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产后我靠琵琶捉鬼爆红》 第1章 琵琶 眉州市中心,“暗涌”Livehouse。 舞台灯光昏沉,台下散落着寥寥几个观众,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有的正对着酒杯发呆。 郁弦坐在舞台中央的高脚凳上,怀抱着他那把酸枝木五弦琵琶。琴颈上,镶嵌着一块温润的羊脂玉,在昏黄光线下泛着微光。 他拨动琴弦,一曲《春江花月夜》流水般淌出。清越、空灵的乐声试图在浑浊的空气里撕开一道口子,却如同投入泥潭的石子,只激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这种小众演出,感兴趣的人寥寥无几。 观众台最阴暗的角落,蜷缩着一个半透明的学生身影——一个因过量服用药物而滞留于此的地缚灵。 郁弦上个月演出时就发现了它,本想视而不见—— 师父去世前警告他,远离这些事,安分活下去。“音律术”向来不为天师界所认可,几乎等同于歪门邪道,只是用来自保的。 可……那地缚灵身上弥漫的迷茫和痛苦,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头。 它困在这里太久了。 最终,郁弦还是认命般地,在看似平和的《春江花月夜》中,悄悄融入了几个微小的变调,音符里裹挟上了一丝师门秘传的 ‘安魂’曲意。 “就这一次……弹完就走,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他试图说服自己,何况,这顶多算是……顺手之举。 然而今晚,地缚灵异常躁动。 它周身弥漫的黑气在乐声中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像被激怒的蜂群,剧烈翻涌起来。 “不对……”郁弦心头一紧,指尖加快,《春江花月夜》的平和被打破,节奏略显凌乱。 地缚灵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眶锁定郁弦,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裹挟着冰冷的怨念直冲而来! 郁弦下意识地猛一划弦! “铮——!” 一声刺耳的裂音炸响,如同布匹被强行撕开。他感到胸口一闷,那试图安抚亡魂的曲意被硬生生撞散,指尖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胃里一阵翻涌。 反噬。 台下仅有的几个观众被这声噪音惊动,不满地抬起头。 演出费怕是要扣光了!郁弦脑海里闪过这个比反噬更让他胃痛的念头。 郁弦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正准备强行转换更激烈的曲调—— “啪、啪、啪。” 清晰的掌声,从入口处传来。 一个染着红发的年轻男人倚在门框上,嘴角挂着玩味的笑。他身边还站着一人,面容冷峻,如同覆了一层寒霜。 红发男人径直走到舞台前,目光精准落在郁弦怀中的琵琶上。 “啧,‘朱砂弦’,‘音渡魂’。”他挑了挑眉,“郁先生是吧?手法挺野啊。” 郁弦的心沉了下去。他认识这两人袖口不起眼的纹样——道袍云纹,这是道教监察会的人。 完了,麻烦……还是找上门了。 红发男人掏出证件,在他眼前一晃:“褚奇。这位是嵇松。我们接到举报,你非法动用音律术,扰乱此间阴阳秩序,导致地缚灵怨气激增。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那名叫嵇松的冷面男人,目光扫过因能量冲击而暂时僵直的地缚灵,二话不说,屈指一弹,一枚古铜钱带着破空声飞出,精准地嵌入地缚灵额心。 “……雷火发,鬼神死。六甲六丁,天丁使者……一切凶恶,风刀斩斫。急急如律令。” 低沉的咒语声中,地缚灵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化作一缕青烟,被铜钱吸收。 嵇松手一招,铜钱飞回他掌心,那缕青烟也随之消散。 演出中断,台下观众大为不满,一哄而散。 郁弦闭了闭眼。不仅演出费一分都保不住,估计老板还要他赔钱。 半小时后,道教监察会眉山分部,二仙庵东偏殿。 殿内值班的小道士,此刻正一脸同情地将一份文件递给郁弦。 “郁天师,基于道教监察会联合‘非正常现象管理部’调查,确认你违规运用禁术‘音律术’……现处以个人积分一千五百万,并责令为道监会无偿服务十年。由于您之前积分为零,所以当前积分是:负一千五百万。您对此是否有异议?” 负一千五百万?! 郁弦眼前一黑。咸鱼如他,此刻也感受到了命运的沉重恶意。这得白打多少年工?不,这得倒贴多少年? 供桌上,纯阳祖师吕洞宾的金身法相庄严,默默注视着一切。 “小兄弟,想开点。”褚奇拍了拍他的肩膀,“积分嘛,欠着欠着就习惯了。就算最后还不上,协会也不会真拿你怎么样,顶多就是把你扔进某个秘境里关个百八十年……” 嵇松冷冷地瞥了褚奇一眼,后者立刻讪讪地闭嘴。 “我没有异议。”郁弦垂下眼睫,声音平静,实则内心已是一片废墟。 异议?他现在连异议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道士:“您既然同意,那就在这系统上确认一下。” 郁弦看向那台老旧的台式电脑,屏幕正停留在任务接取界面,沉默地点击了“接受”。 “哎!系统怎么又卡了!郁天师,您要不先到西配殿休息片刻?系统恢复需要一点时间。” 郁弦跟着小道士走向西配殿。 殿门在身后合拢,落锁声清晰传来。 郁弦苦笑一下,打量起这个“临时牢房”。房间不大,陈设简陋。 一个头发花白、道士打扮的老人面朝墙壁坐着,对进来的人毫无反应。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像,画中人面容俊美,身着道袍,背负长剑,脚踏祥云,眉宇间带着几分疏狂与孤高。 这正是郁弦这一门的祖师爷,商咎。 他的画像怎么挂在这里? 师父留下的典籍里,有不少关于这位传奇人物的记载——此人天赋绝伦,精通诸般道术,音律术估计是其中最不值一提的末道。 可惜,此人最后却落得个偷盗师门重宝、屠戮同门后不知所踪的恶名。 他在离那古怪老人最远的地方坐下,抱着自己的琵琶,下意识地低头,将脸颊轻轻贴在冰凉的琵琶弦上,这是师父留给他的遗物之一。另一件,是他贴身佩戴的一枚翡翠平安扣,此刻也微微发着烫。 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鬼使神差地,他轻轻拨动了琴弦。不是任何成型的曲调,只是几个零散、带着迷茫和疲惫的音符。 忽然,那面壁的老人猛地转过头,双眼圆睁,指着画像激动地大喊:“动了!眼睛!仙师的眼睛动了!” 郁弦一惊,抬头望去。画像上的商咎,眼眸处似乎真的掠过一丝极淡的光华,栩栩如生地……看向了自己?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用力眨了眨眼。 就在这时,一个清越而冰冷,带着十足不耐烦的男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炸响: “吵死了!弹的什么鬼东西,断断续续,呜咽如泣,是给本座哭丧吗?!” 郁弦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幻觉?幻听?他已经惨到出现精神问题了吗? “幻听?”那声音嗤笑一声,精准地捕捉了他的念头,“本座在你这破琵琶里睡了不知多少年,今日竟被你这不成调的魔音灌耳吵醒,真是晦气!” 琵琶?他在我的琵琶里?! 郁弦猛地低头,看向怀中的酸枝木琵琶。声音……是从琴颈上镶嵌的羊脂玉中传来的...... “你……你是谁?” “商咎。”那声音回答得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慢,“当然,若按辈分,你该叫我一声曾师祖。” 郁弦:“!!!” 商咎?!师门的开山祖师,那个记载中早已陨落的疯子?!他的一缕残魂,竟然藏在自己的琵琶里? “不必惊讶。”商咎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你魂魄不全,八字极阴,乃天生的‘招鬼圣体’,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若非我这栖身的琵琶与你气息相连,暗中护持,你早被那些脏东西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郁弦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确实格外“吸引”那些东西,师父也曾叹息他“魂魄有缺”。原来……竟是真的? “至于你为何能唤醒我……”商咎顿了顿,语气略显复杂,“你方才心绪激荡,血气上涌,拨动了‘徵’弦。加上你的那点微末根基……罢了,阴差阳错。” 他话锋一转:“小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我现在就吞了你这一缕孱弱生魂,虽不能让我彻底恢复,但也能补益不少,提前脱离这破木头。” 郁弦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 “二,”商咎慢条斯理,“你那‘音律术’只学了个皮毛。后人参不透我留的典籍,故步自封,这术法失传也是可惜。本座暂居于此,教你真正的‘音律破邪’之术,助你还清那区区债务。作为交换,你要帮本座找到另外两块‘定魂玉玦’。” “定魂玉玦?” “当年本座遭人暗算,魂魄被分割镇压于三块玉玦之中。最大的一块随这琵琶流落至此。另外两块……需要你去寻回。每找到一块,本座的力量便能恢复一分,能教你的自然也越多。待三块集齐,本座自会离开,到时你我也算两清。” “我选二。”郁弦深吸一口气,在脑海中回应。 不管这商咎是何来路,但确是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还算识时务。”商咎轻哼一声,“既然如此,便先立个‘魂契’吧。” 一段古老而拗口的咒文直接涌入郁弦的脑海,带着某种玄奥的约束力。 大意是双方在寻得玉玦以及债务还清前互为同盟,不得加害,若商咎违背,愿受魂飞魄散之罚。 郁弦依样念诵——这下连灵魂都签了卖身契了。 “好了。说说你那一千五百万积分,打算怎么还?” 郁弦正要回答,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小道士探进头来:“郁天师,系统好了!您可以走了!” 郁弦站起身。在经过那面壁的老人时,老人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狂热:“仙师……仙师选中了你!” 郁弦:“……” 谢谢,但他并不想要。 褚奇和嵇松已经先一步离开。 郁弦回到家中,反锁上门,才长舒了一口气。今天发生的一切,如同做梦。 “别发呆了。”商咎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想还债,就立刻去道监会的网站,接任务。” 郁弦打登录了那个设计古朴的道教监察会内部APP。任务列表琳琅满目,但积分高的任务要么地点遥远,要么难度标注为“中”或“高”,不是他一个刚入坑的业余咸鱼能碰的。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个难度为“低”的任务上。 【任务编号:D-107】 【地点:眉山市,“惊魂”密室逃脱体验馆】 【内容:调查四人失踪及精神异常事件,查明怨念来由,净化怨念之源。】 【报酬:100万积分】 【备注:已有三位同行接取。】 一百万!虽然对于总债务是杯水车薪,但已是目前能看到报酬最高的“低级”任务了。而且人多,应该能划划水……吧? “就这个吧。”郁弦点击了“接取”。 “密室?怨念?”商咎的声音带着一丝兴趣,“有点意思。准备一下你的琵琶,让本座看看,你究竟弹到什么程度。” 第2章 风铃1 第二天一早,郁弦背着琵琶,按照导航来到了位于市郊的“惊魂”密室。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年轻人已经等在那里,正是来自眉州云台观的陈璋。 他见到郁弦,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很快,另外两名道士也到了。年长的那个自称张筌,态度有些倨傲。跟在他身后的年轻人叫丘云,看起来有些胆小。 密室的李老板连忙将他们引进去。 一个月前,叶秋在游戏结束后精神失常;一周前,玩家李南在回家后自杀;昨日,学生何思、小苓、小寒和钱明四人在密室中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李老板说完,递过几张照片。 照片上,李南的左耳被割下,左边耳道里插着一把螺丝刀,脸上却带着诡异的微笑。 郁弦胃里一阵翻腾。 “我们去现场看看。”陈璋说道。 密室内光线昏暗,构造复杂。陈璋取出罗盘,指针微微颤动,却无法精准定位。 “郁道友,”陈璋看向他,“你可有发现?” 郁弦本想装透明人,摸鱼划水,此时被点到,有点心虚:“我先试试——” 他虽然学艺不精而且没什么实操经验,但“探灵”还是绰绰有余,于是轻轻拨动商弦。 “铮……” 一个清冷、悠长的泛音在寂静的密室里荡开。 陈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从未见过有人用这种方式探灵。 张筌扫了郁弦和他的琵琶一眼,嘴角撇了撇,没说什么。 郁弦闭上限睛,全力感知。那泛音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激起一圈无形的涟漪。音波扩散,触碰到的墙壁、道具都能反馈回不同的“声音信息”。 “这里,不……‘土地庙’那里,”郁弦轻声描述,“残留了极强的怨念,可以听到……无数痛苦尖叫的回声,被记录了下来,怨念不断重复、叠加。” 其实,他还听到了一声不协调的共鸣—— 那并非单纯的怨念,倒像是人自言自语的声音,隐约提到“铜钱”二字。 但他没有说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陈璋神色一凛,道:“李老板,打造成‘土地庙’的那间密室里面有没有发生过不寻常的事。” 李老板苦着脸:“庙门口原本挂着一串风铃,是从收旧货的那里淘来的,说是民国老物件。之前,有员工想把它摘下来清洁,结果刚碰到就昏了过去,醒来后胡言乱语,非说听见好多人在他耳朵里哭喊、尖叫。不过当时我并未多想……” 陈璋:“那现在风铃还在那里吗?” 李老板面色古怪,“不,不见了!就在昨晚何思他们失踪的时候,监控明明拍到他们进去时风铃还在。之后,监控就全部失灵……等我们发现人不见了,警察进去找的时候,那串风铃就找不到了!凭空消失!” 三人简单交流后,决定当晚午夜,亲自进入密室,完整玩一遍游戏,引蛇出洞。 郁弦内心是拒绝的,但其他三人都同意,他只好把“能不能在外面等”的话咽了回去。 午夜零点,密室内部。 “各位……务必小心。”李老板的声音有些发颤。 游戏开始。 按照原剧本,玩家需要集齐密室中的四枚铜钱——分别在 “祠堂”“义庄”“万屠户家”“土地庙”四个密室场景。四人经过抽签,按照计划分头行动。 郁弦抱着琵琶,走向“祠堂”方向。在他踏入祠堂的瞬间,一阵风铃声立刻传来,如同冰针刺入耳膜。 眼前的景象如水波般晃动、重组—— 昏暗的密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雾弥漫、泥泞不堪的荒村,天空是令人窒息的靛蓝色。 “!!!”郁弦僵在原地,差点把琵琶扔出去,“这、这是哪儿?!” 商咎道:“果然是‘声境’!那串风铃是载体,记录了一段饱含怨念的声波。声波能量百年不散,形成一方牢笼,类似——亚次元空间,将我们吞了进来。小子,你运气不错,第一次出活就碰上这种稀罕玩意。” “我一点都不想要这种运气!” 郁弦欲哭无泪。 踏入祠堂,郁弦赫然见到失踪者之一——小寒。只见其左耳缺失,被一根木棍由左耳道贯穿头部,钉在地上哀嚎。 而他身边,有四五只面容腐烂的村民鬼魂,正麻木地围着他打转。 它们发现郁弦,飞速扑来! “前辈!”郁弦惊呼。 “叫什么!你的琵琶又不是烧火棍,用轮指!《破阵子》的起手式会不会?!” 郁弦来不及多想,五指如轮,在弦上猛然一扫! “铮铮铮——!” 音波急促有力,如无形的箭矢爆射而出。冲在最前面的两只鬼物被音箭击中,发出凄厉惨叫,身形一阵模糊,几乎溃散! 另外三只鬼物被震慑,一时不敢上前。 “居然……真的有用?” 郁弦以往最多用“音律术”净化怨灵,这种攻击技能只是纸上谈兵。 商咎:“曲意尚可,但轮指力度不均,杀鸡儆猴倒是够了。” 就在这时,整个祠堂阴风大作,更多的鬼影从墙壁、地底渗出,其中更夹杂着几个左耳淌血、手持锈蚀农具的凶戾恶鬼! 它们的目标,正是郁弦这个“活人”! “真是麻烦!”商咎语气微沉,“拨动第四根朱砂弦!此弦至阳,专克阴秽!再念我教你的‘破邪咒’!” 郁弦一咬牙,指尖拂过那根颜色暗红、以特殊法门制作的琴弦。依照商咎所授法门,猛一划弦! “轰——!” 一道肉眼可见的、带着灼热气息的赤色音浪,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音浪所至,普通鬼影尖叫着化为青烟。那几个凶戾恶鬼也被灼得浑身冒烟,惨嚎着后退,不敢再靠近! 郁弦脸色苍白,这一下几乎耗尽了他的精神,手指也火辣辣地疼。但第一次看到这根朱砂弦的杀伤力,内心不免有些激动。 商咎:“三分力就能吓退的东西,你用了十分,白费体力。” 郁弦:“……” 刚刚升起的成就感瞬间被打压。 一番“激战”后,鬼物暂退,郁弦走到被钉住的小寒身边。 小寒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声音变得尖利:“耳朵……把我的耳朵还给我!” 他竟伸手抓向郁弦的左脚! 与此同时,那他的左耳处冒出浓郁的黑气,散发出的强烈怨念逼得郁弦后退几步! 商咎道:“邪祟既从此窍入,便从此窍破之!对准他左耳的伤口,弹奏单个的‘宫’音,此音厚重如山,有镇封之效!” 音符如同一声洪钟,直接通过耳道灌入小寒魂体深处。 只见小寒身体剧烈一震,口中发出的不再是哀嚎,而是一声被镇压的闷响。 道道黑气自他耳、鼻、口中逸散而出,那是被“宫”音逼出的怨气。随着怨气散尽,他陷入了永久的平静。 郁弦四下寻找铜钱,但却一无所获。 商咎冷声道:“走吧,说不定已经被人提前拿走了。直接去找其他失踪玩家,希望他们还没变成这种半人半鬼的样子。” “集齐铜钱”是现实中的玩法,但愿在“声境”中没有什么特殊的用途。 “还要去找!做支线任务太难啦……”郁弦叹了口气,认命地抱起琵琶,踏入泥泞的村道。 眼前的灰雾弥漫,其间似乎藏着化不开的怨念。 “又回来了……”郁弦已经要筋疲力尽。 “声境自生迷障,意在困杀生人。”商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单靠蛮力,走到天亮也出不去。你用泛音探探路。” 郁弦只得照做,他走得缓慢,每隔一段便停下,轻轻拨动商弦。 泛音向身边破败的屋舍荡去。 音波触碰到断壁残垣,反回的回声中带上了异样的信息。 郁弦凝神细听,从那扭曲的回响中,艰难地剥离出一些断续、混乱的“声音碎片”: “……大旱三年,河床都裂了……” “祠堂……祖宗也不保佑我们了吗?” “都是那个寡妇,克夫又克子……触怒了神仙!” “让寡妇献祭,割掉她的耳朵!” “不……这还不够,只有实行先祖的刺耳之刑,神才会赐雨!万家村才有救!!” 声音充满恐惧、猜疑、绝望和贪婪。 郁弦道:“看来,是一个‘寡妇’被当成了灾星献祭,村民为了求雨,用了非常残忍的方式将她……后来事情失控了。” 商咎懒懒道:“声境不只记录怨念,更会保留所有参与者最丑恶的心声。” 怨念的核心应该就在土地庙——也是他和陈璋三人约定的集合点。 郁弦抱着琵琶,在浓得化不开的灰雾中艰难前行。 就在商咎准备再次指导他破开迷障时,前方雾霭深处,一个瘦弱的身影缓缓浮现,背对着他,在原地徘徊。 是丘云! 第3章 风铃2 郁弦心中一紧,停下脚步。 那身影仿佛感应到他的存在,僵硬地、一点点回过头来——他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伤口处凝结着黑色血块,触目惊心。 然而,丘云脸上并无凶戾之色,只有一片茫然。 郁弦试探着拨动“宫”弦,只见丘云抬起手,指向了雾中某个特定的方向。 商咎道:“他残魂未散,这是在暗示你凶手在土地庙。” 按原计划,前往“土地庙”找铜钱的是张筌。 郁弦瞬间明白了,对丘云道:“你的冤屈,我定会讨还。” 丘云的身影如烟消散,而前方原本浓郁的迷雾,竟短暂散开,显露出一条清晰通往土地庙的小径。 郁弦不再犹豫,加速前往那怨念核心。 庙宇被一层浓郁的黑气笼罩,屋檐下挂着的已不是风铃,而是一个个痛苦挣扎的人头虚影。庙宇深处传来凄厉的铃声,如万鬼哀嚎。 陈璋的身影出现在庙外,他显然也是循着阴气最盛处找来。 两人交换了情况,陈璋在“义庄”处也没拿到铜钱。 陈璋道:“看来张筌是早有准备!恐怕 ‘铜钱’道具在此地对他有特殊的用途。” 郁弦与陈璋踏入土地庙,浓稠的怨念几乎化为实质。 庙宇中央,景象骇人—— 土地神像本为泥塑之躯,但祂的左耳竟有血有肉,还能看到皮肉下的血管,如同活人的耳朵。神像身前有个供桌,桌布被撕碎,上面还有不少血迹。 张筌站在神像的左耳旁边,双手掐着诡异的诀印,口中念念有词。 而失踪玩家之一——何思,正被他用漆黑的绳索束缚在地,面色惨白如纸,精气正化作丝丝白气被抽离。 四枚古朴的铜钱悬浮在二人周围,构成一个诡异的阵法。墨色的怨力从神的左耳中被抽出,经由何思的身体,再汇入张筌体内。 “三才引怨,一生为祭……这是‘夺灵归元阵’!”陈璋瞳孔一缩,厉声喝道,“张筌!你以活人为媒,强夺怨力,必遭反噬!” 张筌笑道:“你们来晚了!我即将融合此地百年怨力,便是五品天师也不惧!你们的积分、法器,都是我——”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那土地神像忽然睁开了眼睛,见此邪阵,口中发出一阵凄厉惨嚎,无数包含着怨念的声波朝张筌袭去。 “不——!我的阵法……”张筌想切断阵法,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庞大的怨念撕裂了他的经脉,他口中嗬嗬作响,身体如同充气般鼓胀起来。 砰的一声,张筌腹部破裂,大量黑气从中涌出。 陈璋面色冷峻:“咎由自取。” 张筌一死,神像内的怨气彻底暴走!其左耳处的血肉疯狂蠕动,一个扭曲了无数声音的意念轰然爆发,猛地冲入二人脑海—— “我……好恨……” 一个年轻女子哀戚的声音凸显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要怪我……”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没有偷贡品……” 景象仿佛在郁弦和陈璋眼前闪回: 干旱龟裂的土地,一群面黄肌瘦、眼神疯狂的村民围住一个女子,辱骂她是“灾星”、“窃贼”。村长和神婆声称她偷了供奉神的祭品,导致天不降雨。 她被粗暴地拖进土地庙,被割去、刺穿了左耳,惨叫声与诅咒声回荡在梁宇之间。鲜血,染红了神像的基座。 然而,雨,没有来。 “土地爷不收!是她的怨气冲了喜!” “再献!用更诚心的祭品!” 疯狂如同瘟疫蔓延。村民之间强迫彼此“割耳明志”,后来演变为“刺耳之刑”,声称唯有如此,才能向神证明绝对的虔诚,才能摆脱凡人迷障。 一个,两个……整个村庄无人幸免。 “我们供奉你……信仰你……” “你为什么不救我们?!既然你不救——” 痛苦、怨恨,都化作了最污浊的愿力,日复一日,涌向那尊泥塑神像。 泥像终于无法承受这无止境的诅咒,被彻底侵蚀。 而这一切,都被庙檐上挂着的那串风铃记录了下来,整个村子也被收拢在风铃声中…… 郁弦与陈璋明了了一切。 信仰如毒,香火成魔。 此时,神像口中传来一阵冰冷的笑声,“嘻嘻——被你们发现了。” 陈璋:“郁道友,我来破那神像左耳!你护住周遭,帮我掩护!” 话音未落,那神像忽然狂笑起来,如金属摩擦时发出的尖涩之音,令人心神俱震。 同时,庙内阴影里涌出大量村民鬼魂,疯狂扑向二人! 陈璋祭出数张符箓,驱散冲到面前的鬼物,随后拔出桃木剑,挥剑斩鬼。 被怨念侵蚀的村民实在太多。郁弦屏气敛声,五指如轮,《十面埋伏》的金石之音奔涌而出,如同沙场战鼓,金戈铁马,伴随着无数细小的音刃,将靠近二人的鬼物纷纷击退。 琴声愈发高亢,试图盖过神像的诡异笑声—— 就在此刻! 一段声音刺入郁弦的头脑: “钱明,这里真的安全吗?我好像……好像听到——” 钱明捂住小苓的嘴。供桌外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对不起!只能活一个!” 郁弦仿佛能看到钱明将小苓从供桌下推出去的画面。 随后,传来小苓的尖叫,以及持续不断的撕裂、咀嚼声…… 郁弦心神剧震,气息一乱—— “铮——啪!” 朱砂弦断了。 郁弦闷哼一声,腹中翻江倒海,抱着琵琶踉跄跌倒——钱明那张青白腐烂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腥风扑面。 郁弦一时间愣在原地,大脑空白,连躲避都忘了。 “噌——!”无人弹奏,但琵琶弦兀自颤动起来。 裂帛之音自琵琶上炸响。 这是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杀戮之音,音刃精准劈中钱明的眉心! 钱明那腐烂面孔上的贪婪之色瞬间凝固,连惨叫都未能发出,整个魂体便砰然消散。 是商咎! 就在这琵琶声停的片刻功夫,更多鬼物从四面八方涌来,浓郁的怨念甚至开始扭曲空间。 庙中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中。 土地神凄厉的笑声几乎让人耳膜破裂。 陈璋将已经脱力倒地的郁弦拖到柱子后面。 郁弦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勉力点头。 只见陈璋手掐诀印,朗声诵咒: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凶秽消散,道炁长存!破!” 符箓金光乍现,将前方扑来的数只厉鬼瞬间净化,清出一片区域。 “稳住心神!” 商咎对郁弦耳语道,“杀伐之音既不可为,便换一条路!《普庵咒》!” 郁弦瞬间明悟,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指尖拂过剩余的琴弦。 庄严肃穆、清净平和的《普庵咒》如流水般淌出。 方才的杀伐之气尽数消散,只有无尽的安抚与净化之意。 梵音清越,音波所至,那些疯狂扑来的村民鬼魂动作骤然迟缓,脸上狰狞的表情逐渐平和,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浓郁的怨气与煞气在乐声中如同冰雪消融,开始丝丝消散。 “就是现在!” 契机稍纵即逝。 陈璋并指为剑,敕道:“北斗七元,神气统天……锁鬼伏邪,万鬼自溃!” 玄奥的步法与咒力结合,光芒自他脚下亮起。 陈璋立即咬破指尖,在桃木剑上飞速一抹,以精血为引,真言敕令: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敕!” 桃木剑嗡鸣作响,绽放出璀璨金光,以摧枯拉朽之势,刺入那怨念凝结的神像左耳! “咔嚓——轰!” 泥塑神像连同那蠕动的血肉左耳,轰然崩碎,化为齑粉! 笼罩庙宇的百年怨念,随之烟消云散。那些恢复清明的亡魂,向着郁弦与陈璋的方向微微躬身,随即化作点点流光,消散于天地之间。 一切,重归寂静。 四周的景象逐渐扭曲、崩塌。 在一阵清脆的碎裂声中,三人回到的现实世界。 风铃碎了,声境——破了。 郁弦抱着断弦的琵琶,瘫倒在地。 就在风铃碎裂的瞬间,其实他还听到一声极古怪的笑声,甚至怀中的琵琶弦也跟着微微颤动。 不过那声音一闪而过,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郁弦拾起风铃,风铃铃身碎裂,铃舌完好无损,而且这铃舌并非寻常黄铜所制,而是一种暗红色的奇异金属,触手冰凉刺骨,仿佛能吸走周围的温度。 此外,铃舌背面还刻着“七九”的字样,像是某种编码。 陈璋递过一张回春符:“郁道友,辛苦了。若无你的音律术,此案绝不会如此顺利。何思我已经叫人送医院了,这串风铃也需交给道监会鉴定。若有时间,你一定来云台观找我。” 郁弦接过符箓,只觉一股暖流融入身体,恢复了些力气,勉强笑道:“多谢,改日一定拜访!” 任务完成。张筌和丘云已死,他可以和陈璋平分100万积分。但陈璋坚持将自己的部分积分让给他,所以目前的积分是——负一千四百万。 看着这个数字,郁弦叹道:“路漫漫其修远兮——” 这100万积分,赚得真是折寿。对了,还要自己掏钱补断掉的朱砂弦。 深夜,郁弦擦拭着琵琶。商弦忽然轻响了一下,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他身旁。 那人背对着他,一袭墨色长衫,身形高大,仅一个背影,便隐隐透露出孤高与压迫感。 郁弦:“!!!” 商咎平静道:“虽说要集齐剩余两块玉玦才能真正脱离琵琶,但随着你力量的增强,我也能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他顿了顿,难得地,语气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认可? “今日最后那一曲《普庵咒》,总算发挥了点‘音律破邪’的威力。” 郁弦刚想松口气,就听到商咎话锋一转,恢复了惯有的冷厉和挑剔: “不过差得还远!连最基本的护身音障都维持不住!明日开始,练习翻倍!若再如此,便不必去还什么积分,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郁弦:“……” 这就是平时练琴偷懒的下场吗!放过他吧!! 此时手机提示音响起,是道教监察会褚奇发来的消息。 褚奇:“小兄弟,恭喜你首战告捷。好消息,总部推荐你去云台观‘挂单’,毕竟有很多高积分任务,你一人可是独木难支。葛观主是出了名的老好人……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 【陈璋邀请您加入群聊“云台观道友交流小组”】 郁弦心道云台观速度也太快了吧!他点击加入,群里立刻有了反应。 陈璋:“欢迎郁道友。@全体成员这位是郁弦郁道友,是道教监察会推荐来的,近期在观中挂单。” 岳添灵:“哇!欢迎郁师兄!听说你‘音律术’超厉害!” 迟遇:“欢迎郁施主。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尽可直言。” 葛抱真(观主):“欢迎小友,今后就是云台观的一员了。若有任何疑难,可与陈璋探讨,亦可来寻我。” 郁弦还没来得及回复,岳添灵的私聊就弹了出来:“郁师兄!听说你明日要去医院看那个幸存者何思?我和迟遇也想去,看看能不能帮他安魂净心,带我们一起去吧?” 第4章 索道 翌日上午,医院门口。 郁弦背着琵琶,打算一会儿弹《春江花月夜》,净化何思在“声境”中沾染的怨念。 风铃案之后,他才知道何思也是眉州大学音乐系大三的学生,二人竟是同学。 三人汇合。 何思被诊断为轻度脑震荡,受“声境”怨念影响,看上去仍处于恐惧之中,眼下青黑,面色苍白,缩在病床上,勉强和郁弦寒暄了几句。 岳添灵点燃了特制的安魂香,清淡的草木气息弥漫开来。迟遇手持念珠,敲击木鱼,低声诵念着舒缓的经文。 何思看上去放松不少,没过多久,沉沉睡去。 离开医院时,天色尚早。 郁弦不免想到“声境”中那些遇难者,还有巨额债务、琵琶里住着的那位老祖宗…… 心累! 岳添灵道:“发什么呆?走了——听说盘溪路那家西餐厅的甜品特别好吃!咱们去尝尝吧——” 为了感谢二人帮忙,郁弦做东。三人决定坐“9号渡江索道”前往。 9号索道是新开发的线路,运行不到三年,也是前往老城区的最佳方式。 索道缆车全透明,限额八人。 车内除了郁弦三人,还有一男一女,都提着电脑包,似乎是赶去上班的。此外,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也上了缆车。 江边风大浪急,江岸设置了极高的防护网。 一位老人赶了上来,老人紧紧抱着一把破黑伞,眼神混浊,喃喃自语。 缆车缓缓启动,离开站台,脚下是奔流的江水。行至江心,窗外忽然漫起浓雾。 天色阴沉下来,雨珠沿着车窗一滴滴滚落。 “咦?怎么下这么大的雾?”岳添灵道。 下一秒,缆车内的灯光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广播里原本柔美的背景音乐被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取代,随后,一个冰冷的的女声开始播报: 【欢迎乘坐9号跨江索道。终点站:西山坪。预计运行时间:六分钟。】 【欢迎乘坐9号跨江索道。终点站:西山坪。预计运行时间:六分钟。】 …… 商咎暗中传音:“现在几点了?” 郁弦大感不妙,缆车发车时是十一点零五,此时已是二十分了。 他们在车上呆了十五分钟,居然毫无察觉! 缆车如同迷失在浓雾中,丝毫没有到岸的意思。 播报声不断循环,在狭窄的车厢内回荡。 “怎么没信号!报警电话拨通不了。” 女人怀中的婴儿被播报声吓得大哭起来,母亲慌忙安抚。 忽然,缆车悬在半空,猛地晃动起来。车厢内灯光闪烁,广播里的女声变得扭曲尖利! 【时间到了……为什么不走……留下来……都留下来!】 脚下,是湍急的江水,缆车距离江面大概十余米。 车厢四壁开始无声无息地渗出水珠,迅速汇聚成流。 车厢内,水位正迅速上升! “水!哪里来的水!”众人惊慌失措。 “车窗打不开!”“安全锤呢!怎么没有……” 男人掏出电脑砸向车门,门锁纹丝不动。 郁弦左手绞弦,右手弹拨绞合起来的角、徵二弦,音刃所及,车窗出现丝丝裂纹,却又瞬间消失—— 音律术的威力在水中被严重削弱。 岳添灵低声道:“恐怕是水鬼作祟,看样子想淹死我们。” 水鬼?难道在这缆车里? 瞬息间,车厢内的水位已没过成年人的大腿。 迟遇手持念珠,默念咒文。 念珠隐现光芒,形成一道微弱的屏障,暂时减缓了水位上涨的速度,但不过杯水车薪。 商咎悄声道:“先别管这些——是那把黑伞。” 郁弦猛地看向那老人,那老人倏然撑开黑伞,遮在女人和她怀中的婴儿上方。 岳添灵见状就要夺伞,此时母亲怀中的婴儿忽然停止哭泣,眼神空洞,发出一阵尖笑,张口朝岳添灵手腕咬去。 “伞中藏鬼——水鬼附身!”岳添灵朝婴儿扔出一张雷火符。 但那被附身的婴儿动作只是微微一滞,随后四肢并用,快速爬到车窗上。 众人纷纷躲在迟遇背后,老人则愣愣坐在座位上。 缆车顿时朝一边倾斜。 “我的孩子!”母亲冲上去。 郁弦想拽住她,但触及她手腕的瞬间,只觉一片冰冷。 那母亲——不,那被水鬼附身的躯壳停住脚步,背对着郁弦,头却转了过来。 她的面部快速开始腐烂,身体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像一具充气的皮囊,散发出浓烈的腥臭,缆车内的水位因她的动作翻涌而起。 她转动眼睛,目光逡巡,最终锁定了那个上班族男人! “留下来……”她喉咙里发出咕噜的水声,伸出浮肿的手臂,一把抓住那个上班族男人的衣领。 男人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向后仰倒,连带拽住了离他最近的郁弦! “噗通!” 两人一同跌入已没过胸口的水中。 郁弦猝不及防,呛了好几口水,咸腥的江水灌入口鼻,视线瞬间模糊。 他挣扎着试图浮出水面。这一刹那,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缠住了他的脚踝。 这气息…… 冰冷、贪婪,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郁弦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那个夜晚! 师叔满身污秽之气,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屠戮师门满门。 是师父拼死将他推开,让他快跑,远离玄门,不要再动用任何道术! 它又出现了?!它附身师叔,杀死师父,如今终于找到了自己! 江水冰冷,似乎要将郁弦的灵魂都冻僵。 那股气息带着贪婪的意念,死死拽住他的脚踝。 “凝神!” 商咎的声音在郁弦脑海中炸响。 下一刻,一股无形的力量自他怀中琵琶爆发而出! 无人弹奏,琴弦却自发震颤,发出一声裂帛般的锐响! “铮——!” 一道音刃劈向缆车侧窗,玻璃应声碎裂,江水如决堤般向外涌去! 同时,商咎的墨色身影快速凝实,一把拉起郁弦。一股杀伐之意从郁弦身体中荡开,狠狠撞向那邪恶气息。 郁弦能感受到,那气息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猛地退缩,瞬间隐入江水深处,消失无踪。 他猛地喘过气,心脏狂跳。 原来仇人一直离他如此之近! 缆车内的江水褪去,女鬼挪动着肥胖的身躯,猛地将男人拽向车窗处—— “救我!救我啊!”男人半身悬空,死死扒住车窗边缘。 那附身婴儿的水鬼正要被岳添灵逼到角落,见状窜出,一口咬断男人的四根手指。 “啊——” 男人掉入江水,女鬼随之跳入水中。 那男人的惨呼声很快隐没在滔滔江水声中。 “它跑到钢索上去了!” 岳添灵叫道,“那小鬼在啃缆车钢索!” 钢索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只听砰砰几声闷响,缆车开始剧烈摇摆,向下倾斜! “缆车要坠了!” 混乱中,迟遇一把拉住那名上班族女子和那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