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治国,你们想?》 第1章 我心悦先生 天色昏黑,人声俱寂,院子里静的能听见梅枝被雪压断的声音,陈璇拎着酒坛子在院中站了好久,肩头的积雪积了又化,化了又积,到好似她披了一件水晶甲胄 “什么时候开始的?”陈璇心想 “什么?”系统一头雾水 “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你问我我哪知道,你养孩子养歪了你问我”,相较陈璇心里的茫然失措,系统声音轻快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笑出声来 陈璇看着被烛火投射在窗棂上的单薄身影,脑海里却是当年那个孩子被缚于梁柱之间,莹白的身体和红绸交相辉映,身形舒展好似敦煌飞天 “真好,以前我还痛骂师生文来着”陈璇眼神空洞的举起举起酒坛 “那现在呢?”系统的声音因为憋笑而开始发抖 “现在我也要变成王八蛋了” 烈酒划过喉管,像一团火球一样冲入胃里,撞开了死守的理智,也烧开了冻住陈璇脚步的坚冰 她终于向书房走去 书斋里□□似林,光明如昼,穆青却感到眼前发黑,太阳穴突突直跳,面前奏折上的字像是天书一样在缓慢旋转着,无论她如何睁大双眼,就是看不清 就像是先生的心意一样 她不明白为什么先生不能接受她 十二岁的时候她就被父皇打包送进了靖王府作为拉拢先生的礼物,不过跟被送去和亲北狄的哥哥相比,穆青还是很知足的 没有什么不知足的,从小读的圣贤书里,字句都是君臣父子,她是臣子,之后是以天下养的公主,最后才是父皇的女儿,现在君上有令,国家有急,父亲有需 虽然父皇膝下至今也只有她一个未分化的孩子了,但父皇春秋鼎盛,未尝不能再有孩子,不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一个未分化的公主而已,一个向权倾朝野的陈相示好的礼物而已,一个只供zongyu的玩具,而已 穆青知道,她也一直很乖,出宫前父皇拉住她的手细细叮嘱,泪眼婆娑 “告诉陈璇,站在我这边,她会拥有一个有皇室血脉的孩子,扶其上位,保证江山还是姓穆,行伊尹霍光旧事,名利双收,史书念忠,岂不快哉” 所以这个眼泪也不是为她流的,不过是心忧社稷罢了 在饮下化生汤分化成坤泽那天,她在心里做了一万种准备,预备着婉转承欢,预备着委曲求全,听嬷嬷告诉自己侍奉妻主要万事勤谨,床笫之间要娇柔顺媚 谁知入了靖王府,先生教她读书明理,讲春秋史记,说法儒霸王,她倚着桃树散发赤足如谪仙,“圣人之道呢,少许箴言,大半狗屁,小青你读归读,到底还是你过的开心最重要” 可当她真的试图依照这句话去向先生陈情在心湖里不见天日的喜欢时,先生夺门而去,留下刚刚穿上冕服的她一个人在金銮殿里听山呼万岁,举目四望,再没有人敢仰面视君,笑着叫她小青 兜兜转转一圈,穆青上位,江山永固,先生的赤胆忠心看见了,先生的爱人之心她也看见了 可都不是对她的,前者对天下黎庶,后者对傅帅崔贞 到头来,她还是一无所有 穆青突然低低的笑出了声来 “一个人对着奏折笑什么呢”,陈璇进门就看到穆青对着奏折发笑,心下好奇 穆青猛地起身,看向眼前芝兰玉树的人,“先先先生” 陈璇本就举棋不定,心里好似刚刚被马群踏过的牧场,再看自己如洪水猛兽把眼前人吓成了结巴,一时之间眉头皱的像个死结 “系统,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你不怕在小皇帝心里再来个暴击你就再跑一次嘿嘿嘿” 穆青看着陈璇紧锁的眉头心头一阵酸涩,教了那么多年连说句先生都会打咯噔,难怪先生不愿意来见她,谁会喜欢一个欺师枉上学无所成的悖逆之徒呢 “刚刚顺义说有山南道八百里加急的鸡毛折子,要我速速入宫以备不虞,什么情况?”陈璇看着气氛逐渐诡异,赶忙屏蔽系统挑起话题 “山南郡年中遭汛,下半年里风信不畅,三月未雨,我…朕眼下免了山南三年的赋税,也催促当地的平今仓开仓放粮,但眼前就是饥民百万,一时间不知还能再做什么,所以特命人请先生入宫赐教” 面前侃侃而谈的少女站在宽大的御案之后,明亮的烛光下衬得她气度端和,陈璇心里长出一口气,看来情况没差到她脑补的那样,孩子只是一时之间没扭过来,现下这不就很好,圣君明君,以安社稷,强催她漏夜前来也不过是为了山南的灾情,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陛下远谋于赋税,近思于开仓,双管齐下,可解山南之患,不必再添忧思”,陈璇放下心头重担,言语之间也变得温和起来,“治大国如烹小鲜,诸事备于前则必行,不要多想” 眼见陈璇那边即将结束话题,穆青心头突然有些急切,登基至今先生不上朝不入宫不面君,接连告病,她自己亲往探视,却只见得崔贞对她无奈摇头,先生总有万般理由躲在帷幕之后,这是她入宫以来和先生的第一次相见,只恐少看了先生一眼,一时间只感觉血气上涌,足下不稳,向前一扑,将将撑着御案没有倒下 陈璇说着说着就发觉眼前人一晃,脑子没反应过来身子却已经扑了上去,顾不得避嫌,怀中人身体滚烫,眼眶发红,正欲大呼太医,却已经被死死抱住 “先生我好难受啊,你帮帮我” 第2章 步步为营 陈璇只觉得眼前一黑,鼻间盈溢着一股清淡的柏香,怀中的温香暖玉登时成了一盆火炭,只觉得气血横冲,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陛下为何不用抑信贴?”陈璇压着心头跃跃欲试的野兽,咬着牙艰难发问 “抑信贴是什么?”和正在疯狂唾弃自己的陈璇比起来,穆青心里却在欢呼雀跃,先生身上带着冰雪和好闻的酒气,贴着先生肩头脸颊被化开的雪水一激,倒让她神清气爽 “分化之后乾元坤泽皆有信引,平日里为免搅扰旁人都会在腺体上贴上抑信贴以防信引外泄,你的…“陈璇屏气凝神,咬住牙关挤出最后几个字,“抑信贴呢?” 穆青轻轻的笑了一声,顺着脖颈震的陈璇心头发麻,“我是被先帝灌下化生汤硬催出来的坤泽,先生接我入府之时,我就赶走了跟在我身边的嬷嬷,您当时以为我孩子脾气,现在想想,那些教习嬷嬷是来教导我的,还是来tiaojiao我的?” “说抑信贴,你讲她们干什么”不是陈璇觉得穆青东拉西扯心生烦厌,而是现时她已经感觉自己牙锋发痒蠢蠢欲动,那处散发着好闻柏树香气的腺体就在她一低头就能咬到的地方,偏偏穆青还在她耳畔厮磨,惹得陈璇识海飘摇 “因为我是一个要被送往你床上的坤泽,结契过后就不会再有信引外泄之虞,因为我只是一个一生只需待在后院之中不见外人的禁脔,贴不贴的,有甚要紧?” 穆青已经发觉信引不再受控,体温的升高带来奇怪的粘腻感,尽管与先生尚有隔阂,她却仍然能够闻到先生身上似有似无的信引香气,想来像先生这样光风霁月的人,应该是极其清爽的味道吧 陈璇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人捞起,大步向着书房中的卧榻走去 “都什么有的没的,不要胡说,你如今已贵为天子,往事暗沉无需追忆,你要做的是抛下过去,去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呵,先生说的好听”穆青突然咬住了陈璇的侧颈,疼得陈璇一个踉跄,“先生你知道坤泽被结契之后,为求乾元一丝信引能做到什么地步吗?” 穆青含糊的声音阴寒的像是来自一个求解脱而不可得的怨鬼,陈璇只觉得柏香浓郁的像是要淹没她,短短的几步路一时之间难如蜀道,“再怎么,也都是人,人和畜牲最大的不同,就是人会控制自己的**” 话音刚落,陈璇便发觉一股潮热的气息灌进了耳朵,膝头一软就踉跄着跪了下去,穆青捏过她的下巴,凝视着面前人深沉黢黑犹如古井的眼睛,“那先生倒是教教学生,何为柳圣,坐怀不乱?” 陈璇双手忙着抱人,一时之间被穆青的吻亲的大脑一片空白,与平日的温吞不同,穆青的吻暴躁凶狠,在察觉到自己的先生并不肯打开牙关喜迎王师时便当机立断咬在了陈璇的唇瓣上,陈璇招架不急痛呼出声,穆青看准破绽直捣黄龙 “先生好甜啊,”穆青心想,身下人在被湿吻之时就闭上了眼睛,眼球在眼皮下剧烈滚动着,眼角被急得挤出了一点晶莹,显示着主人茫然无措的心境 乾元试图咬紧牙关吓退坤泽,谁知坤泽早已察觉,双手肆意妄为,逼得乾元呻吟出声 “先生不急,再等等”,穆青放开陈璇,言笑晏晏的看着身下被猝不及防的冲击到只顾喘息的人,“您今晚,可是要给学生上一堂要紧课呢” 陈璇心道不好,却只觉得后颈一阵疼痛,坤泽的犬齿已然咬破了她的腺体,入侵的柏木信引引起了沉香的反击,等陈璇再回过神来,她已经将穆青压在了罗汉塌上,身下的少女已变成了她认不出来的模样,青丝披散,霞飞双颊,环佩四溅,袍服大开,她的手掐住穆青的喉咙,眼眶红的发烫 “原来先生的信引,是沉香啊”穆青对掐住咽喉的手熟视无睹,甚至还想偏头去蹭,她伸手勾住陈璇的脖子,用力一带,“先生大可再用力一点,久闻床笫之间有人以此为乐,想不到先生亦有此好” 陈璇只觉得心里翻江倒海,她虽说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却只想临阵脱逃,进门之时本以为已经逃过一劫,谁知道穆青用自己的雨露期做后手 步步为营环环相扣,怎么可能真的是雨露期一时不察 “我没有这种癖好,不要闹了,我去找太医,你要是不想见太医…”陈璇突然发觉自己的衣带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开,一路敌军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她心口高峰,正在轻拢慢捻 身下的人漫不经心的接道,“我不想见太医,然后呢?先生去找崔贞姐姐?” 陈璇此时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穆青的身体一直是崔贞照顾,雨露期这样的事崔贞总是早早安排妥帖,从没有让穆青自己熬着过,尽管后来穆青入宫,崔贞也是得了宫内行走,是太医院员外,“你……们?” “不仅是崔贞姐姐,还有傅帅,先生难道不好奇,山南道八百里加急的折子是用了谁的印信才能抄送到先生书案之上的,使学生得以召先生入宫的吗?” 书斋之内蒸腾的地龙没能让陈璇感到丝毫温暖,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赤身**的扔进了雪地里。傅安澜当年率兵出征前把她送上了崔贞的床,醒来时她只看到一封信说什么臣久在外,君不可无人照看,乾元多妻妾是常事,却罔顾了她的一片真心 她真的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很认真的想等傅安澜回来 现在崔贞也干了一样的事情 陈璇只觉得心头发冷,耳边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女人把她像个东西一样互相转赠,擅自以一己之心夺她的心 傅安澜是为了找个人照顾她,崔贞呢?不会是想要给她找个人生个孩子吧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傅安澜和崔贞的脸不停闪回,陈璇感觉头越来越痛,一瞬间,万籁俱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步步为营 第3章 花魁娘子 世家夫人 “殿下三天前入宫,到现在都没回来,莫不是…” “仔细你的皮”惶惑的小厮一把捂住同伴的嘴,“殿下的事情你也敢议论,年节打死了你还污了府里的喜气,快走罢” “我也就是顺嘴一提…” 话音未落,小厮只觉得自己撞上了一座铁塔,眼前直冒金星,正想开骂,将将看清眼前人的脸便吓成一摊烂泥 “傅爷!傅爷小的不敢了!傅爷你高抬贵手,只当小的这张嘴…” 傅镇山毫不在意的挥挥手让手下人把小厮堵了嘴拖了下去,整整被小厮撞出褶皱的衣物,轻声迈进了内院 “是小人的不是,让底下人冲撞了夫人,还望夫人恕罪” 院里的积雪自陈璇进宫后,那位便再没让人扫过,眼下积的已经到小腿了,傅镇山心下微微叹气,“转眼便是年三十了,有些事情,您总得过目” 大雪下的林木不堪重负,苦苦支撑,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傅镇山算起来已经侍奉了两代靖王,平日里的大小事项他能办的都不会去叨扰主家,但今年靖王入宫后,连王妃也闭门不出…… 他长叹一口气,斟酌着开口道,“怪我多嘴一句,小璇不回来还好,小璇要是回来,总不能让她自己去应付那些人情往来,家长里短” 狂风之下的枝桠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雪片拔地而起,傅镇山抬手护住头面,耳中被呼啸的风声灌满 “禀夫人!殿下…殿下回来了!” 雪片散去,气喘吁吁的丫头和傅镇山面面相觑,方才还严丝合缝的正房此刻门户大开,白地上躺着一本墨渍未干的册子,无助被狂风摆弄着 而它的主人,早已奔向了自己的日思夜想 “今年过年已经连着下了好几日大雪了,天子脚下,别饿死了人” 陈璇腰酸背痛,下个马车艰难的像是个没加油的铁皮人,一时不察在雪地上闪了脚,一阵酸麻感轰一下冲到天灵盖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好意思想着人家饿死,金尊玉贵的身子,别在自家门口摔个大马趴” 回家路上系统叨叨了一路,谁知道陈璇充耳不闻,只当它是个死的,这下逮到机会,系统恨不得把前两天禁言的份全部补回来 陈璇推开扑上来的小厮,小心翼翼的把腿点在地上,脚踝立马闪过一阵触电般的酸痛 “你丫嘴怎么那么欠,不就是禁言了你几天,至于那么记仇吗?” 眼看着殿下疼的眼圈都红了,顺义怕的要死,又不敢上去扶人,急得在陈璇身边团团转,正准备大着胆子冲上去,却被一个瘦削的身影钉在了原地 “你回来啦” 陈璇短暂的从脚疼和头疼之中抽离出思绪,看着眼前那个发髻一丝不苟裙角千褶翩跹的女人,无意识的扬起嘴角 “我回来了” 崔贞提起裙角自台阶上飞奔而下,于众目睽睽之中撞进爱人的怀中,把陈璇抱了个满怀 “我以为又要一个人过年了” 陈璇心头一跳,抬手抱住怀中人,“不会的” “我说过的,再不会了” 熟悉的味道涌进鼻腔,连带着周身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陈璇还没能缓过神来,便被崔贞打包塞进了浴池 轻纱曼妙,水汽蒸腾,白玉的兽口吐出带有馨香的泉水,一室寂静 “我晕过去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其实她心里有所猜测,出宫时穆青避而不见,身上的袍服浣洗一新,头昏脑胀腰腿无力,怎么都不像是风平浪静的样子 最多算雨过天晴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两个女性在这种情况下能发生什么陈璇心里还是有数的,她都昏迷了自然不可能对穆青干什么 那穆青总不能对她干什么吧,她到底是穆青的老师啊 虽然她自西北战事之后是有许多暗伤,但崔贞把她养的很好,头昏之症有个一两年没犯过了 穆青说的话还在陈璇耳边回荡,可她并不相信崔贞真的会对她做这样的事情 越想越郁闷,陈璇把自己往热水里埋的深了写,咕嘟咕嘟的吐起了泡泡 “怎么?吵架没发挥好?越想越气?”看热闹不嫌事大,系统眼下换了块西瓜啃的咔咔响,“你都说了人家段位摆在那,行了,别一会儿又被堵一肚子气” 冒泡泡的速度变快了一点点 “那真要生气,你现在酝酿一下?” “酝酿什么?”陈璇一口气快吐到头,头脑混沌,不知道系统在说什么 “因为你下一秒就可以再发挥一次了” “妻主”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陈璇一口气没跟上,口鼻呛水,顿时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崔贞也被吓了一跳,快步上前将人捞进怀里抱紧,陈璇喘的神志不清,死死的抱住救命稻草,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陈璇迷迷瞪瞪的在“布巾”上蹭动了两下,试图擦掉满脸泪水,擦着擦着… “小璇这是馋什么了?” 陈璇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般炸起一丈三高,“你你你你…你不要胡说八道!” 羞的满脸通红的陈璇柔软的不像话,结结巴巴的吐字让她看起来像一只故作凶狠的奶猫,崔贞只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烫的一颤… 嗯,烫坏了,这下变坏心眼了 “妾只说是不是馋了,妻主想什么呢?”指尖刮过耳廓,在后枕骨上梭巡敲打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痒,崔贞顺势向前,与陈璇相隔咫尺,吐气如兰 “这还是相爷教妾身的呢,睡前一碗甜□□,能得一夜好眠” 不安分的手指随心所欲的划过陈璇身上的几点斑驳红印,崔贞的眸色越发深沉 陈璇岂是个没气性,断断吃不下这个被调戏的哑巴亏,一把将人拽进了温泉里 “是馋的紧”陈璇频频点头,端坐水中,面上肃穆如佛,“所以夫人是来…” 崔贞一时之间只觉得脸皮烫的像是在发烧,还未等理好思绪便已被拖入欲念的大海 “啊…轻…轻些,不要…” “嗯?不要什么?”陈璇似有似无的用牙齿蹭过,含含糊糊的哼道 “不要…咬…咬这里” “夫人好生小气呀……” 话音刚落,崔贞溢出一声喘息,平日里波澜不兴的俏脸此时写满了慌乱,有白龙正搅弄波涛,仿佛话本中的钱塘君,一怒三千里,伤稼数十万,要将那个有情人一口吞了 “这也…太孩子气了些”她心想 谁知下一秒,陈璇像是心有所感,逼得崔贞只能俯身向前 “憋着坏骂我呢?”勾起唇角的陈璇总是显得光风霁月芝兰玉树,可是那双晶亮的黑瞳总是让她看起来像个狼崽子 崔贞眼下便已无力抵抗,哪还敢火上浇油,当即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陈璇都怕她把眼眶里蓄的泪水甩出来 “没…啊…不要这样…轻些好吗” 昔日艳压群芳的花中魁首此时却娇弱的如同雨中残荷,咬着唇的倔强模样让陈璇心头发痒 一阵天旋地转,崔贞便发现自己跪俯在了池边,被身后人摆弄的恐惧让她浑身紧绷,耳边混浊炽热的吐息让她猛地闭紧双眼 “别怕,睁眼” 耳边的呢喃驱散了令人作呕的回忆,崔贞茫然的睁开双眼,透过更衣镜对上了那双眼睛 “是我在这” 镜中的崔贞不似寻常,眼角滑落的泪水无端让人激起几分施nue欲,陈璇侧过头去,把人圈在怀中耳鬓厮磨 “你看,是谁在前面” 水汽缭绕的浴室里,镜面显得如真似幻,缺氧的头脑无力辨别真伪,只能遵循着最原始的** “是…” 哪怕刚才已经被按摩过,但肌肉绷紧的程度还是超出了陈璇的想象,她咬紧牙关才能忍住自己如同黄龙入海般汹涌的** “是谁在那边等你?”…… 镜中的两个人亲昵交颈,被热水蒸腾着,模糊成一团 “是……是小璇……” “你想要小璇吗?” 想的……她怎么可能不想,这个人是她遭逢大难后唯一一次生出分别心的存在 跌落云端时,阿母斩首,兄长怀血书瘐死狱中,姐姐持笏撞陛,阿爹和幼妹流放千里,独独她被另开一笔,送进教坊司 三界不安,犹如火宅,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她自认十二岁那年都已经尝完了 可陈璇是求不得 陈璇二十四岁才在她的人生里姗姗来迟,补上了崔贞自以为悟透了的七苦里最后的拼图 “那你应该怎么办?” 耳边的呢喃细语使得崔贞本就混沌的大脑愈发迟缓,延迟良久才艰难的挤出了回复 “要…啊~要…爬…爬过去…” “乖~” 在改文的过程里才发现,全世界最痛苦的事就是删车,我就是为了车才不在jj写文的,到头来还是来了jj 删到麻木,每个字都让我扭曲 大大大大,我已经把黄标的部分都改了,我超乖,求求让孩子过审吧呜呜呜 大大大大,我又改了一遍,您看看还合适吗,这回没什么脖子以下内容了,只有主角被老婆抱着呛到温泉水了 太太太太,我改了第三遍啦,我连意识流都改掉啦,只剩打水仗啦,再发不出来我要断更了呜呜呜,求求太太高抬贵手 审核太太呀,这真的都是脖子以上,俩人就亲个嘴,没别的东西啦 太太呀,又改了一遍,晚安奶也不喝啦~也不往怀里抱啦~这回能过了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花魁娘子 世家夫人 第4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镜子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 以铜为鉴,可以… 正衣冠 强烈的失重感和无力感让她没来由的不安起来,她用惶惑不安的声音在黑暗里去呢喃爱人的名字 “小璇…” 没有回应 被抛弃的恐惧一时间攥住了她的心脏,她睁开眼睛却只能看到被温泉热气所包围的镜子 和爱人在镜中朦胧的脸 她颤颤巍巍的伸手,试图透过镜子去触碰 却只碰到冰凉的镜面 一直恐惧的虚幻和冰冷的现实突然产生了奇异的交叠 “唔…不要,小璇…你理理我…求你!我不闹了…你…啊~不要…你理理我…好不好” “好不好…小璇” 她试图转身去和陈璇的眼睛对视,却被身后人随手从镜套上抽下的绳索绑住了双手 被束缚的恐惧感让崔贞开始低声呜咽,她试图挣开绳索却被勒的更紧,她试图说话,却手指堵住了口 “唔…” 她无意识的收起牙齿避免咬到口中的异物,舌尖被挤的无处可逃,只能轻轻舔舐 “你在舔什么?” 耳边粘腻的舔舐带来低沉的质问,“自己的东西就那么好吃?” 迟钝的羞耻感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敏感,崔贞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进了大脑,她突然开始不管不顾的挣扎起来,却被陈璇死死压在身下 “不要…求你…阿璇…不要说…” 没人能听见她心底的哀求,就像当年没有人能发现她在院中听着没入教坊司的谕旨,像个瓷人一样在阳光下片片崩解一样 她从不畏惧疼痛或者折磨,这让她感受到存在,但漠视,尤其是来自陈璇的漠视和轻蔑,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她几乎歇斯底里的挣扎着,手腕的皮肤被绳索刮破,渗出丝丝缕缕的血液,像是某种寄生的藤蔓 她的挣扎仿佛助长了某人的□□,余韵尚未结束,新一轮的快感又铺天盖地而来,她试图咬住舌尖用疼痛唤回被快感吞没的理智 但挣扎被再一次镇压,因为无法闭合,唾液顺着颌角滴落,为那只漂亮的手镀上一层晶莹剔透的光 “还不够…唔…还不够…阿璇…”她拼命的贴紧镜中人,透过镜中人的眼睛去哀求自己的爱人,却又被无情的拖回原地 崔贞无力的握住正在把玩她舌尖的左手,发出微不可闻的呜咽,眼眶红的仿佛在烧,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滚落 砸碎了陈璇盛怒之下强撑的冷淡 “好了好了,不哭了啊” 无意义的呢喃终结于神志崩断的那一秒,崔贞死死握住陈璇的手,神经末梢炸开的花火席卷全身,最终在脑海里炸出一片虚无 她眼神空洞的蜷缩在爱人怀里,看着陈璇抱着她轻声说着什么 那是她昏睡过去前最后看到的景象,她什么都听不清也不愿听清,闭上眼沉沉睡去 “啧啧啧,生气的女人是老虎呀是老虎,好凶哦” 系统充满揶揄的评论让陈璇心头不爽,“谁凶了” “那我也不会闷声不吭的干这种事,看把我们小贞吓得,小珍珠掉了一地,不知道怜香惜玉啊你” 陈璇小心翼翼的解开崔贞挣扎成死结的缚手绳,对着破皮的伤口轻轻哈了一口气,“蛇蝎美人说的就是她,你觉得她会被这点花样吓到?敢做要敢当” 系统嗤笑了一声,“人家当年再怎么蛇蝎美人现下也为你洗手做羹汤了,再说了,你自己明媒正娶的人家,怎么不见你敢做敢当” “啊不对,我要做新时代文明系统,怎么说来着,哦,行周公之礼,为敦伦之事” “你好吵”陈璇把人打旋抱起,缓缓沉进浴池 “渣要渣的明白一点,人是你睡的,孩子是因为你没的,娶了人家又分房别居,到头来留恋老情人跟傅安澜勾勾搭搭…” 陈璇的眉头越锁越紧,系统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玻璃显得雾蒙蒙的,她的咬肌不自觉的凸起,太阳穴突突直跳 “怎么?要气死了?我这看你都心率220高压160,要我打120吗?”看热闹不嫌事大,望丧不嫌殡大,系统焦急的看着宿主即将爆表的生理数值…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呼,吸,呼,吸,呼…陈璇再也无法按捺心头的怒火,对着空旷的浴室嘶吼到“我的私生活关你屁事,你别仗着捏着我爹妈的命就敢这么玩,我才是你的宿主,事情早点办好你早点滚蛋!” “那你陈璇就是什么好东西?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系统的声音突然脱去了那层吊儿郎当的伪装,变得冷静而和缓 “你清高,你了不起,大家都爱你” “你呢?” “你也好,她们也好,谁敢说自己能直视彼此的心?” 删到后面简直没东西了,一章比一章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第5章 人行邪道(有一点第三人) “若以三十二相观如来者。转轮圣王。即是如来。须菩提白佛言。世尊。如我解佛所说义。不应以三十二相观如来……”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崔贞默背到这到了个咯噔,看着湛蓝如洗的天空小小声打了个哈欠 “啊~大人轻些,奴家受…啊!受不住了…”虽说身体毫无知觉,但崔贞仍然秉持着作为花魁的“职业道德”,早结束早收工 刑部尚书听了这话一时间像是被喂了还魂丹,气也不喘了,汗也不淌了,咬着牙根屏住气,“要不是明日…本官定让死去活来” “明日?”崔贞心头一跳,“大人…啊~奴舍不得大人…大人便再留两日…啊!” “你当本官想去古拉格那等苦寒之地,还不是圣上催得紧,崔氏阖族…别夹!”宫尚书只当是某人要到了,一把将人抱起,气喘吁吁道 “常言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你母亲当年怕也想不到崔家四世便被连根拔起,依着陛下的意思,现下要斩草除根了” “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宫至雨轻声道,“你伺候我一场,我总该亲自给你家人体面‘ “算你崔氏没白生养你这身子“ 迟钝的身体因为一句话变得前所未有的敏感,崔贞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方才还和煦的微风此时听来仿若咆哮 “要杀了她吗?” 幻听?还是… 崔贞茫然的抬头,在不远处的树下看到了一个笑的眉眼弯弯的身影 “要,帮忙,杀了她,吗?” 不是幻觉 崔贞看着那个身影笑的媚意横生,藕段般的双臂紧紧搂住怀中人,身姿起落间莺啼婉转,鹤颈缠绵般蹭到尚书耳边呢喃到,“奴祝大人此行,一帆风顺” 方才还亢奋不已的某人闷哼一声,砰然倒地 陈璇看着死的不明不白的人,沉默了一下还是解下了披风给美人扔了过去 “你动手也太快了” 披风入手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崔贞断定这不是什么香料,大概是披风主人自己身上的 “我留宫尚书到今日是因为她有用,不然她早该死了” 崔贞无所谓的用披风草草擦拭了一下自己,而后俯身取回了自己的银针 “还没问过贵人何方神圣” “能进围场的,不是朱紫即是团龙,奴家可有什么样的甜头,能堵的上贵人的嘴?” 眉头紧皱,欲言又止,崔贞压着好奇贴了过去 “贵人~” “停”远方的风带来清脆的马蹄声,陈璇无意继续虚与委蛇,“箭给你了,聪明点,我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说话” 崔贞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摸进箭壶的手一时之间进退两难,还未回过神,便被如山崩般的马蹄声引去了注意力 黑色的马队仿佛黑潮,为首之人金刀怒马,身后的大氅迎风而起,猎猎如旗 “是花魁勾引当朝二品,还让朝廷命官死在肚皮上,还是尚书大人被靖王的流箭射杀,你自己选,记得把事情做圆一点,不然我顶包也不好顶” “还有我喜欢温柔的,你不合我口味” 来人越近,崔贞眼前之人便越发挺拔,等到来人勒马而立时,方才还只是风轻云淡的人已面沉似水 “傅将军好大气派,围场里也能这般前呼后拥,羡煞旁人呐” “陛下这几日猎获无数,晚间想来是要设宴的,你早些回去更衣吧” 阴阳怪气碰上太极,陈璇自讨没趣,熄了炸毛的心思,翻身跃上马背,扬尘而去 傅安澜缓辔周旋了几步,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一下崔贞 “第三个选择,尚书被狼群围杀,至于你…教坊司的官妓非死不得出,更不会出现在天子秋狝之地” “我有的选吗?”崔贞突然笑出声来,笑容明媚远胜秋色 “没有,但她说了给你选择,所以你就会有选择” “傅帅好耳力” “梦幻泡影,彼此彼此” 崔贞蓦然睁眼 窗外天色昏沉,院子里的翠竹不堪重负,咔嚓作响,屋内一室寂静,睡前点起的夜灯只余一缕青烟 颈间埋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鼻息在皮肤上打出一小团水雾,随着呼吸周而复始的热了又冷 方才不过是个关于旧事的梦罢了 崔贞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半睡半醒间的人声音低哑,骤然收紧的怀抱让崔贞心头一烫 “没什么” 陈璇头脑一片混沌,迷迷糊糊的把人拢进怀里,拉好被角,又沉沉睡去 崔贞却没有丝毫睡意,手指虚虚的在空气中划过,勾勒着陈璇的眉眼,几经周折,最终落定在陈璇的唇瓣上 “看看我” “多看看我” “我不用你只看着我” “但你眼里要有我” “唔…”一觉睡到天亮已经不可能,但反复在睡梦中醒来显然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陈璇含住送进口中的舌尖用力吸吮,终于在对方呜咽时睁开双眼,如愿看到了对方发红的眼眶 难以想象,崔贞的吻技差的吓人,陈璇重重的吮吸了几次舌根,榨取着怀中人的玉液琼浆,不知道如何换气的美人憋得霞飞双颊,却仍然不管不顾的送上亲吻 “做梦了吗?” 美人如花隔云端,每逢崔贞被她亲的眼角含泪,陈璇就会觉得古人笔下的海棠春醉梨花带雨不是虚言 太适合被蹂躏和撕碎了 亲吻脖颈就会绵软,舔舐颖果就会呻吟,施加在她身上的挑弄和把玩如同雨露,压的鲜花垂首,枝头含露,随君采撷 崔贞由着某人在自己怀中作乱,原本一丝不苟的中衣被撕扯的歪七扭八,暴露出大片的雪样的风光,一时之间,不知是院里的雪白还是床上的人白 吮吸声令人耳根发烫,缓慢挑逗研磨着娇嫩的 唇瓣,没轻没重的抚弄却没来由的缓解了心头的焦渴 她不需要温文尔雅的妻主,不想要冷静自持的爱人 一个无法让自己爱人产生**的妻子,毫无意义 她希望陈璇肆无忌惮的使用她,占有她,支配她,而她会不遗余力的满足陈璇的**,养刁陈璇的口味,撑大陈璇的胃口,她要让陈璇能从自己这里获得独一无二的床笫之欢,绝无仅有的灭顶快感 感情会被时间磨灭,喜欢会随着时间消散 但习惯不会,习惯只会随着时间越发深刻 身下人宛若幼猫的呜咽听得陈璇喉头发紧,她忍着撕咬的**退开身体,“那么不想说的话…也好,梦都是反的” “再睡会儿吧,我在呢” 又是这样 自以为是的体贴,过分利她的尊重 有时崔贞甚至分不清她的真情假意,这种看似尊重的行为背后又是否有着某种意义上的□□意味 她逼迫你去面对自己在心底滋生的不堪和阴暗,把那些无法言明的渴望和煎熬暴露在阳光下,挖出那些已经盘根错节深埋心底的念头,让它们在光芒之中灰飞烟灭 然后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变”成那个雅淡容仪,温柔情性的靖王王妃,陈相夫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羡煞旁人 每每都觉得自己像是画皮里的那个恶鬼 她不只想要这些 她想全都要 她不仅仅要做陈璇在人前的体面,她更要人后陈璇的** 证明她机关算尽,筹谋用遍得来的爱人,不是她的一厢情愿 崔贞唇角微挑,“你嫌弃我啊” 上挑的眉尾顾盼生辉,刻意的挑衅让陈璇几乎压不住心底的野兽 “你个妖精” 于是潮峰迭起,陈璇起身扳过崔贞的下巴给了她一个粗暴的亲吻—— 说是亲吻,更像是帮助进食,往日温和的爱人把收集到的□□用亲吻的方式尽数送到她的口中。 “唔——”崔贞呜咽着想要避开,但是每次都会被陈璇捏住颌骨强硬地重新摆正。 她像是一条案板上的鱼,被快感剥皮片骨,她所有的挣扎和闪躲都被无情镇压,黑暗中陈璇的眼睛却亮如繁星,她被迫在这样澄澈的眼睛注视下呻吟娇喘,放浪形骸 不要看 不,要看 她无法拒绝这样的目光,她像是独占一切又好像是一无所有 她在眸子的反射里看到肮脏的自己,又为那双眸子里的平静而恐惧 当年没有背出来的下半句是什么来着? 尔时世尊。而说偈言。 颌骨被捏开,唾液随着纠缠的舌尖来回交换,微凉的舌头滑过犬齿,带来些微使人愈发亢奋的血腥气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 是人行邪道 不能…… 不能见如来。 崔贞突然死死抱住陈璇,灵活的揉捏着她的后颈,像是再给一只餍足的大猫顺毛。被拿捏的陈璇不得不倾身向下,发出不解的咿唔声 “真乖啊”崔贞心想 不行邪道,她亦见不得她的如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人行邪道(有一点第三人) 第6章 非典型性修罗场 大年二十九,雪落不休,百官休沐,金吾懒散,连往日里起早贪黑穿街过巷的小商小贩也偷得浮生半日闲在被窝里起腻 偌大的帝都,眼下却像是一个沙盘摆件,精致有余,却毫无活气 八辕的马车慢条斯理的跨过长街,三三两两的流民在街角檐下悄无声息的苏醒,眼中带着野兽般的冲动和胆怯 车上的幕布无声的落下,像是从未有人把它掀起 “流民之事早有耳闻,不曾想如今已是这般情形” “傅帅久在塞外,又多主军,不晓得这些也是正常的”马车里,书生慢条斯理的拣选着果盘里的橘子 “自打洋人的蕃薯进了我圣朝,人口就似吹气毬一般往上翻,眼下京城里还算好的,往南边看看,泼皮闲汉满街都是” “傅帅尝一口?涌泉的贡桔,说是百树一斤的好东西” “又拐着弯骂人”傅安澜接过已经被一点点撕去橘络的贡桔,“那你有什么高见倒是说来听听”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此间自有肉食者谋之”书生三口两口吞掉剩下的橘子,“等会儿到坊口就把我放下吧,不顺路” “怎会不顺路,捎带的事儿” “呵”书生嗤笑一声 “去靖王府的路,我崔正可就不与傅帅一道了” 那头有人风尘仆仆,这边却是一派安泰。冬日的清晨向来是赖床的好时节,陈璇把自己团吧团吧塞进崔贞怀里,裹着被子睡成了一只皮厚馅小的大春卷 如果这只春卷没有饿得肚子叫就更好了 崔贞哭笑不得的看着怀里冬眠的幼稚鬼,“小璇乖,先起来把早膳用了好不好?” 沉默 “那不起来,我把粥端过来,你在床上吃好不好” 无应答 “那你…唔!” 带着起床气的陈璇像是炸了毛的大猫,结结实实撞在一起的鼻梁骨痛的双方都呜咽了一声,如同野兽噬喉般的啃吻却搭着一双带着泪花的眼睛,滚烫的鼻息让崔贞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塞进了炉膛里 热的快要炸开了 “看来确实还没睡醒”,崔贞心想 “还吵不吵了”陈璇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 崔贞把头摇成拨浪鼓 “一年到头四更起,五更朝,赖个床你还这样,你都不知道疼我”陈璇叹了一口气 “夫人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崔贞头摇的更厉害了 “你不要摇头”陈璇从被窝里伸出两只手捧住那张让人以青莲喻之的脸,崔贞在轻轻尝试了一下后,放弃了在这对“铁钳”里挣扎的打算 “我错了,爱的,喝完再睡” 傅安澜刚刚跨进主院的大门,迎面就飞来一道黑影,下意识一掌推去,还未等回过神来就听到一声沉重的砸门声 留下衣衫不整的崔贞和拎着枕头的傅安澜在院中尴尬对视 “来的正好,先用早膳吧,傅帅” “北边可还好?” 一路车马,吹得五脏六腑好像都结冰了,一碗甜汤下去,傅安澜轻轻的嘘了口气,“嗯” “今年大雪,罗刹在我疆界之北,我尚且要靠着你和小璇才能稳住大军军需,罗刹那边就更没这个本事动心思南下了” “算上开河凌汛,黑土翻浆,估摸着到明年秋收前尚且都还能算太平” “时间既然宽裕,那么大的风雪你还赶路赶的这样急,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靖王府的手艺自然不同于边军伙房里干硬的死面饼子,一碟子奶冻在碟子里颤颤巍巍的晃荡着,拉惯了硬弓,驯多了烈马的手现下却把不住力道,几次都没能完整的夹起奶冻 “张嘴” 傅安澜看着面前瓷勺里那块方方正正的奶冻,微微颔首,“谢谢” “醒醒!醒醒!你老婆跟人跑了!啊不是!你翅膀打结了!陈璇你XXX再不醒…” “吵吵什么吵吵!烦不烦啊你,提早上班没工资啊!” 陈璇迷迷糊糊的痛斥着脑海里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系统,“怎么了,小花狗不见了?” “醒醒醒醒!你怎么那么虚啊!”系统百忙之中不忘抽空开嘲讽,“天塌啦!地陷了!你老婆要跑路了!!” “我老婆?我哪来的老婆?”陈璇翻个身把自己埋进崔贞的枕头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傅安澜跟崔贞拉小手呢” “?” “茧子磨的这么硬,长久下去成了胝可怎么得了”崔贞缓缓的握住傅安澜的手泡进温水里,“好歹是个姑娘家,平日里也不知道打理一下这双手” “褪了还会再磨出来,久了就懒得打理了” “泡个手都懒得泡,那我问你,那药熬起来更麻烦,你是不是又不喝药了?” “崔正日日算着,我偷偷倒了她都找得到” “她是个狗鼻子”崔贞手下动作极快极稳,三俩下便刮去了几个硬茧 “化生汤这种东西你当年都敢闷声不吭的给自己灌下去,现下喝两口药反倒跟要了你命一样” “兵法里也有谋定而后动的说法吧,要不是化生汤,以你的身体底子,哪用的着像现在这样” “我想赌赌运气罢了”傅安澜面不改色的看着被剔开的伤口,“若是能分化成乾元,入仕也方便些” “阿璇她又不会在乎那些虚衔假名” “她也并不在意你出自教坊司” 崔贞缓缓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是我多话” 沉默的气氛有些诡异,傅安澜显得有些局促,难得开口挑起话题“崔正脾气太硬,拳脚功夫又差,在军中混的不太开” “嗯,别死了就行,阿爹会难过” “你好像不太生气了” “不是不生气”再锋利的刀,再快的手,也没法让肌体纤毫不损,殷红的血珠在粗糙的掌心上流淌,像是戈壁里扭曲盘旋的红柳,“是生气也没什么意义” “嗯?” “古拉格那种地方,她又是个小姑娘,阿爹是个坤泽,若是说没受过委屈才是自欺欺人” “一朝分化成了乾元,在那种穷乡僻壤几乎是横着走,明叔说,她成了乾元后,半夜不知道套了多少仇家麻袋泄愤” “有好的肯定就有坏的,拳头吃得开她就相信拳头,乾元吃得开她就相信这个身份” “在她眼里,她没勒死我这个丢了贞洁辱没门楣的姐姐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这个长的有点深,待会儿痛就告诉我,我尽量轻些” “嗯” “一点都不痛吗?” “只是没那么疼罢了” 陈璇一脑袋栽进偏厅的时候眼前就是这样岁月静好的景象,贤淑温柔的靖王妃握住京城坤泽梦中人的双手,两人言笑晏晏,啊不是,靖王妃言笑晏晏,傅安澜面上波澜不兴 好一派其乐通融,和气满堂 显得披头散发的陈璇像是一条走错门的野狗 “嗯…” 陈璇只觉得自己在两道目光前都要融化了,恨不得就此淌进地缝里,再补两铲子土把自己埋严实 “我过来…” “你过来?”傅安澜饶有趣味的勾了勾嘴角 “我就是…” “你就是?” “我嗯…我” 陈璇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舌头打结的那么厉害,从小到大,只要在傅安澜面前说谎她就一定说的磕磕巴巴的 “好啦,别逗她了”崔贞三两下给傅安澜擦干手涂上药,向门口招呼到, “小璇快来,我让小厨房给你备了奶冻,今天还有酥酪哦” 借着酥酪这个坡,陈璇这头尬在台上的倔驴终于获得了解放,一碗甜奶都快被她搅成酥油了,仿佛跟这碗奶有什么深仇大恨 “慢慢吃,又没人跟你抢”崔贞看着陈璇狼吞虎咽有点心疼,舀了碗汤慢慢搅动着 这不是慢不慢的问题,陈璇心想,这是我尴尬的要再抠出个帝都来的问题 “啧啧啧,你看人家刚刚气氛多和谐,你看看你,跟个丧门星似的,一来气氛就变得那么奇怪” “你一句话不pua我你会被删库吗?” “瓜都送到我面前了我哪有不吃的道理,再说了,谁看热闹嫌事儿大的啊?” “看你个兔崽子丢人现眼,比我在别的系统前扬名立万还快乐” 一阵剧烈的咳嗽呛得陈璇憋红了脸,她躬着身子剧烈的喘息着,等缓过神来… “啊啊啊啊啊啊!傅安澜为什么离我那么近!” “人家帮你拍拍背” “拍背为什么要离那么近!不知道女女授受不亲啊!” “你身上她哪里没亲过,现在想起来授受不亲了?” “这能一样吗!我们分手很久了啊!崔贞还在这呢!” 傅安澜看着陈璇的脸色红了白白了青,最后僵硬的推开她的手,“傅帅车马劳顿辛苦了,我还有公务在身,恕不多陪” 太久没见一个人,大脑就会变得贪婪,陈璇身上浅淡的味道丝丝缕缕的包裹着傅安澜,她在心底细细描绘着那个人方才的每个瞬间 “你感觉到了吗?” “你说她又开始心不在焉?”人都跑了这碗汤自然也就没必要留着了,崔贞轻轻把碗推朝一边 “不是心不在焉,更像是幻听” 崔贞看着傅安澜皱紧的眉头下那双幽深的眼睛,“不是像” “她就是在幻听” “久闻罗刹那边尊崇圣愚,傅帅有没有碰到过?” “有” 久居边地,恶劣的自然环境下人们多半会信奉神明,所谓愚者可以通灵,会把上帝的声音传向人间,这不过是借着百姓对神明的恐惧或虔诚给这些疯子一条活路罢了 “她昨晚冲那个声音吼了” “她说…” “我才是你的宿主” 傅安澜觉得脑中突然嗡了一下,长久盘踞于心头的微妙感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第7章 梦境 “佛国的狼王戴着宝珠宝甲,水晶自在狼王是至圣无敌如意宝王的利爪,它的爪子带来白色的妖怪,那妖怪就是白毛风雪…” 南人们口中的碎琼乱玉,撒盐空中,现下如同铺天盖地的流矢,在这样的天气里,连牦牛都只能选择低垂头颅结阵取暖 只有饥饿的狼群会在这里梭巡着,寻找还未彻底冻结的血食 层层叠叠的尸体像是倒伏的麦田,血液在风雪中冻结,浇筑出一座屏障 空旷的雪原像一块裹尸布,掩盖了一切气息 死者的瞳孔漠然的倒印着另一个,又或者一群死者,雪花落入其中,经久不化 难辨面目的活物突然从昏迷中惊醒,喉咙在呼吸之间嘶嘶作响,僵硬的四肢勉强跟从着大脑的命令,抖落下大团混着冰渣的雪 狼王感到一阵好奇,那看起来不像是此间会有的东西,它的鳞片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四肢…不,是六个肢体,这个东西甚至还有一条和躯干等长的前肢! 狼王急促的呜咽着,正在撕咬尸体的狼群迅速抽身回撤,以怪物为圆心小步奔跑着,等待扑击的机会 匍匐在雪坡上的狼王嗅到了不安的气息,围阵中的怪物正在对着它抬起那条过长的前肢,风雪中带来刺鼻的味道 那个东西的眼睛黑的像是冻结的湖水,目光空洞,没有焦点 看起来是个好机会 狼王裂开唇嗅发出低沉而粗粝的嚎叫,狼群沸腾起来,跃跃欲试的小狼反复佯攻,试图让猎物在恐惧中仓皇逃离 为什么不动呢? 只要转身逃跑,只要转身,狼群就可以一拥而上,只要动一下! 狼王匍匐着向包围圈靠近,风中刺鼻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了,它逐渐收紧肌肉,灰白的狼毫根根竖起,佯攻的狼群已经逼近了怪物十步之内,只要它冲出去! 怪物的前肢突然爆发出一阵白烟,狼王茫然的看着狼群惊恐的散开,它跃起的动作在空中定格,弹丸穿透它的前胸在雪地上炸出大朵红梅 狼王在雪地里抽动着,它好像在飞雪漫天的寒冬里听见了雷鸣 陈璇猛地睁开双眼,冷汗打湿了额头的碎发,耳中嗡的一声,良久才缓过气来 她自嘲的笑笑,漠北戎族以能杀死狼为荣,杀死狼王者更是被称为“吉兰瓦烈” 意为“撕裂天空者” 可是眼下她别说撕裂天空了,她其实连面饼都撕不动 洞穴里昏暗不辨天色,腿边的篝火摇曳着小小的火苗,傅安澜躺在篝火边的狼皮上,脸颊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腿被傅安澜压的发麻,陈璇把她挪向一边,试图通过揉捏让麻木的双腿重新找回存在感 指尖有些湿滑,她抽回手指,看着鲜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 失血,伤口感染,低温,食物匮乏,失水,死亡在不紧不慢的靠近 在腰间摸索了一会儿后,她掏出了一只牛角在手边放好 水壶居然没冻成一块冰坨子,还能勉强倒出一线清泉,陈璇撕开里衣做了块降温的手帕仔细的贴在傅安澜的额头 肉干和面饼已经冻成了干柴,吃不得了,她用油纸包好,埋在了篝火边的灰坑里 撕下几块破布咬在口中,她用力勒紧腿上的绷带将伤口对齐 耳朵里嗡的一声,冷汗顺着后背一点点滑落,她倚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等待着视野中的黑雾散去 应该没什么遗漏的了,她心想 疼痛逐渐被适应,视觉回归,陈璇拧开放在手边的牛角,在伤口上轻轻抖动 漆黑的粉末和粘腻的血液融合在一起,将伤口迅速糊住,后续的粉末无法接触到血液,在伤口上堆出了一条蓬松的黑线,陈璇面无表情的拧开火折子甩亮 黑线爆发出明亮的火光,皮肉和火药一起嘶嘶作响,颈侧青筋暴起,目眦欲裂 黑暗再一次吞噬了意识 下颌被捏开,干裂的唇瓣被噙住,带着暖意的水流过喉头,陈璇近乎贪婪的吮吸着水分 昏迷太久,篝火的光晃眼的厉害,傅安澜伸手捂住陈璇的眼睛 “眯一会再睁眼” 傅安澜的手心粗粝,带着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妥帖的熨烫着酸胀的眼眶 “还要喝水吗?” 水肿的声带让她只能艰难的发出几声微弱气音,陈璇有些焦躁的挣扎起来 “嘘…嘘…没事了,张嘴,啊” 她贪婪的拽住傅安澜的衣领,舌尖冲破牙齿的阻碍,把喂水这个单纯的动作变成一个粘腻而暧昧的亲吻 太久了… 从傅安澜离京北上到现在 太久了 傅安澜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反抱住了她,陈璇认真的凝视着这个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的人,看着她眼角细碎的纹路,看着被烈日摧残的,麦色的脸 西北苦寒 她从没觉得傅安澜那么瘦过,脊柱摸起来像算盘珠子一样突出,原本让她看起来英气逼人的颧骨现在变得刺眼起来,两鬓甚至有了几缕闪烁的银光 昔日少年,今两鬓霜 但傅安澜的眼睛里却带着温和的笑意,她甚至托住了陈璇的肩背任她予取予求 陈璇愤愤不平的咬住傅安澜的舌尖,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松口 傅安澜是那种黑瘦时反而更为耐看的人,原本干将发硎般的锐利被风沙打磨,留下沉稳安静的气质 也许她去边关才是对的,陈璇心想 她不该被供在堂前做一把装饰精美的仪仗,她是斩风裂雪的刀,缺刃断尖之后方见真章 “还在气?” “少气了一点” “让殿下生气,是淑君不是,淑君给殿下赔罪” 秦武安君白起,名起,字淑君,大抵天下武人都钦慕于他,傅镇山当年给独女的小字也正是“淑君” 永远都在傅安澜这碰软钉子的陈璇已经学会了自己化解闷气,跟闷葫芦计较气死的永远是自己 “傅安澜,我就该把你扔在那喂狼” “那我这就出去等着让狼叼了去?” 她面带冰霜地盯着傅安澜,“不冷吗?” “一点” “进来”,陈璇无奈的叹了口气,打开毯子将穿着单衣的人搂进了怀里 经过火堆的烘烤,山洞里不复开始的阴冷,软玉在怀,陈璇昏昏欲睡,却又怕重新回到血腥的梦里,强打着精神闲聊起来 “你怎么把火堆升那么大的?” “趁着风雪小的时候我回去了一趟,狼群拖不走尸体,随身的东西都还在马鞍上” “那么大的雪,你怎么找到方向的?” 陈璇在问出口的瞬间就把昏沉的脑子吓醒了,心里暗道不妙,正要开口假装无事发生 “你腿上有伤,血滴了一路”傅安澜从怀中抬起陈璇的下巴,眼中带着难以辨别的情绪 陈璇尴尬的对上视线,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决定引开话题, “我分兵前与赵念靖说好,三日之内我没有回去他便会直接带着粮草去捅扎什伦布大营的屁股,眼下不知几日了。” 傅安澜翻身跪坐在陈璇身上,“殿下” “怎么了?” 傅安澜素色的单衣下是流畅的肌肉曲线,原本平坦的小腹在几个月的缺粮后瘦出了隐约可见的腹肌,像是扑击前的野兽,带着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平日里她自然是不好意思这样盯着傅帅做这般登徒子的行径,但篝火渐渐黯淡,昏暗的环境下,压抑已久的欲念悄然攀升 “别动,伤口会蹦开” 小腿上已经痛到麻木的伤口让陈璇无处着力,骑在身上的傅安澜显然也并不打算给陈璇起身的机会,她轻轻挪动腰臀试着找到一个不会压住两人伤口的姿势 篝火在石壁上投出令人遐想的身影 烫…太烫了 心头的占有欲无声的嘶吼着,催促陈璇闯进那温柔乡中去 傅安澜像是正在校场上策动自己的骏马般不疾不徐,腰身摆动之间偶然会传出几声细碎的低吟,陈璇抬手将人拽进怀中,在咽喉处□□吮吸 说是亲吻不如说是撕咬,喉头薄薄的皮肤被犬齿叼住,唇瓣含住喉结带起不安的吞咽,小小的耳垂被轻慢的揉捏,傅安澜微微挣扎了一下,却被更凶狠的动作逼出了几声呜咽 耳边传来狂风呼啸的呜呜声,神志不清的野兽在嘈杂中捕捉到了一个横频的声音,在解析出这个声音的一瞬间,所有的杂音如海潮般退却 陈璇突然觉得心头澄澈起来,在血腥和杀戮中生出的暴虐渐渐褪去,那个稳定的心跳像是招魂的鼓声,呼唤着游荡的孤魂 可惜是梦 世事犹如梦中梦,复醉复醒难言 做梦梦到前任了就是这样的(耸肩 就说人不能一大早被叫醒,被叫醒还见了某个“相见又不想见”的人,见了那个人之后这次做梦都梦到被亲亲 不过创伤应激和亲亲一起出现真的很好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梦境 第9章 年年岁岁 陈璇端详着自己的墨宝,甚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哼着小曲顺顺了笔,重新抽了张红纸,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开心什么呢?”崔贞掀开厚重的棉帘,“我还在外面就听见你哼曲” 年末休沐,平日里的冷肃端方的陈相趁着假期睡了个昏天黑地,而今睡饱了精力旺盛,正是猫嫌狗厌的时候 陈璇假装听不见,一笔一画堪称铁划银钩,崔贞看着那只可怜的湖笔,“行行行,我的殿下,出去玩吧,记得把手炉拿上” 方才还面无表情的脸上骤然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陈璇丢了笔一步绕开书案将崔贞抱在怀里转了几圈,两人的衣摆在空中飘起,合成一个完美的圆 “我出去啦!” 崔贞无奈的听着远处飘来的声音,心想着这书房的地龙也烧的太旺了些 脸烫,心里也烫 门帘再次被掀起,冷空气被寒风裹进室内,冻的崔贞回过了神 “脸怎么红成这样?”傅安澜拍打着身上的雪花,抬头却看见崔贞难得脸红,促狭到,“莫不是我来得不巧,扰了好事?” “你如今也学坏了是吧?” “不敢不敢,恳请靖王妃万万不要检举小人,军规森严,禁闭苦不堪言” “久闻傅帅领兵不打不骂,唯用禁闭,这是什么灵丹妙药能降伏你麾下的虎狼?”听到禁闭二字,崔贞心下好奇 傅安澜脱下披风挂于一旁,“是小璇,当时驻扎易里,当地厄鲁特民风彪悍,士卒和他们多有冲突,屡禁不止,挨了军棍反而引以为豪的大有人在” “厄鲁特一族野性甚大,本身就屡平屡叛,若不能一次让双方都长记性,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起兵戈” “禁闭,漆黑石穴,深居地下,虽说每天一个干饼一杯水,吃喝不愁,但七日之后憋疯了的也有” “久居幽闭易生心魔,幻听幻象多为心弊”崔贞下意识背出了病理,“她这招倒是杀人诛心” “嗯”傅安澜轻轻颌首,“对子呢?眼下没风了,我先拿去贴上” “刚刚她才撂下笔,你看看桌上?” 傅安澜轻身绕过桌案,对着红纸突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呢” 傅安澜笑的厉害,“咳咳…你自己来看” 崔贞忙起身过去,甫一看清字迹便也忍俊不禁起来 斗方用了颜体,写的一板一眼有股学究气,角上还端端正正的钤了印,若不是一个偌大的“汪”字,实在是可以裱起来传世的“墨宝”,四只姿态各异,圆滚滚的小狗趴在四角憨态可掬,让人哭笑不得 斗方尚且如此,就更不用指望陈璇在对联上正经了,崔贞轻轻撩起一看, 上联,过完鸡年是狗年 下联,狗年之后到猪年 横批,混过一年是一年 “陈璇你写的什么东西!” 正在城中信步闲逛的陈璇可听不到崔贞的嗔怒,雪天路滑,今日又是除夕,街面上也见不到什么人影 “宿主宿主,小的知道个好去处,家里闷得慌,不如去逛逛?” 系统这两日憋的难受,陈璇这两天总是爱搭不理的,饶是它也发觉了宿主的冷漠,变得狗腿了起来 陈璇的眼睛冷冷的在街面上扫过,轻身绕进院落间的阴影里 街面上空荡了几分钟,随即便看到几个短打打扮之人出来交头接耳,在确定了陈璇的去向后,几人散开,街面重新归于风雪 “换衣服这招有用吗?” 碎嘴子的系统是陈璇的噩梦,她一边迅速换上裙装一边在脑海中痛骂系统 “话怎么那么多!你要是孤独寂寞冷就去看你那堆小说!不要缠着我叽叽歪歪!” “这不是怕你玉玉症了嘛” 刺耳的咔嚓声让陈璇忍无可忍的一拳砸在窗框上,“吃薯片的时候能不能闭麦!烂梗能不能别玩!” “下次一定~”系统悄悄的压低了声音,“所以赶紧的呗” 陈璇对厚颜无耻者从来没有制衡手段,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闷气,披上斗篷走进了地道 城东某间铺子里的掌柜的揣着手在钱柜后昏昏欲睡,架上的鹦鹉也沉默不言,石板翻动的声音吓得掌柜的脚一滑 “诶呦我的祖宗,下次动静可小些吧” “下次一定”陈璇从地道中提着裙摆飞身而上,“金莲啊,有钱吗?” “没有!”掌柜的大声吼回去,“你嘴再这么欠我就把账本打包送到你媳妇那去让你喝西北风!我姓李名瑾字子琏!别瞎喊!” 陈璇拎着鸡毛掸子疯狂的拍着身上的灰,“是是是,掌柜的你说什么是什么,有钱没?” “要多少?” “万儿八千的?” “一万两?”李瑾看起来松了一口气,“还行,柜上还拿的出来” 李瑾边抱怨边下了钱柜的锁,“自打你把靖王一系的商号票号给了你媳妇,生意就没法做了,她哪都要掺和一腿,要不是眼下南边忙着办工厂没心气了,我们这些小人物都得上街喝西北风去” 勉强把自己捯饬干净的陈璇一把摸走李瑾手里的一沓银票,“说明我媳妇厉害,走了” “啊呸,女生向外,你混得连私房钱都没了拜谁所赐!还给她说好话” “是是是!”陈璇看着李瑾脸已经拉得一丈长,连忙反身回去装乖,“有子琏在,定不舍得叫我流落街头饥寒交迫哈” “滚蛋,这种时候惯会卖乖”李瑾一把将人推开,“快去快回,今日可是除夕” “知道啦!”陈璇背对着大门往外退,笑的愈发灿烂,“金莲!” “姓陈的你给我滚回来!” 陈璇撒开步子冲出铺面,李瑾挥舞着鸡毛掸子追出来,眼前哪还有那个让她牙痒痒的身影 “我觉得你嘴比我还贱诶?”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陈璇快步绕到一处青砖大院的角门,捏着门环轻扣了四下,“我能这样,系统你不行” 斑驳的漆面显示着这个角门的悠久历史,润滑良好的门栓悄无声息的开启,陈璇微微躬身,“小人城东康善胡同大德祥的伙计,受李掌柜嘱咐来给贵府管事送些年货,除夕安康” 门内的小子瞥了眼银票笑的见牙不见眼,“多客气呀,来来来,管事早就嘱咐过啦,随我来便是” “沈明这真是风水宝地,比你那靖王府好多了”饶是系统对沈府的气派也有些咋舌,“都是穿越的,你看看你那过的什么日子?” 陈璇将手中的印叶宋盏放在光芒暗沉的乌木茶案上,脚下的獭皮柔弱贴肤,不知是用了什么办法,亭子空旷却没有穿堂的寒风,鲜花正顶着雪花怒放 不远处,几只黑黄相间的小狗连滚带爬的闹做一团,半大不小的白猫矜持的蹲在茶案上,湖绿色的眼睛轻轻眯起,呼噜声震天 “一丝一缕,民脂民膏”陈璇轻轻喟叹,“他今天很忙吗?” “回您的话,今日不巧,适逢梁老夫人拜会我家主人,主人自知失礼于您,特让小人陪侍左右” 沈府的管家回话滴水不漏,有几分疏离,陈璇起身赤脚踏入花园 第10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脚下的温热无论多少次都能让陈璇赞叹,噫噫呜呜的毛团子簇拥在她脚边争相翻肚皮,但身后的声音让她不由得转过身来 “像不像地暖?” “夏天我还能猜你垫了冰或者引了水在下面,冬天你还能让它热起来,我是真的没想到你怎么做到的”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 未见人先闻声,陈璇蔫蔫的转身看去 “怪不得苏轼平生十六乐里有见客不着衣冠”男人厌厌的扯开衣领,“古人的衣服穿齐整了是真的烦” “沈明你这脱衣服脱一路的,都不知道注意影响”陈璇在案几前盘膝坐下,语气促狭 “封建王朝就这点好,嚼舌根的拖出去打死就行”沈明斜斜的倚着 沈明笑笑,清了清嗓子转移起了话题,“说起影响,谁在宫里睡了三天三夜啊?” “说说吧,我这两天为了摁住各方探子都脱了层皮,连梁夫人都亲自出马了,你得让我八卦一下?” 陈璇捧着茶盏沉吟不语,白猫灵巧的跳进她盘起的腿间趴好,八角亭外的雪花被狂风卷起,却徒劳的撞散在亭边化作齑粉 沈明静静地看着管家轻手轻脚布置的零食果盘,稍后侧身嘱咐了句什么 “不想说就…” “我和穆青之间,可能发生了一点什么” 沈明刚刚准备开口就被噎了个正着,愣了一秒才找回思绪,“你?把小皇帝睡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当年孤A寡O共处一室还碰上发情期,把自己绑在柜子里,手筋都磨出来了也没见你标记她”沈明艰难的倒了口气 “是你被睡了吧?” 陈璇不接话 沈明看着她长大,熟练的顺毛捋,“你怎么想的?” “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了,希望她已经拿到标记了” 陈璇每个字都吐的很是艰难,“标记了就不会再有发情期,没有发情期她跟beta没什么区别,也就不需要她日后担心受制于人” “啧……养个omega真麻烦,还好阿灿是个Alpha” 沈明这个人向来说不出人话陈璇是知道的,若不是…… 若是沈昭日后成亲了,沈明必然是个“恶婆婆”,陈璇心想 沈明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都过年了,阿灿也不回家” 陈璇微微怔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开口,沈明却已经重新挑了话题,“那…你跟她之后怎么办?” “还是避着她?” 空气又一次凝固起来,桌边的小茶炉轻轻的发出咕嘟声,沈明看着陈璇的脸逐渐被雾气弥散,难辨神情 “我这两天很容易做梦梦到从前” “但梦到的都是来这之后的从前” 沈明拎起茶壶,水雾散去,露出一张格外疲惫的面孔 “我已经梦不到我父母的脸了” “他们甚至不肯到我的梦里来骂我” 茶碗里的涟漪打碎了陈璇漠然的倒影,“她才十六岁” “我想了一下如果阿灿十六岁的时候告诉我她跟她的老师上床了,我可能会想杀人”沈明仰起头,眯着眼睛看向虚空,“做父母的大概都会吧?” “我不否认穆青确实很喜欢我” “我也很荣幸能被她喜欢” “但是不可以” 困顿的白猫睡得肚皮朝天,狗群也玩累了,围着二人三三两两的睡下,愁云惨淡的陈璇却没能感到治愈,反而感觉胸腔内越发空旷 “从一开始她来,我就很害怕我和崔贞的错误重来一遍,我让傅安澜教她骑马,让崔贞教她琴棋书画,以至于我自己都觉得是不是太过疏远她” “无论我怎么觉得我生理性别女,现实就是我是个要避嫌的人,崔贞那样的事情,有过一次就够了” “我觉得我已经尽力去做好一个长辈了” 陈璇长长的呼了口气,“为了她也是为了我,眼下她还没见过天地广阔所以对我这棵歪脖子树念念不忘” “十六岁的时候说一生?太早” “是啊,回头小姑娘见识了万种风情再一脚把你蹬咯!”沈明没来由的笑出声来,他最喜欢看陈璇吃瘪 “我们俩就没开始过上哪结束去,不要胡说”陈璇拎起怀里的猫猫一阵蹂躏,“这猫怪好看的,哪来的?” “捡的,那天在明渠里发现它的时候都要冻死了,母猫”沈明轻轻呷了一口热茶,“管家说看着像隔壁家的,那位二世祖喜欢搜罗好看的猫然后把它们养死” “不要喂养流浪猫又不收养她,你无法保证她下一次寻求帮助时,那个人也像你一样带着善意” “你要知道她的价值,哪怕只是不断的生小猫,这看起来也是一笔很合算的生意” 话里有话,陈璇也不想虚以委蛇,直接戳破了机锋,“穆青是人不是猫” 沈明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有人开玩笑说,从女儿出生那天他就知道他会愿意为了她去杀人” “不过人和人的差距比狗都大” “我确实觉得如果我的女儿在十六岁的时候懵懵懂懂的进入一段地位不平等的感情会让我想杀了对方” “但是有些父亲不会,他甚至还会觉得她动作太慢了,恨不得亲身上场教她如何去勾引目标,为此不惜一切” “寻常读书人,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你家那个,可就不一定学的什么艺,货与什么家了” 陈璇心不在焉的看着小猫舔舐毛发,“我能把她一路送上那张龙椅,自然也有办法让她坐稳了” “那算我多嘴,刚好这两日下面人给我送了几匣宋版的东坡诗集”沈明将茶壶重新放回炉上,“送你了” “我呢,以前是个孤儿,对我来说,到了这,成了亲,有了阿灿之后我才有了家” “你的事,决断还是要你自己下” 沈明扶着案几艰难的起身,“连梁老夫人都被你惊出了山,走投无路找到了我这里,可见你这个嘴上说着躲进小楼的人做的小动作并不少” “坐我的马车回去吧,你现在蹲着比人家站着还高,跟我再怎么避嫌也没用了”沈明打量着陈璇身上的粗布棉衣,嫌弃之色毫不遮掩 “世事纷乱,为你的傅帅,你的小皇帝的日后动动心思” “今日除夕,家里还有人等你,早些回去吧” 马车碾过雪地发出牙酸的吱呀声,沈明的叹息还在脑海中回响,外面传来的笑闹声让陈璇回过了神 崔贞在下面指挥着“左一些,稍稍高一些”,傅安澜按着梯子以防滑动,骑在梯子上正在刷浆糊的少女身姿轻盈如梁上燕 “贞姐姐!这样行吗?” “行呢!就这么正正的贴下去”崔贞话音未落便被一把抱起,惊呼含在嘴里便听到耳边传来闷闷的笑声 “你们真的把我写的贴出来啊?这对子有辱斯文” “殿下敢写我们有什么不敢贴的?”崔贞提高了声量 陈璇看着穆青先是潇洒的从梯子上一跃而下,被傅安澜稳稳的一把抱住,而后噔噔噔扑进崔贞怀里 “上联傅帅用的花鸟篆,下联贞姐姐用的集字联,横批是我写的!” 束发戴冠身着箭袖的穆青身上带着迫人的贵气,“要夸!” 还没等陈璇反应过来,傅安澜便已经不疾不徐的踱着步子到了近前,“小青笔力见涨,横批写的很好” 陈璇看着穆青亮晶晶的眼睛,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只睡的刺毛打撒的毛球抬到穆青眼前,“你们今天合起伙敲我竹杠是不是?” 穆青惊喜的拽着陈璇亲了一口,随后一把捞过睡眼惺忪的白猫扑进了傅安澜的怀里,崔贞笑着从陈璇怀里起身,试着去拢住穆青散开的围巾,鲜艳的红纸衬的靖王府敦肃黑漆大门都多了几分喜气 雪停了,不远处的天边已经挂起了层叠的晚霞,耐不住性子的人家已经零零碎碎地放起了炮仗,硝烟以另一种方式送来祝福,马车里的狗子被吓成了嘤嘤怪,连滚带爬的钻进陈璇腿间瑟瑟发抖 陈璇深呼气,感觉整个身体被一股莫名的情绪所充满 “试问岭南好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一开始想写车,后面想写剧情,结果写了剧情就不想写车了,搞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第11章 省亲 大年初一,女儿女婿回门省亲的大日子,崔贞和陈璇成婚突然,她阿爹崔宋氏又远在极北古拉格,少不得大动阵仗回门一次 沈明改过的马车出乎意料的舒服,昨夜大雪,地上的积雪减缓了震动,寒风半点刮不进车厢,小小的暖炉烘出昏沉的困意 陈璇的头缓缓的低了下去,随即又坚定的抬起,睡意和头皮的紧绷感拉扯着她的神志,直到脑袋被一只手托住 “困了就趴我腿上睡会儿吧?”崔贞的声音低缓平和,像是一架经年的古琴,“昨晚你陪着守岁,今日又要陪我省亲,太累了” 陈璇轻轻把脸卧进崔贞的掌心蹭了蹭,“不行,今日穿的正经,一会儿蹭乱了压出褶子来不及收拾” “第一次见你阿爹,我应该端正些” 乾元无论男女,成年后稍微正式些的场合都是束发戴冠,陈璇往日嫌弃头发扎的紧头痛,往往除了朝会都是“披头散发” 正襟危坐,合眼养神的陈璇有着一派自成的静气,束发后露出的颌骨曲线清晰流畅,白皙的脖颈上带着似有非有的红痕,崔贞心头突然有些发痒 与一个人在一起久了,隔着衣物都可以描摹出衣物包裹下那具躯体的筋骨 瘦削,笔直,绵软,白皙 顺着修长的脖颈而下,利落的宽肩上附着足以拉开石弓的肌肉,肌群的线条汇合成劲瘦的腰,紧实的肌肉包裹着坚硬的骨骼,放松时这些肌肉绵软的像是豆腐,可当你真的成为这些肌肉的目标时,它们坚硬如钢 层层叠叠的吉服把这具身体上透着野蛮的疤痕和生命力一一遮盖,温润端方的文人在此苏醒,而猛兽暂时沉睡 “看什么呢?” “看你”崔贞开口的时候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哑的有些吓人 陈璇笑着坐正,“可我觉得你今天更好看” 近乎赤诚的坦荡是陈璇自带的春药,也是傅崔穆三人的刮骨毒药 “我哪日不好看?”莫名的逗弄之心升起,崔贞贴近陈璇耳语 “坏心眼的,出了一个送命题”陈璇腹诽一声,随后连忙正经道,“夫人日日是不一样的好看,今日尤其好看” “那妻主说说,妾身什么时候最好看?” “什么都不穿…唔…” 被物理禁言的陈璇显然有些不适,高攻低防的崔贞恶狠狠的叼住了她的舌尖,她惊恐的咿唔了一声,随后在崔贞近乎威胁的眼神下放弃了抵抗 “又菜又爱玩,玩又玩不起,生气!” 崔贞并不能知道陈璇的腹诽,但不妨碍她从那双莹润的眼睛里看出一个气鼓鼓的陈璇,她慢条斯理的将手滑过玉带,滑过虚无 她从陈璇的眼中仿佛看到了万花筒,将将抚上那儿时陈璇的眼睛睁的极大,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随后那双眼睛低眉耷目,像是淋了雨的狗 她起了些玩心,手下的动作也突然快了起来,陈璇几乎是硬生生蹦了起来,又被身下的手劲钉回座位 吃痛的人有些暴躁,陈璇下意识就想压制崔贞,又硬生生的收回了手,用困惑的眼神静静的看向眼前人 崔贞轻笑一声俯身向下,陈璇被突如其来的快感撞出怒气,低声喝道,“崔贞!” 色厉内荏的靖王在靖王妃面前向来没什么威严,崔贞甚至更进一步,陈璇想要将人推开又顾忌着崔贞满头摇摇晃晃的金银珠翠,一时之间只能抓住窗框尽力稳住声音 “什么人!” 骏马突然扬蹄嘶鸣,马车内滚做一团,崔贞缓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被陈璇护在了身下,豆大的汗珠缓缓滴落在她脸上 “在下崔氏崔正…” “靖王车驾!下马回话!” 崔贞根本听不清外面在嘈杂什么,她看着陈璇被咬的发白的下唇有些慌乱,“小璇?磕到哪里了?” “殿下!贼人已被拿下!如何发落!” 陈璇只觉得从刚才起脑子里就嗡的一声,下身被撞到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阵发黑,沉重的呼吸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嘶嘶漏气的破风箱 “吵死了…” “什么?”崔贞看见陈璇的嘴唇轻轻翕动了一下,正想凑过去听却被想起身的陈璇拽的一个踉跄,一头撞在车壁上,发出“咚”的一声,车厢里又滚做一团 “混账陈璇!你敢动我…唔…” 靖王府的护卫大多是从西北军营退下来的好手,“贼人”在地上将将吐出几个字就已经被绑成了一个粽子 “什么脏东西也敢唤殿下的名讳” “拿东西把她嘴堵上!免得污了殿下的耳朵!”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乱,陈璇心里越来越烦,终于忍无可忍的冲着外面咆哮 “赵二!派两个人把此人拎到京兆府尹那去!其余人等列队行军!行程不变!” 见家长的大日子被弄得一塌糊涂,陈璇下车时冷着一张脸,崔贞也不敢在崔府檐下那一堆“敕书”“御赐”“宸翰”匾额下腻着陈璇顺毛,只得悄悄的拽住一点陈璇的衣角,低眉顺眼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小人崔明忠携阖府恭迎靖王靖王妃回府省亲,王爷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才跨进主院陈璇就被趴了一院子的人吓了一跳,领头的白发老人话音刚落,呼喊千岁的声音又如泥石流般乱七八糟的响起,陈璇觉得自己的脑瓜子又嗡的一声 “不必跪迎,起身吧” 一早上出门到现在没一样事情是顺心的,陈璇在心里抹洒了两把眼泪,正准备开口直奔主题见家长,又被称呼绊住了嘴 “系统系统!这喊岳父还是喊岳母啊?” “我一个无性繁殖的哪里懂这个” “生你唔如生叉烧!” 在脑内骂完系统陈璇立马侧身向落后她几步的崔贞传去求救的眼神,却发现崔贞根!本!没!抬!头! 她只能看到低眉颌首的美人满头华丽而又冰冷的珠翠 事到临头还是要自救啊,陈璇不疑有他,“崔正不在府上吗?” “回殿下的话,我家小主人不知殿下今日莅临,一早便领了我家老郎君的话去接王妃回府省亲” 话音刚落,便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一个着青衣的小子连滚带爬的滚进来,“明管事!大事不好啦!正主子被靖王送去京兆府了!” 前院这边话音刚落,正房内又传来一声尖叫,“老郎君!老郎君他不好啦!” 崔贞终于不再畏畏缩缩的扮演“贤妻”在那莲步轻摇,几乎是一个箭步就从陈璇面前窜了过去,陈璇一把抓住崔明忠,“府里的事情你来安顿!我去京兆府要人,老郎君若要用什么一律去靖王府支应!” 崔明忠还没能躬身应“是”,便听见立马嘶鸣,而后一阵蹄声绝尘而去,抬头只见门口拥挤的车马护卫已经消失不见 “姑爷和小姐都是急性子,倒怪般配的” “管事你说什么呢?小人听不清”涕泗横流的小子呜咽着往前爬了两步 “我说,混账东西!这是能喊那么大声的事情吗?惊了老郎君拖出去打死也不为过!” “管事救救小人!小人再也不敢了!” 东奔西跑,左揖右笑,大年初一靖王着蟒携兵拜访京城高位,从京兆府杀带到三法司… 陈璇甩甩头,把那些已经可以想象的流言蜚语抛之脑后,天黑了,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过去了,她恹恹的斜靠在圈椅里,对着烛火把玩着一对漆黑如墨的玉静步 “赵二手底下的人怎么动作那么快,我骑马都赶不上” “这不是显得您治下有方嘛”系统难得看见闷葫芦的陈璇,“再说了,你自己小姨子你怕什么,折腾了就折腾了吧” “崔贞她爹那边我能不怕?大年初一,新女婿,头一次上门,把小舅子啊不是,小姨子送进去了” 陈璇长出一口气,“我不要面子的吗?” “面子这种东西,一次性丢到位,反正都在谷底了,之后怎么丢人都是向上啦” 陈璇听着系统破罐子破摔的“狗屁”,只能再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 崔贞一开口便吓陈璇一跳,后山墙上的窗子不知怎么被撬开了,崔贞半个人都已经探进了房内, “美人今夜独守孤灯,可是在等我?” 陈璇无语的看着崔贞连着抽了几次腿都没能翻进来,实在是忍无可忍,过去将人一把拽了怀里,谁料想“刺啦”一声,被窗棂木刺勾住的裙摆拉出好大的口子 今天发生的破事实在太多,深更半夜撕破一条裙子已经不是什么能刺动陈璇麻木神经的事情了,她面无表情的抱着崔贞关了窗 “你要干什么?” “妾身来…” 陈璇饱满的耳珠被坏心眼的狐狸叼进了嘴里,湿润的触感让她几乎一瞬间便偏过了头,粘腻的吮吸声让人体温升高,陈璇试图推开,却反而被妖孽不管不顾的缠的更紧 “别闹!” 领兵驭下的靖王并非好相与的,两个字吐出来颇有几分金石相击的泠然,唬的崔贞… 更爽了 “主人?”夜探书斋的狐妖慢条斯理的吐出气声,语调妖娆的比问号还弯 “主人~” 耳边的气音让人血液沸腾,远胜丝绸的细腻肌肤透出轻微的热意 某人忽然暴起,攻守之势转瞬而异,玉玲珑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啊…哈……” 玉静步其实是一个雕工繁复,一体成型的玉铃铛,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步子走快了,铃铛就会发出声响,因此称为静步 力求逼真的匠人们必然想不到它今日会被用在何处 身体轻轻颤动,引得玉球轻轻撞击产生振动,清脆的声音经过人体的过滤变得沉闷 “嘘,噤声” “不…哈…不要它…”崔贞几乎是在呜咽,“不要了…啊…求你” “不要?什么不要?” ……此处删掉300 …… 风雨戛然而止,散落的翟衣被慢条斯理的理好,烛火在漆黑的瞳仁里摇曳生姿,陈璇动作轻柔,仿佛只是寻常的一次侍候 “乖,今天天冷,别冻着,早点睡” [锁]作者有话要说内容存在问题,暂时锁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省亲 第12章 发病 崔贞从来没有对傅安澜口中的“小璇气性大”这五个字那么认同过 被硬生生阻断的虚无让一贯敏锐的她也显得有些笨嘴拙舌,方才还将人锢于怀中的坏人已经若无其事的进了内室准备睡觉 温暖随着陈璇的离开而消散,崔贞突然打了个寒战 她试图从桌案上起身,却在听到一阵沉闷的“叮咚”声后瘫软在地 “呜…小璇…” 陈璇闻言探头问道,“怎么了?” “我…哈啊…它,还……” 似有似无的轻笑让人耳昏神弥,崔贞仰头看着那人赤着脚步步走来,玉带被勾在指尖如同风铃般轻响,云海中的龙纹逐渐灵动起来,她起身去迎,却被无情的踩住了肩 “嗯?” 书案上下的人颠倒了个个儿,地位却愈发稳固起来,陈璇坐在桌上,曲起左腿踩在边缘 烛火下,脚有种玉石的莹润感,浅粉色的舌尖划过肌肤留下些许水渍,舌苔带着轻微的磨砂感,刮的人心头发痒 “乖,往前一点” 被腰带绑住手的小狐狸直起身跪行着贴近自己的爱人,坏心眼的人却用右脚顶住了她的小腹,让她动弹不得 “舌头~不是你” 陈璇看着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难以置信的睁大,随后又委屈巴巴的被低垂的眼睫覆盖 崔贞的脸是一种介于妖艳和清纯之间的氛围,笑时明艳动人有着动人心魄的艳丽 哭时… 就像现在这样,眼眶微微泛红,水汽在墨色的眼睛里氤氲,不自知的媚意在其中流转 像山岚雾气中浅色的幽兰,纤细柔软,随君攀折 似哀求,似引诱 删去117字…… ……删去240字 少有的秽语在此时爆发出了巨大的杀伤力,崔贞怔了一下,几乎是抽抽噎噎的摇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脸颊,哭的一塌糊涂 “不…不要…不要看…” 烛火被遮蔽,投下一片阴影,崔贞瘫软在地无力的喘息着,泪水反复模糊她的视野,她频繁的眨眼去挤出眼眶里的泪水,却始终无法看清陈璇 耻辱和恐惧在心头疯涨,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崔贞感到喉头一阵阵的发紧,她努力的吞咽,鼻息炽热 随着阴影的逼近,恐惧开始变得无法克制,被捆缚住的双手不管不顾的在皮革间挣扎,白皙的皮肤上被磨出一道道红痕,血丝悄然浮现,崔贞惊惧起来,她嗫嚅着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被咬的发白的嘴唇终于无法承受,迸出一排血珠 “嘘…” “没事了~” 被缠缚的手腕上是大块大块的青紫,斑斑点点的血渍夹杂其间,掌心下跳动激烈的难以置信,陈璇下意识的手掌加力,怕这颗心脏会从胸膛蹦到地上去 “没事了没事了,是我,崔贞,是我”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熟悉的一切汇聚成洪流撞进被幻象包裹的大脑,崔贞眼神空洞的看向来人,呼吸骤然停止,然后爆发出剧烈的呛咳 “又搞砸了”崔贞心想 书房里一时寂静无声,崔府虽然文坛鼎盛,但宅邸也不可能与靖王府相较,一墙之隔的更漏声迷迷糊糊的传进院落,不知什么禽鸟惊的踩断了枝丫,雪块扑簌簌的落下 陈璇盘腿而坐,背后靠着沉重的书案,怀中的人被打横抱住,埋首于颈侧的吐息温热和缓 “崔贞?” 怀中人突然毫无预兆的瑟缩了一下,陈璇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我们回床上去睡好不好?” 崔贞徒劳的张了几次嘴,却发现自己几乎无法发出声音,对自己失能的恼怒让她神志迅速苏醒,喉咙的一切异样都被忽视 “不” 崔贞和陈璇都怔住了,陈璇试图把人从怀里挖出来,崔贞几番躲闪,最后忍无可忍的一掌将人推开 “我…我没事…” 崔贞的嗓音哑的像是被沙砾磨过,稍微高些的音节甚至只能发出气音,陈璇难以置信的眼神让她感到愤怒,她心烦意乱的把头埋回原处,将那股尖锐的怒火憋进心底 身下的怀抱突然摇晃起来,崔贞的注意力短暂的被引走,瓷器碰撞的声音让她突然想起那个还深埋的静步,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再一次被引走 “喝一点,水有点冷,你慢慢漱着口咽下去” 已经抵在嘴边的茶杯昭示着它主人不可拒绝的心意,崔贞小小地啜饮了几口,挣扎了一下,示意想要起身,随后便被妥帖的安置在了书桌上 “怎么了” 陈璇蹲跪在她面前,眼睛里带着亮晶晶的水光 直白的关心 崔贞像是被烫伤了一样突然扭过头去,“没什么” “我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陈璇假装没听见,竖起两根手指假装一个小人,小心翼翼的从桌面上“迈”着猫步贴近崔贞 “小璇?” 两根手指构成的“小人”灵巧的转了个身,指甲在硬木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像是给崔贞扔了个背影 崔贞没能察觉到她脸上已经不复刚才的凝重,笑意悄然爬上了她的嘴角,她也伸出两个手指,悄悄的向那边“走”了过去 两只骨肉均停的手在紫檀木的背景上演起了无声剧场,崔贞轻轻的“拍了拍”陈璇的肩头,陈璇的手指十分灵巧的摇动了几下,侧过身去,像是不想理人 崔贞莞尔,有些不熟练的曲起手指在桌案上矮了两下,像是正在屈膝赔罪 陈璇的手指十分“骄矜”的转了个圈,离崔贞远了些 崔贞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她一把抓住那只手,将陈璇拽进了怀里 “现在愿意出声了?” 肩头传来闷闷的笑声,陈璇无奈的抚摸着崔贞的背脊,“谁没有嗓子哑的时候,就你脾气大” “跟自己有什么好较劲的” 伏在肩头的人终于愿意起身,笑出泪花的眼睛晶莹发亮,崔贞扯着领子将人拽到面前,纤细的指尖极尽温柔的描摹着心上人的脸 “陈璇,你是不是不行啊?” 崔贞带着快意的看着温和的笑意在陈璇脸上凝固,咬肌悄悄凸起,陈璇轻轻的活动颌关节,发出细微的磨牙声 “崔贞啊” “嗯呐~” 陈璇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这个笑的眉眼弯弯的女人,终于忍无可忍的把人摁倒在了书桌上 “你贱不贱呐!” “贱不贱啊!” “崔贞你怎么那么欠啊!” 落下的每一巴掌都用了十成十的力,崔贞一边扭腰闪躲一边假意讨饶, “妻主~啊…不要打了…妾身知错了~啊” 火上浇油的声音让陈璇暗了暗眸子,心底的恶劣被无限放大,她一把拿过烛台,大红的烛泪泼洒而下纵横流淌 “不要!啊…好烫~不要用它…哈…啊!不要” 撒下的烛泪泼墨写意,像是一幅雪地红梅,佳人身下,静步叮咚 “陈璇你个王八蛋!你再敢动我姐一下试试!” 我忏悔,我昨天没更新 我忏悔,改着改着又拖了一天 忏悔不动了,怎么亲亲也发不出去,亲下脚怎么了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发病 第13章 任骑任打 电光火石之间,陈璇几乎是下意识的捏灭了手中的烛火,雪夜无月,黑暗一瞬间便笼罩了整个房间,崔贞闷哼一声,被支使开的暗卫忙不迭的冲过来将人摁在门口 寒风顺着被撞开的房门灌进室内,淋漓的液体顺着手腕流淌,冻的陈璇微微一颤 “殿下可有受惊?” 陈璇随意的将崔贞当做帕子,在她身上蹭掉了一些液体,随后起身出门 “惊的魂都飞了” 靖王皮笑肉不笑的回复逗的赵二闷笑一声, “都跟您说了别把我们全支使出去,我们都是黄花闺女,听见了也会当没听见” “赵念忠,你再多嘴一句我就让你哥把你拎去犒军” 被称作赵念忠的小姑娘吐了吐舌尖,“属下告退” “崔正留下” “啊?”赵二茫然的回头,“她骂的可脏!” “那就把人绑好了再放下,我有话要听” “哦”,赵二虽然一肚子不明白,但令出必行,立马让人把崔正双手反绑,锁在了院里的铜海上 “我就在院子外面,有事您喊” 陈璇微微颌首,身后的屋子里,烛火已经重新燃起,雪地里,穿着襕衫的女子正在以怨毒的眼光死死盯着陈璇 天色太黑,院里什么都看不清,来拔塞口布的那只手带着一股难以辨识的味道,崔正几乎是刚得了自由便一步暴起 咬了个空 “狼崽子” “那你陈璇就是个狗杂种”崔正不管不顾的向前爆冲着,将铜铸的水缸拉得哗哗作响,“今日省亲你还敢打她!你当我崔家死绝了吗!” 陈璇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吱呀一声,“夜深风大,妻主把披风披上吧?” 崔贞的嗓子还有些哑,陈璇逆着烛火看去,有些辨不清她的神情,抬手去接又被她躲开,只得站定了随她摆弄 “崔贞你也是贱!当年让你不要嫁给她,让你不要嫁给她!就是不听!”同样的抬手和躲闪落进崔正的眼里就是不一样的意味,“她能对你好吗?她不过是想借娶了你来给天下的读书人一个投名状” “嘴上说着不介意你是教坊司出来的,眼下还不是骂你贱!乾元的话能信得吗?!她们这种人在床上的话!能信吗?!” 陈璇混不在意的把手背在身后,扣着右手上的蜡块,刚刚捏的急,烛针划破了掌心,溢出来的烛泪在和血混在一起,掌心糊了一层,扣起来有些痛感 崔贞刚系好领结,便听见陈璇轻轻嘶了一声,她拽了一下陈璇的手,陈璇握拳伸直了手臂不给她看 身后的叫骂越骂越脏,崔贞充耳不闻,直直的跪在陈璇脚边,捏住了关节不让陈璇抽手,陈璇无奈,只得张开拳头由着她处理 “我去教坊司接你的时候就跟你说了,没了贞洁你要怎么活着!众口铄金,他们会骂死你的,你声名败坏了怎么办!” “我当日话是说的急了些,但我已经给你备好了户籍,你扔掉崔贞这个身份去过好日子不行吗?” 崔正觉得自己已经是苦口婆心,这个愚蠢的姐姐却还如此卑微的跪在陈璇面前,“你脑子是坏了吗!她这样对你!她白天在马车上是不是就对你动手了?我听到了!她在车上是不是就打你了!” “还假模假样的去京兆府提我出狱,陈璇你是怕我发现你在青天白日之下殴打发妻是不是!纲常败坏,有辱斯文!禽兽行径,天理难容!” “崔贞你也是!阿母往日是怎么教的?聘为妻奔为妾,不自重者无以为重,女则和女诫你读到哪里去了!” “礼记有云,妻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崔贞心静如水,手下稳的吓人, “故曰,妻者,天也” “天固不可逃,妻固不离也。行违神袛,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妻则薄之。” “妻主责打我,是我自己德行有亏” 崔贞慢条斯理的起身,走到崔正面前站稳,“女则,专心第五” “女宪曰,得意一人,是谓永必,失意一人,是谓永讫。由斯言之,妻不可不求其心,敬顺之道,妇人之大礼也” 崔贞甚至勾起了一个堪称温和淑怡的微笑 “说粗俗点” “市井俗语,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马,任我骑来任我打” “我既然已经嫁给她,她便是我的主人,妻主想做什么,随意便是” “不过是在我身上出出气,她哪条不合《礼》了?” 崔正像是突然被噎住了,她无力的张合着嘴唇,像是一条被摁在菜板上的鱼 “倒是你崔正” “年长以倍,则父事之,十年以长,则兄事之” “长者不言,勿儳言” “靖王为尊为长,你在她面前口出秽言,咆哮庭前,阿母教你的礼呢?你把《礼》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这…这不一样…”崔正眼神有些飘忽躲闪 “陈璇其人鹰视狼顾狼子野心,而今若不是傅帅领兵与她分庭抗礼,拱卫王庭,她恐怕就要篡位了,如此贼子,何谈尊长!” “怎么?你收到衣带诏了?空口白牙就敢给她定个谋逆大罪” 崔贞的声音越发冷冽起来,崔正在她的凝视下有些瑟缩, “当年的圣上,而今的太上皇主婚,阿爹尚在古拉格便亲笔认下我与她的亲事” 崔贞望着这个脑子里不知道长了什么东西的倒霉妹妹,“天子赐婚,父母之言,我与她处处合礼” “崔正啊,你骂她谋逆大罪,夷三族的时候你要一起的” 只要这个姐姐开口,她就会笨嘴拙舌像个哑巴,崔正心想 小时候便是,阿兄大姐早早出仕,少有相处,平日里都是崔贞在后宅带她,这个能言善辩的姐姐巧舌如簧,黑白颠倒不过须臾之间 这有什么要紧的?那是姐姐诶,姐姐说是鹿就是鹿,姐姐说是马就是马,那就一定是马!崔正小时候总是这样想 可是这次不一样… “她打你啊…” “什么?”声音太小,崔贞没能听清,“你再说一遍” “可是她打你啊!她对你动手啊!” 崔正脱了力一样匍匐在雪地里痛哭, “我知道我没本事,不能打通上下关节为阿母和哥哥翻案,不能带阿爹回家,我什么都做不好,我只能看着你受苦” “我没她有本事,能堵住天下人的嘴” “我只能把你藏起来!你那么傲气的一个人,我堵不住他们的嘴,我只能把你藏起来!” “陈璇你有什么好的!你有哪里配的上她!你除了投胎的好!哪里能跟我姐相配!胸无点墨,尸位素餐!你甚至还是个瘸子!是个残废!” “你住口!”事关陈璇,崔贞终于无法保持平静,一句住口几乎是在咆哮,赵二吓了一跳,直接冲进来卸了崔正的下巴 “把她送回房里,让人盯着,明天阿爹醒了再放她出来” “是”赵二老老实实的拎了人下去,临走前看了眼把自己假装成衣架的靖王殿下,心想 “嘶,府里还是王妃最大” 进了门,陈璇便转身提着灯盏将整个房间所有的门窗都细细检查了一遍,崔贞看着想笑,“怎么胆子那么小?” “你崔氏上下全都是人才,不是翻窗就是撞门的,我能不留意点吗?”陈璇手脚麻利的上了门闩,没好气的抱怨道 “是啦是啦,把小璇吓着啦,是我的错~” 陈璇谨慎的退了一步,“你别用这个语气” “嗯?”崔贞不解其意,“怎么了?” “咱俩今晚分房,啊不是,分开睡”陈璇悄悄的吞咽了一下,“我睡书桌上都行” 崔贞几乎忍不住冷笑,“好啊,也别今晚了,日后您还是翻着牌子挨个睡过去吧” 踩进雷区被炸了个灰头土脸,陈璇老老实实洗漱睡觉,等到收拾完乱七八糟的房间和自己,崔贞已然在里侧睡下了 陈璇蹑手蹑脚的熄了灯钻上床,被冰窖似的被窝冻的打了个颤,顿时怀念起王府的地龙和薰笼来 “爬过来” “啊?” “你那床被子不如我的舒服” “哦” 崔贞定定的躺着,在漆黑的夜里通过听觉和嗅觉去描摹那个人的身形 她多半会乖乖的把被子推到脚底,然后起身从被子的那一头钻进去,寒气会有一点从脚下涌起来,而后她就会慢慢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从不束发睡觉的她会顶着一头有些毛躁的头发钻出来,乾元滚烫的身体远比汤婆子好抱,她会在怀里拱啊拱,直到她觉得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把自己嵌进去 “晚安,睡觉了哈”陈璇舒舒服服的把自己埋进崔贞的怀里,发出了今天的最后一条睡前问候 身侧的呼吸声渐渐平缓,温热的吐息循环往复,寂静无声的回忆在脑海中回转,崔贞突然无法抑制心里那种仿佛被揉捏的酸胀,“对不起” “嗯?”陈璇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 “我…很没用” “嗯?”陈璇轻叹了口气 “我…如果不是我,你就不用面对这些问题” “甚至于…”崔贞深深吸气,小心抑制住喉头的哽咽 “甚至…我没法让你开心” “嘘”陈璇顺手捂住那张又利又笨的嘴,声音恹恹的,“谁告诉你我不开心的?” “这可是你的房间诶” “嗯?”这次轮到崔贞疑惑 “我看见你偷偷在桌角刻字…唔!还…还发现桌子底下有个可以藏话本子的暗格!”陈璇艰难的推开捂住嘴的手,“我还发现你有两支笔上有两个小牙印…” 崔贞显然恼羞成怒,用被子直接将陈璇兜头捂住,陈璇在被窝里挣扎着,发出手忙脚乱的唔唔声 陈璇不挣扎了她又害怕,赶忙把被子掀开,陈璇猛地一窜,将人拢在身下,“气什么” “这是你的屋子诶?” “你在这个屋子里一点点长大,你在这里学诗,写字,在这里读书练琴” “我没见过的你,这栋屋子都见过” “我会有一点点,我参与了你的过去的感觉” 心里的酸涩被陈璇温和粘腻的耳语所冲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溢出的幸福感,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极速流转,心口热的发烫 “要我” “嗯?” “陈璇,要我,在这里” 在往后漫长的回忆里,崔贞总会想起这个漆黑的夜 陈璇以无法想象的温柔缓缓的拥有了她,她搂住着陈璇的腰,一次次的,一切动作都隐藏在夜色里,一寸一分的厮磨,一丝一缕的吐息 小心翼翼,悄无声息 崔贞一点点把自己拼凑成那个仍然在闺房之中的崔氏三娘,声音轻的仿佛是背着父母正在与心上人偷情 陈璇的动作和缓而坚定,在口腔内搅动的舌尖几乎贪婪的刮去她的每一滴津液,她不知餍足的舔舐着,却不漏出一丝声响 腰身被铁钳一般的双手锁定,太过和缓的做法细致的让人觉得漫长,看似温柔,却又无处可逃 没有任何动作,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几乎静止,只有结合处厮磨不舍,快感一丝一毫的累加 一切声响都已消失,一切光明都已湮灭,仿佛盘古孕育的混沌之中,空,虚,寂 崔贞颤抖着溢出微不可闻的呻吟,痉挛让她一阵阵的发抖,肌肉却一点点放松下来,让她彻底软在陈璇怀里 “晚安~做个好梦” 蒜鸟,先发这章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任骑任打 第14章 恩爱两不疑(上) 数九隆冬,滴水成冰,昨夜又是那般放肆,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崔贞懵然不觉,怀里空空如也,身侧的人已经不知去向 “来人!” 陈璇向来倦懒,等闲不肯早起,一觉睡醒没见着人,崔贞的呼声里便带了几分令色 “见过王妃!” “殿下哪里去了?可是老郎君那边来人传唤?” “老郎君未曾传唤,殿下一早便起了说是要去晨练,也不准我们跟着,奴婢们见殿下身边有王府的人在,便也没跟上去” “伺候我更衣” 话音未落,便听见院中积雪被踩的嘎吱嘎吱响,门帘掀开,陈璇顶着一身风雪大步而来 “不必了,都出去” 待到下人走远,一室寂静,崔贞看着陈璇在堂中站如松柏,心里有些忐忑 “怎么了?” “你闭眼” “嗯?” “你闭眼嘛~” 看着陈璇一副要耍赖皮的样子,崔贞嘴角不知不觉已经挂上了浅笑,“好~我闭眼” 遥遥飘来一股寒意,想来是陈璇出去带来一身冰雪,崔贞感觉腿边的被褥被推了推,有人在床边坐下 “可以睁眼了” 含苞待放异香扑鼻,茉莉在绿叶之后更显洁白,陈璇满脸孩子气的得意,“送你一朵花~” “那么冷的天,哪里来的茉莉呀?” “早起瞎转,在园子里碰到一位叔伯,我见他这样的天气还能打理出这样好的茉莉,便和他讨了来” 傻人有傻福,崔府眼下人丁稀薄,哪来什么生脸的叔伯,那只怕就是阿爹,崔贞几乎忍不住心中的笑意,“那你是怎么与他讨来的?” “我说我家夫人喜欢,他便给了”左拉右扯,陈璇突然想起一件大事 “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嘛?” 嘴角的笑意实在是压不住,崔贞掀开被窝扑进爱人怀中,“妻主这般挂心,妾哪能不喜欢?” “我问的是你喜不喜欢”眼见陈璇逐渐气鼓,崔贞熄了逗人的心思,整颜正色,目光灼灼的看向眼前人 “我很喜欢” “也很欢喜” 看过来的眼睛几乎发亮,赤诚滚烫的情意让人难以回避,陈璇突然有些脸上发烫,别开了视线 “只是一朵花而已” 崔贞眼睫轻颤,启唇欲言,却被饿狼先行一步,扣住后颈吻的美人嘤咛不止 “四小姐,老郎君刚刚派人唤您过去呢” 廊下的下人扬了声音通传,崔贞睁大了双眼,陈璇起了坏心眼,攥住了崔贞双手压入怀中,舌尖被咬住细细品咂,连气息都被夺了去,只能微微呜咽 “四小姐?” 久不闻回音,廊下的下人有些疑惑,却又不敢惊扰了主子,过了些许时候才听到房内咳嗽着回到,“知道了,告诉阿爹,我更衣后便去见他” 回过了下人,崔贞上气不接下气的推开陈璇,显然是有了些气性 陈璇抚着被推的地方就势一倒,“啊,好痛,你要谋杀发妻吗?” 看见陈璇这副样子就来气,崔贞缓了气息,突然温良一笑,翻身骑坐在陈璇身上,“妻主这般良人,妾身怎么舍得” 刚刚还是大灰狼的陈璇尚未意识到身上人的心思,怕她坐不稳闪着,微微抬手护住了崔贞的腰 “快去更衣吧,别让阿爹等着了” “妻主便这般着急赶我走?”陈璇一声阿爹叫的崔贞心里舒服了些,“论礼,阿爹与你是君臣,你不必随着我唤阿爹的” “同声若鼓瑟,合韵似鸣琴”陈璇躺着躺着有些困意,“你是我红烛天明的妻子,我不叫他阿爹叫什么?” 有些人总能理所当然的越过一切束缚,坦然的捧出一颗赤子之心,崔贞熄了撩拨的心思,轻声唤道,“换了衣服再睡吧,免得风寒” “你要是真心疼我就早些回来”陈璇打了个哈欠,泪眼汪汪的看着崔贞,“被窝好冷” 都到崔老郎君的院门口了,崔贞满脑子还是那人泪汪汪眼巴巴的样子,直到进了门看见阔别多年的家人,方才缓过神来 “阿爹!” 久未相见,崔贞看见宋氏时便想屈膝行礼,谁料宋氏已经矮下身去,“王妃万福” 崔贞怔了怔,赶忙上前将人扶起,“阿爹何苦行那么大的礼?” “我儿已经与靖王成亲,身份便贵重了,礼不可废,免得旁人知道,轻贱了你” 崔贞慢慢扶着宋氏走了几步,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 “不要哭” “你和靖王的婚事,阿爹还没听你讲过呢,京中的谣言我不爱听,你给阿爹讲讲可好?” 崔贞心中一怔,随即便要跪到在地,宋氏一把搀住女儿,“跪什么?阿爹又不是来问罪的,阿爹只是在想,什么样的乾元能让我儿喜欢” 宋氏的指骨有些硌人,曾经温润如玉的崔氏正夫被古拉格的风雪磨砺成了沧桑的模样,双手不变的温暖却让崔贞眼泛泪花 “你若是不知道从哪说起,那阿爹可就直接问你了?” 崔贞红着眼睛点头,仿佛仍然是那个待字闺中不知愁的崔氏四娘 “靖王待你好吗?” 崔贞开口,声音微颤,“靖王待女儿,很好” “不是娶回家后衣禄供奉的那种好,靖王她待女儿是用心的好” “脱籍之前,她拿着一套新文籍问我,是要以崔贞的身份入府,还是要换个身份” 崔贞的回忆跟着话语流转,仿佛回到了脱籍前的那天 “众口铄金,你若是想,这是新的文籍,入府盖印之后你便是另一个人,教坊司崔贞的过往再与你无关” “若是不想…” “怎么,靖王殿下现在想起来我辱没门楣了?” 夹枪带棒的反问却引来清朗的笑声,“此为势之不敌,非汝节所不坚” “笨死了,说了那么多遍还记不住” “这不是你的错,你若是想,我自然能让你堂堂正正的活在这世上” “崔贞,我问的,是你想” 我忏悔,存稿日渐告急,我正在分身乏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恩爱两不疑(上) 第15章 恩爱两不疑(下) 宋氏的轻笑打断了崔贞的回忆,“这般听来,阿爹倒是知道我儿喜欢靖王什么了” “那阿爹倒是说说,女儿喜欢她什么呀?”崔贞好奇的靠在宋氏腿边,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 宋氏抚过女儿的发侧的茉莉,“有人小时候说,我日后的夫婿,要能陪着我上天入地,要似那齐天大圣一般神通广大,不然是决计不嫁的” 儿时的戏言让崔贞的脸颊突然有些发烫,宋氏忍不住的笑意让崔贞忍不住娇嗔,“阿爹!” “你阿母当时夸你好大的志气,回房拉着我盘算了一晚上,想着日后怎样才能给你找个''齐天大圣''一般的良人” “我笑你阿母,说童言无忌,转头你便忘了,你阿母却说你都开口了,她这个做母亲的便是把天下翻个个儿也要给你找到” “谁知道几晚上没睡好,她在衙里险些误了公事,当时你阿母的同僚是当今沈相,问明原委后被他劈头盖脸一通骂” ‘这有什么好想的?!嫁出去哪里比得上 家里好,我的女儿若是有混小子提亲,我肯定要拎着棍子打出去的!崔易你个木头脑袋!不能招赘吗?!’ “你阿母听了这话恍然大悟,回来就磨着我要学算盘看账本,连带润格都翻了几番,说是要给你攒一份家业” “眼下虽说没能给你招赘上门,但看你这样,靖王确实是‘齐天大圣’一般的良人” 宋氏学沈明的语气学的惟妙惟肖,逗的崔贞破涕为笑,“孙猴子可比不上她” “有情饮水饱”宋氏无奈,轻轻的拍了一下崔贞的头 “好在她比孙悟空懂事,一早冒冒失失的进了我的花房,看见我茉莉种的好,眼睛虽然移不开,倒也还知道恭恭敬敬问我讨” 崔贞想着那枝茉莉,心里甜,笑的也便甜,“那女儿回去说她,怎么能只想着花,怠慢了翁丈” “我还不知道你?”少年人之间的情意浓的宋氏牙酸,“早上闹到这个时候才来,是看了花欢喜的吧” “诶呀,被阿爹发现了”崔贞眉开眼笑,“她都还不认识阿爹,不知者不罪,阿爹不能怪她” “我哪里敢怪她,她今日便是整盆搬了去,到底也是送我的女儿”宋氏年少时便是芝兰玉树的人,一把年纪了也仍然带着一股书生气 “听说靖王把王府里里外外的家业都划拨给你了?” 崔贞慢慢淡了笑意,“是呢,靖王一系的商号票号田庄都在我这” “南边的工厂,也在我这” 自己这个女儿,心正,但也心狠,长情但也寡情,宋氏一时之间却也不知道心疼那边,只能轻叹一口气, “我知道你的心思,功业名利,到底是身外之物,你想做出些样子,这很好” “可是夫妻一体,我知道你从不做仗势欺人之事,但也要管好手下人,做事时手腕软些,到底用的是靖王府的招牌,别让靖王为难” “女儿知道”崔贞轻声应下,“不过流言无稽,阿爹不必在意” 看着崔贞油盐不进的样子,宋氏只得转开话题,“你与靖王也有些日子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可是靖王她…” “小璇她很好,腿脚的毛病是幼时受冻,后来在西北领兵,又受了伤,眼下女儿调理着,已经没什么了”崔贞听不得有人说陈璇的腿,即使是自己家人也不行 “你这丫头,阿爹还什么都没说呢”宋氏发觉这几年女儿脾气大了许多,只得缓和了口气,“我是说你” “年轻的时候日子还长,孩子晚些也不要紧” “但无论如何还是得有几个孩子” 宋氏抬手止住崔贞,“不是为了什么传宗接代,固宠尊荣” “而是日后依稀得见故人容颜,觉得她尚且还有些吉光片羽长存人间” “阿爹会想阿母吗?” 宋氏长久的看着女儿那有几分像故人的脸,面白无须的脸上有些似有似无的悲意, “你阿母已经长久不来我梦里了” 个把时辰之后,宋氏疲了,崔贞方才出了房门,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一个人慢慢在回院子的小道上踱步,脑海里回想着阿爹那几乎悲戚的眼睛和声音 “听说当年靖王出征前,你曾经有孕,大婚前却又突然小产,可调理好了?” 记忆像是老旧生锈了,崔贞花了些力气,才想起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 陈璇跪在她床边,握住她的手,眼睛红的像是要滴血 小璇那时候说什么来着? 崔贞住了步子,站在树荫里皱着眉头细细的回想,鸽子呼啦啦的从头顶飞过,带出悠远的哨声 “对不起” “我回来晚了” “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崔贞突然感觉有些累 怎么是你回来晚了呢? 你若是真的回来早了,我又上哪去给你变个孩子出来? 冬日的太阳没有丝毫暖意,崔贞缓缓走到阳光下,似乎想汲取些什么 教坊司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还有生育能力,在教坊司里,太强的生育能力几乎是一种恶毒的祝福,她的医术不知道多少次给了那些反复怀孕的可怜之人一个痛快 崔贞看着那些姑娘们在血泊中哀嚎翻滚时,也曾暗自庆幸过自己早早服药,断了遭受这种折磨的可能 可是在陈璇出征前,到底是什么让她鬼使神差的服下了假孕的药? 从锈死的记忆深处,史海沉勾去翻找这些显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崔贞的眉头越皱越紧,骤起的风卷起雪呼啸而过,显得她人影单薄 “怎么就在这一个人站着?” 身后的声音陡然唤回思绪,崔贞有些慌乱,现实和记忆突然重合,仿佛像是那些见不得人的陈年往事要被掀起 暖意沉沉的披上肩头,身后的人绕到身前,轻轻屈指敲了敲崔贞的额头, “风大雪重,也不怕着了风寒” “不是困了吗?怎么又出来了?”但与记忆中不同,这次她终于有了握住那双手的身份 “我家夫人清瘦貌美,看今日风神作祟,怕她被卷跑了” 崔贞已经习惯了在陈璇面前毫无心事,笑着答道,“那我要是真要被卷跑了呢?” “那我也只能抓紧去追啦”陈璇握紧了身侧的手,“媳妇儿跑了就去追啊,天经地义!” 这样吗?崔贞心想,身上的披风带着那个人的味道,紧扣的十指带来不可分割的意味 那若是有一天东窗事发… 我去追你你会回头吗? 啊 写不动了 有没有评论啊呜呜呜,没有评论孩子起不来了QA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恩爱两不疑(下) 第16章 这才叫坏 正月里说忙忙死,说闲闲死,省亲结束马不停蹄饿回来,靖王一系多年来的门生故吏也就到了上门贺新年的时候 陈璇春风和煦的做好了自己“吉祥物”啊不是,主心骨的工作,给各位大人们喂了定心丸,定个年后的章程,扭头还要去宫里帮着回折子 不过闲下来也是真闲,不然陈璇哪里能想起来元宵近在眼前,磨着崔贞非要出去看花灯 “去不了” 陈璇少有撒娇,但撒娇起来简直软的不像话,崔贞**的顶回去,心里又心疼,放软了口气 “今年是梁家老太君做东,阿爹又是回京第一年,虽说你与梁家一向不睦,但斗而不破,人情上我到底不能驳了人家面子” 平日里长身玉立的人现在蹲在桌边,只漏出一双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听了这话也不闹,就只闷闷的, “哦…” 崔贞最见不得这人委屈,她一年到头在外面忙生意,虽说日日能见着,但两人能一起出去如寻常夫妻般市井闲逛确实少之又少 “让小青陪你去?” 傅安澜眼下炙手可热,年三十过后,门前车水马龙,投帖之人数不胜数,若是陈璇开口她肯定会出门 但陈璇跟傅安澜之间向来拧巴,自当年西征回来后,就变成了傅安澜来就来,傅安澜不来,陈璇也从不试图联络的古怪局面 她在年前那事儿之后也摸不准陈璇的性子,本来以为这人回来估计有的闹,但谁知道陈璇不声不响仿佛无事发生,一时之间搞得她也进退两难,只能随着陈璇把此事按下不表 话音刚落,一室寂静,投石问路,谁料面前却是一眼无底深潭,连个气泡都没有 崔贞少见的感觉自己有点紧张,连呼吸都下意识放缓,窗外鸟雀抖落一树积雪,檐下的冰凌发出单调的嘀嗒声 陈璇缓缓起身,眼帘低垂,“好啊” 人如弓矢,引而不发,崔贞看着面前的账目,脑海里却总是陈璇刚才出门时的背影,思忖再三,还是只能一声长叹 “罢了,事都做了,还能怎样” 出了门,陈璇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檐下的黄雀叽叽喳喳的扑簌翅膀,扬起一阵黄云,转眼起了又落,个个等着陈璇开小灶 “怎么突然就愿意单独见穆青了?” 系统闲了好几天,好不容易见着瓜了,整个抓心挠肝,恨不得拎着陈璇领子试图抖搂出几口瓜吃 “对付早恋宜疏不宜堵,你越是让她吃不着她越惦记”陈璇出了院子,漫无目的地瞎逛 “你越阻拦她越是情比金坚,真要是换座位变成同桌,两天就分了” 系统大呼狡猾,“好好好,陈班主任,你今天晚上准备咋办?” “什么咋办,带着出去玩呗”崔贞管家极严,丫鬟小厮来来往往却都低眉垂目屏气凝神 眼前的这些人啊,是人也不是人 陈璇看着他们像机器人一样忙碌,兴致缺缺 “人到中年,就总会觉得一切都没意思,什么都习以为常”靖王府的花园不同寻常,太湖石只做些许点缀,假山主体多用青龙石,一眼望去,不似江南秀婉,却带五岳尊气 “这个时候如果有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一张白纸,对着你习以为常的东西眼睛亮晶晶,看到什么都会惊叹” 硕大的游鲤在冰面下游弋,隔着通透的冰面,模糊成一片喷发的亮色,乌泱泱地向石阶处开的冰洞聚集,等着陈璇的投喂 “这种感觉对于中年人来说当然很上瘾,对面飞扬跳脱的青春气会让你觉得荷尔蒙和多巴胺重新分泌了” “小姑娘多好啊,青春年少,生机勃勃,又干净又劲儿,一股子意气冲到你眼前,看见就开心” 一条茶鲤事先占好了位置,嘴巴大张,陈璇舀了满满一勺,细细灌到那张大嘴里, “可是无论多么努力,你永远无法给对方反馈一样惊喜的情绪,她的挖空心思不过是你的平平无奇” “最后你会变成一个情绪黑洞,而她会惶惑不安,得不到反馈的付出会让她胆小易碎,踌躇不前” 茶鲤几勺下去不觉得够,陈璇忍无可忍的一勺子敲在那个胖胖的鱼头上,“你都吃的没体形了!还吃!” 骂走了茶鲤,其他的鲤鱼见缝插针搅的一角水面恍如沸水,陈璇放了勺子,抓起一把鱼食,随意撒进去 “我不想做那种高不可攀的恋人,追的太久太累就不知道怎么去轻松的享受一段感情了”看着面前激荡的水面,陈璇反倒觉得心如平湖 “没追到的,求不得,徒生怨恨;追到的,爱别离,进退失据” “标记之后就不会再受到信息素干扰,她也不会再有发情期,跟beta一样,能听从自己的心,而不是像个被生殖器官支配的动物” “再过两年,她见识的多了,环肥燕瘦,沈腰潘鬓,要什么样的没有,就会觉得,啊,当年怎么就看上我这么个老帮菜” 系统难得听到陈璇说那么多话,闭了麦认认真真听到现在,还是没忍住,“你也别一竿子把人家的心意打死嘛” “这不是我怎么的问题,也是她怎么的问题,十六岁,卜卜脆” “走吧,接人去,太阳要下山咯” 年纪小的时候觉得“你怎么就不肯相信我的心意”, 年纪大了感慨“小朋友你到底有没有想好啊” 人甚至不能和以前的自己共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这才叫坏 第17章 这才叫坏(下) 穆青从没想到人生第一次翻墙会是跟陈璇一起,狭窄的巷道外面,御前侍卫们按着佩刀狂奔而过,兵荒马乱的世界上,她默默的把自己埋进先生怀里,听那个人的吐息 顺义带着侍卫在禁中悄默声的找当朝皇帝,御前的嬷嬷椋秀倒是毫无波澜,照旧换蜡点灯,做出一副皇帝还在尚书房勤政的样子 “我说我的秀姑姑,你是不知道着急是吗?”顺义急得满头汗,越看椋秀越不舒服 “顺公公急死也没用,人少则慕父母”椋秀甩熄纸捻,一缕青烟悠悠而上,“知好色而慕少艾” “噫,禁声,咱们可是不能识字的!”顺义突然端正,“这话不说二遍” “靖王掀开后山墙上窗子的时候,圣人差点没飞出去,扔了笔就跟着翻出去了” “圣人虽然年纪小,但行事惯是稳重的”椋秀一扇扇的摘下叉架,窗子渐次而闭, “我自打跟了圣人,就没见她那么像个孩子过” 顺义竖起耳朵听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外边,盛大的落日即将结束,暮色已经缓缓覆盖这座宫城 他忽地心中一跳,“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今上与倦勤斋那位当真是亲父女,一个模子出来的” 椋秀少见的抬眼和顺义对视,两人都默不作声,心里想着同一个人 良久,椋秀终于叹了口气道,“希望今上不至于重蹈覆辙,能得偿所愿” 长的没边的宫道上,陈璇拉着穆青的手迎着铺天盖地的晚霞狂奔,层叠的宫阙在她们背后驯默地投下连绵的影子,她们踩在影子上,像是在山巅飞翔 临到神武门,陈璇缓了步子,穆青眼看着她摸出两块腰牌,欠了欠身,“二位兄弟行个方便,顺公公派的差使” 元宵夜近,守门的侍卫也有些归心似箭,打趣道,“今晚这倒是个好差事,宫门夜禁,你俩能在外面玩个够再回来” 陈璇顺手给对面塞了几粒碎银,“小人不晓得宫外事,不如大哥说说今晚有没有什么新鲜的?” “诶哟咱们兄妹何须客气,出了神武门往东顺着人流走,一路上哪都是新鲜!” 几句寒暄后陈璇领着皇帝光明正大的出了神武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连天的灯火俨然有长夜不眠的意思 陈璇带着人七拐八拐,转进一个皇城根的院落,不起眼的老人杵着拐棍迎了二人进去换上市井小民的衣服 穆青见过披头散发的先生,也见过朝服严整的先生,但富贵闲人的先生还是头一遭见,月下的人眸如点星,一杆烟锅斜斜悬着,青烟袅袅,面容朦胧 “走吧”陈璇顺手敲敲烟锅,起身就走 穆青眸色黯了黯,快走了两步,亦步亦趋的跟在陈璇身后 十五之夜,金吾不禁,天官赐福,百无禁忌,满街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陈璇微微皱了下眉头,转身抓住了穆青的手腕 “跟在我背后走,别走丢了” 手腕像是要被烫伤,穆青几乎懵懂的跟随着陈璇的脚步,谁知前面的人突然止步,穆青一头撞在了陈璇背上,鼻头一酸,眼泪汪汪的抬头看了过去 “先生,怎么了?” 陈璇只是觉得背后的人闷闷的,难得带出来玩,不高兴就没意思了,谁知道一回头,穆青直接捂着鼻子包着一汪眼泪,圆眼里反射着灯火,明亮又温暖 “这可太犯规了”陈璇心想,“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觉得我是恶人” “你手气好吗?” 穆青迟疑了一刹那,“应该还行?” “走,转糖画去!” 糖画摊子眼下人头熙攘,小贩的糖锅咕嘟咕嘟的,散发着麦芽糖的甜香,年画里的小胖墩们裹得严严实实站在转盘前面大喊着,“龙!龙!龙!” 小贩远远就看见一对儿大户人家的恩爱少年,忙大声招呼起来,陈璇慢悠悠晃过去拨了下指针,“转着什么是什么?” “是是是!转着什么就是什么,转着龙就是龙!我糖画李那么多年,街坊邻居都知道,绝不耍赖!” 看着小贩拍胸脯保证,陈璇浅笑着邀请穆青,“转一个?” 平日里再是俭省,到底也是皇帝,穆青犯不上馋这口糖,但难得出来玩,她也不打算拂了先生的兴致,伸指抵住指针 “先生想要什么的?” “你转到什么我就要什么” 穆青莞尔,食指轻轻拨动,指针飞转,小家伙们大气都不敢出,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指针减速,最后稳稳的停在龙形上 “哇!姐姐好厉害!!!” 耳边突然炸开的欢呼让穆青有些不好意思,小贩忙着画龙说吉祥话,背后一个温柔的声音学着小朋友们惊喜的语气说道, “啊,姐姐好厉害~” “先生!”穆青一下子两颊通红,回头看去陈璇笑意温软,只得放低了声音,“你取笑我” “哪有,他们喊得我喊不得?”陈璇逗人的心思刚刚起来,那那么容易放过已经红了脸的佳人,“一转一个准,这不厉害吗?” 还未等穆青还嘴,一个顶着两把扎的小姑娘蹦哒着过来递出一颗糖,“娘亲说,上元安康,要分糖沾喜气” 陈璇矮下身去平视小姑娘,“那为什么选她呀?” 小姑娘脱口而出,“因为小姐姐好看!” “合着还是个颜控”陈璇心中腹诽,“那我不好看所以没糖吃?” 这下小姑娘纠结了一下,伸出两个手指比划了一下,“是一百分和一百零一分的好看!” 这次连系统都没憋住在陈璇脑内笑出了声,陈璇无奈起身,“行吧,为你这句一百零一分的好看,我给你转个画” 这次可就没了刚才的好运气,只转到个小花,小贩看着金主照顾生意,赶忙打圆场,“真龙难见,花才适合小姑娘呢!” 陈璇微微皱眉,还未来得及开口,穆青已然扔了个银锞子在案上,“老板,我想再转几个带走” 生意哪有不做的,小贩开心的眉开眼笑,谁知道接下来穆青一转一个准,个个都是龙,老板画一个穆青便随手递给身边绕着的小家伙,画的老板心里叫苦连天 天上掉下来的糖龙砸的小家伙们一个个嘴巴甜的腻死人,夸赞之词和吉祥话连珠炮似的往外涌,陈璇一开始还只是听着笑笑,等到词穷又急着吃糖的小东西喊出,“二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早生贵子金玉满堂”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喊了停 穆青叼着糖龙跟在无语凝噎的陈璇边上,忍着笑意开口,“先生不吃口糖沾沾喜气?” 陈璇亮出雪白的虎牙一口咬断龙尾巴含在嘴里,“你故意的” “哪有”穆青满脸无辜,“他说转到什么是什么的” “再说了,我这么大一条真龙站在那,转他几条糖龙怎么了” 陈璇嘎巴两声把龙尾巴嚼了,“伸手” 穆青也不反抗,乖乖抬手,“诶呀,被发现啦” 穆青的戒指是一枚陨铁打的信物,用以号令一些暗处之人,陨铁有磁性,一根小小的指针,自然是随她拨弄 陈璇就着穆青的手再啃了一个龙爪,“坏” 穆青故作无辜,“这怎么能叫坏呢?” “这都不叫坏,那什么才是坏?”身后人声突然嘈杂起来,陈璇怕生人冲撞到穆青,稍微带了把,将人拢进了一个幽暗的巷子口想避开人潮 穆青微微垫脚,甜意在陈璇口中泛开,敲锣打鼓的人群在巷外穿过,而毫厘之外,情意随着舌尖纠缠 “先生,这才叫坏~” 第18章 灯火万家 亲两口就亲两口,陈璇脸皮也没薄到那种地步,但是你乱摸可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手” “嗯?”穆青笑的一脸乖巧天真,带着一股蜜糖般的甜意 陈璇懒得跟她掰扯,一巴掌拍掉某人的禄山之爪,巷子外面人声鼎沸,杂耍把戏旺的让人眼花缭乱,元宵是一年到头最后的欢乐,即使是在税负日重的日子里,来往的民人脸上依旧带着淳朴的笑意 穆青悄悄的把自己的手塞进先生虚握的手里,心里暗道,“嗯~严丝合缝” “干什么?”陈璇睨了她一眼 “老人说灯会热闹,怕走丢了要牵好大人” 可怜陈相这辈子伶牙俐齿,到头来还是一物降一物, “哼,这时候又觉得自己年纪小了?” 实话实话,穆青在年纪这件事儿上吃的亏多了去了,她到现在都想不通,十六岁的人在先生眼里总是个孩子,按理说寻常人家这时候膝下小孩满地跑了 “啧”穆青心里无语,但面上不显,反而打蛇随棍上,一把挽住陈璇的手臂,整个人挂在先生身上摇啊摇 “先生给不给牵嘛?” 系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陈璇你也有今天” 陈璇面无表情的无视脑内的笑声,转头盯着穆青正色道,“要牵手就别挂我身上” “那还是挂先生身上吧,不容易丢”穆青有样学样,一脸肃穆 系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锅顶什么盖,陈璇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回真栽了,磨人精终于碰到了比她还会磨人的小朋友 “喔,我没想到会在这见到我的大人!” 斜杀出的“程咬金”总算给了陈璇一个台阶,黑袍的碧眼儿笑容灿烂,“这一定是主的恩赐,让我在这样的日子里能碰上您” 陈璇心里松了口气,转头向来人招了招手,“怎么,Robert 你今天不在教堂念你的掰波(Bible—圣经),倒是有时间街头瞎逛?” “不不不,我们今天是出来办游园会的,启蒙民众你知道吧,enlightenment,启蒙!” 高鼻深目,黑袍银坠,官话混着洋文,来人的身份很好猜,在几个名字之间纠结了一秒,“是马礼逊…神父吗?” 平日里习惯了在奏折里直呼其名,但今天白龙鱼服,穆青微微滞了下,还是选择了神父作为称呼 “哦美丽的小姐,是我,Robert Morrsion,马礼逊是我的天朝名字” 马礼逊显然有些惊喜,“为了给皇帝陛下写信我特地让我的大人取了这个名字” 他的大人——陈璇悄悄的摸了摸鼻子,“马礼逊你明明是仰慕天朝才取了这个名字” 怕一脸困惑的马礼逊再冒出什么“耿直之言”,陈璇紧接着,“走吧走吧,我想看看你的游园会” 这个世界的发展很奇怪,科技树爬的很快,但教廷的力量并没有被宗教改革所撼动,相反沈明和她都深究过海的那边发生过什么,得出的结论却是 马丁路德没啦! (欧洲宗教改革的代表人物,1517——1648 新教基础奠定,天主教体系逐步瓦解,为启蒙运动给出了空间) 没能摆脱宗教束缚的科学显然爬起来有些艰难,毕竟没有数理化,生活处处是魔法,随着大批大批科学家被送上火刑架,少部分人将眼光投向了遥远的东方 也是凑巧,早来晚来可能他们都没什么好运,因为沈明当时刚刚调任两广总督 没有希望还好,有了希望的沈明根本按耐不住,从西瓜到抽水马桶,从阿司匹林到蒸汽引擎,欣喜若狂的沈明当年差点没把那一船高鼻深目的洋人吃咯 可惜还是没那么快,挣扎了那么久,还是只能在自己的沈府里爽一爽,除了一个电报让士大夫们都闭上嘴修遍九州,连个运粮西北的铁路都是陈璇从北边回来后一边自掏腰包一边磨刀霍霍才修起来 离当时沈明第一次见到这群洋人,已经过去几十年了 不过还好审判庭还在“门庭若市”“红红火火”,所以五十笑百步,谁也别说谁,大家一起黑暗 陈璇这头自顾自的追忆往昔,那头马礼逊已经舌绽莲花,逗的穆青脸上都挂上了真实的笑意,黑袍的神父修女们汉话纯熟,帝都的百姓算是见过世面的,可还是在发亮的灯泡和传话筒之间惊诧不已 “先生会西洋话?”眼花缭乱之中,穆青随口问道 “一点点”陈璇微微打了个哈欠,“傅淑君罗刹话说得好,崔贞西洋话和罗刹话都会一点,你让她俩教你,我会误人子弟” 也不怪她不给穆青安排“西学”,穆青在宫里连识字都是靠背书硬记汉字,要不是她聪明估计到靖王府的时候还是个文盲,这两三年补孔孟之道百家之言就够累了 另一方面,那些用中文为单词注音的教材看得陈璇头痛,更不要提那些带着江南口音的,“来是康母e)去是狗(go),点头椰丝(yes)摇头喏(no)”,听一遍这辈子都忘不掉 “傅帅在西北要和罗刹国打交道,崔贞姐姐怎么也会?” “她的商号里有一路卖茶的,从武夷山到恰克图,到底也是卖给罗刹”蓝色的电弧噼啪作响,围了一圈人在那里一惊一乍,陈璇看起来却兴致缺缺 “具体你还得问她,我不太管她在干什么” “我的大人你不来试试吗?”马礼逊隔着人群高声招呼陈璇,穆青站在边上握着两个纸杯眼里放光 “传话筒?”陈璇抬手勾住纸杯之间的棉线,“声学吗?” “对,我们用这个向民众解释电报”提起这个马礼逊也变得神采飞扬起来,“虽然说原理完全不一样,但是这样的解释他们能听得懂,不至于觉得我们是巫术” 人民谓旱疫涝蝗为电线所致,拆毁殆尽。俱由地方官出赀修复,首犯有论重辟者。前有流民之变,京师至保定电线先为所毁,京津、京德继之,山西、河南又继之。驯至晋、豫、直隶、山东四省境内,荡然无一线之遗 崔贞商报上的抱怨字字在目,靖王府的线报也传来地方官的叫苦不迭,陈璇有些沉默,无论是她还是马礼逊都知道电报显然跟声学无关,但这样的时代里,能讲出一套百姓能理解的,自圆其说的理论就已经很不容易 “我们用音叉和克拉尼图去解释声音是一种振动,然后用传话筒让他们知道有固体导体的时候,很小的声音可以传的很远” 与看不见摸不着的电比起来,声学的门槛显然低的多 “这样他们会以为电报用的电线也不是一种特别厉害的棉线,所以才能把信息传的更远,避免他们总觉得这是一种恶魔的力量” 小孩子们欢呼雀跃着敲动音叉去触动盆里的水,激起晶莹的水花,大人们隔着三五步甚至十步,拿着纸杯对着那头讲话,克拉尼图边上,有等不住的人去隔壁的皮影戏班借了把二胡琴弓,琴弓轻轻划过铁板边缘,沙砾在铁板上跳出变幻的图形,引来一片惊叹 实用主义的重压下,陈璇收起了自己微妙的知识洁癖,“那…” 马礼逊能在来朝的洋人里混成代表自然有他的伶俐,陈璇的欲言又止不妨碍他的理解,“我们只是靠这个去安抚百姓,真的上课的时候我亲自讲电学的!” “亲自上课?” 穆青的声音让陈璇微微回过神来,原以为已经随着修女们去玩的人仿佛只是听见了感兴趣的东西,发问时兴致盎然 “神父你们还教书的吗?在哪里教呢?” 马礼逊显然一秒切换到招生状态,“我们在教堂里免费授课,聪明的孩子我们还会出钱让他们去学技术,最聪明的那些…” 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一时间骚动起来,混乱中马礼逊只觉得自己被踢了一脚,抬头看去,陈璇少有的目光森冷 美丽的小姐被她摁进怀里,隔着人流,马礼逊看到陈璇嘴唇微动 那是唇语的,“闭嘴” 被摁在怀里的穆青显然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陈璇已然完成了一次私相授受,埋首于一片温软之中的她脸烫的吓人,动也不敢动 热闹散去,陈璇把人从怀里挖出来,“没挤到吧?” 穆青耳朵红的要滴血,难得结巴,“没…没有” 被吃了豆腐的人浑然不知少女心中的愁肠百结,只留下穆青一个人站在边上,身上发烫,脸上发红 先生和马礼逊对着花灯共赏一张星图,细长的烟杆在五指间上下翻飞,翠绿的烟嘴拉出一团炫目的光影,长身玉立的人在灯下轮廓柔和,简直熠熠生辉 年少的皇帝难得的感到心窝里的酸胀感,以往只能在席间偷看的人现在正站在她面前,指点星图时先生的侧脸神态端正,是与平日里肆意风流不同的文人静气 “小姐您确定您没问题吗?” 马礼逊在被陈璇警告后就多留了两分心眼在那位好看的小姐身上,谁知道偷看着偷看着就发现这位小姐突然鼻血横流 偷看心上人偷看成这样,饶是穆青脸上也有点挂不住,轻轻挡开了陈璇伸来的手,人拧过一边,“我没事” 元宵热闹,但热闹过头就是吵闹,这个晚上多事,陈璇将人拉到怀里,把打湿的手帕敷在穆青的后颈上 “回宫吗?我看你今天一直脸红” 原本发烫的腺体被冷水一激倒异样的有些舒服,穆青捏着鼻子摇头,心里嗔怪道, “我跟你出来为什么脸红你心里没数吗?傻子才这会儿就回去呢” 陈璇迟疑了一会儿,看穆青不再出血,“那我带你换个地方看灯吧?” 入夜重门静,纵辔马蹄疾,穆青被拢在大氅里,跟着先生出了城,山道上寂静无声,衬的身后人心跳清晰,一声声响在穆青心里 “闭眼” 山路有些崎岖,穆青双眼蒙着黑布,一片黑暗中抬脚有些踟躇,身后的人带着她一步一步的迈过那些不足道的坎坷,冬日里的寒风被她挡住,只留下混着寒意的女子香气 带着人在山巅站定,陈璇抬手取掉蒙眼布,轻笑道,“可以睁眼了” 长安是人间最璀璨的明珠,是所有文人心头的至宝,顺着天街,灯火如同游龙般萦绕着这座令人惊叹的城市,连苍穹都被照亮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穆青从未那么直接的站在高处俯瞰属于她的人间 在无数年后再回想起这一夜穆青仍然心头发烫,那些灯火星光甚至是崎岖都模糊不清 她知道先生和她有一万种政见不和互不满意,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搅和在污泥般的宫城里,又被镶金带银,妆点成不三不四的东西 可在这一秒,先生带着她来到这里时,是单纯的包容和无尽的柔软 是一颗纯粹的,滚烫的,赤子之心 待到回宫后洗漱就寝了穆青都还克制不住自己的欢喜,宫人倒水时失手磕了杯子她也觉得喜气,大手一挥免了罪过 “碎碎平安” 三更的天,顺义也拿不准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陪着小心伺候着,眼见这个小祖宗都准备上床了 “对了,顺义啊” “奴婢在!”就知道这口气喘不匀,顺义撩着袍子小步进了内殿,“陛下吩咐” “三件事,今日朕出宫的时候,谁在神武门轮值” “拿着朕的戒指,传话给内卫的,查查什么时候洋人开始开办学堂的,什么个章程,怎么个情况” “明日传锦衣卫指挥使” “奴婢记下了” “行了,下去吧” 这个小主子眼看着回来的时候欢天喜地,顺义也拿不准她是个什么意思,帝王心思难以揣摩,顺义叹了口气 一边拼命码字一边定时更新,存稿渐少,有种平静的死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灯火万家 第19章 猎人与猎犬 微冷的风拂过树梢林涧,拂过发尖,也拂过身体 穆青从没觉得自己的梦境如此生动,猎犬踩断落枝的声音在林中犹如惊雷,马嘶随即响起,蹄铁与石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狂风陡然掀动了整片森林,纷飞的叶间,黑色的闪电狂奔而来 伏地,蓄力,纤细的身体犹如弹射而出的蛟龙,穆青轻而易举的跃起攥住来者,拧腰甩动,势大力沉的将腾空的猎犬砸在了身侧的树桩上 “嗷呜——”受了重击的猎犬挣扎着试图起身,踉跄着咳出两口鲜红的血液,穆青慢条斯理的舒展身体,脸上渐渐勾出一个带着森然血气的冷笑 “贱狗” 尽忠职守的猎犬颤抖着站定,挡住穆青离开的方向,充血的眼球带着令人不安的红色,穆青兴致盎然,“那么忠心啊?” “可惜了” “我可不是猎物” 话音未落,绳索撕裂空气的声音已经响起,穆青暗道不妙,膝盖处一软,便在地上摔作一团 失去了视力,听力就会倍增,穆青在脑海中勾勒着来人的站位 极为异常的,林中只有一个声音 穆青反复确认着灌进耳中的每一个声音细节,马在原地踏步,马蹬轻轻碰撞,落叶被踩响,吃痛的猎犬呜咽着寻求主人的抚慰 “嘘,乖乖~” 穆青几乎一瞬间绷紧了身体,先生的声音她化成灰都认识 这虽然是她的梦境,但赤身**的倒在先生面前这件事还是后知后觉的激发了她的羞耻心,尤其是… “好啦好啦,不痛啦乖乖,不痛啦” 还没得穆青想入非非,身后陡然响起一声闷哼,爪子蹬抓地面的声音逐渐变小,只有几乎呢喃的抚慰声还在继续 “乖” 还没等穆青确定身后发生了什么,一枝纤细的马鞭便已点上了她的身体,鞭身里若有若无的铜丝刮过腰窝,顺着脊柱蜿蜒而上,最后点在了颈后的腺体 穆青几乎是一瞬间便反身跃起,握着石块的右手被轻而易举的攥住而后狠狠的砸向地面,后脑被抵住,左侧的肩胛骨被膝盖锁死,施加在腰椎上的巨大压力让她几乎有自己即将被扭断的错觉 “呜…先…先生…” “先生?” 背后的声音与施加在身上的狠辣仿佛不是出自一人,穆青还没缓过神来,便已经被捏住了下巴抬头望去 “我可不是什么教书育人的夫子” 岁月青葱,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女几乎让她流泪,穆青几乎贪婪的将爱人的少年姿态印入脑海 “你杀了我一条狗”下颌骨传来的痛感让她有自己即将骨裂的错觉,可那双铁钳般的手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 “总得还我一条” 穆青突然无法抑制的发笑,她虔诚的将脸颊贴上那只鲜血淋漓的手,眼里的痴恋几乎要满溢出来 “汪~” “有意思”梦中的陈璇有着二十七八岁陈璇绝没有的直接和傲气,“梁家的说今天的围猎他给我准备了惊喜” “莫非就是你?” 近日朝政繁忙,穆青想不到在自己的梦里跟先生幽会都躲不开梁家,心里哭笑不得,面上却波澜不惊, “是” 陈璇拎着项圈,漫不经心的在穆青的脖子上比划着,“叫什么?” “穆青” “哪个mu?” “国姓穆” 颈间的手微微一滞,“宗亲?” “是” 项圈猛地收紧,搭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给狗设计的项圈终究不能完全匹配人的尺寸,穆青感受着气管上难以忽视的压迫感,粗糙的皮革刮过皮肤,淡淡的硝味蛮横地提示着她此时的身份… 一条狗 过于强烈的羞耻感已经让穆青破罐子破摔,反正是梦里,先生什么都不会知道,她甚至还有闲心思考… 莫不是自己的问题,怎么梦里的先生这么会玩? “是被绑来的还是拿不着年俸被家里发卖的?” “被父亲发卖的” 倒也不算撒谎,确实是那个“父皇”把她“卖”到靖王府的 陈璇摸出水囊,“买卖人口在本朝是大罪,买卖宗亲只怕本王的脑袋也不够砍” 穆青膝行上前,替陈璇提着水囊方便她洗手,“主人说笑,我朝王法煌煌,哪有生离骨肉之事” 斑驳的光影下,先生的手简直白的发光,穆青微不可查的咽了一下口水 “再不济”坏心思一起就再难摁下,“奴也随着市井唤您妈妈” “别介”陈璇轻轻弹指将手上的水撒在穆青脸上,“我断无此癖” 穆青探出舌尖,试图叼住陈璇的指尖,被陈璇不着痕迹的躲开后,只轻舔着在陈璇的指尖汇聚的水珠 “他们教的?”陈璇眯起眼睛享受着指尖传来的微糙触感,指缝间灵巧的舌尖十分周到细致,引人遐想 明知道自己忙着给先生舔干净说不了话,先生还这样,穆青腹诽,只得抽空摇了摇头 “在别人身上练的?”舌尖被骤然夹住,穆青呜咽着求饶,先生的占有欲让她心中窃喜,一双圆眼越发莹润,似有似无的透出一股弱气 涎水顺着嘴角滴下,陈璇的眼中带着认真的探究,马鞭顺着身体划过,牵出一线银光 “这样都行?”陈璇兴致缺缺的松手,“梁家给你喂药了?” 现实里睡不到先生也便罢了,总不能梦里还要跟先生磨磨唧唧吧,穆青饥渴难耐的拽过陈璇欺身而上,厮磨变成撕咬,两头野兽在咫尺之间争夺主动权 “狼崽子!” 与回忆中那一夜一模一样的抱怨,伤口给先生的嘴唇镀上一层一样莹润的红色,穆青几乎贪婪的凝视着那点潮红, “穆青不是狼” “穆青是您的狗” 霎那间天旋地转,穆青被扔上马鞍,没顶的快感让穆青一口气堵在喉间,还未缓过神来,□□的骏马已然如离弦之箭一般窜出 颠簸的山路上她被抛起又落下,没有马蹬无处着力的双腿只能努力夹紧鞍鞯,身后的暴君肆无忌惮 “不——主人…哈…” “自己夹住了,摔下去可就没命了” 身下的良驹不顾一切的向山巅狂冲,穆青无处着力只能抱住马脖,飘逸的鬃毛蹭过带来阵阵痒意,弓起身子试图逃离,却又被一掌拍回原处 “别动” 陈璇毫无顾忌的撞进森林深处,全然不顾身下的坤泽已然痉挛 穆青心里发苦,细细的马鬃刮过甚至刺入,身后的巴掌一记比一记响亮,感官的堆叠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可梦里的先生却依然英姿勃发,全然不准备放她一马 “求…求主人…啊!不要!” 神志骤然崩断,**在脑海中炸开,铺天盖地的火烧云像是点燃了梦境 意识陡然消散 梦里的场景总是时断时续不知来处,眼前的黑雾尚未散去,穆青已经若有若无的听见了细碎的呻吟 迷惑随着触感的恢复逐渐消失,知觉的回归让她刚刚反应过来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姿势 跪伏在矮榻上少女,头低的抵住了床面,一条皮绳穿过项圈的锁扣将少女的两只手腕绑在项圈边上,随后松垮垮的在侧边的扶手上打了个结 一副“不怕你挣扎,就怕你装乖”的纨绔像 “醒了?” 微凉的手指顺着肌理划过脊骨,引得穆青不自觉的轻颤, “哈…啊…” “醒了那就起来伺候,老是让主子伺候你算怎么回事儿” 漫不经心的语气让穆青无端生出了一种心虚,却又因为自己如同一个物件一样被品评而生出几分见不得人的快感 “先…主人想要…想要怎么伺候?” 这样的姿势断绝了穆青靠双眼获取陈璇情绪的可能,但狡猾的小狐狸怎么能容忍失去主人的体验反馈,她悄悄收紧腿间的肌群,似有似无的,轻轻动作 陈璇的闷哼没能逃过穆青竖起的耳朵,还没来得及乘胜追击, “还不老实?” 捕食者的压迫感让穆青几乎瞬间绷紧,求饶的字句刚到口边便被粉碎,磅礴的信息素奔涌而来,穆青僵硬的在黑暗中承受着无处可逃的恐惧,浪潮将她拖入深渊却又送她浮出绝望 意识回潮,滚烫的吐息滚过皮肤,出汗后的皮肤胶接在一处,她们密不可分的拥抱,疼痛拨动着穆青脆弱的神经 “不…先生…求你…” 穆青无声的抽泣着,一切已经失去控制,求饶变成飘渺的气音,理智无处可藏 “殿下,梁家老夫人来了两回了” 傅帅的声音仿佛晴空霹雳,穆青心里猛然颤了一下,身后人都闷哼一声 掌下的少女如同冻僵的幼猫,随着抚摸一阵阵的抽搐着, 陈璇缓缓的,极长的,吐了口浊气 “傅淑君啊,你把我吓出毛病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一定可以的,我能写的(猫猫打气.jp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猎人与猎犬 第20章 梦里春不生 僵硬不单单发生在下身,也在声带,穆青把惊呼含在舌尖,不自觉的蜷起身体想把自己藏进地缝里 身上的人心思不在她身上,没能发现她的企图,只对着外面懒散应道,“她想见我就见我?她想得美” “再一再二不再三,文魁崔家碰不得,梁家不能再闹僵了”傅帅的声音由远及近,她几乎已经能想象到傅帅揭帘而入,发现她**着蜷缩在先生腿边的样子 穆青突然有些慌乱,只能勉强支起身把自己藏到先生背后,甫一抬头,却发现自己的鸵鸟行为被人尽收眼底 傅安澜人如其名,波澜不惊的从手边扯了半幅纱帐扔过去, “看着面生,你刚捡回来的?” 穆青一片混沌的脑子终于寻回了些许清明,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是自己的梦境 也就是说… 除了她,没人会知道梦里发生了什么 想通了的小家伙顿时来了兴趣,裹上床帐,眨巴眨巴清澈的眼睛,又挤进了陈璇怀里,细细打量着年轻时的傅安澜 年轻时的傅帅生的很是英气,皮肤细嫩的穆青都有些眼馋,布衣掩盖不住的丰神俊秀 穆青悄悄叹了口气,怪道文人都说朔北风雪似刀剑,一刀又一刀,把个如玉君子,几年后就削的两鬓微霜日渐黑瘦 “嗯,算是梁家送的”陈璇完全没有在傅安澜面前遮掩一下的心思,应答之间漫不经心,纱帐到底有些粗糙,自然比不上香娇玉嫩的美人,她试着想把人从中剥出来,几次无果后,终于按耐不住性子,“呲啦——”一声,一劳永逸 穆青的羞耻心起起落落,终于随着这记裂帛声摔成了一个破罐子,松了劲儿由着她的先生折腾去 陈璇对方才怀中人的挣扎视若无物,在弓马娴熟膂力惊人的乾元面前,这个小东西最多算是个大点的猫,反抗不过是一种情趣 “嗯~” 不是穆青不想忍住,实在是纱帐微糙的质地太过刺激,穆青软的像是一团面,为免摔下去又只能贴紧抱住身前的人,呜咽着颤抖 “梁家?”傅帅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疑惑 本来随波逐浪的身体突然有了依靠,雨后新竹的味道强硬地破开了帐中那股味道, “既然是梁家送的,总有个说法吧” 前有狼群后有绝壁,穆青一时之间进退两难,傅帅竟然居高临下的越过她和先生拥吻,两个乾元的信引互相冲突,陈璇无暇顾忌腿上的人 在傅帅怀里,被先生… 穆青颤抖着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打扰了两人的厮磨,但接吻吮吸时粘腻的水声在耳边如同惊雷,傅帅的手臂从腋下穿过,将她牢牢的抱进怀中 穆青忽然恍惚 曾经傅帅也是这样在她背后,手把手教她握缰缓辔,纵马疾驰 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气味和温暖如同温暖的巢穴,穆青没来由的卸了劲儿,带着厚茧的掌心抚过身体,激出一片微不可闻的呻吟 “殿下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傅安澜轻轻抚过,白皙的基底上,被肆意揉捏的红痕有些已经泛起淡淡的青紫 “怜香惜玉也要看看对象”陈璇仰着头被吻有些缓不过气,这会儿眼尾难得的带上了一抹红痕,眼睛莹润的不像话 “你自己问她,她是个什么” 像是被那双秋水横波的眼睛蛊住了一样,穆青鬼使神差的绷紧了身体,快感一次次累计,但极点却如同镜花水月 “嗯?”傅安澜将人控于掌间,手掌微微收紧 “你是殿下的什么?” 穆青艰难的从极乐中倒过气来,声音嘶哑, “我是…” “是…” “此处删掉四个字” 帐里寂静无声,竹香柏香沉香混合成一股沉郁又清新的味道,无端使人头脑一振 帐外倒是逐渐喧嚣起来,一个中年男声拉着嗓子大声呵斥道,“放肆!我娘亲乃是敕封一品诰命,便是陛下面前也是耆老赐座!尔等武夫,不识礼数,也敢让她在外站等!成何体统!一群丘八!” 傅安澜迅速转身迎了出去,靖王不会,也不能不懂事,只能是手下人的不是,她是“丘八”们的头,自然也只能是她不懂事 “梁大人熄怒,秋风高起,不宜动怒,恐伤脾胃” 隔着几层布,外面的交谈声清晰的像是面对面,穆青鬼使神差的从陈璇身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向衣桁 谁知道陈璇仰面往床上一倒,一副皮糙肉厚你奈我何的样子, “别拿了,拿了我也不穿” 穆青被说中心思,一时怔住,“为什么?” 陈璇看着她挑了挑眉,“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见了面,那有些事儿可就说不清了” 穆青抱起衣服,半跪着贴在榻边,眨巴着眼睛,她知道先生最拒绝不了这样看她 “可是有了梁家在背后,那可就是半个文坛,便是什么都不做,日后史书工笔,先…殿下您也能青史留名” 陈璇挤出一个气声的“哼”,侧卧着撑起头看向穆青,眼神轻佻 “那倒是,只要顺着他们的意思盘剥百姓,善待士族,继续士绅不纳粮的优待,最好再把海禁勒严些” “这一串干下来,我只要不发疯,弑君于闹市,一个文正的谥号肯定是有” 穆青被看的有些心痒,这样侃侃而谈的先生实在少见,她所见到的先生向来不谈时政,平日里难得只言片语,每遇政事,字斟句酌到了极点 “那…先生是准备硬拒梁家?这会不会太硬了,失了转圜的分寸?” 难得离开''春秋史记''听先生说时事,穆青恨不得自己能把耳朵竖起来听,赶忙接上话题 “那你觉得,梁家那个捡来的大郎,为什么送你这么份礼,梁家那位老太君,怎么又亲自出山非要来见我” 许是曲肱支着脑袋有点累,陈璇爬起来把穆青拽到了榻上,边说话边摆弄 “怎么梁家没教过这个吗?” 且不说听的太入神,便是没听讲穆青也反应不过来,陈璇摆弄了两下,看着跟提线木偶似的某人,到底还是没忍住 “跪好” 穆青闻言,身体比脑子反应的更快,陈璇一把摁住她的腿根,让她跪坐于榻上,把整个脑袋舒舒服服的安置在了“膝枕”上 穆青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微微仰起头的先生看起来甚至有些柔软,原本几乎不可见的喉结因为皮肤和肌肉的绷紧现出踪迹,随着声带的颤动而起伏 她没来由的感到有些焦渴,微不可查的吞咽了一下 “在听我说话吗?” “嗯?”穆青睫毛轻颤,伸手抱住陈璇的头,并拢食指和中指,按上了她的太阳穴,“我猜是想拉拢靖王府手下的将士?” 被顺毛捋的陈璇舒服的像只大猫,眼睛微眯,“唔…有点,但真说起来,领兵的是我阿母不是我,靖王府眼下已经没有将士了,你再猜猜?”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温凉的发丝滑过指缝,仿佛在穆青心尖上刺挠 “穆青不知道” 陈璇抬抬手,捏着某人的下颌,把人拉到嘴边,悄声耳语道, “亲上加亲,再造宗室” 这种惊世骇俗的话没能让穆青心起波澜,相反,先生的唇瓣似有似无的蹭过耳廓,带来一阵阵直冲头皮的酥麻 本朝“太祖高皇帝”起于草莽,偶像是那位斩白蛇起家的太祖高皇帝,以至于死前就大张旗鼓的定了自己的谥号,堪称奇人,连带着“非刘姓不封王”也照抄了一份过来,“非穆姓子孙不得封王,违者天下共击之” 外戚也是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到底不是秦王刚扫完**以至于礼义不存的年代,士大夫们做事稀烂但是辩经一流,外戚的苗头不过昙花一现 但陈姓这个王爵可就不一样了 陈家自从高祖父起,五辈从军,世代簪缨,每一辈都有战死沙场的,一个族谱匀下来,恐怕都还到不了30岁 太祖母起初做了杂号将军算是起了家,紧接着曾祖父领兵一方,南征北战堪称救火大队长,给自己挣了个公主老婆 也顺带手的,把自己的孩子们都烧进了那场连绵的烽火,气死了自己那位公主妻子,偌大的陈家,就留下一个啷当立户的小女儿——陈霰 陈璇那可怜的母亲拿着父亲和哥哥姐姐们的血衣上殿嚎哭不已时方才十岁 这倒是让文官脸上有些挂不住,活着的时候丘八们轮不上桌面吃席,死了倒是适合各位大人争相上表以示自己体恤忠良 踹寡妇门挖绝户坟的事做不得,反过来,给寡妇立牌坊,给绝户修大坟那多容易 反正花的国库的钱 当今太上皇的爹是个不世出的昏君不假,但也不是个怪物,相反除了不上朝啥啥都会,样样都好,反正这会儿文官也搭好台阶了,顺坡下呗 再一看功臣之家门庭冷落,形单影只,就剩个十岁小姑娘顶门立户,搞不好还有恶仆欺负,族内相侵 一时之间联想到自己生不出乾元,物伤其类,反正这闺女她娘也是穆氏子孙,说起来还能算个亲,于是直接把自己那坤泽定给陈家结了娃娃亲 谁知道前脚结完娃娃亲,后脚先帝在宫外的野花就说自己怀孕了。虽说流言满天飞吧,有总比没有好,一顿紧安排,可算是给穆氏安排上了一位男丁。 先帝在太庙呜呜呜了一天一夜,要不是眼睛要哭瞎了,指定还要跟穆氏列祖列宗汇报下去 这时候双喜临门,人小干大事,陈璇的母亲十六岁就有了陈璇,报了宗正说是乾元,陈氏一门后继有望 先帝有了襁褓里的儿子撑腰,底气硬的可怕,摁着文官一顿输出,历书军功,借题发挥非要给陈家一个王爵,也算是给自己长点脸,毕竟世代忠良跟的肯定是明君嘛 说来也巧,北边原本都打的要族灭了,这会儿又不阴不阳的冒出来。宫里的公公督军和文官转武将死了三波,文官们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是找不出人时 方才十六的陈霰抛下月里的妻子啼哭的幼女,自请边陲 西北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反正蛮子没打到京城来,先帝卯足了劲,锣鼓喧天凯歌高奏,凯旋式的仪仗便已是亲王仪仗,还亲率文武百官出城三十里相迎 当然最刺激的还是圣旨里的那句,“今有靖王” “昏懦”的先帝终于在中年时露出了穆氏一脉相承的狡猾,先斩后奏,借着文官一贯的忽视,完成了官僚体制内无法想象的,“结果正义” 凯旋礼上丘八们虎视眈眈,诸位大臣不敢发作,回了家折子就雪片似的要淹了内阁,谁知道御座上那位撂下敕封的旨意后又一脑袋扎回了深宫 到底是天意难违,街头巷尾,说书的唱戏的,就连乞丐都说,莲花落里不唱靖王殿下是要不到饭,找不到施舍人家的 几番摇摆,最后老顽固们还是捏着鼻子认下了这笔账 于是一切峰回路转,曾经被京城上下认为冷的要塌锅的冷灶,奇迹般的热成了一座窑 穆青倒是知道先生脑子里好像向来对亲戚缺根弦,五服什么的记得磕磕巴巴,靖王府人情往来全靠崔贞姐姐打理 所以现实里的先生大概真的没反应过来,论辈分,她们两个是表姐妹 那梦里这个,说起来就有些一语成谶的意味了 门外的喧嚣渐渐散去,围场树木葱郁,风过树梢带来沙沙的声响,穆青突然感觉到没来由的困意 “困了吗?” 耳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穆青困的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的点点头 “睡会儿吧” 穆青拽住那人身上的布料,嘟囔道,“那梁家?” 那边轻轻笑了一声,“投资我肯定没有投资傅淑君来的划算,发弃卒于微末,见美玉于顽石” “睡吧,别想了” 梦里啥都有啊 都有 都来吃两口 删掉了什么不重要,反正我现在要写成神里绫华的狗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梦里春不生 第21章 一夜鱼龙舞 过了元宵,新一年的正事便开始了,穆青是皇帝溜不掉,陈璇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便把人送回了宫 回家崔贞也不在,梁府那边怕没那么快散场,陈璇叹了口气,溜溜达达的满京城瞎逛 “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嗷,大晚上跑山顶看星星” 系统刚刚憋了一路,生怕自己破坏了气氛,眼下宿主身边没人可不得放开了贫 “是啊是啊,我不仅看星星我还看美人呢,不像有些孤寡系统,晚上吃汤圆没啊,跟谁团圆啊?” 陈璇说话很少刻薄,系统叹了口气,鼓着顶了回去,“没吃,等着跟你团团圆圆呢” “可别介,说的咱俩很熟一样” 这两年水旱轮转经年不休,流民饥荒闹得厉害,宫里为示节俭之意停了今年元宵官府和宫中的鳌山灯会 本以为这样能给下面做个节俭的典范,谁知道以往不敢斗灯,生怕盖了皇家风头给自己惹祸的民间富户们,今年借此机会反倒斗起了灯来,一时间京城竹油贵似金,有手艺的匠人更是成了香饽饽 金吾不禁,游人如织,灯火连天,鱼龙飞舞,热热闹闹的,陈璇也放下了心里头那些破事儿,漫不经心的瞎逛着,顺带和系统拌拌嘴,谁知道转角遇到爱,一头碰上了佛祖的“香车宝马” “嚯,做那么大” 倒不是陈璇没见过世面,实在是这玩意实在太大了,须弥座下是层叠的莲花和祥云,连绵的八宝连环纹顺须弥座而上,山峦扎的惟妙惟肖,依“山”开凿出一个个佛窟,最绝的是每一尊纸扎的微缩佛像里有一点微光摇曳,仿佛为这满天神佛镀上了一层金身 看热闹也要看个明白,系统忙着查背景故事,陈璇开启社交模式,左挤挤右推推混到了正在八卦的老头老太太身边 “听说宫家以前的家主可是二品大员呢,难怪那么大气派” “什么气派,京里的二品一抓一大把,再说她都死了,家里头那位又疯了,家里又没个能顶事儿的,早倒架子了,指不定哪天就滚回原籍了” “有钱花还怕扎不住脚?刑部尚书这个位置捞钱那不跟白捡一样,你看看,死了好几年了,家里还弄得起那么大一盏送魂灯,这赶得上一栋屋子了吧” 老人家们七嘴八舌,大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势,但说着说着有些不着调起来,什么“世风日下”什么“佛祖只渡有元人”“唐僧到了灵山照样塞东西”… “照这么说戴乌纱帽的岂不是活菩萨” 这个声音中气十足,听起来像是个中年人,陈璇扭头看去,却发现扬声说话之人满头银丝,但身形挺拔,目光如炬,不像是个老翁 “这少年啊不是,这中年白啊?”陈璇没忍住,和系统开启队内语音开始吐槽 “哟,还不准老人家身体好啊?”系统忙着换关键词去检索这灯到底是什么民俗,没好气的回道 这老人家看起来有些威信,一句阴阳怪气逗的人群大笑,闲谈几句后的老头老太太们便散开了,陈璇见没瓜能吃了也打算随着人潮离去,却被身后人停住了脚步 “小友留步” 陈璇微微一怔便发现来人已经搭手上肩,下意识的抓手拧腕,却发现一手抓在了一个钢护腕上,无从发力又失了先机 “我并无恶意,只是看着你有些面熟” 跑也跑不掉,这下不熟也得熟了…陈璇心里苦笑一声,“老先生从过军?” “是,早年跟随靖王殿下”老者意识清晰,谈吐流利,“小友可是震字营出身?我看你这身手像是从过军的” 还来诈她的话,陈璇这会儿实在没忍住,苦笑从心里爬到了脸上,“先靖王麾下哪有震字营这个旗号,老先生说我眼熟,想必是当年与家母打过照面吧” “家母倒是跟随过先靖王,但她老人家已经去了有些年了” “从军就更无从说起了,只是跟着阿母学过些” 老者听了有些沉默,再开口时语气便有些低落,“是我糊涂,靖王殿下去了有些时候了,现下是该称先靖王殿下了” 陈璇眼看着气氛有些尴尬,系统那又没个结果,便直接了当开口,“晚辈初来乍到,不识京中风俗,请问刚刚过去那灯山是谁家所出,晚辈也想描个图样带回家乡去” “这个可不能瞎带,京中习俗,年三十祭祖,亡魂归家尚飨,正月十五送魂归极,下次再请亡魂就要到七月十五中元节了” 对完暗号确定陈璇大概是同袍后人,老人家也健谈了起来,“尤其是这个,是前刑部尚书宫家的,这宫家家主倒霉,随太上皇秋狝,结果在围场里被老虎吃咯,你说丢不丢人” 几个关键词入耳,陈璇不由得怔了一下,“嗯?还有这事儿?但我听说她是被狼咬死的啊” “狼啊虎啊没什么区别,反正就是被咬死了” “说出去笑死个人,大家都说她是被天收了,啧”老人家笑了会儿,转头发现陈璇有些困惑的样子 “哦哦哦,你不知道,宫家那个被老虎吃了的家主是个女乾元,听说当年她娘子靠一手刺绣养活她读书,屡试不第” 这会儿子正是灯会最兴旺的时候,街面上站着聊天显然不是好主意,陈璇边听老人家说八卦,边引着老人家走,试图寻个能坐着说话的地方 “后面吧,非说家里是乡野之地,读不进去书,要寻书院结些同窗,硬是到了京城里” 顺着巷子走了一截,转过路口便见骏驰骈阗,车马辐辏,围着两个石狮子停的水泄不通,陈璇看这家对门有个酒楼招幌,便引着老人家走了进去 老人家说的正起劲儿,倒也没顾上看自己进了哪里,“你说这乡下人家怎么供着她在京城读书,这不得把她娘子逼死” “千辛万苦把她供出来了,她变陈世美了,虽然她娘子和女儿倒是被接进京了,但她嫌她娘子拿不出手,日日流连秦楼楚馆,为了花魁一掷千金” 陈璇心里叹了口气,微微捏了一把老人的手让他止住声,她刚刚进来就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大堂里的酒客大多是道袍折巾,小二快步过来招呼,“哟,对不住,今儿人气旺,没座儿了” 老人家显然有些反应过来,一把攥住了陈璇的手腕,“不来这吃” 奇怪 上一章怎么被锁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一夜鱼龙舞 第22章 年年凯歌还 眉头微挑,陈璇少有的起了好奇心,没接话茬,反手把老人家带到身后,“劳驾寻个包厢” 小二看着对面递过来的囫囵银锭显然有些眼热,但硬是咬住了牙拒绝道, “诶,客人不知,本店包厢都是老主顾包下的,实在对不住,您非要吃不如小人给您找个地方坐等” 有意思,每个包厢都有老主顾,拿钱还打发不了小二,这店八成是个古代版的“会所”,陈璇难得遗憾今天甩开了侍卫,不能人仗“狗”势纨绔一回 掌中的手轻轻晃了一下,陈璇回头看见老人家疯狂打眼色,正当她想着要不战略撤退,明天拐上赵念忠再来探这龙潭虎穴时 “这位大人请随我来” 来人清瘦长须,丝衣皂靴,陈璇看着小二行礼后躬身退下,“怎么,现下又有地方了?” “做酒楼的,客人来来往往,一桌罢了自然要迎另一桌客人,没有长势的” 上了二楼陈璇便反应了过来,包厢门口各有水牌,从书到锤再到印,停步开门时,此人背后是块空牌子 “大人请” 那老人家也有趣,这一路上来皆落后陈璇半步,面容整肃,不卑不亢,不知道还以为是陈璇身边的老仆 关门落座后老人家才开口道,“此地乃是傅安澜的产业,京城内外凡有攀附者大多于此等着传递消息,京中戏称,莫言午门高,还有帅府大……” “层楼做门房,清流是群鸦” 老人家话未说完就被截了话茬,抬头闻声看去,但见一个清瘦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包厢,现下正斜倚在门框上,束发道袍,好似书斋儒生,便按了性子皱眉道,“敢问尊驾是?” “吃饭吧”陈璇轻轻的在桌面上磕了一下筷子打断了问话,仿佛真的是一位进门吃饭的食客,“我一个熟人” 傅安澜闻言只是笑笑,“是,我和这位是熟人” 军旅生涯出来的人好像都带有一种敌我识别模式,没通过识别时冷若冰霜,通过了识别就热情洋溢 老人家热情的招呼着傅安澜,小二带着一队人一次性上齐了菜,随后包间里又恢复了平静 其实不是平静,是死寂,如果只有傅安澜和陈璇的话 但闲不住的老人家肚子里揣了一肚子八卦闲谈,对这座紧贴“军户巷”的帅府有些微妙的态度,傅安澜笑容洋溢,说话风趣,哄的老人家滔滔不绝 “这人不去天桥底下做捧哏真是可惜了”陈璇默默的夹了一筷子海蜇,咬的嘎吱嘎吱响 “我查到啦~那个灯是这个世界的民俗嗷!那微型佛像的火是抓了某种类似萤火虫…” 系统兴高采烈的恢复了通讯,然后在发现陈璇右手边的人后,目瞪口呆的失去了信号 陈璇放弃了海蜇,面无表情的伸长了筷子去夹桌子对面的菜 “那听您这意思,这位傅帅算是稀世之才?” “那可不是!当年孤身率军远逐漠北,粮草不足还能坚守至冬,最后靖王殿下北上的时候,她居然还能率疲敝之师突围!” 老人家情绪上头,酒气上脸,满面通红的一掌拍在桌上, “当世若论帅才,无出此人左右者!我朝若论帅才,只在靖王之后!” 陈璇无声的噎住,喉头滚动了一下把菜硬吞了下去,傅安澜笑谈不停,只悄悄的把她的水杯推了过来 杯子里是微烫的白水 “还是老情人好,还知道睡前别让你喝茶” 系统怅然若失的口气让陈璇吃个青菜都吃出了咬钢嚼铁的感觉,“关机” “不关,你见前任,啊不是,见初恋这么重大的时刻我怎么能不在,我可是证婚人” “证个屁!”臭不要脸至此,陈璇到底没忍住,在心里大声咆哮 “诶呦~不要气嗷,看把我们乖宝都气坏了~”系统切了个夹子语音包开始恶心人, “你看看,什么叫缘分,元宵节、瞎逛、没约定、京城里那么多人,怎么就你们这种老情人撞的上” 人为什么要长两只耳朵,就是为了一只听吐槽一只听彩虹屁吗! 陈璇恨恨地把筷子伸到傅安澜眼前,捞了一大筷子不知道是个什么丝,还没等塞到嘴里 “诶诶,小友你说句公道话,这个傅安澜她就是借着靖王府起的家嘛!你看她现在什么样子,听说都不回去拜会旧主,有才无德!有才无德!” 多线程运行下,大脑的处理速度有些慢,忙着吃饭装透明的陈璇不知道怎么话题就到了自己这,她有些呆滞的抬头,“啊?” “我也不是说什么有的没的,靖王殿下后继有人,对我们这些残了废了的老东西也好”酒引愁肠,老人家情绪低落了下来 “我在这军户巷做里长,年年月月养家银子从不少了我们,这两年小殿下成了亲,王妃人也好,年末总是送酒送肉,多啊少的,总是个心意” 少有人在她面前提到“王妃”这个称呼,陈璇感觉自己身上汗毛蹭一下竖了起来 老人擦擦眼角,“我就不知道了,小殿下对我们这些人都那么好,对傅安澜这种人才肯定更花心思,她怎么就非要改换门庭,跟那群酸读书的混在一起” “她这不是打小殿下的脸吗?这东班就真让她抬不起头吗?” 老人家把桌子拍的哐哐响,义愤填膺 朝会之时,文武分立两班,文站西,武站东,泾渭分明,犹如天堑 这种义愤也许并不是说针对傅安澜,而是一种对多年军旅生涯被人蔑视的痛苦 傅安澜慢条斯理的喝酒吃菜,举手投足自有一派浑然天成的文气,“丢人倒是不丢人,你看沈相家的大小姐沈昭,当年不也跟着靖王出塞打仗去了?沈家按理该算一等的门第咯” “我想,许是傅帅觉得这条路子升官最快吧” 常言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但陈璇那么多年和傅安澜周旋,学到最重要的一课,就是什么都别听 这个女人像竹一样坚韧,有刺破苍穹的勇气,也像竹一样阴暗,是盘根错节的深沉 老人家显然有些醉了,拍着桌子口齿不清地大吼起来,“升官发财请往它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这话说的,老人家你当年但凡还有出路你会去投军?” 傅安澜稳坐钓鱼台,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汉有大将军卫青,一介马奴,七征漠北,一门三侯,终尚公主” 陈璇有些难耐的在凳子上晃了一下,傅安澜全不在乎,笑容愈发浓郁,“去投军的谁不是没出路了,不然哪里会拎着脑袋去换前程” 一室寂静 陈璇左手垫了一把老人家,没让他直接砸在桌面上,厢房的门被推开又关上,一个陈璇熟悉的身影端着一套火锅站在那 “属下赵念靖,参加靖王殿下,祝殿下新年安泰,事事顺意!” “你也从西北回来了?那眼下西北谁主事?”这个人的出现显然让陈璇有些惊讶,她站起身来 赵念靖安置好东西方才起身靠近,“许是蛮子都死光了” 陈璇下意识张开双臂想拥抱故人,转头又觉得这个动作有些不好,悻悻的转为搭肩,“切~” “念忠在今天跟崔贞去梁家赴宴,你晚上回府里能见到她” 赵念靖不像陈璇的熊抱,他十分克制的抬手轻轻拍了一下,“是,臣这就去” 老人家被赵念靖抱了出去,陈璇沉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你下药了?” 傅安澜很习惯陈璇这种没有主语的对话,这其中蕴含的默契能微妙地满足她的占有欲 “对” “那我的应该也有” “不对” 陈璇冷冷的看向傅安澜,“阿昭生日你去看过她吗?” “我日日都能看到她” 傅安澜永远气定神闲,这层优雅淡然是她的甲胄也是她的躯壳 “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冷淡的笑逐渐挂上陈璇的脸,热血冲头,她甚至能听到动脉里暴躁的血流声 “傅帅你的志向,要到哪里才会停止?” 傅安澜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陈璇的脸色正在逐渐变得苍白,这头小狮子并没有意识到她的身体已经在无意识的颤抖 她的双手在桌面下绞紧,发青,再到麻木 这是她最后一点理智 去控制住她想要拥抱的** “等到你身边就停止吧,也不好说,我有的时候也挺想比你站的更高的” 傅安澜抬起筷子在铜锅里翻找着,“来再吃点别的?” “嘶,忘记嘱咐他们别放血了” “我的错,你捞点别的吃” 许是傅安澜安排了什么,在刚刚,喧嚣便逐渐消去,不算大的包厢里只剩下汤底翻滚的声音 还有陈璇逐渐粗重的喘息 “宿主宿主,醒醒!你tmd心率破150了!醒醒!陈璇!陈璇!我艹…” 脑中的昏沉逐渐蔓延开,系统的呼喊变成了一阵阵耳鸣,陈璇踉跄着跪倒 最终归于沉寂 “系统”一把扯掉电波监控,狠狠的爆了句粗口,“这傅安澜怎么年年见面都往陈璇心窝子扎” “还扎那么狠!” “艹!” 大晚上吃多了糖再跑去骑马爬山又满大街溜达,然后进了室内又热又受气 可怜啊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年年凯歌还 第23章 门里门外 “傅安澜,到哪了?” “在路上了” “傅安澜,你没事吧?” “我没事” “傅安澜,你饿吗?” “我不饿,我吃过了” “傅安澜,你在抱我吗?” “嗯,我们只有一条毯子了” “傅安澜,我腿呢?” “腿在呢” “傅安澜,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是,你只是饿” “傅安澜…” “嘘,别想了,睡会儿吧” 记忆里的傅安澜轻轻抬手盖住她的眼睛,陈璇温顺的贴紧爱人 “那好吧,到家了你要叫我哦” “嗯?家里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重要的事……记不得了,失血带来的疲惫感像一只怪兽,吞噬了着陈璇的思考能力,她在黑暗中茫然 “家里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好困啊,想不起来,想睡觉” 黑甜乡如沼泽,悄无声息的淹没了她 傅安澜倚靠在软垫上,对着呓语的怀中人一问一答。那个人睡得不晓世事,眼下带着些微青黑,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眼下是元宵人流最旺的时候,马车走走停停,她挥退了自己的卫队,按下了大将军的仪仗,孤身一人,抱着喜欢的姑娘,混迹在人群里 掌下的眼球不安的转动,但那个人在刚刚的呓语过后却没再醒来 她有些焦躁,但又奇迹般的放松,像是灵魂被撕成了两半 一半正在撕心裂肺,“她需要大夫” 另一半却老神在在,“多待会儿吧,她也就现在属于你了” 就像在漠北的时候一样 傅安澜突然打了个冷颤 她年少时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与万世之功不过一步之遥 幼时的开蒙塾师是沈相,同窗是靖王世女和沈相长女,武艺由靖王亲授,校场之上,靖王亲赐甲胄,赠佩刀,军帐偌大,她却只在靖王之后 稍长些时入宫朝觐,得见当时仍然在位的,当今太上皇,胸有良策,指点山河,圣人拍案叫绝,筑台拜将,兵指西域 她与靖王世女两小无猜,与沈相之女情同手足,靖王视其如义女,圣人称其为肱骨 锦绣般的前途就在眼前 那些低语她并不放在心上,高飞的雄鹰怎么会在乎底下聒噪的群鸦 只要再多走一步,一步就够了 她就可以和心爱的姑娘并肩 可是靖王殿下骤然离世,西北硝烟再起,奏书石沉大海,圣人更是罢朝不见 不见就不见吧,西北之地,你穆氏都不在乎自己的基业,我又何必去替你操心。但那些乌鸦得到了先靖王的尸身,仍不饱足,盘旋着挑选着下一顿美食 “着,靖王陈璇严饬各军,迅速进剿,厚集雄师,陆续进发,灭贼子于西北,定乱军于天山” 怀中人突然抽搐了一下,像是在梦里受了惊吓,傅安澜从回忆中醒过神来,臂弯微紧 “怎么了?” “军粮…” 陈璇的声音听起来娇弱的像是奶猫,“被烧掉了吗?” 深深吸气,将心头翻涌起的万种情绪压回心底,傅安澜放软了声音,“没有,雪下的太大,火没烧起来” “这样啊…” 怀中的人长长的呼了口气,像是放下了心头的万千牵挂 显而易见,现在的陈璇陷在了过去的回忆里,紊乱的思维让她以为自己还在那场艰苦卓绝的战役里 傅安澜心头像是一架古琴,突然被拨动了一下。那些沉寂的灰尘悄无声息的在其上飞舞盘旋,让一些微不可见的线索重现人间,雪泥鸿爪,难以捉摸 “怎么会想着自己带兵来找我?”傅安澜压低了声音,附在陈璇的耳边,像是一声声呓语 “我给你留过信的…” “信?让我不要等你,让我当你死了,让我跟崔贞办场普天同庆的婚事从此琴瑟和鸣?”陈璇的眼睛蓦然睁开,眸子在黑暗里深沉的像两颗冰冷的宝石 傅安澜沉默着看向那双眼睛,她有些捏不准,这个看向她的人熟悉又陌生,她熟悉于这张脸上的每一个细节,却被冷漠所威慑,以至于踌躇不前 她被陈璇宠坏了,从没想过这样的待遇有一天会轮到自己 长久的睁眼,涩意渐渐漫上眼角,陈璇疲惫的转开头,埋进傅安澜的怀里 “都过去了,到此为止吧” “是你放弃了我” “傅安澜,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 隔着层层织物,傅安澜仍然感觉到陈璇呼出的热意,低语的振动传导到心上,带来阵阵酥麻 “崔贞不会介意你我之…” “不,是我介意” 陈璇艰难的撑起身子,打断了傅安澜的话,马车空间不算大,她摸索着拽住窗棂,勉强起身正视着傅安澜 “是我在介意” 对视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回京之后人情往来,觥筹交错,傅安澜今天尤为疲惫,手下人说陈璇在楼里的时候,她几乎是直接甩开了那几位封疆大吏,留下赵念靖作陪已经是她最后一点清醒 薄薄的木板外,人群熙攘繁盛,层叠的华灯投下温暖的光线,而车厢之内,空气凝固,让人窒息 傅安澜开始觉得喘不过气,今晚心悸痛苦的不止陈璇一人,她无意识的深呼吸,举步维艰的在滞涩的思维里寻找突破口 “是因为她怀孕了吗?” 她有些摸不准陈璇现在到底醒着还是病着,但她知道自己现在可能有些毛病 她难得的有些后悔 带着些微妙的嫉妒 陈璇勾起唇角,轻轻的嗤笑了一声,开口时声音嘶哑,全然不复平日里的芝兰玉树 “因为我喜欢她” “傅安澜” “因为我变心了” 陈璇摇摇晃晃的从傅安澜怀里挣脱开,踉踉跄跄的单脚站在车厢里 “我想起来我要回家干什么了” “她在家里等我” 傅安澜沉默了半晌,从软座上缓缓滑到地板上,“我们在回家路上了” 马车几乎是在人群里挪动,一动一停,陈璇席地而坐,裤脚被微微拉起,露出一片莹白 有人欲言又止,迟疑不决 陈璇突然间没来由的感觉心头一涩,“怎么了?” 眼前人眉头松开又皱紧,最后变成一声叹息,“你的腿,我能看看吗?” 战场上,杀人或者被杀不过一瞬之间,陈璇自己也记不得小腿上那个巨大的开放性创口从何而来,只能在事后暗自庆幸,至少没有被打断骨头 要是腿骨断了,她就是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拖着昏迷的傅安澜在荒野里撑到突围 “很疼吗?” 眼前的皮肉被丑陋的烫伤疤痕拧在一起,方寸之间,莹白细腻的皮肤和暗红色的疤痕增生混合在一起,不亚于一记攻城锤,狠狠的敲在傅安澜的心上 只要不提到感情问题,陈璇就又陷入了那种恍惚的状态,眼神柔软朦胧,干渴的喉咙带出低哑的声音 “很烫…” “总觉得火药还在烧” 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陈璇突然发出一阵笑声 “闻起来好像很好吃…傅安澜你要不要…” 傅安澜终于无法忍受这样漫长的凌迟,一指点在怀中人的穴位上,抱着昏迷的人冲着车外大吼, “鸣锣喝道,净街!” 当朝兵马大元帅,元宵之夜,鸣锣净街,率队直扑王府。这样的消息对京城来说,简直是烈火烹油,崔贞一路快马,急得甚至来不及送阿爹回府 刚到王府门口,便看见傅镇山正带着小厮安排傅安澜的仪仗,门口人扬马嘶,崔贞从马上纵身跃下,还没等站稳 “您可算回来了”傅镇山轻轻摆手,周边的小厮便不可察觉的围出一块给两人私语的清净地,崔贞脚下不停,两步便进了中庭 “什么情况?” “殿下是被傅安澜抱回来的,我上去想接人,傅安澜差点和我动手,只喊着要找你,眼下在竹院” 崔贞闻言脚步微微一滞,随即大步冲向竹院,“让药房开始熬药,让傅安澜的仪仗原模原样的动静回她府上,记住” 临到院门口,崔贞骤然停住,回身盯住傅镇山的眼睛,“记住今晚,傅帅来拜访靖王,不巧,靖王不在府中,旋即便回去了” 傅镇山微微低头,“是” 崔贞看着傅镇山低头后才漏出来的一点白发,欲言又止了片晌 “罢了,我先进去,晚些时候,我劝淑君去见你” 傅镇山深深一躬,嘴里却是,“不必了” “殿下要紧” 要紧的殿下眼下其实并不是十分要紧,傅安澜看着怀中人发呆,黑甜乡里,陈璇无知无觉,呼吸均匀 竹院以前是她的院子,她离开靖王府后,大概陈璇也没指给别人住,院门润滑不好,开合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来人脚步有些迟滞,院子里的积雪日日有人扫,青石板铺地的院子按理没什么障碍 傅安澜无意识的收紧怀抱,目光空洞 房里没有点灯,崔贞也拿不准人在哪,抬手敲门,“淑君?” 傅安澜鼻翼轻轻翕动,像是闻到危险的狼一样,弓起身子,“什么事?” 听见回应,崔贞松了口气,人醒着就好办,“小璇没事吗?我可以进来吗?” “我要是你,我就不进来了” 傅安澜的声音听起来古井无波,语气四平八稳 隔着层层阻碍,只靠声音显然无法提供足够的信息,崔贞感觉情况有些失控,她不喜欢这种信息不对等的感觉 她选择大步向前 这章有一些西北过去的事情,大概就是陈璇当时带着粮草去救援被围困的傅安澜,但是消息被走漏,被围困的傅安澜变成了诱捕陈璇的陷阱。陈璇兵行险着带人接应傅安澜突围,两人与蛮族遭遇战之后跟大部队失散。死人堆里爬出来之后拖着伤和傅安澜在山洞里躲了几天(第七章的梦是陈璇带着傅安澜躲在山洞里),这章里的梦境是陈璇在山洞因为伤口发炎高烧呓语。 陈璇一见傅安澜就有点ptsd,一失去意识就开始做梦,困在当年的记忆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门里门外 第24章 一无所有的人捉襟见肘的爱 正月十五,按理来说是个满月夜,但屋子里黑洞洞的,不见五指 崔贞闻不到信息素,但下意识的觉得空气中有股浓的化不开的味道,她皱起眉头,“是你的信引还是小璇的?” 傅安澜嗤笑一声,“你属狗鼻子的吗?崔大夫” “崔大夫”无声的勾起嘴角,在一片漆黑中向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傅帅今晚脾气很大啊” “是啊”傅安澜起身掂量了一下怀里的人,惹得某人迷迷糊糊的抱怨,“傅安澜,蛮子又打过来了?” 黑暗里,傅安澜不做声,只由着陈璇瞎蹭,声音听起来有些撒娇的意味,“唔…你闻起来好像很适合咬两口” 放慢呼吸,平缓心跳,崔贞的潜意识比她更早意识到陈璇有些不对劲。医者四术,望闻问切,她悄无声息的藏进黑暗里,开始寻找蛛丝马迹 “醒醒”傅安澜没有戳穿崔贞在场的意思,耐着性子开口,“你吃过东西了” “是吗?我吃什么了?”陈璇摁住胃部蜷缩在一起,“我感觉我的胃在消化它自己” “不会吃完狼肉就得吃人吧…” 傅安澜一把捂住陈璇的嘴,“不要瞎说” 陈璇眨巴了两下眼睛,抬手圈住傅安澜的手腕开始发力,最终一把扯落了傅安澜的手掌,结束了这场拉锯战 “呼——你要闷死我?” 话音刚落,傅镇山已经悄无声息的推门进来,左手烛火摇曳,右手端着一海碗浓黑的汤药,“禀王妃,药熬好了” 陈璇像是突然被撞破做坏事的猫,睁着乌楞楞的大眼睛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出 今晚总是有很多这样的机缘巧合,崔贞微微颌首,“难为你了,下次用食盒装了拿过来吧,免得烫手” 傅镇山一边从提灯里取出蜡烛点灯,一边回道,“不妨事,迎着风走过来,药刚好就温了,殿下这病犯的急,温的才好灌下去” 逐渐明亮的烛火悠悠地跳动着,照亮心思各异的脸,傅镇山做完了琐事,转身告退,“有事王妃喊我便是” 门开了又闭,从头到尾,傅安澜沉默如磐石,分毫不移,仿佛刚刚出现的人与她毫无瓜葛 真正的行同陌路 连带着怀里的陈璇也在傅镇山进来后乖巧的像是又晕了过去 灯火一点点烧尽黑暗,崔贞从阴影里走出来,觉得自己今天叹的气可能比去年一年都多 傅安澜闻声抬头看向她,平日里锋利的眼神现下变得柔软而朦胧,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她抬手捂着陈璇的耳朵,用力将人摁进怀里,“你真的要见她?” 崔贞挑眉,今晚梁府之行不太顺利,她心头本就闷着一口气,被傅安澜如此一激,当即回道, “她是我妻子,我有什么不能见的?” 按理来说崔贞平日里没那么容易置气,但今晚大家都不太正常,傅安澜浅笑不语,手下松了力气 “唔…唔唔!”陈璇抬起手挥了挥,挣扎了一下从傅安澜怀里站起来,眼角眉梢是劫后余生的狂喜,“你怎么来了?” “嗯?”崔贞眉峰微拧,看向傅安澜,傅安澜食指抵住唇瓣,轻轻摇了摇头 陈璇一瘸一拐的走到崔贞面前,蹲下去把脸颊贴在崔贞小腹上 “线报一直说京里动荡,我又把府里的兵都带走了” “我可害怕了” 崔贞定定的站在那里,条件反射的抬手抱住陈璇的头,眼睛盯住傅安澜,但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唔…你要相信我能保护好自己的呀” 平日里陈璇也很喜欢把自己埋进她怀里,堂堂乾元,日日沉溺温柔乡,崔贞嘴上说着“不好吧”,但心里总是格外放纵,眼下听到陈璇的剖白,更是喝了蜜一样甜 毕竟没有什么,比心上人对自己牵肠挂肚,更让人有成就感的事情了 有人隔着层层绫罗,用鼻尖蹭滑着崔贞平坦的小腹,发出含糊不清的呢喃 “孩子呢?她好吗?” 恰似平地起惊雷,崔贞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血液在血管里狂奔,在耳内撞出一片轰鸣声,脸颊滚烫,嗫嗫难言 傅安澜不言不语,只斜倚着轻笑,探究的眼神似刀,让崔贞仿佛又一次赤身**站在荒野 而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向她递来披风 “出门前,你问我孩子叫什么,我想好…” 话音未落,陈璇闷哼一声,身子一软,斜靠在崔贞身上 傅安澜看起来很是闲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了鞋,在罗汉床上半倚半靠着,全然不复平日里的正气凛然 “跟你说了别进来” 银针被缓缓从脑后引出,崔贞手稳得像是有导轨,“傅安澜,别看了,过来搭把手” 傅帅手脚甚是麻利,压的崔贞喘不过气的人,对她而言举重若轻,一把将人从崔贞肩头带走,打横抱起,向床榻走去 灯火摇曳,照亮陈璇不设防的安静睡颜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崔贞用力晃了晃脑袋,没有倒流,即使是倒流了,她今晚仍然会选择去梁府赴宴 那种令人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地龙带来阵阵热意,烛火在空气中跳动着,发出噼啪作响的噪音,投下晃动的人影 “你后悔过吗?” 崔贞闻声抬头看去,傅安澜坐在床边,令人窒息的沉默终于消磨掉了她的伪装,眼角眉梢都是难以形容的疲惫 “她今天脑子不太清醒”傅安澜缓缓转头看向崔贞,“一直在想过去的事” “她说,是我不要她了” 崔贞的心头突然一阵酸涩,唇瓣颤抖了一下,终究没能开口 傅安澜也并不打算得到回应,缓缓低头,自嘲地笑了笑,“给她喂药吧,她易感期要到了” “人我给你送回来了,全须全尾,虽然脑子不好使了点儿”傅安澜起身伸了个懒腰, “但我觉得她脑子不好使的时候更可爱些” “告辞” 崔贞定定的站在原地,在傅安澜擦肩而过的瞬间,突然开口道,“你那天晚上是不是在门外?” “嗯?”傅安澜面朝大门,没有回头 “你去西北前的那个晚上…” “哦,是”傅安澜的语气满不在乎,听不出什么波澜 “药在桌子上”崔贞深深吸气压住正在颤抖的身体, “她…” “我交给你” 崔贞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她跌跌撞撞的冲回房里,在床边颓丧 红烛泪阑干,翠屏烟浪寒,这两日没有下雪,院子里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夜黑的像一团化不开的墨 鼻尖轻轻翕动,她像是刚刚醒过神来,闻到了一股幽远的香气 陈璇不喜欢有人出入卧房,平日里都是寻陈璇不在的时候,由她盯着让下人集中打理 她顺着香气寻过去,看见床边的衣桁上挂着一件大氅,胸前的位置上,一支素净的茉莉斜夹着一张字条 “宴散天冷,记得添衣” 崔贞轻轻揭下字条,一笔一划的描摹着那个人的字迹,眼前突然有些模糊,她颤动着眼睫,试图把眼眶内那些无端分泌的液体挤出去 她慢慢的蹲下去,把那张字条放在怀里,用力地抱住了自己 一开始只是流泪,而后变成抽泣,最后,嚎啕大哭 有人空房嚎啕,有人“洞房**”,傅安澜看着崔贞跌跌撞撞如丧家之犬的背影,心里有些微妙 一步错,步步错 陈璇是个得到过太多充盈爱意的人,不像她们几个,一点点爱就能填满 正是因为得到过太多的爱,所以对爱格外挑剔,一点点言不由衷亦或者是含糊其辞在陈璇眼里都硌人的像是七层床垫下的那颗豌豆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傅安澜轻轻抬手抚上陈璇的侧脸,引来某人无意识的蹭贴 西北不仅仅在傅安澜身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也同样的刻进了陈璇心里 我能怎么办呢? 我只能给你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捉襟见肘的爱 最近缺觉缺的厉害 接下来忙的厉害,硬着头皮写吧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一无所有的人捉襟见肘的爱 第25章 既不开心也不自由 布料被一层层剥离开,肌肤被冬日的冷气拂过,下意识的爆起一层鸡皮疙瘩,傅安澜深吸气想加快动作,却不料被卷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干嘛?不冷啊?” 陈璇数十年如一日的沉迷“抱抱”,平日里就喜欢腻在温柔乡里变成个软骨头,崔贞曾经无数次疑惑一个乾元怎么会有这样的习惯 陈璇总是靠撒娇避而不答 而现在,纵容,甚至一手助推、培养陈璇这个“坏习惯”的始作俑者,却被这个无伤大雅的拥抱撞的心神荡漾 易感期的乾元会发低烧,隔着层层布料也透着一股热意,颈侧的皮肤被滚烫的吐息吹拂着,像是被火苗滚过 傅安澜嘴唇微颤,声音却毫无起伏,“不冷” “嗯呐嗯呐,是我冷,你陪我钻被窝好不好~” 有些人死鸭子嘴硬,陈璇一般会选择哄着她,当即就软下来开始背锅 烛火飘渺,傅安澜的眼前忽明忽暗,她按下心头对爱人的悸动,选择去追寻那一丝莫名,“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啊?” 陈璇像是没吸足的瘾君子,魂不守舍恋恋不舍的从傅安澜颈侧抬头, “淑君你好香啊” 傅安澜微微牵动嘴角,苦笑道,“是吗?这会儿我又香起来了?” “不一样的,不是那种脂粉香料的味道,是……” 眼见陈璇突然卡壳,傅安澜曲肱支起身体看向陈璇, “什么味道?” “皂角和阳光!” 陈璇得意洋洋的看过去,烛火在她的瞳孔里跳动,眼睛亮的像是星辰 傅安澜背对烛火面色沉郁,手指下的衾被皱成一团,青筋一根根从手背上暴起,“嗯……别转移话题” “我想想啊……好像也没什么事儿,明天早上我带你去看星星!” 心口像是猛然被敲了一记重锤,傅安澜呼吸一滞,但由着平日里做事的惯性,语气仍然四平八稳 “哪有人一大早去看星星” “哦”陈璇咕涌了两下把自己塞进锦被,只露出一颗脑袋透气,“可是那里星星超好看啊……” “而且还可以俯瞰整个京城!这可是我跟阿昭一起发现的地方!” 故人的名字仿佛紧箍咒,傅安澜感受着心脏的阵阵抽搐,下意识的接话,试图避开话题 “为什么是早上去看星星?” 陈璇舒展的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溢满泪水,“宵禁嘛,烦死了,好在现在快冬天了,天亮的晚” “我倒是在锦衣卫里养了人,但是为了看星星……” 有个纨绔突然意识到她还是有点正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总不能为了带你看星星就暴露我们私奔的后路吧?” 被子过滤过的声音显得又些沉闷,听起来又像是那个老成持重的靖王殿下了 傅安澜只是静静的凝视她,不言不语,像是透过她怀念自己 纯粹的,只想着陈璇的,已经死掉的,年轻的自己 “对了对了” “傅安澜~” 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一如既往的古灵精怪,陈璇蹭的一下从被窝里冒出来,眼角眉梢都是肆意的笑 “我们不做点,爱做的事情?” 清爽明亮的笑容仿佛一团火,傅安澜几乎摁不住心里那头暴躁的野兽,只能无声的磨磨后槽牙,年少时的陈璇奇迹般的复活在了这个夜晚,顶着副成熟的皮囊意气风发 “别动!”傅安澜一巴掌摁在陈璇肩头把人抵在床板上,颤抖着回道,“你非要把我弄死是不是” “这哪里算弄死你”陈璇笑的见牙不见眼,“有人当年找不对位置还准备硬来的时候,我才是真的觉得要死了” 话音落地,傅帅整个人都僵硬了 她们俩青梅竹马,分化又晚,情窦初开前就睡一张床,要说俩人守身如玉……鬼都不信 “那……那个时候……” 突然被揭起陈年往事,傅帅嗫嗫不能言,反而助长了某人的“小人气焰” “我都躺好了让你上了,你怎么能找不到地方呢”陈璇躺的四仰八叉,看着某人难得吃瘪,不自觉的挂了一脸笑,丝毫不见平日的严肃 “我那个时候都还没分化呢,傅将军都不知道疼人~” 她那个时候就披着现在这张君子潇潇的画皮,又背靠先靖王这张大虎皮,下属敬畏她的背景不敢亲近她,长辈想着她的正派沉稳不去关心她 没人知道她皮下是个什么样的魑魅魍魉,没人和她交心,也没人解答她的困惑,形单影只,形影相吊 所以她闷头在床上搞了件化成灰都忘不掉的尴尬事,第一次做的时候她找不到位置,疼的陈璇一脚把她踹下了床 从此攻守之势异也 细腻的尾音像是毛茸茸的小猫爪子,在傅安澜的心尖上轻轻的刮,但尴尬的往事让她热血上涌,脸上一阵阵发烫,眼见某人打着“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心思,傅安澜当即决定,剑走偏锋 亲她! 这下轮到陈璇破防了,傅安澜微凉的舌尖对发烧的她来说胜过一切甘甜,被人压制着承受让她有些讶异,但她随即笑着开口,方便了傅安澜长驱直入,肆意妄为 那时的陈璇就是这样乖巧又有锋芒,她在任何事上都带着一往无前的执着,却又总是在傅安澜面前洒脱又温厚 她不会羞赧也不会小气,她总是坦率的面对**,热衷于像一只大猫一样,向着傅安澜敞开自己的柔软 身下含笑的眼睛,被褥的质感,房间里的气味,明灭的烛火…… 那晚崔贞看见的应该也是这样 傅安澜忽然颤了一下 “怎么了?” 后背被轻轻抚摸着,一寸寸的放松她紧绷的肌肉,可是恐惧却在血管里蔓延,她长久的看向陈璇的眼睛,久到陈璇在迷惑下开口重复到, “怎么啦~” 带着安抚意味的尾音突然唤醒了僵硬的傅安澜,她大梦初醒一般摁住陈璇 “说你喜欢我” “嗯?” “说,你喜欢我” 傅安澜死死攥住陈璇的肩膀,关节泛着狰狞的青白色,她不知道崔贞今晚是故意的还是命运是故意的 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陈璇爱她 只要陈璇还爱她,所有的一切就都不是问题,出身卑微,那就去找名门认祖宗;白身无爵,那就去打硬仗攒军功;声望不够,那就去收买人心平定一方,即使是这天朝哪天真的容不下一个“靖王”…… 那就裂土封疆!她自有广阔天地让她的爱人自由翱翔! 十年前那个秋夜她离开这里去夺取自己的冠冕,而陈璇本应该是这个冠冕上最璀璨的明珠 她是她的一切 沉默中的气氛因为傅安澜无声的暴怒而变得滚烫,陈璇静静的凝视着傅安澜,眼神清澈,如同一汪冷泉 “我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陈璇被高热折磨着的声带有些干涩,连带声音也有些刺耳的沙哑,可语气仍然是柔软的 “我可能是因为发烧所以记不起来我们之间……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事儿把你吓成这样?” 她抬起手,试图去抚掉傅安澜眼角的那滴液体,语气虽然充满不解,但声音放的很软,好似一匹柔软的绸 但这并不能让傅安澜冷静下来,她几乎天旋地转,一切都在扭曲,幻听和幻视同时出现,陈璇和崔贞□□时的呻吟声在她耳边回荡,她在门外看喜鹊在枝头跳跃着啁啾,眼前却是一块铺天盖地的青色,上面点缀着黑芝麻一样的,唳叫着的鹰 她从来没觉得秋夜那么冷过,甚至远远超过西北的那个冬天 陈璇左摸摸右拽拽,发现无处借力,最后硬是仗着腰力坐了起来,指尖缓缓抚过傅安澜身上斑驳的伤疤 “我们之间是不是已经过去很久了?” 久到你觉得我不再爱你 傅安澜不说话,只是跪坐着,由着陈璇抚摸,仿佛一尊雕像,唯独剩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长久地凝视着陈璇的脸 “这个人总是跟木头一样,以为自己不会疼”,陈璇心里这样想,纠结了一下,也就顺着说了出来 “你这个人很讨厌的”,陈璇叹着气说道,“以为自己刀枪不入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敏感的要死” “不过我的喜欢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人家说起喜欢的人满眼放光,你说起我好像只会变闷” “你问我明天什么安排,是因为你要去西北了对吗?” “你说你这个人,你想去西北就去啊,你喜欢带兵,你就是那种人,我也没说不让你去,我就是……你晚点去不行吗?你看梁家那态度,像是会好好照顾你后勤的样子吗?” “我让她们骂两句,阴阳怪气一下又不会掉块肉,催一催就催一催嘛,她们还能冲进来把我绑了吗?” 陈璇的语速逐渐快了起来,她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要把积攒的心意和委屈全部倒给心上人 “我知道你给我下药了,因为你想睡我,又开不了口” “你下药就下药吧,少下点不行吗?我明天要去正阳门送你的,吃了药就爬不起来了” 傅安澜就是这样的烂毛病,嘴硬,人也邦邦硬,外人看着世故圆滑,到了感情里就变成个闷葫芦,只知道往外给,可你要是对她好一点,她就慌,慌完就跑 陈璇看着几乎要凝固的傅安澜,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疲惫 “傅安澜,比起爬得高爬的快” “我就想要你在这之后能开心,能自由” “可你……” 陈璇突然难过起来,软弱的液体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一次又一次试图抹去它,动作粗鲁又焦急,蹭的柔软的皮肤泛起红印,傅安澜紧紧抓住她的手,把她扣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她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冷静自持,失去了岁月给予的所有伪装,赤忱的心意如同喷涌的岩浆,可真的涌到嘴边时,却只剩下一句虚无缥缈的,微不可闻的,凝固了的呜咽 “傅安澜” “你现在看起来” “既不开心,也不自由” 飞的又高又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既不开心也不自由 第26章 晦暗难明 “承阳而起,万物更始,寅正!” 坚硬的“梆梆”声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轻轻敲碎了靖王府的宁静,在枯坐一夜的崔贞心头砸起一阵涟漪 蜷坐太久,血脉不通,起身时下身泛起一阵针刺般的麻痒,她咬着唇把自己撑起来,皱着眉头忍受着这种细微但又鲜明的折磨,一时之间分不清这种痛苦是心上的还是身体的 院外的下人们已渐自忙碌起来,扫帚慢条斯理,一下压着一下,发出节奏分明的唰——唰——声 麻痛还在继续,但崔贞已经不想再忍耐,她推门而出,惊起一院黄雀 下人们惊慌跪倒,傅镇山倒是毫不惊讶,只躬身行礼,“化雪天冷,王妃还是再加件披风吧” 崔贞脚步微微一滞,冬日清晨冰冷的空气灌进了她的肺里,上头的热血去了又回,轰的脑袋嗡嗡作响 她冲回房里抱起那件贴着纸条的,属于陈璇的大氅,又一次撞进风雪 傅镇山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早知如此,何如当初 痴儿 昏暗里,陈璇深深吸气,高热后的身体酸软不堪,头脑一片昏沉 冬日已经迈向尽头,元宵过后积雪化冻,空气不再让人觉得干燥,渐渐泛起一股湿润的气息 像是挺拔脆嫩的新竹 “什么竹?” 念头刚起,陈璇便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猛的起身,又如一滩化了的残雪般萎顿于床榻之上 怀里沉甸甸的,躺着个人 身体松开又绷紧,绷紧了又松开,陈璇下意识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恢复原状,生怕扰了某人的好眠 “我昨晚跟她不是在酒楼吃饭吗?怎么会在床上?” 系统的好处是能当摄像头用,人昏迷了也能看到“前情提要” “早上好,凌晨四点叫醒你的系统很不人道,啊不是,统道,没看见,不清楚,不明白,不知道,请在工作时间再进行咨询” 奈何不得有些统不配合啊 一大早就吃个闷亏,陈璇躺的四平八稳,心里却已经恨不得掐着系统的脖子摇死它 摸摸身上,中衣严正,偷偷掀开被角…… 嗯,板正到严丝合缝,不愧是傅安澜 衣衫齐整,被窝干燥,想来没发生什么,陈璇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盯着熟悉的床帐开始发呆 心静了,耳朵也就突然亮了,院外的竹林间有椋鸟叽叽喳喳,鸽哨声悠悠的从远处传来,院落外传来积雪被踩踏的嘎吱声 呼,吸,呼,吸……现下她真的和她的名字一样,如同安定的波涛,静静的起伏 “傅安澜以前不这样的”,陈璇心想 这个人刚刚见面的时候,是被母亲拉着手带到她面前的 先靖王陈霰是个看起来有些病弱的女人,平日里说话声音都不大,终年披着大氅,盛夏时都手脚冰凉,一身冷汗 但那天她难得的霞飞双颊,气色很好,连带着陈璇也莫名的开心了起来 陈霰拉着她的手走到傅安澜面前,又牵起傅安澜的手, “给你们彼此找了个伴儿,要好好的啊” 真奇怪,那天的记忆就像是一卷录像带,每一帧都清晰的难以想象,她甚至能回忆起傅安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和陈霰的母女情深,身型笔直,身上的棉衣大概穿的有些次数了,被捶洗的微微起绒 她的手被陈霰牵引着交到傅安澜的手上,傅镇山在堂下不远不近的看着,不知道是在看陈璇,还是看傅安澜,亦或是某个人 阵风吹过卷起漫天的海棠花瓣,满堂粉白,像是弥天的浪潮 其实是有一点像婚礼的,一点点 陈璇心头微微一动 彼时的傅安澜符合这个世界对乾元的所有刻板印象,高挑,冷肃,仿佛一块黢黑的生铁,默不作声的告诉你,生人勿近 不像是现在这个怕冷趋热,恨不得把冰凉的手脚塞进她身体里取暖的迷糊粘人精 “她好烦啊” “那你把她踢下床啊” 系统对陈璇这种口嫌体正直的性格习以为常,人敬她一尺,她还人一丈 傅安澜若是醒着恐怕很难有机会待在陈璇身边,可是她这会儿睡的人事不省,呼吸深沉,甚至微微带点呼噜声 像个大只的猫 陈璇深深叹气,轻轻推了一把傅安澜,“把腿伸直,别总蜷着睡” 傅安澜闻声勉强掀开眼皮,寒星般的眼睛毫无焦距,陈璇和她大眼对大眼,过了几秒,傅安澜随手抓着某寸布料把自己往上拉了几寸,一头撞在陈璇锁骨上,再次跌进黑甜乡 留下陈璇绝望的护住自己的衣领,仿佛被□□的良家 无奈之下,陈璇熟练的抱着傅安澜,用脚踩着傅安澜的膝盖逼迫她打直双腿,又从被窝里蹭下去些,用自己的小腿去温暖某人冰坨子般的双脚 “喔喔喔喔……”,甫一接触,陈璇就冻的鸡皮疙瘩炸了一身 “怎么能有人虚成这样,死人都比她热乎” 房里烧着地龙,身上盖着丝被,也不是头一次哄着偎着捂热傅安澜,但傅某人的身体状况之差,还是超出了陈璇想象 上一次躺在这张床上,还是很久以前,五年?十年?十五年? 最早的时候,沈明刚刚调任京官,忙不过来陪沈昭。沈昭晚上就会溜过来玩,揣着糖饴或者别的什么零嘴,陈璇骨子里是个大人,一般来说不会跟着贪嘴 但是傅安澜也老神在在的她就不爽,小屁孩一天瘫着个脸像什么话 于是小小的一块糖饴被陈璇分成两半,傅安澜面无表情的含在嘴里,沈昭被糖粘掉了门牙嗷嗷哭,管事嬷嬷们慌的手足无措,陈霰带着傅镇山过来收拾乱摊子 沈昭当晚闹着不回家,说家里有牙仙会偷偷把她剩下的牙都拔掉,抽抽噎噎的,热泪盈眶,“我再也不偷吃牙仙的糖了” 魔改牙仙故事吓小孩的陈璇把自己藏在傅安澜背后探头探脑,陈霰多聪明的人,一眼就看到她心虚的样子,把她从傅安澜背后拎出来,责令她自己去哄小孩 她抓着傅安澜不肯撒手,于是被打包了一起塞去哄沈昭 夏夜里促织声声,风吹碎冰,沈昭哭累了抱着她抽噎着睡去,傅安澜哄累了也不敢在主子的床上睡着,头困的一点一点的,她把人拉过来,让傅安澜枕着她睡 陈霰从门外探过身来,看她热的一脑门汗,手帕带着凉意擦过她的额头,带着清爽的香气 平心而论陈霰人很好,是陈璇自己作为成年人做不到开口喊母亲,于是那么多年就不尴不尬的卡着 但那天晚上陈璇真的有一秒觉得,那么好的人,她假装一下,开口喊声母亲让陈霰开心一下好像也行 可是陈霰手上的凉意太舒服了,而她也太累,于是这声母亲到底也没喊出 后面也不用喊了,因为陈霰死了 回忆总是以快乐开场以沉默结尾,陈璇叹了口气,寻找睡意 至少这一秒,铁甲生香 第27章 公心野心贪心 私心 崔贞在临近竹院时,被冲动所控制的脑子才突然被冬日的风吹醒了 她要进去吗? 她怎么进去? 什么身份进去?什么态度进去?什么动静进去? 最重要的是…… 如果陈璇和傅安澜…… 如果她们赤身**的躺在一张床上…… 崔贞把吹得冰冷的手摁到额头上,强迫自己脑内同时喧腾的千万个念头安静下来 嫉妒?她不会面目狰狞的觉得傅安澜夺走了她的爱人以至于如针在目 大度?她也不至于觉得自己的妻子身边躺着别的女人很正常 她好像被闷在一层壁障里,一切对她来说都显得迟钝又无力 咎由自取 如果说寻常人结党营私共进同退是为了取利,那么她和傅安澜的结盟,有且仅有的那个坚不可摧的核心点,就是“对小璇好” 她和傅安澜也因此能够心无旁骛的交托后背,因为她们想守护同一个人,没有人会嫌自己太强大,所以她们寻找盟友 傅安澜对军权和官阶的追逐也好,她对财富的执念也罢,甚至是小青孤注一掷登基去做那众矢之的 也许彼此之间都有不是那么干净的心思,私心人人都有,但公心才是一切 冰凌渐渐化开,滴滴答答的顺着琉璃瓦落下,声音单调又乏味 黑夜助长人的野心也助长人的贪心,崔贞想想昨晚的自己,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想什么呢?” 傅安澜的声音像是一道强光,一时之间照破了崔贞的纠结 难得见傅安澜神色有波动,边走边穿衣服,外衫套了一半,腰带甚至还拎在手上 “行不更衣立不摆身,慌慌张张的跟……”崔贞上前迎了半步,接过傅安澜手里的东西帮她整理,差点脱口而出“跟偷人被抓一样” “睡的太沉忘了今天还有事,过几日便要祭天了,我要跟梁伯如去东郊看看布置” 崔贞两指轻轻拉过傅安澜的衣领,“梁伯如这个大孝子居然不在家奉养梁老太,跟你去东郊?” “嗯?我知道他素日孝顺,但祭天好歹也是大事”傅安澜微微低头辨别着崔贞的神色,开口解释道 “你母亲出事后太上皇就再也没去祭过天,礼部尚书的位置空了这几年,梁伯如眼下得了这个位置,头一回办事,肯定也不想丢脸” “我不是这个意思”理好外袍,崔贞接过腰带,“昨晚元宵团会,他一个乾元跟着梁老太边上寸步不离,都不知道避讳各家的内眷” 傅安澜哑然失笑,“许是他自己心虚,梁老夫人青春守寡没有子嗣才收了他这个螟蛉子,所以他才格外在意孝顺?” “倒是没问你,昨晚陪你阿爹……” “行了,收拾完了,赶紧回去吧,别被梁伯如发现了” 崔贞风轻云淡的收手,傅安澜苦笑一下,也知道昨晚这人昨晚大概还是吃了个闷亏 “要不我给你留两个人吧?有两个好手跟着到底方便些” 思索片刻,崔贞抬头回道,“不必了,被认出来了麻烦” 傅安澜一向雷厉风行,闻此也不在多言,微微颔首便准备转身离去 “等一下!” 闻声回首,崔贞解下大氅递了过去,“冰融河开,天冷,还是带件大氅吧” 竹院里碎玉满地,只一线斜斜的小道通向正房,风过竹林,抖落陈年积雪,如同此间的主人一样,一夜好眠,挺拔如初 傅不疑有他,接了便大步离去 卧房里有人睡的正香,崔贞把自己被寒风吹冷的手捂热,而后轻手轻脚的靠上那人的脸颊 陈璇下意识的贴过来,蹭的一头碎发,脑袋沉甸甸的,透出一股浑然天成的稚气 一懒便知生世了,午窗酣枕值千金 眼下已经巳时了,白棉纸滤出来的光柔和细腻,衬的陈璇晶莹剔透的像个玉人,这两日在家饱食终日,连带着下巴都圆了些 “想捏”崔贞心念一动 “但是捏醒了怎么办?” 崔贞有些遗憾的收回手,却因为少了一个热源,引来了陈璇不满的咿唔声 “你那么可爱干什么”崔贞心想,“你自找的” 于是吻来的凶猛又剧烈,方才轻微的哼唧在另一个人的体重下变成了呻吟,崔贞霸道的用手肘抵住陈璇的肩关节让她无法起身,空出一只手来捏住了某人的颌骨,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真漂亮” 从深眠中惊醒的陈璇瞳孔大的像是林间的鹿,崔贞笑着看她的眼神从恐惧,到迷惑,而后恼怒,最后变成羞赧 津液在唇舌之间交换,她恶趣味的渡过去自己的□□,逼着陈璇忙不迭的吞咽,打乱她的气息,看着她换不动气然后面红耳赤 指间的下巴光滑细腻,但另一只手里的耳朵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手感。耳垂带着细微的绒毛,浑圆饱满,充血之后仿佛自体发热的暖玉。崔贞像是刚刚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爱不释手,几乎是一寸一寸的仔细盘玩 “真乖” 可惜不能玩过火了把某人真的逗气了,崔贞意犹未尽的挪开手肘,把自己藏回那个温婉的壳子里 “呼——” 陈璇猛的吸气,生理性的眼泪溢满了眼眶,被舔咬的唇瓣红的艳丽,和她脸上的茫然相得益彰 崔贞的眼神黯了黯,目光仿若无意般留连片刻,最后只能克制着抬眼, “早” “早……” 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现在怎么看陈璇怎么可爱,被欺负了可爱,下意识接话也可爱,声音软也可爱,脸红也可爱 有些欲念甚嚣尘上,而崔贞并不打算克制自己,小狮子气鼓鼓的,看起来像是要生气了,她得先发制人 “殿下昨晚睡的可好?” 陈璇被迎面而来的送命题砸个正着,一下子瘪了下去 “嗯……” 来时的不痛快现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崔贞眉目含春,“想是穿着中衣,所以没睡好?” “嗯” 一个嗯字,百转千回,硬是让陈璇“嗯”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崔贞倒也不打算逼着她开口 她打算直接动手 眼见着崔贞一把扯开她的衣领,陈璇终于没绷住,一个挺身在床上坐了起来 “你,你你别扯啊” 纤长的指节死死扯住微微泛黄的布料,披散的头发让陈璇整个人都变得柔弱起来,她甚至还微微咬唇,目光闪躲,看起来有些瑟缩 “我怕妻主穿着旧衣服不舒服” 话一出口崔贞就有些后悔,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她先前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这绝不代表她想让陈璇难做 新人旧人,眼下她是她的人 “那我能自己脱啊,你……你上来就动手这算怎么一回事……” 陈璇像个小狮子一样躲在锦绣堆里小声小气的对着妻子抱怨着,显然没有意识到平日里的小白兔眼下正正要磨刀霍霍,露出一口钢牙吃了她 当然也就没想到崔贞话里可能的歧义 想到这里崔贞更是抛下了束缚,膝行着向前,跪坐在爱人的大腿上,宽大的衣物也遮不住她纤细的腰线,陈璇下意识的抬手护住她 “主人的脱不得,妾脱自己的,主人总该允了,吧?” 两道目光在一瞬间胶结,陈璇目不转睛的盯着崔贞,崔贞大大方方的看回去,素白的手指顺着衣襟缓缓活动,最后坠在腰间的结上 “猜猜看,我里面穿了什么?” 陈璇漫不经心的抬手,刚刚的羞耻为她镀上了一层浅浅的粉色,比白玉般的她多了几分活人气,但现下眼睛又是清粼粼的 连带着抬手把崔贞拽到面前的这个动作都清澈了起来 咫尺相隔才是真正的暧昧,一口空气带着一个人的水汽和体温涌入另一个人的肺,循环纠葛,难舍难分 “我猜你没穿” 耳语带着一丝水声,崔贞浅浅的笑了起来,从善如流的趴下,把下巴戳在了陈璇胸下半寸的位置 陈璇闷哼一声,呼吸瞬间就变得迟滞起来,“别闹” 艰难低头,崔贞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带着胸骨都震动起来 “谁闹了” 崔贞的语调格外轻快,她趴在陈璇身上有一遭没一遭的蹭过那些未被遮蔽的莹白,丝丝缕缕的痒意闹的陈璇也不自觉的开心起来 “怎么那么高兴啊,昨夜元宵里吃着福利啦?” 不说还好,说了崔贞就来气,抬手捏住了陈璇的嘴 “不许说不高兴的事情” 陈璇眨巴着眼睛呆了一会儿,然后认真“呜呜”了两声,权作回应 “怎么有人这个岁数了还显得……”崔贞心里滞了一下,“怎么说呢” “虎头虎脑的” “你生的那么乖干什么”,崔贞心随意动,脱口便生气 陈璇从没有那么迷惑过,瞪大了眼睛 “就是你生的乖所以各个都盯着你,好的坏的都来,搅得我不得安宁” 公心,野心,还有贪心 人不可能没有私心的,崔贞心想 你就是我的私心 存稿在哀嚎我也在哀嚎 大家都在哀嚎 接下来会很忙很忙很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公心野心贪心 私心 第28章 狂风起于青萍之末 崔贞昨晚肯定有事,但她不想说,陈璇也不会去逼问。昨晚的事情过后,她久违的生出了一点失控感,闹了会儿便爬起来去了书房 傅安澜的手腕比她想的更宽松。 说的好听点,亡羊补牢,既然已经吃过文官清流掣肘后勤的亏,自然没必要死磕下去惹自己不痛快,宜解不宜结 但随着膨胀的势力一同到来的是膨胀的胃口,党羽爪牙是要吃肉的。富庶的南方早早被从皇帝手里挖出来瓜分殆尽,试图借征地修路插手南方的崔家随后被推上祭坛,短暂满足了饥肠辘辘的恶鬼们 难听点,这便是与虎谋皮。 崔家十二年前倒下后,梁家便迅速占据了前者留下的政治空位。新生代无处插足,吏部掉片瓦下来都死一片坐冷板凳等外放的进士,剩下的渣子还能打到几个吃死俸禄的庶吉士 群狼环伺,傅安澜却大竖旗号来者不拒 那么来日忧患必自肘腋而生 “难搞哟……”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好感慨傅安澜的,自己手里也是一锅滚粥 山南道先是突遭暴雨,然后便是反常的旱季。往年夏日台风总会带来几场大雨消解暑热,今年旱的稻田都炸开二指宽的口子 鱼米之乡旱成这样,必然有人要去背这个天怒人怨的锅,陈璇和沈明两个人这才能抓住机会,借题发挥,旧事重提,为崔贞母亲翻案 圣朝多年来,皇位更迭频繁,引得君主子嗣不丰不说,连着穆氏族内居然都没什么强力宗室,这才引得崔家能借着过继旁枝的机会推举幼君,借着从龙之功辅政 但天不绝圣朝,靖王一系异军突起,拿不到军权的崔家到底没能在曹操的路上再进一步,时移势易,到底还是认下了做霍光的命 十二年前,崔贞的母亲,时任礼部尚书兼掌御史台的崔易,甘冒口诛笔伐,为天子剑,运作门人,封疆山南。 去了不说风调雨顺,那也是国泰民安,当时沈明便是借着崔易方能推广薯种,引得江南人口猛增,一时兴旺 可是接下来的步子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如果说竖起的电报杆因为方便信息来往,所以南方的士族们还能捏着鼻子认下,那么紧接着推开的火车,那可就如同一瓢凉水泼进了滚油 十二年前的事,陈璇未曾亲见但也有所耳闻,连先靖王陈霰这样的性子都被逼的上朝选边站,可见当时朝中已经到了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境地 一时瑜亮,几多兴亡,到头来总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从龙的臣子借着官制架空了皇帝,江南的士族借着税制海禁架空了朝里的高门大姓,层层叠叠,一朝屠刀倾倒,崔氏覆灭,虚君高置,居然谁都不是赢家 旧事兜兜转转在心头,但奏折才不会管什么万千感慨,毫不客气的糊了陈璇一脸,请安折早早就被筛掉了,剩下的就是些真的棘手事 陈璇长长叹气 没钱 说一千道一万,反正就是没钱 有钱什么都好说啊,天灾都能变好事,冲毁的泡烂的,受灾的挨饿的,以工代赈的大手一挥,要修什么样的奇观不行? 可现在就是没钱,所以受灾的州府道县没法理田安民,冲垮的堤坝河道不得再见天日 而被旱灾被洪水,被一场雨泡的断了炊烟被一轮日头晒灭了生计的百姓失去了控制,像是蝗虫一样扩散开,试着吃掉眼前能得到一切能饱肚的东西 她不用看都知道,反正无非是减税开仓安民三连,然后呢? 税是一定要减的,虽然老百姓一分一厘都逃不掉,但是大户们地主们开心了呀。平今仓的粮食那是问都不能问的,多问一句明天就有火龙来烧仓。至于安民…… 皇权不下县,她还能逼着地主大户们给每家分地种不成? 世道至今,多少佃农已到了欲为马牛而不可得的地步,真真是你不种有的是人种,利滚利的种子粮甚至能吞掉一个家庭一年的稻子 穷则思变,她和傅安澜全指着崔贞这棵摇钱树,要不是这样,崔贞也不至于鼓着劲儿非要在江南收地建厂 说什么来什么,克制的三声叩门声打断了陈璇的逃避,“进来” 傅镇山看起来一如往日,仿佛昨晚跟独女见面的人根本不是他, “昨晚王妃带崔府老郎君去梁家过元宵受了委屈” 这事儿陈璇心里倒是也有准备,眼下各方正在站队,本就是急着纳投名状的时候,没人找崔贞的麻烦根本不可能,所以她才非要拉着崔贞元宵去看灯避避风头 “怎么说” “这件事被梁老夫人一手压下来了,只知道是老郎君跟梁尚书闹起来了” 端茶的手微微一颤,抖起一片涟漪,陈璇诧异抬头 “谁和谁?” “奇就奇在这里,梁老夫人跟王妃相谈甚欢,谁知道一会没看见,事便起了” 崔贞的阿爹陈璇也是见过的,堪称君子如玉,是风姿卓著的人。梁伯如能以螟蛉义子的身份一步步顶着吃绝户的梁家各分支,乃至于跟梁老夫人一唱一和,一前一后压的太上皇和陈璇喘不过气 怎么这样两个人还能吵起来? 天朝性别三分,平日里不甚讲究男女大防,但也不是完全不管。这寡夫鳏夫的,加起来得有小一百岁了,还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越想越奇怪,陈璇下意识追问道,“还有傅叔不知道的事情?” 少有的,傅镇山答不上一件事的前因后果,平日的自傲变成了强烈的羞耻心,但这事儿实在奇怪,完全没有蛛丝马迹可循,眼见傅镇山脖子都憋红了,陈璇终于反应过来,“无妨无妨,我日后再去会会梁伯如” 将这一页轻轻掀过,红温的傅叔冷却下来,重新找回了思绪,“还有就是梁伯如的女儿说是不参加春闱了” 听一句脑袋炸一次,陈璇端着茶水开始装死。事出反常必有妖,但也没人说今年要百鬼夜行啊。 梁立钧,梁家的大金孙,梁伯如的晚来女,十三岁童子试头名,十四岁会元,眼看着今年穆青开恩科,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缺。这个小姑娘很有可能成为圣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达成连中三元的成就,成为文曲星在人间活的化身。 现在有人说她弃考了? 陈璇长长的叹气,“生病?” “没有,昨日她还在元宵团会上露脸了” 陈璇沉吟片刻,梁立钧十二岁分化成了乾元,婚事也就上了日程。昨日元宵团会各家内眷齐聚,是参看京中各家好儿女的大好机会,梁家又人丁不旺,更是指着这个独苗苗传宗接代,指不定今年陈璇就得去送份子钱。 “她是不是要成婚了?” 傅镇山倒是不诧异,他这个主子是惯会神机妙算的,“是,昨日请期了” 这下陈璇终于能四平八稳的放下茶盏了,因为她闻到了熟悉的八卦味道,“婚姻六礼呢!怎么一下跳到请期去了?” 这次傅镇山对答如流,“明面上说的是梁家与河东宫家早有婚约,纳彩纳吉问名纳征都在两人小时做了。但我打探了,是两家的小姑娘早就看上彼此了,私定了终身,因此梁立钧刚刚分化完就去求着梁家老太太做主,要娶宫家姑娘过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璇昨晚才和傅安澜躺在一张床上,有没有个首尾的且不说。傅镇山可是当年看着傅安澜翻墙跨院监守自盗去找她的,一时之间又心虚的端起茶盏。 “啊“一个杯子被翻来覆去的摆弄,”青梅竹马,好事“ 傅镇山看陈璇干巴巴的感慨,觉得自己这个活诸葛是不是夸早了,这才说了几句话,怎么就脑子不灵光了,“殿下,哪有因为成婚耽搁了举业的?” 她忽然回过味来,不要说是在古代,古今中外也没有说因为婚事耽误做官的。除非这个婚事比做官要紧…… 能帮她一步登天 “河东吕家没什么举业上发迹的人吧?”陈璇快速检索着记忆,河东宫家不算是什么很大的家族,没在朝堂上遇到过…… 有的。 陈璇眯起眼睛,有一个“宫”,说起来还不小。 前刑部尚书,二品大员,在秋狝时“被狼啊虎啊吃掉了”的那个倒霉蛋,包养花魁十二年的那个金主。不出意外的话,也是把崔贞判进教坊司的那个,宫朴岩。。 “那个宫是河东宫家的分支出来的,勉勉强强没出五服。”傅镇山丝毫不被陈璇的情绪带动,区区一个刑部尚书,若不是因为王妃的事哪能在殿下脑子里有一席之地 “宫朴岩此人自幼家贫,生母早逝,靠她娘替人浣洗衣物供她读书。若不是后来高中,宫家也不会拎着族谱上门去跟她攀亲戚” 宫朴岩起家时势单力薄,兜里比脸上都干净,估计是河东宫家给她润了润肠才能免她宦囊羞涩。投桃报李,倒崔时她是梁家大将,这个宫家小娘子可能便是这时送进京的筹码,日后等着以宫家或者梁家义女的身份指一门好亲事。 一阵莫名的感觉在陈璇心头徘徊,“罢了,一次说完吧,还有什么事情” “罗刹那边皇女夺位,傅安澜今年可能要空出手整顿自己在朝中的势力,眼下同梁伯如去东郊准备祭天的事了。” “江南眼下旱涝急转,流民日盛。各地州府道县都有呈文,说是流民生乱,武备废弛,无以安民。” “还有……” 陈璇抬眼望去,“还有什么?“ “陛下今日召见了锦衣卫指挥使,并敕令金吾卫和西郊大营的兵合练,轮驻城防。” 外头呼的起了阵大风,外头的下人奔走连连,漫长的冬天终于要过去,厚重积雪被青竹抖落,片片竹叶绿的发乌。 陈璇突然笑了出来,“我不会真的教出了个好学生吧” 小皇帝动作很快,出去玩归出去玩,但是老师你把我家保安收买了是万万不行的。什么?小区保安也被收买?立马把小区保安也换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狂风起于青萍之末 第29章 翠华摇摇行复止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崔贞早早的就爬起来开始打理陈璇去东郊的行李,虽说只住一晚,但是天坛那种地方向来冷清,又虚置了许多年。尽管穆青早早就定了傅安澜和梁伯如去打理,还是免不得有许多零碎要装箱带去。 陈璇在床上哈欠连天,平日里这个院子除了鸟雀是听不见什么人声的,但今日崔贞领着人进进出出,明摆着就是想把她吵醒好早点打发她出门。 “爱少了……” “少哪了?” 背后果然说不得人,陈璇一把把被子蒙过头顶,滚进床里装死。 不得不说,普天之下没人比崔贞更知道陈璇赖床的坏毛病。平日里不上朝的时候万事都能由着她去,但祭天这件事不一样。 虽然崔家从龙之后历任礼部尚书,可是被抄家后也应另择贤能补上这个缺。谁知道太上皇当时深谙装死之道,吏部的本子跟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话多了甚至连祭天都不去了,颇有几分把天坛变成擂台的意思,要借着这回事跟群臣分个高低 而今穆青上位,崔氏的旧案也有了松动的迹象,可崔正眼下是个白身。若是要熬功名,便是抵着今年的恩科得了秀才,后年还要赶上例科才能得个举人从而入仕。时间不等人,眼下瞬息万变,崔贞少有的心焦起来,她不能总是让陈璇去做那些她不想做的事情,可她分身乏术,崔正又不能指望。 穆青在朝中毫无根基,手里那几颗钉撒哪都不够做事的。傅安澜西北京城两头忙,二十来岁的人鬓边白发熠熠。 她这两年也好不到哪里去,南边税负日重,流民遍地。商号借着茶引盐引的生意才能维持收益,可是没钱的百姓一年能吃几斤盐吃几次茶,到头来还是挣的带血的铜板。就这还是从南边的士绅豪强嘴里挖出来的,毕竟蠹虫们已经连盐税都敢吞墨了。崔贞秉承着要死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蠹虫们吃了这个钱也就是去养瘦马,她拿了这个钱至少真的能用在西北养将士。 真真是苦一苦百姓,再苦苦,苦了又苦,反正吃不完的苦。 陈璇也就被迫在这样的烂摊子里当她的好好先生,守着靖王府剩下那点基业,艰难的给西北的百姓再找点生路,给穆青支一块地方长大,给了她一个家。 想到这,心头那股无名的火气也就散了,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一颗心像是掉进了钢水里,又烫又疼。 “起吧?” 一个“吧”字拉的百转千回,隔着被子都听的陈璇耳朵红,她揭开一角被子,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就一会儿,我就再跟被子待一会儿” 崔贞不作声,只静静在床边坐下,“好” 例行的赖床大戏要变成独角戏,陈璇回过味儿来,起身从后面环抱住了那个人。 晨光熹微,竹节博山炉腾起青灰的烟雾,仙山被香烟缠绕,仙人异兽在其中若隐若现,海波扬雾,散出一阵虹彩,引得炉身那风磨铜愈发闪耀。 崔贞感受着背后那人清浅的呼吸,定定的望着它出神。 若有仙山胜地,想来不过如斯。 心随意动,她脱口而出, “我们去蓬莱吧” “好啊“ 陈璇把头放在崔贞的肩头,语气清闲又随意的重复道,“那我们去蓬莱” 车厢里,陈璇闭目凝神。 祭天前五日,天子命王亲察牺牲;前三日,天子斋戒;前两日,祝文刻版;前一日,宰牲理器。 这是穆青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如果说登基是向人宣告她继承了父亲的权柄,那么祭天就是是她向神明宣告自己成为天子,向天下宣告她获得了“天“的神与,从此君权天授,无可争议。 这种时刻,不论有心无心,任何轻微的异动都可能为穆青的未来蒙上一层阴影。 车驾陡然停止,陈璇被惯性带的往前倾了一下。自前些日子省亲之后重新排演了预案的卫士有条不紊的将人拖离现场,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性,陈璇端坐车中,面色不虞。哭声几乎是尖锐的刺痛着她的耳膜,但紧着着传来甲片碰撞的声音,环境瞬间安静下来。 赵二贴着窗边回话,“一个疯婆子,说是要请殿下给她妻主伸冤。” 陈璇的脑袋一阵阵的抽痛,她抬手捏捏眉心,“停下来,把人扣下,让京兆尹来接人。”她不喜欢口是心非,也懒得标榜自己,她就是不愿意帮忙,她最讨厌被人架起来下不了台。 朝廷有六部三司,都察院大理寺也不是吃干饭的。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还要伸手,横生枝节,与人结怨。 “她说是,给前吏部尚书宫朴岩伸冤” 陈璇倏忽睁眼,外头阳关正好,金色从马车的每一个缝隙里试图钻进来,映的她脸上一片温暖和煦。 死鬼不死活人难活。从元宵起这个死鬼就不停的冒出来,附骨之疽一样在这阴魂不散。 “找人跟她换身衣服,让京兆尹把人提走。把她控在我们手里,等我回来再行处置” 人生就是这样充满惊喜,你永远不知道在哪里会触发支线任务。得亏是ABO的世界观,她的队伍里男女齐全,不然临时想玩偷天换日暗度陈仓还挺难的。 “宫朴岩能有什么冤屈?”,系统欢快的蹦跶出来刷存在感,“她是崔贞杀的不假,但是找到的时候尸体都啃个稀烂了,总不能被啃死了算冤情吧” 陈璇心里也有疑惑,宫朴岩的事情出在天子秋狝,所以她和傅安澜都格外上心。在离开现场前猎犬们就对着宫尚书加了一顿餐,一日一夜,加上第二天驱赶猎物的民夫马队,最后是请了三法司的仵作来和议验尸才把这事儿盖棺定论的。 更奇怪的是,伸冤怎么会找到她头上来。宫朴岩是梁家的门生,要沉钩翻案也应该先找梁家喊冤,然后由梁家来找她发难才是。 “百密一疏,真的被人发觉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当日敢开口,自然也就敢把这件事担到底”陈璇想了想还是对系统开口,“可是梁家为什么不理她?” 一时之间两头都安静了下来,不论是从哪边来看,把这样一张牌捏手里总是不亏的,万一哪天掀起来了,总是能让陈璇着急上火一阵子。 一人一统暂时都想不明白,便搁置了这个话题。陈璇想问自己昏迷后发生了什么,系统又顾左右而言他。 哪哪都不顺心,陈璇索性开窗看看窗外。 触目惊心 放眼望去无丝毫绿意,官道上尚且有常青的界树标记路基,可是再往外看出去,田间地头一片雪白,在远处山丘突兀,仿佛一个个黄面馒头。 “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三轮世界犹灰劫,四大形骸强首丘。” 早些年世道没那么乱的时候还好,山头归地主,佃农们还有地种,虽说是地主的破规矩,但这树林草木不砍也罢。而今生计艰难,连地主的破规矩也没了,流窜的失地者才不管你是谁家的地谁家的山,摸黑两斧头,谁追过去就再送谁一斧头。 说来可笑,京兆尹和九门提督这两年都变成了苦差事,金吾卫更是直言不讳,“城外非吾所有”,逼得梁伯如都上门来找陈璇。两人携手,梁伯如捏着鼻子准了铁路的折子想办法做出预算来,陈璇率兵镇压流民后打包送去修路服徭役,工赈同用,这才算是过了一关。 “梁伯如这个人“,陈璇沉吟片刻,”他要是能为我所用多好啊 系统也沉吟片刻,”梦里啥都有啊“ ”不能为我所用,一条船上做事也好啊,他要是心思用在正道上,也许真的能撬动江南。若是他去巡盐,建设西北的钱就不用把崔贞逼成这样了。“ ”要是……”陈璇信马由缰的幻想着,“若是他肯南下,海禁的事情何止是勉力为之?简直是大有希望!国库的银子能翻番,铁路也有钱修了,新军也有钱养了,工厂征地的事情也不至于如斯艰难。“ 虽然有一千句话在心头徘徊,系统也不好意思叫醒陈璇,这场“游戏”本来就是地狱模式,陈璇手里也没什么牌,对着“强力卡”眼馋也是人之常情。 情……个大头! “梁伯如跟你走的概率比你娶他闺女的概率都低,梁家盘踞朝野快二十年,什么样的利益能撬的他上你的贼船。他自己嫁给你估计都舍不得拿整个梁家当陪嫁,你娶他闺女他可能勉强捏着鼻子帮你做一点事。“ 陈璇心里翻个白眼,“想想怎么了,白日做个梦怎么了?地主豪绅各个都投帖到他门下寄名纳地,他眼下也头疼江南收不上税。你说各家孝敬给的多,可各家也是要吃饭的,这头送出去了那头就要刮回来,各个盯着今年的科举,他哪有那么多位置给人放缺,还不是要求到穆青手里。” 大家都是活人,都有利益牵扯,眼下谁都不能更进一步掀了屋顶另起炉灶,可不就是要在圣朝这个烂窝棚下面捏着鼻子过日子。 宋代范成大的《重九日行营寿藏之地》,全诗歌如下, 家山随处可行楸,荷锸携壶似醉刘。 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三轮世界犹灰劫,四大形骸强首丘。 蝼蚁乌鸢何厚薄,临风拊掌菊花秋。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真的在冬天去华北的时候才发现冬天真的是万里昏黄,老鸭啊不是,老鸦翻飞。那一秒突然觉得帝王将相也不过是一抔之土,任尔石壁玉砌,和寻常人家的坟比起来也不过是白馒头和黄馒头的区别罢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翠华摇摇行复止 第30章 到其中去,自其中来 说什么来什么,跟系统拌了一路嘴,结果落地就看见傅梁两人在石牌楼前“恭候“靖王大驾。陈璇绷着个脸走完”殿下““阁老”“傅帅”的马屁流程,左一个不敢当右一个辛苦了,抓紧机会一溜烟儿跑去干她的正经办公地点视察牲口去了。 “啧啧啧,这俩人真是狼狈为奸的典范,这官服一上身,衣冠禽兽那味儿就来了。” 天坛地大房子少,房舍之间动辄几百米的路毫无遮挡,枯藤老树,昏鸦嘎嘎,陈璇老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她,浑身不自在。 系统十分给面子的帮她偷看了两眼,“诶呀你家傅安澜穿这身是好看啊,那狮子补子一上身,那大红料子这么一衬!” 这个马屁拍的十分舒心,陈璇面上不显山露水,心里已经决定给系统加一份。“看什么看,老老实实帮我盯着边上,这地儿太开阔了走的我心里发毛。” 陈璇有十分丰富的,打人黑枪和被打黑枪的经验。冷兵器的时代里这种开阔场地是绞杀刺客的好地方,管你什么神鬼志异里的豪侠刀客,蚁多咬死象,御林军和锦衣卫的汪洋大海就是你越不过的高山。 可是火器时代,这就不一样了。 她下定决心,今晚再去找傅安澜叨叨两遍安保的事情,天子仪仗就应该出警入跸,古人诚不我欺。 心里揣着事儿,陈璇一转过角门就被人撞了个正着,来人“诶哟”一声摔到地上不说,吓得陈璇差点从她身上踩过去。 牺牲所里的人跟雨后的蘑菇一样顺着声音探出头来,陈璇人前还是很能端起架子的,一双眼睛扫过,冒头的蘑菇们唰一下缩回去,一个管事模样的小跑着过来,“殿下来了怎么也不知会一声,下官也好让人去迎一迎啊。” 迎个大头,陈璇心里吐槽,身手倒是矫健,抬手的功夫已经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角门边上有几道台阶,摔结实了够哭爹喊娘一会儿的,青衫的小姑娘却只是捂着手腕不说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啊眨,脸都红了也不吭声。 对面这样,看起来也不像是好的样子,陈璇揉揉鼻子,“罢了,先带她找个地方坐下看看,别真摔出什么好歹来了。“ 陈璇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在门外探头探脑的,扬声道,“进来。“ 赵念忠以为她摔着了,着急忙慌的带着伤药过来,谁知道进来了才发现不是自家主子伤了。一瓶伤药在怀里摸了又摸没舍得拿出来。 陈璇心里翻个白眼,一家里怎么生出两个不一样的来。赵二的哥哥赵念靖虽然是中庸,但确是十足的硬骨头,到了赵二这,平日里是活泼可爱,可有些事上显得没头没脑的。好歹也是有品级的侍卫统领了,又不好出声让她人前没脸,只能频频飞去眼刀。 “这可是我们王妃亲手调制的,满京城你打着灯笼你都找不着,殿下都没用过,便宜你了。“赵念忠嘟嘟囔囔的总算是把药放在了小姑娘手边,一脸肉痛。 “咳咳“终究还是没忍住,陈璇清清嗓子瞪了眼赵二,一主一仆总算还是憋住了话,没在外人面前丢了靖王府的体统。 “扣扣索索的像什么话“,赵念忠哪里知道陈璇心里的吐槽,咬着后槽牙退了出去。留下陈璇努力深呼吸,生怕自己被赵二的抠门气出好歹。 主事终于有了机会插话,“下官礼部祠祭司主事,见过殿下。今日是下官照顾不周,万望殿下恕罪。” 陈璇微微颔首,“本王此行是领圣命而来,代天子亲察祭牲,眼下还是先办正事要紧,你带路吧。” “礼部祠祭司书令史李骏,谢殿下赐药“对面听到靖王要走,一撩衣角,跪的十分干脆。从九品的书令史在靖王面前与蝼蚁无异,但她怡然自若,丝毫没有瑟缩之态。 主事心道碰上了个倔驴,这会儿子事儿都要过去了她跳出来说句话,求贵人青眼也不是这么求的啊!欠火候,欠思量!好在靖王殿下大度,摆摆手的意思应该是这个事就这么过了。 “李骏是去年腊月才补了书令史的缺,眼下还是候补,做事不甚持重。”主事斟酌着词汇试图将此人和自己撇清关系。 靖王没有声响,只径直走着,主事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的带路 牺牲牺牲,色纯者牺,全体者牲。除此以外,越肥美越好,毕竟是给“天”的口粮,总不能让老天爷祂老人家一口咬下去,每个牙缝都感受到充实吧。 陈璇两辈子加起来,只跟马沟通感情,勉勉强强算是摸过两把牛,猪和羊那是一窍不通。不过这种差事也没指望她看出个一二三来,差不多也就行了,反正都是下锅。 厩圈干净,毛色闪亮,草料拌了谷物,饮水清澈充足,可见还是用了心的 “差事办的不错” 主事心里松一口气,靖王跟新任礼部的梁尚书颇有不合是朝野人人皆知的事情。他就怕靖王到时候借着这几头畜牲发作,到时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谢殿下夸赞,此皆臣分内之事,不足挂齿” 几轮太极打完,靖王殿下像是对牛羊起了大兴趣,细细问过,连摸带揉的。主事冷天硬是被问的一头热汗,他家小孩要是这样追问不休,他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眼见着金乌西悬,他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起来,靖王殿下春风和煦的一笑,“本王的不是,忘了时辰” 他以为今天的折磨即将结束,谁知道靖王殿下下一句话炸的他两眼一黑 “这样,本王今日与诸位同席,共甘同辛,叨扰片刻” 谁想收了工还和大佬一桌吃饭啊! 小小的平房里灯光昏黄,几张八仙桌渐次排开,吃得正热闹的人群被一声“靖王到”惊的手忙脚乱,噼里啪啦跪了一片 陈璇大手一挥,径直去主位坐下,“免礼” “今日本王与诸位同桌而食,各位不必拘礼” 说是祠祭司的食堂,实际上整个天坛的官员基本都在这里吃饭,各司分桌而食。傅安澜和梁伯如身份贵重多半是在房里吃小灶,余下的也就几个主事和小猫三两只。 李骏守着几个瓷碟站地规规矩矩,几个主事还想和陈璇客套几句,谁知道陈璇已经一屁股坐下开始动筷子了,连面上的酒过三巡都没有 哼哼,傻子才空腹喝酒呢 陈璇心里哼起开心的小曲,不知道算不算以权谋私,今晚的牛肉大抵就是“备用的”祭牲,脂肪与肌肉纹理层层叠叠,一口下去满嘴香气,真真是应了水浒传里那句“松糕似的牛肉” 眼见靖王吃饭吃的认真,余下几个人也就松了口气。私宰耕牛是死罪,等到老死那牛肉也就硬的没法吃了。祭天用的牛为了有备无患总是会有余的,与其等活儿结束了之后不知道把这牛安置到哪,不如早早报损给大伙儿加个餐。 李骏筷子下的很是踌躇,陈璇在西北饿过之后最见不得有人吃饭慢吞吞。看人正年轻要长个子,一脸慈爱的给桌上各人夹了一圈肉,给李骏尤其多 旁人忙不迭的应好,唯独李骏木着个脸,“谢殿下美意,臣陪祖母持斋,不碰荤香” “不碰荤腥还是不吃牛肉?” 陈璇又不是没脑子,水至清则无鱼,如果一头牛能让整个团队其乐融融认真做事,那么这头牛就是死得其所。但这事儿毕竟不合规,所以她才上来就动筷子,显示她同流合污……不对,和光同尘 反正他们也不敢吃最好的,就当提前验验货试试手吧 可是这个小姑娘就不一样了,她摔倒了没人来扶一把,上药也没人看一眼,除了这个主事陈璇就没见到一个同僚来管她一管,可见平日里就这个性子 眼见靖王话里话外颇有几分火药味,几个主事偷偷对上眼,还是准备说几句体面话圆下场子,免得伤了靖王的面子 也别伤了这个“天宫下凡”的年轻人的面子 好吧这才是真相,太上皇退位前不理朝政,官位大多虚置。梁伯如刚刚上位,紧接着来的就是几个年轻人。 不管怎么说,也是梁尚书新官上任烧的第一把火,老油条们浸淫多年,只奔着“不能不好”,免得人家记仇,“不能太好”,免得人家长留的心思去做准备 陈璇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紧接着说到,“李书令自何处来?” 李骏有些诧异,思忖了片刻到,“自京城来” “那么,你要往何处去?” 这下李骏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桌上几人见靖王跟李骏打上了机锋,便不再敢说话,一时之间这桌被周围的热闹衬的一片死气 “来来来,吃饭”招呼这桌后,陈璇语气亲和,东边问问家里人口,西边问问孩子学业,提壶敬酒,绕桌闲聊 人多耳热,酒过三巡。平日里少饮西北烈酒的书生们便一个个有了些酒意,说话之间直率了许多。 眼下日子不好过,礼部又是清水衙门,这边的男人被老婆催着赁个院子,那边的女人被孩子气的说是日日心脏突突的跳。京城的菜价愈发贵了,晚上太偏的地方走不得了 陈璇把气氛带热后便不太开口,只笑着坐在人群里自斟自饮,主事这桌不似旁坐般热闹,但也插科打诨聊了起来 “那,殿下,我该往哪里去呢?” 沉静的眼睛透过吵闹的人群望向她,李骏心里没来由的一颤 “终于上钩了”陈璇心想 外头星垂平野,大夜弥天,门里热热闹闹,一片祥和,陈璇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醒了过来 李骏不声不响的站在她身侧,仪态恭顺,十分符合《礼记》那句“倍则以父事之”的样子 “你是官宦出身?” “是” “何故不去搏个功名,只做个小小书令史?” “才疏学浅”,李骏斟酌了一下,“道理我读了许多,可世间好像不是按照道理去做的?” 陈璇在这一刻认真的看向这个她本来只是想送给穆青拿来练手学习如何培养党羽的年轻人,心里没来由的跳了一下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凛冽的寒风鼓动两人的衣袖,双方却都站直了不肯动摇 “不要总是站在岸上,你要先到他们中去,再从他们中来” 飞机上码的,凑合看吧 突然发现我的存稿倒计时就像是苏丹的游戏折卡一样,而我现在已经毫无回旋的余地了呜呜呜,这章之后手里还有最后2000字就弹尽粮绝了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到其中去,自其中来 第31章 孤灯一人 “我还以为你讨厌吃饭呢?” “什么?” 陈璇饭饱神虚,跟着赵二溜达着慢慢消食。系统晃晃悠悠的冒出来,“我以为你讨厌应酬” “向上吃饭是应酬,平级吃饭是工作,向下吃饭是逗狗。” 系统沉吟片刻,好像也是,地位差距太大这个饭吃着也就没什么了。生杀大权在握,不必在意一切,只需要自己舒服就行。陈璇算是好人,不然的话她大可“小小的任性”一下,让其中许多人今晚醉的满地乱爬头痛欲裂。 “权力可太美好了”陈璇摸着肚子在心里感慨, “人类这个物种生来就带着凌驾他人之上的**。靠支配别人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又靠着与众不同去支配别人” “你那么感慨,你不是人吗?”系统翻个白眼 “人贵自知,我就是知道自己不算什么好东西才这样感慨的”房里灯火融融,陈璇打了个哈欠 “权力本身的腐蚀性太可怕,而我自认不是那种耐腐蚀的材料,还是尽可能不要有什么机会被它诱惑吧” 推门便是一室香气,陈璇冷不丁看见一个人坐在桌前,被吓了一跳 “回来了?” 陈璇揉揉鼻子,有种莫名的心虚,“你怎么在我房里?” 傅安澜面前放着一个别致的火盏,上面炖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盅。诱人的香气让刚刚吃饱的陈璇也口舌生津,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 “殿下公私应酬,不遑刻晷,小的不才,特来给殿下铺床暖被……” “停停停!”陈璇非常清楚要是由着傅安澜放开了挤兑的话,她今晚就别想睡了。几乎是滑跪一般开始认错, “我错了,不该那么晚还不回房,对不起” “你没跟我说你晚上要来找我啊” “天寒地冻的,冷着没,你说你这大晚上的还来回跑多辛苦啊?什么东西那么香啊?让我看看?” 见好就收,傅安澜深谙用兵之道,自然不会去追击已经投降的穷寇。可是堂堂傅帅哪会是那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的,当即回道, “这是我的卧房” 一击中的 陈璇茫然的看着傅安澜,扭头就准备出去蛐蛐赵二,但话还没出口就被傅安澜堵了回去 “别骂她了,天坛这边房子少,只有我和梁伯如一人一间,其他人都是几人一间。” 傅安澜把火灭了,揭开炖盅的盖子,一股更为醇厚的咸香蔓延开来,轻轻的咕嘟声揭示着这是一碗粘唇的餍汤,陈璇开始觉得自己好像不太撑了,甚至还能再来两口 “听说靖王今日才礼贤下士,体察民情。想来这个时候了为了给自己腾房,就让人抱着铺盖滚去和别人同睡……” “不好吧?” 天罗地网,陈璇气闷,傅安澜这围师无阙的性格真的太讨厌了 于是她非常自在的一屁股坐在桌前,“傅帅说的是,勺子给我” 太香了 鱼肚蹄筋的胶质,瑶柱干鲍的鲜香,陈璇打赌傅安澜肯定还放了什么野味,那人是绝佳的猎人,多得是手段和花样 昏暗的豆油灯点多少盏都觉得不亮,此时却正好让傅安澜能灯下赏美人。她倚坐着,看陈璇像一只餍足的猫一样小口小口咂摸着味道。鹿筋破筋骨伤弊,乌梢蛇通脉去瘀,但是崔贞跟她抱怨陈璇嘴叼,总是嫌腥膻不肯吃 哪有什么做不好的菜色,无非是花多少心思罢了 巴掌大的小盏几口就吃完了,陈璇心满意足的放下碗,一抬头就发现有人正在看着她入神 “好看吗?” 好看,怎么会不好看,傅安澜下意识的颔首。陈璇一个栗子敲到脑门上,“别看了,怎么睡” 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傅安澜无奈的摇头,“饭后不要立刻上床,等会烫了脚再睡” 陈璇这个时候简直毛手毛脚,一刻都耐不住,四仰八叉的往小榻上一躺就开始装死。傅安澜拿她没办法,只能自己亲力亲为 饭饱神虚,困意渐渐的涌上来,北风渐起,吹的窗户纸微微作响。一室温软,灯色昏暗,早起的困意,劳累的路途,疲惫的心神,都在呼呼声中渐渐浮起…… 傅安澜端着热水进来时,便是这副样子了。沉沉睡去的人拧着半个身子躲避亮光,靴子被蹬的飞了老远,袜子挂在脚尖晃晃悠悠 赵二轻手轻脚的放下提着的大铜水壶,很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留下两人共处一室 她看着占了大半张榻的人,无可奈何的搬了一张马扎在榻边坐下。简易的折了个灯罩把光线聚过来,免得那个人一把年纪了还要埋着头像只奶猫一样躲光睡觉 没什么心跳加速的感觉,温和的情绪自然而然地在心头流转,她们丝滑的嵌合进彼此的生活,严丝合缝,浑然天成 泡脚的木桶经年累月,已经如铁板般沉重。先靖王殿下当年带她们练完武之后总是提醒她们晚上泡泡腿解解乏,她们两个人又小,便一起用一个大大的木桶一起泡 年月日久,这个木桶却老而弥坚,庄重地立在她面前 在陈璇没来之前,她与梁伯如来打前站,还觉得此处瓦不漏雨窗能挡风,对她来说是好住处了。可是看着地平线上那个人的仪仗逐渐浮现时,她仍然觉得这里简陋寒酸,无处下脚 梁伯如跟她说话她都心不在焉,什么西北军饷江南巡盐,现在都请先让让。于天下苍生,她日日勤谨,且容她今日偷得些许清闲吧 月转星移,灯花噼里啪啦的发出爆响,陈璇悠悠转醒,眯着眼向声音的来处看去 小小的马扎边放着大大的铜水壶,傅安澜像寻常人家一样,灯下执卷,布衣散发,仿佛一帧静态的画 陈璇翻身而起,踮着脚踩在地上,方才想起这里不比王府,冻得连蹦带跳地拎了另一个马扎对着傅安澜坐下 傅安澜笑着给桶里添水,热意顺着小腿往身上窜,陈璇舒舒服服的叹口气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灯花爆开的声音。陈璇从身上东摸摸西摸摸,掏出一根银耳挖来。傅安澜顺手推过油灯,银耳挖轻轻拨动,泡在油里的灯芯重又竖起,一室光明 桶里的两双脚挨挨挤挤,傅安澜提起水壶加水,陈璇便大马金刀的抬起双脚挂在桶壁上装人猿泰山。等到加完热水把脚放下,陈璇被烫得轻“嘶”一声,引来一阵轻笑 气不过的某人把自己的脚抬起来踩在傅安澜的脚背上,引得水波一阵流转,粼粼波光映在陈璇白皙的脚背上,水晶般夺目 夺傅安澜的目 她历来不觉得自己在性癖方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是今日却鬼使神差的,总是移不开眼睛 陈璇哪里知道有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只百无聊赖地让大脚趾在水里打架,你来我往,拼杀的好不欢乐 那水晃啊晃,那光闪啊闪,弄得傅安澜心神荡漾。实在没忍住,她抬手把手里的书卷静静地压在陈璇膝头,沉声道, “别动” 窗外的风适时的呼啸起来,窗户纸一翕一张的,发出轻微的响声,陈璇像是陡然受惊的兽,猛的抬头懵懂的看了一秒傅安澜 转头就开始大声唧唧歪歪 孽缘啊 好在傅帅才智过人神勇无双,她安安静静的等着陈璇,直到陈璇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死亡凝视”了 “我闭嘴” 任你滑似鬼,也喝老娘洗脚水。这句市井俚语在这一秒在陈璇的脑子里盘旋着,她毫不疑问等会儿傅安澜真的会动手 先闭嘴为敬 于是小小的青砖瓦房里,她们像是最寻常的人家一样,静静的依偎着一盏小小的豆油灯,分享着光与热,笑与甜,将此外的一切都抛在天边。 勉勉强强一章,这俩人狼狈为奸一合体就可能闹腾了,梁伯如要遭殃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孤灯一人 第32章 捏着鼻子过吧 一大早被乌鸦拖着嗓子叫醒,陈璇洗漱的时候都没精打采的。傅安澜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眼下已经出门了好一会儿,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蹲在廊下 一根柳枝叼在嘴里咬的丝丝缕缕的,眼角眉梢都是困意,陈璇有一下没一下的刷着牙,眼神空洞,动作迟缓 赵二远远的望着都觉得主子这个魂恐怕还没回体,下定决心看好了门,免得等会儿有点什么动静把殿下剩下这点魂魄都吓飞了 可是越避着什么就越来什么,门外冷不丁的一声唱名,跟个大公鸡似的。赵二眼睁睁的看着主子被惊的抖了一下,气的当即就要出门跟人算账。 “什么东西也敢……” 门窄户小就是这点不好,别说拦人了,她自己转个身都被唬了一跳。梁伯如平日里只是板着脸,今日这个脸拉的特长,一张白脸绷出了马面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要来勾魂索命。 “拜帖。” 这不阴不阳的,还以为是来上坟的呢,赵二心里嘀咕,但动作不缓,“那便请大人稍候片刻,容我禀报殿下。” 陈璇眉头死紧,这两天真是什么怪事都能碰上。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是她现在还真拿不准这个鬼是想把谁敲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先去见招拆招。 进了中堂还没等陈璇开口见礼,梁伯如便冷淡道,“不必多言,此番前来,是为巡盐一事。” 陈璇默了下,“盐引还是盐税?” 梁伯如面上松了几分,“盐税” 崔贞借着靖王府的名头,疏通脉络获取茶引盐引北上贩卖获取暴利,为“贞靖商行”攒下偌大家业是朝里谁都知道的事情。若是查盐引,无异于宣告自己要对贞靖商行的一把手崔贞动手,那和直接去拔陈璇这条恶龙的逆鳞有什么两样,都是找死。 盐税则不一样,这是明明白白的官家的钱。崔贞这样的商人是借着权利背书获取特许,但总归还是要给钱的,可经过群贪巨蠹之后的盐税还有几斤几两可就难说了。在太上皇终日虚度的那些日子里,知道自己不会被调走的流官们迅速从盆栽变成巨树,拼命扎根吸取着江南两江的油水。 越到了这种时候,说话越要明白,眼下的火线交通,隐雷待鸣,任何模棱两可都有可能点燃猜忌的引线以至于将所有人炸的粉身碎骨。 “崔贞的妹妹,崔正,你得带着去。” 插颗钉子也无可厚非,梁伯如颔首。 “你若是去巡盐,明年的恩科……”陈璇轻轻拨开茶叶,抿了口茶。 这下轮到梁伯如沉默了,恩科是他现在手里最大的筹码也是他脖子上的绞索。他把这个大萝卜吊起来引得江南的驴们跟在他背后跑,可是驴多萝卜少,有些多年拉磨的驴已经怨气横生,颇有再吃不到萝卜就要一脚踹死他的样子。 自己家儿女要是能官运亨通了,何必给他进贡换一场庇护。若不是还指着他大树不倒在官场上提携后辈,参他的折子早就高的能给他盖坟头了。 气氛一时之间胶着起来,小小的正房里塞不下这八百个心眼子,挤的喘不过气。陈璇难得出手,打的何止是七寸,简直恨不得吧梁伯如细细的打做臊子。互不相让之下,门外突然传来动静。 傅安澜回来了。 “伯如老胳膊老腿,跑的还是挺快的。” 傅安澜接过帕子擦汗,“跑的不快怎么办,被我抓到他背着我私相授受?” “那倒是比你想的好,他没拿你开价,但是心思打到巡盐上去了。“ ”这倒是奇了,”傅安澜心头一动,“巡盐一动手,江南的官场谁倒霉我不敢说,其余人等里,崔贞恐怕头一个要栽跟头。“ 陈璇老神在在的开窗,把冬日的阳光迎进屋子,”所以他亲自来找我谈,给我喂一颗定心丸,这次巡盐我安排了崔正跟梁伯如一起去,崔正这次之后应该也能把她姐姐的那些烂账理清楚了。” “那这个价码不是挺合适的?为什么还要抓着他问恩科的事情?” 敢情这人老早就在背后偷听了,陈璇心里翻个白眼,“你明明听见了,干嘛还要把梁伯如吓跑?“ ”我怕有人狮子大开口把自己噎死了。“ “有枣没枣的,先打两杆子吧。“陈璇叹气,”恩科这事儿穆青盯得最死,西北这些年苦心经营,总算是有了不少能拿得出手的学子。” “可江南是天下文脉,艳艳惊才多如过江之鲫。若是敞开了让她们比……” 那么也许又会来一场南北榜案,问就是江南元气鼎盛,人才出众,力压天下。一届科举便是五年,稍加运作再来一届,整整十年朝堂都被一个地方的“人才“所垄断,这是陈璇傅安澜乃至于沈明梁伯如都不能接受的事情。 “对了,梁伯如到底收了江南那边多少好处?”赵二送上来的朝食很合胃口,面软汤紧,肥瘦的火腿丝若隐若现,笋丝玉体横陈,相得益彰,陈璇食指大动。 “听说梁家名下有二十万亩地。” 一口汤呛进嗓子,陈璇剧烈的咳嗽起来,傅安澜忙不迭放下碗去给她拍背,“多少亩?“ “二十万亩松江县的田”傅安澜顿了下,“其实民间已经传到他有四十五万亩了。“ 按一年一亩田三石来算,二十万亩田一年下来就是六十万石,初略算算,梁家在江南的地一年就有至少四十万两的进项。 崔贞一年忙死忙活也就三百万两,这还是她跟傅安澜两个人一起保驾护航,甚至把靖王府的大旗都拿出来给崔贞当虎皮的结果。梁家不显山不露水的,起手就是四十万两一年,顶的上七分之一的崔贞。 这还只是土地一项。 陈璇突然没头没脑道,“我眼睛好热” “嗯?” “我红眼病犯了,我要去找梁伯如的茬,我要抄他的家!” 白花花的银子就在这些纨绔子弟的家里睡着,作孽!陈璇眼下痛心疾首,要知道西北的新军一年也才十八两的饷银,四十万两能养活两万两千士卒,放在地方上能多开两个河渠,再不济,够她撒开了给西北搞几年的基础教育了! 陈璇这些年颇有铜钱穿在肋巴骨上的气势,眼下气鼓鼓的,简直是铜钱成精,两个眼里都流淌着银子的光。傅安澜看着笑意盈盈,向外头招招手,”行,咱们把面吃了就动手,你堵前门我堵后门,趁着光天化日来一回劫富济贫。“ 赵二端进来的荷包蛋煎的焦脆,一汪蛋黄颤巍巍的,傅安澜帮陈璇把刚刚撂在桌子上的面混着蛋黄拌匀,蛋白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咔咔声。陈璇没忍住诱惑,老老实实接过碗继续吃了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傅安澜轻手轻脚的接回自己的碗,“梁伯如自己要是接手了恩科,想走终南捷径的举子就能把他淹了,他眼下没答话,估计是因为退不下来。” 三口两咽填饱了肚子,陈璇心满意足容光焕发,“让沈明去“ “嗯?” “沈明他不沾江南的钱,不碰你我的礼,又当过太上皇的帝师,有比他更好的人选了。“ 傅安澜静静的听着陈璇分析,思忖了片刻还是开口道,”穆青那边呢?” “她手里捏着锦衣卫,金吾卫又在和西郊大营合练,兵上她吃不了亏,心思自然要到朝中来。” 小孩大抵都是喜欢自己一手提出来的,物件也好,活物也好,你硬塞给她多半要闹得不高兴。小孩如此,当皇帝的小孩更是如此,沈明这个解合乎她们这几个老狐狸的胃口,未必就能让穆青捏着鼻子喜欢。 “放心,她用不着我们去着急。“伴君如伴虎,别拿小老虎不当老虎,陈璇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含糊不清的道, ”朝里眼下就这么几个人选,我跟梁伯如通好气,你找个由头说春闱的时候不在京城,这差事迟早掉在沈明手里。“ ”我估摸着,她可能比我们想的走的都远,指不定她已经在心里扒拉了几个坐了好多年冷板凳的家伙出来受这次浩荡皇恩了。“ 正如这次天坛之行,破格让傅安澜这个“丘八“占了副使的位置跟着梁伯如一起来搞这些纸扎冷肉的事儿,谁知道这个孩子会不会再四两拨千斤,弄出点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动静。 傅安澜想想反而笑出了声,”若只是教皇帝,陈先生恐怕已经教到头了。“ 陈璇苦笑,马基雅维利若是活在这个时代,可能就不必浪费墨水去长篇浩牍的去描写他理想中的君主了,只需要“穆青”两个字就能轻松概括。 可是为君者庸懦不可取,聪明过盛也非好事。太上皇登基后弹压各方,手腕强硬,几乎做到了大权一揽,都想着他是不是要澄清吏治再造寰宇。崔贞的母亲崔易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投身江南,最后落得个破家灭业,潦草裹尸的下场。 有能力的君主会吸引有野心的臣子,有理想有能力的君主更是天下才俊梦里的神明。 可是想着光明而去的他们并不知道,明光的背后不一定是坦途,也有可能是隐于林木中的猛虎。没有丢了本心的尸骨无存,丢了本心的摇摇晃晃,再站到朝堂上时,可能已是皇权的伥鬼。 可是穆青胸膛里的那颗本心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下人不敢说,陈璇也不敢说。 更新了更新了 过去半个月碰到了非常艰苦的一次外出并光荣负伤,中途只能断断续续的在交通工具上更新,从天上码字码到海上,中途想着挂个请假条,谁知道没签约的连请假条都挂不了(我问到的是这样,悲伤) 接下来的日子我也不敢说日更,可能就是一周两更吧 再次感谢各位的不离不弃,甚至我上线一看发现收藏还涨了,实在太荣幸了 请多多评论,20条评论更新一章(开始胡说八道,这个数字定的太高了哈哈哈,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是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捏着鼻子过吧 第33章 老天保佑 穆青睁眼时,窗外还是一片寂静。 丝被蓬松绵软,如卧云端,青烟袅袅摇摇,散出镇静凝神的香气。地龙不舍昼夜的工作着,冷风被刻意放进殿内,冷热交融,势不两立,最终却化作一团和气。 一门之隔,外面便是冰天雪地。侍卫一个时辰一轮岗,眼下应该是最疲乏的时候,天寒地冻,再厚的棉袄后半夜也该觉得被吹透了,寒气一丝一缕的渗进来,让人觉得血液顺着血管一点点冻结。 宫女们稍微好些,抱着小被子还能睡在外间,可惜长夜漫漫,再好睡也要绷着一根弦伺候主子,里间再轻微的动静也会让她们在梦中惊醒,把自己的身心都挂在些微小事上,熬干了青春还要去熬干心血。 真是一个奇怪的世界。 大家都是人,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两肩上扛着差不多的脑袋。可是她能在这里薄衾软枕风雨不动安如山,有人却在不知名的角落饥寒冻饿而死 窗外的风愈发紧了起来,她凭空觉得心头一股燥热。先生在元宵之后又是许久没有见她 其实没有几天,是她自己度日如年 她刚刚翻身坐起,椋秀已经轻声道,“陛下有何吩咐” 穆青摇摇头,“陪朕出去走走” 她不太想让闲杂人等知道她三更半夜睡不着觉,想着寻个巡逻的间隙去僻静处走走 谁知斋宫不比正殿,空有规制但无规模,同等规模的侍卫放在紫禁城是动静相宜稠密得当,到了斋宫就显的太挤了些 穆青叹了口气,转身回房 她今晚少见的有说说什么的**,自登基到现在,偌大的宫城只有她和她的影子。她眼前的每一个人都像是一个东西,她们不敢抬头,不敢说话,只能穿着一样的衣服,总是发出一样的声音 恶毒点说,纸扎铺子里的纸人都比他们花样多,好歹寿衣花红柳绿的,脸上还摸点腮红 靖王府就不这样 先生在靖王府里开了两块地,一边是稻一边是麦,麦早稻迟,到了季节能金灿灿很长一段时间的,看的人没来由的心生欢喜 黄雀们跟人斗智斗勇,悄无声息的飘落其中,吃饱喝足后,嗉囊鼓的像颗石子,一个个沉的飞不起来 不知道谁家的小狸猫发现了这处猎场,每到黄昏就咂巴着来进补,先生都不知道它如何来去自如,还是傅帅最厉害,盯了两天就找到了猫路,让那只神气的绿眼狸猫吃了大亏 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先生还有一手劁猪,哦不是,劁猫的手艺 贞姐姐也由着先生胡闹,那些个银刀金针蚕丝羊肠线的招呼下来,狸猫少了半条命,丢了俩要紧物件,自此记恨上了靖王府,过个几日就去鲤池里抓条肥鲤打牙祭 秋风高起时,她们在池边的八角亭里吃螃蟹,学聪明的鲤鱼们学会了离狸猫远远的,于是先生一只,她一只,贞姐姐一只,她一只,傅帅一…… 哦,傅帅吃不到,傅帅在西北,千里迢迢的,只能请傅帅的冤家狸猫代劳了 风波相合,沉鲤跃金,桌上的人手勤嘴快,座下的猫埋头猛吃,桂花落在湖面上,也落在她心里 椋秀不远不近的缀在穆青身后,帝王的那份寂寥显而易见,甚至不需要她用心去体会,窒息感已经在风中弥漫 顺义的小徒弟悄无声息的揭开食盒,涩而香的药味带着水汽扑人一脸,低声道,“安神汤” “朕不喝这些” 背后的声音让两人头皮一紧,顺势便跪了下去,砸的石板发出一声脆响 “陛下恕罪” 穆青微微一愣,她自认不算是刻薄寡恩的君主,至少现在还没开始刻薄,何以随口一句能把人吓成这样 好在小太监话多,跪下后便磕磕巴巴的开口,“奴……奴婢是想着主子歇息的不好,这……这才让药房煎了安神汤送来,这是太上皇他老人家常用的方子……” 其实从太上皇三个字一出来,穆青就听不见剩下的话了,那个男人在她登基之后像死人一样安静,一度她已经遗忘了宫里还有这样一个活人,威煌本该远胜于她 他没有任何握住权柄不放的意思,甚至是忙不迭的将权力和大位一并移交给了她,锦衣卫甚至是指挥使自己带着名册令牌来找她求见 历朝历代,太上皇寥寥无几,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太平,北魏拓跋家二十岁的太上皇东征西讨,打得南朝一时悒悒不敢作声。南宋的赵构也“东征西讨”,吵得被收养的儿子孝宗也悒悒不敢作声 早至赵武灵王晚至前朝那位十全老人,没有哪个握住权力的君主会坦然接受自己的日落时刻 “朕没怪你”,穆青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微微颔首向椋秀示意,“朕就是问一句” 椋秀也摸不准心思,起身后心里有些不踏实,想找个差事把顺义的干大儿支开,谁料还没等她缓过气来 “坐” 这下真是老虎做客,非陪不可了,椋秀看着主子裹着大氅在台阶上坐下,便只在阶下近处端正跪,小太监有样学样,只是死活不敢坐下,只老老实实跪着 “我记得你是扬州人?” 小太监轻轻点头,“奴婢三代都是扬州府出生长大的” “以前看书,书上说扬州富庶,早上皮包水,下午水□□,是真的吗?” 接上了话,小太监慢慢就找回了自己的调子,“回陛下的话,是真的。扬州本就是水乡,横有长江,纵有运河,十字口上站着的就是扬州。” “南来北往的船都从扬州过,扬州厘金局堪称天下第二大局呢!” “那第一是哪?” “是……”小太监刚准备开口,椋秀的眼光就凶的像是要吃人,他立马回过神来,搪塞了几个字进去, “奴婢也没见过,只听人说是京城正阳门,天下的东西都从那过然后进市” 穆青“哦”“嗯”的听着,南来北往,民俗乡风,乃至于小小的一份豆腐皮都被她细细盘问,细到鸡汤要如何吊味,粗到扬州的豆子长得是扁是方 “那这个烫干丝没什么好吃的啊,又不吸汤又不进味” 小太监嗫嚅了几下,显而易见是有些不服气这样的判词,但还是隐忍了下来,“陛下说的是” “那那个什么”穆青混不在意,只沉思了一瞬,“那个水□□又是什么?” “回陛下,扬州人爱洗澡搓背泡脚,有钱人日日都去澡堂,寻个熟手捏捏肩推推背,泡的红红的像个大虾才出来呢!” “那皮多厚啊,经得起日日泡日日搓的?” “陛下有所不知,寻常人进澡堂是洗,有钱人进去就是养”小太监说的有些兴奋起来,言语中带了些欢快 “唔,说到这,朕确实听说以前宫里有人用牛乳护肤,真有其事?” 后宫等级森严,各个级别的内务供应有天壤之别,牛乳不在常例里,只能是有人特意叮嘱了内务府 可惜当时没什么本事,问不出是哪个从了她那个死鬼父亲的小可怜,穆青很想看看这个护肤到底有没有成效 这样的旧事小太监就答不上来了,椋秀接到求助的目光,徐徐道, “确有其事,太上皇在时,宫里是定了例的,凡有幸得与天恩雨露,必以牛乳沐浴,以俟后进” 啧……穆青冷笑了一下,她以为是极个别人搞点这种媚君的手段,没想到是君提出来的标准流程 他还惯会享受 “那扬州用什么?” “扬州那边喜欢用盐,这个习惯还是奴婢小时留下的,说是当时扬州有大瘟疫,生疱疮。沈相当时还在扬州任官,负责赈灾时就出了这个法子,泡盐水,喝盐水。之后这习惯就在扬州留下来了,说盐是百病之宝” 那头聊得火热,这边椋秀只静静地听着,宫里面的人天南海北什么都有,但终日操劳,从早到晚围着主子转,打盹都要站着打,哪有机会去闲聊生平 顺义跟她一起搭手做了几十年差事,她只恍惚记得顺义提过他是京畿人,多的也没什么印象了 等到重新伺候着陛下回房后,椋秀仍然有些遗憾,顺义这个人婆婆妈妈的,年年预备着她生辰,她反而有一搭没一搭的,记不得顺义的许多事 “想什么呢,聊着的时候就觉得你心里有事” 椋秀有些不好意思,只轻声道,“只是些奴婢们的小事” 穆青打了个哈欠,等椋秀给她脱鞋袜,“说说吧?” 皇帝话都到这了,她作为奴婢再不开口就是拿乔,只能含糊道,“奴婢刚才想顺义的生辰却想不起来了,只恍惚记得顺义说是什么节落生的” “抽空去问问吧”穆青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拉的身上的骨头噼里啪啦响 “对了,嘱咐小厨房,明儿早上做个烫干丝来” “是” “哦,还有一件事”被窝里躺地笔管条直的穆青突然坐起 对于队正周五真来说,今夜的站岗是个很倒霉的差事。手底下的兄弟嘴上没怨气,心底八成抱怨他手臭,先是抽到移防斋宫,紧接着又是抽到丑时的哨位,睡的热乎乎的就得爬起来喝西北风 一党人冷的抽鼻子呢,远远见到一溜灯笼缀在微蓝的夜色里,他打起精神低声喝道,“什么人” “奉圣上口谕” 周五真连忙带人跪下,那太监高声道,“陛下说,谅尔等值夜辛苦,特赐宵夜” 侍卫们可见的有些躁动,周五正带手下人大声谢恩,“谢陛下隆恩” “起来吧起来吧,陛下说了,吃饱了做事少辛苦些,各位,赶紧的” 他赶忙起身安排,让手下人分两批去吃。滚烫的大肉包一打开蒸笼就香的人一个跟头,一群人空手就去抓,烫的在两个手里来回倒,小声小声的“嘶”着 周五正迎上去,“有劳夏棉公公了” “是陛下体恤我们这些人”夏棉脸上一热,“陛下说我们这么冷的天太辛苦了,才让御膳房准备了这么些,给各位暖暖身子” 身后的众人们根本空不出口来说话,只一个劲儿的夸好吃,吃得急的有些被噎到,又有其他小太监给倒了油茶 “陛下心肠好,都记挂着咱们呢” 夏棉一想到这样好心肠的陛下今晚睡不着时那种寂寥,心头就有些酸胀,“各位辛苦警醒些,咱们各尽职责吧” 把夏棉送走,手下人给周五正递上包子。纯白面的包子里面十足十的肉,一口下去肉汤混着猪油烫舌头,手下人道, “当差那么多年了,这还是头一遭” 有人含糊不清的应道,“就是就是,太上皇在的时候,哪管我们这些啊” “他当年去明园消夏,那个天热的我头顶都要烧起来了,结果还要我们一路跟着仪仗跑,把好些人都跑吐了” 周五正慢条斯理的嚼着包子,“不要议论” 吃饱喝足,个人归岗,圣朝皇帝的侍卫要“豹头环眼,虎背螳腰”,眼下各个吃饱了一改萎靡,简直眼放毫光,仿佛铁塔一般 周五正心生感慨,太上皇当年久居深宫,沉迷声色,也不知道怎么能养出这样的女儿,只希望这位好主子长久些 世道艰难,主子好的话,他们这些人也好过些,老天保佑 淦,飞机上写的时候总觉得不够3000字,写完发现超了那么多 良心有愧啊,当时在作者有话说里“周双更”,结果写到现在能周更就不错了 我要振作!我可以的!猫猫握拳.jgp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老天保佑 第34章 这口木薯真贵啊 “在干什么呢?” 崔贞猛的一恍神,起身向声音来处看去 宋氏靠在门上,斜出半个身子,“我们小贞有没有在好好读书呀?” 看见真的是阿爹过来,崔贞回过神,“有啊有啊,今日要温的书女儿早就温完了” “那要做的文章呢?” 崔贞也有样学样,笑的见牙不见眼,“等阿爹来写” “兔崽子” 陈璇她们都在忙祭天的事,崔贞这几日也就住回了崔府陪家里人,崔正总不着家,她舍不得阿爹一个人待着 “你先把点心吃了吧” 这下有人真的要开心成兔子了,崔贞从书桌后蹦跶出来,“诶呀诶呀,这怎么好意思呢?” 崔贞要是真的会不好意思就不是他女儿了,宋氏无奈的叹口气, “你要是真不好意思就别每次都摇着我给你写文章,先生给你留的课业又不是给我留的” 食盒里的点心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崔贞少见的吃的两颊鼓鼓的,“阿爹写的好嘛~” 这不是恭维,宋氏在年轻时是国子幼学里排得上号的读书种子,他人品好,家世也好,学业更好,崔易和梁伯如当时都比不上她 小时候崔贞就是这样跟宋氏耍赖皮,不写课业不作文章,黏黏糊糊的抓着宋氏的衣角摇啊摇 宋氏一恍眼,那个已经盘起发髻的女儿又变回了那个在他身边撒娇的孩子,他抬手舀了碗糖水,“慢点吃,别噎着” 明黄色的木薯块被切的方寸大,加上冰片糖煮的透亮,一小把鸡头米混入其中,崔贞满意的眯起眼咂摸咬开时的弹牙感,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好吃好吃,阿爹手艺又精进啦” “这有什么精进的,好些年了都是这么做的”女儿的吹捧让他有点无奈,“不过今年的木薯确实不一样,煮出来格外软糯,厨下说是山南道改出来的什么新品种” “嗯?” 崔贞突然愣住,“哪来的木薯?” 宋氏看她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缓缓道,“山南道,在藩属国安南以东,有金汤港的那个山南道” 崔贞听完后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慢条斯理的用犬齿一粒粒咬破鸡头米 “那就有意思了,今年年中山南道就开始报灾,说是风信不畅,极热极旱,入秋后又风雨大作,天灾连绵。” “那可不得了,你阿爹我运气真好,这个木薯也不知道是怎么插上翅膀从山南饥民嘴里溜到咱们手里的”宋氏闻言会心一笑,言语中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阿爹,若是你,你会怎么办?” 宋氏几乎是立刻回道,“先令山南府州、道、县三级各出一份灾情奏报,这个要急,目的是让他们没机会对口径” “其次,派人到山南去走走,这也不必多说,但难的是让什么样的人去。如果是我,自然是一明一暗,双线并进。若是求稳,我会走两条暗线” “最后,发动商贾,官府出面,高价购粮,把米引到山南地界后,便是买不起也能给百姓喂一颗定心丸” 崔贞浅浅啜饮了一口糖水,“那我可就要鼓动灾民抢粮了” “哼——不怕你抢,就怕你老实。山南道北部多山,守住几条山路之后便难以流动人口,往西是山,向南是海。邻省南越自海禁之后独占十大洋行,若是祸水东引去了南越,十大洋行比我们先着急。” 啊……一碗糖水下肚,周身舒畅,崔贞满意的放下碗,“还好我不跟阿爹下棋” “人家下棋,下一想一,好点的走一想三,您这都由一见十了” 宋氏抬手用勺柄敲了敲崔贞的脑袋,“打趣到你阿爹头上来了” “不要怪阿爹多嘴,你的信源……恐怕要好好查查了” 阳光正好,书房被晒的通透发亮,每块砖瓦,每块地砖都在折射光线,崔贞不置可否的点头 宋氏心里一千句话,但是总觉得隔着些什么影影绰绰的东西。他的女儿他心里有数,哪里会容许手下人瞒报甚至谎报消息,唯一的解释是她毫不怀疑的用了别人的消息。 若是用了靖王的,那靖王就是个草包脑袋,这种事情上也能出错。他心里陡然而生一股怨气,贞儿不会真的情意正浓迷了眼吧。 “是靖王的消息吗?” 跟太聪明的人说话就是这点不好,你但凡一句话不仔细就会被挖出东西,但她又不愿意在阿爹面前撒谎,便只能和盘托出 “是圣人的消息,小璇她……心思不在这边” 阿弥陀佛,宋氏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有情饮水饱,看着草包也当宝就行,家里出了情种就够家门不幸了,要是情根深种之人还是个…… 崔贞突然反应过来,“小璇也不会犯这种错的啦,阿爹你想多了,这种错一看就是朝廷里那帮饭桶才弄得出来。如此看来,山南道上下恐怕是铁板一块,水泼不进,针扎不透了。” 宋氏悻悻的点头,他自己嫁给了崔易这个耙耳朵,被宠了半辈子,更清楚生女类母,崔贞搞不好一样的宠靖王。心里盘算晚些时候去给家里那个死鬼上柱香,让她在天之灵别光躲懒,好好跟闺女说道说道。 山南道铁板一块与我何干,我闺女被人吃得死死的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心里万马奔腾,但是面上宋氏仍然是一幅和气满堂的样子,“梁伯如那边知道吗?” 这句话其实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崔贞愣了下,“他应该知道…… 话还卡在喉咙里,崔贞突然就知道了宋氏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 尾大不掉,必致灾殃 梁伯如党羽颇多,堪称遮蔽朝野,可是君以此兴必以此亡。近些年天灾连绵,流民肆虐,被养大了胃口的衣冠禽兽们饥肠辘辘,平日里梁伯如能做到率兽食人,但现在一招不慎他可能就要被瓜分了。 如果梁伯如也不知道山南道的真实情况,那就说明他已经失去了一部分对地方的控制力。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么,她们就有可能借着这个机会,和他携手,拆分一下已经板结的豪绅地主乃至于一些一门几进士几抚基的士族 崔贞心中感慨,立马打蛇随棍上,“阿爹,你帮我写下来嘛” “写下来干什么?” “诶呀我吃太饱了不想写字,等会儿全忘记了” 宋氏真的忍不住了,“胡闹!” 书房里一片安静,崔贞充耳不闻,什么雷霆震怒,她只听到这蚊子叫的怪响亮的,把鞋一脱就倚在榻上酝酿睡意 生气归生气,宋氏又不能扯着这个女儿大喊不许睡,只能一甩袖子退出了书房 她重新闭上眼,听到砚台发出低沉的摩擦声,而后干脆利落的停止,白宣被随手展开,用镇纸推平。小小的湖州笔吸饱了墨水,思绪一泄千里,笔锋圆融而坚硬 那是她回忆里的阿爹,也是她耿耿于怀的过去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没有比这两句话更好形容她眼里的阿爹。 她第一次贪玩贪睡没做完文章时,也曾吓得啼哭不已,阿爹看不下去,偷偷仿着她的笔迹帮她写功课 先生看完极其感动,感慨她惊才艳艳。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话,只老老实实的重新写了一篇,交给阿爹批红 此后的日子里,她和阿爹对着同一个题目做文章写功课。先生看一次拍案叫绝一次,感慨她才是崔府真正的读书种子 可惜是个中庸 可惜,是个,中庸? 她那一秒愤怒不已,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她阿爹。她第一次意识到那样的天堑,那道天堑甚至让阿爹被埋在了比她更深的地方! 那是她阿爹的文字,是阿爹刻意仿着她的口吻和思路写的文章,若不是阿爹被困在这内宅,他的文才本来应该传唱于霄汉! 那样的愤怒像是火一样在她的血管里涌动,她花了很多心思去读书去写策论,她想要阿爹能更好的写他想写的话,论他想论的事 她起身提笔 门窗又被忽地敲响,崔贞有些惊讶的抬头,宋氏的影子投影在糊窗的白棉纸上 “不要就这样睡,阿爹给你拿毯子来了” 崔贞赤着脚来开门,宋氏看见又是一叠声的抱怨。她堵着耳朵踮着脚跳回榻上,“忘了忘了,家里没地龙,冻死人了,阿爹别念了“ 宋氏只得收声,手下却是不停,给崔贞默默掖严实了,裹得崔贞只露个脑袋。 “眼下化雪呢,最是冻人的时候,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这样。寒从脚起,万一落下些毛病,以后一辈子都要吃苦头的。” 身为医者,崔贞当然知道这些道理,家里就有一个在西北冻坏了腿的,碰到天阴风大乃至下雨落雪就疼地一瘸一拐的。她被透过窗棂的太阳晒得浑身暖烘烘的,窗外的叶子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崔贞眼前忽闪忽闪的,突然就泛起一阵困意。 “那还有阿爹在呢,阿爹肯定有办法……” 被古拉格的风雪打磨得瘦削的男人只是静静的摇头,飘渺的歌声从他喉间轻轻飘出来,榻上的人迷迷糊糊的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他坐在女儿的脚边,无可奈何的发出一声叹息。 阿爹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办法的啊,小贞 此树快长快长,吾女快长快长,树高亭亭如盖,阿囡得此声欢 感谢糸感谢竹椰椰,还有 买咯袜子,Tepler,过冬的海豹,佛,悟人生,以及易兔甲 的营养液 我前两天无意中发现了还能查看哪些人给投了营养液,一直想着下一次更新的时候谢谢大家 写这章的时候其实满脑子都是“儿寒乎?欲食乎?”,总觉得下一秒妈妈就要来敲门问我要不要吃点点心了 有位伯母会在我们小屁孩一起打游戏的时候给我们切好水果送过来,她也不说什么,只安安静静看着我们把手柄搓的噼里啪啦响 她们年轻时在想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这口木薯真贵啊 第35章 山河空荡 常言道,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眼下陈璇就是这样的感觉。 靖王府的人不甚兴旺,在朝里的多半是从军的武夫,不是陈璇这么多年不肯培植党羽,实在是没了科举这个龙门,她连往哪助力鲤鱼起飞都不好出力。就算要开个萝卜坑那也要今年栽萝卜吧,这地都撂荒十年了,什么都做不了。 梁伯如倒是门庭若市,请安的问好的,一口一个“恩师”,徒子徒孙都不知道排到哪一辈了。陈璇自觉牙酸,闭门谢客,不跟他们搅合。 可惜这世道不是你关了门苍蝇就飞不进来的,沈明这样的大苍蝇那可真是有水平,人家光明正大找了由头说要商议山南道赈灾大事。 那行吧,也别私下串联沟通了,直接就在天坛把巡盐的事情摊开了说吧。 沈明老神在在的倚在躺椅上,冬日里的暖阳轻轻打下来,晒的他双眼微眯,颇有一派文人静气。二指轻动,边上侍立的长随便后退一步,不知是要做什么去。 “巡盐的事情是梁伯如来找你说的?” “嗯” 他睁开眼问道,“什么叫嗯啊?” “嗯就是说确实是他来找我”,陈璇这几日心情阴晴不定,说不出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天坛这个地方,沈明这副要死在榻上的没骨样看的她尤其心烦。 刚刚出去的长随悄无声息地端了两个盒子进来,打开时险些恍了陈璇的眼睛。长随们跪在沈明两侧,金银翡翠宝石制成的烟嘴在盒子里流光溢彩,仿佛平地生虹 “哪那么大火气啊?”沈明顺手一点,看向陈璇的眼睛带着包容的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慈父在侧,哄着撒脾气的女儿 “毕竟是你跟梁伯如之间的事情,我又不知道,肯定想听你这个当事人说下细节” 火石轻轻划过,陈璇无端觉得一股浓烈的硝烟味,她深呼吸,“他自己登门拜访,开口就说要巡盐,甚至开诚布公的说自己只查盐税” 金黄的烟草在烟锅里发出微不可闻的嘶嘶声,沈明一张嘴,烟嘴便送到了他嘴边,他若有所思的吸了两口 “那你的意思是?” “让崔正跟着去办,把崔贞这些年拿到的盐引不论如何都做成正账,也看看梁伯如在江南到底想干什么” 两个长随轮流伺候着若有所思的沈明,他一动不动,只需张嘴,烟嘴便会送到他嘴里,除了吸烟还需要他自己的肺,其余一概安若泰山 “十年时间,便是两次科举,天下举子皓首穷经,无非为了一个功名” “屡试不第苦,试都不能试更苦,若是家里蹲吃白饭,那更是苦的没边了” 陈璇看着那两个跪着举着一炷香都还毫无颤抖的长随,眼神飘渺,沈明的话飘飘荡荡,无端的引得她一阵出神 “明年……哦不对,过完年该说是今年了,今年科举的事大家都有心思,你要抓紧”沈明噗一声吐掉烟嘴,身边两人噤若寒蝉,小心翼翼的举着烟杆跪爬开,生怕碍了主人的眼 “阿昭在西北那么多年,总有拿的出手的学生,我守着龙门,能捞一个算一个吧” 那两个字如同一个咒语,刺的靖王殿下猛地回过神来,她应激般张了张嘴,又徒劳的闭上 沈明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只顺着笑道,“不过怎么让这个差事落到我手上,那就要看你了,毕竟陛下是个跟你一样的驴脾气” 陈璇长叹一口气,“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明天就是钦天监选好的正日了,眼下穆青的仪仗就在来从斋宫来天坛的路上。梁伯如和傅安澜是祭天正副使,眼下在外面调停各方,忙得脚不沾地 她和沈明只是按例出席,这才能在小院里勾兑些勾当,反正到了时辰去列阵迎君便是 “梁伯如这些年借着国子监为不少人谋了功名,可惜都卡在外放上,搞的翰林院和吏部候补板凳都不够用了” 沈明笑笑,“冷板凳多坐坐也好,不知冷哪里知热啊” “别操心那么多了,该干嘛干嘛吧,崔贞那边让她最近手脚干净些,陛下那边你自己管好” “至于傅安澜……” 拉长的声音让陈璇下意识皱起眉头,还未等她开口,沈明便饶有兴味的转了话头,“傅帅在西北大有建树,平定蛮族,定疆划界,都是不世之功,想好怎么办了吗?” 眼前的人已经不是皱眉了,简直是拧成一团。沈明笑容浓郁,他就喜欢看陈璇心里千回百转,拧着自己,生怕对傅安澜“太过关心”,转头又是“毕竟朋友”的样子 痛苦是感情里最具有魅力的地方,沈明自认空活几十岁是块阴湿朽木,对爱情二字的理解只在一个“哦”字上。头一次发现一段现实里的感情能那么波澜壮阔跌宕起伏,比看话本子有意思多了 话本子哪有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靖王能早朝这样的剧情啊! 陈璇并不能知道对面那个人在想什么,但她敏锐的感受到了对方的兴奋,她警惕起来,“朝廷自有法度” 沈明摇摇头,决定为这俩人眼下的反应釜里再添点什么 “朝廷自有法度,可是朝廷不长良心,你看梁伯如会心疼她吗?皇帝,哦不对,太上皇会心疼她吗?” 娓娓道来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恨铁不成钢,沈明恨不得找个木椎狠狠敲两下某人的榆木脑袋, “那么多年了,你们把青春都扔在西北那鸟不拉屎的地上!论功行赏了现在要相信朝廷会公正不阿了?” 陈璇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道,“知道了知道了” “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去更衣了,穆青应该快到了” 被噎了一口的沈明怒从心头起,冷冷回道,“没事了” 靖王微微颔首,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对了沈明” 一肚子火的沈相抬头时颇有几分肃杀,眼角眉梢都是不耐,“什么事?” “千古多少兴亡事,无非不把人当人,如此行事,无异于玩火**” 沈明定定的看了陈璇一会儿,忽地笑出声来,“你自己穿越前也算个天龙人,这会儿在这装什么启蒙思想家” 陈璇满不在乎的摇摇头,转身欲走,“别误了时辰” 影若修竹,步似流星,背影倒是飒沓,沈明不知想到了什么,向暗处招了招手 十几里外,尚在农闲时节的农人村民们兴高采烈的在远处看着招展的龙旗和连绵的旗枪发出赞叹。清水净道,黄泥铺地后,缇骑便络绎不绝的出现在了地平线上,银刀骏马,令人神迷 君如北辰,群星所指,帝国的中枢正在此处凝聚,璀璨夺目,令人目眩 可惜封冻的土地并不因此产生,被扫了一整个冬天地皮的平原空空荡荡地看着灰色的天空,无悲无喜 感觉有点把不好节奏,希望速速摆脱剧情搞点感情戏。不过这一段确实很重要,现在的剧情会推动新一轮的情感发展,可怜小陈了(摇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山河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