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杀手有点呆》 第1章 第 1 章 月上枝头,寒鸦夜啼。 “起轿——”红娘扬袖轻喝,朱红喜轿应声而起,“今生不得长相守,泉下相逢结良缘!” 一瞬间,唢呐高歌,木鱼声响,旗锣伞扇齐举,灵幡纸钱翻飞,用朱砂写的囍字,在烛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轿中,红盖头下的女子四肢被缚不得动弹,额头帖黄符不可言语,清丽面容惶然惨白。 忽然狂风大作,白布红纱纠缠翻飞。 伴随着野兽的嘶吼,几团青火自林深处飘来。 迎亲队伍中跃出数名修士,持法器上前,却毫无还手之力倒飞出去。 “不是野兽!是妖!”此言一出,迎亲队伍一阵混乱,纷纷丢下手中的东西,四散逃命,独留红轿立在原地。 青火幽幽闪烁,如浪般扑向红轿。 只听轰的一声,红轿四分五裂。 在方才混乱中,红盖头早已落下,女子惊恐地瞧着黑暗中渐渐走出一道黑影。 忽然,黑影猛然朝她袭去,她本能闭眼,预想的疼痛并未降临,她缓缓睁眼,便见一位白衣男子挡在身前。 妖魔惊怒交加:“怎又是你!” “是啊,又是我。” 白衣男子单手格挡妖魔攻势,语气慵懒,“几日不见,你怎么沦落至这深山老林?害我一顿好寻。” 妖魔忽然往后跃去,掷出火球,趁势遁走。 “今日,你休想再逃。” 江临雪凌空召剑,一跃而起,斩破袭来的红球,踏风追敌,接着掐诀一推,佩剑向前直取妖魔要害。 江临雪浮于空中向前飞行,周身荧荧蓝光流窜,只见他双手快速翻飞掐诀操控佩剑进攻。 妖魔狼狈不堪,明显不敌,随即遁地逃跑。江临雪见状右手一扬,佩剑立马掠回掌中,他凌空极速而下将剑贯地而入,刹那间,蓝色电光于剑锋迸发,以摧枯拉朽之势轰然炸开。 接着,他右手轻抖,长剑如流星破空钉入古木,须臾间,一道黑影渐渐凝行。 妖魔终于害怕了:“仙长饶命!我再也不敢挑衅你,我也从未害人性命!求你放我走吧!”江临雪凤眼微眯,扫过轿中之人,玉手轻抬,声若寒泉:“但你作恶多端,不可饶恕。” 言罢,妖魔周身灵力骤起,又尽数涌入他手心,哀嚎响彻天空,他掌中出现一颗妖丹,而妖魔也轰然倒地。 江临雪把妖丹收于囊中,转身正待离开,便见一个身着玄衣男子御剑而来。 来人瞥了眼地上的妖魔,开口道:“道友可有不得之物?在下愿倾囊相助,只求将妖丹相赠。” “无可奉送。” 正当两人将要擦肩而过之时,男子伸手相栏:“道友,我是飞霜宫宫主,我有能力保道友一生无虞,世间珍宝千万,亦可帮你尽数取得。” 飞霜宫宫主? 江临雪饶有兴味地侧目打量——飞霜宫有三位宫主,瞧着眼前人如此年轻,莫非是那个传说中仙盟大会拔得头筹,又冲冠一怒为红颜,火烧江堂门的云宫主云沧青? 他试探问道:“无论所求何物,你都能允我?” “那我要做云宫主道侣。” 江临雪微微一笑,“你可否应下?” 云沧青脸色微变,微眯着眼睛:“道友莫要戏言,挑逗于我。” “不是戏言,既不愿应,那便免谈。” 江临雪遗憾地摆手,抬脚就走。 江临雪与云沧青擦身而过,忽而一道劲风自身后袭来,他立马侧身避过,同时转身向后掐诀,只听轰的一声,双方法力相撞,尘土飞扬,衣袂翻飞。 “宫主这是要强夺妖丹,杀人灭口?”两人同时躲避开,召出佩剑飞身于空中打斗,两人身形极快只能见残影,打得难舍难分。 江临雪手腕一转猛挥下去,剑气在月光下划出冷冽弧线,云沧青飞速躲避,剑锋擦着他的耳际削落几缕青丝。 两人又同时猛挥长剑,双剑相触的瞬间,气浪掀飞满地枯叶,两人借力倒飞出去,各自执剑对峙,衣袂在劲风中猎猎作响。 江临雪深知一时半刻分不了胜负,也无意纠缠,于是朝着云沧青猛挥一剑,刹那间,剑气朝云沧青猛袭而去,江临雪随即丢出一颗红球,限制他的行动,然后他转身就走。 他来到红轿的地方,走向轿中人,他抬手一挥,缚住女子的麻绳骤然断裂,镇身黄符亦化为齑粉。 女子欲跪磕头,膝末及地,便觉一股清风拖住身形,正觉奇怪,便听见身前人温声道:“不必行此大礼。” “跟紧我,我带你出去。” 女子随着江临雪走了几步,忍不住掉眼泪:“恩人要不你走吧,我身附印记,逃不脱的,他们不会放过我。” “什么?”“我被兄长卖予飞霜宫,我听闻飞霜宫乃四大仙门之一,道友我怕连累你,你走吧。” 江临雪刚想出言安慰,便见腰间铜铃轻响,他用手轻轻一碰,一抹金光缓缓浮现在眼前。以防消息泄露,这些都是独创的文字,所以他根本不用担心女子识得。 只见上面写——任务:潜入飞霜宫卧底。后面是对飞霜宫的详细描述。 江临雪微挑眉,怎么又是飞霜宫? “道友的意思是,有人要抓你进飞霜宫?抓你的是何人?抓你进去是做什么?” 女子擦擦眼泪:“抓我的好似是个宫主,我兄长说不会要我性命,好似去守什么密室…我怕。” 江临雪柔声道:“道友莫怕,是何种印记?容我瞧瞧,看能否帮你洗去。” 女子撩起衣袖,就见手臂上有一道黑红色老虎印。 江临雪抬起手,运气灵力覆于老虎印上,仔细感受一番后开口道:“这好办。” 他自乾坤袋中拿出符纸,口中念念有词,符纸轰然自燃:“道友且忍一会儿。” 他把燃烧的符纸置于老虎印上,女子咬牙忍着被灼烧的痛意,待符纸烧完,江临雪轻轻掸开灰烬,只见老虎印已消失不见。 女子喜出望外,在自己手臂上翻来覆去瞧了一番,又立马想跪以示感谢,却被江临雪伸手拉住。 “多谢恩人。”女子喜极而泣,“恩人我叫徐翠花,来自离火村,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江临雪微微一笑:“照影。” 见眼前人又要谢来谢去,他直接出言打断:“你这身行头太过招摇,我这正巧有空闲衣服,你拿去穿。” 他自乾坤袋里拿出一套衣服和一个纸鹤,“纸鹤有隐息功能,你跟着纸鹤就能安全离开。” “不过,需要取一丝你的血,纸鹤才能与你绑定。” “不必担心我,方才你也见到那抹金光了吧。” 见徐翠花点头,他继续道:“我是偷跑出来玩耍的,家中奴仆唤我快些归家,我们就此别过。” 徐翠花再次感谢一番,换好衣服,拆下发饰刚想离开,就被江临雪拉住。 “这些发饰看着价格不菲,你带走还可换些钱财。” 江临雪抬手轻轻把徐翠花的碎发挽到耳后,温声道,“我与你投缘,瞧你一见如故,人生这么长,今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可允许我取两三个发饰?就当做今后的信物了。” 徐翠花自然答应,忙不迭的点头。江临雪并未选像步摇那种在奔跑中容易掉落的发饰,而是从中挑了一对红珠耳环,红发带,扇状花胜。 目送徐翠花离开后,江临雪拿出符纸,放于手臂上,符纸再次燃烧,待灰烬擦去,便见一道相同的老虎印出现在手臂上。 接着他快速换上徐翠花的衣服,修改弄乱发型,把红发带、花胜以及一只红珠耳环戴上。 他自乾坤袋里拿出一张符纸,把另一只红珠耳环和一缕青丝裹于其中,接着往空中一抛,手里掐诀,嘴里念叨着什么,符纸在空中自动折成鸟状,只见金光一闪,变成鸟儿飞走了。 做完这些,江临雪转身走回红轿旁,瞧着满地狼藉,于是伸手撕破嫁衣,蹲地蹭污裙裾,拿出匕首轻轻在手上一划,顿时出现一道红痕。 最后,他找到一处隐蔽的草丛中躲着,静待猎物。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窓寇萃率的声音,三个蒙面黑衣人走至红轿旁。 “人呢?莫不是真被妖魔吞了?一群废物!一只妖都解决不了。” “别废话,印记尚在,并未走远。” 领头黑衣人低头看着罗盘,“宫主正逢棘手的事,在他解决完,我们还未寻到人,下一个解决的就是我们。” 忽然一阵石头滚落的声音传来,黑衣人立马警觉,缓缓朝着声音处走去。 “何人在那?”忽然一抹红影自草丛里窜出,极快的向着远处跑去。 “人在那!”黑衣人立马追上前。没跑几步,黑衣人便追上,领头黑衣人抓住那道身影,猛地掀翻在地。 江临雪狼狈地自地上爬起,缓缓后退,哭得梨花带雨止不住发抖,哽咽哀求道:“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还不想死。” 黑衣人并不和他搭话,扯起他便走。江临雪十分敬业地挣扎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领头黑衣人被吵烦,直接把他丢在地上,给他下了噤声咒,接着唤出一条蛇缠上他。 江临雪嘴角微抽:“……”这大可不必了吧。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道金光,准确无误打在蛇上,那蛇随即双眼翻白,无力脱落耷拉在他腿上。 黑衣人瞬间警惕,便见玄衣男子走了出来。 江临雪秉持做戏要做全套,慌张扫开蛇,蹲在地上发抖,悄悄瞥了眼来者,凤眼微眯:是他?云宫主。 只见黑衣人恭敬行礼:“云宫主。” 云沧青瞥了眼地上缩成一团、双手抱头瞧不清脸的男子,轻启唇,嗓音如沁入冰水一般:“这人是怎么回事?” “付宫主让.....” 话音未落,云沧青便出言打断道:“放了她,你们也可离开。” “你……”领头黑衣人的脸止不住的抽动,深吸一口气。 身后有个黑衣人傲气地说道:“两宫主的大殿也是有些距离,云宫主不必替我们付宫主拿主意。” 言外之意便是:让云沧青手别伸太长,别多管闲事。 闻言,云沧青面色如常,忽然抬起手一挥,黑衣人便飞了出去,狠狠砸在树上,又重重摔在地上,吐了一滩血,最后没了动静。 云沧青看着面色铁青的领头黑衣人,不紧不慢地说:“放人,有什么事让姓付的亲自见我,他不是说,我与姓付的大殿离得远?把他叫来,我也好趁此机会好好与他叙旧,联络感情。” 领头黑衣人不敢多言,咬牙行礼离开。 “跟着它。” 云沧青凭空召来一直纯白色的小鸟,“就能出去了。” 说完,转身离开。 “恩人,可否带我离开?” 声音之熟悉,云沧青僵立原地,猛然回头,便见江临雪缓缓抬头,一双含泪眼眸正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你……” 第2章 第 2 章 云沧青双眼微睁,眸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之色:“你是……” 穿嫁衣之时,江临雪早已卸去易容术,嗓音亦恢复如初,只是用了点法术,让自己在他人眼中看来是个女子。 按理说,他绝无可能面熟于自己,那为何会露出这般神情? “恩人,奴家已无家可归,不知您能收留我?” 云沧青阖眼片刻,压下心中骇然,再度睁眼,附身蹲下,与江临雪平视。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有波涛翻滚,开口时声音低沉,细听之下,竟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敢问仙子名号?” 江临雪偷偷瞥了眼云沧青声若蚊蝇,怯怯道:“奴…奴家名唤……徐翠花。 “云沧青眼睛不瞬地盯了江临雪,良久之后,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仙子你先起身。 “江临雪以手撑地,艰难起身,尚未站稳,便又痛呼一声,跌回地上。 他抬眸,楚楚可怜地求助:“恩人,方才逃跑之时,奴家不慎崴了脚,你能拉我一把吗?”云沧青沉默须臾,抬起手臂。 江临雪怯生生地瞧着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借力缓缓站起,道谢的话尚未说出口,云沧青已如闪电般收回。 “道友,现在没事了,你走吧。”他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没走几步便发现自己衣袖被人拉住了,他微微侧头询问地看着江临雪。 江临雪可怜巴巴地说:“奴家已无家可回…恩人能否…收留我?”风声簌簌,落叶飘零,江临雪发丝凌乱,凭添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云沧青眸色幽深,细细打量着他的面容,两人四目对视,一时无言。江临雪本是临时领了入宫任务,又正巧遇到要抓入飞霜宫的徐翠花,他便想着借徐翠花的名头混入飞霜宫,却不料中途遇到云宫主,想要放他走。 欲入飞霜宫执役拜师,素为常人公认的难事。他原以为要废一番唇舌,装出可怜之态,他被带入飞霜宫,连衣服都还未换,便被云沧青直接带入大殿。 云沧青信步走上高位,让他不得“恩人”“奴家”地说话,又抬手消除他身上的老虎印记,接着命他叙述事情经过。 江临雪面露悲戚之色:“奴家……我被兄长卖予飞霜宫,他们缚住我的手脚,贴了符纸,使我动弹不得。 行至林间,却遇到了妖魔。 “云沧青坐于高位,一手摩挲腰间玉佩,一手有节奏地叩击扶手,面色平静:“你们既遇妖魔,旁人已逃跑,你既动弹不得,怎么毫发无伤?” “伤了的,恩人你瞧。”江临雪抬起手,将手上红痕展示予他,“且是有人救了我。” 见云沧青面露疑惑,他继续道:“是个貌美的白衣仙长救了我,他神通广大,心地善良,一现身便把妖魔打跑了。” 云沧青微眯眼睛,不自觉抬手触碰在红雾中受伤的手臂,沉思片刻后问:“既然如此,他为何未把你一起带走?” “我也不知。” 江临雪眼底满是失落,难过地低下头,声音低微而破碎,“我甚至不知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亦未来得及当面感谢他。” “……”云沧青目光幽幽,深吸一口气,瞧着失落站于大殿,尽显孤独无助的江临雪,继而阖眼,捏紧腰间玉佩。 抬起头来。”云沧青再度睁眼,目光锐利如鹰,面色阴沉,声音比方才更冷几分,“细细说来。” 江临雪不明白云沧青为何忽然变了脸色,脑中快速运转一番:“我们遇到了妖魔,那些人皆作鸟兽散,妖魔欲吃我,幸得白衣仙长从天而降救了我。他为我解开束缚,命我躲起来,而后便就去追妖魔了,我苦等良久,也不见他归来,后来就被那几个黑衣人抓住了。” “他....他不会遭遇不测了吧?”江临雪脸色一变,面露担心之色,猛地跪在地上,“宫主您也在林子里,您有遇到那位白衣仙长吗?” 云沧青低垂目光,盯着跪于地的江临雪,片刻后开口: “……没有。” “最后一个问题。”云沧青站起身,盯着江临雪,“你叫什么名字?” 江临雪抬头与他对视,坚定地说:“我叫徐翠花。” “云沧青不再言语,右手一抬,一道光柱暮然升起,把江临雪团团围住,紧接着,金光自下而上,渐渐缠绕其身。 江临雪盯着周身的金光,猛然抬头看向云沧青:“宫主,这是何意?” 云沧青淡淡开口:“入宫之仪。”不用他说,江临雪也知道——凡入飞霜宫者,皆要经受测试,一验是否契合飞霜宫心法,二验灵力是否强悍。 如若不适合,要么离开,要么在飞霜宫打杂。 只见那围绕他的金光渐渐转为青色,此乃灵力低弱之兆。 云沧青瞧着惴惴不安的江临雪,终是应允他留下。 …… 飞霜宫乃四大仙门中最神秘的门派,进出规制森严。 因此他如此容易便入飞霜宫,这几日,也成了众弟子讨论的对象,所幸门派规矩森严,也未有人因此来找他麻烦。虽说已入飞霜宫,可他尚未接到下一步指令,故而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说来也奇怪,以往他执行卧底任务,后续任务往往很快便至,而此翻卧底入飞霜宫,竟第三日才得后续任务——接近云沧青。 有一次,他再池边浣衣,无意中发现飞鸟刻意避开某处房梁,心里顿生疑窦。遂背对房梁,闭目凝神,将神思尽汇于一处,竟发现那藏有一隐形人在监视着自己。 此人应当是身藏隐息符,否则他怎会未能第一时间察觉。 难道新进之人必会被监视一段时间?何必呢?直到飞霜宫又新来一个弟子,他才知道一一这监视竟独独针对于他?!是谁的人?是那云宫主的人?还是付宫主的人? 江临雪瞥了眼不远处的空地,坐在炉前烧水百思不得其解,那日的回答并未有任何差错,这两日行事也十分安分,怎就被特殊“关照”了呢? “小花,回神了,快换柴火。”一名女子走上前,轻拍他的肩。 “哦好。”江临雪拿出柴火,就听见万昔说:“扔远些,柴火灭了,烟熏得紧。” 江临雪颔首称是,环顾四周,接着朝着那片空地扔去。 刹那间,空中忽现一窜火苗,随即消失,他恍若未见,淡然移开视线。 万昔叉着腰没好气地说:“哎呀!小花,扔出去前要先把柴火灭掉啊。” 江临雪睁大眼睛,赧然挠头,里面舀起一瓢水,上前扑灭:“是我疏忽……下次定当注意,不好意思啊。” 万昔叹了口气,正欲说些什么,恰有人前来将她唤走。 江临雪转头目送万昔离开,复又转回,不经意间抬头,隔着蒸腾的水汽看见了一道黑色身影。 江临雪急忙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上的柴灰,绽开灿烂笑颜,朝着那人挥了挥手:“云宫主早安!” 云沧青回首看来,淡然点头:“早。” 随即,他转身离开,回到了清泉殿的大殿上。 云沧青坐于高位,背靠椅背一手撑头,半披高马尾散落肩上,另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扶手,一副慵懒模样。 殿里还有一人,正站在大殿之上。 那人是个粗犷的男子,身着一袭黄袍,颈间挂着月牙饰物,脸上有络腮胡,约莫四十余岁,正怒视云沧青。 云沧青漫不经心道:“付宫主此次前来,是同我叙旧,联络感情吗?” “那是自然。听闻今日云宫主阁内进了一个女子?” “没错。”云沧青懒散点头,“还是从你手中劫的。” 付厉深吸一口气,强忍心中怒意:“此人是我费尽干辛万苦才寻得,云宫主可否忍痛割爱?浮灵珠我已取得,我大可与你交换。” “人是我的,珠子我也要。” 云沧青自椅上起身,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衫,而后眼皮轻掀,居高临下觑了脸色发青的付厉一眼,“付宫主,你还是多想想这件事如何向刘宫主交代吧。” 听到最后一句,付厉面皮微抽:“刘宫主那边,我自会解释,劳烦你关心了。” “谁关心你了?要脸?”云沧青满脸嘲讽,毫不吝啬讥讽,“好了,感情联络好,你也可以走了。” 付厉忍无可忍,怒目而视,抬手指着云沧青:“你休要太过分!别真把自己当回事儿,若不是看在刘宫主的面子上,我早就……” 话音未落,云沧青不耐地一挥手,一道金光瞬间笼罩住付厉,眨眼间,付厉便消失在原地。 云沧青重新坐回高位,闭眼伸手揉了揉眉心:“出来。” 空旷的大殿上,一道黑影慢慢显形,接着跪地行礼。 “汇报。” 黑衣人恭敬回道:“付宫主所抓的人,生辰属阴,是要以血为盟,命其于密室守灵……” 云沧青把玩着腰间玉佩,淡淡开口:“换些我不知道的。” “……属下前往离火村,经村民指出,寻到一户姜姓人家,家中有一女子,约莫三十岁, 属下持画像询问,那人却称并不识得。 “云沧青动作一顿,眯起双眼,缓缓抬头,目光阴冷地盯着黑衣人,低沉而冰冷:“不识 得?” “…正是。” 跟随云沧青多年,黑衣人深知那个坐于高位的男人已然动怒了,遂将头埋的更低,恨不得此刻隐身,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很好。” 云沧青怒极反笑,“他有任何异动,就地斩杀。 第3章 第 3 章 云沧青抬脚走出大殿,只身来到后勤,环顾四周,却并未见要寻之人,方举步离开,未走几步,忽闻一道清脆地声音传来:“云宫主,午安!” 听此,他眸光森冷,侧目瞧去,便见江临雪笑靥灿烂。 正好,还不用他去找人,自己倒是先出现了。 他瞧着那神采飞扬的脸庞,眼中愠怒渐浓,双拳不由得攥紧。 江临雪入飞霜宫已有些时日,虽局于云沧青管辖的宫殿范围,但除了刚来飞霜宫,这还 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他。 他面容如玉,马尾高束,蓝绸发带绣纹精美,在风中,随步轻晃,清澈明朗的眸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稍缓了那凌厉面容的锋利。 只是此时此刻,周身却有种风雨欲来之势。 江临雪不知自己将要大难临头,依然分外热情地挥手打招呼:“云宫主我们又见面了, 您是要去哪里呀?” 云沧青快步朝着江临雪走去,低沉的声音透着不悦:“与你何干?” 本以为云沧青会像往常那般径直离开,却没想到他会走过来,更没想到会遭到他的冷脸,还被冰碴子糊了一脸,江临雪瞬间呆立原地。 “…是我多嘴了。” 江临雪忙垂首恭谨作答,片刻又侧头偷觑云沧青阴沉的面容,小心翼翼地问:“……宫主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 云沧青没接话茬,直截了当道:“你叫徐翠花,是吧?” 江临雪一笑,右脸露出一个酒窝:“没错!没想到宫主竟记得我的名字。” “徐翠花,于清泉阁大声喧晔,该罚。得空便去善恶殿领罚。” 江临雪一时语塞:“……” 云沧青冷漠绝情道:“我不想再听见你的声音,往后你也少在我眼前晃悠,可明白?” 江临雪连忙点头:“……明白了。” 云沧青扫过江临雪的衣服,继续吩咐:“在我的清泉阁内,也不准穿青衣。” 江临雪:“……?” 这是何规矩?如此霸道吗? 江临雪满心疑虑,暗自思忖:这几日和他打招呼也就只有三次,莫非热情待人的法子, 在他这里行不通? 江临雪凤眼微睁,惊喜交加,正欲道谢,瞥见他表情不善,忙将话语咽回,只连连点头。 “算算时辰应该差不多了,你早些换件衣服去前厅。” 云沧青走后,江临雪便按照他说的,换了件寻常衣服,一刻不耽搁匆匆赶往前厅。 江临雪一踏入前厅,厅内谈话声忽然戛然而止,十多号人齐刷刷转头看来,一时间鸦雀 无声。 他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干巴巴地说:“你们好,抱歉,我来迟了。” 这时,一名男子上前问道:“你便是徐翠花?” 江临雪老实点头:“是。“ 男子白了江临雪一眼,接着大声对着其余人说:“时辰不早了,既然他已来,我们便启程吧。” 万昔悄悄凑上前来:“他叫袁珂,入飞霜宫四年有余。小花你勿怪他,他就是这个样子, 看上去不近人情,其实心地良善。” 江临雪无奈道:“我尚未言语。” 万昔有些尴尬,急忙转移话题道:“小花,可是你去求云宫主准你出行?” 见他一脸疑惑,万昔解释:“我们本已要走出飞霜宫了,忽接云宫主传信说,你也要同去。我们这折返挥前厅等你。” 江临雪一惊:“…不会吧。” 万昔极其肯定的点头:“就是这样。” 江临雪对于云沧青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 飞霜宫进出宫都不容易,那为何会这么随意准许他出宫?难道单单只因为烦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还是小心为上。 但不管怎么说,难得出宫的机会,江临雪是不会推辞。 复行几步,万昔仍不死心:“当真不是你求的?” 见江临雪摇头,万昔开始分析道:“云宫主那人虽爱做善事,但却不会问闲事。你别和我说,是云宫主主动提出让你出宫,然后还把我们叫回来在大厅专门等你,都不让你出宫自行来找我们。” 江临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言:“可能就是这样的。” 万昔睁大眼睛:“不会吧。” “就是这样。”江临雪诚恳点头,“……你这般神情作甚?” “他。”万昔指着袁珂,“不可能有这个待遇。” “……你的意思是,墨宫主对我特殊关照?” 见万昔点头,他又想到了领罚之事.....这 算哪门子的特殊关照? 于是,江临雪抬手轻戳万昔的脑袋:“你是不是没睡醒?” 万昔捂着脑袋:“我现在很清醒!” “打住,打住!”江临雪不想再聊这个,他问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罢了,先不聊这 个了…对了,我们此番去何处采集物品?” “你不知吗?“万昔忽然反应过来,“噢,瞧我这记性,你新来不久,这次外出我们都 是去玄游镇。” 江临雪好奇地问:“你要采集何物?” “去布庄采集绫罗绸缎。”万昔回答完,又问道, “你去可曾去过玄游镇?” “未曾去过。” “那你跟紧我们,切莫走失。” 江临雪笑脸盈盈答应:“嗯!那边要仰仗你看好我啦,我极易迷路。” 万昔拍了拍胸口,保证道:“放心,迷路花,你到时候安心跟着我就行,镇上鱼龙混杂,不免有地痞流氓,你灵力低微,出门在外由我护你。” “那真是太好啦!“江临雪忽然面色犯难,真诚道,“那位大哥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我 也不敢上前与他道歉,你能否帮帮我?” “这有何难?包在我身上,我去去就回。” 他看着万昔蹦蹦哒哒地朝着袁珂跑去,自己则渐渐降慢速度,不远不近地跟在人群后面。 把万昔支开了,也方便他传音。 江临雪警惕地一一扫过众人,却发现他前面有个蓝衣男子缓缓移至一个黄衣女子右侧与其并肩而行,又微微侧头和黄衣女子交谈起来,而他们的互动看上去并不熟络。 因常年执行任务,对微小变化极为敏感。 他留了个心眼,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先前与万昔交谈时,蓝衣男子尚在他的斜前方,待他故意落到队伍后面,蓝衣男子竟也放慢脚步,与本来在他身后的黄衣女子交谈。 这两个位置都有个共同点,皆在他的斜右边,只有注意力集中在余光,都可知他在做什么。 为了验证猜想,江临雪面上不动声色,两手忽然抬至身前,一副将要掐诀的模样,接着朝右便猛地闪去。 这样一来,如果蓝衣男子真的在看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他忽然一掐诀,就向右边瞬移消失。 如他所想,蓝衣男子猛地侧头瞧过来。 “哎呀!”江临雪佯装摔倒,痛呼出声。 众人皆回头,万昔赶忙上前搀扶:“小花,你没事吧?怎么还摔倒了?可有伤着?” 江临雪指着脚边的石块说道:“我不小心踩到石块了,就摔倒了。” 于是,万昔和江临雪肩并肩行走,江临雪指了指蓝衣男子,小声开口道:“这蓝衣男子是何人?我一摔倒,他便察觉,我不太懂这些,莫不是灵力高强之人,听力视力都会很好?” 万昔却摇头,低声凑在他耳边说:“他我不甚了解,在宫中也很少见到他,以往采集人中也没有他,也不知道此番为何来了。“ 那就**不离十了。 飞霜宫进不知从何进,出不知从何出,地底又深藏大阵,难以传音于外界。 江临雪胆子也大,又或是对自己灵力足够自信一一只要他灵力强过这些人,他施展想不被察觉很容易。 只见他一边同万昔并肩而走,袖下的手一边掐起诀,然后抬手佯装拂袖,小指轻扫过腰饰。 微微摇摆的腰饰在江临雪手的遮蔽下,极快的闪过一股微弱的光。他两只手规规矩矩放于腹部,仪态端着得体,实则在衣袖的遮掩下,双手己然掐诀施展灵力。 弹指间的功夫,耳边响起了只有江临雪能听见的声音—— “何事?” 虽身着灵器,为不被发现异常,传音时间也不能太长。 江临雪似是叹气般极其小声地说 了七个字:“玄游镇布庄,掩蔽速来。” 一旁的万昔疑惑:“什么?” 江临雪张嘴又闭,闭了又张,面色微微发红,羞赧道:“我说,我真的好累,要走多久?” 万昔善解人意道:“没事小花,你不用不好意思,很快了。” 众人行至一处,还是如江临雪第一次入飞霜宫那般,一晃眼就变了场景。他全然没有看出众人是如何出飞霜宫,就一到了一个陌生房间。 袁珂说道:“午时在此处集合。”接着瞥了江临雪一眼,“误时者自行回宫。” 他对袁珂露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却见袁珂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江临雪,无奈的耸了耸肩。 万昔拉着江临雪的手走出了房间:“小花,我们走吧。” 他走在街上,将要进布庄时,无意抬头便看见一个面熟的男子站在街上,那人约莫三十岁,身着显贵的衣服。 江临雪在脑子搜刮着,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不是徐翠花的兄长吗? 在进入飞霜宫前,他给他的同伙传过信,寻来了徐翠花兄长的画像,以防不测。 但…徐翠花的兄长不过一个耕地百姓,现在如何能得如此显贵的衣服?难道说是卖徐翠花的钱? 而且……他怎么在这? 离火村到此处少说有两三日的路程。他无事怎会跑如此远?不仅如此,当他踏入布庄,竟看见了蓝衣男子。 他不禁想到他的同伙…… 徐氏兄长、蓝衣男子、他的搭档…… 今日,这布庄好生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