欢你。”顾周宥学不会伪装,他只知道要把完完全全的真心摆在陈念姝的面前。 贴在耳边的手机迟迟没有传来声响,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陈念姝的心空了一块,在心底吐了句: 我想你了,顾周宥。 洗手池的水台泛起涟漪,湘潭的风拂过来,暗流涌动: 陈念姝,你为什么这么好? 顾周宥今天带着许子桉去游泳馆。小家伙噗嗤噗嗤的,什么泳姿都试过去,溅了顾周宥一脸水花。 到了深水区,顾周宥得照顾好许子桉,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生怕他呛水。 陈念姝今天和外婆去集市买菜,找了个有信号的角落,给顾周宥打了个视频电话,打得他措手不及。立马把许子桉抱上岸边,跳了上来。 他的屏幕只露出脸颊,陈念姝只能看到一头潮湿的乌发:“小狗,看看腹肌。” 顾周宥把视频往下移:“穿着呢。”他还是穿着上次那件保守泳衣。 “你真恪守男德。”陈念姝勾唇看着摇晃的镜头。 “没有,冬天太冷了。”顾周宥嘴硬道。 “姐姐,姐姐,我是年年。”许子桉把顾周宥的手掰下来,对着镜头小声说。 “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陈念姝的声音自动夹了起来,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说话。 “你在叫谁?”顾周宥眉目舒展地看着镜头。 陈念姝用一种“教练,滚边去”的眼神笑了下,神情骂得很脏。 陈念姝靠在一面灰色的石墙上,周围声噪,行人大声地用着两人听不懂的家乡话砍价,偶尔还能听到小贩的吆喝声。陈念姝穿着一件少数民族服饰,也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 “姐姐,你今天穿得这么好看啊。”许子桉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手上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手势。 顾周宥嫌许子桉吵,把屏幕侧了过去。许子桉一靠近就推他的头让他离远点。 “你幼不幼稚,别欺负他。”陈念姝站累了,蹲了下来。屏幕一顿一顿的,卡住了。 “那你也别欺负我。” 陈念姝并没有听到顾周宥说的这句话,又问了一次:“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次。顾周宥以为是威胁,避而不谈,声如蚊蝇:“我说,你真漂亮。” “说出我的十个优点,十秒,快点。”陈念姝逗弄他。 “漂亮、聪明、力气大、跑得快、体力好、身体好。”顾周宥词汇匮乏,她又一直报数,只能想到啥说啥。 “停停停。”陈念姝听不下去了,“后面四个不是一个东西吗?” “那就身材好。”顾周宥脱口而出。 “身材好?你是看过还是怎么样?”陈念姝一脸老谋深算的模样,“想起来了,你还摸过呢。” “你闭嘴吧。”顾周宥的脸颊绯红,说话语无伦次,这功夫倒是想起了旁边的许子桉,“你别带坏小孩。” “子桉,我带坏你了吗?”陈念姝故作委屈的模样。 “没有啊,姐姐说的是事实啊。舅舅还帮你换衣服呢。” 顾周宥立马捂上了许子桉的嘴,任凭他在里面闷哼发声。顾周宥的力道重,许子桉整个嘴都要肿起来了,他狠狠咬了顾周宥的手指,挣脱开来。 “泳池里都是尿。舅舅带你漱口。”顾周宥站起身来,把许子桉抱在身上,和陈念姝说等会再聊。 买了一瓶矿泉水,想让许子桉漱口,结果这小孩说要脉动。顾周宥不由分说地把水灌到他的嘴里,让他咕噜咕噜吐掉。 水狼狈地从鼻腔、嘴里喷了出来,许子桉全喷到了顾周宥的脸上。他的眼睛弯成一道月亮,笑得抽了气。 为了防止他老是乱讲话,顾周宥把他抱到了深水区的岸边,作势要把他丢下去:“错了没?还乱不乱讲话?” 见此状,救生员立马跳了下来,也是终于是从犄角旮旯里找到活干了:“哎哎哎,严禁跳水。” “嗯。”顾周宥颔了下首,表示道歉。 慌乱之中,顾周宥的手机掉了出来,落入了池子里。他立马把许子桉放了下来,下去捡手机。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自己搞得很狼狈。 手机有些年头了,被水淹没后,屏幕一顿一顿的,立马就熄了屏。 刚刚还和陈念姝说了会给她回电话,结果现在手机直接瘫痪。顾周宥蹲下身子凑近许子桉挂在手上的手表,驾熟就轻地给陈念姝拨去了电话。 “喂,你好。”对面传来一声清丽的女声。 “嗯。”顾周宥故作矜持,停顿了几秒,怕她挂了,连忙开口,“是我。” “不好意思,您打错号码了。”陈念姝低头笑了声。 “手机掉水里废了。”许子桉的手举着酸,晃来晃去。顾周宥生生拽着,生怕听不见陈念姝的声音。 “怎么掉的?” “从我手上滑下去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肌无力了?” “......”这顾周宥是真没法回,只能转移话题,“和你说一声。” “哦,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即使看不见脸,她也能想象出那头一脸吃瘪的表情,一定很可爱。 “没了。” “那就先挂了?”陈念姝试探地问道。 “哦。”顾周宥沉沉应了声,但等着她先挂断电话。 “宝宝,你真可爱。” 顾周宥低头笑了声,许子桉笑盈盈地凑了上来:“谢谢姐姐。” “我说的是你舅舅。”陈念姝笑着解释道。 像是置身于傍晚的海滩,看着独属于两人的蓝调,顾周宥眉目舒展,内心涨潮,笑得一浪推着一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2章 第 62 章 第63章 第 63 章 顾周宥不过和许子桉睡了一晚就中奖了。清晨,顾周宥翻了个身,触到了一片潮湿。 他坐起身子,把许子桉叫了起来:“年年,年年,醒醒。” 许子桉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翻了个身,揽上了顾周宥的胳膊 :“嗯。” “裤子是不是湿了?” 许子桉摸了摸潮湿的裤子,猛然坐起身来,整张脸皱了起来:“舅舅,我尿裤子了。” “没事,我给你拿裤子,你去洗澡。” 许子桉的手肉嘟嘟的,指节短小,有气无力地抓着顾周宥的衣袖:“舅舅,你不要告诉爸爸妈妈我尿裤子好不好?” “好。”顾周宥粘了尿渍的手动了动,摸了摸许子桉的头,“为什么不想爸爸妈妈知道?” “太丢人了,我都一年级了,班上的同学都不尿裤子。”许子桉的嘴巴撇了下来,眼角泛湿,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 “好,我答应你。” “那你帮我洗澡。”许子桉变本加厉,平常在家他通常是用浴缸洗的,够不着浴室的花洒。 顾周宥叹了口气:“好。” 浴室的挡风玻璃大敞着,顾周宥蹲下身子,给许子桉的手上挤上沐浴露。等他抹完全身,顾周宥拿下花洒。淅淅沥沥的水掠过许子桉的全身。 南方冬天的室内很冷,热水一关,许子桉浑身打颤。顾周宥便左手举着淋浴头,右手帮他抹抹匀。 “舅舅,我要洗头,你刚刚手上有尿,都摸到我的头发了。”许子桉黏黏糊糊说了句,嘴唇上泛了些汤汤水水。 顾周宥用指节撷去,点了点头:“还挺爱干净,自己的尿都嫌弃?” “舅舅,你难道不嫌弃吗?” “......” 花洒固定,漫过许子桉的全身,他嘴巴一撇,断断续续地哭了起来。顾周宥用花洒滋他的脸,安慰道:“没事的,我小时候也尿过裤子。” “舅舅,那你尿裤子的时候怎么办呀?”许子桉水盈盈的眼睛泛着些红血丝,好奇地问他。 “舅舅,比你更慌。”顾周宥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顾周宥刚来外婆家的时候,刚好是最容易尿裤子的年纪。不过两天,顾周宥就尿了一回。半夜,他摸着正中央湿透的被单,整个人都慌了神,焦急地快要哭出来了。接了一盆盆水,反复清洗着被他污染的一角。他知道外公外婆不喜欢他,只能一个人在坚硬的地板上坐了一整夜。他不敢用吹风机,怕吵醒外公外婆。直到床干透了,晕开一点污渍,才侧着身子躺到了床的边角。 有了这一次经历后,顾周宥晚上不敢喝一口水。嘴巴干得起皮时,也就用舌头抿一抿,慢慢地养成了咬嘴唇的习惯。 给他穿衣服的时候,许子桉整个人冷得发抖,一只脚翘在顾周宥的膝盖上,另一只脚麻利地套了上来。 “明天要去奶奶家了,我要是还尿床怎么办呀,方杰肯定会嘲笑我的。”方杰是许竣的侄子,和许子桉一边大,正是暗暗较劲的年纪。两人经常一言不合地打起来,或是为了手机,或是为了零食。方杰总是叫许子桉爱哭鬼,因为他动不动就红了眼眶。而许子桉叫他“小矮人”,因为他还没自己暗恋的女孩高,他说他站她面前像他儿子。自尊心强的“小矮人”一拳就把“爱哭鬼”打哭了。 明天要去奶奶家了,比起这个,顾周宥更担心的是顾声。许竣的父母知道了他是顾声的孩子,一定会非常生气吧。 顾周宥帮许子桉吹头发,整个人站在洗手台前,和台子一边高,跟个小手办似的。他轻轻拨弄许子桉的头发:“年年,你爷爷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爷爷奶奶很爱我。我爷爷说他心疼我。奶奶说我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宝宝。”小朋友不知道温柔、善良、孝顺是一个人的代名词,只会真挚地把他所理解的爱意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达出来。 顾周宥的鼻子翕张,摸了摸许子桉的头,算了,还是不要问了。 “妈,你不要问声声。”许竣靠在洗衣房里打电话,他和母亲很少产生龃龉。 “好,妈妈不问。但是声声这样是把你当成接盘侠了吧,她真的喜欢你吗?” “妈,这都哪跟哪啊,接盘侠也太难听了吧。”洗衣机高速运转着,压制住了许竣的声音。 “竣竣,你实话告诉妈妈,声声是不是不喜欢你?你们要离婚了吗?” “妈,我今天可以跟您打包票。我喜欢声声,我绝对不会和她离婚的。还有,关于小宥的事情,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声声的儿子。” 拿着许子桉衣服的左手剧烈抖动起来,顾周宥的心突然坠了一下,他无法形容这是什么样的感觉。是对真相的不可思议,还是对许竣难以表达的内疚。 “什么意思?这么多年你都在配合着他们一家子演戏吗?” “妈,您现在有点不冷静,我们等会再聊。”许竣把手机随意放在了洗衣机上,衣服剧烈地翻搅着,手机不时移动,最终瓷实地落在了大理石地上。“啪”的一声,震耳欲聋,提醒了顾周宥有些声音存在感极强,你无法忽视。 装聋作哑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还要逃避吗?顾周宥往前迈了一步:“许竣哥。”这个时候再叫姐夫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许竣面上一僵,嘴唇开了又合。分明是受害者,自己反倒像个被人抓包的小偷。 像电视剧一样,富裕的主角被反派一家人愚弄,钱财尽失,最后卷土重来,邪不压正,反派们统统下大狱。 “我都听到了。”顾周宥觉得应该坦然面对,“对不起,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和你坦白。” “小宥,这是大人的事情,你不需要想太多。” “但你们都痛苦了这么多年,我却是唯一的受利者。”顾周宥觉得自己应该为此买单,他始终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多。大多数时候,他通常只是在内心自苦。 许竣一时愣了神:“小宥,叔叔不怪你,也不怪你的母亲。就像你发的那条声明一样,我也想给二十岁的声声多一些宽容,她那个时候肯定也很绝望。”我应该谢谢她,谢谢她撑了下来,谢谢她愿意重新接纳一段感情,也谢谢我们能有这么可爱的孩子。 和顾周宥一样,许竣也不知道该在顾周宥面前如何称呼自己,便自称了“叔叔”。 从小的时候,顾周宥就知道许竣是一个很好的人。经历了岁月沉淀之后,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比起责备,他更多的是感谢上天对他的馈赠。 夕阳西沉,余晖如血,泼洒在楼房的顶层阳台上。拆迁房整齐划一地排列着,镀上了一层逐渐暗沉的金棕色。 顾声和顾国源也好久没能好好聊过天了。趁着晚上消食散步,顾国源也说出了自己顾虑的事情:“阿声,你明天回去决定怎么和小竣父母说?” “我就实话实说。”顾声其实也有点害怕,许竣的父母一直对她很好,每一次这个时候,她都会对自己的隐瞒特别歉疚,她觉得自己不够干净,有一个难以面对的污点,她难以启齿。 顾国源突然有想法了:“要不,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吧。” “不要。”她怕自己的父母再一次陷入被人指指点点的窘境,她不愿看他们低三下四地请求别人原谅。 “没事的,阿声。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所有的事情我们都应该一起面对。”落日余晖暖洋洋地洒在父亲不苟言笑的脸上,他借着玻璃窗上那道折射的光点了点头,手覆下来安慰顾声。 周遭的世界逐渐暗沉了下来,那道眩目的橘光从父亲脸上消失,落到了两人交叠的手上,达成了共识。 窗帘大敞着,傍晚的包厢里落下一小片橘红的光影。妻子爱美,不想晒出老年斑,顾国源便坐在了唯一一处有光的位置上。 “我们今天来是想说一下阿声的事情。” 方晓的神色淡淡的,看了眼:“年年,你带哥哥出去点菜。” “奶奶,是舅舅。”许子桉的眼睛用力眨了一下,纠正方晓。 “好好好,年年,你带舅舅去点菜。”方晓双手捧着许子桉圆嘟嘟的脸蛋,配合道。 一直装大人的顾周宥,第一次被划到小孩那桌。他关上了门,隔绝了屋内所有的声音和情绪。 顾声站起身来,都已经逃避这么多年了,她应该勇敢面对自己做错的事:“爸,妈。”她看向许建军、方晓,“我20岁的时候,生下了顾周宥。后面26岁的时候,把他送回了父母家。在这八年里,我向你们隐瞒了所有的事,很抱歉。” 徐建军的双手交叠放在桌沿,表情舒缓下来:“我和小竣妈妈也想了好久,还是觉得我们大家都忘掉这件事,给年年一个好好的童年吧。”句句没提对于顾声的任何情绪,只是站在孩子的立场上思考问题。事情才发生不到一个月,他们还是有一些膈应。 周俪看着女儿拘谨的样子,满眼心疼,但没办法,做错了事,总归是要面对的。 顾国源摸了摸周俪的手,点了点头表示安抚。 顾周宥和许子桉拎着一瓶鲜榨橙汁回来,顾周宥下意识地给大家满上。 周俪用手覆住杯子,摇了摇头,随后轻声凑到许子桉耳边:“小桉,你帮大家倒橙汁好不好?先去给奶奶倒。” “好。”比桌子高出一点的小朋友点了点头,端起摇晃的玻璃壶给大家倒橙汁。 许子桉双手撑着杯壁,乌黑的瞳孔看向奶奶:“奶奶,年年给你倒橙汁。” “哇,奶奶好开心啊。年年,你怎么这么懂事?”方晓夹着嗓子说,“有这么好的好孩子真好。” “爷爷,我给你倒橙汁哦。” 许建军一脸宠溺地看向孙子,把杯子低了下去,卸了他的力:“谢谢年年。” “外婆,我给你倒。” “谢谢小桉宝宝,外婆很欢喜。”周俪胡噜着许子桉圆滑滑的脑袋。 “外公,倒。”渐渐有些费力了,许子桉的手有点酸。 顾国源托着杯底,把着他的手,倒了下来:“谢谢小桉。” “倒,舅舅。”许子桉站在顾周宥旁边。他拿起杯子,自己倒了一杯。许子桉甩了甩发酸的手,把手搭在顾周宥的腿上。 “妈妈,年年给你倒橙汁。” 顾声端起杯子,摆到许子桉面前:“好。” “爸爸,你自己倒,我累死了。” “嗯。”许竣摸了摸许子桉的小手。 一顿饭下来,在许子桉的滔滔不绝下,大家都短暂地放下了芥蒂。 人在心情很好的时候,会对这个世界充满善意。方晓看着顾周宥,眼角的褶皱泛起细碎的涟漪:“小宥,最近游泳怎么样?” 顾周宥有些错愕,连续点了几个头:“挺好的。”怕自己的态度过于强硬,顾周宥主动关心方晓,跟个小大人似的,“您呢,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话题由此结束。 六岁,是一个容易尿床的年纪。 我表弟整个小学生涯都尿过不少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3章 第 63 章 第64章 第 64 章 小武家养了条凶巴巴的小黄狗,陈念姝途径院子去喊陈正道吃饭,小黄狗突然窜了出来猛追着她。她大惊失色,匆匆忙忙地跑。 两条腿终究敌不过四条腿,小黄狗紧追着她,陈念姝整张脸皱了起来,大喊一声:“小武、小武。”惶恐之下,她忘记了原本的称谓。 郑武吼了一声,把小狗叫了回来。陈正道慢条斯理地走到了陈念姝身边:“这么大了,连一条狗都怕。” 陈念姝浑身冒冷汗,看到父亲这一脸说风凉话的模样,直接翻了个白眼:“您小时候也没有教过我怎么不怕狗啊。” 现在气性真大。陈正道心下想着。 郑武赶紧把这只狗拴在门口,快步跑了过来:“念姝,不好意思啊,它情绪有点不稳定。” “没事。”陈念姝摇了摇头,“我见过比它情绪更不稳定的。”话毕,她便意味深长地剜了眼父亲。 晚上吃完饭后,顾周宥和陈念姝打了个视频电话。她侧躺在床上:“今天白天差点被一只狗咬了,可凶了。” “它追你了?”顾周宥蹙了蹙眉,隔着屏幕反应都比她的父亲大多了。 “对啊,邻居家养的,他说这几天都拴着,吓死我了。看来我只不怕你。”陈念姝换了个姿势继续瘫着。 顾周宥眼角含笑:“现在缓过来了?” “没有,想咬你。”陈念姝调戏他。 “别那么残暴,老想些有的没的。”顾周宥一脸禁欲地坐在沙发上,幽深的眼眸凝着她。全身裹紧,不露出一点肌肤。 “宝宝,你这么板正地坐着,我更想轻薄你了。”陈念姝坐起身来,靠在床角一隅。 “少来,别为自己的**找借口。平时这种事干少了?”顾周宥正襟危坐,一脸伪君子模样。 “哇,顾周宥,你真不要脸。”陈念姝指尖虚浮地指了指脸颊,“你平时干过的畜生事少了是吧。” 顾周宥嘴角一抽一抽的,死命憋住,最后还是破了功,笑得手机屏幕直直发颤。 也是轮到陈念姝说那句话了:“有病吧你。” “小姝,和谁聊天呢?快来,外婆给你做了件衣服。” “来了。”陈念姝冲着门外喊了声。 “别挂,等会就回来,乖乖等我。” “嗯。” 客厅里,郑铃带着陈念姝送的老花镜,仔细端详着自己做的那件苗族服饰。 “小姝,喜不喜欢?”郑铃满脸期待地看着陈念姝。 “喜欢,我明天就换上,谢谢外婆。”陈念姝把衣服捧在心口,视若珍宝。 郑铃满心满眼都是陈念姝,慈祥地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后,陈念姝把衣服摆在顾周宥面前:“好看吗?” “好看。”顾周宥的嘴角挂着笑。 “没想到吧,我妈还是苗族。” “你还是个混血。”顾周宥和她开玩笑。 “我不是混血啊,倒是高中有一个混血学姐喜欢你。你有印象吗?”陈念姝的手拿过手机,眸光粲然。 宋衿宜和陈念姝真是什么都聊。 “卡住了。”顾周宥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黑白分明的眼睛缓缓闭上了,睁着不动太酸了。 “是不是叫soowoo来着,名字挺好听。”陈念姝隔着屏幕敲了一下他的眼睛。 “不知道,不认识。”顾周宥转移话题,“你的英文名叫什么?” “我嘛,L-O-V-E,Love。”陈念姝的眼神缱绻旖旎,指腹对着屏幕点了点,“Love dog.” 顾周宥低头含笑,陈念姝调戏人的功力见长啊。 ...... 今年的除夕是2月4日,刚好是顾周宥的生日。陈念姝第一次义无反顾地想追求仪式感。 饭桌上,陈念姝小心翼翼地开口:“外公、外婆。爸、妈。我明天想回去一趟,后天再回来。” 陈正道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那我跟你一起回去。” 顾声瞪了陈正道一眼,蹙眉看向陈念姝:“你要去哪?” “裕城,我买过机票了。”陈念姝低下头扒饭。 陈正道嗤之以鼻:“呵,你现在主意挺大啊。”回去计划泡汤,陈正道阴阳怪气地对陈念姝说。 郑铃放下筷子,看向对面的外孙女:“小姝,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明天除夕,大家都不放心的。” “是啊,不安全。”舒国福点头附和道。 “这样,妈妈陪你去一趟。”舒湘说。 家长在还怎么谈恋爱啊,陈念姝讪讪一笑,决定先斩后奏:“妈,其实我觉得好像也不是一定要去。” 陈念姝抱着“我一定要去”的想法,6点钟便爬起来早早赶去了高铁站。等她到了长沙,父母的电话接踵而至。 陈念姝一接起,就是陈正道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怎么可以一个人走的啊,一点也不像话。大过年的,一点也不知道给你外公外婆省心。” “爸,您多吃点饭消消气,别再只吃白饭了,给外公外婆省省心,他们做的饭没那么难吃。” “诶,你个死小孩,你现在怎么讲话这样?” “爸,回来给您带吃的。”陈念姝径直切断了电话。在湘潭这段时间跟她爸相处下来,陈念姝觉得陈正道也没有记忆中那么森然可怖。虽然脑海里还是会浮现曾经不好的往事,但已经能学会自处了。 “喂,喂,陈念姝。”陈正道情绪不稳定地大吼大叫。 “现在到哪了?”舒湘语气平缓道。 “准备登机了,在长沙。” “路上小心,到了说一声,和外公外婆打个电话报平安。你一个人就走了,确实很不好。” “好的,妈,对不起。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好。”舒湘浅笑了声。 陈念姝到顾周宥家门口的时候,正是傍晚。夕阳斜照在黑色大理石堆成的四层楼房,漏下几束橘红色的暖光,缓缓攀至顶楼的阳台。 陈念姝闲闲地倚在门口的石墙上,给顾周宥去了电话:“你等会要出门吗?” “嗯,今晚出去吃年夜饭。” “生日快乐,小狗。今年没办法和你一起过,很伤心。”陈念姝的嘴角憋不住笑,等那头的回复。 “没事,我不过生日的。”顾周宥一边下楼一边对着手机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等会见。”陈念姝听到三两声脚步声,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顾周宥轻轻推开大门,虚掩着。陈念姝迎面冲上来抱住他,顾周宥被吓得连连后退。反应过来后,才俯身环抱住她的腰。 “想我没?”陈念姝看着他一脸错愕的模样。 “嗯。”顾周宥难得没和她唱反调。 “喜欢吗?”陈念姝的脸上洒满了漫天霞光,璀璨夺目。 “喜欢。” 顾声推开虚掩的大门,一家人站在玄关处围观着这对严丝合缝的小情侣。陈念姝的目光和顾声匆匆对视,连忙脱手放开。 陈念姝轻轻垂首,表情郑重,全无刚刚的热络模样:“叔叔阿姨好。”反正对着周俪、顾国源也是叔叔阿姨,对着顾声、许竣也是。陈念姝懒得思考,让他们自行解决称谓吧。 许竣向来是个能抗事儿的人,他温声细语地邀请陈念姝:“要和我们一起去吃年夜饭吗?” 陈念姝颔首:“好的,谢谢叔叔。” “家里车坐不下,小宥,你带着你的女朋友打车去吧。”许竣说。 “好。”顾周宥牵起陈念姝的手,被她轻轻推开。 “我要和舅舅舅妈一起坐车。”许子桉跑过去牵起顾周宥和陈念姝的手。 “子桉,到妈妈这儿来。”人小情侣好不容易见一面,有你啥事。 许子桉跑回到顾声身边,拉着顾声的手:“妈妈也一起去。” “......”许子桉,你可真是你妈的好二儿。 许竣拉开车门,招呼周俪和顾国源坐进去,随后站在驾驶座外大喊:“声声,你们一起去吧,我带着爸妈走。” 顾声的眼风凌厉地扫过许竣,冷脸对着他。 陈念姝径直坐上了副驾驶,推说自己有些晕车。实际上也看清楚了许竣的意图,想让顾声和顾周宥好好相处。 许子桉坐在座位中央扭来扭曲,厚重的羽绒服擦出窸窣声响,他歪头冲着顾声笑,随后便自顾自蹲了下来。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顾声在脑子里思索了好久,还是问了个俗套的问题作为切入口。 “半年多。”顾周宥往顾声的方向看过去。 “哦,我还以为高中那次游泳赛就在一起了。”那天看他脸上那个红肿不堪的巴掌印,以为是小情侣的**戏码。 “没有,我们高考后才在一起的。”顾周宥嘴笨,不懂怎么切入话题。 “之前,舅舅上高中的时候,还带着我和姐姐去游乐园玩呢。” “是舅舅和姐姐带着你去游乐园玩。”舅舅和姐姐是一起的。 “姐姐还惹舅舅生气了。”许子桉蹲在车子上没心没肺地说。 “......” 他们之间也就闹过这么几次不愉快,对于那一次,陈念姝的印象都没那么深刻,没想到这个小滑头还记得这么深。 没营养的谈话内容也接不下去了,顾周宥在脑子里拼命地思索。此刻,他真想在社交媒体搜索如何和家人沟通。还好车子疾疾而行,结束了他大脑高速运转的那几分钟。 寂然无声的包厢里,坐了一群沉默内敛的大人,神经再一次绷紧了。 顾国源凝凝望着陈念姝:“过年了,你家里人会不会担心?” “我今年在湖南过的年,明早坐飞机回去。”陈念姝语气礼貌。 “明天早上几点的飞机,我送你。”许竣嗓音温柔,带着一个长辈的亲切。 “让顾周宥开车送念姝吧。”顾声的眼睛和许竣自然而然地对上。 “嗯,我送吧。”顾周宥说。 “小姝今晚住我们家吧。”周俪语气平静,那双眼眸似缓缓流淌的小河,有一种“岁月不败美人”的知性。 “不用不用,外婆,我订过酒店了。”陈念姝推拒道。 “没事,退了吧,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就周俪而言,小时候,她通常不会允许顾声这么晚回来。那个年代,人贩子猖獗。家家户户都有这样的安全意识。 “好,谢谢外婆。”陈念姝礼貌地垂了下头。 顾周宥低声笑了下,这时候倒是挺正经。 下一章有文案片段哦[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4章 第 64 章 第65章 第 65 章 “床已经帮你铺好了,不用客气,当自己家住。”顾国源整理好三楼的床铺,对着陈念姝说。 陈念姝有些拘谨地说了声谢谢。 顾周宥低声笑了下,这时候倒是挺正经。 陈念姝睡眠浅,到了一个新环境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皮一直撑到了12点,才发现刚刚从玄关处进来的顾周宥。 楼梯口一动不动地站着一个人,任谁都被吓了一跳。顾周宥还算镇定,头猛然往后撞了一下,心脏毫无征兆地急促震了震。 “干嘛呢?偷东西呢?”陈念姝睃了他一眼,用气音低沉说了句。 “去房间说。”顾周宥拉着她的手走到了二楼。 陈念姝只在视频通话里见过他的房间,这么一看,倒也挺大。四四方方的构造,房间的墙纸淡雅幽静,显得整个空间静谧和谐。房间有独立的卫生间,漆黑的浴室里露出一点幽深的蓝光。 顾周宥拎着手上的东西:“这是给你家里人带的,你这样一个人跑过来真的不安全,下次不要这样。”顾周宥也怕给她的家里人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可我想你了怎么办?”陈念姝没着急看他带的东西,两根指腹慢慢往上爬,爬到了他的脖颈。 “我来找你。”顾周宥托着她的腰把她从臂膀里抽出去。 “干嘛这么抗拒我,宝宝。”陈念姝从牛仔裤口袋里抽出一个手帕,“生日礼物,喜欢吗?” 顾周宥看了眼这个鲜红的手帕,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些鬼画符,看上去滑稽极了。 “这个是什么?”顾周宥指了指上面的一串图画。 “小狗,喜欢吗?”她用力捧着他的脸,反复挤压揉捏。顾周宥的脸颊肉被堆积到了中间。 “喜欢。”顾周宥的胸腔有了起伏,往上顶了一下。 陈念姝的手滑到了他的胸口,眼神缱绻,如狼似虎:“要去浴室吗?” “我今晚不洗澡。”顾周宥握紧拳头在她头顶轻轻敲了一下,提醒她收起那些不正经的想法。 “我累了,想坐会儿。”陈念姝眼波流转,发起下一波动势。 顾周宥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软垫:“坐地上,你裤子脏。” “你找死啊,宝宝。”陈念姝噙了一抹笑,手心按住他的脖子狠狠掐了一下。 顾周宥难掩笑意,垂眸看她:“少想些有的没的,坐地上。”他指了指地上的垫子。 陈念姝踢了他一脚,坐了下去,抬眼便看到敞开的柜子:“要不在柜子里......”亲到窒息。 顾周宥坐在床上踢了下她的肩膀:“嘴巴放干净一点。” 陈念姝站起身来,顺势把他压倒在床上,手心覆住他的嘴巴:“你今天怎么回事?再这么讲话打嘴。” 顾周宥的身子沉沉坠了下来,移开她的手,全身的肌肉紧绷着向上攀,仰头亲了她一下。他小鸡啄米般再次覆了上来,被陈念姝按头倒下,不许他亲。 “你把我抱去浴室再亲。”陈念姝不知危险地说着浑话,诱敌深入。她不过是逗弄顾周宥一下,图个高兴。 身下的人单手把她抱了起来,拎着她坐上了洗手台。黑暗逼仄的空间里,镜子里的蓝光虚浮地亮着,有些诡异。两人看不清情绪的眼睛不知道在共谋些什么。顾周宥抬手把厕所的门关上,整个世界完全陷入了黑暗,只能听到两具年轻的身体躁动的声音。 “后悔了?”顾周宥的手搭在洗手台两侧,在黑暗中摸索她的身影。 “没有。”陈念姝嘴硬道。 “要开灯吗?”顾周宥抬了下手,似笑非笑地说。 “不要,就这样吧。” “怎样?” “就这么待会儿。”陈念姝撑在他腰侧的手向上摸索至他的脊背,挂在了脖子处,喃喃低语,“生日快乐,宝贝。” “嗯。”他不自觉吞咽口水,手僵直地撑在两侧。 这个空间他再也待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抱起陈念姝,往外面走。他把她轻轻放倒在床上,自己坐在了地上。 陈念姝滑了下来,水光潋滟的瞳定定凝着顾周宥:“你家浴室好多水,我屁股都湿透了。” “吹一下?” “不要,大家都睡了,就湿着吧。”话毕,她翻身坐在了顾周宥的腿上,“一起湿吧。” “嗯。”感受到一丝丝凉意,他扶好陈念姝的腰防止她摔下来。 没一会儿,陈念姝便困了。坐在垫子上,头仰着床沿沉沉昏睡了去。顾周宥打横一抱,把她轻轻扔在床边。随后,便坐在了地上,订了张去长沙的机票。 还是一起去吧,顾周宥怕她父母看他和看程旭一样不爽,也怕她大过年的舟车劳顿。 陈念姝睡得不安稳,不到六点就醒了。她起身爬起来,盯着坐在地上的顾周宥。他嘴巴微张着,头倒在床沿,身子纹丝不动地瘫坐在地上,跟在看守所一样。 陈念姝忍不住拍了一张,准备独享,结果有一天被沈惟康看到了,这碎嘴子说了句“超绝口呼吸”,也是贱得没边了。 陈念姝等到七点才拍拍他的脸叫醒他:“走了,送我去机场。” “等会,我去洗个澡,五分钟。”顾周宥有点落枕了,摸着脖子稍微转了转。 “要我陪你一起进去吗?”陈念姝突然来了精神,黑漆漆的瞳孔藏着些戏谑的情绪。 顾周宥不理她,径自从浴室拿出一支牙刷,陈念姝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顾周宥挤好牙刷把她推出去,随后便边关门边对着门外说:“你刷完牙我就出来。” 陈念姝轻笑一声,心生算计,下次把你衣服拿了,看你怎么出来。 顾周宥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漉漉的。休闲裤上挂上了陈念姝送的生日礼物,一片红红的布搭在腰侧,真显目:“好看吗?” “好看。”陈念姝嘴唇瓮张,嘴里的泡沫尽数吐在了顾周宥的胸口处。 “你不开车?”陈念姝看着他摆弄打车软件。 “昨晚太累了,不开了。”顾周宥声音有气无力的。 陈念姝踮起脚在他的喉结处轻轻咬了一口:“辛苦你昨晚伺候我,报答你。” “是满足你自己吧,走了,上车。”顾周宥牵着她的手坐上了出租车。 “走了,登机了,拜拜。”陈念姝抽出了手,被顾周宥重新覆了回去,他掏出身份证慢条斯理地说,“一起去。” 陈念姝有点错愕:“今天过年,你得和你家人一起过。” “昨天除夕,你也得和家人一起过。”顾周宥牵她的手用劲按了按,“没事,我晚上回去。” “好。”陈念姝贴了下他的身体。 一路上风尘仆仆,到家几近三点。陈正道刚看到陈念姝就板着一张死鱼脸,看到身后的顾周宥面色直接沉到了谷底。 顾周宥礼貌地欠了下身:“外公外婆、叔叔阿姨好,我就把念姝送回来,现在就走。” 舒国福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顾周宥离开,立马上前抓住顾周宥热情道:“别走,别走,住一晚好了。” “不了,谢谢外公,我今晚的飞机。”顾周宥垂首委婉道。 “那吃完晚饭再走。” 盛情难却,顾周宥推算了一下时间:“好,谢谢外公。” 舒国福第一次见顾周宥,觉得这男孩的模样真清秀,身高也高,还有礼貌,哪哪都好,便忍不住带他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圈。 邻里乡党相识久,看到村子里有一个陌生的人,都熟络地问舒国福:“这小孩,谁啊?” 舒国福满面春光,眼底炸出一丝水花:“我外孙女的男朋友,国家运动员。”那表情,要多骄傲有多骄傲。 陈正道看着岳父那模样,一边摘豆角,一边阴阳怪气地问舒湘:“诶,你爸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吗?当时我来的时候,恨不得把我赶出去。要不就紧闭门窗,嫌我丢人。还有这小孩穿的什么啊,还系一个红手帕。” “那是小姝跟着我妈学,给他绣的。有本事你也年少有为,小小年纪去当世锦赛自由泳冠军啊。”舒湘嗤之以鼻,“你确实挺丢人的,你看你当爹当女婿哪个做好了的。” 陈正道放下豆角,表情不爽,被戳中心事之后直接破防:“我怎么了啊,你看陈念姝,她生活地还是比大多数小孩要好的吧,要什么有什么。你再看看她,还离家出走,说出去丢不丢人。” “你拿她和一些小朋友比,怎么不拿你自己和你朋友比,你看人林溪肴和他爸关系多好啊。” “我在改,你能别说话这么难听吗?而且你做得也不怎么样。”陈正道小声补刀一句。 “嗯,知道了。”舒湘拿豆角的手一顿,点了点头接受批评。 饭桌上,郑铃越看顾周宥越喜欢,不挑食吃得多,吃饭斯斯文文的。再看看旁边的陈正道,吃饭么,要么只吃白饭,要么偶尔夹一两个豆角,怎么不毒死他呢。 郑铃带着一个老人的慈祥,笑吟吟说:“要不改签,今晚住这,和小姝她爸一起睡。”教教他做女婿之道。 顾周宥看了眼陈正道那张脸,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陈念姝立马推拒:“不行不行,他睡觉打呼噜,不能和我爸一起睡。” “怎么,你和他睡过?”陈正道的声音带着些无形的压迫。 “那倒没有。”陈念姝理直气壮地否认。 陈正道已经接受了要和顾周宥睡觉的现实,转而看向这个岳父岳母引以为傲的外孙女婿:“你睡觉打呼噜?” “可能太累了会。”顾周宥礼貌答道,“明天的飞机售罄了,我今晚还是得回去,谢谢外公外婆的款待。” 陈正道气极反笑,这小子倒是面面俱到。 顾国源微笑着点头:“好好好,谢谢你今天这么辛苦,送小姝回来。” 郑武回到家将近七点,招呼陈念姝过来喝茶。经过一段时间相处,郑武和陈念姝渐渐熟络起来。她觉得小武可比他爸好相处得多,也不知道身边有这样的优质男,她妈是怎么看上她爸的。 “你前段时间不是说睡眠不好吗,给你泡了个安神茶。”郑武把茶杯端到陈念姝面前,随后便坐了下来。 “谢谢叔叔。”陈念姝抿了一口,很暖胃。看着郑武,她小心翼翼地发问,“叔叔,你是不是和我妈在一起过?” “有这么明显吗?”郑武浅浅笑了声。 “我爸对你的态度太明显了,他这个人情绪太外露。但你吧,又整得是他的舔狗一样,百依百顺。” 郑武周皱着眉思忖:“舔狗是什么意思?” “额,”陈念姝思考该怎么用语言委婉描述才显得对家长礼貌,“就是说你心胸开阔,乐于助人。对于对你不好的人也能凑上去帮他。” “哦,这样啊。你爸他没这么坏,之前我妈生病的时候,还是他开车带她送的医院。中间还背她了呢。而且你爸有钱,我穷,他还帮我妈付了医药费。”郑武平淡地说出了他眼中的陈正道。 “那你们仨是什么关系?”陈念姝还挺好奇父母八卦的,因为外公外婆看上去可太讨厌这个女婿了。 “我和你妈性格不太合适,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她是不会一直被困在这片土地的,从小就是。你要是好奇的话,可以去问问湘湘。”郑武也陷入了年轻时代的爱恨纠葛,想起一件搞笑的事,“不过你爸是真暴力啊,第一次见我,上来就给了我一拳,这人仗着力气比我大,对我拳打脚踢的。” 陈念姝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他有点超雄体质。” “超雄是什么意思?” “暴力、情绪不稳定的意思。” “哦哦。”郑武转移话题,“不过,你男朋友今天来了,你爸态度怎么样?” “一般般吧,没有说难听的话。” “那应该在他那印象还行。”郑武客观评价。 陈念姝想到郑武和顾周宥没见过,立马掏出手机照片给他看:“叔叔,这是我男朋友。” “我知道,我认识的。” 陈念姝觉得得给他看一点生活照,游泳的时候又带着泳帽又勒着眼睛,颜值肯定会大打折扣。她反复滑照片给郑武看,“叔叔,你看,还有这张。” 郑武笑得合不拢嘴:“小姝,你现在好像你妈妈。你妈当时过年回来,就像这样,一张一张滑你的照片,简直一个晒娃狂魔。遇到不好看的照片,还要解释是因为你被呛到了啊之类的。” “我妈,她这么爱我呢。”陈念姝的眸色更亮了些。 “那当然了。你可是她唯一的孩子。”郑武话锋一转,“不过,你男朋友是挺清秀的。” “清秀什么意思,帅还是不帅?” “帅,但是我们那个年代的喜欢黎明、古天乐这种类型的。” “哦,那确实不一样,顾周宥力气比他们大。” 郑武笑得陷进了沙发里:“你说的对。” 一结束谈话,陈念姝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在朋友圈发过顾周宥的照片,立马编辑了一条,却为文案犯了难。在社交媒体搜索朋友圈如何夸男朋友帅的文案。最后附上九宫格,配了一条文案:原图直出的美貌。 林溪肴看到了,是最先评论的:顾周宥,快把手机还给陈念姝。 紧接着是沈惟康,真是哪都有他:丑得惨绝人寰 陈竞泽趁乱凑热闹,这小学渣整得还文绉绉的:帅得有碍观瞻。 梁珍珍:期待顾周宥选手下次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 郑妍西回复:转人工。 宋衿宜看到这堆有才的评论,灵魂拷问,为什么朋友圈不能搞个点赞评论的功能。点了个赞,回了个真帅就溜了。 陈念姝刚好收到林溪肴的消息,她倒是玩得不亦乐乎:需要小的替您教训沈惟康这碎嘴太监一下吗? 喜欢念书:去吧。 收到指令后,林溪肴立马回了个:沈总,您的老花镜我给您顺丰到付了。 顾周宥上飞机前刚看到就被提醒要飞行模式。整个飞行过程中都不能消停,焦虑快点到目的地。 回家后,郑铃和舒国福在客厅一直捣鼓着。陈念姝笑了声,问俩人:“外公外婆,你们在干什么?” 郑铃拿起手上的素色布料:“小宥送我的围巾,眼光真好。” 舒国福仰着头靠在沙发上,脖子处套了一个小型按摩仪:“小宥真是个好孩子。” 看着父母开心,舒湘也开心,戴上了顾周宥送的珍珠耳钉,推了推身边吃酱鸭的陈正道:“喂,好看吗?” 陈正道看都没看一眼,一直吃着手里的酱鸭,一下就解决了两个鸭腿。他连连点头,一副被虐待后好久没吃饱饭的样子。 次日,陈念姝和郑铃一起上集市买菜,她挽上郑铃的胳膊:“外婆,你不喜欢我爸是因为想让妈妈留在湘潭吗?” 老一辈的观念是落地生根,一生都离不开这片土地。小时候的村子,医疗条件不好,那个年代的孩子容易早夭。郑铃不愿意接受失去孩子的痛苦,便只生了舒湘一个孩子。她觉得要好好照顾她,把她留在身边。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郑铃慢慢地学会接受女儿的选择,只是还是心疼她每次都风尘仆仆地来回。 “不是,只是单纯讨厌你爸。”郑铃实诚地说。 陈念姝忍不住笑出了声,外婆还挺一心一意的,陈正道确实不是一个受家长喜欢的类型。 郑铃嘴唇开了又合,把对她爸的吐槽生生憋了回去,还是不要给孩子带来不好的情绪了。再说了,真要吐槽,她能吐槽三天三夜。从年轻时代见家长时的鲁莽无知到现在的矫情难伺候。 直到陈念姝一家三口回杭州那天,陈正道还是没能和郑铃、舒国福和解。但是老人对他也有所改观,虽然他挑食矫情但是也没有抱怨不给好脸色,不是那么没礼貌的人。 把他衣服拿走,什么时候拿走,好难猜呀 明天[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5章 第 65 章 第66章 第 66 章 正月十五,顾周宥要去香港集训。陈念姝在家闲不住,便和林溪肴、陈竞泽一起来香港旅游。 一下集训,顾周宥就急匆匆往他们在的港式餐厅走。 餐厅是欧式建筑风格,墨绿色的木窗嵌在各个角落,红木餐桌正正方方地陈列在餐厅。铜制吊灯透着暖黄色的光线,像做旧的复古老电影,盛满了九十年代的港风。 柔和的光泄落在陈念姝的头发上,她单手抵在桌上,笑得肆意洒脱。一看到顾周宥,就忍不住覆上了他的手,让他坐下。 陈念姝摸了摸顾周宥湿漉漉的头发:“这么着急,怎么不吹干了来?” “想见你。”好久没见,顾周宥情话信手拈来。 “行了,行了,坐,受不了你们了。”林溪肴一脸鄙夷地说了声,尔后便指挥了一下陈念姝,“陈念姝,你去问问那个超雄服务员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们点菜?” “我去吧。”顾周宥屁股一抬,站起了身。 林溪肴招呼他坐下:“你会粤语咋的?她会点粤语,她去吧。” 看着陈念姝熟络的口型,顾周宥舔了下嘴唇,问道:“她会粤语?” 陈竞泽晦暗不明地笑了声,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我记得念姝姐以前的男朋友好像祖籍是广东的吧。” 顾周宥脸色陡然变了,深深喘了口气,压制上涌的情绪,缄口不语。 林溪肴摆了摆手,给陈竞泽做了个“你要死啊”的口型。 陈念姝一回来看到这寂然的气氛,没多心地问了句:“怎么了?” 林溪肴拍了拍陈竞泽的肩膀,朝着顾周宥的方向努努嘴,立马甩锅:“他刚刚说你粤语是小程序那贱入教的。” 陈念姝看了看面色铁青的顾周宥,暗自腹诽,变脸真快。 林溪肴大力地推了下陈竞泽:“哎呀,都说了,陈竞泽,你要死啊,你干嘛惹她家宝宝生气啊。” 服务员表情吝啬地走了过来招待他们,一脸不耐:“what would you want?” 陈竞泽一脸无语,针对我是吧,这一桌就我不会英语。 陈念姝牵着顾周宥的手,用普通话说:“给我们来一个A套餐,不要放洋葱,我男朋友不喜欢。然后柠檬水换成常温的吧,我怕我男朋友感冒。” 林溪肴啧了声,挤出一个笑脸:“呀,你再这么说话试试呢。” 顾周宥松开她的手,气鼓鼓地说:“还是冰的吧,我现在还挺上火的。” 服务员拿出了单子,用粤语说:“你们自己打钩吧。” 这家店也就装修好看了,味道是真的平平无奇。林溪肴本就挑食,都得靠一直讲话下饭。她看着陈念姝说:“我在学校好累啊,要不我也谈个男朋友好了,让他帮我参加莫名其妙的活动和比赛。”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让顾周宥给你引荐优质资源。”陈念姝说。 “我喜欢活多话少的,身高别太高,183就好,年龄比我大一点。” 顾周宥在脑子里思索了一会:“除了身高、年纪都满足的,你考虑吗?” 林溪肴掰着手指,露出一个无语凝噎的表情:“呀,那不是只有一个条件符合吗?谁啊,条件这么差。” “张煜。” “哦,章鱼哥啊,他有种淡淡的死感,而且他比我小,是弟弟,我不喜欢年下男。” “他只比你小1岁,不算弟弟,是同龄人。”自从陈念姝总是提“年龄梗”后,顾周宥一直对年龄很敏感。 陈念姝的手从顾周宥的手背处挪到了下巴上,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下:“我倒是想到一个活少话多,身高183,年龄和你差不多大的。” “谁啊?”本来也就是当作一个没有营养的聊天内容下饭,林溪肴并不期待陈念姝的回答。 “祁迢。” “哈哈哈哈哈哈,你说那个没眼力见的羽毛球运动员啊。”林溪肴咯咯直笑,筷子啪嗒一声地落在地上,“不行,不行,我看过他太多沙雕采访了,没办法直面他。” 林溪肴蹲下身子,正好看到桌子下陈念姝一直往顾周宥腿上蹭的手,那只不老实地手一直被顾周宥无情扯开。林溪肴见过舔狗,但却是第一次见到舔手。她把筷子攥在手里,直起身子坐起来:“我说你俩能不能别虐狗了,注意尺寸。” 陈念姝用尽一切机会哄小狗:“我没有虐狗,我很爱护小狗的。”陈念姝意有所指。 陈竞泽嗤笑一声:“是注意分寸,弱智。” 林溪肴敲了一下桌子,侧身看向陈竞泽:“你个小学渣,还纠正上我了,注意言辞。”她看了眼桌上的人,“你俩都是。” 回酒店途中,陈念姝亦步亦趋地跟着顾周宥,指节死死扣住他的手背,不让他挣脱:“消气了吗?” 顾周宥的手挣脱开来,松松覆上陈念姝的嘴巴,把她一步步按倒在房门口:“允许你说话了吗?” 他还记得刚在一起时的那个约定。 陈念姝轻轻咬了咬他的手,漆黑的瞳仁滴溜溜地盯着他。 “我现在不想和你讲话。”顾周宥闷声道,从口袋里掏出房卡,讽刺道,“您回房间吧,我今天真没心情伺候你。” “哦。”陈念姝撒开他的手,扬长而去。 看着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顾周宥鼻翼翕张,眸色阴沉地盯着她的背影,直至她回房。 “这么快就回来了?”林溪肴四仰八叉地往沙发一坐,一副凑热闹的模样。 “嗯,我思考一下怎么哄他。”陈念姝抱着肩沉沉坐在椅子上,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幽蓝的荧幕微光。 “这还不简单吗?你就道歉说只喜欢他就好了,然后大骂小程序一通,骂他哪哪都小,整个一小心眼的傻缺。” “他很难哄的,要是这么骂程旭,他会更生气。” “滚滚滚滚滚。”陈念姝翻了个白眼,铿锵有力地说。 陈念姝麻溜地滚去了顾周宥的房间,敲了个门。里头动静不小,迅速地拉开。 顾周宥脸上虽没有一丝波澜,但眼神柔和了不少,傲娇道:“你怎么来了?” “来赔罪,我需要罚站吗,虔诚一点。”陈念姝绕过他走了进来。 顾周宥哼笑一声,捞起床上的衣服:“您随意吧,我去洗澡了。” 琤琮作响的水流在瓷砖上泛起水花,陈念姝凝着朦胧的磨砂玻璃,里面的人若隐若现。 似是被盯得不自在,里面的人管中窥豹,偷偷往外瞥了眼“猎豹”的身影。 稍有不慎,豹子想好了转圜之策,直接冲了过来。轻轻推开了那扇安全门,抽走了小狗的衣物。 一阵风漏了进来,沾水的肌肤骤然绷紧,顾周宥的身后猛然一颤。回头时,罪魁祸首已经迅速关上了门。 顾周宥眉峰聚拢,猛然锁紧,一言不发地冲洗身上的泡沫,随后往外沉沉敲了下门:“陈念姝,把衣服还我。” “宝宝,我错了。”陈念姝哄他。 顾周宥不理会她,他现在更生气了:“把衣服还我。” “那你说一句我原谅你。” “快还我,我冷。”顾周宥的嘴角颤了一下,眼眶里泛起淡红。 “你说一句,我还一句。”陈念姝玩火**,“宝宝,我不生气了。” “宝宝,我不生气了。”顾周宥不咸不淡地说了声。 陈念姝先把毛巾递给了他,顾周宥推了回去:“换一个。” “哦。”陈念姝把内裤递给了他,紧接着说了下一句,“宝宝,我真的不生气了。” “宝宝,我真的不生气了。”顾周宥捏紧拳头,掐得掌心泛白。 陈念姝一把裤子递给他,他就迅速穿上,光溜着身子绕过陈念姝走了出来。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一阵嗡鸣声,林溪肴恰到时机地发了条消息。 肴肴乐:把星期六哄好了没? 喜欢念书:给气哭了。 肴肴乐:牛啊,姐妹。要不你还是滚回来吧,别在那丢人现眼了。 喜欢念书:/微笑/emoji 顾周宥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荧幕里的武打戏不断变换着,带着些肃杀之意。屋内的两个人,一个站在浴室门口的聚光灯下,另想花招。一个隐于黑暗里,委屈撇嘴。 没过一会,陈念姝走到顾周宥身边,膝盖抵在他的腿上,跪了上去,把重力全部压了上去。 顾周宥胸腔闷闷的,不痛不痒地说:“下来。” 陈念姝不理会他,拿起刚刚放在沙发上的盒子。这是陈念姝今天和林溪肴一起制作的身体乳。 她捞了一抹到掌心,手径直伸到了顾周宥的睡衣里,擦着他的腹肌一点点向上延至喉结。 顾周宥的鼻子轻轻吸气,闻到了这一阵清爽的山茶花香。 两人的眼睛死死凝着对方,陈念姝又抹了一手擦上他背脊上的那条沟壑。她跪直身体,胸口贴上他的锁骨,把整个身体送了过去。 手指反复摩挲至腰间,掐了掐他腰上的肉,美其名曰帮你按摩。她的指尖快速打着节奏,挠着他的腰。 顾周宥潮湿的眼睛晕着滚烫的情绪,胸腔剧烈起伏着,强忍着身下的反应。 “我错了,对不起。”陈念姝缩成一团抵在他的胸口,听到了内里起伏的情绪。 “你先起来。”顾周宥的喉结动了又动,这样的情况,他没法好好说。 “嗯。”陈念姝爬了起来,掌心覆在他的脖子上,大拇指按住了他的喉结,“你说。” “你和程旭怎么能有这么多故事?抵抗家长、分分合合、他还教你粤语。”顾周宥一个劲地倒苦水。 “抵抗家长是我一个人抵抗的。分分合合只是各取所需,但我承认是我错了。至于粤语,他才没这个耐心,我只跟着学了几句,陈竞泽逗你的,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宝宝。”陈念姝轻轻拍了下他的脸,复而继续安慰他,“而且,我们的故事才多吧。一起经历网暴、一起过年、一起见家长还有......” “还有什么?”顾周宥抬起那双狗狗眼逡巡。 “还有一起睡觉。”陈念姝低声含笑。 林溪肴再一次卡着点打来了语音电话:“姝,哄不好就回来吧,别打扰人休息了。” 陈念姝意味深长地笑了声,那双鹰视狼顾的眼睛骨碌碌地转:“我今晚不回去了。”她盯着顾周宥无措的神情,对着电话那头说,“骗你的才怪。” 陈念姝掐断电话,把手机扔在一旁,看着身前的男人:“小狗,抱我到床上去。” 顾周宥的手臂挽过陈念姝的大腿,把她直直抱了起来,轻轻放倒在床上。 他的膝盖撑着床沿,欺身压了上去,一言不发地开始解她衣领的纽扣。陈念姝翻身趴倒,坐直身体:“你干什么?” “如果你需要解放**的话,我可以尽量满足你。”顾周宥站起身来,和她对视。 “你说什么呢你。”陈念姝第一次在他面前落于下风,羞赧着脸,终于后悔玩过火了。 原来就是个纸老虎,顾周宥低头蹭了蹭裤子,笑了笑:“回去吧。” “快开门。”笃笃的敲门声震得门框簌簌颤抖,林溪肴焦灼地敲着房门。 顾周宥起身开门,林溪肴赶紧带着手机冲了进来,心如火燎:“快快快,你先出去。” 手机的微信铃声愈演愈烈,林溪肴赶紧跑到陈念姝身边,随后切换成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接过电话:“喂,叔叔。” 陈正道哼了声:“这么迟才接,不会刚商量好对策吧。” 陈念姝凑近镜头:“刚刚在洗澡,没听见电话。” “十点半了,你们还坐在沙发上?” “刚刚在看电影。”陈念姝对答如流。 “我看你们后面的沙发一点褶皱都没有,不会在别人的房间吧?”陈正道步步紧逼。 “叔叔,怎么会呢?今天回来太迟,还没来得及上床。”林溪肴附和道。 “行了,有完没完?”舒湘推了推陈正道的肩膀。 “现在你倒和气上了,刚刚不是你叫我打电话的吗?”陈正道不爽道。 舒湘蹙了下眉,眼风凌厉地扫过陈正道,用口型做了个“闭嘴”。 林溪肴讪讪一笑:“那没什么事,叔叔阿姨,我先挂了。” 陈正道“嗯”了声,切断了电话。 第67章 第 67 章 第二站在西贡果冻海,透明的浅色海水,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点。陈念姝和陈竞泽走累了,并排坐着,看着林溪肴这个社牛和小朋友作沙滩画。 陈竞泽看了一眼群消息,下眼睑轻微颤抖,覆上一层不耐烦,转而把屏幕扣灭。手机滑落,不慎砸到了陈念姝的小腿。 “怎么了?”陈念姝撞上他的视线。 “没事。”陈竞泽捞过沙滩里的手机,复而放到了口袋里。 一连串密集的震动声接踵而至,像一条砧板上的鱼垂死挣扎,迫切地想要传递焦虑。陈竞泽的五指蜷起捞过手机,看着一条条班级群。 今晚线上英语考试。 明天线上数学考试。 后天返校,望周知。 陈竞泽深锁眉头,低声咒骂了声:“傻逼考试,真烦。” 过了半年轻松的大学生活,陈念姝早已忘本,对于陈竞泽没能那么感同身受,但还是附和了声:“我高中的时候每周周考就算了,每周三还要考试,很烦。” “念姝姐,你当时有想过出国吗?”陈竞泽问出了自己此时的困扰。 “没想过,留学圈子,我有点融入不了。而且怎么说呢?我其实也在和我爸暗暗较劲,毕竟我从小到大确实没考好过。” “我爸最近问我要不要出国,可能是因为我成绩太差了吧。”陈竞泽低头摆弄沙土。 “他可能只想给你多一个选择,你呢,怎么想?” “我好像没什么选择的余地。”陈竞泽拍了拍手里的沙子。 “怎么会,初升高你不是上了重点高中吗?比我考得好很多。” “念姝姐,那是我爸花钱买进去的。”陈竞泽无奈笑了声,嘴角扬起勉强的弧度,“有一次考试吧,考了倒数第十,隔壁班班主任在班里拿我给他们班学生打鸡血。” “嗯?” “说我是资本家的傻小孩,怎么样都有办法。说他们班的普通学生只能努力学习。” “我爸之前也是这么说我的,说我平庸无用,需要他们兜底。但现在是不是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嗯。” “你姐姐的高复生活也像打了鸡血一样,她或许能让你找到很多学习的趣味。” “得了吧,刚刚我要是问她,说群消息真烦,她只会让我把手机给埋了。” 陈念姝噗嗤笑出了声,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似的,软绵绵地弯了下去:“是她风格,但她不过是喜欢苦中作乐,把手机埋了快乐了一阵,她就会捞出来。” 苦中作乐的人小跑回来,眉梢漾着欢喜,稚气地说:“快看我作的画,简直神之一笔。” “什么笔,傻笔吗?”陈竞泽怼道。 “弟弟,祝你今晚收到考试通知哦。” “已经收到了。”陈念姝起身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林溪肴欠嗖嗖地轻轻摸了摸胸口:“幸好幸好,不然你又得怪我乌鸦嘴了。” 陈竞泽翻了个白眼:“......” 林溪肴看着这片澄净的玻璃海,眼睛扫了眼陈念姝,抱着肩摇了摇头:“可惜了,顾周宥没来,不然还能游个泳。” “这么冷的天,你要冻死他啊。”陈念姝说。 “哇,你至于吗?”林溪肴一脸鄙夷,随后话锋一转,看向陈竞泽,“出来玩还考试,太没天理了。你想考试吗?不想的话要不请假?” “算了,考吧。你们晚上去哪玩?” “晚上打卡夜市。”林溪肴舔了舔嘴唇,眼眸没有眼力见地闪烁了起来,异常兴奋。 “操。”陈竞泽低声骂了句。 ...... 约莫九点,陈念姝刚从夜市回来,就直奔顾周宥的房间,刷开了房门。 顾周宥刚洗完澡,任由陈念姝坐他腿上。他像小狗一样嗅了嗅她衣服上的味道:“你这是去哪了?” “夜......”陈念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促狭的光。 “夜什么?” 陈念姝勾了勾他的脖子,凑近了一步,用气音对着他的耳朵说:“夜还能是什么,夜店喽。” 顾周宥的腿往上抬了一下,腿间的人往下一沉,牢牢抓住他的衣领。 “现在夜店挺接地气啊,身上一股孜然味。” 陈念姝曲起胳膊,抬至鼻端:“味道是挺重。”她玩味地勾起顾周宥的下巴,“你伺候我宽衣吧。” “嗯。”顾周宥把她身上的羽绒服褪了下来,搭在沙发角,“还要脱吗?” “你要不再闻闻呢?”陈念姝歪了下头,眼睛在他喉结处逡巡。 “嗯。”顾周宥埋首进陈念姝的颈窝,用鼻尖蹭了蹭,“没味道。” “但你身上有味道。”陈念姝用指尖戳了戳他的喉结。 “什么味?” “小狗味。” 顾周宥的嘴角噙了一抹笑,不自觉地颠了颠腿间的人。 “怎么,腿麻了?”陈念姝沉沉按了下他的腿。 “没有。”顾周宥嘴硬道。 “怎么?要我给你打一剂全麻吗?”陈念姝眼尾微微上挑,漫不经心地撩拨。 顾周宥低声笑笑,答非所问:“这几天香港我都没陪你好好逛,明天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吗?” “陈竞泽明天有考试,你可别刺激他了。再说了,我也好好逛过你的房间了。” “真的好好逛过了?”顾周宥随口一说。 “嗯,在你身上好好逛过了。”陈念姝的食指和中指在他身上慢慢游荡。 “逛什么逛?我明天考试。林溪肴,你能不能长点心眼?”陈竞泽隔着手机怼道。 “哇,你这个人,你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林溪肴切断电话,看向陈念姝,“气死了,气死了,出来玩学校布置什么考试。还有这个陈竞泽,这么暴躁干什么?” “高中生嘛,无能狂怒。”陈念姝想到白天的事,“对了,叔叔说要送你弟出国?” “有这个想法,他成绩太烂了。我爸妈对他上本科没寄什么希望。”林溪肴答道。 “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嘛,我无所谓啦,看他自己吧,上专科也没什么吧。” “或许艺考呢?我记得他很会画画来着吧,遗传了你妈妈。”林溪肴的母亲是一个漫画家。 “对哦,可以问问他。”林溪肴趴在床上翘着脚回答,话锋一转,“不过,看这情况,陈竞泽明天得先回去了,我和他一起回去吧。你们俩再多玩一天。” “好。” 暮色四合,霓虹灯渐次亮起,涌出沸腾的鎏金。香港中环摩天轮悬于维港上空的绸缎,悠悠旋转着,睹尽维港夜景。 顾周宥垂了垂眼眸,看向陈念姝:“要不要坐摩天轮?上次都没坐成。” “你有听过一个说法吗?” “什么?” “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最终会以分手告终。除非在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就......” “就什么?”顾周宥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就叫一声姐姐。”陈念姝伸手掐了下他的腰,抚上一层浅浅的笑。 “你一天天的就没什么别的爱好了吗?”顾周宥双手箍紧她,咬牙切齿道。 顾周宥特地选了一个包厢,一坐定,便立马查了“摩天轮的诅咒。”了然之后,他放下手机,往窗外看去。 他的胸口像是被绞肉机翻绞一般,呼吸变得急促短浅。阖上眼睛,就像踩在了虚浮湖面上,整个人僵直不敢松懈。 陈念姝大喇喇往后一靠,看着他一脸逞强模样,轻笑一声:“你跳楼机都坐了,还怕这个。” 顾周宥睁开眼睛,望向陈念姝身后那片令人眩晕的灯海。倏尔,他将视线聚焦于面前的女生。他坐了过去,毫无预兆地将嘴唇递了过去,和她撕咬着。他的动作愈演愈烈,像是一个还未完全开智的野蛮人。 陈念姝挣扎着把他推开:“喘不过气了。” 顾周宥轻笑了声,望向玻璃窗外的世界,腹□□:“还没到最高点。” “没事,我们不会分手的。”陈念姝捧着他的脸轻声安慰,声音迷迷蒙蒙的,听不太真切。 “嗯。”话毕,顾周宥猛然吻了上去,细细密密的吻落了下来。陈念姝的手搭在他的胸口,听着他躁动不安的心跳声。那阵声强压着内心生生不息的微暗之火。 我该好好运动了。陈念姝勾着他的脖子给自己卸力。这个吻慢慢轻柔了,顾周宥断断续续地挪开,在最高点还顽劣地叫了声:“姐姐。” 陈念姝狠狠掐了下他的脖子,示意他闭嘴。顾周宥呛了声,低头咳嗽了一番,又继续把嘴唇蹭了上去。 陈念姝偏了下头:“不是最高点了。” “我恐高,看不清。”顾周宥抬眼看了下黑沉沉的天,恬不知耻地逗她。 陈念姝咬牙切齿地笑了笑,嘴角的弧度紧绷着:“把体力留着下一圈。” 顾周宥忍俊不禁:“好。” 陈念姝幽怨地瞪了他一眼,索性阖上眼装睡。阖了很久才察觉第三圈已然接近尾声。 她看了眼旁边垂头待着的顾周宥,决心哄他一下。嘴唇覆上他的额头,啄吻出声。她一下下滑落,细细密密的吻散落在脸周各处,最后停留在喉结处,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顾周宥的手撑在雾蒙蒙的玻璃床上,轻轻咬了咬她的耳朵:“姐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7章 第 67 章 第68章 第 68 章 新学期开学之际,陈念姝忙得不可开支,顾周宥也不分上下。两人见少离多,几乎与异地恋无异。好不容易抽出一天周末,结果两人直接在地铁上睡死过去,直到终点站才被涌动的人流唤醒。 顾周宥猛然起身,阖上了唇瓣,看了眼肩头静悄悄的陈念姝,轻轻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醒醒。” 陈念姝撑着酸涩的眼睛,声音迷迷蒙蒙的:“到了?” “过了,终点站,我们得下车了。” “好。”陈念姝托着疲倦的身体艰难站起身。 刚睡了一觉,顾周宥已经恢复精力了,但陈念姝还是昏昏欲睡的,身体软绵绵地撑着。看着她这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顾周宥扶了下她的肩:“要不去酒店吧。” “嗯?”陈念姝掀了掀懒倦的眼皮看向他。 “睡一觉再出来。” “嗯。”陈念姝昏昏沉沉的,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一般,活像个游魂。 一到酒店,顾周宥就招呼陈念姝上了床。陈念姝拉过他的手,往后蹭了一下:“躺进来,给我暖被窝,太冷了。” “嗯。” 顾周宥僵直着身体侧躺了进去,陈念姝环住他的腰贴紧,汲取他毛衣上滚烫的温度。 顾周宥的胸腔紧紧抽着气,一点点向外索取恰好窒息不了的氧气。他把手紧紧压在身后,撑着床沿,手心缓缓渗出冷汗。 ...... 日暮时分,暮色苍茫。昏暝无声地漫进屋内,顾周宥垂眸只能看到身边人模糊的轮廓。 猛地一声,陈念姝从梦里的意识中清醒过来,胡噜了下顾周宥的狗毛:“几点了?” “5点06分,吃饭去吗?” “再抱会儿。”陈念姝紧紧箍住了他的腰,深深嵌了进去,“算了。”她突然松了手。 “算了?”顾周宥低头失笑。 “嗯,想到个更有意思的。”陈念姝的唇角微微翘起,狡黠的笑意从眼角缓缓流淌,落至那只罪恶多端的手上。 “帮你检查最近运动成果。”陈念姝玩兴大发,手挑衅地伸进顾周宥的衣服,那只手像初出毛犊的野生动物粗鲁地游荡在这块整洁的领地,偶尔还非要引火烧身地在那片无人区反复试探。 顾周宥声音低沉暗哑,心尖上痒了一阵:“不能再往下了。” “嗯。”她本就只想要逗弄他。 顾周宥剥夺了这个气焰嚣张的野生动物使用这片土地的权利,沉沉按着她的肩扶她起身坐好:“走,吃饭去。” “嗯。”陈念姝最后再抓了一把,倒是有些意犹未尽。 清幽雅静的茶餐厅里,檀木桌椅混着松木香薰洒落淡淡的光晕,老唱片里的轻音乐笼住骨瓷餐具的脆响,在悬浮颗粒间缓缓流淌。 “你昨晚几点睡的?”顾周宥盯着陈念姝眼底笼着的一圈淡青。 “没睡,准备辩论赛资料,太忙了。”陈念姝抿了一口清茶。 顾周宥闻言皱了皱眉:“下次就在家睡觉吧,到时候我来找你。” “你也很忙。”陈念姝顿了顿,“诶,要不我买辆车,以后我们就待车上......” 顾周宥叹了口气,睫毛震颤着下垂。收敛脸上情绪后,一脸无语地看向陈念姝:“嘴巴放干净点。” “你又来是吧。”陈念姝玩味地晃了晃手中的茶杯。 “到底是谁又来?而且你拿的是茶杯,麻烦尊重茶,真当是酒杯了。”顾周宥哼笑一声。 “怎么?你想吵架是吧。”陈念姝把茶杯往桌上轻轻一放,几滴水溅在手上,像是顾周宥使出嘴上功夫带出的口水。 看着陈念姝一脸严肃的模样,顾周宥弱弱说了声:“不想。” “那道歉。”陈念姝强压嘴角的笑意。 “对不起。”小狗低下头反思。 “还有呢?” “嗯?”顾周宥闷哼一声,匪夷所思地盯着她。 “姐姐,重复一遍。”陈念姝噗嗤笑了出声。 顾周宥轻叹出声,心有不甘,撇下嘴极不情愿地叫了声:“姐姐。” “乖弟弟。”陈念姝作势去摸他的手背,被他一把躲开。 “生气了?”陈念姝目光盈盈地看着他。 “没有。”顾周宥嘴硬道,低头扒拉手机,用余光瞥她的表情。 “真的没有吗?哥哥?”陈念姝的手指慢慢滑到他的手间,像是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冲破防线。 顾周宥缴械投降,骨头松散下来,不自觉勾了勾唇角:“你有病啊。” “嗯,病得不轻,要咬一口才能好。” “这个茶饼看上去还不错。”顾周宥话锋一转,低头咬了口茶饼,随后干噎地抿了口绿茶。 茶饼配绿茶。陈念姝低头咬了一口,暗自腹诽了句:你还挺会吃。 回家后几近八点,陈念姝和顾周宥本想在门口缠绵了一会,却接到了陈正道不合时宜的勒令微信:八点了,赶紧回家,别在门口瞎转悠。 陈念姝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迅速从顾周宥的怀抱里弹开,环顾四周寻找陈正道的身影。虽说和父亲的关系有所缓解,但从小到大的生理性反应根深蒂固,难以磨灭。 顾周宥安抚地蹭了蹭她的肩膀:“没事,快回去吧。明天见,明天下午我来学校找你。” “嗯。”陈念姝又恢复了泰然从容的模样,眼角染上似有若无的笑意,“既然这样,那我明天再吃你。” “回去吧,别老想些有的没的。”顾周宥的掌心遮掩她的视线,嘴角噙了抹粲然的笑。 眼睛上覆上了一层暖融的温度,陈念姝的眼睛酸涩地落下了眼泪。察觉到手上的湿热,顾周宥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 “怎么了?你爸爸现在还和以前一样吗?”顾周宥的心头一颤,有点慌了神。 “没有,昨晚没睡,眼睛太酸了。我爸他好很多了,就是有些性格上的事,很难根除。”陈念姝话锋一转,“倒是你,明天别忘了洗干净脖子等我。” “什么跟什么嘛。”顾周宥被她这一副登徒子的模样荒唐到,偏过了头,“快进去吧。”你爸虎视眈眈呢。 陈念姝环住了他的腰:“那你重复一遍。” “重复什么?” “洗干净脖子等你。” “别闹。”顾周宥的手往后摆擦过她坚硬的手腕。 “没闹,重复一遍,不然走不了。”陈念姝步步紧逼。 “明天洗干净脖子等你。”顾周宥嘴巴撇下来,声音含糊不清。 “听不清,再来一遍。”陈念姝乘胜追击。 顾周宥发出一个警告的微笑,咬牙切齿道:“明天洗干净脖子等你。” “是不是有怨气呢?”陈念姝重重掐了下他的腰质问。 “没有。”顾周宥幽幽然地看着她,推了一把,“快进去吧,拜拜。” “妈,你能教我做一下牛仔骨吗?”陈念姝朝舒湘望去。 “嗯。”舒湘从沙发上坐起来,“行。” 陈正道装模作样地摆弄了下电视遥控器,阴阳怪气道:“怎么?要做给你男朋友吃啊。” “嗯。”陈念姝很干脆地应了声。 “你到底心思有没有在学习上啊,才在一起不到半年,这么难舍难分,这个现在网络上叫什么来着,恋爱脑。”陈正道还是改不了刻薄毛病。 舒湘踢了他一脚,瞪了他一眼,用口型做了个“闭嘴”的指令。 陈念姝眉头轻轻一扬,垂眸睨了眼陈正道:“爸,你不要学会一个词,就乱用。” 陈正道刚想替自己发声,就被舒湘瞪了回去,只能咽下一肚子气。他发泄情绪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刻薄。这对他来说太过容易了,长得就刻薄。 舒湘将牛仔骨印干血水,招呼陈念姝:“你切一下块。” 陈念姝拿过刀却有些难以下手:“怎么切?” “按骨节切块。” 舒湘的手倚着吧台,眉目舒展,忍不住发问:“我真的很好奇,你当时到底怎么看得上程旭的,怎么分还分不开了。” 一个渣渣前男友能被父母蛐蛐一辈子。陈念姝都难以启齿,自己当时怎么会为了所谓的抵抗父母,做出这样不堪的事。 学生时代做过的各种幼稚事确实令她羞耻了无数次,但陈念姝很快便想通了,接受了所谓的“黑历史”。少女时代应该有自己的英雄主义,即使现在看来不合时宜。 陈念姝的手慢慢地解剖牛仔骨,搪塞了一声:“嗯。”一个心智慢慢成熟的女孩藏匿好自己当时的少女心事,不辩白也不诋毁。 “你别理你爸,他就是说话有点刻薄,再加上有点嫉妒顾周宥。”舒湘把陈念姝切好的不规则牛仔骨放入碗中,随后目光和煦地看向女儿。 陈念姝粲然一笑,回望母亲。内心暗自腹诽,要是被她爸听到了,肯定破防着说我需要嫉妒他?他对我也没什么礼貌嘛,倒是在你父母面前能装。 “那妈,你觉得呢?你觉得顾周宥好不好?”一个和母亲算不得太亲的女儿渴望得到母亲的认可。 “好,谁会不喜欢世界冠军呢。”她说了和陈正道一样的话。 “他以后也一定可以拿奥运冠军的。”陈念姝向母亲打包票,她觉得顾周宥一定可以。 “嗯。”舒湘目光温润地笑了笑,把碗推到女儿面前,“加半勺盐、半勺黑胡椒、倒点淀粉腌一下。” 陈念姝照做,等到加淀粉时却犯了难。舒湘抱了抱肩:“没事,就刚好覆盖上,看你自己。” 舒湘突然朝客厅方向看了一眼:“你爸现在得气死了。” “为什么?” “这道牛仔骨还是他教我做的,结果你却让我教你,你要不要叫他过来。”舒湘嘴角上扬,憋不住笑意。 陈念姝猛然摇了摇头,说出了实话:“我现在还是有点怕他。” “嗯。”舒湘轻轻颔首,摸了摸女儿的头,“要腌十五分钟。” 漫长的十五分钟要怎么度过,陈念姝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妈,你可以趁这十五分钟讲一下你和小武叔叔的故事吗?” “你还挺滑头。”舒湘的手往后虚浮地搭了下,随后便娓娓道来,“大学我和郑武录了一个学校,在杭州,他和我表白,我们就很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后来毕业的时候,他想回湘潭,我想留在杭州,就不欢而散了。和大多是情侣一样,很老套的剧情。” “可是你们是青梅竹马,还是有些区别的。” “那你和我爸是怎么在一起的?” “我的公司和你爸有合作,我和他对接的时候认识了,一来二去,就熟了。” “他表的白吧。”陈念姝漫不经心说了声。 “是我。”陈念姝的瞳孔骤然收缩,舒湘倚着桌子耸了耸肩,“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年轻的时候还挺有魅力的。” 只是后来,在教育这件事上,我和他都犯了很大的错,并且没能及时制止。舒湘经常在夜里反思,可话到嘴边,却很难放下自尊,只能僵着。 “好了,时间到了,不许问了。”舒湘撑在桌沿的手松松垂了下来,“先加油再放牛仔骨。” 陈念姝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点油,舒湘把着油底猛然倒了一把:“这样差不多。” 陈念姝看着噼里啪啦的油,随后便准备把牛仔骨丢了进去。 舒湘握住陈念姝的手:“等油热。” “嗯。”陈念姝把碗放回原处,想着明天得给顾周宥做一个少油版的。 厨房烟雾缭绕的,即使陈念姝手忙脚乱的,舒湘也没再帮她,只是口头指示。 出锅的时候,陈念姝眼睛亮亮地递给舒湘一块微焦的牛仔骨:“妈,尝尝味道。” 舒湘咬了一大口,在嘴里反复翻炒了下:“还行,不难吃。” 舒湘轻轻吹了吹,像小时候给女儿喂辅食一样喂到陈念姝嘴边。陈念姝愣了愣神,立马张嘴咬过:“确实不难吃。” “你要不问问你爸,他现在说不定坐在客厅里听墙角。” “行。” 陈念姝到客厅递给了陈正道:“爸,你尝尝?” “怎么?要我给顾周宥试毒啊?”陈正道嘴硬道,眉目舒展地接了一块,“还行,没那么难吃。” 陈念姝懒得理他这个刻薄老顽固。 第69章 第 69 章 陈念姝刚打完辩论赛,就收到了新生杯篮球群的消息,这破比赛竟然是一年制的。 陈念姝糟心地放下手机,群里的消息便一条接一条蜂拥而至。 下午1点训练,第一天不许请假。 5月20日新生杯篮球比赛。 啊,学长,520怎么可以比赛啊? 学长,今天真有事怎么办,你也没提前说。 今天是公休,怎么会有事? 陈念姝截了张图,给顾周宥发了消息:怎么办,宝宝,下午训练,不能提前见面了。 1111:我21点结束训练找你。 喜欢念书:别忘了洗干净脖子,把身上的灰都搓干净。 1111:你训练,不是会流汗吗? 喜欢念书:是我咬你,又不是你咬我。 1111:...... 顾周宥突然冲到后面蹭了蹭陈念姝的脖子,冰凉的温度覆了上来,陈念姝移开了头。 “你干嘛?”看到是他,陈念姝的眸光亮了起来,“你怎么来了,不训练了?” “下午要回去的,空了两小时。”顾周宥说。 “你就这么离不开我,洗澡了吗?”陈念姝的手覆上他的脖子。 冰凉的触感使顾周宥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没洗。” “那昨晚呢,昨晚洗了也行。” “昨晚也没洗。” “哦,那我只好给你消个毒了。”话毕,陈念姝从书包里掏出一张酒精棉片作势要往他脖子上抹。 顾周宥一把躲开,抽出她手间的纸,细细帮她擦了擦手:“走,吃饭去。” “好。”暂时放过你。 食堂通明透亮,无数盏吊灯悬于高空,在瓷砖地上投下圆形光斑。薄荷绿的皮质座椅上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顾周宥和陈念姝只能挤在中央的单人吧台上,接受往来人群的洗礼。 陈念姝从包里拿出保温壶,推到顾周宥面前:“吃吧。” “你做的?”顾周宥的眼睛清冽透亮,泛着莹莹微光。 “嗯,特地为你做的。”陈念姝扒拉手上的面条,低头吸溜了一口。 顾周宥打开一看,各种食材荤素搭配、色香俱全,唯有那道牛仔骨格格不入。 “都是你做的?” “只有一道是,你猜猜,猜不出来就不是咬一口这么简单了。” “这个牛仔骨是你做的吧,跟上次的手抓饼如出一辙。”顾周宥毒舌道。 “哦,猜出来也完蛋了。”陈念姝给他递过筷子,“快吃吧,我爸亲手做的。” 顾周宥一脸狐疑地看着她,立马否定了这个荒唐的答案:“怎么可能?” “你别安慰自己了,安心吃。”陈念姝继续逗小狗。 顾周宥看着这规整的餐盘,就想到陈正道那张阴阳怪气的脸,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好了,逗你的,他不把盘掀了就不错了。”陈念姝给他夹了个牛仔骨,“快吃。” 顾周宥咬了一口,没什么味道,跟减脂餐似的。不过他不怎么挑食,也习惯了清淡的味道,便点了点头:“好吃。” “可以吃完吗?”陈念姝往深送了一口。 “可以。” 正午的暖阳一点点被搅碎,漏进了体育馆的小窗里。篮球击地的闷响、鞋底与地胶摩擦的尖锐吱嘎夹杂着咸涩的橡胶地垫,混合成一种成分复杂的气息。 “陈念姝,这儿。”杨礼闻松松举了下手。 陈念姝看了眼顾周宥:“教打篮球的学长来了,你什么时候回去训练。” “等会就走。”顾周宥自然地拿过了她的背包,“你去吧。” “还有5分钟,再和你待会儿。” “嗯。”顾周宥暗爽道。 杨礼闻慢悠悠地朝陈念姝的方向走了过来,察觉到来人的目光,陈念姝轻声对着顾周宥说:“等会他说什么都别理他。” “嗯。”顾周宥乖顺地点了点头。 杨礼闻熟络地和陈念姝打了个照面:“上次我看你投篮还挺准的,我把你从替补升成选手吧。” 如果变成选手,必然会有更多交集,陈念姝不愿和他有过多联系,只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没怎么学过。” “哦,那行。”杨礼闻转移目标,看向顾周宥,“兄弟,你给我签几个名呗。” 顾周宥很会看眼色地说了声:“下次下次,我今天手有点不舒服。” “哦,”杨礼闻的视线透向陈念姝,“那你下次给我带过来,成不?” “行,但你应该不会拿他的签名卖吧。”陈念姝阴阳怪气道。 杨礼闻顿了顿,觉得陈念姝讲话有点冒昧,语气并不友好:“不至于。” “OK。”反正我不会带给你的。 等杨礼闻走后,顾周宥轻轻笑了笑:“他怎么惹你了?” “你还记得我那个长得很可爱的室友吧,郑园。当时他俩互相喜欢了一阵,但是有一次直接下头了。当时郑园的朋友鸽了她,刚巧遇到杨礼闻,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去吃了饭。结果结账的时候,这哥直接坐下来玩手机,等着郑园结。这就算了,后来俩人逛了一家饰品店,这哥随便拿了个9.9的钥匙扣,和郑园说,刚刚你请我吃饭,我送你一个礼物吧。两人从市区打车回学校,郑园觉得刚刚我都请吃饭了,现在你怎么着也得打个车回去吧。她直接和他说让他打个车,结果这哥一动不动,还说自己手机快没电了,给郑园气个半死。好了,都到这了,故事还没结束呢。后面郑园就不理他了,他就到处散播谣言,说郑园斤斤计较,这奇葩都快给人气哭了。” 顾周宥听着陈念姝娓娓道来,不自觉皱了皱眉。分明是中文,怎么组合起来这么荒谬。 陈念姝看了眼顾周宥因惊愕开合的嘴巴,玩兴大发地用手捏住他的嘴巴:“想亲吗?”她和那天在废弃教学楼里说了一样的话。 “好,等会。”被陈念姝牢牢捏着,顾周宥的声音含糊不清。 陈念姝松开了他:“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不记得了。”顾周宥心虚地偏过头。 “你说滚蛋。”陈念姝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错了。”小狗咳了声,低头道歉。 “原谅你,我去踢球了?”陈念姝歪了下头。 “嗯,我坐在这等你。” 顾周宥坐下身子,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陈念姝,曾经她也是这样看着他打球的。原来视角转变,是这个样子。顾周宥内心叹了句声:陈念姝打球真有魅力。 不过一小时,陈念姝就过来拉住了顾周宥:“走吧,他说替补可以先走。” “我们要不要打一会儿?”顾周宥攥紧她的双手站起身来。 “好啊。” “我防你?” “你不用防着我。”陈念姝一语双关,“我暂时没打算轻薄你。” 顾周宥感觉脖子发凉,从地上捡起一颗球递给她,随后便展平双臂,等着陈念姝侵入领地。 陈念姝挑衅地用球撞了撞顾周宥的锁骨:“小心一点。” 顾周宥没明白她的意思,淡声道:“陈念姝,遵守游戏规则。” 陈念姝点了点头,从他的侧边掠过,都被他一一拦住,他玩游戏从不放水。 没办法攻城南下,陈念姝只好顺势投了个三分球,直接被顾周宥扣了下来。他看了眼掉落的球,松了口气。要是投中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惩罚他。 陈念姝看了眼顾周宥松气的表情,立马从地上捡过了球,发起第二波动势。他立马反应过来,堵在身前,把她一步步往后逼。 陈念姝肘击了下他,笑了声:“对付我这种业余选手,你至于吗?” “手不能碰到对手,罚分。”顾周宥大公无私地说。 “你有病吧?”陈念姝笑出了声,“不如还是你防我吧。”她把球递给了他。 顾周宥接过了球,看着她精力充沛地堵在身前,和她周旋了一会,便直直将球投进篮筐。 篮球发出哐哐声响,顾周宥不识趣地说了声:“我赢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谁跟你打赌了?”陈念姝一脸好笑地看向他。 “你今天不能咬人。”顾周宥蔫巴了下来。 陈念姝不置可否:“你确定不留着以后有什么大事情再用。” “反正就算有了,你也会耍赖,你一点游戏精神都没有。”顾周宥小声嘟囔。 “对不起,错了。”陈念姝攥紧了他的手,“好,弥补你,我今天收敛锋芒。” 可能是水里泡久了,脑子里一团浆糊。顾周宥回到房间,看了眼熟睡的陈念姝,便倒在低矮的沙发上沉沉睡去。 直到晚上九点,陈念姝才猛然惊醒,坐起身来:“顾周宥。” “嗯?”顾周宥闭上嘴巴,迷迷糊糊地睁了眼睛,整个身体酸肿不堪。 “学校门禁10点,我回不去了。” 顾周宥陡然直起身来,在脑子里思索了一番:“住这吧,我睡沙发。” “一起睡也没事。”陈念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随后便给郑园去了个电话,“郑园,我今晚回不去了。” 电话那头的女生一副经验老道的口吻:“没事儿,P一个打卡图就好,你安心玩。” “嗯嗯。” 看到她切断了电话,顾周宥开了口:“我这没有浴室,我给李芋棠发个消息。” “我发吧,但我没衣服穿。” 顾周宥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套睡衣:“上次落在这的。” 收到李芋棠的消息后,顾周宥随即与陈念姝一起敲响了她的房门。 一看到开门的人,顾周宥怔了一下:“你怎么在这?” “她手伤了,帮她看看。”张煜往旁边撤了一步,迎他们入门。 李芋棠的长腿摇摇晃晃地翘在桌子前,人大喇喇往沙发上一靠。一看到陈念姝便邀她坐下。 “手怎么了?”陈念姝熟络地坐了下来。 “没怎么,刚刚和章鱼哥吃饭的时候,被一个超级肌肉大猛男撞了一下,猛烈暴击。还好,就是有点淤青了。”李芋棠看了眼对面的张煜,“但章鱼哥说运动员要重视身体,就过来帮我捏一捏,大惊小怪。” 张煜板板正正地坐着,俨然和对面的洒脱模样泾渭分明:“你别这么叫我。” “咋了,粉丝给你取的爱称。”李芋棠的腿连带着桌子剧烈晃动,随后话锋一转,“你等会和我一起睡吧。”她虽是和陈念姝说的,眼神却一直玩味地盯着顾周宥,带着一丝挑衅意味。 “那再好不过了。”顾周宥回给她一个平静的表情。 “怎么切文言文了,欺负你老姐语文差是吧。”李芋棠笑了笑,“章鱼哥,你再给我按一下,你这手劲不错嘛,挺舒服。” 张煜站起身来,正色道:“你别再这么叫我了,而且你语文是你所有学科里最好的。” 语文85分,是所有学科里最好的。 李芋棠不理他的嘲讽:“那叫什么才显得和师弟们亲近啊,你觉得呢,念姝。” 问题抛给了陈念姝,被她鲁莽地接了过去:“那就叫章鱼弟吧。” 顾周宥不动声色地瞪了她一眼。 李芋棠沉沉鼓了鼓掌,笑得缩起了那条张牙舞爪的腿,盘于身下:“哇,真有才。” 身后的动作轻缓,偶尔还对着穴位闷闷按了按。李芋棠开玩笑地开了口:“张煜,是我手臂太粗了,还是你力气太小了,我怎么感觉有点痒呢。” “我重一点。”张煜说。 李芋棠是个话匣子,嘴巴咕噜噜说个不停:“记得我初中的时候,胳膊特粗,好多男生、女生背后就叫我麒麟臂,可真难听。” “这是压制性的力量,多好。”陈念姝的手垂在沙发沿角上。 “是吧,所以初中还有中二病的我,开启了一场和班上学生的掰手腕比赛,证明我的实力。”拜托,我这麒麟臂能吊打多少细狗。”李芋棠看了眼房间的男生,补刀一句,“粗的也行。” 顾周宥一脸懵,身后张煜的手也愣住了。李芋棠试图缓解气氛:“你俩摆出一副‘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言’的表情干嘛?” “真当自己是皇帝了?”顾周宥怼了一句。 “赢了吗?”陈念姝好奇结果。 “赢了,班里的男生大多个头比我矮。个高的又太细。”李芋棠洋洋得意道。 “真厉害。”陈念姝由衷羡慕这样可以引以为傲的力量。 李芋棠话锋一转,主动Q流程:“你知道我俩有个CP超话吗?”李芋棠的食指来回指了指张煜。 “知道,你们很有名。”陈念姝嘴角勾了勾。 “你别说,我还关注了呢。‘双鱼座’,也不知道是哪个神人想出来的,我俩没一个双鱼座。” “你关注了?” “嗯,磕着呢。又是什么细节控,又是什么他笑她闹,给我看咯噔了,我朋友还笑我呢。” “你以为我朋友就没笑吗?”张煜的手用力了些,“顾周宥就笑了。” “嗯,看乐了。”顾周宥一本正经地说。用2025年的话来说,就是看熟人演戏的尴尬。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全是他照顾我的剪辑,分明我是他师姐,我做的也不少啊。大家怎么只能看到他的好。” “知道了,下次采访的时候,我和大家说,要全面一点。” “妥帖,姐妹。”李芋棠拍了下他的肩头。 “......” 李芋棠耸了耸肩:“好了,你俩可以走了。” 洗完澡后闲谈了一会,等回过神来,已然到了深夜12点。陈念姝的脑子被**吞噬,骤然冒出了个新念头。 “我去找一下顾周宥,十分钟。”陈念姝说。 “好。”李芋棠点了点头。 听到一阵敲门声,顾周宥猛然滚到了床边,开了台灯,随后便下了床。 门开的一瞬,陈念姝只能看到松松垮垮的睡衣下性感的锁骨,她深深呼了下气,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冲着锁骨处那颗痣咬了过去。 陈念姝的动作剧烈,遽然带起一阵风,裹上了房门。她解开了他的第一颗纽扣,锁骨大敞着,嘴上的动作越压越重,一步步把他往后逼。 顾周宥吃力受着,等她宣泄完,才直愣愣往沙发上一坐:“你就这么饥渴难耐?” “宝宝,12点过了。”我们的约定我完成了。 顾周宥拉上第一颗纽扣,布料牵扯到这道耀武扬威的伤口,他小声嘶了声,瞪了陈念姝一眼。 后者毫无悔改之意,甚至变本加厉地冲了上来,跨坐在他身上,用嘴松开了刚刚扣好的那道纽扣。 她用手反复摩挲着他锁骨前的那三颗小痣,连成了一条线。像个战无不胜的将军一样,她想攻破他的城池营垒。 “都让你小心点了。”陈念姝撩拨他,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还想要。” “嗯。”顾周宥咽了咽口水,双手交叠托着她的腰,“别太重,牙疼。” 陈念姝轻轻吻了吻边缘的那两颗小痣,又一次鬼使神差地卸了力:“走了,晚安。” 第70章 第 70 章 520当天,顾周宥大晚上赶到了学校体育馆,站在看台上往陈念姝的方向看。 旁边的男生议论纷纷:“诶,法学院那个站在计时器旁边的女生长得挺好看,我想发个表白墙问问联系方式。” “不好意思,她好像有男朋友,”顾周宥放出了跨年夜那段视频,炫耀了一下,“她还给她男朋友唱过歌。” 那个男生讪讪一笑:“抱歉。” “没事。” 顾周宥在楼上站了多久,陈念姝就在计时器旁计了多久。他啧了声:“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换一个人。” 陈念姝累得蹲了会,看向了站台上的顾周宥,拿出手机,忍不住逗他。 喜欢念书:小狗,这么晚了,等会要不要来个520午夜场。 1111:洗洗睡吧。 喜欢念书:我爱你(勿回)。 “走吧。”陈念姝换下篮球服,冰凉的手猝不及防地攥紧他的右手。 “这么凉。”顾周宥从口袋里伸出左手包裹着她,热气如一把烈柴一点点渗出暖融的温度。 “吃过饭了吗?”顾周宥说。 “吃过了。”陈念姝点了点头。 顾周宥已经订过餐厅了,开始怀疑陈念姝到底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啊。他垂眸闷闷地问了声:“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爱你。”陈念姝仰头笑了笑。 “我其实订过餐厅了。”顾周宥无奈地吐出一口气。 “对不起,我今天有点忙,忘记仪式感了。”陈念姝摇了摇他的胳膊,“那我们去吃,其实我今天晚饭都食不下咽的,没有你在身边。” “好。”顾周宥欣然接受了,毕竟他还学着电视剧准备了雷人惊喜,还被沈惟康这贱嗖嗖的家伙嘲笑了。 “你好,有预定吗?”工作人员面带微笑询问。 “嗯,尾号2576,姓顾。” “好的,这边带您到206包厢。” 一进门,陈念姝就被满墙的粉紫繁花震惊了。四周花簇肆意蔓延,从背景倾泻至地面。瓷瓶里新摘的洋桔梗还泛着水汽,脉络里的汁液缓缓流动下来。 顾周宥瞥了眼陈念姝,后者表情错愕,看上去并非什么好兆头:“不喜欢吗?” “没有,第一次嘛,有这样的仪式感挺好的。”陈念姝顿了顿,“但仪式感这东西只要一次就够了。”换言之,准备得挺好,下次别准备了。 “是有点夸张。”顾周宥无声地叹了口气,表情受挫,怪不得沈惟康一直“土狗,土狗”得叫。 “没有,”陈念姝安慰他,“只是你做得这么好,我没能像你一样,有点小压力。” 顾周宥从口袋里掏出了送给她的礼物,是一把钥匙。 “这是什么?”陈念姝用指腹捏住仔细端详。 “车钥匙。” “你有病吧,我上次开玩笑的。”陈念姝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还回去。 顾周宥愣了愣神,倏然间心领神会,尴尬地摸了摸脖子:“想什么呢,两个轮的,电动车。学校太大了,方便上课。” “我还不会骑电动的。” “没事,你会骑自行的就行。” 陈念姝低声笑了笑,手指在他胸口快速地敲击着:“我也准备了一个礼物,回去你就知道了。” “嗯。”顾周宥从喉间发出一声闷哼的声响。 两人羞耻地听着服务员报各种菜名:鸳鸯鸡、青梅竹驴烧、相濡肉沫...... 顾周宥轻咳了一声,抬眸看向上菜员:“就这样吧,不用报了,谢谢。” 陈念姝往后随意一靠,自顾自吃了起来,拿起一颗红豆悠悠地调侃他:“这叫寄相思?” “我不知道。”顾周宥的手老老实实地撑在桌子上,也挑起了一颗红豆。 “这桌子太大了,坐我旁边吧,方便搞小动作。”陈念姝的手撑着下巴,那双张扬的眼睛鹰视狼顾地扫视他。 “嗯。”顾周宥把凳子搬过来坐到她旁边,轻轻咬了咬她的耳朵,“收敛点。” “嗯?”陈念姝夹起了一个鸡翅,直直塞到了顾周宥的嘴里。 看着他把整个鸡翅塞到嘴里,鼓鼓囊囊的,陈念姝忍不住摩挲他的下巴逗他:“小狗,慢点吃。” 顾周宥反复咀嚼脱骨,嘴巴动个不停。陈念姝听到咔嚓一声,以为她要把骨头咽下去,悠悠把手伸到他的嘴巴前:“叫你一声‘小狗’,还真以为自己可以吃骨头了?” 顾周宥愣了一下,掏出了一张纸,把骨头吐了出来,随后给她夹了一个鸡腿:“快吃吧,冷了。” “嗯。” 吃完饭后,陈念姝决定记录一下这片花海,把手机递给顾周宥:“拍几张,发朋友圈。” “我去叫工作人员,我技术太差。” “没事,技术差也没事。”陈念姝歪了下头,“随便拍吧,我技术也差,等会给你拍。” 陈念姝接过顾周宥的照片,仔细端详了下:“也没那么差,你站过去,我给你拍。” “好。” 陈念姝招呼顾周宥各种摆动作,自己也一直在换角度,结果还是拍成了一坨。 她低下头冥思:“再给我一次机会。” “好。”顾周宥配合地蹲下身子,听她指挥。一番操作后,终于是拍出几张能看的了。 陈念姝甩手就发了一个朋友圈,都忘记思考一个严峻的问题。直到看到舒湘点了个赞,她才慌里慌张地发现自己忘记屏蔽父母了。 评论区还是那几位常驻气氛组嘉宾。 驷佰伍(陈竞泽):99 肴肴乐回复:弟儿,你怎么那么非。久久。 动物家(林溪肴妈妈):小姝真漂亮,男长得真好看。 朋友 小酒罐:美腻。 奇世珍宝:KSWL 沿西行回复:转人工,甜。 鱼塘塘主(李芋棠):美女,这片花塘被你承包了。 顾周宥的评论区倒是安静了很多,沈惟康竟然罕见地只点了个赞就没发言了,还以为他高低得叫几句“土狗”。 李芋棠倒是调侃了句:弟啊,咱呢,多上点网,别跟你章鱼哥学。 路灯在梧桐叶的间隙里漏下薄薄的昏黄光斑,如同滴漏的蜂蜜,一点点撑开光晕。 “要不骑车回去?”顾周宥指了指她口袋里那个钥匙。 “你把车开这来了?”陈念姝掏出钥匙,那张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嗯。”顾周宥指了指他停的方向,一辆电动车歪歪斜斜地倚在停车位上,和公园遛弯的大爷似的从容不迫。 “也行。”陈念姝很快便欣然接受了,坐了上去。 “等会。”顾周宥从后备箱里拿出头盔和护膝给她套上,“我扶着你。” 陈念姝轻拧油门,车子断断续续地走。顾周宥虽在旁边扶着,可她还是忐忑不安地把脚伸向地面。 顾周宥把她的腿死死钉回到电动车上:“别乱动。” 他这一说,陈念姝更不敢动了。生怕一个不留神,轮子碾过他的脚面:“我下次让林溪肴教我吧,今天算了。” 顾周宥的手从她的大腿处松开,轻轻蹙眉:“嗯?你说什么?” “我说,我下次让......”顾周宥用劲捂住她的嘴巴,“你别说。” 陈念姝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示意他松开。没得到他的反应后,她直接上嘴咬了一口。 顾周宥吃痛地甩了甩手,在车子即将倾倒时,稳稳地拉住了车头。 “你今晚能学会的。”顾周宥的手臂青筋暴起,生怕车子再次滑落。 “嗯。”陈念姝认真了起来,双手绷直慢慢稳住。 “手放松。”顾周宥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嗯。”难得的温顺。 沿着人行道行了2千米,陈念姝慢慢上手了。等顾周宥脱了手,她稳稳当当地停靠下来。 “是不是学得挺快,严师出高徒。”陈念姝的睫毛一垂一扬,压不住的得意。 “我是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的学生。”顾周宥抱着肩漫不经心地说。 “我也没见过你这么轻浮的老师。”陈念姝倒打一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叫他之前老是说她轻浮。 顾周宥勾了勾唇:“快开车吧,等会又被锁外面。” “你呢?” “跟着你后面走。”顾周宥的手搭在后备箱上。 “那你可得跑起来了。”陈念姝猛拧油门,远远把顾周宥甩在身后。 过了一会,陈念姝停下车,顾周宥已然追了上来。他的头发被簌簌吹散,颅顶处不服帖的碎发在路灯下泛着细碎金光,如野火燎过的草原,生生不息。 陈念姝把头盔摘下来,套到他头上,想帮他整理一下头发,可头盔直直地卡在了头颅处。 顾周宥双手互死死扣住头盔两侧摘了下来,血管在涨红的皮肤下蜿蜒而上,渐变成骇人的绛紫色。 “按照你的头围买的。”顾周宥喘了口气,把头盔递回给她。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头还挺大?”陈念姝整理了下绽开的头发,继而把头盔带上。 “是你的太小了,上次在公交车上靠着的时候还没我掌心大。”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就是那个时候决定要轻浮你的。” “骗子,你在那之前也没好到哪去。在沙发上靠着,跟个大爷似的。不知道的,以为你在我房间钓鱼呢。”顾周宥一顿输出。 “诶,你就是家长口中我说一句你有十句顶着的典型案例。” “你少说了?再说了,你别一天天的说的自己阅历很丰富的样子,伪装自己年龄大。”顾周宥一时上头了,小声抱怨道。 “诶,今天520,你又想吵架是吧。”陈念姝屡试不爽,“你是打算把以前的事抱怨个遍是吧,那你说说吧,下次要抱怨什么?抱怨我渣?” “对不起。”陈念姝浇灭了这团从高中时代就将熄不熄的无名火。 顾周宥戳了戳她的肩膀:“下次再也不说了。” “没事,你有什么一次说个尽,是我做错了,我听着,补偿你。”陈念姝抓住他滚烫的指尖,按在自己的锁骨处。 “没有,我没有什么要抱怨的,你特别好。”顾周宥的眼睑盛着盈盈泉水,澄澈地望向她。 “害怕了?我又不会吃了你。”陈念姝顿了顿,“顶多咬你一口。” “没有,是认真的。你很好,特别好。”顾周宥眼底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那我说了,”陈念姝强敛嘴角的笑意,“高中说你不坦荡不要联系了,生气了没?” “生气了,但是我活该。” 还挺会自我反省,陈念姝嘴角不受控地微微抽动,从鼻息里漏出强忍的笑意。 “说要来找你,结果一个学期都没来生气了没?” “没生气,你不会说话不算话,肯定是有事。但也不开心,你一个电话都没有,连生日也不邀请我。”顾周宥委屈巴巴地说。 “错了”陈念姝松开他的指节,转而攥紧他的手,“那我说要和你分手,生气了没?” “没生气,是我的错。” 陈念姝从电动车上下来,摘下了头盔,把缕缕碎发轻盈地甩到身后:“对不起,下不为例。”她视若珍宝地托住他的脸颊,指尖陷进紧绷的肌肤里,如一片羽毛般在他的额头、眼睛、嘴唇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身后星星点点的光晕有些刺目,顾周宥的眼睛被灼得有些发黑。再睁眼时,模糊的虚化背景下,只有陈念姝那双野生动物的眼睛泛起透亮的釉色。 幽暗的丛林里,趾高气昂的佼佼者懒得看脚下蜿蜒的山路。而那条暗藏玄机的路上鲁莽地闯来一个不速之客,一上来便沉沉锁住了她的嘴唇。 四片唇瓣严丝密缝,势必要决出谁才是食物链的顶端。感受到猛烈的攻势,陈念姝踮起脚勾住顾周宥的脖子,把他扯了下来,方便自己进攻。 顾周宥的手交叠在一起,扣住她的后脑勺,探舌进去,像是小时候医生手里的那根检查舌苔的雪糕棒,沉沉往里顶。可这家伙的目的就没那么单纯了,他在找的是取胜的破局之法。 两人皆活泛地吐出温热的气体,可陈念姝已然缺氧,处于劣势。她鼻翼翕张,汲汲吸着氧气,俨然一副气血亏空的模样。 两人眼神蓦然相撞,顾周宥翻了个面,一副胜利者模样叫嚣着:认输了没? 陈念姝累得不行,挣脱开来,那双眼睛依旧气焰嚣张,扫视着他的喉结,似是说着:今天哄你一下,放你一马。 两人就这样走走停停卡着点进了学校的大门,陈念姝小跑回宿舍,拿出了给顾周宥的礼物。 她抱着一个大箱子跑到宿舍楼下,把礼物递给了顾周宥:“打开看看。” “嗯。”顾周宥轻轻地把礼物放在座椅上打开,是一个厚重的键盘。 陈念姝把顾周宥的手搭在键盘上:“试试手感。” 顾周宥低声笑了笑,手指灵活地打了几个字。 动作一气呵成,陈念姝没有看清:“打的什么?” “随便打的。” “我好像看到了喜欢......”陈念姝的手往他的喉结处蹭了蹭,随后停在了那。 “你看错了。”顾周宥的声音沉静。 感受到喉结处酥酥麻麻的颤动,陈念姝尝到了甜头,舍不得移开了:“骗子。” “你真看错了。”颤抖的声音一点点滑过陈念姝的肌理。 “那你到底写的什么?”陈念姝轻轻摩挲他的脖子,把食指换成了大拇指。 “写的想亲。”混沌的声音毫无起伏地吐了出来,“之前说的‘滚蛋’,骗你的。” “就知道你是假正经。”陈念姝仰头轻啄了下他的喉结。 “好了,回去吧。”陈念姝把键盘链挂到顾周宥身上,“我亲手缝的,怎么样?” “好看。”顾周宥的指腹覆过那个凸起的图案,看着这圆不圆,尖不尖的形状,他低声笑了笑,“这不会是爱心吧。” “嗯,520快乐,男朋友。” 回到寝室后,陈念姝看着置顶那个没什么情绪的1111字符,怎么看都有些不顺眼,便朝着寝室群众筹了微信名。 “素质教育漏网之鱼”群聊传来一个消息: 喜欢念书:替顾周宥众筹一个微信名。 奇世珍宝:一米九模子哥。 沿西行:(宽肩窄腰)水中贵族顾少 小酒罐:顾.大鸟依人 喜欢念书:你们别欺负老实人了,打死他也换不了。 小酒罐:那就打死。 奇世珍宝:臣附议。 沿西行:你给他取的什么? 喜欢念书:......汪汪大礼包。 奇世珍宝:......坚定的狗塑主义者。 喜欢念书:众筹失败,稍后片刻,溜了~ 陈念姝又去骚扰林溪肴:绰号王,给顾周宥取个微信名。 肴肴乐:AAA划水小顾弟 肴肴乐:震碎山西醋坛山 肴肴乐:爽约约的星期六 “爽约约”是林溪肴给陈念姝取的绰号,来源于前些日子,陈念姝本答应林溪肴陪她去南京玩,但学校的新生杯不合时宜地阻碍了原本的行程。态度姐发话了,给陈念姝取了一“个爽约约”的绰号调侃她,并要求陈念姝把头像换为爽歪歪三天以示警告。陈念姝为了让她消气,到现在都没换头像。 陈念姝看着这几个昵称,笑出了声,林溪肴的创作真的没有瓶颈期。可顾周宥脸皮薄得很,一下否决了他们所有人的创作。 陈念姝威胁他要是再这样就叫他wk的龟儿子或者社会哥爱吃的死鱼眼。 可顾周宥也化身了态度哥,誓死捍卫自己的脸皮。陈念姝拗不过他,给他取了个普通的昵称@顾小旺,顾周宥虽不太满意,但还是勉勉强强地接受了。 从那以后,陈念姝经常@他,工作之后更甚。不想下床灌水,艾特他倒水。不想穿鞋,艾特他抱她去浴室洗漱。想让他叫姐姐,艾特他满足她。顾周宥通常只会在一个场合满足,但陈念姝也很满意。提这儿那儿的要求,比如要求他萌萌地叫,要求他低点嗓音叫,要求他可怜兮兮地叫。只要是在那个场地,顾周宥都会放下羞耻,满足她。 第71章 第 71 章 刚过完520,顾周宥就为6月11日的一周年纪念日犯难,那天还恰巧是她的生日。 顾周宥和沈惟康吃饭的时候,随口一提。那人便像被刺激到了一样,一脸鄙夷地看着顾周宥:“不是刚过完520?一年到底还有多少节日能被你俩霍霍?” “我那天在哈尔滨有个比赛,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 沈惟康哼笑一声:“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一个小节日你搞得跟你俩是对苦命鸳鸯似的。” 顾周宥:“在哈尔滨?你去不去?” “我去个屁。”沈惟康字正腔圆地说。 “哦。”顾周宥拨通了一个语音电话。 沈惟康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打给谁啊?” “宋衿宜。” “有病吧你,你俩有到那种不通知就能随便打电话的关系吗?”沈惟康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 “没有啊,所以用你手机打的。”顾周宥欠嗖嗖补了句。 “傻逼吧你。”沈惟康一把夺过顾周宥的手机,没想过自己会为这么拙劣的骗术慌了神。 沈惟康暴戾地把手机甩到他身上:“无聊。”分明平时最无聊的就是自己。 陈念姝一看到摇晃的镜头,停了下来:“没事吧,沈惟康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有病吧你。”沈惟康凑近镜头,一口气堵在胸腔上。 “他咋了?”陈念姝小声对着屏幕做了个口型。 顾周宥老老实实地说:“我刚刚问他去不去哈尔滨,他说不去。” “哦~他喜欢偷偷去。”陈念姝小声调侃,“没事,我去,我和宋衿宜都说好了。” “你去?”顾周宥歪了下头,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对,我去。”陈念姝的声音渐渐大了些,“沈惟康,你去不去?宋衿宜还特意问过你。” 沈惟康哼了声,扭捏试探:“不会是那种早知他来了,我便不来了的语气吧。” “不是。” 得到否定答案后,沈惟康心情见好,应了声:“去。” 听到了一阵敲门声,陈念姝切断了电话,连忙跑下床开门。 舒湘递过来一个小盒子:“小姝,你要去哈尔滨,礼物我提前给你吧。” 陈念姝惊喜地接过,手忙脚乱地打开,是一副黛青色的耳坠,垂落的珍珠表面泛着虹彩。 “喜欢吗?”舒湘小心翼翼地发问。 陈念姝频频点头:“喜欢喜欢,好特别,很难挑到吧。” “我自己设计的。”舒湘本就是珠宝公司的,虽然近些年没再设计过耳饰,但手感还在。 陈念姝睁圆了双眼,胸口猛然撞了一下,稚拙得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这一年来,她得到太多缺失的爱了,却始终没能学会坦然处之。 看着这个独特的耳坠,陈念姝的眼波粼粼漾开一圈柔光,她卸下了学生时代的惴惴不安,盛情邀请母亲走进她的心房:“妈,你要帮我带吗?” 舒湘怔了一瞬,伸手接过耳坠。她低垂着眼睫,指尖轻颤,轻轻托起陈念姝发烫的耳垂,将银针缓缓推入。那一刻,当年那个冷着脸在高一强行摘掉女儿耳堵的母亲,消融了经年的懊恼和辗转,往事形成了闭环。 2019年6月8日,周六。 全国游泳冠军赛已在哈尔滨进行了两天,陈念姝刚处理完学校的作业,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哈尔滨。 宋衿宜早早便等在机场了,一看到陈念姝便招了招手:“朱朱。” 宋衿宜熟络地接过她的行李箱:“吃饭去?” “好。” 西餐厅里,宋衿宜滔滔不绝地和陈念姝聊着天,俩人还是和高中一样,嘴嘴下头男,讲些生活小趣事。 宋衿宜看上去心情不错,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眸中嵌着细碎的光亮。 陈念姝吸了口杨枝甘露:“和沈惟康见过了吗?” “嗯,我们昨天出去玩了一整天。”宋衿宜叉了一块惠灵顿牛排,这是她第一次吃。 “你有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想法了?”陈念姝自然而然地问了出口。 宋衿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继而慢条斯理地嚼了嚼那块牛排,说话含糊不清:“嗯,我准备等这次暑假回家和他表白。” “你表白吗?”陈念姝笑了笑,“他怕是会比你着急吧。” “那就拭目以待喽。”宋衿宜的手搭在冰凉的杯壁上,小口啜饮着那杯蓝调鸡尾酒。眼尾带笑,哼着段荒腔走板的旋律。 顾周宥比赛任务重,俩人直到生日当天才见了一面。 陈念姝和宋衿宜、沈惟康坐在站台上,观看男女4*100米混合泳接力赛。 泳池边的空气绷得发紧,时不时还有观众唱衰浙江队的组合模式。第一棒,张煜的仰泳拖出一道沸腾的白痕,浙江队处于领先。但“女蛙男自”一直被称为死亡组合,浙江队在全是男性蛙泳选手的第二棒渐渐落了下风。李芋棠咬紧牙关,在第三棒蝶泳中频繁振臂,如同撕扯海浪般,硬生生稳定局势,缩小差距。 最后一棒,顾周宥纵身跃入泳池,他近乎固执地摇着手臂,闷而沉的打水声,没有溅起大开大合的水花,但每一次呼吸都混着一股浓稠的血腥味。当他逼近终点线时,指尖率先触臂,水浪轰然炸开,他猛得抬头,水珠飞溅的泳镜上映着电子屏刺目的红色,浙江队最终在混合泳接力决赛中获得冠军。 顾周宥累得几乎要沉入水底了,直到观众席上的一阵嘈杂将他拉回现实世界。他托着皱缩的手指,爬上了岸。 与此同时,宋衿宜松了口气。把手里的钻石项链递给陈念姝:“朱朱,生日快乐。” 陈念姝眼前一亮,很是惊喜,但随之而来的是受之有愧:“很贵吧。” “还行,但贵的衬你。”她凑到陈念姝耳边,“偷偷告诉你,我爸爸变成暴发户了,他说以后不需要为了钱纠结。” 宋衿宜微微眯起眼,唇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轻盈感从胸腔漫上脸颊,那份从容安然是陈念姝从没见过的。 “嗯嗯,那给我带上吧。”陈念姝不再推脱,把身后的头发尽数薅了上去。 陈念姝仔细端详那个项链盒,看到了一张内存卡:“这是什么?” “这是我给你和顾周宥做的高中Vlog。正好,我大学学过,专业对口了。” “特别喜欢,晚上和他一起插上看看。” 陈念姝把Vlog缓存到手机里,躺在沙发上招呼顾周宥:“过来。” 他凑了过来,把她的头枕在腿上,手指缓缓插入她的发间。 “你也太逗了吧,鼻青脸肿的,跟个孙子一样。”陈念姝笑得整个头颤了颤。 “怪谁?”顾周宥的指腹在她头皮上沉沉按了按。 “少污蔑我,又不是我干的,是你上一段孽缘。”陈念姝侧过头撞上他眼睛。 “你再仔细看看呢?”顾周宥托起她的头凑近屏幕。 陈念姝轻咳了声,心虚道:“我那时候下手没这么重吧。” 顾周宥哼笑一声:“差点撅出二里地,还好我要面子,扛了下来。” “对不起。”陈念姝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仰头啄了一口。 陈念姝把视频暂停凑近看了一眼,顾周宥调侃道:“沈惟康就一闪而过,你还要给他放大。怎么?还想仔细观察他喉结啊?要不要我去割了给你做物种研究啊。” 陈念姝瞪了他一眼,倒打一耙:“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顾周宥有口难言,只闷闷地抖了抖腿。陈念姝的头被他晃得昏昏沉沉的,重重掐了下他的大腿:“打住。” 陈念姝的目光仍在沈惟康身上流连,顾周宥委实按耐不住了,抬手按下暂停键,画面继续播放。 陈念姝侧过身,乌黑的长发像一匹上好的绸缎抖散在他手背上:“顾周宥,你真幼稚。” “陈念姝,你真放荡。”他气鼓鼓反驳。 “对不起,我就是觉得他长得欠扁。”陈念姝的食指弯曲,勾了勾顾周宥的喉结。 “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人达成共识。 “好看吗?衿宜做的视频。”陈念姝把屏幕对准顾周宥。 “嗯,有技术含量。” “对了,你怎么都不跟我说生日快乐?”陈念姝作势掐了下他的脖子。 “生日快乐。” “没了?”陈念姝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那还要什么啊?” “当然是一周年纪念日快乐。” “嗯,一周年纪念日快乐。” “没了?” “真没了。”顾周宥舔了舔嘴唇,笑得陷进了沙发里。 “没事,我有。”陈念姝伸手够桌上的盒子,眼睛还是一动不动盯着他,“谁叫我宠你呢。” 她把盒子递给他:“打开看看。” 顾周宥抿了抿嘴唇,视若珍宝地把盒子捧在掌心,动作极轻地拢住。 陈念姝随手把盒子打开:“喜欢吗?” 顾周宥把泳镜轻盈地拿出来,仔细端详:“喜欢。” “我帮你带上。”陈念姝按着他的膝盖坐了起来。 “好。” 顾周宥阖上眼任凭她在他的腿上乱跳。陈念姝使劲搓了搓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发往后撩。 一个不留神,陈念姝的腿往旁边蹬了一下,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顾周宥睁开眼睛眼疾手快地捞过她的腰肢,细细密密的头发缠绕过他的脖子,痒痒麻麻的。 陈念姝的手顺势搭在了顾周宥的胸口,他的胸腔砰砰直跳。陈念姝手欠地从脖子处探了进去,想感受更加旺盛的心跳。 顾周宥羞愤极了,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温度顺着脖颈扩散,睫毛慌乱地扑闪着:“撒手啦。” “摸一下,我都没好好摸过你。”陈念姝顺着逐渐攀升的温度,把此地当作可以久留的汗蒸房,覆上了自己的手掌。那阵本就躁动的心跳声愈演愈烈,顾周宥的肌肤上浮起了一层细密的水光。 顾周宥偏过头,攥着她嚣张的手腕:“继续帮我带吧。” “好,那你说放过我。” “放过我。”顾周宥蹙了蹙眉,声如蚊蝇。 “虽然不真诚,但我舍不得为难你。”陈念姝捧着他的脸,“放过你。” 平时为难得少了?顾周宥看着她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咽下“苦楚”,配合地点了点头。 泳镜的橡胶带贴着她掌心的温度,陈念姝粗鲁地绕过他耳后,直截了当地帮他带上,顺带捎走了一撮鬓角发。 顾周宥吃痛地嘶了声,手掌撑在陈念姝的肩膀上缓解:“我怀疑你是故意的。” “怎么会?”陈念姝确认了一下松紧度,帮他带正,“我心疼你还来不及。” “你好油。”顾周宥低头含笑。 “你不就喜欢这样?”陈念姝反诬一口,把泳镜取了下来,“怎么样?清晰吗?” “嗯。” “特地挑的这一款,他们说不容易起压痕。你每次在采访的时候,眼睛上都是红印。” 顾周宥眉目舒展,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毫无防备的青涩感。 陈念姝吞咽口水,欺身把他压倒在沙发上,手嚣张地往他背脊里探。顾周宥腹背受敌,只能揽过她的腰身,怕她动作激烈地摔下去。 陈念姝的鼻尖怼着他的鼻侧,凶狠地含住他的嘴唇,两人的唇舌纠缠不休,誓死都要抢夺这个地盘的归属权。原本任人宰割的顾周宥突然起了兴致,像一尾渴水的鱼奋力争夺着陈念姝唇齿间的潮湿。他掐着她腰肢的指节泛白,顶了上来,两具年轻的身体急不可耐地坐了起来,喘息声越来越滚烫,两人都起了层薄汗。 陈念姝挂在他身上,哑声道:“去浴室吗?”意乱情迷的一阵声在顾周宥的鼻梁上裹上一层层黑线,濒临窒息,唯有剥丝抽茧才能抽离开来。 顾周宥偏过头不让她亲了,如果今天去了浴室,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他均匀地喘着气,轻轻把她放到了沙发旁:“我......我给你拿礼物。” 那层黑线怕是裹他小脑上了,陈念姝剜了他一眼:“顾周宥,你个怂逼。” 顾周宥不理睬她,大步流星地从行李箱里拿东西。 他递出一个长条盒子放在陈念姝腿上:“拆开看看。” 陈念姝直起身子,原本散漫的眉眼骤然一敛,郑重其事地拆开来。看到棒球棍的那一刻,陈念姝笑着瘫坐下来:“为什么送这个?” 高中贩卖机前的那一晚,她玩笑似的说出了真心话,顾周宥从她落寞的眉眼间看到了她不知所措的童年。从那时起,他便想和她一起找回五彩斑斓的小时候:“想让你教我。” “是我的生日还是你的生日?还教你。”陈念姝眉目舒展,嗔怪他“喧宾夺主”的行径。 “是我们的一周年纪念日。”顾周宥的瞳孔轻轻颤抖,烧着两簇摇曳的野火。 他坐在沙发上,一寸寸探着陈念姝的衣袋,把生日礼物捞了出来:“这才是生日礼物,放这么久了都没发现。” “U盘?”陈念姝伸手接过。 “嗯,给你做的程序。”顾周宥顿了顿,“编程。” 去你大爷的程旭。 陈念姝急切地把U盘插到电脑里,打开唯一的程序,一个色彩斑斓的备忘录映入眼帘。 陈念姝的肩头擦着顾周宥左肩那颗疫苗疤:“这程序,我很喜欢。” 顾周宥钻牛角尖地纠正:“编程,别整天程旭程旭的。” 陈念姝侧过身跪坐,大拇指沉沉按着那颗铜钱圆心大小的疫苗疤,反复旋转:“怎么想着做这个程序?”陈念姝在顾周宥的雷点上放了把慢炖的小火。 顾周宥一寸寸探着她手臂上的疫苗疤,找到后便正中要害,忿忿掐了一把:“重新说。” 陈念姝吃痛地“呜”了声,依旧是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为什么想着做这个程序?” “因为我女朋友打辩论赛很累,分类太费时间。我做不来复杂的编程,只能做些简单的帮她分担。采访完了吗?记者小姐。采访完了,我有话要对我女朋友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超过你和前任了,麻烦别每天肆无忌惮地欺负你男朋友了。还有,生日快乐,一周年纪念日快乐,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发个仅前任可见的一周年纪念日朋友圈。” “现在就拍,现在就发。”陈念姝轻声哄他。 “什么意思?联系方式还留着呢。”顾周宥欺身把她死死扣到沙发边,不让她挣脱。 “太没存在感忘删了。”陈念姝掏出手机表忠心,当着他的面把人拉黑。 “记得按一下删除好友,不然哪一天不知不觉把人从黑名单拉出来都不知道。”顾周宥闷闷地离开沙发,躺到了床上,“我先睡了,你自便。” “要帮你把灯关掉吗?” “您随意。”顾周宥翻了个身,阖上眼睛,不时还偷摸着眯条眼缝,确认陈念姝的存在。 陈念姝只留了盏床头灯,便悄悄走了过去。她掀开被子,趴在顾周宥的胸口。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抵着,顾周宥难受极了。 “我的生日愿望是哄男朋友开心。”陈念姝凑到他的耳边,喷出温热的气体。 陈念姝在他身上动了动,顾周宥立马揽过她的腰肢往床中间凑:“你男朋友开心不起来,怎么哄?” “去浴室哄,抱我去浴室。”陈念姝开玩笑道。 “你的生日愿望是让你男朋友伺候你吧,抱歉,太伤自尊了。”顾周宥哼笑一声。 刚刚早点去浴室,就不会有这档子事了。陈念姝暗自腹诽。 微弱的床头灯照着顾周宥晦暗不明的脸。一片漆黑下,陈念姝探不到一丝情绪。唯有胸腔有力的跳动,恰到好处地证明了他此刻伪装下的慌张。 陈念姝邪念作祟,再次伸手探进衣袖。顾周宥的气息紊乱,把她的手从身下扣住。他上身起了一下,随即坠了下去:“别。” 陈念姝立即跳下了床,她也有些忍不了了,引火烧身:“我先回去了。”她的语气依旧保持冷静。 “我送你。”顾周宥打开大灯,明晃晃的光骤然扎进虹膜,将刚刚那场声势浩大的邪念生吞活剥。 “好。” “回来了。”宋衿宜看了眼有气无力的陈念姝,“你们刚刚干什么了?” “什么也没干。”陈念姝瘫倒在床上。 “你怎么这么筋疲力尽的。”宋衿宜把被子抽出来给她盖上。 “你觉得男女朋友之间什么时候那个比较合适?”陈念姝偏过头问宋衿宜。 “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吧。咋了?你俩现在不会还是牵牵小手的娃娃期吧。” “那还是接过挺多次吻的。” “你俩这么纯情,有用手弄过吗?” 陈念姝笑了出声:“你都没谈过,怎么懂这么多?” “你知道吧,高中那群男的谈这些的时候,从来不避着我。有一次早读我让他们能不能小声说,那帮畜生说你小心读着读着读成我们谈话的内容。就这样,我高一尽是听他们聊生殖器官了。我有个弟弟,他们还让我不要装单纯,说我弟也那样,可我弟还只是个小学生。” 陈念姝皱了皱眉:“他们怎么对你讲话这么下流。” “大概是因为我有时候对他们说话也不客气吧,所以在我面前索性演都不演了。班上讨厌我的男生很多,而且当时换座位也闹了一番。”宋衿宜耸了耸肩,无所谓道。 “你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他们便把你当作异类,非议你、排斥你,以彰显他们的团结。”陈念姝郑重地停顿,声音如同敲钟般沉甸甸地坠在空气里。 那样有力的“钟声”在寂静中震颤了宋衿宜的心,她的喉间沉沉一坠,睫毛垂下隐隐约约的阴影:“那我们一定都站在了正义的一方。” “嗯,对。”陈念姝坚定不移。 临走的那一天,宋衿宜和沈惟康一起来机场送陈念姝和顾周宥,两人如同暧昧期的小情侣,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陈念姝本以为那是宋衿宜和沈惟康最后一次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却没承想连朋友都做不成,彻底断了联系。 2019年的盛夏,宋衿宜突然给陈念姝打来了电话,她断断续续地说,绝对不允许眼泪坠下来。 她说,朱朱,我爸和我叔叔有一个民事官司要打,能不能请你爸爸帮忙看一下。 陈正道认真地询问了她父亲许多,最终的结论始终是没有证据,胜率很低。 沈惟康精心计划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表白,他想让宋衿宜永远记住那一天。过程云泥之别,可笑的是,结局倒是不谋而合。两人都忘不了一败涂地的那一天,一段感情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草草收场,成了朋友间不能谈论的禁忌。 整个大学时代,沈惟康再也没有回过裕城,宋衿宜也没有来过杭州。他们都怕在灯火通明的城市重逢,可两人都没有办法面对对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1章 第 71 章 第72章 第 72 章 2020年1月23日,武汉封城,新冠疫情愈演愈烈,陷入了全民恐慌的疫情时期。 自放了寒假后,陈念姝和顾周宥陷入了长达4个月的异地恋。与此同时,这也是顾周宥和顾声第一次相处这么长时间。 由于工作调动,顾声1月份便一个人早早从杭州回来,处理裕城分公司的工作。中途由于累瘫不幸发了高烧,许竣收到消息后带着子桉匆匆回来。 全家惶惶不安,生怕顾声是在工作中感染了病毒,却也不敢像往常一样去医院就医。最终,她独自被安置在四楼的房间里隔离。 顾周宥去四楼敲了敲房门,带着口罩等顾声出来。 顾声轻轻推开了门缝,看到了顾周宥的身影,立马戴上了口罩:“你先下去吧。” “您今天好点了吗?”顾周宥站得远了些,隔着口罩的声音闷闷的,他渐渐提高了音量。 顾声忍着喉间那阵咳嗽,哑声道:“嗯,好点了。” “外婆说你喜欢吃冰糖雪梨,我做了个冰糖橘子水,您尝尝合不合胃口。”顾周宥驴唇不对马嘴。 顾声自胸腔中震出一声明澈的笑声,于喉间察觉压了下去,只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平淡眼神:“谢谢,我挺喜欢橘子的。” 顾周宥愣了愣神,没想到顾声的嘴里也能吐出这么温暖的话:“那等你不烧了,我可以经常做给你。” “嗯,到时候你教我吧。”顾声和他作下了约定。 顾周宥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频频点头,他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愿:“好,到时候我教您。” 当晚,许竣一回到家,立马冲上了顶楼,在阳台的落地窗前和顾声静默地站着。 顾声带着口罩,额头泛着淡淡的红。她有点站不住了,坐在了地板上,用口型对许竣说:“没事,估计就是太累了。” 许竣蹲下身子,手掌撑在玻璃窗前,落下冬日厚重的掌纹:“吃过药了吗?有什么不舒服吗?” “头还有点晕,其它还好。” 许竣作势推开门想探探她的温度,顾声眼疾手快地落了锁:“你神经病啊?” 寒气玻璃窗上凝成朦胧的雾障,两个情绪饱满的掌纹清晰可见。 许竣的口中吐出冬日特有的雾气,氤氲在玻璃窗上:“怕什么?大不了我也进来,我们都多久没见了。” “你要让我爸妈两个老人照顾子桉啊。” “子桉会吃饭、会上厕所的,自己可以的。” “他前几天还尿床。” “他说他在梦里找厕所,找到了就尿出来了。”许竣的口中断断续续地吐出白气,氤氲在玻璃窗上时已然消散。 顾周宥对着房间的玻璃窗哈了口气,用指腹描了个淡淡的图案,随即便用手覆住不让陈念姝看。 “画的爱心吧,不看我都知道。”陈念姝敲了敲屏幕,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顾周宥嘴硬道:“我才没这么幼稚。” “哦。”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透过屏幕传出。 陈念姝在屏幕前洋洋洒洒地对着顾周宥的身体写了几个大字:“你猜我写的什么?” “再写一次,没看清。” “过时不候。”陈念姝对着屏幕勾了勾手指,“除非你说,我是姐姐的小狗。” “滚啊,你真无聊。”顾周宥赧得不行,字正腔圆地吐了句。 陈念姝笑得前仰后合,颇有成就感。 顾周宥看着屏幕前飞扬跋扈的模样,肺都要气炸了,忍不住冲过去给她点颜色瞧瞧。最后,他只能撇着嘴撒气:“陈念姝,你真狗。” “Dogeatdog.” “什么意思?” “自相残杀。” “你骨头太硬了,我可下不去手。” “我也下不去手,”陈念姝的眼底浮出一丝狡黠的光,“但我下得去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