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回忆录》 第1章 第 1 章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东西并非亲眼所见,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虽说处在现实社会,大概率不会存在什么灵异事件,但世事无常,凡事不能以寻常方式来思考,就好比此刻—— 苏禾怔愣地看着眼前泪眼婆娑,形似浣熊的生物,用着谦卑恭敬的态度向她乞求道:“拜托了,求求你帮我收复散落的古物吧!” “欸!?” 故事还要从她下班那时说起,因着清早着急忙慌地赶去公司,导致苏禾忘了带伞,只好在对街的书店暂时避雨。 借着在书店的间隙,她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书籍,想着好打发时间,却意外被一本带有红色封面的吸引。 书名简朴至极,书封相较于一般图书,也印着许多奇形怪状的花纹。 苏禾原也不打算理睬,可临到出店门时,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把这本《异闻录》带回了家。 “也不知道你是哪里让我值得买回来。”苏禾坐在沙发上,随手翻了两页,“这不就是一本收藏吗?我对这类也没兴趣,怎么就把你买回来了呢?” 本以为会是什么异闻小说,买了还能在上班摸鱼时看一看,结果就是一本普通的收藏录。 苏禾觉得没趣,把书扔到一旁就回到床上,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今晚异常困倦,没几分钟就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好像做了一场怪梦,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女人来到她面前,笑意盈盈地抱着她,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女人看着她的眸光真切,宛如看见故人一般,可下一秒额间陡然浮现一道红痕。 猩红从伤痕涌出,将女人的面容布满血迹,“我明明,只想要她能得到幸福......” 苏禾猛然从梦中惊醒,情不自禁地大口喘息。 她双手颤抖地伸到脖颈,明明家里只有苏禾一个人,却总感觉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令她难以呼吸。 “做噩梦了吧这是......”她翻身下床走向厨房,想着喝口水来缓解一下,却在此时听到客厅传来的声响。 苏禾当即吓了一跳,她是独居,难免想起近期新闻播报的入室抢劫案,“天塌了,早知道不租这破地方了。” 她四下打量着房间内的布置,抓起阳台的晾衣杆,小心翼翼地打开一道门缝。 不曾想,眼前的场景令她大跌眼镜—— 客厅的灯早已熄灭,此时却霞明玉映,那本被她随手一扔的书籍悬在半空,迸发耀眼白光。 “什么东西?”苏禾难以置信地从房间走出,一度怀疑自己还在梦中,“虽说我爱看小说,但也不至于真给我搞个什么灵异事件吧?” 她颤颤巍巍地找出手机,正打算喊人来时,原本只单单散发光芒的书籍,骤然发出声音: “封印松动了?” 苏禾闻言一愣,还没等她继续思考,接二连三的声音从书中传出。 一时间屋内像是聚集了众多人,于苏禾而言,堪比过年时亲戚齐聚家中,让她不知所措。 动静不过一瞬,随后又仿若未曾发生过一般,屋内霎时寂静。 捏住手机的手有些发凉,她总觉得身旁像是站着个人,没有关上的窗户无端有阵风吹进,让苏禾心中惊慌更甚。 她怔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思绪霎时没能晃过神。 天知道苏禾此时有多震惊,眼前这场景要是说出去,都不知道会不会被精神病院的抓走。 半空的光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不过几秒后忽然从中分裂开来,形成群星汇聚在那本名为《异闻录》的四周。 即在书籍光芒消散,将落于地的那刻,群星像是意识到什么,猛然从苏禾家窗户飞出,驶向无边天际。 随后一切归于初始,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仅有被风带起的窗帘向她证明发生过什么。 苏禾缓缓跌坐在地,神情恍惚,指尖颤抖地点开早已息屏的手机,只觉得也没什么找人的必要了。 “没给精神病院抓走就不错了,我就不该买那本破书回来!” 她低声呢喃着,扶住墙壁缓缓站起,目光警惕地看向那本砸落在地的书籍,捏紧手中的晾衣杆。 难不成还有? “好吵......” 出乎意料地是一声少年清冷的呢喃,苏禾蹭了几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打量。 随即有道光球从书封闪出,一只形似浣熊的生物出现在苏禾眼前。 它像是刚从梦中醒来,睡意惺忪地打了个哈欠,脑袋放空的看着四周,只觉得有些陌生,“啊,我睡懵了?这不该是神殿吗?” 苏禾看着它,眼中的茫然神色显而易见,“不是,这是我家。” 浣熊懵懵地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原来是你家啊......是你家......” 它欲再度躺回书中,却没曾想迎接它的是冰冷书封。 浣熊这才惊醒,一双豆豆眼愕然地看着四周,“我为什么会在你家啊!” “我还想问你啊!”苏禾才想叫冤,她只是单纯买了本书,谁能想到会撞上这么离奇古怪的事情,“我把它买回来,结果它倒好。在我家搞什么电灯泡发光,吓得我以为是入室抢劫。” 浣熊跃至半空朝她而来,双眸怒目而视,只可惜那双豆豆眼过于滑稽,对苏禾来说丝毫没有多大威慑力。 “你知不知道这本书有多珍贵啊!”浣熊语气不善地盯着她,“这可是封印着恶灵的阵法化形。” 见对方看上去和玩偶差不多大,苏禾紧张的心情霎时荡然无存,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语气平常:“不知道。再说了,也没人告诉我这本书就是你说的化形啊,我要是知道就不买了。” 她险些怀疑是不是最近水逆了,先是做噩梦,接着又撞见这种事,想来得找个时间去庙里上柱香,驱驱邪气。 “算了,和你这土包说不清楚,只要东西在就没事......”浣熊懒得再去解释,它翻开异闻录,想着只要没有破损一切好说。 可翻开的那一瞬间,犹如晴天霹雳。 苏禾见状好奇地上前看了一眼,回忆着刚才的场景,只是单纯的发光,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却不曾想原先保存完好的书籍,此时竟破损不堪,甚至不见书页踪影。 “完了,真完了。”浣熊颤抖地伸出手抚上破损处,心如刀割,“我说为什么回不去,原来是因为阵法已然被破坏了......” 苏禾想着安慰一下它,却又不知该怎么说,“那个、没事吧?是不是掉在哪了,我有透明胶可以粘起来。” 浣熊无力地松开异闻录,自觉人生灭亡,“那东西又不是一般胶布能粘上的,是靠神力啊。” 苏禾拍了拍它的脑袋,宽慰道:“这么麻烦啊......所以这本书到底是讲啥的?” 浣熊摊在书封上,双目无神道:“这本异闻录其实记载着万千古物,随着岁月变迁大多都已化灵,有着自我意识。” “千年前恶灵危害人间,为护黎明百姓,它们与神明签订契约,自愿入局开启阵法镇守恶灵。” “为了掩人耳目,不被恶灵发现阵法所在,才有了化形做伪装。” 提起这些,浣熊神情低落地看着书封,伤感更重:“神明择选的阵法看守者,就是我......结果我居然把古物给弄丢了,这下彻底完了,恶灵感知到封印松动,会为祸人间的!” “这样啊......”苏禾一时不好说些什么,只得摸摸它的脑袋全做安慰。 她本意是好心安慰人家,想着东西丢了尽力找回就好,却没料到手一时偏了,竟拍到了异闻录的封面。 书封上的花纹霎时涌动,花鸟各式样纹从中飞跃而出,在苏禾震惊的目光中,《异闻录》三个大字忽闪着亮光。 浣熊骤然意识到什么,拾起苏禾的手让其拍在它的额间,苏禾一脸莫名地看着它,却也没有拒绝,如愿以掌对至浣熊眉心。 一道荧光环绕着它的身躯,浣熊盯着这道荧光,蓦然想起千年前来自神殿的传言——庇佑生灵、引领化灵之众再度破解困局,重归伊始。 “没想到真的等来了......”它低声喃喃着,随即兴奋地望向苏禾,“你就是神明说的那位能与古物接触,和阵法产生联系的命定之人!” 它是喜上眉梢,沉浸在欣喜之中,却没注意到苏禾此时看着它的目光,略含深意:“命定之人啊?” 浣熊笑着点头,“对,你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 苏禾毫不留情,一掌拍向它的脸颊,目光鄙夷道:“你神经啊,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家,搞得我家一会一会跟迪厅一样,现在还跑来跟我说什么命定之人。” “谢邀,我好歹也是成年人,过了中二的年纪了!” 浣熊生怕放走她,当即抱住她的手,谦卑恭敬的乞求道:“拜托了,求求你帮我收复散落的古物吧!” “我真的没心思玩这些,明天还要上班啊。”苏禾怎么拉走拉不开,深觉心累。 “但、你真的要放任它们为祸人间吗?哪怕那些恶灵有可能会伤及你的亲人。” 苏禾闻言一愣,没料到对方会说这话。 正想开口回应时,猛然有阵风自窗边袭来,将她放在桌上的相框垂落在地,黑夜中玻璃碎裂的声响骤然引起苏禾注意。 下一刻,书籍悬至她面前半空,并自主地翻阅书页。 一道细微白线措不及防地浮现在苏禾眼中,线的另一端,驶向窗外远方。 苏禾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见浣熊已然跃至窗沿上,圆眼一错不错地盯住那个方向,语气低沉道: “战役开始了。” 第2章 第 2 章 上古时期,天下大乱,恶灵作祟。 在这危机之际,有一人不顾诽议挺身而出,并与众灵签订契约,布下阵法收押恶灵,随后驾鹤西去。 此后千年,天下太平,再无祸端。 后人为敬仰寻觅其踪迹,却只见神殿中的预言告知——千年后,轮回再现,届时将有一人携邀众生,开辟新路。 浣熊注视着眼前骑上小电炉的苏禾,眸色怔愣。 虽然他弄丢了古物灵们,但好在也阴差阳错地找到了预言中的人,也算喜事一件。 尽管对方此刻看上去并不情愿...... “我真的是疯了,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出门吃夜宵。”苏禾拧紧手中的油门,快步朝异闻录指引的方向前去,“先说好,不管发生什么,绝对不能让我社死!” 浣熊讪讪笑,无声坐到后座,垂眸沉思。 按理来说当年那些化灵进到阵法后,为防止被阵中恶灵感染,自发陷入沉睡中。 它虽是看守者,却没怎么见过他们,如今封印松动,他们接二连三地离开,此时骤然相见,必定会是一场硬仗要打。 浣熊叹了口气,说实在的,当年情势危急,它连化灵们为何自愿签订契约都尚未知晓。 “还没来得及问,你叫什么啊?”苏禾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总不能一直叫你浣熊吧。” 它微微一愣,没想到对方会问到这件事。 沉睡多年,许多东西都逐渐淡忘,隐约只记得有人在它耳边低声呢喃:“......岑时,我叫岑时。” “名字还挺好听,只是接下来......”原本疾驰的车子停下,岑时正疑惑着,蓦然就见苏禾双眸微眯地盯住前方,“该下车进行谈判了。” 他们来的地方是一座废弃已久的公园,看上去有些年头,杂草丛生,叶落枯黄,远处悬着的秋千早已锈迹斑驳。 苏禾屏住呼吸,打开手电筒挥了挥,印出这座公园的大致样貌,“嘶,有点眼熟......这是十几年前的街心公园啊!” 岑时趴在她肩头,四处张望,“我记得你说你不是本地人啊,怎么这个都知道?” “这座公园很出名的。”苏禾伸手给它来了个脑瓜泵,看着对方疼得眼泪直流,好心解释道:“当年它还不叫这名字,是后来改的,最初叫——水榭长亭。” “据说是百年前一位官家小姐,与皇子定下终身的地方”苏禾转身朝大门口指去,“那边巨石上雕刻的玉笛,就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后人为了纪念这段感情,便将其保留至今。” “每逢七夕佳节,这里都是情人的打卡圣地,寓意长长久久。” 岑时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半晌又跳到她手上,带着怀疑的目光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是不是睡迷糊了?”在苏禾一掌准备拍开它时,岑时露出一抹疑虑,言辞恳切道:“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巨石,也没有你说的玉笛雕刻啊。” “欸?”苏禾霎时背后沁出一身寒意,她抓住岑时的脸,示意对方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就在那啊!那么大的一块石头!” 可任凭她各种解释,岑时盯着那处看了半天,就是没能看到任何东西。 在它眼中,那个方向就仅是用石砖铺设的平地而已。 苏禾捏紧衣袖,打着手电筒又将四周照了照,忽然一阵大风袭来,她垂眸看着被风吹乱的鬓发,这才发觉出怪处。 明明已经过了秋季,夜晚不该有这么大的风才对。 且如她所言既然是打卡圣地,就算后来荒废,也不该是眼前这副场景。 “哎呀,看出来了,反应不错。” 女子含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苏禾猛然回过身,手中的灯光顺势照在对方脸上。 苏禾霎时怔住,一时话哽在喉间。 眼前这张脸,竟是她今夜在梦中所见之人。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女子几步飞至苏禾眼前,如梦中一般,骤然朝她脖颈出手,被苏禾肩上的岑时一把推开,“有点玩过火了,泠清。” 名为泠清的绿衣女子施施然收回手,仿佛岑时方才使的力气过大,轻缓地揉起腕间,“我当今夜来的人是谁,竟是你,那便不足为惧了。” “什么叫不足为惧,跟你比我还不至于那么弱!。”岑时咬牙怒视,着重地喊了那个“弱”字,“咱俩也算老相识,你身为最初守页之人,为何要带头离开?” 这话像是戳中了对方的笑点,泠清嫣然一笑,随后飘至半空,在苏禾惊诧的目光中,坐在了那块看不见的巨石上。 “你看得见那块石头?” 岑时没料到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猛然伸手拍向她额间,“既然她来到了这里,那就说明这周围的场景一切为她布控,她当然看得见!” 苏禾没理会它的暴言暴语,试探地往前走了几步,却见泠清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笑着看她走来。 她深吸了口气,大着胆子上前,在其身旁坐下。 泠清靠在巨石上,仰首望着天边月光,目光似有些怅然,“神明预言中的那人,便是你吧。” “啊哈哈,这个、不太好说。” 苏禾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该说是呢,感觉太傻了;但要说不是,也没办法解释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她只好讪讪笑了一下,全做回应,至于对方怎么理解,那就不归她管了。 “我并非执意出走。” 苏禾闻言一愣,难不成是岑时方才的话刺激到她了? 她当即朝那只正张牙舞爪的浣熊瞪了一眼,伸出手隔空点了点它的脑门,轻声道:“我明白,一定是有什么理由对吧?” 泠清侧首凝视着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则预言,若真如神明所料,眼前的少女就是命定之人...... 苏禾骤然被人这么久久凝视,虽说不算社恐,但也逐渐有些不自然,“那个、不想说的话也没事。” 岂料话音未落,对方便飞身上前抱住苏禾,额间微微与其相贴,“我只是想......再看一眼她。” 即在那刻,苏禾猛然惊觉自己好像被人施了咒一般,眼皮不自觉地垂落。 双眸闭阖的最后一刻,是岑时着急忙慌朝她跑来的身影。 意识模糊不清,四肢像是被人打了一样,酸软无力。 苏禾强撑着睁开眼,却未曾料想,眼前这副景象竟与先前天差地别。 ——她一袭古时长裙,头梳双丫髻,样貌装扮分明与古代人无差。 “穿、穿越了?” 她今夜见证了太多场面,看着自己这副打扮,竟然无端升出一丝见怪不怪的心情。 此时耳边蓦然响起女子娇笑,苏禾侧身看去,这才惊觉不知何时,面前已然站了位大家闺秀,“跑哪去了?半天都找不着你。” 苏禾还以为她在说自己,刚想转身回应时,却不料被长裙衣摆绊了一下,当即朝地面摔去,“完蛋了......” 可当她真的摔坐时,却见到了令人意外的一幕——她的手,竟穿过了面前小姐的身躯。 “什么情况?”苏禾拍了拍衣摆站起,朝身后看去。 先前与她额间相贴,让她莫名进到这个地方的泠清站在一旁,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那位姑娘,“终于,又见到您了。” 泠清步履沉重地走来,朝苏禾露出一抹笑意,只是那笑怎么看都令人觉得苦涩,“苏小姐,很抱歉利用了您的特殊体质,将您冒昧卷入我的回忆中。” “但请您静心随我一看便知,眼前这位姑娘,为何是我冒着脱离阵法,也要再见相见之人。” 据泠清所说,她的本体乃是一只翠色玉笛,由民间上好工匠打造,最后成为官家小姐交由皇子的信物。 那位官家小姐与皇子青梅竹马,虽为庶出,却深得父兄姊妹宠爱,自小跟在武将出身的祖父膝下长大,何等幸事。 却因奸人所害,悔恨终身...... “小姐不好了!” 伴随呼喊,女子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碎片四溅,令她骤然回神。 丫鬟一路赶着跑来,生怕消息晚来,“外头好多官兵,圣上下旨要查封府邸!” 女子闻言险些两眼一黑,身子往后倒去,被丫鬟眼疾手快地扶住,“圣上为何会派兵前来?祖父早已卸甲,父亲虽居丞相之位,却从不勾结党派。” “外头传言老爷勾结外邦,泄露军机要事,圣上震怒。” 随着画面显露,眼前是府上众人慌乱的面孔,耳边是嘈杂的喧闹,无一不在诉说着此举的悲痛。 苏禾看着先前繁华热闹的府邸,如今府门敞开,官兵鱼贯而入,押走府上众人,将刺人眼目的白封条贴于府门,一时心绪万千。 她偏眸看了眼身侧的泠清,毫不意外地瞧见对方眸中恨意。 苏禾敛眸细想了下方才丫鬟来禀的内容,凭借看过的几本权谋小说套路而言,蓦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所以,他们是被人陷害的对吗?” 岂料泠清霎时眸光黯淡,轻声呢喃道:“若真单单只是遭人陷害,也不会是那样的结局了......” 第3章 第 3 章 据史料记载,钟家有女,名唤晚湘,自幼天资聪颖,为人亲和。 本是俏佳年华、与青梅竹马的当朝太子定下婚约,却其父之罪,一朝入狱受人唾骂。 “请大人明鉴,家父断不会做出此等不忠不孝之事!” 钟晚湘声声厉喝,叫她如何能相信,清正廉洁数年的父亲,如今竟成了世人口中的卖国贼。 坐于上方的大理寺少卿见此,无声叹了口气,命人将一纸白书呈欲她眼前。 钟晚湘颤抖着指尖拾起白书,死死盯住上面的内容,眼眶渐渐泛泪。 随后她再也抑制不住,哭喊出声:“为什么啊、这到底是为什么......” 白纸从她手中掉落,字字句句都说明了一个事实——她的父亲,真的做出勾结外邦之事。 “后来呢?” 苏禾弯下腰,隔着岁月长河去看眼前的女子,她想伸手为她递去一张纸,伸出手的那刻却反应过来,眼前这一切早已是过去发生的。 她的安慰对钟晚湘而言,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但泠清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握住苏禾的手,发自心底地说了一声:“谢谢,真的非常谢谢您愿意听我说这些。” “我在异闻录中沉睡了太久,不知该找谁诉说才好。所以这才在封印松动的那时,跑了出去......” 泠清试图伸手抱她,却又害怕冒犯到对方,伸出的双手僵在半空。 苏禾笑了笑,主动上前与她拥抱,“虽然不知道那个什么命定之人的身份做不做数,但如果你想找一个人诉说,那么我很乐意做这个倾听者。” 泠清压制住喉间泣声,试图冷静下来,“我的主人虽然因此被牵连,但好在太子出现将她保住,至少是活了下来。” “我本以为,她能安然无恙的过完这一生。可是我想错了,她终究没能放下心结,到死也没有......” 钟晚湘一把挣开了对方的手,眼眸含泪,字字泣血道:“祖父自小教我绝不做背信弃义之人,既然父亲做了此事,那么我断不会放任他一错再错。” “钟家有愧于圣上厚爱,我会协助大理寺将此事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太子杨淮看着她此举,心绪万千,他拉住钟晚湘的手,嗓音哽咽道:“晚湘,这背后绝非明面上这么简单,事关朝堂,即是党派之争!” 可惜面前的女子垂首,额前青丝遮住她晦暗不清的瞳眸,“多谢殿下此前救我,可我做不到看着钟家出了这么个叛徒,对不起......” 随着调查深入,钟晚湘意外得知了一则重大消息,那就是——父亲并非自愿行此事,而是遭人胁迫。 为了将真相公之于众,她自愿入局,成为上位者手中的一枚棋子,引出幕后之人。 杨淮拦不住她,却又担忧她的安危,一道相随。 “为什么要跟着我,不是说让我就此作罢吗?”少女轻声嘀咕,眼眸几度不自觉地朝身旁看去,“现在这样又算怎么回事。” 杨淮闻言好笑地看着她,神情俱是无奈,“没办法,某人每日忧心忡忡,我又怎么好独自坐在家中,将她置于危险。” 话音一落,二人目光对视,皆相视一笑。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钟晚湘,语气珍而重之道:“晚湘,答应我。无论结果如何,绝对不要让自己陷于险境,好吗?” 少女靠在他肩上,感受着对方揽住她的热意,心中无比安稳,“嗯,我答应你,不会有这一天的。” 苏禾咬牙看着这一幕,心道这不就是在立死亡flag吗? 但鉴于身旁站着的人是谁,她也不好将这话说出口,只好换了个方向转移话题,“那后来怎么样?既然能查到幕后之人,那就说明是好事一件啊,不该是个he结局吗?” 岂料对方闻言,唇瓣几度张口,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只说出了一句:“没有,她死了。” “欸?” 梦境即在此时破灭,天幕上方的穹顶碎裂,苏禾一把拉住对方的手,想要带她离开,却被对方缓缓松开。 她愕然地看着对方,不明白泠清为什么选择放弃。 “我初次有意识时,是在一个盛夏。”对方的嗓音轻柔,宛如做了一场美梦般,眸中透着笑意,“被创造出来后,我交到了主人手中,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后来我成了二人的定情信物,起初我怕主人轻易托付真心,处处看那位太子殿下不顺眼。但后来他做的那些事向我证明,他当真是个将主人放在心间上好郎君。” “钟府出事时,我本想着至少能在她身边替她出谋划策。”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掠过一丝哀愁,“可当时天下大乱,神明找到我,希望我能成为压制恶灵阵法的一部分。一面是人间百姓,一面是我主人孤身一人。” “最终,我选择了前者。” 泠清永远也忘不了与她而言,堪称绝望至极的一幕,“阵法最后形成的那刻,我向神明请求,希望能再看一眼主人,神明答应了。” 那时的她急急告别神明,飞快朝主人身边赶去,想着至少道声离别也好。 可当她再度回到钟晚湘的身边时,见到的只有一具被剑穿过心口,冰冷僵硬的尸体。 “她就这么死了,我连道别都没来得及。” “随后我陷入沉睡,再也没见过她。”泠清眼中恨意分明,厉声喝道:“那些奸人作恶多端,却享天伦之乐,可我主人一生行善,什么也没做。” “为什么,老天连这个都要剥夺?我明明......只是想要她能过得幸福啊。” 眼前的白光过于刺眼,令她不自觉地闭上双眸,等到再挣开时,苏禾已然回到了先前的街心公园。 “苏、苏禾!”岑时骤然见她醒来,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有没有哪里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你刚才陷入泠清的幻境中,怎么喊你都喊不醒。” 苏禾揉了揉脑袋坐起,听着岑时絮絮叨叨的话,猛然想起先前的经历,朝四周看去。 此时的公园与先前大相径庭,锈迹斑斑的秋千复原如初,杂草不再脏乱,仿若被人精心整理过一般。 她看着眼前这一切,转身朝那尊巨石走去,伸手抚上玉笛雕刻摸了摸,轻声呢喃道:“你不想看这里落败对吗?对你而言,这里不仅是你,也是你主人重要的地方......”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啊?”岑时不明所以地望着她,莫非这幻境还让她知道了,该如何令泠清回到异闻录不成,“等会儿,你怎么就走了啊,不收复泠清了吗!?” 苏禾快步跑回车上,一手拧开油门,顶着岑时的大呼小叫,一路疾驰回到家中。 她迅速重回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自顾自地按起键盘。 岑时一脸莫名地看着她,忽然就看不懂她的莫名操作了,“我说你啊,到底要干什么?马上就要到你上班时间了,不做好准备吗?” “我刚才请了个假,今天不去了,有事要做。” 苏禾头也没回地应道,随后蓦然想起什么,朝岑时喊道:“你看得懂汉字吧,那快过来帮我!” 岑时闻言顺势跳上桌面,眼前的屏幕界面令它愣了一瞬,“博物馆介绍?你怎么突然查起这个了?” 苏禾笑着看了它一眼,“我是要收复泠清,但有件事比收复她,更重要。” 二人花了将近五个小时的功夫,合上电脑的那刻只觉得眼都快要花了,岑时叫嚣着要吃甜食作为回报,苏禾点了个外卖,解决了早午饭问题后,又再度回到了那座公园。 “苏小姐,很抱歉,请容许我暂时不愿回去。”泠清好言拒绝,虽说经过昨晚相处,她的确对苏禾多了几分好感,但此时仍有私心所在。 苏禾无奈地看了眼,心道果然,“我不是来请你回去,是想拜托你和我去个地方。” “这里是?”泠清怔愣地看着面前的建筑,面露疑虑地望向苏禾,有些不解其意。 苏禾笑着带她走进,放轻脚步,“这里是博物馆,昨晚我和岑时查了半天,万幸想请你看的东西就在本市。” “泠清,我想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天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恶多端的人。” 泠清原本还不理解她这话的意思,可当她看清苏禾身后的东西时,神情骤然变了,“这是......史料记载?” 苏禾领着她走近展览台,示意她往上看,“宣景三年,钟家家主勾结外邦、泄露军机。圣上震怒,下旨查封钟府,后得知主谋另有其人,家主实为惨遭胁迫。” “其女钟晚湘幸得太子相救,为查清真相踏入险境,却惨遭毒手,最终香消玉碎。” 泠清愣神地看着墙上简介,随着逐字逐句回忆起当年往事,蓦然,她的目光停在了某处。 “你以为恶人逍遥法外,实则不然——史书记载,钟晚湘虽遭毒手,却成功让太子得到幕后之人的罪证,最终令其收押断头台。” “因查清其父虽遭胁迫,但仍是犯下不可饶恕之罪,鉴于钟晚湘以身入局之举将功补过。特赦其宽恕性命,剥去朝服,此后子孙三代不可入仕。” 苏禾顺着她的眸光,一同看向墙上末端的那段话,轻声回道:“钟姑娘她,无愧于老将军的悉心栽培,为那时的君主肃清乱党。” “后来太子杨淮继位,以雷霆手段整顿朝纲,此后数年,天下海晏河清、四海承平。” 不知何时,她察觉眼前似是模糊一片,泠清微微愣住,久久凝视着各处展览。 苏禾看了她一眼,从口袋取出纸巾,至少这回,她的安慰也算是有意义了,“想哭就哭吧,不会有人看见的。” “那支木雕是......?” 泠清一直注意到那支木雕玉笛,缓步走至木雕玉笛前,尽管她猜到了什么,但仍有些不可置信。 苏禾弯下腰看了展览词一眼,随后露出笑意,拍了拍泠清的手示意她往下看,“泠清,你觉得你主人过得不幸,但在我看来,可未必哦。” 看着那行展览词,泠清的瞳眸微微睁大——这支木雕玉笛,据传是当年永和皇帝与钟家小姐的定情信物,后钟家小姐香消玉碎,玉笛也不见踪影。 为纪念这段感情,永和皇帝不仅终身未娶,还特命工匠制此木雕放于身侧,直至临终驾崩。 她终于抑制不住,痛哭出声。 当年太过仓促,没来得及再好好看看主人,本以为主人的后半生是为不幸,可现在看来,却未必如此。 钟晚湘找出真凶,护住了钟家众人性命,也与心爱之人交互真心。 尽管身旁一直有人劝诫她,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不曾悔过自己以身入局的决定。 仅有的遗憾,恐怕也就只有无法再与心爱之人,长相思守了吧。 “苏小姐,真的、真的谢谢你......”泠清紧紧捏住手中纸巾,“让我见到了这一切,让我明白事情的真相。” 苏禾没有应声,只是轻柔地抱住她,上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此时四周寂静无声,博物馆一贯安稳祥和的气氛,让二人沉浸其中,苏禾在她耳边轻声道:“这座博物馆也算本市的名胜古迹之一,你主人的故事不会因岁月遗忘。” “它会存在于此,让后人记得,曾经有一位叫钟晚湘的姑娘,来到过这世上。” 此时话音一落,苏禾放在包中的异闻录蓦然飞出,泛着细微光芒飘在二人面前。 苏禾不解其意,朝对方看去,希望能从她口中得到答案,却见对方只是眉目温和地笑着看她。 只一眼,她便明白了答案,想来博物馆的这一遭,也让对方放下了心结。 苏禾没再犹豫,轻声问道:“泠清,我需要你回到异闻录中,成为我不可或缺的同伴,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