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是偏执阴暗系[快穿]》 第1章 第一章 穿越 …… 【宿主你答应了是吧?那我跟你签约了哦?】 …… 【哇啊啊啊!你的灵魂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精神力一直在往外流啊?!宿主你醒醒!!】 …… 【已经是最大音量了,为什么会有人叫不醒啊?你还是人类吗!算了,不管了,总之先去做任务!】 …… 装修高档的酒吧热闹而不喧闹,暗昧灯光下,外貌出众的侍者单手托盘,穿梭于人群之中。 卡座中坐着几名年轻人,桌上已放了不少空瓶,每个人都喝得有些上头,有些不该说的话也吐露出来。 “你们说老头子搞不搞笑,又要我去公司上班干点正事,又嫌我一窍不通,还拿我跟薄瑾比。啧,人家生在天上,那是能比的?我要是能生这么好,未必就比他差了!” ……那你还真比不上。 朋友无语撇嘴,他还没醉到这个地步,也不想顺着这话聊下去。 这里来玩的差不多都认识,只不过有些圈子他们够不着,但也知道薄瑾偶尔会来坐坐,封闭式的三楼还有专门留给他的包厢。 要是一不小心聊出什么得罪人的话,都不用传薄瑾耳朵里,有的是人替薄瑾教训他们。 他视线穿过往来人影,落在一个身影上,饶有兴味的笑了。 “瞧,那是不是安黎?” 另外几人都眯着眼睛看去。 那人趴在吧台的长桌上,哪怕是坐着,整个人浸在光影模糊的黑暗中,也能分辨得出修长挺拔如鹤立鸡群的优越身材。 尤其是那双坐高脚凳直接踩在地上的腿,包裹在略显宽松的休闲长裤里,也挡不住那又长又直喷薄而出的魅力。 更别提因趴下的动作紧绷出的细韧腰线了。 好看的人,连氛围都是美好的。 别人趴在那是坐没坐相七歪八扭的人形麻袋,他像聚光灯下拍摄杂志的模特。 “……安黎,这么帅的?” “就看得见个后脑勺,什么帅不帅的。”醉得最厉害的起了身,“这地方他怕是门都进不来吧,要真是他,我倒是得问问这是不是又沾了薄大少爷的光了。” 这话惹得众人笑起来。 谁不知道,安家没落到提起来都是个笑话了。这代家主倒是争气,搞出一堆私生子女,里头还真就有个安黎抱上大腿了。 问题是,安黎对外爱说自己是薄瑾朋友,往脸上贴金,也不看看配不配得上,给人薄大少爷当狗都不一定够格。 看不上他的多了去了。 正主在这儿他们一个屁都不敢放,但安黎嘛,连这家酒吧会员资格都拿不到的人,欺负了又怎么了? 还能报复吗? 一行人走过去,越近,越是有种如初次见到的震惊感与古怪的熟悉感。 尤其是在看到那张侧趴在胳膊上沉睡的脸之后。 他趴在离吧台灯光最远的位置,以至于整个人像处在一种昏暗的老电影滤镜下。 蓬松柔软的黑发被胳膊挤得翘起来,侧脸大半埋在胳膊上,只有小半露在外面。 可就算是这小半张脸,也已足够惊心动魄。 挺拔的鼻梁,比亚洲人更深一些却又不至于像欧洲人那么深的眼窝。 被阴影勾勒出精美弧线的眼眸安静闭着,一排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近乎煽情的影子,仿佛即将振翅而飞的蝴蝶。 洁白光滑的皮肤成了最完美的画卷,不仅使淡红色的嘴唇变成黑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也赋予了光影摄人心魂的故事感。 不夸张的说,这种并不会模糊性别的介于青年与少年间将熟未熟感的精致美丽,简直就像是顶级大师用最好的材料倾尽心血雕刻出来的人偶,才能在现实里出现如此惊艳的容貌。 这是安黎? 安黎有这么好看?! 但理智又告诉他们,这就是那个他们知道的、见过的、名声不好的安黎。 可要是安黎,来了这里不趁机与薄瑾圈子那些人攀谈、不喝酒,就在这睡觉? 还睡得这么香,跟八百年没睡过觉一样? 几人竟有些踌躇在原地,还是领头那位先从这种令他气恼的犹豫中摆脱出来,粗鲁地伸手去推安黎的肩膀。 二楼包厢走廊处,有人注意到此处动静,好整以暇地举着手机拍照,边感叹安黎完全可以换个目标靠脸实现阶级跨越,边把乐子转发出去。 俗话说得好,不合适的圈子不要硬融,不然只会两边都站不住脚,爬不上来也回不去。 他们跟安黎话都说不上,不至于敌视,但肯定是没多喜欢的。 偏偏安黎又跟薄大少爷沾了边,又真说不上关系好,看了也没事的热闹,谁不喜欢? 安黎被推了几下都没醒,醉鬼自觉丢了面子,气得脖子都红了,系统也急得快炸开了。 天啊! 任务都触发了,结果宿主还在睡觉! 从穿越到任务世界后就没有一刻醒来过! 怎么叫都不管用! 比起任务马上就要失败的绝望,系统还担心宿主再不醒就得挨打了。 在这紧急关头,睡得深沉的安黎察觉到了愈发深厚的敌意,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长长的桌面,酒柜满满当当五光十色如一瓶瓶液态宝石的各类美酒,还有几个聚在他旁边的身影。 恶意来源离他最近,伸手过来想抓他脑袋。 安黎脑子还不太清醒。 睡太多的人是这样的,也许关机很快,但开机时间格外长。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用完全相悖于刚醒时慵懒状态的身体,瞬间敏捷地躲开那只手,轻而易举将这个人一招放倒,扔在地上。 范围太小,他也没特意顾及这些同样带着恶意的人,其他几人难免被误伤,转眼间撞桌子的砸翻凳子的被绊倒的通通摔成一团,发出接二连三的沉重落地声。 “你他……” “砰——” 污言秽语刚出口,就被一脚踩在后脑勺脸着地物理静音了。 这里的骚乱引来了保安,经理也匆匆赶来。 安黎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两滴眼泪,慢吞吞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是困得不行。 虽然他经常睡醒就换了个地方,但那都是风景秀丽且适合睡觉的好地方,也从来不会只留他一个人。 这是什么情况? 脑中响起的活泼机械音为他解了惑。 【宿主!你终于醒了!快来做任务了!】 任务? 【我没办法和你用脑电波对话,你得说出来我才知道,但现在你先别说,你听我说!】 然后安黎就听了一堆试图言简意赅但因为掺杂过多个统情绪而啰里啰嗦的说明。 听得他眼冒金星,看见周公在邀请他下棋。 大概就是这个“偏执男配扮演系统”在他入睡前时跟他签约了,现在他已经穿越到任务世界,并且触发了剧情任务,再不做就要失败了。 任务内容是:【借着和薄瑾的朋友关系打脸嘲讽他抱大腿的人】 签约?好像有这么回事,记不太清了。 薄瑾是谁?谁嘲讽他了? 安黎又打了个哈欠。 一群人围在他旁边,空气都不流通了。话很多,很吵,系统也在喋喋不休。 那几个被他放倒的人起来后恶意更浓了,只是被经理和保安们拦住,正在高声理论着什么。 看起来暂时不会继续动手了。 好想睡觉。 快被吵到耳鸣的安黎急需睡眠的安宁,轻松甩开围拢着他的人群,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眼皮使劲往下黏,趴下时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回复系统: “……扮演偏执男配?等会……” 那双覆着层困意浸染薄薄水光的璀璨金眸盖上了被子,掀也掀不开焊起来的程度。 系统:【……】 系统:【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又睡着了!!!】 系统着急发狂到恨不得能把宿主抓着肩膀大力旋转十八圈,另一边,有人情绪没这么外露,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晚上十点半,薄氏集团总部那间众所周知的总裁办公室,仍异常的亮着灯。 作为薄家唯一的继承人,薄瑾毕业后便直接进了总部开始接手家族企业,仅仅两年,做出的成绩已是让人交口称赞。 他并不提倡加班,但由于工作比较多,每天固定下班时间也是八点左右了。 最近没什么需要薄瑾加班的要紧事,这个点还在公司,就很奇怪了。 齐飞捷有心想打探一二。 他大学跟薄瑾当过同学,毕业后也凭着能力进了薄氏集团工作,凭着这份同学经历,多少能和薄瑾说上两句话。 但也仅此而已了。 薄瑾家教很好,那些点到为止的礼节性行为,会使人产生一种他似乎性格温和的错觉。 实际上稍一接触,便能知道这的确是位金尊玉贵长大的豪门少爷,与好接近扯不上任何关系。 尤其是对方不仅有钱有势,天资卓越,还是家里的独生子,薄家唯一的继承人。 想巴结讨好他的人大概从他刚出生起就能排成望不见尾的长队了。 随着年龄增长,自身外貌与能力的魅力吸引来的人,更使这条队伍漫长到令人绝望。 难怪安黎那么讨人厌了。 明明跟薄瑾关系也就那样,却敢打着薄瑾朋友的名号在外行走,弯道超车越过了多少想走这条捷径的人。 齐飞捷也想跟薄瑾成为朋友,稍微熟点也行。 也许今天是一个机会。 他故意多留了会,算着时机差不多了,就下班打卡。 在楼下大厅略等片刻后,便看见那台专属电梯下降至一楼。 一道周身气息沉郁脸色冷漠的高大身影从中走出,目光自上而下轻飘飘从他身上掠过,没做任何停留。 齐飞捷却像被冷冽的寒风刮过,整个人僵在原地。 好像不是个好时机,薄瑾看起来很生气。 平时已经够有距离感让人不敢轻易搭话了,生气状态下更恐怖,感觉说错一句话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惨痛下场。 但是,如果他能宽慰一两句,或者让薄瑾开心点,是不是他就能不止于半生不熟的大学同学了? 哪怕只能得到一点点另眼相待,在薄氏集团,就是他受用不够的好处了。 利益面前,齐飞捷硬是压住了惴惴不安疯狂跳动的心脏,以接近凶兽的勇气拔动自己的腿,脑中疯狂搜寻着与薄瑾相关的事情来作为能开启的话题。 对了,安黎! “薄总,好巧,您也这么晚下班。”齐飞捷声音有点抖,脸上努力露出轻松的笑容,“我刷朋友圈看到个有意思的事。” 在高大男人压着眉锋利扫来的冷漠视线下,齐飞捷故作镇定地将自己所说的照片展示出来。 一张光线昏暗但仍拍得十分清晰的照片。 一个慵懒半眯着金眸、脚下踩着别人脑袋的貌美青年。 简直就像画面精美充满张力的电影截图。 齐飞捷心脏跳得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只听说过一些安黎的八卦,不知道安黎在酒吧打群架还打赢了这事对薄瑾来说值不值得一哂。 那道并未为他停下脚步仅仅低眸给了他一个眼神的身影顿了顿,继续朝前走。 齐飞捷已不敢再跟上去。 他知道他失败了。 直到他听见薄瑾打电话时竟有些愉悦的声音。 “安黎还在睡觉?嗯,别吵到他,都离他远点。那几个喜欢动手动脚的,满足他们的心愿。” “把手机放安黎旁边……算了,我马上过来。” 齐飞捷怀疑人生地晃了晃脑袋,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不是说薄瑾和安黎从来都不是朋友吗? ……这是关系不好?! 第2章 第二章 贴贴 上车时,薄瑾已拿到安黎在酒吧里的全部照片与监控录像。 司机朝着目的地驶去,窗外的城市夜景快速倒退,薄瑾却没有分出丝毫注意,全神贯注集中在平板电脑上。 更大的屏幕,更清晰的安黎。 他已认识这位“朋友”很多年。 一个自卑又自负的私生子,他倒不太在意这些名头,只幼时觉得靠讨好他往上爬的安黎像条疯狗。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这条狗还能咬到他吗? 所以,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安黎自称的“朋友关系”。 对安黎那些自己走了捷径就要把这条路堵死不让其他人走的行为视若无睹。 因为安黎很识时务,很欺软怕硬,惹不出大事。 就算真出什么事了,麻烦也只是安黎自己的,与他没有关系。 这只是他无趣生活里随便甩点骨头残渣投喂的一条流浪狗罢了,哪天腻了,也就丢了。 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那个安黎长这个样子吗?是这种性格吗?有这种气势吗? 记忆告诉他是的,一切都是符合的,正常的,安黎从始至终都是这样。 薄瑾却清晰知道不是的。 哪怕违背他的认知与记忆,他也无比肯定地认定,这个安黎,和以前那个沾不上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而且,薄瑾光是想想别扭记忆里安黎与那些谄媚举动套在一起,他就想杀人——有谁配让他这么做?有谁敢让他这么做? 是他自己都不行。 今天他稍微加了一会班,快下班时,却突然感到以前从未有过的激烈情感席卷而来。 对向来情感淡漠的他来说,这是一种奇妙到让他不舒服的体验。 仿佛一件极其重要、胜于生命的宝物丢失了,哪怕他压根不知道自己丢了什么,身体与灵魂已为缺失的恐惧感而陷入疯狂。 心脏跳得快喘不过气,情绪怪异地大起大落,悲伤、愤怒、恐惧形成了龙卷风,把他刮得七零八落。 薄瑾差点以为自己突然发病了。 可他不久前才做过例行体检,非常健康。 他又为此觉得很新奇,如抽离视角的第三者般审视着全然陌生的自己,从中品味出以前发掘任何兴趣时都难以比拟的愉快。 于是他在办公室多待了一会,直到症状随着时间的拖延越来越严重,才准备去检查一下。 然后,他看到了安黎。 心跳变成另一种狂喜且充满柔情的意味,情绪迅速舒缓下来,只剩下要赶快把人带回身边的紧迫感仍在叫嚣。 只是一眼,就像喝了专门针对他病症的灵丹妙药。 薄瑾没有丝毫反感这个让他情绪失控至此的罪魁祸首,无比快速的接受了这件事——这个安黎是他的人,他缺失的肋骨,他灵魂的一部分。 他们必须在一起。 手指隔着屏幕轻点青年睡得香甜的脸,薄瑾低低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怀里无比空虚。 想抱。 …… 酒吧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安黎的精彩反杀吸引了不少人围过来看热闹。 二楼更是没人待包厢里,都站走廊上围观。 虽然他们知道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酒吧老板不会再让两方打起来。 果不其然,人多还打不过的那边再怎么说,也被保安拦得死死的。 被踩了头那位几次想冲出去都没成功,还被经理几句话说得脸色发白——能开这样一家酒吧,老板也不是吃素的。 眼见几个主动挑事的冷静下来准备走人,至于是不是憋着另外找机会报复就另说,总之这里没热闹可看了,吃瓜群众边讨论着安黎边准备回归原位继续喝酒。 这时,经理接了个电话,吩咐几句,肌肉鼓鼓囊囊的保安们把那几个人又拽回去了。 经理用词很礼貌:“听说你们很喜欢武艺,经常找人切磋,苦于找不到对手。刚好,咱们这儿的保安都是专门练过武的,可以陪你们练一练,免得你们下次再随机找路人了。” 几人明显被这意想不到的发展搞得慌乱起来。 再怎么说这家酒吧也是开门迎客的,怎么可能对客人做这种事? 而且,谁能通过酒吧老板这么给安黎出头? 不管他们多么不敢置信,保安沙包大的拳头已经砸下来,开始这场“切磋”了。 意料之外的发展来了,八卦群众们却不太敢吃这口瓜了。 能做到这种事的,还与这件事有那么点关联的,他们只能想到一个人。 薄瑾。 薄瑾为什么会给安黎这么出头?他们这些把安黎当热闹看的人薄瑾又会怎么想? 那些或感叹或嘲笑发出去的照片纷纷被删除,只恨不得不留下一丝痕迹,也许就能躲过一劫。 也没有人敢提前离场。 所有人沉默看着几人在保安收敛了力度的“切磋”中惨叫,翻滚,求饶,即便只是拿捏好程度的皮肉伤,也充满了威慑力。 音乐还在播放,只是换成了更加柔和的钢琴曲,愈发显得这幅画面荒诞无稽。 薄瑾就是这时候来的。 他还穿着上班时的西装,一米九的身高与精壮的身材是最完美的衣架子,把基础款的西装撑出了性感与禁欲并存的张力。 平时难以接近的气场仿佛被融化了,明显的肢体动作与略显急切的眼神,无不彰显他是为了某个极为特殊的人赶来的。 他穿过路人自动让开的道路,经过混乱的中心,直奔隔绝一切纷扰睡得正香的黑发青年。 然后,像找到失而复得的珍宝那样,弯下腰,怜爱地把人整个抱进怀里,亲密相贴。 如果瞳孔震动太厉害会从眼眶蹦出来,大概现在全酒吧的人都得满地乱摸找自己丢失的眼球了。 谁能想到啊! 那个薄瑾!那个安黎! 那个薄瑾把那个安黎这么抱住了! 薄瑾生来就是他人视线焦点,早已习惯被注视,此刻却感到有些不悦。 怀中的人与他无比契合,拥抱的滋味比他想象中更加美好,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心感,像一艘独自航行已久的船停泊进港湾。 安黎的体温很舒服,竟让他也升起了些许困意,想陪着安黎就这样一起沉入美梦。 但安黎睡觉的样子——这种只能给最亲密爱侣看到的样子——被这些人看到了。 黏着在身上充满幻想的视线太恶心了。 就像那几个人一样,他讨厌的不仅是他们欺负安黎,还有他们看安黎的那种眼神。 薄瑾把安黎打横抱起,朝外走去。 靠在他肩头的脑袋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下意识蹭了蹭,额头贴在颈窝处。 发尾扫过皮肤的酥麻感与轻轻拂过锁骨的温热呼吸叫薄瑾不动声色深吸了一口气,忍着窜过全身的痒意,僵着脖子把人小心抱上了车。 车门一关,隔板一升。 薄瑾再也忍不住,将人扑倒在后座上,面对面紧紧拥抱。额头贴着额头,鼻尖相对,气息交缠。 他轻吻安黎柔软的嘴唇,碰上后就像被魔力黏住了,既不想太过分吵到安黎睡觉,也不想分开。 就这么轻轻地磨蹭着,一点点舔舐过去,再到牙齿好奇的咬,咬得满是浅浅的齿痕,温度也升高了,逐渐红肿发烫。 亲了不知道多久,生活还算规律的薄瑾第一次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只想跟安黎进化成能黏在一起的新人类,一点空隙都不要留,永远分享彼此的体温与心跳。 没找到安黎时的恐惧感渐渐被安抚下来,油然而生的却是过于膨胀的掌控欲。 这种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睡梦中的青年已被亲成有几分色-气的模样。 发尾被丁点热出来的细汗濡湿,蜷曲蜿蜒在透着淡淡红色的雪白皮肤上,颜色的碰撞在他身上总有着极致惊艳的魅力。 被反复舔咬过的嘴唇残留的痕迹令人浮想联翩。 更为诱人的,却是那副睡得极为安心的信赖感。 靠本能反击的安黎,不可能被人随意接近,可自己这么亲吻安黎都没醒,道理不是很简单吗? 安黎信任他,无论他做什么都没关系。 过了一会,薄瑾才发现车子还停留在原地。 给司机发了个消息让他开回家,又把躺着放不下大长腿的安黎调整成坐着的睡姿,紧挨着坐的薄瑾顿了下,把人揽到怀里抱住,贴上嘴唇。 再亲一下。 …… 安黎醒了。 这回是真醒了。 陌生的房间,不怎么柔软但体感挺舒适的床,还有熟悉的拥抱和有点热的体温。 他慢悠悠地想,似乎做了个穿越啊系统啊之类的梦。 【宿主……】 疲惫的机械音在脑中响起。 不是做梦? 安黎转过头,抱着他的男人长着一张俊美到有点凶的脸,也是他看了十多年熟悉到骨子里的脸。 【恭喜你,第一个任务完成了。】 开机完毕,安黎大致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你睡着后,薄瑾,就是你面前这个人,这个任务世界的男主,过来把你带走了,还帮你完成了打脸。】 说到这里,系统终于绷不住了。 【剧情也崩得太厉害了吧!男主和你怎么会是这种关系!】 看起来这个系统没发现薄瑾和他男朋友是一个人。 安黎也没打算告诉它。 他轻声询问:“完成任务的报酬是什么?” 【这个你也忘记了吗……咳咳,是可以在范围里完成你一个心愿。当然,不能是那种毁灭世界之类伤害他人的,但复活啊,金钱啊,获得力量啊什么都是可以的,任务完成越多,能许愿的层次就越高。】 “做完任务回去后,会不会和原世界时间脱节?” 【不会的,你放心,任务世界是更低层次的世界,时间流速相差巨大。你就算在这里度过一万年,回去说不定也只过了一分钟呢。】 安黎这下才是真有些兴趣了。 他对心愿没想法,但能在任务世界里待这么久,也许能…… “我身体情况特殊,每天清醒时间很短,大概不能做到每个任务都完成,但关键的我会努力的。” 系统原本满心怨气,倒是被安黎诚恳的态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样也行,每个世界任务数量不固定,会根据偏执男配原剧情占比变化。只要完成百分之六十以上,就是最低一档的完成了,也不会被扣积分。当然,能全部完成就更好了!但你这,算了,先这样吧。】 安黎柔声道:“谢谢你。” 【咱俩都这关系了,说什么谢啊!这样,趁你醒着,我先给你讲讲这个任务世界的原剧情……】 还是挺好哄的。安黎想。虽然脑子里多了个带智能的东西让他有点不习惯。 这个世界的偏执男配——因为安黎穿过来,成为缺失的角色,姓名外貌全部都是安黎本人的了,以至于相关角色也跟着安黎产生了一系列不影响主剧情的变化,例如安父跟安黎姓安——偏执的对象是男主薄瑾。 安黎能从私生子女中脱颖而出被安父带在身边居住教导,能出入不属于他的社交圈,能拥有远超过他的人对他还不错的态度,全都来源于他和薄瑾是从小认识的“朋友”。 因此,为了维护这份绝不能失去的利益,安黎不仅会出手搞走那些他能对付的想巴结亲近薄瑾的人,还在后面的剧情里疯狂给男女主之间的感情线使绊子。 因为女主是安家的私生女,她上位了,安黎就得下去了。 安黎更多注意力放在了感情线上。 作为一个霸总小说世界,男主的权势家庭安排得很不合理,感情发展同样也很神奇。 男主小时候被父母仇家绑架过,遭受了惨烈的折磨,这段记忆中的唯一暖色,是被绑架前一个小女孩塞给他的一颗糖,伴他度过了最痛的日子。 失忆男主与女主重逢后恢复了记忆,把女主视为救赎,女主成了他最特殊的人。 安黎不由皱起眉头。 他不喜欢这种剧情。 女主的特殊建立在男主一生的痛苦上。 只有男主永远记得这段痛,女主的好才能永远从中凸显。 不然那只是一颗糖而已。 他不希望薄瑾想起那段记忆。 指尖搭上薄瑾的睡衣,顺手摸了摸胸肌,安黎突然想起什么,“你能看见吗?” 【什么?】 “不穿衣服的身体。” 种族不同不会对人类感兴趣的系统沉默敲出六个点。 【……如果你不想我看见,我会把这条也列入马赛克中。顺带一提,你们的亲密行为本来就会打码,包括接吻。】 “那你列入吧。” 等系统操作完,安黎才解开薄瑾睡衣的纽扣。 那道剧情中描述过的疤痕出现在他眼前。 已是陈年旧伤,凹凸不平的趴在心口上,颜色要更深些,和旁边白皙光滑的皮肤格格不入。 这是薄瑾的伤,现在也成为了他男朋友的伤。 安黎不是没见过他受伤。 但他永远不想再见到类似的画面。 他细致地轻抚这条伤疤,像是某种安慰与保证。 直到它陡然变得紧绷,又随着主人控制不住的紧促呼吸在手指下起伏。 安黎给了它一个吻。 它微微颤抖起来。 后脑勺陡然被大掌按住,按得他往前一扑,整张脸埋了进去。 安黎:…… 谢谢款待,但有点喘不过气了。 第3章 第三章 不同 对安黎来说,观察这个全新版本的薄瑾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他和男友早已是彼此至今家人与爱人的关系,熟悉到宛如后天相遇的半身,待在一起时总是惬意又平静的,就这么度过相较常人尤为短暂但满足的每一天。 但薄瑾就有点像更新后画风突变的游戏,偏偏养成内容与ui还是老一套,就给人一种又新又旧的诡异感。 把他按头洗面奶的是薄瑾,差点把他闷得喘不过气连忙松手还耳尖有点发红的也是薄瑾。 被黑暗夜色笼罩成深金色的眼眸兴致勃勃地盯着薄瑾轻轻滑动了一下的喉结,像追着滚动毛线球的猫。 视线如有实质的强烈存在感,无疑让薄瑾脖子都僵住紧绷起来,面无表情的样子凶得能随机吓哭一个下属。 薄瑾抿了抿唇,没想要逃避安黎有些“不怀好意”的眼神,也不太适应自己如此活跃的情绪。 对睡着的安黎反而更自在些,他单方面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可醒过来需要相处时,那种对他的爱怜以及难以预料行为的灵动,就叫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纵使心里再怎么觉得他们天然就是这种关系,就该这么亲密,却又确实是头一回经历,连心动的感觉都生涩不已。 这种状态与薄瑾太过不符合,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面对这种难以应对的局面。 那些对待其他人的态度和行为显然无法拿来对待安黎——安黎是远超过所有人的,独自一条赛道的。 他开口,声音竟有些干涩:“你……” “嗯嗯。”安黎点头,“我。” 薄瑾声控开了不刺眼的夜灯,暖黄色灯光下,他坐起身,看向侧躺在床上一双眼睛跟着他转动的安黎。 除了那些照片视频,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双颜色过于纯粹明亮的眼睛。 有些近似的瞳色会在太阳底下呈现出类似金色的颜色,但安黎不是的,他不需要任何阳光来增色,这双眼睛本身就已是最纯正的金色。 在这张脸上,却如此恰到好处。 “你睡着时和清醒时状态很异常。”薄瑾说。 要么除了危险外吵不醒,要么清醒得像是没有睡那么久睡迷糊了。 “我身体没问题的,非常健康。但每天基本得睡十九个小时,醒来的五个小时固定在早中晚餐。” 薄瑾:“……” 演都不演了的安黎含笑看着他。 薄瑾看了眼床头时钟:“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分。你想吃什么?” “好久没吃辣的了,口味稍微重一点的肉,然后时间不要太长的。” 薄瑾把要求转述给管家,加了道口味清淡的汤。 他打电话时,安黎就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听。 电话那头是个中年男声,一点被吵醒后的睡意都听不出来,利索地像是下午两点半在上班。 电话挂断后,安黎好奇地问:“管家?” “嗯,家里还有厨师、佣人、司机,都是住家的,平时由管家管理。” 安黎想到自己以前看过的一点霸总小说,“有点不像。” “什么?” “总裁孤傲地独自住在江景大平层里,对着一整面落地窗端着红酒杯坐看繁华夜景,给心爱之人亲手下厨……” “我从生下来,就没自己打理过衣食住行,也没怎么进过厨房。”薄瑾顿了下,“如果你想吃我做的饭,我可以学。” “不用不用,又不是只有你下厨才代表有心意。”安黎伸了个懒腰,“现在还是你睡觉时间吧,要继续睡吗?” 薄瑾微微皱了眉,不喜欢这个疑似要抛下他的问题,“你要去哪?” 安黎想了想。 他以前醒来时做的事情还挺多的,看书,听歌,看电影,照顾一下花花草草,在经常变换的陌生景色里跟男友散散步,练练拳脚,做点恋人之间的事,看看新闻,跟朋友聊聊天…… 虽然都没啥正事。 谁让他是个不求上进的人呢,时间比别人短了那么多,干脆躺平享乐年纪轻轻开始养老,也不琢磨着努力学习追赶进度了。 但这些事放在这个世界,就变得陌生起来了。 熟悉的歌听不到了,陌生世界发生了什么事上了新闻与他何干,花草不在这里,熟人也是。 剩下的,那不就只有薄瑾了吗? 不过本来也是这样,虽然说不上谁围着谁打转,但不管睡觉还是清醒,他们一直都是在一起的。 “如果你睡觉,我就找两本书在你旁边看。如果你熬夜陪我,那要出门走走吗?” 薄瑾非常喜欢这个回答,表情柔和不少,“转一圈回来正好可以吃饭。更衣室里准备了一些你的衣服,你看看喜欢哪些款式,我让人多送点同类型的。” 他非常自然地握着安黎的手腕向前走,推开卧室里一面可以转动实则是门的墙,到了一间宽敞的更衣室里。 各色各样的衣服挂得满满当当,熨得平平整整,名贵配饰则装在抽屉里,鞋子也是自成一柜。 有点壮观。 不过安黎对这些外物没什么兴趣,也不愿意将自己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随意挑了套比较宽松舒服的套头卫衣牛仔裤换上,就拉着薄瑾出门了。 这是一栋很大的别墅。 建筑物之间相距甚远,不仅别墅本身的**保护做得很好,郁郁葱葱的绿化也起到了不少遮掩作用,算起来占地面积相当大。 因此,顺着大门口的路走出去散步时,基本遇不上别人。 时值秋季,凌晨的空气有些寒凉。 安黎仰头看天上稀稀拉拉亮着的几颗星子,感到手腕上那只握得他那圈皮肤都变成对方体温的手松开了,改为牵住他手掌,顿了顿,又把手指扣进指缝。 他握回去,转头,薄瑾正在安静地看着他。 “好安静。空气好好。夏天会有萤火虫吗?” “会。” 安黎挑眉:“你可不像是会注意有没有萤火虫的人。” 薄瑾的确不是。他出入都是乘车,要锻炼家里有健身房,在外夜跑还容易被撞见的其他住户套近乎,因此连附近的路都不太清楚,没怎么走动过。但,“你想看,就会有。” “比起把萤火虫抓到这里看,还不如等你有空的时候我们出去旅游看。”安黎突然意识到,“你是不是要每天上班的?” “不一定要每天去公司坐班,有固定休假。工作有点忙,但不影响出行。你想去哪里旅游?世界游怎么样?” “……你行动力也太强了。”安黎停下脚步,又无奈又有点好笑,“不用什么都顺着我说话的,很多话我只是跟你聊天聊到了随口一说,不一定要做。” 就算是他男朋友,性格底色还是原剧情里那个冷酷无情的薄瑾吧。这都崩到哪儿去了,未免太好说话了。 要是薄瑾是这个样子,只怕早就被人啃得渣都不剩了。 薄瑾反而有些不解,“为什么不做?都是能简单做到的事。有想法就证明你想做,想做就做。” 他并没有刻意顺着安黎,只是安黎提出的事情他都能做到,也乐意去做。 安黎忍俊不禁地“哇——”了一声,在薄瑾略带困惑的眼神中把相牵的那只手带到自己心口处,手背紧贴胸口。 隔着骨与肉,心脏跳动隐隐传来。 “听见了吗?” 比起真实心动,薄瑾觉得,安黎的行为更像是在捉弄他。 他放下手,将耳朵贴了上去。 心跳加速了。 体温也在升高。 片刻后,抬起头,薄瑾满意地看着安黎那种亲密戏弄的神色被些许无措取代,“听见了。” 安黎却没有退让,压着薄瑾脑袋把他的脸扭过去,让另一边耳朵贴上来。 “现在是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还没被人做过如此冒犯举动的薄瑾愣了愣,惊讶地发现他对这种在他生命里基本没存在过的打闹行为适应良好。 大概安黎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讨厌,也不会拿对待别人的标准去衡量安黎的位置。 安黎在他这里是自由的,除了离开他。 他看见自认为重新占领上风的安黎那透着得意的表情,牙齿莫名有点发痒,想咬上一口。 薄大少爷字典里就没有委屈自己这个词,隔着衣服就给了一口,不重,但也算不上轻。 咬得安黎轻轻“嘶”了声。 肯定是留下个牙印了。 痒意稍稍缓解了一点。 等散完步回家,厨师也把饭菜做好了。 安黎吃完这顿因穿越导致的位于半夜的午餐,消消食洗个澡,没等两个小时的清醒时间过完,就准备睡觉了。 但他费了不少功夫养成的生物钟太过根深蒂固,薄瑾睡着了,他还睁着眼睛,硬是等到两个小时过完,才立刻坠入梦乡。 重新调生物钟的结果就是—— 困得打跌的安黎被薄瑾叫醒,稀里糊涂吃完早餐,被拉着进了公司,在总裁办公室的沙发上努力和睡意做斗争,连脑子里系统提示触发任务的机械音都没听清。 要不是薄瑾不让,他多少得试试用牙签把眼皮撑开这种强制睁眼**。 一到点,睡着的速度都不能用秒来计算了。 那得叫光速。 而此时,听说昨晚酒吧事情的好事者,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不同 第4章 第四章 生气 敢看薄瑾热闹的人不多,林敏才勉强算是其中一个。 倒不是他家世多煊赫,跟薄瑾关系有多好,纯粹是他以前被安黎恶心过,对安黎在薄瑾那儿的待遇非常满意。 这事一出,他比别人都在意点。 就怕薄瑾一时眼瞎,让安黎真爬上去了,以安黎以往那小家子气的样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说不定又得逮着他祸祸一遍。 因此,听说了薄瑾居然带安黎到公司上班了,知道自家公司和薄氏集团有合作,今天要过来签个合同,立马屁颠屁颠混了进来,就为了来探探虚实。 至于那些在现场的朋友感叹说安黎原来长这么好看之类的话,林敏才一点都没在意。 在他心里,安黎的形象早就被各种黑点放大覆盖了,整个人就是一只行走的阴沟老鼠。 谁让以前安黎没认出他身份,以为被老父亲惩罚的他只是个敢跟薄瑾搭话的小实习生,花钱买通了同样不知道他身份的同事对他职场霸凌。 他就没上过班,一开始还傻不愣登以为亲爹故意折腾他出气呢,后面实在被挤兑得恼火到不行了,冲去亲爹办公室一摊牌,这下可捅了个干净。 那些员工被辞退了,安家也被林家打压了一把,唯独罪魁祸首安黎,在默认事情到此为止的情况下,愣是就这么揭过去了。 还不是靠着薄瑾的面子! 这口气一直在林敏才这儿梗着,只等着哪天安黎借不上这个面子了来个落井下石。 结果安黎还更上一层楼了?! 林敏才还没傻到家,这种合同还轮不到薄瑾出面签,私底下约见面百分百被拒绝。 他还带了老父亲生日宴会的请帖来——感谢老父亲生日过得正是时候——当面送给薄瑾,名正言顺被助理带到总裁办公室。 怀着激动的心,林敏才一进去,眼睛先把办公室兜了一圈。 除了正在办公桌前翻看文件的薄瑾,没有第二个人了。 就是嘛! 什么薄瑾带着安黎来上班,以薄瑾这个性子,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都谁传出来的破八卦,已经是造谣了。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平静的疑问声: “林敏才,你在找什么?” 太在意小boss忘记大魔王本尊了! 林敏才努力露出微笑:“没见过您办公室有点好奇,薄哥,这是我爸生日宴会请帖……” 话还没说完,被开门的声音打断了。 不是对外那扇门,是办公室内设置的休息室的门。 一道个高腿长的人影从里头走出来,边走边毫无形象地打着哈欠。 蓬松黑发睡得到处乱翘,偏偏丝毫不影响他那一眼震撼人的外貌,反倒被衬得像是刻意做出来的凌乱感发型。 身上还穿着浅蓝色的睡衣,脚上踩着拖鞋。就连这种毫无版型可言的宽松衣服,也帅得随便一拍都能出片。 林敏才人都傻了。 他怀疑他看到了幻觉。 ……这是安黎? ……这居然是安黎! 是啊,这是安黎! 安黎一身睡衣在薄瑾办公室里,看样子还是刚睡醒,他怎么会做这种梦?! 视线被挡住。 薄瑾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好似一堵墙,把他黏在安黎身上的震惊眼神挡得一干二净,语气中带了几分冷: “感谢令尊邀请,我会到场祝贺的。接下来还有工作要处理,我就不留你了。” 他顿了顿,压迫感更强了: “还是说,你打算多坐一会?” 林敏才感觉薄瑾的话翻译过来就是“你想横着死还是竖着死”。 传闻彻底成了真,薄瑾还护人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别人多看两眼就杀气腾腾。 他不知该感叹薄瑾也有这一面还是安黎站在怎么好像没那么讨厌了,但复杂纠结的心思在危险前得乖乖滚进角落。 “不用了谢谢您的招待您忙我马上走再见!” 眼看着客人化成一道闪电冲出办公室还贴心地轻声带上了门,安黎听着系统播报【任务完成】的声音,终于清醒过来。 他明知故问:“……这是?” 薄瑾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气氛有点压抑。 看样子是被猜出明知外面有人还故意出来的了,应该不是为他打扰了工作生气,是为他特意为别人行动而生气? 系统说的任务内容他按着生物钟刚醒时压根没听清,只记得系统在脑子里抓狂尖叫让他赶紧出门,就迷迷糊糊走出来了。 现在倒是清楚怎么回事了。 任务还是接着昨天的。 在原剧情里,偏执男配被人挑衅后扯着薄瑾大旗打脸回去,但没打脸成功,多少吃了点亏。 于是今天特意到薄氏集团找薄瑾,想向那些觉得他朋友地位已经不稳固的人彰显他仍旧是薄瑾好友。顺便想试试看能不能用语言艺术告个状,让薄瑾出面整治一二。 结果薄瑾没时间见他,他连总裁办公室这层楼都没上来,被助理安排在下面的休息室。等得坐不住了要离开,正好撞上过来看他乐子的另一个配角。 任务内容是:【到公司找薄瑾,被晾在休息室后撞见林敏才】 系统还在脑子里兴奋地说着话。 【你早上困成那个样子,又是和薄瑾一块来的,我还以为任务没戏了呢。结果还真对上了,毕竟也没要求是哪个休息室。还好你这会睡醒了,能多完成一个是一个嘛!】 安黎没回复系统,上前抱住薄瑾的腰,脸往肩膀上一贴。 果不其然,还生气着的某人自动抱了上来。手臂环着后腰,紧得他几乎毫无缝隙地完全和薄瑾贴在一起,都有点喘不过气了。 “因为‘我’很讨厌他接近你。” 薄瑾听懂了那个微妙的重音,因安黎把其他人放心上还特意为此行动的戾气消退几分,却没放下心。 竟然还需要遵循原本那个安黎的行为? 他对那个安黎不算了解,难道说,要是有什么情人,安黎也得一并做出相应举动? 思及此,薄瑾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他很看重安黎的生命,一点也不希望安黎遇到危险,但同样的,他也不想看到安黎和其他人卿卿我我,哪怕只是逢场作戏。 如果安黎活下去的代价是背叛他们的感情,相信安黎自己也不会愿意的。 所以,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安黎腰被箍得有点痛,他拍了拍薄瑾的背,“你想哪儿去了?反正你想的那些都没有。” 薄瑾松了点,虽不是最差的结果,心情还是没有很好。这意味着以后安黎还会做出类似的事情来。 他静静抱了会,突然问:“睡不着?” 既然要调作息,自然是在该清醒的时间段之外都得睡觉。 “嗯。” “去换衣服。” 安黎突然反应过来,说漏嘴了。 昨晚他让薄瑾睡觉时可不是这个说辞。 他去亲薄瑾,薄瑾没动,柔软嘴唇相贴。 但薄瑾也没热情回应。 安黎咬了一下,薄瑾眼神沉沉地看着他。 真把人惹生气了。 普通的生气,好久没见到了。 比起心慌,安黎更觉得有意思些。 没办法,他看薄瑾就像是一个杀了十多年鱼的老手看一个刚开始杀鱼的新人,在彼此了解这点上经验的差距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以至于薄瑾关于他的反应和情绪在他眼里近乎透明。 这种主导感很难让他紧张起来。 不过该哄还是得哄的。 安黎保持这个姿势贴了好一会,直到薄瑾手掌掐着他的腰不舍地往外推了推,才顺势分开。 “休息室里有备我的衣服吗?” 薄瑾语气硬邦邦的,不是对林敏才那种礼貌疏远加气势压迫的冷硬,而是有点赌气的意味,“没有。” “那我就只能……穿我自己穿来那套了。” 薄瑾:“……嗯。” 安黎差点没被薄瑾表情里一闪而过的懊恼笑死。 他敢打赌,刚刚薄瑾绝对忘记了他自己穿了身衣服过来,只是睡衣换了薄瑾的。 怎么这么可爱啊。 免得笑出声来让薄瑾更生气,安黎憋着笑回了比卧室还全面的休息室。 衣柜里大半是西装,还有一些休闲服。安黎喜欢的宽松随意风格是一件没有。妥妥的精英刻板印象。 薄瑾一米九一,他一米八二,身高相差九厘米,还有体型的差别。 按着薄瑾身材剪裁出来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撑倒是能撑起来,但多少会有点别扭感。 终于从里面挑出一套宽松款的通用版型浅色休闲装,安黎换完后对着镜子照了下,满意点头。 好看的。有股雅痞味。 加上他这张略带混血感的脸,还有点搞艺术那种文艺味道。 【那个,宿主……】很不想在小情侣之间插一脚的系统还是忍不住吱声了,【连着两个任务都这么阴差阳错完成了,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这是必然的。”安黎轻声道,“我扮演的角色需要靠扯薄瑾的大旗狐假虎威,现在老虎直接罩我了,假威风变真威风,装威风的相应剧情任务不就直接过了。” 系统恍然大悟:【对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它又忧愁起来:【要是能一直这么躺赢就好了,可后面还有女主啊……】 “你应该也有自己的娱乐吧?” 刚绑定那会死活叫不醒偷偷论坛发帖蛐蛐过宿主现在已经删掉、在宿主被男主贴贴时跑去刷偶像剧增加人类感情经验、宿主睡觉时去打游戏的系统大惊失色:【诶?你怎么知道的?!】 “去玩吧,触发任务时回来就行。” 【……那我去了哦?】 “玩得开心。” 把奔向摸鱼的感动系统送走,安黎舒了口气。 他还是不太习惯自己脑中有个智能生命体在说话,哪怕系统单纯直白好忽悠的性格并不惹人讨厌。 可他默许的,能与他亲近到如此程度的,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还好系统不能直接窥探他的思想,与他脑中对话。这应该不是系统不想,而是他灵魂与身体状态特殊,系统做不到。 如果系统能做到,对他来说,将自己的思想袒露在恋人之外,和出轨又有什么区别? 这是他们对彼此扭曲而深刻、不可触犯的底线。 安黎整理完头发,对着镜中没有表情的黑发青年露出一个微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生气 第5章 第五章 好哄 哄好薄瑾只需三步。 第一步,穿着他的衣服出去,看他故作矜持眼神却立刻黏上来。 第二步,问他工作忙不忙,有没有时间摸鱼。 第三步,强吻他。 ……对一个非常期待甚至马上反客为主的人来说,或许不该用“强”这个字。 安黎一直觉得,接吻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人总会在这样直白的肢体交流中,不自觉地将身体朝对方靠近,仿佛想通过增加接触的面积来使彼此情感流通的桥梁变得更加宽广。 再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感情向对方灌注过去,接受对方同样涌过来的惊涛巨浪。 小小一方空气在亲吻里变得滚烫潮湿,大脑似乎都融化在这样热烈的缠绵之中。 安黎呼出不同于以往温度的气息,因愉快变得湿润的视野中,是距离极近的一双深色眼眸。 本身颜色就比常见的棕色、茶色要深上不少,阴影下更是近乎黑色。 浓郁的情绪在里面搅成了小小的漩涡,散发着疯狂的吸引力,像是要把映照其中的他贪婪地一口口吞下去。 明明正在亲密,却只是作为点心打开了饥饿已久野兽的胃口。 人能承受的情感是有限度的,一旦过度,不管是正面还是负面,都会成为无形的暴力。 这也是某些爱得偏执的人总会让人觉得恐怖的原因。 但是—— 安黎在近乎掠夺又带着诡异温柔意味的吻中,抬手抚摸薄瑾的右眼。 从激烈情绪中泛着微红的眼尾,薄薄的叠出干净线条的眼皮,尾端略微上翘但总体来说还算笔直的长长睫毛。 接着,轻轻点在有如人偶的深色眼球上。 柔软的,带点韧感的,与皮肤并不相同的触感。 生理本能迫使眼睛赶走外物,眼皮往下合,睫毛也向下扫来,可还没触碰到安黎的手指,便又被主人强制抬起,没造成任何妨碍与阻拦。 唯有分泌出来想冲走入侵者的泪水染湿了指腹。 真漂亮。 而对他的爱与渴求,是宛如画龙点睛般最完美的一笔。 这无疑是一种恶劣的鼓励——无论你做什么都没关系,因为我永远喜欢你对我做的一切事情,正如我对你也是一样——安黎整个人被压入柔软的沙发。 有睫毛划过皮肤的淡淡痒意,像一只蹁跹而过的轻巧蝴蝶留下的痕迹。 然后是略带疼痛感的咬。 坚硬牙齿嵌住细腻的皮肤,合拢。 整齐的齿列并不锋利,但在面对柔软的血肉时,便变得极具威胁性。 安黎从他刘海底下把手指插进头发里,手掌往上一捋,头发就整片撩上去,成了一个掌控姿势下的大背头。 骨相优越非常适合这个发型的俊美面容展露在他眼前,不满足地压着眉,倒真有些霸道的味道了。 “薄总,”安黎把他头发搓得乱七八糟,“你是口欲期还没过吗?” 发型被毁的薄瑾并不介意安黎像摸狗一样搓他,看了眼手表,眼神幽深:“你的清醒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但你的摸鱼时间可没有一个半小时了。我看到你的日程表了,半个小时后你有一场必须出席的会议。” 薄瑾牵过安黎手腕,轻咬一口,又捉着手指来摸自己眼睛。 眼球被直接触碰不算舒服,对他来说小时候接受教育后就很少流的眼泪溢出来的感觉更是令他无法想象自己现在软弱的模样。 但,是安黎就没关系。 不舒服也好,流眼泪也好。安黎带给他的,他很喜欢。 安黎撤了手,手掌从上往下滑过薄瑾有些发红的眼睛,等他听话闭上后,一点点擦去了泪痕。 之后,把长腿跪在他两侧的薄瑾往下一拉,拥抱着躺在宽敞的沙发上,气氛静谧地待了好一阵。 “还生气吗?” “我可以想办法……” 薄瑾用“今天晚餐吃什么”的语气说着。 后面的话被安黎一巴掌捂没了。 安黎无奈道:“不可以。” 薄瑾没说话,眼神却更深了。阴森森黑沉沉,有些瘆人。 “禁止撒娇。”安黎哪能不知道,薄瑾眼神是真的,但也就是这么回事,没多严重。要真觉得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了,在他这里比不过别人了,可不会是这么温柔又轻飘飘的盯人看,“看我也没用。” 虽说扮演任务是根据原剧情发放的,并不限制详细的完成方法。 可想也知道,要是女主配角反派炮灰被薄瑾一口气打包扔走了,后面任务压根就完成不了了。 安黎还是希望能把任务完成继续穿越的。 “我从来都不在意他们,你也不要在意。你是我在这个世界存在的唯一意义,明白吗?” 薄瑾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无法否认,安黎要为别人行动的事仍旧令他深感不爽,想法也会更加充满戾气。 但安黎的话很好地安抚了他。 之后再撞见时他不保证自己能平静对待,不过至少不会采取这些过激手段。因为安黎不喜欢。 至于不撞见的可能性……难道安黎还要为了别人特意离开他身边吗? 那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了。 薄瑾对自己这些过激到扭曲的情绪接受良好,就像他一见安黎便生出的那些深厚感情,这也是其中一部分。 甚至不是需要藏起来的部分,就光明正大地摆在明面上。 不论多么阴暗,安黎也不会有丝毫异样与畏惧。 一个从小到大过于独立到把自己和世界隔了个圈的人,突然有了能全心全意交托所有的对象,还真是……奇妙。 但他非常喜欢。 这件事就暂时揭过去了。 …… 即使是薄氏集团,高级打工人也是打工人,闲下来时也会水群聊八卦。 薄瑾在这个领域很少出场。 谁让他几乎就没什么八卦可说呢。 每天就正经上班,总裁办公室还有个专属电梯,不是安排好的行程,除了那些中高层领导都见不着他。 更别说什么被实习生撞上洒一身咖啡啦,带女朋友来公司其他老总抹泪说“少爷好久没这么笑过了”……这类的霸总情节了。 前者,没人敢干这种给顶头上司留下不良印象的傻缺事。 后者,薄瑾公私事分得特别开,就没有朋友上班时间来找他,一度被员工讨论过他是不是其实没朋友。 结果,不愧是薄总,任何领域都不输给别人,连八卦都是一口气来个大的! 和一个大帅哥神态亲密共同上班! 一整天都让人家待自己总裁办公室里直到晚上一起下班! 而且这帅哥压根不是集团员工! 这合理吗! 把上面的话套到薄瑾身上都别说违和感了,简直像是被魂穿了才能干出来的事。 但还真就是真的。 由于以上行为看起来太不朋友了——谁跟朋友这么黏一起啊——并且帅哥真的好看得惊世骇俗,上下班时底下大厅一个照面不知道让多少颜控魂都飞走了,大家都非常隐晦地认为这俩关系不纯洁。 再多就不敢聊了,点到为止,以免祸从口出。 齐飞捷倒是比别人多知道点内幕。 ……应该。 总之,他那张照片还是起到作用了吧! 昨天眼睁睁看着朋友圈里那张照片连带着以往跟安黎沾边的过往发言全都被账号主人删得一干二净,齐飞捷就知道,他想跟薄瑾攀关系交朋友这条路算是死掉了。 被突然晋升真正好友还嫉妒心特别强的安黎堵死了。 但人还是要有梦想的嘛。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面试小故事,主人公只需要帮忙扫扫地扔扔垃圾扶一把就能得到看似路人实则董事长的青眼有加,无痛实现天上掉馅饼呢? 就是大家想靠自己帮上那一点点忙和展示出来的真善美,来交换金山抖落下来的三两金币嘛! 所以,明知道自己也就是给薄瑾看了张安黎的照片,没有自己薄瑾肯定也能看到,自己给看照片的初衷还是希望能和薄瑾开启个话题来着。 可越看安黎跟薄瑾关系这么不一般,就越会升起不该有的期望。 焦躁地忙到下班,度过平静一天的齐飞捷才确认没后续了。 也是,他在学校还得给导师接送孩子时,导师可没多感谢他。在公司给领导跑腿时,领导也只觉得是理所应当。 下位者想要在上位者眼里留下个好印象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努力,更何况是薄瑾那样更高位的上位者了。 哪有这么轻易得到回报的。 齐飞捷平静下来,也没感到多失望。毕竟他自己都清楚这是做梦——话是这么说,该失落还是失落。 但在路过大厅时,他被前台叫住了。 “有封给你的信。” “信?” 齐飞捷疑惑接过只写了他名字的信封,很轻,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张支票。 金额为二十万。 上面盖着“薄瑾”的章。 ……这个大起大落的心情,他要得心脏病了。 虽然他更想要职场上的提拔,但薄瑾和他的关系以及这次都不能算事的小事,显然是痴心妄想。 倒不如说,还能给出这份谢礼,恰恰证明了安黎在薄瑾那里有多重要,只是张提前看到一会的照片而已,就舍得给这个价。 他还没有钱到天降二十万都不当回事。 感谢安黎,薄总阔气! 薄瑾确实是基于此让助理去送了这张支票的。 齐飞捷想借着同学关系交好他在薄氏集团获得好处这一点,薄瑾没有观感。 把他当成捷径的人太多,但真走通的一个都没有。 那张照片让他找到了安黎,找到了他那些情感的所属人。 所以,他愿意为缩减的分离时间给出一些小小的谢礼。 原本还可以再多一点的。 比如金额再多点,毕竟他和安黎相处的时间如此宝贵。 比如让最得力的总助光明正大送过去,齐飞捷会在领导那留个有硬关系的印象,算是隐形好处。 但齐飞捷当时是以一种分享乐子的心态把照片给他看的。 纵使齐飞捷是基于原本的安黎产生的印象,可照片上是现在的安黎。 薄瑾不喜欢他对安黎冒犯的态度,他也不是冤大头,对待安黎相关时,他不仅小气还记仇。 因此,齐飞捷最想要的东西没了,支票也少了个零。 吩咐助理一句,这件小事就了结了。 薄瑾忍不住跟沙发上睡得香甜的安黎贴了好一会,才继续处理挪到沙发前茶几上的工作。 历时两周,安黎终于把作息调整完毕,结束痛苦的想睡不能睡时光。 林敏才父亲的生日宴会时间也到了。 第6章 第六章 威胁 豪华大厅中,五十整寿的宴会主人公致辞完毕,这里便彻底成为了社交场合。 宾客们端着酒杯三三两两聊在一起,但在人人关注的漩涡核心,被宴会主人与几位重量级客人簇拥着的人却年轻得不可思议。 才二十来岁的年纪,身姿挺拔笑容温和,话算不上多但总会让人连连点头赞同。 几个扎堆的年轻人远远望着这一幕,连羡慕的心思都生不出来——谁会对从小看到大已经习以为常的事物反复羡慕?早就麻木了。 尤其是在年龄越大越清楚自己与他的差距之后。 但这位最近的八卦在圈子里没人敢明面谈论,私底下可是传得沸沸扬扬的。 有人拍了下在大厅里看来看去不知道找什么的林敏才,压低声音:“薄大少爷真跟那位那么要好?怎么没看到把人带过来呢?” 虽说叫着薄大少爷,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薄瑾是独生子。 只是圈子里这个少那个少太多了,过于大众配不上薄瑾。喊薄总吧,他们不是人手底下的员工。再亲近点的叫法,他们没到那个关系。 一来二去就成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称呼。 林敏才跟看傻子似的:“你还不信呢?” 薄瑾把安黎带着上班半个月,每天同进同出的,连出差都是一起的,也只有参加宴会时没带上。 明晃晃到这个地步,还有人质疑他俩关系不好? 要不是他俩还算熟,林敏才就要远离这不是蠢就是坏的家伙了——越是名利场长大的越有眼力见,真瞎假瞎都得惹事儿。 这人也没生气:“这不是不合常理嘛。安黎最喜欢往宴会钻了,尤其是他够不上的那些宴会,偏偏薄大少爷就不带他去宴会,这意思可不太对头。” “怎么不说是安黎现在已经不屑去那些宴会了呢?我可是看到他和薄瑾一块进来的,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到现在都没找着。” 林敏才又忍不住在厅里看了圈。 能来这里的,多少都带有社交目的,不可能在一开始就溜到花园去躲懒。 而且安黎那个样貌,鹤立鸡群都是对大家过分友好的形容词了。 就算这里一堆人都穿得光鲜亮丽,不缺各个年龄段的帅哥美女,但安黎往人群里一杵,就是太阳和星星的区别。 有太阳在,谁看得见星星,顶多只能看见另一颗太阳。 真是纳了闷了。 这么显眼的人,怎么做到毫无存在感的。 和他这位眼瘸熟人一样压根没注意到安黎和薄瑾一块入场的估计还大有人在,不然也不会他走了一圈就没怎么听到人讨论这事。 林敏才本来就很在意安黎,这下更是有点抓心挠肝的意味了。 他表面上对熟人那么说,心里也是打鼓的:为什么安黎别的宴会不参加,这个就来了?送请柬那天他在薄瑾办公室跟安黎碰了面,安黎估计也还是记得他的,是不是故意整他来了? 虽说薄瑾不至于干这么不体面的事,搅乱人家的宴会,但要是安黎干了,薄瑾很大概率会包庇他。 林敏才就怕安黎是躲起来干什么坏事去了。 满怀焦虑,还没聊两句,就被父亲叫去了,显然是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和薄瑾加深一下塑料的朋友关系。 在这件事上吃过亏的林敏才:……安黎不会就在哪里盯着他,准备给他再来一次吧! 不得不说,他还真没猜错。 林敏才硬着头皮挂着笑顶着被老父亲一巴掌拍得发麻的后背跟薄瑾找话题尬聊时,安黎确实在看着他。 参加宴会这种事,安黎一向不太热衷。 如果是朋友之间单纯聚聚庆祝一下的小聚会,只要不太频繁,他还是会去的。 但这类性质的就算了。 生命尺度变得只有常人约五分之一后,醒来的时间变得弥足珍贵。他放弃用这些时间在知识上充实自我,只为了和重要的人更长久的相伴,度过余生。 因此,一切曾经有所顾虑的繁文缛节人情世故都得为此让道。 任务世界里的时间虽说是白捡来的,但习惯与思维已经形成了,也没什么必要更改。 安黎之所以会来,原因很简单:林敏才是上个任务里有名有姓的角色。 是的,上个任务。 调整作息实在太痛苦了,只有薄瑾能把他从睡眠中叫醒,加上他对这个世界以及角色本来的社交圈毫无兴趣,因此活动范围极其狭窄,几乎完全和薄瑾的行程重叠。 除了一些他醒着也没兴趣睡着了就更不想去的无聊宴会。 期间没再触发过系统任务。 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俱备,宴会举办时间还正好是他的清醒时间,安黎觉得这趟触发任务的概率很大,就一起过来了。 不过他不想和不认识的人寒暄,从下车开始就在有意降低存在感,进入大厅后光速找了个较为隐蔽的位置安静待着,果然没人来向他搭话。 酒,没兴趣。蛋糕,齁甜。火腿,齁咸。热菜,一个没有。 还没吃晚饭的安黎连连踩雷,终于认清这地方就不是来给人吃东西的——至少在正餐开始前不是。 再看向薄瑾时,就是明明同辈的林敏才像被介绍给薄瑾这个长辈一样的社交画面。 系统机械音在脑中响起。 任务触发了。 任务内容是:【阻止他成为薄瑾的朋友】 系统也冒了出来:【原剧情里这个情节出现次数还挺多的,是你扮演的偏执男配的核心塑造。我看看……但不是在这个宴会,对象也不应该是林敏才……手段是让这人当众出了个丑,脸都丢完了,自然就不敢再接近薄瑾了,你打算怎么办?】 安黎思考片刻:“直接跟他说。” 【诶?!】 “让他出丑也不是做不到,但没有必要。”安黎也不喜欢这种手段,“还是武力威慑吧。” 他从桌上拿了把干净的银餐叉。 那边,林敏才和薄瑾的单方面尬聊告一段落,穿过逐渐包围薄瑾的人群朝角落的休息区走去。 只是才到半路,突然被人拉住胳膊往外走。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莫名其妙出了宴会厅到了外头较为安静的花园里。 那张他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的脸,在柔和灯光下,鬼魅般出现在他眼前。 他们身高差距不大,以至于林敏才第一眼望进去的就是那双过于平静的金眸。 和记忆里面对他时带着懊恼、嘲讽、自得的丰富情绪不同,现在的安黎明明看着他,眼睛里却像是没有他,只是在看一个还需要保持些许礼貌的死物。 危险雷达在疯狂鸣叫,林敏才下意识退开两步,才注意到安黎与他体型上的差距。 定制服装再怎么遮掩身材的劣势,体格仍旧是很好分辨的。 与他这样经常吃喝玩乐不怎么运动的瘦弱白斩鸡不同,安黎虽不是那种肌肉膨胀的健壮,但能撑起西装的漂亮有力身材、动作间若隐若现的流畅肌肉弧线,也能看得出来不是个花架子。 放在其他时候,看见这样的画面,林敏才还能联想到电影里他最喜欢的西装暴徒角色,为这种优雅又暴力的帅气欣羡不已。 可现在,他满脑子只有害怕。 “你、你想干什么?”林敏才开口时声音都是抖的,“这是我爸的生日宴,你别以为花园就没有保安了,我叫一声就会有一个队的人过来!” 安黎陈述事实:“如果我想,在他们过来之前,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林敏才不可思议道:“又不是我想跟他交朋友的,是我爸让的,你用不着因为这个把我杀了吧,难道你觉得你能脱身吗!” 安黎:“……” 难道他看上去很像是会随便杀人的人? 他没说话,继续执行自己的计划。 银餐叉从袖口划出,握在掌中,被灯光照出一点寒芒。 在林敏才惊恐的眼神中,安黎并未把这把餐叉捅进他的喉咙,而是横在他面前,分别握住一头一尾,往中间一折。 并非纯银没那么柔软的餐叉橡皮泥般乖顺地折叠贴合,甚至连弧形的叉子也平整的贴在握柄上。 然后,一次又一次折叠。 直到这把银餐叉在林敏才眼皮子底下被人力轻松变成匪夷所思的一小团,已分辨不出原型,倒像是精致的艺术摆件。 安黎语气平淡到不像威胁:“如果你和薄瑾交朋友……” 话音未落,林敏才已经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之前那些对安黎不服不忿的心思也早已在看似幼稚的手段实则令人骨头都发痛的绝对力量展示下消失殆尽。 换个人来这么做,他只会觉得好笑——如果这个世界是力气大就了不起,那称霸世界的应该是举重冠军。 再说了,就算能打过他又怎么样,在他家主场上他还能吃下这个亏吗? 可放在安黎身上就不一样了,对方认真间不经意泄露出的那种气势,林敏才完全确定安黎是真的能杀他,也敢杀他。 这时候,这手力气就是绝佳的恐吓了。 他不想被一而再再而三折起来变一团林敏才啊! 林敏才就差举手发誓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他交朋友的!就算有往来,也绝对只是工作关系!” 安黎点点头。 林敏才小心翼翼地像是试探绑匪的人质:“那个,我爸应该在找我了,我可以回去了吗?刚刚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绝对不会的。” 已经听到系统播报【任务完成】,计划实施非常顺利、第一次主动做任务出师大捷的安黎让开两步。 看着林敏才勉强保持镇静快步走出去而不是弹射起步蹿出去,然后,即将摆脱危险的身影又僵硬在不远处。 花园的路灯是很精致的雕花款式,灯光也是特意选择的柔和颜色。 在光圈模糊的边缘,未覆盖的阴影处,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他深色眼眸被黑夜浸染,愈发黯沉。 视线轻飘飘扫过僵立的林敏才,朝安黎伸出了手,声音是一如既往基于礼仪的温和: “真是热闹的宴会,多谢令尊盛情款待。有你这样孝顺又争气的孩子,想必你父亲会度过一个难忘的愉快生日。” 这是林敏才他爸介绍他时夸他的话,长辈透着赞赏的谦辞,从薄瑾口中复述出来,就是不同的意味了。 林敏才的预感成了真——安黎干什么薄瑾都会给他兜底,明明被威胁的是他,结果薄瑾来了个二重威胁——但他已经不感到惊讶了。 这俩,绝配啊。 锁死吧,别出来祸害无辜路人了。 安黎已握住薄瑾的手,被薄瑾紧扣着手掌往花园更深处走去。 走之前,两人还朝林敏才点了点头,可有礼貌了。 他简直是槽多无口,心力交瘁地出了花园,有道身着长裙的人影在他前面从侧门进了宴会厅,像是刚刚也从花园返回的。 ……他和安黎周围应该没有人吧?薄瑾也是隔着一段距离的,但他说话声音有点高,可能被人听去了。 就算薄瑾不威胁他别破坏自家的宴会,安黎又没有实质性对他做什么,理由说出来也像小孩子争风吃醋,他本身就不会捅出来。 可要是别人以为能利用这个做些什么就不一定了。 林敏才叹了口气,认命地去找那道身影。 第7章 第七章 人选 被夜风吹得发凉的皮肤,迎面披上宴会厅里温暖芬芳的空气,反倒使安梦打了个寒颤。 进门时,她的步调已从快到慢,眨眼间恢复成优雅淑女的模样。 有人投来目光,但并未多看,因为她是不需要搭话的对象。 安梦抿唇,寻了处空地单独站着,为了不显得尴尬也端了杯红酒,看着酒液漾开的纹路发呆。 刚撞见一桩大事的心脏一点都没冷静下来,还在砰砰直跳。 她没见过安黎。 尽管她耻于承认这个身份,但同为安家的私生子女,安黎自小就因为成了薄瑾的朋友被爸爸接回主宅住。 而她和妈妈,就跟其他的私生子女一样,住在外面的房子里。爸爸有空时会过来看望她们,陪她们过节,给她们买礼物。 妈妈不喜欢安黎,或者说,妈妈不喜欢任何除了她们母女外能够和爸爸一起住在主宅里的人。 安梦对安黎观感很复杂。 她似乎可以高高在上的怜悯他——安黎那么小开始就要靠算计搏来一切,直到现在也什么都没握住,而她拥有疼爱她的父母。 但实际上,跟爸爸相处时间更多的是安黎,大家都知道的安家的孩子是安黎,生活过得更好的是安黎。 纵使安黎名声不好,可他就是靠着自己不被夸赞的作风又争又抢,改变了自己的生活。 但,是什么时候变了? 将住在主宅视为荣耀与亲情体现的安黎半个月没有回家,没给一向尊敬的父亲回一条信息和电话,圈子里对安黎的负面评价都消失了。 安梦无法形容自己跟着那几道身影过去听到那番对话时的震惊。 他怎么敢? 就算爸爸没说,可来了宴会后没有任何人和她们主动攀谈,爸爸带她去打招呼的几个人也很冷淡,至于那宴会中心的社交圈子更是不敢上前打扰。 这已经充分说明了安家连被邀请的资格都没有,想办法硬蹭过来也不受欢迎,爸爸更是放弃社交专心去寻找安黎了。 结果安黎在威胁林敏才。威胁这个宴会主人的儿子。 她很难分清胸膛里乱窜的是什么情绪。 安黎比传言中更嚣张?还是薄瑾这个名字所切实代表的权势?只是薄瑾朋友就能做到这个地步还让林家少爷妥协? “小梦。” “……” 一只手轻轻拍了下她手臂,口吻温和关切。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安梦回过神,转头看见爸爸儒雅俊秀的脸。 她摇摇头,“我没事。” 安泰和松了口气,露出一丝苦笑:“是有些无聊了吧,等用完餐就可以回去了。” 安梦能听得出爸爸对她处境的理解,大人在孩子面前变相承认自己的能力不足和这种境况下的体贴总是令人怜惜的。 也正是爸爸一直都用这么好的态度对待她,她才会在长大后逐渐得知私生女代表着什么后依然将他视为父亲。 要把刚才的事告诉爸爸吗? 现在过去的话,爸爸还能和安黎碰上面。 但如果爸爸知道安黎已经有了这种能量,安家的继承人就会定下来了吧,妈妈的心愿没办法实现了,她也会一辈子都是个私生女。 “打扰了。这位小姐,能借一步说话吗?” 安梦的思绪被耳熟的声音打断。 浑然不似刚才被吓破胆的青年男性人模人样地站在不算冒犯的距离内,端看这副模样,也能被夸上句文质彬彬。 安梦瞳孔骤缩。 是林敏才! 安泰和视线在两人间兜了个圈,往前一步略遮住安梦:“林先生找我女儿有什么事吗?” “年轻人要多交点朋友嘛,我看安小姐投缘,想聊两句而已。您放心,就在休息区。” 安泰和眯了眯眼,和蔼道:“既然如此,小梦,你们年轻人的话题我就不掺和了。” 他主动离开后,林敏才仍旧把安梦带到了休息区僻静无人的角落,边拿了碟甜点递给她边直白的开启了话题。 “安小姐刚刚去花园了?” 安梦强作镇定,点点头。 即便林敏才在安黎面前是那种样子,她却无法将对方视作一个可笑角色,不管是走过来时凝聚的视线还是林敏才面对她时的淡定自若,都是她无法忽视的重压。 “我只是在外面逛了逛。” “这么说,你什么都没看见了?” “……看见什么?” “没什么,只要安小姐记得自己的回答就好了。如果以后再有看见些什么的消息传出来,就不太好了。”林敏才并未久留,“那就不再打扰了,祝你稍后用餐愉快。” 安梦没想到林敏才是来封口的。 确实,这件事说出去只会丢林敏才的面子,但他就不觉得屈辱吗?不会想私下报复吗? ……不会。 因为薄瑾全部都知道。 她虽然隔着一段距离没听得很清楚,但她看见林敏才往回走撞见薄瑾后才赶紧离开的。 想必是薄瑾为安黎兜底了。 暗中观察的安泰和走过来,“聊不来吗?” “没,”安梦把蛋糕放下,避重就轻道:“他只说祝我等会用餐愉快。” “这些少爷,就算有好感也放不下面子。”安泰和摇摇头,以为自己看透了,毕竟他这个女儿确实长得漂亮,“不过,也不用太在意他。等安黎回来了,你会有更好更合适的人选。” 安梦猛地看向爸爸。 那双有着细纹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安黎不知道除了林敏才还有个在苦苦找寻他的人,已经被薄瑾拉进了花园深处。 薄瑾的脚步不急不缓,走着走着,就成了在空无一人的花园里散步。 他有点好笑:“你是怎么甩掉那些人这么快跟出来的?” 拉走林敏才之前他是给了薄瑾一个眼神,交代去向。 但就薄瑾被包围起来的盛况,安黎可没想到薄瑾会马上跟出来,不算原来就在外头的那位,没从宴会厅带出一个小尾巴。 薄瑾理所当然道:“随便找个借口。在我想独处时,他们不会打扰的。” “生气了?” “没有。” 薄瑾不是嘴硬,他是真的没生气。 他每天清醒时间比安黎长那么多,工作需要接触的人也那么多,凭什么对安黎来说有益的必要的“工作”他就不支持? 只要安黎不对这些人投入感情,不出于自己意愿为了这些人而行动,他不会为此生气。 他只是在想安黎“工作”的原理,不仅是想像这次一样全程目睹、让事情发生在眼皮子底下,获得可控制的安全感,也是想给安黎帮点忙。 如果这些事越多对安黎来说越好,他可以拿林敏才来给安黎反复刷业绩。 薄瑾问得隐晦:“你很讨厌我交其他朋友,但你阻止不了那些人来找我交朋友,就像林敏才,难道每次都要警告他吗?” 安黎:“……” 他姑且也是看过点小说的,系统啊攻略者啊任务者啊什么的也知道点,但这种主动帮着任务者创造任务的原著角色,他还没见过。 不愧是他的霸总版男朋友,脑回路是真的资本家。 可行性倒是也有,不过好像没规定要触发多少任务,只是看触发的任务完成率,以及重要剧情相应的任务应该是必须做的。 所以没必要这么做。 放过林敏才吧。 “不用,他不敢再和你交朋友了。”安黎确信薄瑾听懂了他的意思,拉着人走到人工湖的小桥上,算是提前把每晚散步完成了,“好肥的锦鲤。” 水中成群结队的锦鲤每条都肥得体型近乎圆滚滚了,可见平时伙食有多好。 毕竟这里应该没什么人投喂,只有酒店的工作人员负责饲养。 薄瑾不喜欢关注这些很日常的事,非要说的话他是个很没有生活情趣的人,时间只会花在自己觉得有价值的地方。 但他知道安黎总会发现这些有趣的小事,并且透过安黎的眼睛,他也会觉得有意思起来。 就像家里新增的一排多肉——虽然被他浇水浇死了几盆偷偷让管家买来一样的替换掉,结果还是被安黎发现了。 就像那对与古董放在一起的手工瓷器,是他和安黎压马路时逛到路边一家店进去自己动手捏的。 安黎的手很巧,他对乐器还算在行,这类手工倒是有点笨拙了。但捏得不成型,安黎会来帮他改。一起捏了对趴着的情侣小猫咪,成品很可爱。 对于他按照常规思维安排的那些约会,什么预约制的五星级餐厅,顶级剧团的演出,飞到国外看风景之类的,安黎虽然很开心,但也喜欢更加日常些的约会。 安黎不会特意去策划惊喜,只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自然地平凡生活着。 偏偏这种平凡对薄瑾来说尤为稀奇,像是填补了他作为“人”的空白部分。 就像他现在也看见这些营养过剩需要减肥的锦鲤,决定给它们再增加点生命的负担:“要喂吗?” “再喂会撑死的吧。” 安黎四处看了看,从灌木丛里扒拉出一根细枯枝,点在水面上。 以为有食物的鱼群飞快聚集过来,张着嘴巴在水面上咬着空气。 一堆鱼头都这样,画面和可爱就沾不上边了。 本来打算把鱼遛几圈的安黎默默把枯枝塞给了薄瑾。 薄瑾在水上扫来扫去,鱼被遛得团团转,但因为数量太多、太胖、太激动,光线又不算明亮,越看越怪诞,简直就像长满了嘴形状不明的一团怪物。 安黎眼神渐渐锋利起来。 “哗啦”一声,树枝被薄瑾丢到远处,鱼朝着那边游过去,没入阴影中,桥附近的水面恢复了平静。 安黎转头看薄瑾。 视线对上。 薄瑾在看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他表情不由自主柔和下来,凑过去亲了薄瑾一下。 “走吧,应该可以吃晚饭了吧,我早就饿了。” “嗯。跟我一起坐。” 安黎没意见,虽然这种情况下他没办法长久保持低存在感,但不跟薄瑾坐还单独吃饭吗?他又不是为了尝这家酒店的菜过来的。 果然,晚餐时他沾了薄瑾的光,也成了视线的中心。但大家吃饭时还是很安分的,菜的味道还不错,也没有人故意搭话。 在安黎睡着前,这次宴会的行程顺利结束。 接下来又是和之前一样的日常生活了。 直到安黎陪薄瑾上班时,在底下大厅碰见一道陌生身影。 并触发了系统任务。 第8章 第八章 破防 那是一个外貌出色的年轻女性,学着职场的穿搭,但整个人透露着一股没步入过社会的清澈学生感,也能看得出家境良好。 安黎视线一扫而过,没有多停留一秒,却已经将这张脸记在心里。 原剧情里的女主角安梦。 她的出现,在剧情层面上,意味着他扮演的偏执男配将会发起一次次陷害与攻击,每次都成功化作推进男女主感情线的阶梯,最后“功成身退”,自食恶果。 安黎并不为这些事吃醋。 如果他没来,薄瑾就不会是他的男朋友。他来了,薄瑾就不会是安梦的男主。 但他非常讨厌剧情里感情线上最核心的设定。 薄瑾小时候被绑架的事已被薄家封过口,外界只有简单的报道。以薄家的医疗资源仍旧留下的心口伤疤,已能说明薄瑾当时遭遇过多么惨痛的处境。 而这些遭遇,这道抹不去的疤痕,只是为了凸显出安梦轻飘飘的举动对薄瑾的重要性。 安黎天天都和薄瑾待在一起,经常看见这道疤。 他并不常亲吻它,否则这种特殊对待会让薄瑾也对这件已经遗忘的事特别上心。 这不代表他不难受。 要不是绑架犯当时已被击毙,安黎肯定会让这个家伙付出应有的代价。 那安梦呢? 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无辜的。 她在剧情里并不是蓄意接近薄瑾,而是被偏执男配的针对推向薄瑾,直到薄瑾恢复记忆,将她视为白月光,为她保驾护航。 那又如何? 薄瑾与她接触就会恢复记忆,只冲着这一点,安黎就会把她从薄瑾的视线范围里赶走。 恰好,系统任务和他的想法重叠了。 【把安梦赶出薄氏集团】 原剧情里偏执男配用的手段比较下作,和以前那些一样,收买同事在职场上进行排挤,搞砸对方的工作任务,造谣,逼得人被辞退或待不下去自己辞职。 安黎不打算这么做。 他也不能像对待林敏才一样,找上门去武力威胁。 因为他没时间。 每天五个小时的清醒时间,薄瑾满满当当全占了。 想从这段时间里抽身独自去干点什么,薄瑾绝对会把他行踪全部掌控甚至自己一起跟过来,那不就让安梦出现在薄瑾面前了吗? 还是以一种很令薄瑾在意的方式。 可睡眠时间的话,他醒不过来啊。 也不能走薄瑾的渠道——安梦这个名字在薄瑾那里压根不需要被记住。 所以,他得找点别的力量来帮忙。 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打开过几回的手机,现在总算是有点用处了。 安黎不依赖手机,因此并不精通,只限于基本的功能使用,打起字来还有点笨拙。 好在并不需要他如何寻找,通讯软件里顶在最上头满满当当的信息,已将人送到他眼前。 备注是“爸”。 最近的信息都是些嘘寒问暖的,字里行间透着父亲的慈爱与关怀。 大概是:很久没见到他想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有空回家看看一起吃顿饭,叫厨师备了他喜欢的菜。 往上翻了翻,语气还没这么好。 暗暗抱怨他翅膀硬了不把爸当回事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还借着他工作的话题暗搓搓打探着他和薄瑾的消息。 显然,他对人际关系不感兴趣的冷处理让这位没多少感情纯利益的父亲一度窝火,又因为薄瑾而放下面子讨好他。 身旁凑过来一个脑袋,熟稔地搭在他肩膀上,与他脸贴着脸看手机上的信息。 薄瑾的体温总是让安黎觉得很舒适,他挨着薄瑾蹭了蹭脸,被发丝挠得有些痒,却没避开。 “999 了,”安黎说着,返回到消息界面,把一长列未读的红点给薄瑾看,“都是冲着你来的。” 薄瑾心情不太愉快。安父和那乱成一锅粥的安家,配不上现在的安黎,可对原来的安黎来说,安父很重要。 “不提他我都忘了。你要回安家?” “有这个打算。” “一起。” “那不是如了他的意了?” 薄瑾眼里带了点笑,“我不想让人沾的光,谁也沾不到。” 说到这个,薄瑾倒是意识到自己忘记什么了。 他把安黎衣食住行全包揽了,安黎也不喜欢贵重物品,别墅名车没开过,送的名表没戴过,让他一时忽略掉安黎还没有属于自己的产业了。 虽说薄氏集团的股份父母还只转了一部分约定好的数量给他,但有长辈特意留给他的遗产、自己从小到大各类产业的收入等,他的家底是很丰厚的。 直接转给安黎一部分,终归是自己手上有钱才有底气嘛——虽说安黎可能不需要,但他给不给又是一回事了。 也不需要安黎去费心经营,不然不就把属于他的时间分出去给无意义的事情了吗。他会安排人做好的。 薄瑾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当即叫人去办,先把资产清单整理出来,再来划分。 安黎毫不避讳的看着薄瑾发消息,“今天事情多吗?” 他醒来的时间正好与三餐和上下班午休对应。 在他调整作息的时间,薄瑾也在调整。 直到这段时间内不工作,能把他全部清醒时间都用来二人世界,不浪费一分一秒。 这时候忙工作还是挺少见的。 “有几个会要开,其他的事情不多。” 两个人的手机不约而同放在了沙发上。 手背被按住,早晨的阳光被靠近的脸挡住,温热吐息交融。 安黎被薄瑾侵略性过强的吻缠得有些失神。 可惜的是,早晨他只醒一个小时,减去在家起床洗漱换衣服吃东西出发来公司的时间后,剩下的时间很短。 短到这个深吻才结束,薄瑾意犹未尽地顺着下巴往下亲时,安黎就凭借准确的生物钟知道只剩三分钟了。 他推了下薄瑾肩膀,免得薄瑾太激动了等下不好上班。 薄瑾停了动作,把安黎紧紧往怀里一抱,过了会才松开。 安黎摸过手机塞回兜里,安抚地亲了亲薄瑾脸颊,往休息室走:“早安。” “早安。睡个好觉。”薄瑾不舍地跟上,眼见安黎都躺床上了,才带上门。 在薄瑾上班时,安黎都是睡在休息室里的。 既能被薄瑾随时找到,又不会打扰薄瑾工作,还睡得很舒服。 这里本来就挺好,虽然薄瑾之前只拿来偶尔当更衣室用,但装修档次摆在这,差不到哪里去。 从安黎开始在此“长住”之后,又添加了不少东西,光是安黎的新衣服就占了一半衣柜,比起家里卧室来也不差什么了。 睡意袭来之前,安黎打开手机,回了一条消息。 还好他对手机的冷淡薄瑾心知肚明,并不会主动来翻看他的聊天记录,只会隔两天帮他把手机充满电——虽然他们没有靠手机联系的必要,但万一有什么事,还是得保证手机有电的。 不然,安黎没信心能在这方面瞒过薄瑾。 他没等回复,把一直是静音的手机面朝下扔到枕头旁边,墙上分针正好跳到八点整数。 眼皮瞬间合上,坠入深沉睡梦。 …… 安泰和在安黎面前总是端着架子的。 他是给予安黎一切的人,又是安黎的父亲,理所应当站在绝对的高姿态上。 因此,在别人面前能轻易弯下的腰,在安黎面前就变得格外僵硬。 最先是听说安黎和薄瑾一块上班了。 不管是被薄瑾带去在办公室玩了一天还是真在薄氏集团混到了什么职务,都是件大好事啊。 安泰和等着安黎用这件事来向他报喜邀功,讨要点奖赏。 结果,没有。 安黎和薄瑾的事暗地里传得沸沸扬扬,就算是好朋友,这种每天一块去上班成天待在一起的事还是太不同寻常了。 安泰和愈发好奇安黎身上发生了什么,薄瑾可从没把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放在心上过,也不可能为安黎这么做。 直到他看见安黎现在的照片,看见那些夸赞的言论,才恍然意识到安黎长得这么好看,很有可能是被薄瑾看中了这副皮囊。 但薄瑾也就是玩玩,又不可能跟安黎结婚。 既然如此,更要抓紧时间多博取些利益了。 整天陪着去上班有什么用,从薄瑾手里给安家薅点长久合作的单子,在薄氏集团混个职位,最好能从薄瑾名下那些公司里搞点股票,才是正经事。 偏偏安黎就像整颗心扑在薄瑾身上,不仅以前爱去的聚会不去了,爱凑的热闹不凑了,连他这个最重要的父亲也不管了。 安泰和主动了,却压根找不到人。 他一开始是真觉得安黎飘了,不把安家放眼里了,气得不行,只想看看安黎被薄瑾扔开后是个什么下场。 但这都是他的好处啊! 于是,安泰和的愤怒和郁气压了下去,每天兢兢业业全方面关心儿子,还时不时转点数量不少的零花钱以示真心。 等来等去,终于是等到安黎回消息了。 安黎:“安梦在薄氏集团实习,让她回安家公司工作。” 这命令的语气让安泰和差点没把手机摔了。 他转念一想,安黎这是有危机感了啊。 但安黎又不能生孩子,也不能真跟薄瑾结婚,如果真有更进一步的机会,那肯定是安梦来得妥当。 只要安黎愿意托一把安梦。 哪怕只当个情人生个私生子呢,有这层关系在,他多少也能算薄瑾岳父了,安家受用不尽啊。 安泰和还想着拿捏安黎,哪有一口答应的道理,故作为难的回复,对话框始终静默。 逆子! 又不回他了! 直到下午一点多,焦灼的安泰和才收到回信。 安黎:“那算了。” 安黎:“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安泰和:“……” 不夸张的说,安泰和的血压差点爆了。 他咬牙。 难道还真能不干吗? 只能一边表示“虽然这事不容易对你妹妹来说也有点可惜但你是我最重要的孩子我当然会为你达成的”,一边先定个见面机会方便面谈“之后打算办个家宴你有空回来参加吗”。 安黎:“可以。” 安黎:“安梦不能去。” 安泰和这下是真把手机摔了。 从头到尾就没叫过他一句“爸”,态度比对陌生人还轻慢。 要不是之前发那么多消息都没回多少降低了他的底线,他什么时候在安黎那里受过这种气,大概会忍无可忍到抓着安黎痛点狠踩一通了。 但这个儿子还是太不听话了。 安泰和换了台手机,拨通了安梦母亲的电话。 “嗯,今晚我过来。小梦不是实习吗?我打算让她到自家公司上班,我这个当父亲的也能教她点东西,毕竟她是我最疼的女儿。” “你知道,我对你们母女一直是不同的。” …… 安黎枕在薄瑾大腿上,听薄瑾念他最近在看的一本推理小说。 偏冷调的声音念着简洁有力的句子,格外有种引人入胜的画面感。 剧情进行到恋人中的一方对另一方举起了屠刀。 “‘我知道这是个误会,你没有骗我,只是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可我接受不了!我一想到你出于这个理由隐瞒我,就会有更多的理由瞒住我更多的事,我了解的本该是全部的你,结果却只是你愿意给我看到的冰山一角,我接受不了!’” 激动的话语被平静到稍显冷淡的声音说出来,反而更加恐怖了。 安黎与薄瑾垂下的视线对上。 偏深色的眼眸中沉甸甸的,似乎酝酿着与凶手同样汹涌漆黑的情绪。 他弯起眼睛,问自我代入导致心情不太美妙的男朋友:“你也会这么做吗?” 薄瑾抚摸着安黎柔软的黑发:“你也会这么做吗?” 安黎笃定:“你不会。” “我会。”薄瑾轻轻笑了,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惩罚不是只有伤害这一种方式。” …… 【任务完成】 第9章 第九章 忍耐 安黎在睡觉。 侧躺在休息室软硬适中的大床上,脸颊陷入柔软的枕头,黑发散开,像一团水中晕染开的墨。 那双睁开时过于惊艳以至于让人有惊心动魄错觉的金眸,此刻也安详地闭上了,睫毛的阴影轻扫在下眼睑与眼窝中,像静谧栖息的蝴蝶。 修长有力的身躯在略显凌乱的薄被上凸出一个人形,睡姿还算得上良好。 薄瑾目光静静舔舐过安黎露在被子外的所有部分,很快,他便不满足于仅仅如此,开始用手指去触摸,用嘴唇去亲吻。 这样的事,从见到安黎那天起,就一直在持续。 只是清醒时间的陪伴是不够的。 如果不是他办公室也经常有人来往,他又不想让安黎睡着时的安详模样被外人看去,他会直接把床设在办公桌旁边,无时无刻不注视着安黎。 这种不满足与贪婪来源于躁动的灵魂。 仿佛只有把安黎一口口吃下去他才能彻底安心。 薄瑾不知道安黎有没有发现。 毕竟他们实在太近了,近得彼此感情无限放大,很容易被遮蔽视野,看不见一些东西。 可安黎很敏锐很了解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只会无声地放纵他。 安黎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那些安黎没看的信息,他比安黎还清楚里面写了什么。 但不能看了。 因为安黎不希望他看到。 这只会是与他有关的事情,安黎才会这么做,所以他不能看,即使动动手指就能知道安黎背着他做的那些事情,也要忍耐。 忍耐对薄瑾来说从来不是件难熬的事情。 他从小学习的那些课程难道是因为他喜欢吗?不,是他需要。 面对兴趣平平的东西付出的自然是长久的忍耐。 可能是在限定范围的自由内什么都能随意拥有,导致他喜欢的东西太少了,已经习惯于无趣的生活。 这种被环境培养出来的近乎变态的耐心,在安黎面前全然失效了。 正如书中那段对话,只要一想到安黎有事情瞒着他,哪怕是为了他好,他也会忍不住发散思维,觉得安黎是不是隐瞒了他更多。 他相信安黎对他的感情,可万一呢,要是正出于对这份感情的维护而离开他呢? 不能忍受。 如果不是以“安黎”的身份出现就好了。 以本来的安黎、自由的安黎、不需要被困在这些事情里的安黎、与其他人都无关的安黎、只属于他的安黎……来到他身边。 偶尔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是在和谁说话呢?那东西就待在身体里吗?比和他还要亲近吗? 他已经都知道了。 好想把那个东西赶走,但那正是安黎来到他身边的原因。 不可控的,无法忍受的…… 已经拨款投资成立相关的研究项目了,为了避人耳目,难免巧立名目以作遮掩。但这只是自我安慰,有生之年只怕出不了他想要的结果。 该怎么做才好。 薄瑾把睡着时仅对他来说格外乖巧任由摆弄的安黎抱进怀中,没管自己被弄出褶皱的西装,沿着怀中青年的耳垂往颈项一路舔吻,留下醒目的痕迹。 还是不够。 不满足。 他好像这段时间都没好好放过假,以前也是这样,因为上班对他来说既可以是固定时间的坐班,也可以是随着他的心意有事就来没事就不来的弹性时间制。 但有安黎陪着的上班就变得很有意思了。 一起起床,吃早餐,出门,一路聊天或听歌到办公室,哪怕上班时间因此向前调整了一个小时。 为那些事务和愚蠢的同僚下属觉得无聊时,只要进休息室看一眼安黎,亲亲贴贴,就能补满能量。 中午可以在公司吃,让家里厨师或者常吃的店送过来。也可以出去吃,虽然这样花在路上的时间会使午休有种缩短的错觉,但店里吃的氛围感的确不同。 一起看书,看之前没看完的电影,看花卉种植、宠物卖萌视频,讨论要不要去刷到的某处风景区玩。 下午没什么事情时,他会陪安黎睡觉。 他的睡眠还算不错,却远没有和安黎一起睡时好,既安心又舒适。 晚上就属于下班后了,吃饭,散步,锻炼身体,压压马路,一些随机的小约会,或者在家里一起看雨。 偶尔还会对练一下——安黎真的很能打,身体素质与战斗力完全没有受到长时间睡眠的影响。薄瑾也是练过的,虽然不算专业,但寻常打过几个成年男人没有问题,却在安黎面前总是被轻松放倒。 这种上班都变得美好起来的时光,难怪他忘记正儿八经休假了。 而且,时间太碎也不是件好事。 有些事他早就想做了,但不可能做到一半安黎睡过去他独自继续……虽然也不是不行,可总该有点仪式感的。 更亲密一些,现在这些负面情绪也能消融一些了吧。 与安家有关的,在隐瞒着什么呢,和林敏才一样的事吗? 不,应该不是,这种事没必要瞒着他,不希望他知道的事,他会受伤害的事,那也只有…… 停。 不能想。 薄瑾拥着安黎,把柔软的耳垂咬得湿润发红满是齿痕。 在呼吸变得急促时,脸庞埋入安黎肩颈处,甚至能感受到皮肤下生机勃勃的脉搏。 他顺着被自己掐断的思路半真半假地叹息:“不希望我有其他朋友?奇怪的误会,我本来就只属于你。” 如果安黎真的不希望他有其他的朋友,他会很高兴的。 可惜。 安黎太爱他了,舍不得过分限制他。 光是想到这儿,薄瑾有些阴郁的心情瞬间就好起来了,那部碍眼的手机也可以忽视了,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又可以继续忍耐下去了。 但希望不要太久。 安泰和也不想拖太久。 以前的安黎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象根深蒂固,就算现在走了狗屎运勾搭上薄瑾,安泰和也不觉得凭薄瑾这种要什么有什么的人会因为一张脸在安黎身边停留多久。 不能及时兑现的好处,未来就得不到了。 因此,把不服气却只能听从父母的安梦在安家公司安排了个工作后,安泰和便准备起“家宴”来。 几个年龄大点的争气子女都让来参加,关系好的亲戚朋友也请几个。 安黎现在太不听话了,得扔个筹码吊一吊,顺便也看看到底为什么安黎对安梦那么忌惮。 他倒是也问过安梦,安梦甚至都觉得自己没见过安黎,好不容易才想起小时候好像碰过面,还跟薄瑾有点关系。 她给了薄瑾一颗糖,之后好像就出了什么事,她和一堆孩子待在一起,直到很久后才回家。 也正是这时候见的安黎,安黎说薄瑾丢了,她说起见过薄瑾,安黎让她不要把和薄瑾碰过面的事说出去,会给家里惹麻烦的。 安泰和听下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毕竟薄瑾是被绑架了,又不是安梦害他被绑架的。安黎的处理方式对于小孩子来说很机敏了,当时薄家那幅样子,沾上就没好事,倒是避免了一桩麻烦。 既然没什么渊源,安黎对安梦的排斥态度,就只有可能是和他一个心思,觉得安梦是竞争对手了。 继承安家的竞争对手,同时也是争夺薄瑾的竞争对手。 猜是这么猜,真看看安黎对继承人这个位置动不动心就知道了。 今天发的消息又没回,其他人倒是都到了,安泰和有些心焦地等待着。 直到一辆豪车驶入院子,他刚想叫管家出门去迎接,就在大厅里看到司机下车打开后座车门。 先下来的那道身影很眼熟,是大家都记在心里却未必有机会说上几句话的熟。 薄瑾! 他居然来了! 安黎一个字都没透露过! 还想端端家主架子父亲架子的安泰和当即坐不住了,其他客人也坐不住了。 安泰和领着一行人快步出门,脸上堆起热情讨好的笑,就差亲自动手为薄瑾引路了。 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薄瑾略弯腰,往车里伸手,握住手牵下来一位黑发青年。 漂亮到令人陌生的黑发青年拥有与他们印象里截然不同的气质,看不出丝毫小人得志的浅薄。 蹭着薄瑾的光被一众长辈如此迎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应该,泰然自若地跟为首的安泰和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安泰和:“……安黎?” “嗯。”安黎在人群里看了圈,满意地没看到不应该出现的人,反客为主,“走吧。” 说完就拉着薄瑾往里头走去。 大家面面相觑,又看了眼在儿子面前像孙子、脸色发青的安泰和,不约而同无视了这位,笑意盎然的往里走去,打了一肚子马屁腹稿。 谁能想到薄瑾会来这啊,搁别的地方想见一面都难,还不得抓紧机会套套近乎刷个脸熟。 安黎没打算给安泰和面子。 他是利用这位办了点事,但不代表他就愿意给安泰和沾好处了。这位在原剧情里没怎么干人事,也没把自己孩子当人看。 于是,他顺带把空着的座位也给分配了。 薄瑾自然是坐主位的,他就坐旁边,另外近点的随便挑几个面善的坐下。 等安泰和慢一步进来时,竟只剩下桌尾的位置了。 除了忍,他还能说什么? 接下来更是没有安泰和说话的余地了。 别人可不像安泰和对着安黎这样有架子,见夸薄瑾薄瑾神色淡淡地给安黎夹菜,彩虹屁一串接一串,全冲着安黎去了。 安泰和倒是想让薄瑾离席,给被他临时叫过来藏在房间里的安梦制造机会巧遇。 ——安黎越要赶走安梦,不越是说明安梦是薄瑾喜欢的类型吗? 结果薄瑾始终不动如山,他又不能真叫佣人给薄瑾泼一身酒,计划就这么悄无声息失败了。 好不容易找了个空档插上句话,连忙站起来举杯道:“今天安某请大家来,也是有些事情想让大家见证一二。” 客人们都看向安泰和,大概猜到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却有点不敢置信。 ——薄瑾还在这儿呢! 安泰和看了下在座的几个子女,感叹道:“如今我也是人到中年不得不服老了,孩子们一个个都这么大了,能帮我分忧了。” 他看见安黎顿了下,那双平静的金眸,入宴后第一次朝他看来。 安泰和笑容更真切了些,在乎就好啊,让他看看薄瑾能为安黎撑腰到什么地步吧。 “接下来,我会让你们进入公司,分别负责一些项目。只要你们足够优秀,就能成为我的继承人。” 那几个私生子女的眼睛噌地亮了,又很快熄灭。 有安黎在,说是内定也没差了。 无声成为视线中心的安黎不负众望起身表态:“我就不参与了。” 一语既出,满座哗然。 他们想法和安泰和差不多,就算安黎能从薄瑾那里捞到点好处,又能持续多久呢,得到安家又有什么不好?谁还会嫌钱多? 安家再落魄,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薄瑾也起了身,在这个不需要向下兼容也没什么意义的家宴里,他全程没有关注过这里的任何人,只看着安黎,温声问道:“吃饱了吗?” “八分饱。”安黎对安泰和说,“家宴我已经来参加过了,再见。” 安泰和不敢置信,他现在是真不知道安黎在想什么了,“你真的要放弃?” 薄瑾居高临下施舍了这位过于自以为是的中年男人一个眼神,疑惑道:“不然呢?你觉得安家是很宝贵的东西?” 安泰和脸色煞白,被羞辱到如此地步,偏偏还不能反驳。 安黎拉着薄瑾就这么走了。 留下重新兴奋起来的私生子女们,气到说不出话的安泰和,满座围观了好一场八卦的人眼神纷飞,和楼梯口那道藏在墙壁后隐隐失力的身影。 安梦第一次看见父亲如此失态的模样,以往高大的形象似乎在此刻坍塌成了废墟。 那些她以前从来没意识到过想要夺取的名为权力的东西,随着安黎与薄瑾的一次又一次出现,清晰的展现在她眼前。 父亲受辱,她应当是生气的。可父亲之前暗示的那些话,让她突然赶来做好与薄瑾“偶遇”的准备,都无疑打破了以往在她心里慈爱的滤镜,变成一个卑劣的男人。 因此,她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同样是安家的孩子,同样是私生子女,她还比其他人更受宠些。 最大的威胁安黎退出了,她也已经进了公司工作,为什么她不能当这个继承人? 安黎不知道安梦的想法,他此时已经和薄瑾乘车离开了安家所在的小区。 会答应安父来一趟,自然不是单纯为了交易。 原剧情里有这场家宴,只是不是现在这个时间段,是在安梦和薄瑾关系更进一步的时候。 安父同样会在家宴上宣布让子女竞争继承人的位置,安黎则会出手,试图毁掉最大竞争对手安梦。 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造就薄瑾和安梦的好事,自己被赶到国外,贫困潦倒,失去音讯。 果不其然,触发了系统任务。 在安父宣布要挑选继承人时,而且还是完全针对女主的任务。 【阻止安梦成为继承人】 这个任务刚发出来就自动完成了,甚至不需要他做些什么。 所谓“继承人”就是安父放出来用来从他这套好处的胡萝卜,只要他愿意从薄瑾那使力,这个位置就不会属于别人,安梦更是压根就不在选项里。 安黎可没打算真当什么继承人,任务一完成,就拒绝了。 到这里,不算后面在国外那一句话带过的原剧情,偏执男配的剧情应该算是走完了。 脑海里系统在惊叹着他的完成速度。 薄瑾也没和安梦碰面,以后应该也没什么机会碰上。 一切发展顺利。 除了…… 安黎看向捉着他手腕不断用拇指指腹摩擦着静脉的薄瑾,低垂的黑发遮住了眉眼,整个人仿若笼罩在一层阴霾中。 他的行动怎么可能瞒得过薄瑾呢。 哪怕只是在薄瑾视线外花费几十秒钟发几条消息。 只不过是他表现出了这个态度,薄瑾就听话地放弃探究这部分,以免让他的行动功亏一篑。 现在看来,快到忍耐极限了吧。 安黎有点好笑,感觉薄瑾像只焦虑到咬尾巴、随时准备往主人身上来个泰山压顶的大猫,必须得及时哄好,顺毛摸。 恰好现在基本结束了,可以开始哄了。 他一抬手,那只手就被带了上来,跟着他的动作指骨抵在他腰腹。 “今天晚上没多少时间了。” “……” “你明天休假吗?” “休。”薄瑾眸里点燃一簇火光,“多久都可以。” 第10章 第十章 结束 系统,一款不需要睡觉不需要吃饭不会感到疲倦可以一天待机二十四小时的新时代打工统。 和宿主达成令人感动的摸鱼共识后,每天都孜孜不倦地在系统专属的网上冲浪,和别的统厮混在一起组队打游戏,玩得昏天黑地。 只有提示触发系统任务时才会紧急回来上岗工作——指围观宿主操作,提点可能有用可能没用的信息,主打一个参与感。 结果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宿主把剧情直接推完了! 刚跑回来任务就已经完成了,系统可见的页面上,剧情进度条也已经到了顶,意味着无法再触发新的任务了。 系统都惊了。 宿主来这个世界才多久? 有两个月吗? 原剧情时间线虽然不够明确,但应该是半年左右。 而且重要剧情点都没有漏。 尤其是针对女主这两个任务,这类完全是“需要去做”但“没法真正做到”的任务——我要去阻止你,但不代表我真的能阻止你,所以只需要做到“我试图阻止你”就行了。 不然原剧情里偏执男配也不会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了。 结果在宿主这里呢,就跟砍瓜切菜一样,全是小意思。 这一切都因为宿主露面就让男主一见钟情了,从一开始就把剧情崩完了。 系统虽然对此不理解,但从其他系统发布的吐槽贴来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什么奇葩任务完成方法都能见到,它宿主这种都算是最常规的了,在里面完全排不上号。 既然任务做完了,它就提交了审核,想把这事跟宿主说一声,毕竟审核结果代表着它们的业绩。 结果,就这一阵没出声,宿主已经和男主两个脑袋黏成一团马赛克了。 系统:“……” 不太懂,但已经习惯了。 它去打游戏,打算第二天再等宿主清醒时间来说。 然后,看到的是范围更大更模糊什么都看不见的马赛克。 中午再来,还是马赛克,但从勉强能看清点的房间来看,地点从卧室换到浴室了。 晚上再来,还是马赛克,又回卧室了。 系统不信邪的半夜来了趟——好歹让它见个人吧!哪怕给它说句话的空隙呢! ……还是马赛克。 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宿主这个时间不是在睡觉吗! 人类,真可怕。 男主,恐怖如斯。 安黎完全没注意到系统曾经来过。 薄瑾倒也没有那么不节制,但放在他那少得可怜的清醒时间上,再除去吃饭这些必要事情,就显得他很像全年无休的在加班了。 他不知道薄瑾请了几天假,时间都有点模糊,直到薄瑾稍微过了那股劲,才发现已经过去将近四天了。 窗外阳台亮着灯,照亮了朦胧夜色。成片的树林被光勾勒出层层叠叠的影子,在已有些寒冷的初冬晚风中刷刷挥舞着枝叶。 温度适当的热风吹在脑袋上,一点声音都没有,手指在头发间略显笨拙地穿梭,将湿发抖得蓬松,再抬起,使它能完全被吹干。 头皮这种地方,自己碰没什么感觉,别人来碰就特别敏感了。 尤其是会打架的人,它还是令人身体下意识紧绷的不能触碰的要害。 安黎倒不会暴起给薄瑾来上一个过肩摔,但在暖融融的热风里,被那只修长的手摸得从脊骨麻到了全身,舒服,又不太舒服。 发丝从潮湿变得干燥蓬松。 吹风机不知何时停了,残留着麻痒感略绷着的后颈覆上带点温柔意味的牙齿。 咬着滑腻的皮肉,抵着坚硬的骨头,在发尾能遮住的皮肤上留下一圈齿痕,像野兽的标记。 而类似的印记,安黎身上到处都是。 他笑着向后大幅度仰起头,看穿着居家服站在椅子后面的薄瑾。 “又牙痒了?” “看见你就痒。”薄瑾一点点整理着刚刚吹干理顺现在又随着安黎的动作凌乱起来的头发,“总觉得还不够。” “好贪心。” 安黎带着椅子向后倒,撞进薄瑾怀里,伸出的手臂被薄瑾捉住。 薄瑾顺从地低下头,把脸颊贴在他掌心,被他捧住。 安黎没有丝毫不该这样对待这张高冷俊美面容的意识,两掌往中间一挤。 虽说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好看,但的确有点滑稽。 安黎笑得更开心了,眼睛都眯了起来,渐渐的,笑里带上了温柔真挚的意味。 他轻声道:“再贪心也没关系的,我们本就完全属于彼此。” 薄瑾听得出安黎的认真,他也相信安黎的话——当然,这和他时常会产生的过激情绪并不冲突,反正安黎总会让他获得足够的安全感。 只是对于安黎瞒着他与安家有关的事,还是有点耿耿于怀。 “所以,真的不能说?” “只是一件不用上心的小事,我不确定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但它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了。以后也许会告诉你?总之,不需要记挂着。” 没有后续,也就意味着这个他不知道详情、主动帮着隐瞒自己的黑点不会再扩大了。 还算可以接受。 薄瑾终于决定暂且放下这件事,等以后安黎能告诉他了再说。 他低下头,吻落在额头上。 …… 【宿主,你终于有空了!】 系统都快喜极而泣了,虽然它摸鱼很快乐,但它也很担心自己快变成马赛克精的宿主啊! “我应该没消失太久?” 【虽然只是短短几天,但我已经能预见,你的未来将会被更多马赛克覆盖了!】 安黎点点头,“你说得对。是来告诉我任务后续的吗?” 【你怎么知道……当时我就提交任务审核了,一直没能联系上你,现在结果出来了,评级是A!】 系统的机械音特别高兴。 【我都没想到你能拿到A的呜呜呜,还以为咱俩要混及格线呢。评语是任务数量较少,但基本都是关键剧情的任务,完成质量很高,你的工作能力可圈可点……多好的评价啊!】 安黎才知道任务还有评级,就跟考试成绩一样。 但想一下,也知道评级的作用是什么了。 完成任务的数量会影响到最后能许愿的级别,评级就是每个任务完成的质量。 质量越高,同样的愿望,所需要的数量就越少。 安黎向系统确认了一下,果然如此。 除此之外,评级并没有实质性的作用,例如开启系统商城兑换各类金手指之类的。 系统说它们是原教旨任务主义——除了自己的身份和知识外,初始状态下宿主能拥有的只有所扮演角色的一切。 毕竟它是偏执男配扮演系统,不是龙傲天系统,也不是炮灰复仇系统。 “任务完成后,我还能在这个世界待多久?” 系统翻了翻条例:【为了防止任务者在任务世界待太久磨灭了斗志,不能待到自然老死。】 【任务世界也有等级划分的,这类世界是最多十年,像修仙界那种长寿者遍地的世界就是上限一百年。还得看任务世界具体情况,但这就是个普通新手世界,你就当任何世界保底十年就行了,到时候我再给你按情况查。】 “谢谢你,我是打算把每个世界能待的时间都待满的,这样对你会有影响吗?” 有影响他也不会改变决定。但以后还要相处那么久,有怨言他可以及时为系统平息掉。 系统还以为宿主担心自己玩十年会觉得无聊呢,感动得眼泪汪汪。 宿主人真好啊! 【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任务完成后我就可以脱离任务世界了,你这边只会留一个基础通讯系统方便你联络我。】 【出了世界就时间流速不同了,这也是属于系统的假期。等你时间到了,我就会来带你去做下个任务啦!】 “那就太好了。” 系统临走之前,想起什么,叮嘱道: 【虽说任务世界层次很低,不能等同于真实世界,但咱们系统还是很讲究道德和法律的。宿主不可以在任务世界滥杀无辜,一旦被查出来,轻则影响任务评级,重则解约。】 “这一点大可以放心。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 接下来的日子也没什么改变。 普通的,平凡的,度过这每一天。 安黎很珍惜填充于日常的微小幸福。这是和平的日子才能体会到的。 他名下多了一些产业,几家发展不错的公司,几套房产,几辆豪车,还有国外的一个能自产葡萄酒的庄园。 不需要他费任何心,都有专人管理,最上面还有薄瑾免费给他打工,把控方向做决策,他只需要看着银行账户里的余额不断增加零就好。 安黎对此没什么实感。 哪怕他和薄瑾一起去看过已经属于自己的公司,那些他一句话就能影响他们工作的员工们,公司所经营的业务范围,销售的产品,他依然没有实感。 大概是他从未开过公司,未来也不打算尽心尽力去学习如何经营。 原来的手机他换掉了,包括电话号码一起,因为没有任何需要保持联系的人。 新手机里联系人除了那些产业的负责人,就只有薄瑾了。 他的世界很狭窄。 是他主动让它变得这么狭窄的。 他不需要虚假陌生世界的朋友亲人,他只需要看着薄瑾就好。 安黎本来以为薄瑾这边多少会有点家庭方面的阻拦,但可能是薄瑾太年轻了,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只是初恋上头玩玩而已,迟早会收心的。 等来等去,除了等到安黎和薄瑾十年如一日的感情未曾变化,等到薄瑾羽翼丰满家里管不住他也无法给他施压,等到薄瑾和安黎结婚给所有员工发红包发喜糖放假,才震惊发现,这俩有点太突破认知了。 系统回来的那一天,安黎竟和十年前没有太大差异,只外貌成熟了些。 他和薄瑾在岸上看海,沙滩上留下的脚印被海水拍打抹去,十指紧扣,比邻的两枚指环被早晨的太阳照成橙黄色,有点像安黎眼睛的颜色。 安黎一如往常地和薄瑾散完步,聊一些生活里的琐碎小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 他们不会分离,所以,不需要告别。 【脱离任务世界】 【脱离成功,抽取新任务世界,抽取完毕,开始穿越】 【已抵达任务世界】 …… 在涌入鼻尖的血腥味中,安黎睁开了眼睛。 第11章 第一章 温暖 “太谢谢你们了!不然我真怕小念这孩子因为治疗不及时出事,他本来身体就不算好……” 中年男人充满感激的声音。 穿越没有一点实感,就像电影不给任何准备突然切换画面,从拍打着白色浪花的海边变成了夜色下豪华轿车的后座。 车里已经坐满了。 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是两个中年女人。 区别在于一位是司机,一位是身上衣物沾了些许血迹的意外来客,正担心地探头看着后座。 他旁边则是一对父子。 刚刚说话的是里面的父亲,穿着西装,关切地搂着儿子肩膀。 脸色发白的男生裤腿上破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还在流血的一指长伤口。 不深,应该是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出来的。 男生顺着父亲的话朝他看过来,眼睛惊艳地睁大了一瞬,表情更加可怜了些,又带着坚强的感觉: “谢谢您……” 从前窗能很清晰看到发生了什么——不远处横七竖八停在整条马路上的四台车辆。 最严重的那台已经翻了个面底朝天躺着,其他的也没好到哪里去,撞得凹凸不平,零件散落一地。 这场车祸让两边车道都堵了起来。 见其中一辆轿车有漏油现象,原本不该挪动车祸受伤人员以免加重内伤的路人和其他车辆司机乘客都纷纷上前帮忙,想把被困住的人解救出来。 显然,他身旁这家人就是遭遇了车祸的当事人。 思考与观察只在一瞬间。 安黎对陪他们去医院没兴趣,在司机即将发动车辆准备从被撞坏的护栏绕到旁边车道避开堵车时,他说:“开门,我在这里下车。” 司机有些惊讶,但没有任何异议,马上开了门,“少爷,等下我来接你还是现在打电话让老杨来一趟?” “让老杨来吧。” 安黎下了车,朝着那辆还是没撬开门的车走去。 玻璃倒是敲碎了,但车辆变形,人被卡在了里面。 油越漏越多,在帮忙人群的脚边积出一滩。 他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仿佛只是身影一闪就抵达了轿车边缘。 不费吹灰之力拨开正在使力的人群,一手抵在车身,一手抓住变形驾驶座旁嵌死的车门,用力往外一拽! 铁门宛如纸张被他轻易又生硬地扯开,露出里面受伤的司机。 安黎迅速扫了眼,受伤不轻。 他避开骨折的位置尽量轻的把人抱出来交给旁边的人,又如法炮制拉开后门,将后面的乘客也救了出来。 大家从这辆危险的车旁边散开没多久,车就轰地一声燃起来了,火光笼罩着整辆车,烧得劈啪作响,黑烟冲天。 安黎走到马路边等司机来接时,交警和救护车也来了。 他不再关注这件事,低头看了眼自己。 身上是颇为正式的白色西装,昂贵的面料和袖口的宝石袖扣透着金钱气息,熨得平整到看不出一丝皱褶,一点都不像日常穿搭。 因此,沾染的血迹和弄出的折痕特别显眼。 安黎没在意围观路人凝聚在他身上跃跃欲试想搭话又不太敢的热情视线。 他不太适应这种紧贴身体有束缚感的衣物,将外套脱下搭在手臂上,只留里面一件干净的衬衫。 那些眼神更炽热了,还有着小小的惊呼声。 有一道熟悉到刻入灵魂的视线,藏在里面,悄悄地舔舐他。 先是落在他脸上,再是手上,又跑到被扣子扣到最上一颗的衬衫领口掩住小半截的脖子上。 安黎没想到还能有这惊喜。 他循着视线看去,却只看见一排举着手机拍摄车祸现场的人墙。 穿过这道人墙,一棵离着有点距离的人行道樟树投下的阴影里,悄无声息站着道人影。 一个十八、九岁左右的男生,个子高挑,有些瘦削,发型服饰都精心打理过,但整个人散发着与精致外表格格不入的阴沉气息。 以至于身上明明穿着浅蓝色的休闲服,却能不显突兀的融入这片夜色与树影,丝毫不引人注目。 被拨弄到遮住眼睛的刘海下,一双偏黑色的眼眸警惕地看着他,身体都紧绷起来,像是随时会逃跑。 好嫩的男朋友。 性格似乎也有点腼腆害羞。 安黎本来还觉得有点好笑,就没见过恋人对他这副警惕天敌的态度。 但随着距离拉近,对方脸上两道划伤血痕逐渐清晰,他没了慢悠悠的心思。 男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朝他走过来。 随着皮鞋带有压迫感的脚步声渐近,他逐渐失去了与其对视的勇气,视线低垂。 很想逃离这里,身体却又反常地一动不动,像在期待着什么发生。 ……做梦吧。 这种人,和他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在危急关头英雄般救人于水火之中又事了拂衣去的人。 乘坐着豪华轿车穿着昂贵衣物本该与普通人脱节却不吝于搭救他人一把的人。 拥有足够的自信与自我不在意他人眼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男生猛然抬高的视线里,被强制烙上一张近距离看愈发惊艳到过分的脸。 非常规的金色眼眸,在不够明亮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阳光沉淀的微妙质感。 微微皱起的眉头,更是给这张漂亮到无以复加的脸增添了几分攻击性,像是凶兽伸出了爪牙。 这样的人,是男生最不愿接触的人。 一看就过得很好,想要什么都有,从来不缺家庭和社会的爱,才会养成这种肆无忌惮没有边界感的霸道性格。 ——对着不认识的陌生人直接抬下巴仔细盯着打量什么的。 男生咬紧了后槽牙,却无法像以往那样对黑发金眸青年迸发出过分复杂阴暗的嫉妒憎恶心理。 就连不算温柔地托在下巴上的那只手传来的皮肤触感和体温,他的感官也不是恶心,而是……不想挣脱。 安黎本来只是方便看下伤口。 但一向强势的恋人在自己手上露出这种阴暗蘑菇被揪出来晒太阳、很想讨厌又讨厌不起来于是逼着自己讨厌的表情……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伤得很严重啊。 皮肤颜色近乎苍白的脸颊上,有两道血色划痕,还没凝固,鲜红地流淌着。 从侧脸到下巴,勾出长长几条近乎泪痕的血痕,在衣领上滴出几颗醒目的圆点,像半张诡异的面具。 虽然从体态和表情能判断出身上没有其他伤,但他的眼睛不是X光,人体也总是善于欺骗大脑,还是得去医院检查一下。 就算只有这两道划伤,也得好好清理涂药。 安黎刚想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那个叫老杨的司机到了。 正好,他所剩的清醒时间不多。 拉住男生手腕——说不上纤细,毕竟身高摆在这里,骨架就有这么大,但也说不上强壮健康——安黎眼神一凛,毫不见外地撸起衣袖往上,露出紧绷状态下覆着层薄薄肌肉的小臂,皮肤是如出一辙的没什么血色的苍白。 系统还没出来,他无从得知这个世界男友的身份与相关剧情,但光这么看,真的被养得很差。 安黎心疼地摸了摸上面还有两道细细疤痕的手臂,才把衣服放下来,十分认真的做了决定: “跟我走,以后我养你。” “……”男生僵住,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 然而他没等来这莫名其妙荒谬却又让人心脏跳到快从嗓子里蹦出来的怪话的解释,被牵着手腕呆愣地跟着向前走去。 心里百般复杂滋味,绝对称不上好受。 这都什么人啊?就这么喜欢救人吗?是个人就能对人这么好吗?在自以为是些什么呢?以为他会感激涕零吗?以为自己很有魅力吗? 从皮肤无阻隔相接的手腕传来并不熟悉却又像是骨子里适应并欢欣的体温和触感,温暖干燥,有薄薄的茧,略微粗糙的质感,有点痒。 但很坚定的选择了他,牵着他,像是永远不会放开他。 真讨厌。 男生沉默如雕像,跟着上了车。 两人同坐在后排,男生被安黎牵着的手腕像被上了圈沉重的镣铐,不自然地摆在座位中间。 身体甚至是有点强迫自己远离这支手臂的意思,朝车门方向努力撇去,虽然实际成果大概只偏开了不到一厘米。 黑沉沉的眼睛还不自觉黏在安黎身上——不敢往脸看,又不想看牵着的手,便盯在了被西装裤包裹出优美有力线条的大腿上。 安黎怀疑他现在把人往怀里一抱,男生也会一边乖巧地被他拥抱着毫不挣脱,一边用这种略带抗拒的神态僵硬在他怀里不允许自己享受来自灵魂的依赖与爱。 安黎对司机说:“去最近的医院,给他安排一套全身检查。” “我不去!”像个小哑巴的男生急切道。 和对安黎那种欲拒还迎的抗拒不同,这是发自内心的厌恶和逃避。 “不想检查,还是不想去最近的医院?” 男生很想问这么关心他干嘛,非亲非故的,凭什么非要给他检查,他什么都不想不行吗! 但这些跟恶毒和指责甚至还不太沾得上边的话,顶多算是普通的拒绝,他就已经无法对这个黑发金眸的青年说出来了。 “……可以检查。” “好。” 始终保持安静没向主人家私事投以好奇关注的老杨适时接话:“少爷,您常去的那家私人医院距离只有五公里。” “就去那儿。你陪他做检查,有需要治疗调养的给他都安排上,回头把结果交给我,检查完后送他和我一起回去。” 安黎还不太确定当前扮演角色的人际关系,例如家里有没有吩咐一句就能把一堆杂事办好的管家,因此没急着把事情一口气办完。 明天又不是不会醒了。 不对,按又要重新调的作息来看,这次也是醒在凌晨了。 清楚交代完,他升起隔板,将后座变成一方只有他俩的隐秘空间。 从听到他的话起,那只被他握住的手腕就越发僵硬,像块冰冷的石头。 视线更是死死黏在他身上,仿佛要把他盯出个洞,又像是咬牙切齿地要从他身上撕掉一块肉。既不敢置信,又想证明自己不值得。 但对安黎来说,无异于寻求安全感的撒娇。 ——再给我多一点,让我安心的事,全部都给我。 阴沉又倔强的眼睛在这么说着。 安黎明知故问:“你腿上有伤吗?” 男生有所预感,另一只手的手指蜷进掌心,开口时声音是沙哑的:“……没有。” 于是,外貌过于璀璨气势凌人看着并不好接近的贵气青年,对他露出了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略带俏皮感的笑脸。 手松开了,他下意识想追过去不允许对方逃走,青年却是更靠近他了。 上半身朝他侧着倒下,脑袋结结实实枕在了大腿上。 “借我睡一下。” “对了,我睡得很沉,你照顾好自己和我。” 那只在他皮肤上留下一圈淡红色握痕、将体温烙进他骨子里放开后使那片皮肤变得格外冰冷、修长漂亮到让人挪不开视线但更想擦掉上面已经干涸血迹的手,向后在空气中找了找。 男生把还残留着麻痒感、因中断接触而非常不满足的手递过去。 又被握住了,这次是手掌。 一直被带到锁骨前,垂落在自己的大腿上,甚至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对方温热平缓的呼吸。 简直就像把人拥抱住一样。 “嗯。”罪魁祸首发出满足的声音,“就是要这样嘛。” ……哪样? 男生被冲击到眩晕的大脑下意识浮现出这个并没有多么想得到答案的疑问。 宛如天降的青年已经睡着了,睡颜安详平静,被车内柔和的灯光勾勒出光影模糊的美丽面容,细腻柔软如油画。 那些纠结复杂的心思,在一个毫无防备酣睡的人面前,终于能小心翼翼地从裂开的口子流出些许。 他抬起另一只发麻的手,出乎自己意料的灵活,迫不及待地触碰到青年的脸颊。 皮肤温度微凉。 但是。 好温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一章 温暖 第12章 第二章 回家 即便之前用的是台动不动卡死的二手智能机,也没什么时间玩手机,但作为生活在网络发达信息量爆炸时代的年轻人,纪寻还是知道的。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能大到无法想象。 他没有朋友,不善言辞,最常得到的评价就是阴沉。 有人却能天天带着笑,性格爽朗,不管开心还是生气都直接表现出来,能轻易与陌生人结识,勾肩搭背好像已往来了十年。 他家中一片死寂。 他是最大的负累,赖在家里的寄生虫。养父母抚养他长大已是天大的好人,他不能也无法向疲惫的中年人祈求家庭的温情。 与他一样家世的人非常少。 他见过因读书离家远寄宿在亲戚家的,见过父母在外打工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辈同住的。 没有人和他一样,是被收养的,不知自己来历不知亲生父母也从来没有过类似于亲情概念东西的。 他囿于贫困,在读书上他不是个不用付出努力就能轻松取得好成绩的天才。 必须认真听课,反复刷题,背知识点,一次又一次巩固,他才能稳住第一的名次,拿到学校的补贴。 还需要为了攒大学的生活费等一系列费用去做家教兼职,参加有奖金的竞赛,偶尔打打零工。 他总是缺钱。 不仅想攒好自己的未来所需,也想一口气把欠养父母一家的钱还给他们,把自己这个拖累从家里脱离,让所有人都能放下担子,即便结果是他再也无家可归。 这不是因为他善良。 纪寻自认与这个词沾不上边,他只是想快点从死寂的虚假的家里解脱。 大恩即大仇,他不想再背负这份沉重的恩情了,否则,未来它会变成仇恨的。 有人却生来什么都不缺,富裕的家庭,父母的疼爱,众多的朋友,只有身体稍微差了些。 讽刺的是,这些原本是他的。 只因他自小被保姆居心叵测调换,十九年后被找回家时,反而成了要破坏这个家庭、令所有人都感觉不舒服的那个不和谐的零件。 短短几天,纪寻见识到了自己从未设想过的世界。 房子不是墙皮脱落地砖开裂窗栏生锈的,是精美无暇面积很大看不懂的摆件值他养父母家半套房的。 那些他从没见过的乐器和电子设备,笨拙地在佣人指导下学习使用时,占了他身份的人已对此习以为常,还被上门撑腰的朋友们各种夸赞,表演起来像个优雅的王子。 他不习惯家里的香味,不习惯什么事都有佣人主动来服侍,不习惯过于陌生难以适应的环境。 最不习惯的是他抱以期望的血脉相连的亲生父母,看向他时总不自觉皱起来的眉头,那种带着嫌恶与忍耐又没能掩饰太好的恶心神情。 今天本来是一场家庭聚会。 “这家菜很好吃,哥哥以前应该没吃过,不如爸爸妈妈也一起去,就当是家庭聚餐了,也能帮助哥哥更快融入这个家。” ——见到他后惊吓到被家庭医生看病、但还是很“懂事”先退一步认下他哥哥身份的纪念是这么说的。 于是,一切一如往常。 父亲去公司上班,只需要晚上按时赶来。 母亲要去亲戚家一趟,处理一些事务。 纪念正值大学假期——和他读书时间晚下学期才开始读大一不同,纪念比他高了一级,下学期已是大二学生了——朋友邀约多得日程都排不过来。 只有他,要被母亲约好的形象设计师带去做些礼仪的培训。 把乱糟糟的头发修剪出像个人样的发型。 换一身看得过去不会丢脸的衣服。 最好是学学表情管理,别整天好像别人欠了他一百万。 被陌生的人带领着出入陌生的场合,接受陌生的教导和在脑袋上的摆弄,比起不适,纪寻更多的是屈辱。 他就有这么贫贱吗? 从头到脚没一处好,必须得被铁梳子一层层把自尊、皮肉、灵魂全部刷下来,最后剩下的那点儿才算是勉强入眼? 他没有哪点是被父母喜欢的,他不是精心培养出来的孩子,他会的那些东西对这个家来说是丢脸、难堪,或者说他这个人的存在就等同于拉低了纪家的层次。 尤其是他回来的并不体面。 父亲给养父母签了张五十万的支票,以示感谢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而他知道这远远不够——不是说养父母花在他身上的钱超过了五十万,而是养父母一时心软拯救他收养他之后为此承担的漫长压力,是五十万不能抵消的——他忍着巨大的羞耻心,向父亲提出了两百万。 这笔钱,足够养父母在房价低的老家再买几套房,不用那么辛苦工作,生活有了托底,亲生孩子也减轻了压力。 他没对这个男人产生亲情,只是在卑鄙的利用对方先减去自己身上的重担。 他查过,纪家的公司市值上亿,两百万对亲生父母来说不算什么。 父亲支付了。 一种交易的态度。 他像是被买回了纪家。 好恶心。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太恶心了。 如果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 他怎么能妄想有钱有势的亲生父母是有余裕来爱他的,是能够弥补他情感上始终存在的巨大空缺的,是能为了他找出当年的凶手和曾买卖虐待他的第一个家庭加以惩罚的。 这些爱都是给纪念的。 纪寻,就和他这个回家后被潦草重新起的名字一样,是自己找上门的麻烦,格格不入。 除了他和乐融融的晚餐结束,回来时发生了车祸,他们的车挨得近,不慎追尾。 车窗碎了,副驾驶座的他被划伤了脸,后排的纪念被划伤了小腿。 一家人迅速下车,司机被留下来协助交警处理事故以及车辆保险等事宜,父母担心地带着纪念去求助堵在道上的车辆。 没人在意他。 他看着父母和纪念上了一辆车,又看见那车上下来一个人。 一个只要一出现世界都黯然失色的人。 纪寻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毕竟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爱,可这个人光是存在就否定了这件事。 太喜欢了。 所以太讨厌了。 为什么要这时候出现。 为什么要具备一切令他讨厌的因素,不论是帮了他那些恶心的家人还是像个英雄一样在危险爆发前救人。 为什么要长得这么好看又一看就很有钱很自信从来都不缺爱。 纪寻几乎想把这个吸引了太多人注意的青年用目光一口口咬碎,以此来发泄自己过于激烈到分不清爱恨的情感。 然后,对方朝他走来,把他带走,现在安心地枕在他大腿上睡觉。 这不是个舒服的睡姿,后座的宽敞程度对于身高超过一米八的青年男性来说还是不够用,更何况只占了半边。 就这样委屈到让他都觉得不舒服的姿势,黑发青年却睡得如此安详,牵着他的手,仿佛只要有他就足够了。 纪寻知道,这是一个比亲生父母更加可怕的陷阱。 堆着厚厚的浓稠蜂蜜,引诱着他跳下去,底下却扎满了尖刺。 而他哪怕被刺穿透身体,也会在疼痛中舔舐着蜂蜜,沉溺在甜蜜中不肯离开。 被周围车辆避让出一圈空白地带的豪车,想去就去的私人医院,一辆车开走后就有新的车和司机来接的豪横,这些是他那个父亲都做不到的事。 纪寻知道,他又将蒙受阶级与认知差距带来的足以摧毁他的耻辱。 他们本就不相配,而他也不该将对方随便一句话放在心上。 所以……要回去吗? 新手机响起电话铃声。 纪寻第一反应是挂断,之后才看了眼上面的来电人——纪家的司机,大概是半路上想起他了。 车辆始终平稳行驶着,感受不到丁点颠簸与不适。既没有以前乘车时常闻到的混杂味道,也没有使人不舒服的香味和空调气味。 他垂眸凝视着睡颜也如此完美的青年,忽而生出了点恶劣心思。 凭什么只有他这么纠结难受,说要养他的不是对方吗,结果连名字都没有告诉他,还把他交给别人,自己睡得这么开心。 离开? 不,他不会离开的。 不管对方出于什么原因这么对待他,既然伸出了手,他就不允许对方收回。 和养父母不一样,那时候他是为了活下去。 如果养父母哪天承受不起压力选择抛弃他,他能够理解,也不会怨恨,只会觉得这天终于到来了。 因为他们之间只有残酷的生活,没有感情。 但如果这个人要抛弃他……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纪寻颜色本就偏深的眼睛更是变得黑沉无比,像是藏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指腹隔着触感良好的衬衫贴在凸起的锁骨上,小幅度地反复抚摸着。 在这片布料都有点发烫后,主人才反应过来,停下动作。 黑发青年丝毫没有被惊扰到睡眠的迹象。 车停下了。 后车窗被司机老杨礼貌地敲了三下,声音透过不错的隔音模糊传进来,“先生,已经到医院了。” 纪寻往外一看,车停在停车场里,灯光亮如白昼。 老杨身后,是几栋看起来与医院扯不上什么关系的建筑物,绿化设计也过于精美了。 那种不适感又翻涌上来。 他俯身,贴着黑发青年耳朵唤道:“醒醒。” 没有动静。 牵着的手收紧了些力道,“对我说了那些话,就负起责任来。” 还是没有动静。 睡得也太沉了吧! 隐约猜到自己可能还是得独自面对,在一个表面上也许对他是善意实则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司机和一群医生护士对待下,完成一次被强制要求过来的极度不愉快的检查。 纪寻恨恨地一口咬上被他呼吸染上些许温度的耳垂,洁白柔软,齿尖轻易地陷下去。 慌张松开后上面就多了个浅浅咬痕,还有丁点濡湿水光。 ……明明他没用什么力度。 底下叫也叫不醒的人懒洋洋转了下上半身,往里一躺,从原本的侧睡变成了平躺,脸颊从纪寻嘴唇上擦过。 “唔……” 睡眼朦胧的黑发青年仿佛没察觉到现在过于亲密的距离与刚刚的触碰,眯着的金眸中隐现困倦出来的水光,显然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让人深刻觉得把他吵醒的人罪大恶极。 纪寻就是这么想的。 顾不得嘴唇上一扫而过后劲良久的酥麻感,原先的心思瞬间丢盔弃甲,消失殆尽。 “不小心把你吵醒了。”他直起身子,用尽量镇定的语气说,“没什么事,你继续睡吧。” 安黎开机比较慢,尤其是唯一能正常把他唤醒的人使用的手段太过温柔时。 车窗再次传来的敲击声从他耳中穿过,丁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愣愣盯了会男朋友紧绷的脸,终于清醒了。 虽然睡意还是无处不在地朝他侵袭而来,告诉他才睡过去一小会儿,但既然男朋友把他叫醒了,肯定就是需要他了。 安黎打了个哈欠,坐起身,顺手揉了两下不知道有没有被他压麻的大腿。 越揉越僵硬,拍两下也不管用,但也不挪开,任他揉。 纪寻垂眸,被那只手拍得心脏都跟着七上八下的跳。 那些恐惧和羞耻感忽然就消失了很多——对方并没有抛下他的迹象,即使不理解他的情感,却任何一个动作都能成为对他的回应与安抚。 他平静道: “真的没什么事,只是到医院了。你要继续睡吗?坐着睡会舒服点。” 不喜欢医院?不对,不是不喜欢,是不适应? 安黎看着这地方也不太像医院,有点有钱没处花的味道。 他又打了个哈欠,深觉阴暗蘑菇版男朋友太过可爱。虽然这也代表着被养得不好,但生气归生气,可爱归可爱。 “不用怕,”安黎说,“区区私人医院,我带你去征服它。” 很搞笑的话,很正经又自信的语气。 很莫名其妙的安慰……不,这真的是安慰吗? 纪寻有点想笑,又有些心酸,同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安黎是不一样的。 不会用那些自以为是又恶心的目光来看待他、评判他,只会不讲道理地站在他这边,不会给他任何压力,也不会用这些事来刺痛他。 他可以坦然接受安黎给的一切。 他没问要怎么“征服”一家医院,“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安黎缓慢地眨了眨眼,很理所当然的说:“和你一见如故,忘记还有自我介绍这个环节了。我叫安黎,你呢?” 纪寻又有点想笑了,嘴角不自觉翘起生疏的弧度。 这一定不是个多好看的笑容,但他不害怕被安黎看见。 他郑重道:“我叫纪寻。” 他不喜欢这个名字,可如果是命中注定他寻找到的人是安黎,那他喜欢被安黎注入的全新意义。 “纪寻。”安黎重复了一遍,“你一下就找到我了。” “……是的,很幸运。” 两双眼眸对视,空气都变得粘稠热烈起来。 纪寻有点扛不住这个氛围,再这样下去就不想下车了,还有人等着呢。 上车时没注意,下车时才发现找不到车门开关。 他转头问安黎:“门怎么开?” “摁这个。这里有个隐藏面板,点出来后功能键都在上面。” 安黎趴在纪寻背上,下巴搭在肩上,操作给他看,顺便把其他几个比较模糊分辨不清什么意思的功能键都点了点。 于是,已经开始怀疑少爷和客人是不是都在座位上睡着了的老杨,眼见着车窗摇下去摇上来,车门打开,然后车里灯熄灭了,还放起了歌。 老杨:“……?” …… 这家医院确实跟纪寻记忆里的医院大相径庭。 他没怎么生过病。 一些小病要么自己挺过去,要么在诊所药店随便买点药吃吃就行了,再严重就打个针吊个水,用不着来医院。 仅有一次来医院的经历,是养父生病住院他来照顾。 给他留下的印象是很忙的医生、很难排的队、同病房痛苦的病人和到处都是的消毒水味道。 医院和其他地方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拥有着这座建筑物里才有的秩序,类似于学校、商店、街道。 但伤病的含量又太高,纵使没见到多少死气沉沉的病人,也萦绕着一种莫名屏息的氛围。 现在这所医院,宽敞到近乎空旷,几乎没见到其他病人。 医护人员与服务人员的数量多到每个人看起来都很闲,和繁忙这个词沾不上边。 态度良好的招待与指引更是脱离了纪寻的想象,令他想到上午时做发型那个店里的发型师和服务员。 然而那些人态度还没这么好,似乎用一双利眼看透他不是什么尊贵角色,就带了点傲气和鄙夷。 可自惭形秽这种事,反而是这些人态度越好、越平静、越表现出体谅和尊重,就越容易感到不适——纪寻现在却没有这些心思了。 他依然对这一切很陌生,很不适应金钱堆砌出来的以往从没有经历过的特殊待遇。 但安黎牵着他的手始终在旁边陪着他。 刚吃过晚饭没多久,一些需要空腹的检查做不了。 其余项目做下来,除了一些常见的毛病和有些营养不良外,身体没多大问题,也没有因车祸受到内伤。 脸上的伤比较浅,不用缝针,后续不会留疤。 安黎的陪是真的陪。 纪寻做的检查他全做了一份,身体素质良好到令人震惊,健康程度更是不用多说,把只有点小毛病的纪寻都快衬得天差地别了。 倒是从这个角度上征服了医院。 毕竟照医生的话来说,不分哪个年龄段,能身体这么好的非常少见。 倒是给纪寻开了份药膳单子,可以温和地补身体,其它的多注意休息别太劳累心情放松就行了。 剩余体检项目等下次空腹了再来补上。 纪寻拿着单子和安黎离开医院,回到安黎的家,一栋豪华别墅。 安黎对这地方和纪寻是同等的陌生,好在家里有个万能的管家,不仅药膳单子可以交给对方,找到自己卧室也成了一件很简单的事。 本想直接定下纪寻和自己同睡卧室,才想起来他俩不久前还是要自我介绍的关系。 敏感版男友需要更多悉心呵护,也可能需要更多**空间。 纪寻的房间就是安黎卧室旁边那个了。 安排管家把房间布置好,再给纪寻准备好常住的日用品和衣物。 见纪寻没有其他需求,管家去工作,安黎拉着纪寻来了个别墅探秘。 他自己不需要认识这些房间,只要知道卧室在哪餐厅在哪基本就够他生活了。 但他只有五个小时,纪寻有二十四个小时。 对纪寻来说,能快速了解到一个陌生地方的每一处,才能建立起家的熟悉感和安全感吧。 安黎没在前头带路,像个人形抱抱熊趴在纪寻背上,让初来乍到的人自己从第一层开始探索。 他丝毫看不出来跟这别墅不熟,说话理直气壮: “以后这里就是你家了,说不定你用到一些设施和房间的时间比我还长,当然得好好了解了。而且自己看一下才知道缺什么不喜欢什么,才好调整,对吧?” 至于房间钥匙,早在进入别墅见到管家时,就把纪寻信息录入别墅智能安保系统了。 权限给的和安黎一样,都是最高。 以防万一的实体钥匙也都给了纪寻一份。 纪寻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这是比纪家还要豪华太多的住宅,却对他毫无排斥,写满了欢迎入住,只因安黎真的想好好养他。 他一间间看过去,很多不认识的新奇东西。 有几个房间是专门的琴房和画室,整体来说艺术氛围很浓厚。 衣帽间比他以前整个家还大,里面多是各种时尚又优雅的正装,和安黎身上这身白色西装一样。 纪寻却觉得以安黎并不多么讲究礼仪的行事作风,喜欢的应该是更加宽松舒适的风格。 还有电影院般大屏幕的家庭影院,地下存满了不知道什么酒的酒窖,健身器材琳琅满目的健身房,游戏设备齐全的娱乐室,摆满一整面墙书架的书房,整齐干净的厨房…… 别墅面积很大,划分出来的每个地方都很大,不再因为空间狭小而将各类东西压缩在一处,对他过往生活来说的非必需品多到可怕。 很多功能房不知道是打扫的太干净还是本来就没怎么使用过,散发着一股新味,像是只为了“可以不用不能没有”而存在的。 总体来说,很符合纪寻阶级相差太远想象不出来却又很刻板印象里的那种非常有钱人的房屋。 说安黎是这栋别墅主人的话,他又敏锐觉得这房子不应该是这样的。 特别是那个风格偏艺术又有点冷感的主卧。 纪寻很疑惑,但他没有说出来。 把别墅里每个认识的不认识的东西都上手试过后,学习能力还可以的纪寻很快掌握了这些设备的用法,记忆里纪家森冷的光环也被一层层剥除。 原来,仅仅如此而已。 ……那他们在傲慢些什么? 带着些许疑惑与嘲弄的心思一闪而过,纪寻并不愿在安黎以外的人身上费心多想,哪怕那是他的亲生父母。 这里很好。 不是因为它贵,是因为安黎在这里。 唯一不好的就是安黎不让他住到主卧去。 他不想和安黎分开。这个信号似乎也不太妙。 他以为他们之间是那种一见钟情天经地义就该在一起的关系,难道安黎真就是把他当捡回来的可怜小弟弟养? 不对吧,安黎都快把他当人形坐骑了,挂在他身上的样子跟好哥哥可没什么关系。 但没关系,安黎睡觉很沉,卧室的门他也可以开。 ——这是他家,他做什么都可以,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安黎是这么说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二章 回家 第13章 第三章 苦头 管家收拾房间的速度很快,安黎和纪寻他们慢悠悠把整栋别墅连带着前后花园地下车库都研究了一遍后,给纪寻准备的卧室已经大变样。 与安黎房间的风格截然不同,纪寻房间反而那种比较温馨的类型,又不缺乏这个年纪男孩子会喜欢的酷酷的东西,例如一些可动机器人,拼装模型等。 房间里有衣柜,各种类型的新衣服挂得整整齐齐,有一半还配套了穿搭,非常省事。 安黎逛了圈纪寻的房间,觉得挺好。温馨感恰到好处,既没有阳光到变成纪寻不喜欢的风格,也没有冷感到使初来乍到的人像是在住酒店。 不过—— “这堵墙能打通吗?” 他说的是隔开两间卧室的墙。 管家有点不能理解这话的意图,但很有职业素养地回答:“少爷,当初出于做套房设计的考虑,这墙本来就是打通的,做了隔音很好的隐形门,安全和**方面都有保障的。” 他上前示范,从完全看不出异样的墙上拉出了一道需要手动打开的门锁,门的边缘弹出一厘米,能让人一眼看见。 这只是防止住在房间里的人不知道这扇门以至于被其他人单方面通行的提示,此时不管哪边,都是打不开的。 再到安黎的卧室里同样操作,和墙壁宛如一体的厚重隐形门被轻松推开,管家从那边走了过来。 安黎对此很满意。 虽说他考虑到纪寻的性格选择分房睡,给还处于青春期的阴郁敏感蘑菇多点私人空间,但不代表真就要分的那么彻底了。 不然不光他会不习惯,从见到他起眼神就黏在他身上的纪寻不能光明正大的贴贴,只怕会更加难受。 这样就很好。 给好像每个任务世界都会存在的万能管家加工资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熟门熟路又黏回纪寻身上,安黎打了个哈欠,眼睛不自觉眯起来。 他全凭着对男朋友的爱护硬生生打起精神撑到现在,和调作息时那种萎靡的半睡半醒截然不同,饱满的状态更加消耗精力。 导致大脑一意识到即将结束,犯困程度简直是山呼海啸级别的。 关于纪寻,他还有很多事情想知道,比如对方经历了什么,又有谁对他不好需要吃点报复来清醒一下他男朋友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但这些不急于一时,在困得晕头转向时处理,不如睡个好觉,等醒了再来办。 快睡着的安黎感觉身体被带动起来往前走,他迷迷糊糊把眼睛撑开一条缝,只见纪寻穿过墙上的通道,到了他的房间。 “你随时可以过来,我这边不会锁的。”安黎想起来自己还没洗澡,努力撑着没当场睡着,只是哈欠一个接一个,不困的人都能被传染到倒头就睡,“不行了,我得赶紧去洗个澡睡觉了。” 从安黎提出打通墙时,纪寻心情就雀跃到不行,此时更是快飞到天上去了。 果然,他就知道,安黎和他是同样的心思。 想到安黎在车上醒来时困成那样,还硬撑着陪了他这么久,纪寻又感动又怜爱,担心道:“你这样可以自己洗澡吗?” 要是在浴室里不小心睡着了,很容易受伤的。 “总不能让你帮我洗吧,那你今晚别想睡觉了……唔,我倒是没意见。” 纪寻脸色爆红,苍白肤色变得像是能滴出血来。 ……没意见的意思是做什么都可以吗?的确,安黎睡得很熟,只要不去叫醒他,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再想了! 他很想把那些幻想出来的黑发青年衣衫不整的画面从脑袋里晃走,但做不出来这种过于活泼的动作,只能掩饰般低下头,鼻腔里都在发热,嘴里却说不出一句否定和拒绝的话。 想帮安黎洗澡。 就算进度太快了。 但是想。 “你今天已经受伤流血,别失血过多了。”安黎捏了下纪寻鼻子,既好笑年轻气盛的男朋友一句话就能撩成这样,又欣慰还好没有流鼻血,也不好再说下去了,“我洗澡很快的,你担心就在外面等着吧。” 纪寻真就这么干了。 他像条小尾巴追在安黎屁股后面,很想继续当人形坐骑,但安黎主打一个速战速决,说再趴在他身上就会忍不住睡着了。 惹得他幽怨又欣喜——这意思不就是说太喜欢他了在他身边太安心了吗? 浴室很大,甚至有一整面落地窗,是个能边泡澡边看风景的好地方,但对于站在外面的人来说,那点淅淅沥沥的水声就因为距离变得太过模糊了。 纪寻认识安黎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短到他只见过很少的安黎,只能凭借想象在脑海中勾勒被水淋湿的躯体是什么模样,那张好看到总是会让他怔神的脸覆上水汽时又是多么动人的画面。 等等,安黎进去时拉窗帘了吗? 好像都是自动的,按一下就行了,所以安黎按了吗? 玻璃是通电雾化的还是单向透视的来着,记不太清了,但有钱人既然在浴室搞落地窗肯定会注重**的吧。 ……可万一呢? 万一这些防护都没有,安黎也困得忘记了,就算别墅之间隔得足够远,还有郁郁葱葱的绿化做格挡,但要是有人暗恋安黎住在隔壁拿望远镜朝这边偷窥呢? 纪寻越想越焦灼,都没注意到水声什么时候停的,拧开门把就冲了进去。 差点撞到正往外走的安黎。 清新好闻的淡淡香气和还未消散的些许温热水汽涌入鼻腔。 浴室里窗帘拉着,亮着灯,类似密闭的环境和重新见到的安黎让纪寻充满了安全感。 确认没有变态觊觎他的宝物后,阴郁眼神瞬间软化,直勾勾落在安黎脖颈上。 那里有几撮发尾湿了,贴在洁白到像是在发光的皮肤上,微微卷起些弧度,似在缓缓凝聚起水珠。 色彩的碰撞在安黎身上总是如此鲜明,再被水一润,似乎多了层朦胧湿冷的滤镜,如水鬼盘踞在白瓷瓶身,竟有了点阴湿气质的美感。 要是安黎是水鬼,他……纪寻发飘的眼神陡然锋利——谁敢伤害安黎,让安黎变成鬼!——把这人千刀万剐折磨永生永世都不为过! 被堵在门口的安黎:“……” 纪寻肩膀一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还没来得及说话,安黎已经一头栽上来环着他的腰当场入睡了。 把人抱回卧室放在床上盖上薄被,从浴室拿干毛巾把安黎没仔细擦的那些湿润发尾一一擦干,又盯着人发了好一会呆,纪寻才去洗澡。 回来后一番检查,确认两边卧室门和灯都关上了,刚爬上床,又爬起来将中间的隐形门推到和墙一致,免得看起来碍事,能看到另一个房间也有点不舒服。 智能设备太多,他用起来还是有些不习惯,但即使他慢慢来出错了也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 差点吵到安黎睡觉后调成静音的手机被他扔在自己卧室床头,早就被完全忽视掉,此刻正不甘寂寞地亮着屏幕,显示着来电通知。 只是对到了纪家后就被迫辞去原本兼职的纪寻来说,手机已失去了作为闹钟和工作联络的作用,又没有玩手机的习惯,自然就不必在意了。 他心满意足地钻进被窝,把安黎结结实实抱进怀里,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压力焦虑导致的失眠困扰他几天了,现在却如被太阳灼烧干净的黑雾,不再缠绕着他。 开心、满足、愉快、喜欢……对以往的他来说显得如此不可思议的正面情绪充盈着他的心脏,让他从灵魂到身体都像轻飘飘展开的云朵。 没有比这更舒适的了,也没有比怀里睡得香甜的人更让他有安全感的了。 纪寻本以为自己会按捺不住对安黎做些什么,毕竟他对安黎的一切都太好奇,太想要了解透彻,也做不到坐怀不乱——他可太乱了。 但,没关系,安黎永远都在,他也不会让安黎离开的,所以可以慢慢来。 没过多久,纪寻就已沉沉睡去。 电话那边的人却是又在上演一出大戏。 保姆为难地挂断电话,对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妇人说:“太太,电话还是打不通。” 纪母皱了皱眉,对这个打破一家平静生活也不长面子的亲儿子更没什么好感了,对保姆倒是态度和蔼,“打不通就算了,你忙完就早点休息吧。” 保姆退下后,纪父扶着本该睡觉的纪念过来了。 纪母起身帮手扶了把单脚蹦着的儿子,“受伤了还不早点睡觉,有事说一声就行了,起来做什么。” 纪父神情无奈里带着骄傲:“小念担心他哥哥。电话还没接吗?” “没,不知道跑哪去了,应该是故意不接的。” 纪念乖巧地笑了笑,心虚道:“会不会是爸爸妈妈送我去医院,哥哥吃醋了?” “这孩子确实不太懂事。”纪父是碰见纪寻后调查资料把纪寻带回来的人,比较了解这个儿子的人际关系——可以说是作为商人的他最看不上那种,“但他也应该没什么地方可去了。” 纪母倒不在意:“快二十的人了,又是男生,出不了什么事,有手机有钱的哪里去不了。还跟我们赌这个气,也太不像话了……” 她话音缓缓顿住,看了眼纪父。 家里没人待见纪寻,她也没感觉到血脉相连的母性,只觉得纪寻阴阴沉沉一身土味说是她儿子都嫌丢人。除了安排下去让人收拾了房间,把那个破手机换掉,她是没给纪寻零花钱的。 倒不是吝啬,单纯就是忘记了。 纪寻在纪家像一个来打秋风还不得不招待的客人,谁会给客人发钱啊。 纪父肯定也想不到这件事。 他更喜欢纪念,把纪寻带回来单纯就是觉得纪家血脉不能流落在外,多养个孩子又不是养不起。真要说细枝末节的关心,那是不存在的,连对着纪念都有些浮于表面。 就说今天求助那辆车,纪父找的是最贵的豪车,想着能借此攀上点关系就好了。他就是这样的人。 纪寻现在在外头,身上可能还真没什么钱。 “行了,等他回来进不来小区,就知道给我们打电话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坐飞机去外地吗,快去休息吧。小念也是,别担心了,你那哥哥没那么娇贵,出不了事的,快去睡觉,妈妈明天让厨师给你炖骨头汤补补腿。” 纪念难过道:“可是哥哥和我一样大,我还从来没在外面过过夜,我很担心哥哥。爸爸妈妈,我再给他打个电话好吗?如果哥哥生气了,我会向他道歉的。” 纪父纪母拧不过他,只能任他拨打纪寻的电话,那头依旧是惹人烦的回铃音。 十来分钟过后,纪念愈发伤心愧疚,本就对纪寻不满的纪父纪母火气更旺。 硬把纪念劝回去睡觉后,就对纪寻这事撂手不管了。 ——脾气这么硬,难道要他们做父母的低声下气哄着?是该吃点苦头。 …… 一个作息第二次被穿越打乱的人,会看到半夜的景色。 安黎准时醒了,窝在纪寻怀里,后腰被胳膊熨得发烫。 他早已习惯这样的温度,清醒后有些纳罕地抬手摸了摸纪寻的脸,有点凉,又摸了摸薄被里的腰,热的。 不是生病。 小男朋友皮肤苍白,看着整个人冰冰凉凉的,这么看来还是血气充足体温正常的。 【宿主!!!】系统别提多激动了,【穿过来这么久了,咱俩终于能说上话了!】 安黎知道纪寻没醒,轻轻“嗯”了声,“你是跟我同步过来的吗?” 不怪他疑惑这点。 上个世界他是睡着穿越的,不知道系统什么时候到的。这回穿过来就是清醒的,结果都睡过一觉了系统才出现。 系统深感冤枉:【肯定啊,不然总不能你先来我后来吧。我就是去整理了个原剧情,刚想告诉你,你已经跟男主待在一起了,搞得我一直没机会说话。】 安黎起床纪寻肯定跟着起,说话多了也容易把人吵醒,尽量简短:“你说。” 【我先给你说说原剧情吧。】 这也是一个霸总小说世界,如果说薄瑾那边是《冷情霸总甜宠白月光》,纪寻这边就是《偏执总裁挚爱小太阳》。 作为霸总男主,纪寻身世非常忐忑。 出生后被保姆恶意调换,成了流落在外的真少爷,又被交易给穷山恶水没有生育能力的家庭,在贫困且家暴的环境中长大。 好不容易自己跌跌撞撞逃出来,借着蹭车跑了非常远,流浪时被好心人送去派出所,没查到身份也问不出来源后更是被好心人收养。 眼看日子就要迎来转机,但好心人一家只是普通人,一时冲动做了这个大善事,才发现后续的压力如此漫长沉重。 一个倔强敏感内向、什么都不懂、也不爱说话的孩子,要投入大量心力和金钱去治疗他身体和心上的伤,偏偏这是普通人家最缺少的。 在收养不久就后悔了却又不好甩掉烫手山芋的家庭氛围中,纪寻长到了十九岁,偶遇纪父,被心生疑虑的纪父调查验证后带回纪家。 结果,假少爷纪念样样比纪寻强,纪父纪母压根没想过把纪念送走,更不会考虑这对纪寻来说是多大的伤害。 纪寻在纪家就是个被排挤的局外人,还被父母和假弟弟经常言语打压,为了纪念的地位,他的身份也变得模模糊糊,最后倒成了纪家的养子。 这一切太过荒谬可笑,纪寻愈发阴暗偏执,逃离纪家时遇到了安黎要扮演的偏执男配。 偏执男配爱好艺术,偏偏又没什么艺术细胞,自认为是缺少了灵感缪斯,对情绪十分激烈又内敛、如冰包着火的纪寻“一见钟情”,装成知心哥哥接近纪寻,买了套小房子谎称空着租给纪寻住。 实际上他就是个变态,为了创作出自己想象中伟大的作品,要把纪寻利用殆尽,各种跟踪偷窥偷拍等。 纪寻始终提防着他,很快发现了真相,因此更加确信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纯粹的善意对待他,彻底黑化。 把家世非常好的偏执男配当成实现复仇的工具,未来事业的踏脚石,报复了所有仇人,自己手段也越来越狠辣偏激。 曾做过邻居的邻家女孩与他在校园重逢,靠着自己美好善良的品格和再怎么被拒绝也能看到他真心的坚持,小太阳般将他温暖治愈。 纪寻逐渐放下这些贯穿他一生的仇恨,过上了平凡幸福但暗藏偏执占有欲的生活。 安黎:“……” 硬了。 拳头硬了。 难怪他男朋友被养的这么差,人生经历里垃圾人渣的含量未免也太高了吧! 还好,他现在地位很高。 好歹有上个霸总小说世界的见识在,也算是有点经验了。 纪家那种在这个城市只能说是普通的有钱人,富豪都称不上。但他所在的安家,就是实打实的豪门了,类似于上个世界的薄家。 安黎是家中小儿子,迷恋艺术,上面有长姐继承家业,早已招赘结婚。 他没啥权势,也不爱这些,但在家里一向得宠,钱和背景都不缺。知道他的,只有讨好他的份,不敢得罪他。 毕竟男主要一举报仇,踏脚石含金量不够高都做不到。 安黎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不经营不需要的人际关系是一回事,需要时利用起来是另一回事。 发消息,打电话,打钱。 甚至都不用找父母和姐姐告状,他的身份能联系到的人,对比起所要办的事情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纪家那恬不知耻的一家三口,调换和买卖纪寻的罪魁祸首,还有买卖同罪还家暴的买家,他全都不会放过。 系统突然触发了任务,内容是: 【用自己的资源为男主报仇】 安黎:“……” 情绪都有点不连贯了。 话说系统是不是说完原剧情就消失了? 他若有所感,低头一看。 原本为了打电话坐起来,顺便把纪寻耳朵用薄被盖住免得吵到,结果这人不知多久醒了,一双深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没发出bulingbuling的感动光波,倒愈发深沉可怖,活像是要把他拆骨入腹。 懂。 太喜欢了。 安黎还没说话,纪寻已蛇一样手脚并用缠上来,他顺从的躺下去,感受宛如蟒蛇缠绕的沉重甜蜜滋味。 纪寻声音沙哑:“安黎……” “嗯?” “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这时候应该说‘谢谢,我很开心很感动都快说不会话了’,”安黎失笑,“不过这句也行,一个意思。” 嘴唇被吻住。 黑暗中,舌尖尝到咸涩的味道。 安黎心疼的一下下顺着怀里微微颤抖的后背,把纪寻脑袋摁在自己肩膀上,背后睡衣被揪成一团。 哭出来就好了。 他知道纪寻还有没能说出口的真心话。 ——只这么救我就好了,再不要对其他人付出同等的感情。你只能照亮我,绝不允许将这光辉洒出去毫分。 果然,还是不够坦诚。 不过这样也很可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三章 苦头 第14章 第四章 可爱 在纪寻简陋的人生计划里,报仇排在很后面、不知道是否能完成的位置。 读书,毕业,工作,赚钱,回报养父母家。 等走完这些步骤,他的人生已经看得到头。 仇人是否还在这个世上、是否还能记住那些名字模样和曾经被殴打的痛苦、是否还能提得起心力去为不足自己人生几分之一的部分付出余生,都是一个惨淡的未知数。 纪寻从未做过自己一飞冲天的梦,生活在金钱常年捉襟见肘环境中的人是现实的。 他会对纪家寄托那么多,一方面是他终于找到了亲生父母,不再是无根浮萍,另一方面是纪父为他付的两百万。 态度不算好,但是,普通家庭里,钱是等于爱的。 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两百万,一笔多么厚重的爱啊。 来到纪家他才发现,他的认知错误的有多离谱。 有钱人的钱也等于爱,但只要不是伤筋动骨的数目,他所认为的大数额只是人家随手的花用。 这种情况下,反而陪伴比钱更昂贵了。 他太廉价了。 没有人愿意为他付出,不管是钱还是爱。 ——在安黎到来之前。 课程告一段落。 纪寻在他这段时间飞快熟悉起来的电脑上重新操作了一遍,确认自己从未接触过的软件现在已经能熟练使用了,才关掉电脑,走回沙发边。 黑发青年躺在上面,肚子上搭着薄毯一角,半边身体被照进来但不算热烈的阳光染成金色,整个人包裹着一层日常又暖融融的氛围。 沙发足够宽,纪寻坐上空出的边缘,把安黎往里挤了点。 他俯身抱住安黎,脸埋入肩窝,呼吸间,闻到淡淡的香味。 和他身上一样的香味。 因为他们同吃同住,同出同进,用着同样的洗浴用品,纵然相同的味道也会因人而异,但到了他们这种亲密程度,也就不分彼此了。 纪寻很喜欢这种感觉。 安黎异常的睡眠第一天他就发现了。 清醒的时间太短了,只要不是他来叫醒,最长一段的睡眠时间居然能达到九个小时。 不仅他为此惊慌,管家也察觉到了异样,甚至比他更担心——他还能把安黎叫醒,管家却是怎么也叫不醒安黎的——说来有些卑劣,但他很喜欢自己在安黎这里绝对的特殊。 结果,那份体检报告在这时候起了作用。 安黎说他以后都会每天保持十九个小时的睡眠,但身体很健康,不用担心,就是最近需要调整下作息。 缺失的体检项目补上,管家还多安排了几个相关的检查项目,结果都如安黎所说。 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非常好,跟嗜睡症的症状对不上号,令人十分困惑。 毕竟睡多了不是好事,身体和心理都会出现相应的病症。 安黎用事实说服了他们——睡眠在他这里就只是单纯的睡觉,除了比较占时间,没有任何负面影响。 作为能将安黎唤醒的人,纪寻责无旁贷的成为了人形闹钟。 并且要在安黎持续不断犯困时,做那个努力不心软、不去蒙上安黎眼睛让他直接睡的人——这一点完全出自纪寻自己。 因为安黎不会用这个来撒娇,醒来后再困也会撑着。 顶多是靠着纪寻跟他一起看课程,聊聊天,看看园艺视频等日常的事来打起精神。 纪寻更心疼了,也更无法忽视这里面的违和感。 他暗中观察。 管家是位很敬业很稳重的人,几乎看不到什么出格的表情和行为,但他对人情绪比较敏感,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但是,这名父亲是安家老管家、从安黎二十岁搬出家里独居就跟着出来至今为止五年的管家,丝毫没有异常。 既没有发现少爷变了个人后告诉安家本家然后别墅被包围起来的事,也没有暗地里掩藏起来的试探。 很奇怪不是吗? 连和安黎接触时间不多的纪寻都发现了。 这个安黎压根没那么喜欢画画和乐器,画室和琴房从来不在他打发时间的选项里。 这个安黎也不是爱穿正装的矜贵豪门少爷,类似睡衣的宽松家居服是他的最爱,在家一穿就是一整天。 这个安黎身手好得出奇,关于他的报道里却从来没提过这件事,难道这是能凭空冒出来的吗? 这个安黎的作息对照三餐,肯定很不容易才固定下来。那么为什么需要调整,之前从来没表现出来过,是突然从哪里来了时间差距这么大的地方? 类似的疑点纪寻能源源不断列举出来。 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这个安黎,是为他而来的。 显而易见的事实。 安黎的变化发生在那次车祸现场,他在那里遇到安黎。 边界感极强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谁的他对安黎一见钟情,安黎直接和他无比自然地相处。 这是来自灵魂的相吸。 原来的安黎去哪里了?纪寻不知道,但他觉得,这个安黎不会做侵占别人身体赶走别人灵魂的事。 而且,既然外貌是这个安黎的,过去那个安黎真的存在吗,还是只是一道刻板的空壳影子? 再多的,纪寻就不想了。 就像他发现有时候安黎会轻声跟某些他看不见的存在说话,他也不会深究。 他相信安黎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会抛下他的。 安黎把手机和卡都给了他。 前者是让他能随时掌控那些为安黎办事的人发过来的进度,后者是让他不必为钱财忧心,想做什么就做,想买什么就买。 他一开始有些茫茫然,脱离了旧生活的秩序后,突然要做些什么也没有头绪。 除了每天在消息里看调查进度,就陷入了只想抱着安黎一起发呆或者睡觉的空虚。 就算说他现在要钱有钱要资源有资源想学什么都能学想做什么都能做,他也没有具体的概念。 吃穿住行都不花钱、仇已经在报的情况下,他有安黎这个人就万事足了。 纪寻为此感到惭愧。 明明现在拥有了这么好的条件,一切都满足了,他反而裹足不前了。 “这有什么关系?” 那时,安黎打着哈欠靠在他肩上晒太阳,慵懒地像只毛皮油光水滑的黑猫,话音里带着困意: “我又不是需要你未来出人头地才爱你。你可以有目标很努力,也可以没有目标得过且过。只要好好活着,别受伤,让自己过得开心就可以了。 “而且我不觉得你现在是在偷懒啊。你都紧绷十九年了,别说休息几天,放个几年的长假都是应该的。刚好,那些伤害过你的人都要过不好了,正适合用来让你休息的更舒服。” 纪寻从来没听过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养父母没有这个余裕说,亲生父母不会跟他说。 爱是没有条件的。 他当时眼泪差点掉下来,心酸软地不成样子,固执地想要找出些漏洞来。 “要是你父母因为我把你赶出家门了呢?你会失去这栋豪华别墅,失去数之不尽的钱,失去优渥的生活……” “然后跟你一起吃普通的饭菜,住在出租屋,照样每天睡十九个小时,顶多是醒来时需要去做点工作……嗯,我能做什么工作呢,来钱快的话,临时保镖?地下拳击手?多打几份零工?” 安黎慢悠悠说着,声音带着笑,“这有什么不好吗?平凡的生活会少了很多便利,难道你会因此觉得我是个麻烦吗?” “不行!” 否定脱口而出,纪寻不能想象安黎要把仅有的五个小时拿去花费在维持生活上。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安黎这样奔波。 “我永远不会觉得你是麻烦,但我也绝对会努力给你更好的生活。” 是啊。 他怎么能懈怠呢。 安黎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来源于安家,是不稳固的。 他必须要有单凭自己给安黎更好生活的底气,要为此吸纳足够多的知识和经验,学会运用已有的资源,海绵般疯狂吸收养分。 纪寻找管家坦诚的聊了自己目前不知道该怎么做的困惑,得到了切实有用的解答和安排好的各项课程。 他现在还不确定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但他可以都先试试,包括他以前没想过的经商。 不知不觉间,那边快速的调查也已经进入了尾声——不仅拿到了保姆调换他的口供,和那户人家交易他的证据,突破了这些人的心理底线,还挖出了一个人贩子团伙。 报案后这些人全都被抓进去了,再加上保姆和那户人家还犯了其他案子,数罪并罚,轻不了。 纪寻为此感到畅快,却比他以前预想的酣畅淋漓要少很多。 儿时记忆仍然清晰,可他现在回看,已有底气坦然面对这份仇恨。 就缺少了把一切都赌在这群人渣身上、甚至可能要为此手染鲜血的孤注一掷,相应情绪自然减淡几分。 他用安黎手机回复消息,结完尾款,没为此停留太久,继续投入学习中。 直到课程告一段落,他又能在休息时间抱着安黎补充能量。 “安黎。” 纪寻声音很轻,也没有任何要把人叫醒的字眼。 他只是单纯想叫这个名字。 这个似乎从他骨肉里长出来,光是想想,都在唇齿间发痒的名字。 睡梦中的黑发青年没有回答,呼吸平缓,胸膛规律起伏,通过紧闭相贴的拥抱传递给他,有种奇异的感动。 睡得真好。 好香。 好乖。 好可爱。 最后一点郁气彻底烟消云散,纪寻用力紧贴着安黎从侧脸到肩颈细腻光滑的皮肤,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与安黎融合成同一个人。 “安黎。” “……” “想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四章 可爱 第15章 第五章 灵感 九月末的天气已带着秋季特有的凉意。 纪寻身体素质越来越好,人又年轻,不怕冷,只穿了单衣长裤。从法院出来,才发现外头下了雨。 他不喜欢雨天,到处湿漉漉的,做什么都格外麻烦些。 晒在阳台上半干的衣服会被吹湿。家中会泛起潮气,墙壁地面蒙上一层雾,变得滑溜溜。出门时打着伞也不能完全遮住,一不小心就会弄湿鞋子和裤子。 这些讨厌并非基于他的喜好,而是对影响他生活的一种厌恶。 因此,他同样讨厌大热天,大风天,下雪天。 现在站在门口,裹着空气余热砸下的水滴一如往常,给等在外头的老杨发了信息,纪寻却有了几分欣赏的心思。 他从被打得不断抖动的树叶看到地上汇聚的小小溪流,清新的风刮在他脸上,带着些许泥土味道。 有一次,安黎晚上醒着的时候,外面忽然下雨了。 他们没叫管家和佣人,把露台上受不得风吹雨打的几盆花草搬到廊下,风里雨里走了两趟,衣服打湿了小半,贴在身上。 安黎挨个摸摸这些花草,认真的盯着看。 纪寻拿了毛巾过来帮他擦干。弯着腰,细致地从淋湿的头发、脖颈、肩膀、到腰,再用干燥的毛巾隔开湿掉的衣服,防止粘回皮肤上。 其实湿到这个程度,直接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是最合适的,但安黎蹲着不动,纪寻就自己找了当下适合的方法。 他喜欢照顾安黎,吃穿住行,只要是安黎的,他想一手包办。 可惜现在还做不到。 擦完,纪寻还惦记着暂时没法擦的裤子,视线却与安黎半弯的金色眼眸对上,随后被拉着手往下拽了拽。 很轻的动作,他却立马就蹲下了。 两人亲亲密密挨在一块,肩膀贴着肩膀,腿碰着腿。 安黎拿过纪寻手中的毛巾,包住纪寻脑袋,从上到下对着湿头发和脖子一顿搓,再糊住脸抹了两下,动作就像水泥工拿着铲子抹墙灰。 给纪寻抹笑了。 光从安黎精致美丽的外貌来看,肯定没人想到,这样一个无论待在哪都仿佛自带电影滤镜的人,和文艺优雅却沾不上半点边。 但是,只有他知道,安黎也只会这么照顾他。 擦完后,毛巾被如法炮制垫在他身上。 他们都不冷。 安黎在看雨,他看被雨的氛围笼罩的安黎。 于是,安黎就看他了。 看着看着,金眸里像落了星星,凑过来亲了他一下,他按着安黎脖子亲回去,呼吸间熟悉的淡香夹杂了一丝雨中的味道。 他们亲了太久,这个姿势并不适合接吻,要不是安黎身手足够好,早就两个人摔成一团了。 就算这样,起来时,也是腿都麻了,互相搀扶着,像两个步履蹒跚的老人。 这些天气会带来的各种各样令人不愉快的小意外,一点一滴被替换成了别的回忆。 不害怕这些小事会打扰到生活时,自然也就能用从容的目光去看待,甚至是去欣赏。 开庭非常顺利,保姆调换拐卖他的案子,证据确凿,犯罪嫌疑人已认罪,不过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至于那个人贩子团伙案,也不需要他像这次一样作为证人出席了。 纪寻今天请了一天假,特意空出半天时间,就是为了能和安黎多相处一会。 开学已经半个多月。 他没有选择住宿,但白天总归得在学校上课,于是安黎中午清醒的两个小时就不能再待一起了。 就算有打视频电话,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从二十四小时随时都能看到人到自己必须过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已习惯每次课程间隙都抱着安黎补充能量的纪寻由奢入俭难,难免想把贴贴多补点回来。 而且学校和家里的距离也是个问题,有点远了,哪怕有司机接送,每天也要花不少时间在路上。 倒不是怕浪费时间,坐车时他照样能做事,但这会减少他和安黎愈发少的相处时间。 安黎现在还在睡觉,不堵车的话,回去正好能看到安黎醒来的样子,这时候安黎很呆,问什么都慢吞吞的,可爱到犯规…… “纪寻!” 陌生的声音打断了纪寻脑海中美好的画面,他礼貌地回过头,只见刚刚同为证人的一家三口朝他走来。 是的,作为案件的当事人,又有安黎安排的施压,他们哪怕压根不想暴露纪念和纪寻的身份,也不得不配合调查,在开庭时作证。 不过这三个,看着可没有以前和睦幸福了。 纪母脸上带了点焦躁和难堪,扭过头不看他。 纪念一贯会卖乖,说些为他好实则刀刀戳他心窝子的话,这下却装得有点差,憎恨都快从眼睛里流出来。 至于纪父,刚刚叫他名字的人,却是一反从前的冷淡不屑,堪称笑容可掬慈祥和蔼。 “好久没见到你了,可担心死我们了。后面给你打多少电话都不接,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生怕你出什么事了。” 纪父没有提起保姆这个不愉快的话题,语气里带了点难过,“爸爸以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我们毕竟是亲父子啊,你连一个改正的机会都不给爸爸了吗?” 纪寻平静地看着他表演。 以为放低身份就能得到原谅的想法太明显,大概只能糊弄下以前的他。 好笑的是,纪父这个样子绝不可能出现在以前的他面前,只会出现在被安家小少爷带回家的他面前。 纪父在身后隐晦地拉了一把,纪母下撇的嘴角勉强扬起来,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放柔了声音: “小寻,妈妈这些天也一直在后悔……” 一道穿着黑西装的身影挡在他们之间,像隔着堵黑色的墙。 “少爷。”司机兼职保镖的老杨撑开雨伞递给纪寻,“现在回去吗?” 纪寻点点头,没再看纪家人一眼,走入雨中。 身后纪父骤然提高的声音传来,还以为他只是走好运得了安黎青睐拉了把,没把他本人当回事,想着用亲情把他拉拢回去的愚蠢话语。 听起来这家人似乎给他打了不少电话,应该是从纪家的公司受到打压之后开始的吧。 毕竟那时候他们也该作为证人被警察找上了,能把一系列事情联想到他身上、再到打听出来也很正常,安黎和他都没想过遮掩。 然而,那部装着旧电话卡的新手机,早已在跟安黎回家的第二天就被他关机封存。 他有了一张新电话卡,和安黎同款同色的新手机。 不用怕混用。 绝大部分时间,两部手机都是他在用。 其他时间,安黎勉强算得上常用的几个软件他都在自己手里下好了,安黎随便拿哪部都是一样的用。 他也把自己的软件都在安黎那边下好了,就算他哪天上课带错手机,估计也没有任何影响。 再走远些,一人独角戏变成了两人的争吵,随着距离在雨中模糊成一团,直至彻底消失。 安黎睡醒时,纪寻已经坐在床边看着他。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过于深重时,哪怕想法和伤害沾不上边,眼神也称不上温柔了。 他看着纪寻,过了一会,清醒了,先听到的是系统播报声。 【任务完成】 安黎眼神迷茫了一瞬。 任务?什么任务? 他最近有触发过任务吗? 没有吧? 原剧情里偏执男配跟踪监视纪寻,他这都和人同吃同睡了,亲密程度更上几层楼都数不清了,结果居然没触发相关任务。 等等,前面是不是有个很久之前触发的任务来着? 【这任务都触发好久了一直没完成,把后面的任务也卡死了。】系统说话速度很快,【一个多小时前完成的,我这是看你醒了再给你播报一次。】 安黎:“……” 敢情这么先进的系统任务模式还是单线程,一个在做后面的就得等着了。 但他等了几秒,没有触发新任务的通知。 安黎便不再管这件事,回神准备起床,却被纪寻单膝跪上床紧紧抱住。 “你刚才比平时醒来晚了二十三秒,眼神放空,”纪寻恨恨咬了下安黎耳朵,“在想什么?” “和你有关的事。” 纪寻没再追问,用牙尖一点点碾磨柔软的耳垂,眼神阴沉。 不怎么疼,有点痒。 安黎安抚地拍了拍纪寻的肩膀,知道男友的意思是“有关的事也不许想,本人就在面前了”。 但男友本就知道他的异常,也已经一再从物理意义上用百分之一千的黏人进行压缩,自然也不会再对这句话发表什么意见了。 要知道,从纪寻跟他回来以后,除了一开始他半夜醒来趁着纪寻睡觉时跟系统聊了会天,得知了原剧情,后面再没有过交流了。 都是系统偶尔单方面出没一下找他抱怨抱怨。 因为他清醒时间全被纪寻占得一干二净。 纪寻还能精准分辨出他看花看雨看电影看书和听系统说话时的眼神状态,一个不对劲就黏上来追根究底了。 得到他不能明说的信号后,就变成抢夺注意力了。 系统跟他感叹过不知道多少次这个男主压根不给人一点**空间,原本还想着跟他讨论一下明明纪寻亲自盯着进度却一直任务没完成,没过多久就成功被赶去摸鱼了。 抱着黏糊了一阵,安黎爬起床,换了身衣服。 不管出不出门,下床活动和在床上睡觉的衣服还是要分开的。 安黎还没到需要人帮忙换衣服洗漱的地步,纪寻要么就在旁边看着,要么就趴在安黎背上,活像个沉重的背后灵。 这对安黎来说不是负担,还挺满意的掂了掂身上纪寻的重量。 虽然他没怎么照顾纪寻,都变成纪寻照顾他了,但还是得他来,看看,养得多好啊。 吃完午饭后照例的散步消食,系统出现还是提醒了安黎一些事的。 比如,他该上班了。 真要用起来,安黎记忆力还是挺不错的。 他回忆了一下原剧情,对比了自己和偏执男配行为的差异,很快找出了没有触发任务的点。 偏执男配把男主捡回家只是个形容。 实际上,他是给无家可归的男主提供了一个住处,还是需要男主付租金的那种——不然男主也不会接受这天降的好处。 和安黎这种真把人带回家一切全都不设防直接开启共享模式的“捡”是两码事。 难怪偏执男配剧情后期才该触发的任务变成了最开始触发的,最开始该触发的却一直没动弹。 就算这样,安黎也没打算按着剧情走,以后也会这样。 工作想拿及格分总有办法的,难道要他为此本末倒置委屈自己的恋人吗?不存在的。 “在你学校附近租套房子吧。”安黎说,“你找套合适的,我买下租给你,记得给我付租金。” 纪寻思考了一下,“要带管家吗?” 安黎跟着思考起来,“虽然管家很万能,但两个地方上班会不会有点太麻烦他了,这边没人打理也不行。” 纪寻立刻道:“那就不带。我们俩住。” 这下他真可以一手包办安黎的衣食住行了,家里也不会再有第三个人了!相处时间会变多,也不用担心只是视频的话安黎的清醒时间会被那个不能说的东西偷偷占用了! 至于安黎为什么要租给他还让他付租金,需要在意吗?照做就行了。 这个步散得纪寻心情别说多好了,要不是他还是那个比较内敛的性格,多少得哼两句歌。 即便如此,也是几乎黏了安黎身上,整个人冒着粉红泡泡。 找房子的事纪寻自己办好了,但考虑到安黎的安全问题,还是好好咨询了管家——别墅安保这么好,换到普通小区被人钻漏洞了怎么办——确认没事后才放心。 他是怕安家有什么仇人来绑架安黎,这事问安黎肯定没答案。 一切搞定后,两人当即搬了过去。 【把房子租给无家可归的男主】 【任务完成】 前后不超过一秒。 安黎:“……” 槽多无口。 成了就行。 结果没过多久,任务又急哄哄的触发了。 【跟踪男主以获得创作灵感】 安黎转头对纪寻说:“你往前走两步。” 纪寻不情愿地松开安黎的手,走了两步。 “再走两步。” “……” “再走两步。” 纪寻不干了,一下就阴森森贴了回来,“你还要我离你多远?” 要达到跟踪的话,首先是得分开吧。安黎想了想,“起码两米?” 纪寻:“……就这一次?” “不确定。” 纪寻大概猜得到安黎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总归是和为他而来有点关系。 他默默走出两米外,脑袋一直往回看着安黎,都快成倒着走了。 路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眼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都在玩什么奇怪东西。 这也不知道是谁在跟踪谁,但走了一段后,任务还真完成了。 安黎还没松口气,又来了。 【偷拍男主以获得创作灵感】 ……就有这么缺灵感吗?! 所以,被偷拍对象看着的偷拍,算不算偷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五章 灵感 第16章 第六章 拍照 ——显然是不算的。 照片里,青年绷紧了身体,显出一种被镜头注视的不适,脊背却下意识挺得笔直。 那张以往因气质只能让人联想到阴沉的脸,在改变了些许发型、拥有了足够底气后,成为了一种内敛深沉的俊美。 高挺的鼻梁成了路灯光芒的明暗交界线,颜色偏黑的眼睛被睫毛阴影遮住,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夜色与光影似乎勾勒出了他并非寻常在安黎面前柔软黏人的冰冷一面,本就稍微带了点凶的长相,更是将这些太过攻击性的特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要轻易靠近,不好招惹——浑身都不经意写着这句话。 安黎有些稀罕。 纪寻给他的印象一直挺固定的。 倒不是说他看不见纪寻这么明显的性格变化,只是用对待恋人的眼神看,不管怎么样都很可爱,不管怎么做都可以。 而且纪寻在他面前还真没怎么变,对待他不变和对待外人的变化。 只能说纪寻是在世俗意义上学习着成长着,这种改变会在底色上增添色彩,却不会覆盖掉最牢固的底色。 所以,乍一看在他面前虽然经常撒娇但也在努力变得越来越可靠的纪寻露出如此不适应的一面。 还得强撑着别露怯,别在手机里留下丑照,硬生生变成了很容易让人忽略掉乖巧坐姿的酷哥。 安黎忍不住笑出了声。 纪寻身体还是紧绷着的,他几乎没有在安黎面前坐得这么端正过,基本是黏在一起。 听着笑声,耳朵泛起淡淡的红,搭在腿上的手蜷紧了些,紧抿的唇角有些发僵,却又不确定安黎是不是还在拍他。 ——要是转过眼睛去看的瞬间被拍下了怎么办? 安黎举着手机给他看,另一只手拍了拍纪寻的背,示意放松下来,“很帅啊,不用紧张,你这么好看的人怎么拍都好看。” “……真的吗?” 纪寻犹疑地看向屏幕。 人最经常看到的是别人的脸,对自己的脸有时候会产生一种陌生感。 他现在就是这样。 这个人似乎是他,但是,是他吗? 这种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刻着过去印记的丢脸的局促姿态,仿佛他还是从前那个不善交际只会苦读书在某些需要拍合照的场合笑得一脸僵硬的阴沉少年。 他现在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 明明他学了那么多东西,他也不应该再感到害怕,他以为自己能从容面对任何事情了。 却在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经历过的镜头下再次被剖开,露出令他难堪的孱弱。 纪寻脸色阴沉了些,几乎对照片里的自己产生了憎恶心,却没有拿走手机进行删除。 他不能打扰安黎要做的事。 很快就结束了。 但哪怕只是这样为他拍照,他也想在安黎这里留下一些优秀的,坦然的,对得起安黎为他所做一切的照片,而不是还残留着抹不去的过去印记的。 安黎眼看着男友的表情几番变化,比起平时跟他撒娇时对着那些不拿手的事不经意露出的气鼓鼓模样,现在要更加深沉阴暗些。 就像是刚遇到时的小蘑菇。 任务没完成,虽然被拍摄者肉眼可见抗拒拍照,但这副完全随便他拍、不适也要努力表现的样子和偷拍就沾不上什么关系了。 安黎声音严肃了些:“这样不行啊。” “……嗯。”纪寻蔫了点,更阴沉了,“是我的问题,我等下就去找摄影师练习拍照,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不是这个问题。”安黎又把手机屏幕在纪寻面前晃了晃,“你就没看出来吗?” 看过照片后眼神微微侧开躲避的纪寻又看回来,却没能从中找到任何优点,也找不到安黎话语中想表达的点,“什么?” “虽然我平时不怎么拍照,但你很喜欢给我拍照吧?” 纪寻低低应了声。 不是很喜欢,是非常喜欢。 一开始他没有这个意识的,他养父母家能看到的照片是挂在墙上的老人家遗照,至于什么纪念意义的家庭合照,从来没有这种东西。 他不爱与人交流,内向的性格在面对外向的东西时,总会有些不知所措,对于极为敏感的他来说,这种尴尬格外令他厌恶。 需要拍照的事不多,证件照、成绩很好拿了奖学金、参加竞赛拿了名次、毕业时班级合照……数来数去也就那些。 每次,他留下的都是呆板阴郁的脸、努力想表现出大方得体反而适得其反的局促,僵硬的身体和表情——把自己一切弱点暴露在外的灾难般的照片。 所以,遇到安黎后,他压根想不起来拍照这回事。 直到某天,他看着自己系统默认主题的手机,鬼使神差般对熟睡的安黎拍了一张,设置成背景。 之后一发不可收拾,纪寻无师自通了照片的纪念意义,除了私密的只能被他亲眼看到的部分,安黎的一切他都想记录下来。 偏偏他男朋友外貌过分出色,无论什么样子都好看得不得了,笑也好平静也好,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态都是不同的美,简直让毫无技术的纪寻拍上了瘾。 在需要读书不能和安黎整日待在一起后更是如此,除了拍照,还喜欢上远程观看家里公共区域的监控录像,给有时候会在沙发睡午觉的安黎咔咔截图保存。 安黎也是不爱拍照的,但和纪寻不同,他在照片里永远是坦然的。 仿佛全世界的聚光灯都打在他身上,他也只会是那个最耀眼的太阳,不会有任何恐惧逃避惊慌失措。 这是理所当然的,要不是安黎不喜欢出风头,追求者大概能排出一条街。 纪寻骄傲于安黎的任何事情,却也难免为此感到酸涩——他不希望他有任何地方配不上安黎。 安黎语气里带了点失落:“不是有个说法叫做‘爱会从镜头里流出来’吗?虽然我不太会拍照,但我这么喜欢你,简直要被你迷到晕头转向了,结果拍的照片压根看不出来吗?” 纪寻心脏揪了起来,他哪听过安黎这个语气,一时间什么也顾不得了,再看照片,似乎看到了安黎眼中的他。 ——到处都是弱点,但是并不难堪。难得一见的无措很可爱,努力表现的样子很可爱,那种不经意造成的酷哥感就更可爱了。 他怎么看待安黎的,安黎就是怎么看待他的。 他从不会觉得安黎有哪里不好,安黎也是一直这么对待他的。 照片中的男生和过去也不太一样了,就算还在克制着眼神不要躲避镜头,就算表情还板着导致散发出阴沉的气场,却也会偷偷端正坐姿挺直腰背,希望自己能拍出一张好看的照片。 “看得出来。”纪寻声音有些干涩,不是为了哄安黎,“我看出来了。” “那就好。”安黎撞了下纪寻肩膀,纪寻被撞得紧绷感都消散了,气氛随之轻松起来,安黎温声道: “但是,下一次,有不喜欢的事,一开始就直接告诉我,不要去勉强克服。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纪寻一把抱住安黎,往常那样黏上去,带了笑意,“我没有勉强。” 他没在安黎面前剖析过自我。 一方面是安黎总能敏锐察觉他的真实情绪,比他自己还透彻。 另一方面是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剖开自我展示出来,本身就像一种羞耻处刑,哪怕对象是最爱的人,也只能静默无声地坦诚。 现在,也只需要说实话就行了。 “你对我做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勉强。”他是不喜欢照片里的自己,而不是讨厌安黎为他拍照这件事。但现在,安黎照片里的他,似乎也值得喜欢了,因为那是有很多爱笼罩的他,“……想和你拍合照。” 代表恋人的、代表家人的、有着纪念意义的合照。 他人生中的第一张合照。 “好啊。” 安黎就着这个姿势举起手机,用前摄像头对准自己和纪寻。 屏幕上,两人亲密无间拥抱着,只能看见一个后脑勺的纪寻终于直起身,站到他旁边,搂着他的肩膀。 依旧有点紧张,但在纪寻看向他时,眼中就只剩下他,其他事情都不重要了。 静音模式的手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张背景姿势都有些随意看上去稀松平常的合照新鲜出炉。 很普通的照片,没有恰到好处的打光,没有精湛的摄影技术,没有讲究的构图。 不一般的,大概是里面两位青年男性过于出众的外貌和如胶似漆的氛围感吧,一看就是感情很好的恋人。 这张照片立刻成了纪寻的新屏保,还打算洗出来放在家里。他会在安黎睡觉时准备好相框款式给安黎醒来后挑的。 安黎第一张照片后就打算放弃这个任务了——他还没放弃过,不清楚这方面的任务机制,打算回头找个机会问问系统——但既然纪寻不讨厌了,还是试试看能不能完成吧。 然后,安黎的任务之路遭遇首次滑铁卢。 目前为止不算多的工作经验,已经能看出来,任务判定其实是有些“智障”的。 尤其是根据原剧情的逻辑在完全扭曲却又从另一方面解释能诡异吻合的现状下判定任务完成时,颇有种啼笑皆非的效果。 但这也代表着其中依旧有着必须符合的要求。 【用自己的资源为男主报仇】为什么这么久才完成,因为在那些仇人受到判决之前,这件事在纪寻那里就没结束,不算报了仇。 【把房子租给无家可归的男主】是在搬过去后纪寻给他交了租金——用自己以前的一点积蓄加学习金融课程实践时赚来的钱——的瞬间触发加判定完成的。 他和纪寻没有签合同,只口头聊过几句,前面一直没触发任务。可他确实把房子买下来了,纪寻住进去了,所以在交钱时同时达成了两样条件。 至于“无家可归”这个说法,从系统角度来看,纪寻和他并没有建立家庭关系,又确实跟养父母和亲生父母家庭都断了联系,怎么不算是呢? 【跟踪男主以获得创作灵感】,从“跟踪”这个词的定义来看,并不包含“被跟踪人不知情”。 安黎也的确是有目的的跟随着纪寻,虽然算不上长期和连续性,但触发的基本都是即时任务,判定没有那么严苛,当即就被钻空子算作完成了。 但是,“偷拍”就是真的不行了。 它最关键一点,要“未经同意”。 纪寻不同意吗? 纪寻可太同意了! 安黎直接拍,不行。 躲躲藏藏偷着拍,不行。 让满怀哀怨又变得有些阴沉沉的蘑菇男友独自离开,自己压根不跟上,然后在家附近守株待兔偷拍,以确保男友不知道自己行踪,结果还是不行。 回到家,纪寻挨着安黎看手机上的照片。 有拍全身的,半身的,还有放大再放大故意拍领口露出的一小截锁骨的,还有经典的不停按拍摄键的连拍照片,有的都糊成一团了。 单看照片,就是个恶心的偷拍狂。 但纪寻看得很清楚,这里面一丁点儿负面意味都没有,只有努力完成工作使出浑身解数的决心。 好多照片都把路人拍进去了,根本就没有只盯着他一个人拍。 亏他发现安黎要做的不是拍照而是偷拍时,还暗暗期待安黎对他表现出阴暗一面呢。 如果安黎能阴暗地跟踪他,偷拍他,监控他的一举一动,光想想纪寻就要开心到飞起来了。 不过这样对安黎来说太累了。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看,直接在一起,想要什么就提出来,又不是有特殊的个人癖好,实在没必要做这样的事。 这种事是求而不得的人才会做的吧。 他们彼此都不可能求而不得。 纪寻忽然明悟了。 他对安黎掌控欲占有欲都很强,但安黎全部允许他,所以看起来和普通的日常生活也没什么差别。 他也没有为此感到不安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对安黎做上面那些事,因为他可以直接抱住安黎本人。 如果真有需要他这么做的一天,要么是安黎不知道他的存在,要么是安黎开始疏远他让他失去安全感了。 那个时候,他…… 脸颊突然落下点熟悉的温软感,一触即分。 纪寻思绪被打断,见安黎亲了他一下就起身,想起距离安黎的睡觉时间只有八分钟,是要去洗澡了。 但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吧。 拍那么多照片都不行,是因为都不算偷拍吗? 虽然知道安黎一向睡眠质量很好,可纪寻不想让安黎带着未解决的问题入睡。 他拉住安黎,忽然开口:“你今天拍了我那么多照片,我就不说什么了。但是,之后不可以了,我不同意被拍摄,请不要再做这种事。” 说完,他也起身,向卧室走去,身影眼看就要消失在安黎面前。 安黎心领神会,默默举起手机。 拍。 一个模糊的高大背影。 【任务完成】 系统提示音响起。 安黎:“……” 安黎:“?” 空子居然在这里吗? 完成就行。 这都可以算是安黎目前为止付出力气最多的一个任务了,被迫要求跟他分开方便他跟踪和偷拍的男朋友,估计正等着他呢。 果不其然,纪寻已经准备好了两套睡衣和毛巾,站在浴室门口。 还剩六分钟的安黎:“你自己来?” “我自己来。”纪寻脸有点红,却一点都没退让,“不会很过分的,只是,一点点。” 他想更亲近一些,今天一而再再而三被推远让他不太开心。但全部的,肯定要留到安黎清醒时完成第一次,之后就……咳咳。 还剩五分钟的安黎:“行,那就交给你了。” 他被纪寻拉进浴室,像被水鬼拖进了巢穴。 过了许久,浴室门才再度打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六章 拍照 第17章 第七章 针对 不夸张的说,安黎觉得自己现在像一根被反复啃过不舍得一口气嚼碎吃完的肉骨头。 关于“一点点”这个量词,他们之中肯定有一个人产生了误解。 新家卧室比别墅小很多,也没有打开就能直通隔壁房间的隐形门,但布置是纪寻一手安排的,远比那个冷淡风的卧室温馨舒适多了。 厚重的窗帘被拉开一层,剩下一层半透明的薄纱和一层较薄的,使光线柔和地照亮室内,不会因全部拉开后过于明亮而感到刺眼。 卧室外有个阳台,没封窗,用不锈钢栏杆包住,挨着边缘摆了一条长桌。 喜阳的花草挨成排放在上头,在窗帘上投下颇为雅致的影子,随风摆荡着。 醒来就能看到这幅氤氲暖光的景色,实在是心旷神怡。 安黎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身旁的被窝早已冷却——在别墅时,调养身体规划运动和学习的纪寻就已经很习惯早起了。 安黎早上清醒时间是七点到八点,纪寻的起床时间却是六点。 要不是他晚上基本跟着安黎十点钟固定睡觉的作息早睡,有八个小时的充足睡眠,安黎说什么都得让他晚点起床的。 说曹操曹操到。 卧室门从外面打开,刚洗完澡的纪寻踩着一双拖鞋,看到安黎就往床上扑。 裹着淡香的温热水汽迎面而来。 埋在颈窝的脸蹭了蹭,声音闷得有些瓮声瓮气。 “早上好。” 安黎抱住他的背。 “早上好。” 皮肤传来被舔咬的感觉,黏黏糊糊热情极了。 安黎拍了下纪寻脑袋,顺手捻了捻洗澡时弄湿的一点发尾,“昨晚熬到几点钟?” 纪寻不语。 “一点?” “……嗯。” “三个小时。皮肤没泡皱?” “没泡,我不会让你泡那么久,对身体不好,先给你洗完澡,然后……后面又洗了个澡。” 安黎倒不是要谴责纪寻,他本来就没限制过纪寻,但这个作息就不太行了。 “下回别熬夜了,要熬夜就别这么早起来,保持足够睡眠。” “好。”纪寻应得乖巧,“我买了早餐回来,快起来吃吧。” 早餐是纪寻从学校论坛的美食帖子推荐的小吃街店家那买的。 之前他没关心过这回事。 开学以后搬家之前,他只在学校吃午餐,到食堂随便解决一下保证荤素搭配营养足够就行了。 早晚餐别墅的厨师会做,味道很好,最重要的是能和安黎一起吃。 但现在就他俩住了,考虑到时间不够充足,纪寻没办法三餐全包——他的手艺也还是个问题——也没想过让安黎来做饭,不然他是叫安黎搬出来在他这里尝尝生活的苦吗? 解决方法有很多,好吃的酒店和私厨订餐,厨师上门来做,别墅那边厨师也可以做了按时送过来。 但早餐这么折腾就有些麻烦了,纪寻就打算在自己厨艺练好之前,先从外面买早餐回来给安黎吃。 这才去了论坛找这些信息,学生吃出来的口碑还是不错的。 虽说知道安黎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意外的很好养活,之前晚上出去溜达也吃过路边摊,纪寻还是有种心虚感。 安黎还不知道纪寻已经脑补到“贵公子跟着穷小子吃糠咽菜穷小子真该死啊”剧场,对着打包回来没多久还热气腾腾保持着原来模样的馄饨和豆浆油条吃得挺香。 他不挑食,别太难吃就行了。 普通的好吃和特别的好吃都是好吃。 吃着吃着,纪寻那边一口没动,一边死死盯着他一边背后莫名其妙燃起了充满决心的火焰。 安黎:“……” 安黎拿他的油条堵了他的嘴。 纪寻迷茫地嚼嚼嚼。 安黎:“好吃吗?” 纪寻吃过一段时间山珍海味但有个十几年普通饭菜养出来的胃,这家手艺的确不错,要他这个不识货的说,也没比别墅的大厨差到哪里去。 “好吃。” “我也觉得好吃。” 纪寻:“……太普通了。” “普通很好啊。”安黎弹了纪寻额头一下,“别想那么多,赶紧吃。” 纪寻不说什么,继续吃了,从背后若隐若现还在燃烧的火焰来看,他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安黎可以随意选择喜欢的普通,但他不能只给“普通”这个选择。 吃完早餐后,纪寻一直跟安黎待到七点五十才出发去上早八。 出门前还不忘拨通视频电话,边走边聊,一秒钟空隙都不给,势必要把安黎清醒时间全部占满。 纪寻前脚刚出门,安黎后脚又触发任务了。 【装监控偷窥男主以获得创作灵感】 ……这个偏执男配到底是多缺灵感啊? 考虑到自己只能勉强理解原剧情里这个角色的逻辑——也许是生活太美满幸福了有个执着的事物却始终无法获得成功,于是一见到男主这种从没见过的这么苦的人,瞬间惊为天人,深信艺术诞生于苦难,就开始以变态的手段来了解男主获得灵感——安黎对频繁触发的任务产生了一种疲惫的社畜心态。 以前倒也不是没上过班,零零七都不在话下,但毕竟懒久了,乍一重新回到这个节奏还挺不容易的。 人家一天二十四小时上八个小时班,占了全天三分之一,他五个小时上一个多小时班,也是三分之一啊! 而且这个任务的触发时机,是他单独在纪寻租的房子里? 多少有点变态了。 “……你已经五秒钟没回我的话了。”放在桌上的手机里,传来纪寻幽幽的声音。 “家里有监控吗?” “门口有一个,家里没装。你要哪种的?” “比较隐蔽的。” “网上买应该要花点时间,也不安全,数据泄露就不好了。让管家找人送一批过来,还能把安装一块包了。” “可以。”安黎估摸了一下任务要求,“安装的时候你不能在家。” “……” “没有针对你。” “真的吗?”纪寻阴森森的气息快从手机扬声器冒出来了,“但家里要装东西,总得留个清醒的人。这不就是在挤压属于我的时间吗?” “不清醒也行,可以让管家过来看着。我把钥匙留在门口。” “不行。这样不安全。”就算知道安黎的身手特别好,纪寻也不希望他碰到危险的事,“我跟管家说吧,时间我来安排,你照常睡觉就行,一觉醒来就装好了。放心,安装时我不会回家的。” 怎么听着有点阴阳怪气的味道。 不是错觉。 虽说外面阳光明媚,已经走在校园里的纪寻沐浴着光辉,气质却和青春明媚沾不上边,都快冒黑气了。 也是。 他昨天到今天都做多少任务了,指不定还得连着触发好几个,要是个个都得把纪寻往外推一下,纪寻不炸毛才怪。 “你多久过生日?” 纪寻愣了下,“十月二十三日。” “还有不到一个月,你就二十岁了。”安黎其实对节日一类不算敏感,他是个没什么仪式感的人,但纪寻应该很缺乏这些仪式感的东西吧,“我会为你准备礼物的。” 纪寻:“……” 纪寻很想说不用。 父母会给孩子送生日礼物,他没有过。关系好的朋友和同学会送生日礼物,他也没有过。 他的生日是他脱离苦海的好日子,被养父母收养的日子,但又没有那么好——大概这就是生活的味道。 可没有过过生日的他为什么会把这个无意义的日期记得那么清楚? 最终,他还是没说出拒绝的话。 就连那些应该谦虚一下善解人意一下的“不用太麻烦”“随便买点就行了”“你送什么我都喜欢”也没能说出口。 安黎送什么他都会喜欢,哪怕只是路边摘的一朵野花,他也会珍惜地制作成书签,标上这是安黎某年某月某日送他的生日礼物,小心保存起来。 但是,他不想自己说出这些话,好像他是可以将就的,可以随便对待的。 他想要安黎珍视他,将珍贵的心意送给他。 “……好。” “不过这个是两回事,”安黎只是想到哪说到哪,没打算刻意转移话题,“如果你还生气的话,这几天你自便,注意休息时间就行。” 纪寻默默地脸红了,显然想到了什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事情,但很坚定地:“好。” 这下确实是哄好了。 真好哄。 屏幕里,纪寻已经进了教学楼,安黎拿起手机回卧室,还没说话,那边已经把视频切换成了语音通话。 因为安黎要换衣服准备睡觉了,这种公共场合很大可能被别人不小心看到屏幕的情况下,纪寻不可能跟他打视频的。 安黎换着衣服,又想起一点。 要达成偷窥纪寻的话,他跟纪寻一起在家也不行吧。 “你中午晚五分钟回来,我会出门。” 被反复顺毛逆毛的纪寻:“……” 安黎笑道:“好好上课,我先睡了。” …… 在安黎周密的安排和纪寻阴沉的配合下,中午,该任务顺利完成。 刚上岗的监控下午就惨遭下岗,除了纪寻在客厅留了个,其他的被拆得一干二净。 借着这点独处的时间,安黎也给纪寻准备好了生日礼物。 他浪漫细胞不多,但男友应该不会失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七章 针对 第18章 第八章 生日 纪念不明白,怎么就这样了呢。 他在学校依然很受喜爱。 因为他家世很好性格温柔长得好看,还会很多有钱人家才能培养出来的才艺,是论坛帖子曾经讨论过的学校富二代之一。 不管是想结交他这个人脉还是不想得罪他的,对他态度都不错。 那个现在还没流传开的噩耗已经是两三个月之前的事了。 突然得知自己压根不是纪家的亲生孩子,只是个人贩子故意调包的假少爷。 真少爷已找了回来,气质阴沉,与纪家格格不入,不受喜爱,却是货真价实的血脉。 纪念长这么大,从来没受到过这样恐怖的挫折。 他的父母似乎已然不能成为他的靠山,他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家赶走,离开后也不知道去哪,难道去找那个是他亲生母亲的保姆吗? 从一个富家少爷到一个穷保姆的儿子? 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纪念从不缺少察言观色的能力。 他很快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糟糕——真少爷又怎么样,被纪家父母一点点养大的是他,被纪家金钱浇灌栽培出来的是他,走出去别人认可的纪家儿子是他。 而不是一个礼仪一窍不通、性格阴郁内向、从来没见过什么好东西透着股穷酸味的纪寻! 就连纪寻这个名字,都显得那么敷衍可笑。 有谁找他了吗?没有。 要不是他运气好被爸爸偶然看到,之后鉴定了亲子关系,带回了家,一辈子都没人找他。 纪念逐渐安心,却没法彻底放心。 如果这件事公布出去,他的价值会严重下降。 哪怕纪寻一窍不通,单凭他是纪家的亲生儿子,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纪念是真的讨厌纪寻。 明明在一个城市这么多年了,之前都没被发现,为什么现在要被纪父碰见,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打扰他平静美好的生活? 他绝不能输,如果不能把纪寻彻底打压下去,他就无家可归了。 反正爸爸妈妈不喜欢纪寻,纪寻也不适应现在的生活,维持现状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纪念没特意做什么,正相反,他对纪寻很好。 妈妈嫌弃纪寻拿不出手,气质一点都不好,不惹人喜欢,也不会什么乐器,连吃饭时的动作看着都不美观。 他会为纪寻说话,找理由,解围。 爸爸不喜欢纪寻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看起来还一点都不好打交道,不像个年轻人的样子。 他会为纪寻辩解,安抚爸爸,撒娇转移爸爸的注意力。 他表现得越大方,爸爸妈妈越觉得他受了委屈,越偏心他。 只是存在就让他“受委屈”的纪寻越无法融入他们一家三口,越像个讨人厌的外人。 纪念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如果他和纪寻换个位置,纪寻也会和他做出一样的事情。 他已然接近成功,听见父母在卧室聊天,说不打算公布他和纪寻的真实身份,之后以养子的名义收养纪寻。 ——原因很简单,在纪寻拿出去只会丢人且不能放弃他这个培养疼爱多年孩子的情况下,轻的那边就被放弃了。 再加上公布纪寻身份引出来的保姆调换孩子案会让他们家成为别人聊天八卦的话柄,有损他们一家三口和谐美好的形象,重的那边又加上一块砝码。 毕竟父母一点都不想为纪寻付出什么,损失什么,哪怕只是有可能。 一切都很顺利,纪寻才回来多久,他就已经大获全胜了。 但是,只是一次晚餐,还是他提议的晚餐,怎么就会这样了。 车祸,他和纪寻都受了伤。 可父母只看得见他,他也名正言顺忽视了纪寻。 得到了有钱的好心人帮助,去了附近的医院,下车后,在排队等做检查的时候,爸爸悄声跟妈妈说那辆车限量多少辆,现在是多少价,一般人坐不上。 妈妈说是哪家的小辈吧,司机一点没透露,但金色眼睛应该挺好搜的。 最年轻最会用电子产品的纪念自告奋勇,用“金色眼睛富二代”这个关键词,带上城市,居然真给搜到了。 安黎。 安家的小儿子。 一名曾在圈子里偶尔听说过、有钱程度他们无法想象的豪门少爷。 以安家的体量,管安黎叫富二代是种侮辱。 爸爸一度很懊悔。安家离他们太远了,远到只要能拉点关系就受益无穷。觉得是不是在车上哪句话说错了,才让安黎下了车。 他和妈妈也有点失落:如果能和安黎认识,在朋友圈子里地位必然会拔高,这层关系哪怕再薄,也是一种镀金。 谁也没想起纪寻。 谁也没想到纪寻会搭上安黎。 当晚,纪寻没回来,也联系不上。 之后,纪寻一直没回来,他们却已经不再关心这件事,因为纪家公司出问题了。 爸爸忙得脚不沾地,每次回来都脸色更差。妈妈也去联络亲戚好友帮忙,想看看纪家到底得罪了哪尊大佛,赶紧赔罪行不行。 事情没严重到让纪家公司马上破产,却也像是慢刀子割肉,让人不得安生,辗转反侧。 他依赖家里的条件,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也没办法再优哉游哉享乐,可是也做不了什么。 直到有人透了口风,背后是安家看他们不顺眼。 直到他们被通知去法院作为证人出席人贩子拐卖案,再次见到已快认不出来的纪寻。 纪寻没跟他们说一句话,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联络。 凭什么,真少爷离开有钱的亲生父母家后,还能扒上更高的靠山。 纪寻的命就这么好吗? 安家插了手,案子的消息和真假少爷的身份纪家没敢动手压——实际上他们现在也没精力关心这个了。 纪念又陷入担心中。 不用说,如果现在把他扔出去当祭品能换来纪寻的好感和安黎的高抬贵手,他爸爸妈妈就算对他表现得再愧疚,也会让他为了纪家去付出。 还会找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比如这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 但这件事并没有大肆宣扬开来,纪寻也没有趁机来夺回属于他的一切,反而像是不再想和纪家扯上关系,也没兴趣当纪家的亲生儿子。 纪念又觉得可笑。 难道纪寻真以为安黎能护他一辈子吗? 安黎这种层次的人,要什么人找不到,不过是一时兴起,纪寻还当真了。 那之后,纪念就无从得知安黎和纪寻的消息了。 前者他本来就不知道多少,不像以前那样去参加艺术展会后,连公开消息都看不到了。 后者现在也和前者一致了。 虽说在学校还维持着光鲜亮丽的假面,但家里愈来愈重的压力,父母有时候把过错怪到他身上的目光,有真材实料证据随时可能暴露的假少爷身份,使纪念无法安眠,情绪紧绷而焦虑,随时害怕被打下云端。 他怀着恶意揣测纪寻现在已经被安黎玩腻扔掉了——这样,他的所有问题将迎刃而解。 “纪念,刚刚那家的菜……”和他一块从班长生日聚会回来的同学笑谈声戛然而止,“天上!” 天上? 纪念疑惑地仰起头,晚上十点多,天幕呈现出一种近黑的深蓝色,没有月亮,满天繁星点缀着。 可现在,有东西照亮了夜空,遮蔽了繁星的光芒。 他们站得太矮了,离得也太远,只能看见闪烁变换的光,像是一场大型无人机表演。 是有什么节目吗? 同学已低头拿起手机飞快在网上收集信息,兴奋道:“我靠,我靠!上热搜了!居然是私人安排的无人机生贺,还不止咱们这个城市,统计出二十个城市了!” 他点开了一位视角正好的网友的直播,举着手机和纪念一起看。 屏幕里,天幕上的无人机刚变换出新的话语。 光芒四射的,偌大到不通过网络也能有数不清的观众能看见的。 “祝纪寻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永远幸福。” 好土的话。 好刺眼的名字。 好盛大的祝福。 纪念魂魄已然离家出走,感到了一种纪家和他再也无法翻身的绝望,死死盯着屏幕。 无人机还在更换着祝福语,似要将一切人类能获得的幸福都让这一个人全部拥有。 同学还在聒噪:“你看弹幕说的,二十岁所以是二十个城市,今天十月二十三是他的生日,所以无人机表演十点二十三开始,这也太有心了吧!当然,还得非常有钱!……纪念,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纪念已说不出话来了。 纪寻也已说不出话来了。 他今天从零点开始就期盼着生日礼物,安黎看他一眼,他就想,是不是要送他礼物了。 但一直没有。 纪寻基本不对安黎生气,今天却被自己反反复复的期待与失望折磨地快对安黎有怨气了。 尤其是安黎特意让他请了一天假,却一直没把礼物送给他。 ……该不会丰盛的早餐午餐就是生日礼物了吧? 可那是管家带人送来的啊! 纪寻没心思学习,也睡不着觉,看着熟睡的安黎,都气得往安黎身上啃出好几个牙印了。 一直到了晚上,纪寻已经失望了。 安黎晚上的清醒时间是八点到十点,眼看十点都要到了,安黎都可以洗洗睡了,哪还有什么指望。 既然安黎不给,那他就自己拿了。 虽说这么想,纪寻实际上都快委屈到哭出来了。 别人对他这么干无所谓,他本身也不会对别人有这么深重的信任与期待,可安黎不行。 安黎怎么能这么捉弄他? 然后,安黎让他帮忙保持清醒,牵着他出了门,乘车到达目的地,上了一架直升飞机。 他们到了最好的观景点,十点二十三分时,盛大的表演占据天幕,只为了他。 身旁,黑发青年与他十指相扣,一双金眸在夜色与幻彩的灯光下璀璨如流金: “抱歉,因为没怎么准备过惊喜,想着让你更开心点,就一直没透露给你,反而让你等的难受了。” 纪寻喉咙像是哽住了。 那些祝福语刻进了他的心里。 怎么会这么好,怎么会希望他这么好。 过去他从未得到的,如今十倍百倍的弥补给了他。 他说不出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哽咽,就忍不住占据眼眶的酸涩热意,要哭出来了。 纪寻不怕在安黎面前哭,可他不想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想把这场盛大的祝福完整看完。 对安黎的话,他只能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直到表演结束,纪寻的情绪还是没能平复下来。 手突然被松开,又被以一个从下往上的姿势托起。 朦胧的视野里,安黎单膝跪地,整个人分明色彩并不艳丽,却成了一团火般的影子,如灼烧的爱恋与**凝成的。 叫他从脚趾烧到了头发尖,甘愿飞蛾扑火化为飞灰。 情绪太过了,他有些晕眩。 但他依然听清安黎庄重的声音: “纪寻,祝你二十岁生日快乐。”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光是表演还不够表达我对你的祝福,所以,这才是生日礼物。” 冰凉的戒圈贴在炙热的手指,缓缓推进到指根。 “以后的生活会很开心,请带上这个安黎一起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八章 生日 第19章 第九章 结束 戒指的款式很简单,没有镶嵌宝石,看上去与素圈没什么区别。 但戒面上浅浅浮雕着一层草编纹路般的花纹,内里则刻着他们两人的名字。 安黎会画画吗? 纪寻不清楚,他还没见安黎画过。 别墅里的画室安黎从来不去,哪怕在管家口中,那个有着一整片落地窗风景优美还挂着众多名家之作的房间是曾经安黎最爱的地方。 但这枚戒指上的花纹,是安黎亲手画的。 笔锋圆润可爱,透着股童趣。 是小时候的安黎画下的吧。 真好。 虽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样的特殊意义,但又一次确认了,他对于安黎来说是无比特别的。 纪寻已不知道第多少次抚摸这枚已被体温暖热的戒指。 既心情激动,又不想放开安黎。 便形成了现在这个一边单手扣着安黎后背把人往怀里紧按,一边不住摩挲把玩着安黎手指和那枚戒指的姿势。 他们回来后,吃了时间上恰好能当做夜宵的蛋糕,之后本该再有一些属于恋人、不,未婚夫之间的事情发生。 不过纪寻并不想让安黎继续强行保持清醒——那些事情应该是两个人都快乐的,而不是以安黎的睡眠换来的。 于是,安黎洗漱后睡着了,纪寻现在都没睡着。 他怔怔凝视着被夜晚黑暗模糊的面容,无比珍视地反复咀嚼着今天的一切。 直到时间过了十二点,他人生至此以来最幸福的一次生日宣告结束。 他没感到丝毫怅然若失,大脑依旧还处于情绪过度冲击的余韵中,可想起安黎让他不要熬夜的话,便渐渐沉下心来,没过一会,就陷入了安宁的睡眠。 第二天早上,安黎一醒,收获的就是一只情绪从未如此外放的恋人。 “哥哥!” “嗯。” 安黎过了会才清醒:“……嗯?” 怎么突然用这个称呼了? 纪寻把他抱着去洗漱,挤好牙膏的牙刷递到手上,水杯也装好了水,就差动手来帮忙了。 “我想更亲近点叫你,”纪寻把下巴搁在安黎肩上,“想来想去,这个最合适了。” 毕竟他俩长得跟兄弟没啥关系,肢体亲密程度和相处间黏黏糊糊的氛围也不会被误认为兄弟,那“哥哥”的意思,不就是很明显的“情哥哥”吗? 脑子里没什么浪漫概念的纪寻好不容易琢磨出这个称呼,还是挺得意的。 安黎没有异议,洗漱完,才回应整个化作大型粘糕粘在他身上的恋人。 “弟弟?” 纪寻的脸蹭一下红了,像是才想到这个称呼不只是单向的,被安黎意料之外的攻击瞬间清空了血条。 他一只手捂住脸,却从张开的指缝间露出偏深色此刻却像照着光亮晶晶黑曜石的眼睛。 “带上名字再叫一次?” 安黎有点好笑,转过身,捻了捻纪寻通红发烫的耳垂,本以为男友在日渐相处中脸皮厚起来了,结果还是这么薄。 “纪寻弟弟,小寻弟弟,我最亲爱的弟弟。” 纪寻的血条连框都被打得灰飞烟灭了。 但那双仍旧浸着羞涩与期待水雾的眼睛,却拨云开雾般显露出深不见底的漩涡般的深重**。 “哥哥,”纪寻略显活泼的声调沉了下去,“先吃早餐,然后,把剩下的时间都给我,好吗?” “你请假了?” “嗯,只请了一天。” 纪寻平静的语气里透着股要把二十四小时利用殆尽的疯狂。 “倒也不必赶在这一天,你以后可以把它加入每天的日程安排里。”话虽如此,安黎也没劝阻,“走吧,去吃早餐。” …… 安黎今天的清醒时间,除了照常吃饭,其他的活动几乎全被一件事取代。 还好,纪寻还没打算今天就死在这件事上,保持了正常的睡眠时间。 …… 纪寻不是个大众的名字,但放在二十个城市里,同名同姓的也不少。 起初,没人联想到这个纪寻。 从穿着上来说确实挺像能谈个这么有钱男朋友的,但性格有点冷淡,跟人打交道有种距离感,也不像是爱出风头的。 开学没多久,大家还没熟到能肆意八卦,也没熟到对一些看起来不好打交道的人敬而远之。 纪寻上课认真,就是手机瘾大,下课就独自待着玩手机,有时候看着看着还会笑出声来。 午休和放学更是飞快没影了,要不是其他同学说通宵后早上去买早餐时碰见纪寻在晨跑,看着挺健康自律的,都让人怀疑这人课外时间究竟干嘛去了。 不过好歹也上了快两个月课了,同学之间还是能说得上一句认识的,开个玩笑也不碍事。 就有人调侃纪寻:“该不会网上都在找的‘纪寻’就是你吧,前天过生日,今天来学校就戴上戒指了,被求婚了?” 纪寻另一只手摸着戒指,脸上带着笑:“是我。” “嗨,我就知道不是……”同学愣住了,“你刚刚说什么了?” 平时跟同学说话礼貌且言简意赅的纪寻幸福感都快溢出来了,语气温柔: “昨天是我恋人为我准备的生日祝福,我很喜欢。” 同学:“……” 不是,我就随口问问,你来真的啊? 恩爱都秀我脸上了! 今天中午,纪寻也破天荒地没有一下课就不见人影,慢悠悠在教室里收拾着课本,隔两下就摸摸戒指,还时不时往教室外面看。 周围一圈同学已经被他不自觉散发出的粉色泡泡冲刷一上午。 一个个被纪寻完全不同寻常的氛围和微表情惊得头皮发麻,像看到了披着人皮上学的伪人。 连八卦的劲都没有了,只觉得恋爱脑真可怕。 纪寻丝毫没有察觉异常,两天还是太短了,短到他不足以从过度幸福的晕乎乎中恢复寻常。 他以前从来不理解那些炫耀的人,也没有那种想和大家展露“看我男朋友世界第一好”的心情。 可能是向陌生人做这种事并不会让他有成就感,只会觉得很神经。 而且这是他和安黎的私事,为什么要让别人知道。 但是,这本身就是一件公之于众的事,他恨不得昭告天下的事,能让大家看到他的幸福,纪寻简直是恨不得在任何人眼里把自己浑身都打上安黎的烙印。 不过他本身不是个高调的人,对此依然怀有一点既想炫耀又想独享的矛盾心情。 不至于上网去认领身份,也不会突兀去向别人主动说起,同学问了,他就答了,这个程度而已。 热搜上的人出现在身边、尤其是意料不到的人时,总是令人倍感好奇。 有几名同学放慢了脚步,没过一会,就见纪寻看向教室外的眼神亮了起来,快步朝外走去。 顺着视线看去,一名个子高挑身材修长完美长得无比美丽的青年正站在教室门口。 如此平凡的场景,对方往那一站,就跟充满故事感美学特色格外出众的电影画面一样。 青年表情平静,有一双见过就难以忘怀的金色眼眸,颜色纯正到像是流淌着黄金的血脉才能长出这样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始终注视着纪寻。 纪寻三两步走到旁边,牵起青年的手,往外走去。 这俩走在一起,不说那种无人可以融进去的氛围,单说颜值,也真是不一般的赏心悦目。 纪寻拉着安黎走出两步,才想起来,“刚刚那是我上课的教室,不过没什么特殊的,座位也不是固定的,都是谁先到先选……” 安黎点点头:“我在视频里见过不少次,你喜欢坐在后面。” “前面总是很多人坐在一起,我更喜欢自己坐,后面也看得清。”纪寻边走边说,“你难得来学校找我……” “在视频里看多了,难免也想看看实物。而且,你们食堂真有那些黑暗料理吗?” 纪寻明白安黎不是带着任务来的,“我没注意过,去看看才知道。” 安黎的时间很少,纪寻的时间很多。 他并不在意恋人在那些他深陷睡眠的时间里做了什么,认识了谁,就像他也从未了解过薄瑾的集团与工作。 因为,在他的五个小时里,恋人是百分之百存在的,而他不在的时间里,恋人也不会让这些远胜于他的漫长时间淹没过他。 所以,他今天也不是想来看看这个纪寻起码还要待上几年的地方,单纯就是觉得纪寻的亢奋劲估计还没下去,主动点陪伴下。 看把人高兴的。 …… 日子照常过,安黎有一段时间没触发任务了,系统也没有提示任务结束,说明他起码缺了个必做的任务。 安黎琢磨了下,大概找到问题在哪里了。 从原剧情来看,这个偏执男配没有明确的下场转折点和被报复剧情。 男主发现所谓的好心人是个变态后,彻底黑化,利用偏执男配的资源来发展事业,报复仇人。 在这个过程里,偏执男配的存在感并不强。 毕竟比起男主与仇人之间的恩怨来说,偏执男配所做的事情还没对男主造成多严重的损害,偷窥跟踪也只是为了看到男主私底下的样子,并不是出于猥亵意味。 所以,针对他本身的报复,好像就等同于这场利用了。 偏执男配的下线悄无声息,这个肯定不是任务,那就是在此之前的“被男主发现变态行为”了。 原剧情里,男主发现了所有行为,只不过不愿怀疑是好心人做的。 直到他去偏执男配家做客时,发现了偏执男配放在画室里作为参考的偷拍相册。 安黎行动力超强,当天就回家了,相册也打印出来了,人也坐在画室里了。 果不其然,任务顺利触发。 【被男主发现偷拍相册】 纪寻敲了敲门,得知可以进来后,马上推开门。 只见安黎在空白的画架面前拿着空白的颜料盘装样子,旁边放着摊开的相册。 相册上,他模糊的身影像团鬼影,倒是路边的路人聚焦得无比清晰。 纪寻:“……” 他怎么就没舍得把这些照片删了只剩下那些好看的呢。 琢磨了下这个场景,大概知道自己该配合什么了。 刚要把质问台词说出口,安黎就对他招了招手。 纪寻迷茫地挨了过去:……话都不用说,这就好了? 安黎这边确实好了。 从纪寻推开门时,【任务完成】的播报声和系统在小情侣间见缝插针的【剧情线推完了,我去提交任务审核!回见!】的声音就响起了。 他对比了一下纪寻和照片,纪寻不舍得删除安黎拍的照片,但也很不想让自己在安黎心里留下这么个印象,默默把相册抽走了。 幽怨又黏糊地贴着安黎的脸颊,先前那出戏不用演了,但可以演点别的: “我就在你身边,看照片做什么?多看看我,只看着我,哥哥。” ——或许不是演,这种路人比他显眼多了的照片,安黎再怎么把视线聚焦在他身上,也只会留下奇怪印象的同时还记住那些本不需要记住的路人。 纪寻不喜欢这样。 “我一直都只在看着你。我还以为你是最清楚这件事的?” 纪寻握着安黎手腕,“是的。但总还是觉得不够。” 可能他就是这么贪婪的人吧。 安黎眉眼微弯,“不够的部分,你自己来拿吧。直到你觉得足够为止。” …… 【宿主!S级啊!这次完成度好高,评价好好!】 【不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一跟你说话男主视线就格外锋利,他明明应该看不见我吧,你看着也没走神啊?】 【我知道你现在不方便说话,不用回了,照上个世界来?】 【好的我看见你点头了,马赛克我就不看了,下个世界见!】 …… 【脱离任务世界】 【脱离成功,抽取新任务世界,抽取完毕,开始穿越】 【已抵达任务世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九章 结束 第20章 第一章 打怪 “小师妹,快躲开!” 再次无缝穿越的安黎睁开眼,熟悉家中陡变成苍天巨树原始森林,从自己的视角来看,还是浮在半空中的。 但他没管这些令人猝不及防的变化,感受了一下手中握着的长剑,刹那间反手捅进正在飞速靠近他的危险气息中。 喷涌而出的热血浇湿了半边身体,受伤的兽发出巨大的吼声,震耳欲聋。 安黎一击得手便飞速退开,运用着身体里那股与异能相似却又不同的能量,如履平地在空中转身,足尖轻点,往上拔了一截,恰好避开横扫而来的长尾。 那毛茸茸的黑色尾巴像肌肉绞成的鞭子,直接把一棵巨树拦腰挥断。 这是只很大的,大到超乎想象的野兽。 外形有点像老虎和豹子的结合体,但从颜值上来说是丑陋版。 因为这东西身上毛皮东一块西一块秃着,露出血红的膨胀肌肉,通体萦绕着一股让人不太舒服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黑气。 受伤的血液滴在地上,竟将草木腐蚀地滋滋作响。 在野兽周围,飞着几个身穿同款古装服饰的青年男女,只有一个年轻女性不同,穿得格外飘逸美丽。 安黎只略扫了眼,便知道是系统曾提到过的不同等级的世界了——至少和普通都市背景不同,具有超乎凡人的力量。 他没再花时间思考这些,也不在意那几人围着穿着不同的女子悉心关照把他撇在一旁的 衣服已被血液腐蚀破洞,底下的皮肤传来隐隐约约的痛感,再放任下去,兴许得消失大块皮肉。 但安黎没有处理伤势,金眸微眯,冰冷的视线落在被伤口激出了狂性的野兽身上。 他将体内自动运转的灵力试着操作一二后,就简单粗暴地灌注进长剑中,提着发出嗡鸣的剑飞了过去。 野兽大而灵敏,安黎在它面前渺小地像只蚂蚁,可正因如此,两者的敏捷也就不是一个层面了。 先前捅出的伤口已蠕动着血肉愈合,安黎躲开吼声带来的音浪,避开劈空的利爪,又捅进了更狠的一剑,更深,更利,更痛! 非但如此,他松开了剑,眨眼间已飞身到野兽背后,便动用灵力操控长剑从野兽体内穿过。 ——这个过程无疑是缓慢的,双方客观存在的实力差距使灌满灵力的剑也没办法轻易破开野兽刚韧的血肉,更别提还得次次精准躲开野兽袭击而不乱气息分毫了。 但安黎依旧控制的很稳,这些技巧刻入灵魂,就像他已杀过千百头类似的兽。 几人几乎看呆了去。 以前安黎在宗门里并不出挑,放在小门派里还能说句天赋出众,在他们人才济济的长虹派,就只能说句普普通通了。 因此,能以这样的天资拜入归藏真人门下成为普通弟子,深居简出的安黎给人的印象就只有努力与刻苦了。 此时之前,他们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对这个修为在他们之中只能说不拖后腿也没什么灵器底蕴的师弟,表现也很是冷淡。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不用身法、术法、剑法,安黎竟单凭灵力与自身就简单粗暴地躲开了这头让他们大吃苦头的金丹期魔兽,不仅如此,还伤了魔兽?! “师兄,我们是上去助阵还是先护送小师妹离开?”有师妹担心道,“小师妹的护体灵器为了保护我们破损了,她又体质特殊,最是吸引魔物,待这魔兽发狂,恐怕会伤到小师妹。” 被唤作小师妹的蓝衣女子脸色发白,没有多少真实对战经验的她已对面前的场景生出惧怕,“可我们同为长虹派弟子,怎能临阵脱逃?” “小师妹,你先走吧,”另一名师兄劝道:“安师弟肯定打不过的,再把它彻底惹怒,到时候我们就谁都跑不了了。” 地位最高的师兄一锤定音:“你们先护送小师妹离开,我去为安师弟助阵,就算不敌,也会尽力保安师弟性命……” 他话还没说完,一声痛极的哀嚎响彻云霄,其中迸发的狂暴魔气,竟将团团站在一处的几人掀得倒飞出去,撞断不少枝干。 待到一切平息,几人惊疑不定地御剑飞回,只见那头令他们苦恼不已的魔兽已趴伏在地,魔气逸散,变作一具毫无生息的尸体。 伤口却仅仅是前后一道斜着穿胸而过的贯穿伤,放在魔兽的体型上,若不是在涌出鲜血,几乎分辨不出来。 修为仅为筑基中期却独自杀了一头金丹期魔兽的安黎,一身深青色弟子服烂了大半,底下皮肉也漆黑血红混在一起,金眸平静扫过,叫人心头一凛。 与从前那个单薄刻板的印象大相径庭。 ……安师弟是这样的吗? 有如此一张在从不缺美人的修仙界中也称得上绝无仅有的脸,为何给人印象那么淡薄? 照理说,不论他是什么性子,见过他就很难忘记了。 可能是他们太过关注小师妹了,从来没仔细看过其他同门师兄弟姐妹。 安黎独自作战时他们并不信任他,还想着逃跑,现在见人把魔兽杀了,还受了伤,多少有些心虚。 刚想近前去帮助一二,就见落在地上,将魔兽尸体收入储物戒中,拿了件黑色披风披上,直接御剑飞行离开了,一句话都没和他们说。 几人面面相觑,多少有些难堪。 从来没受过这种冷漠忽视的蓝衣女子更是泪盈于睫,“……安师兄是不是怪我们了?” “怎么会呢,他怕是赶着去疗伤吧。这种伤吃普通的丹药可没用。” “是啊,我们都没说他把尸体拿走了呢!魔兽前面也因着你的护体灵器受了伤的,要不安师弟那个修为,怎么可能轻易杀死。我看他就是想独占这笔功劳,才跑得这么快的。” “就是就是,那种人有什么好管的,回去后呈报给执法堂,他指不定还得挨罚呢。” “别伤心了,我们也快点去附近门派驻点休整吧,那里有长老在,是安全的,再蹦出个对付不了的魔兽就不好了。” 安黎只是觉得没必要跟这些人搅和在一起。 无论是不是剧情人物,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本来他也没打算把尸体带走的。 是系统在他脑中提醒,说这东西很值钱,他现在身份很缺钱。 想着要是他男友也缺钱,这就是个合适的来钱路子,安黎才揣上拿走了。 先前一番打斗,算不上丰厚的灵力已用得差不多,安黎边御剑边在体内运转回复。 森林很大,树顶相连不透天光,飞了好一阵才出去。 外面正值夜晚,与他穿越来之前是一个时间——安黎已经受够了每个世界最大的折磨是调作息,特意跟系统提了下这个事,看来结果是好的了。 【你现在需要治伤,这毒血应该不是谁都能去的,起码得金丹期的医修,外面的你难找到人找到了也花不起这个钱,但回长虹派的话路程又有点远了……】 系统急得团团转。 “不用治。”安黎拉开披风,被毒血腐蚀灼伤的皮肉已在愈合,长出新的血肉,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我之前能一直睡觉还保持身体的健康和活力,在这个世界也一样。” 只能看见一片马赛克的系统:【那就好,先找个安全地方落脚,免得你半路上在野外睡着了。我现在把原剧情告诉你。】 “好。”安黎有些疑惑,“来到这个世界,代表我已经结束新手身份了吗?” 【第一个世界就结束了,上岗一次能不能干就很清楚了,后面的任务是看运气抽的,但难的世界得到的积分肯定比容易的世界多多了。】 系统难得能和宿主如此畅快对话,简直是滔滔不绝。 【比如说你在上个世界可能遭遇一次车祸就是最大的危机了,但在这个世界天天遭遇比车祸还严重的危机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获得的积分自然也不是一回事了。】 【这种高武世界可是很有含金量的,毕竟任务也难做嘛,更容易出岔子了。】 的确。 不过对安黎来说,只要自身还拥有着力量,就没有太大差别。 他听完系统讲述的原剧情并加以梳理总结时,也找到了一处合适的落脚点。 ——一个干燥的山洞。 坐进去,身上的伤已好了三四成,等一觉醒来,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他从储物戒里找出阵盘,在此设下一处掩人耳目的迷阵。 毕竟他自身的力量和这个世界的上限差距很大,要是身体感应到危险醒来也不一定能应对,还不如提前布置好,防备一二,避免些麻烦。 这个世界,如果也用小说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一本修仙背景的《小师妹她是团宠白月光》。 女主桑梦云,修仙界第一门派长虹派二长老独女,单水灵根,无垢之体,可谓是天资拉满,在门派中受尽宠爱的长大。 她暗恋上长虹派最年轻长老渊献,也就是归藏真人,但渊献一心只有修炼,是出了名的武痴。 桑梦云想办法拜入渊献门下,却只得了个和其他人一样的普通弟子身份,除了固定的每季一次解答疑问课外,再无接触机会。 她心有不甘,几番努力都没得到好的结果,在一次秘境中捡到一神器碎片,恰好能帮助她拉近与渊献的距离。 试验之下,真的有用,桑梦云便一而再再而三使用,泄露了不少信息给神器碎片,也借着弟子和长老女儿的身份将神器碎片给她的东西放到渊献身上。 谁知这东西其实是魔修针对她刻意设下的陷阱,渊献身受重伤,还跟桑梦云绑定在一起。 桑梦云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不再像以前那样为爱发痴,努力修炼,为渊献寻找能疗伤的药物,照顾渊献,剿灭魔修。 在此途中,渊献终于看到桑梦云的美好品格,被桑梦云打动,待到伤愈之后,心境有所突破,反而修为更上一层楼。 长虹派联合其他正道门派,对魔修发动了攻击,获得了胜利。 渊献也和桑梦云心意相通,结为道侣。 这是男女主的剧情。 那偏执男配在哪呢? 在无人在意的犄角旮旯里。 安黎所扮演的偏执男配,小时候村庄遭遇了魔修,被抓去炼制魔器,十不存一。 困在牢笼时,路过的渊献杀死魔修解救了还存活的村民,因此,他对救命恩人渊献有了执念。 测出金火双灵根后,也是拒绝了其他门派的招揽,一门心思要进长虹派。 好在天赋还算不错,进去了。 渊献不爱收弟子,可他修为这么高,成为长老独住一峰后,总要收些弟子进行培养,以此回报门派栽培的。 因此,他收的很简单粗暴,每十年办一个比试,愿意来的自己报名,前五名他就收为普通弟子。 至于收入门下后的放养状态和弟子待遇也是说得很清楚。 不可能亲力亲为教导。他自己修炼起来不知日月,顶多每三个月固定来一次答疑解惑小会。 也不存在遇到危险一召唤师傅就出现。他闭关起来除非门派大事否则谁也叫不出来,顶多给一道剑意防身。其他还是自己多注意些,别修为不够还往危险地方跑。 更不存在把他的好东西送给弟子了。该是长老弟子的什么待遇就是什么待遇,这部分是门派出的。他作为师傅,再补贴一份同等的,等于是双倍俸禄,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当然,他也不用弟子孝敬什么。 一开始还有挺多人不信邪,觉得以现在师傅徒弟的关系,不可能如此冷淡。 拜入门下后才发现归藏真人说到做到,压根没把这些弟子当弟子,只是完成掌门的任务而已。 想另寻师尊也没关系,归藏真人放人爽快,其他长老知道这边的情况,也不会对弟子另投有什么意见。 所以,真拔尖的想成为亲传弟子继承师傅资源的,不会来归藏真人这里。 那些不拔尖的,又比不过还不清楚事实奔着归藏真人名头来的天骄。 归藏真人八十岁进入元婴期,是当世最年轻的元婴修士,哪怕十年一次收徒,至今六十年,也已收了三十名了。 只不过走了大半,如今名下也只有不到十人。 偏执男配凭着天赋和刻苦修炼,再加上一点运气,成了那次的第五名,成功拜入归藏真人名下。 能当弟子他已经很满足了,因为归藏真人如月悬天边,对所有弟子都是一视同仁的冷淡疏离,没有什么比修炼更重要。 直到桑梦云凭着神器碎片与归藏真人拉近距离,偏执男配才受不了了。 他觉得这事很古怪,定然是桑梦云使了什么手段,那桑梦云能用这种方法把明月拉下凡,他为什么不能? 于是偏执男配好不容易搞到了一个可能对化神期修士生效的情蛊,想办法下给归藏真人。 结果被当场识破,情蛊化为齑粉,他也被赶出归藏真人门下,离开了长虹派,不知所踪。 简单来说,他就这么一个情节,然后就像只蚂蚁一样被按趴了。 安黎陷入沉思:“从角色剧情量来看,可触发任务会非常少啊。” 【毕竟是第一次进入高武世界,不会安排太难的角色,光是适应力量体系和活下去就很艰难了。】 “我之前都是自己的身体穿越的,也是自己的力量,但这个世界是金火双灵根,是属于偏执男配的设定对吗?” 【对,如果你本人的灵魂另外测,可能没有灵根,也可能别的灵根。这种是要看偏执男配是否有明确且和剧情相关的设定,有就以设定优先。】 【前面是你没碰到这类的,要是后面有什么阴阳眼、瘸腿坐轮椅、病弱、空间异能之类明确的设定,你也会和现在一样,身体在自己的基础上,部分变成相符的设定。】 看来他前面两个世界确实很新手了。 单纯说是运气他不太信,估计所有宿主都是这样,一步步展开任务体系。 他现在所在的剧情时间点是桑梦云拜入归藏真人门下之后,获得神器碎片之前。 桑梦云接了个宗门任务下山历练,不少拥簇她的其他峰师兄弟姐妹不放心,陪着来保驾护航。 安黎目的地相距不远,就被他们拉着一起了。 结果途中一行人疑似看到宝物出世,进入这片森林探寻,却遭遇了一只金丹期魔兽。 几人中修为最高的也就筑基期大圆满,桑梦云惊慌之下把护体灵器用掉了,一行人却没抓住机会跑掉,陷入了危机。 原剧情里,还是靠着桑梦云底子够厚,消耗了不少灵器,才成功逃脱。 而这只魔兽是一位专注此道的魔修放在这里的。 这魔修从一行人关于桑梦云和归藏真人的对话里发现了可乘之机,汇报给了门中长老,为针对归藏真人的阴谋提供了一个绝妙的契机。 在修仙界来说,他仅有筑基期的实力还是太弱了。 安黎试着看了下储物戒中有的功法,很遗憾地发现看不太懂,还是对身体里的灵力直接运用来得简单。 不过,以后还有时间,可以慢慢琢磨。 在归藏真人百分之九十九概率是他男友的情况下,他不打算让归藏真人受这趟只为了女主感情线存在的不必要的伤。 想着,安黎无视身上的疼痛,靠着山洞墙壁陷入了睡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一章 打怪 第21章 第二章 拖累 【宿主,早上好!】 修仙世界的早晨七点,准时睁开眼睛的安黎最先收到的是从脑子里直接响起的热情洋溢问好声。 “……嗯。”他缓声应着,实际上并没太反应过来。 系统却已经高兴到要起飞了。 谁懂啊,这种跟宿主搭档了两个世界在工作方面还犹如新同事般的感觉!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距离女主进入秘境获得神器碎片还有一段时间,你要先回长虹派去找男主吗?】 一长串话从安黎还未完全开机的大脑里滑了出去。 系统已经畅想起未来了。 【我特意查过了,剧情方面不用多下功夫的话,你完全可以趁机好好钻研一下修仙体系。 【虽说修仙世界内具体的力量体系有的大差不差有的天差地别,但还挺有点一通百通那种经验派味道的。 【相当于你在这里打好基础,再去别的类似的世界,或者是居于中间有点灵气但不多曾经存在过修仙界的世界,只要不是被剧情卡得很严的身份,你都可以拿来用!】 它念念有词。 【长虹派是个好地方,男主正好是你师父,要“从零开始修炼到飞升”也有了引路者了……】 说到这里,系统顿了下。 ……这么说是不是太直白了? 就,男主那个情况,脸长得总有几分像,还每次都对宿主一见钟情情深似海,都这么明显了,它又不是瞎,怎么可能没发现。 但是吧。 一来,它绑定宿主穿越时宿主倒头正睡中,显然不是宿主动的手脚,而是某些意外情况。 二来,任务世界并没有报警,也就是这个BUG虽然会让男主疯狂地追着偏执男配跑,把男女主之间感情线崩得一干二净,但问题不大。 ——事实也证明,每个任务世界都好好的,没有像出恶性BUG那样崩溃掉。 三来,宿主任务做得好啊! 这么一个成绩优秀还不需要它多操心的新人宿主,一点点小问题,难道还不能包容了吗? 反正宿主也从来没有当着它面明目张胆的承认过这件事,真要是未来有什么问题了,那狡辩余地还是很大的嘛! 所以,系统觉得,它跟宿主应该是在这件事上心照不宣了。 至于换了高级世界,男主还有没有可能出现和之前一样的情况,系统觉得这个问题都不用问的。 它想象不到这么个紧迫盯人到系统都觉得可怕的家伙被迫和宿主分开的样子。 系统丝滑跳过了可能有点危险的部分,【咳,虽然一百年飞升是有点快了,但用来打基础是绰绰有余了,宿主你打算专精哪个方面?术法阵法炼药炼器……全修也可以,以后时间还长,就是这样进度会比较慢……】 逐渐清醒过来的安黎被念得脑瓜子嗡嗡作响,仿佛里面有八百只鸭子在同时嘎嘎叫。 他无法共情系统终于有班上的开心,只觉得吵闹。 不过,系统操心的事情,他早已考虑好了。 “等任务完成后我会用停留在这个世界的一百年时间去慢慢学习,打好修仙世界力量体系的基础。”安黎说,“目前,我不打算回长虹派。” 【诶?为啥?】 安黎拿出储物戒里的功法,翻开。这是给系统看的。 “看得懂吗?” 【……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就不懂了。】 “我也是。”安黎并不怯于承认这一点,“我想要修炼,需要很长时间来弥补世界之间的文化差异,接受这些对我来说玄奥又唯心的理论。 “如果现在开始这么做,我大概很长时间内连本应该有的筑基期实力都发挥不出来,更别说杀死金丹期的魔兽了。” 毕竟拿起一个机器直接操作使用,和把这台机器的构造原理弄得一清二楚是两回事,后者必然影响到前者。 系统还是不太明白:【越是这样,越要早点开始?当然,你不用太担心要是学习了也跟不上的事。那样的话,顶多是未来去高级世界做任务会比较危险,但还是有剧情设定的角色实力给你撑着的。】 “我没办法在我没有实力的情况下,为了基础去从零开始。” 安黎声音很平静,神色却是异常坚定。 他从地上起身。 修仙者的身体素质摆在这里,加上他本身的特性和随地大小睡一点都不影响的睡眠质量,哪怕在又硬又硌的山洞睡了一整晚,身上也没有丁点不舒服。 撩开披风一看,昨天受伤的地方已经恢复到完好无损,就剩受损严重的弟子服还破破烂烂穿着,露出半边上身,非常有特色。 纵使只要渊献见到他,他就能获得渊献独一无二的对待,哪怕是他提出无理的要求,渊献也会想办法为他完成。 但男友能为他这么做,他自然也会为了男友着想。 每个任务世界里,和他这个不走心扮演完成任务的偏执男配不同,男主是切实生活在这些世界里,并被周围的环境、一件件事情塑造成如今模样的——虽然可能只是在他视角是这样。 但这也说明了,哪怕爱上他,思维发生了一定变化,仍旧有着一部分属于男主的东西,只不过是融合在一起了。 对渊献来说,他再追求大道,本质上也是个正派的人。 安黎何必让渊献做违心的事。 他收起阵盘。 昨夜还算是幸运,没遇到那些修仙小说里常见的各种袭击,什么抢劫夺宝,杀人炼蛊,剥取灵根之类的。 但要是真出现了,不管是这个阵盘,还是他本身的武力值,都护不住他。 更别提护住已经是化神期修士的渊献了。 如果把这话说给系统听,系统肯定会很疑惑——渊献并不需要他保护。作为天之骄子型男主,渊献有背后坚实的宗门,自身过硬的实力,完全可以应对已知的危机。 他现在最好的选项,似乎就是立刻去找渊献,把魔修的阴谋告诉他。 然后继续亲亲密密黏在一起,只需要等渊献解决一切,他负责躺平就好。 靠自己男朋友从来都不是值得羞耻的事,尤其是到了他们这个关系程度时。 安黎来做任务本就是为了男友,自然不会在意任务世界里除男友以外的事。 只要男友愿意上进,想庇护他,让他安心躺平,那他肯定是笑着接受了。 可这里有个前提。 ——安黎拥有着在当前世界来说可以评价为强者的武力值。 还得是那种超越一般强者的强者。 纵使现代社会背景下,个人的武力值就像被热武器淘汰掉的冷兵器一样,在真正的困难面前起不到什么决定性作用,但安黎依旧能靠着这份能力保护和反击。 暂时不需要他这么做和他没有这个能力他做不到是两回事。 现在,他没有这份能无所事事享受生活幸福度过清醒时间的安心感了。 就算他不会成为渊献的累赘,但剧情里本就有修为比渊献更高的魔修,如果这类敌人拼死自爆也要拉着渊献一起死,他除了殉情又能做什么? 在需要实力时才来怨恨自己先前不够努力,没有考虑到…… 想到那幅令人厌恶的画面,安黎眼神微微沉下。 事后挽救是最无用的东西。 暂时,渊献那边不会出什么事,他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在这段时间里找到速成的方法。 他不需要纯净听话的力量,只要是在他体内能像工具一样被他拿来使用就行。 安黎并不打算把自己的心路历程剖析给系统听,他找了个很合理的借口。 “就算回去,也不一定能见到男主吧?”安黎好心提醒,“你要不要再看看他在原剧情里是什么样?” 已经想到这俩是不是吵架闹分手了的系统恍然大悟,瞬间被说服。 【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就渊献那个跟弟子没有任何联系的样子,指不定还在闭关修炼呢,也不会接弟子的消息,回去了十成十是见不到的。 总不能干巴巴硬等着一个季度一次的答疑解惑吧。 【那你现在要怎么做?】 “我需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快速提升实力,筑基期修为太低了,如果我要更改剧情,又得保证我的泄露不会让剧情走到更糟的地步,首先得拥有控场的实力。” 系统被“时间”这个关键词提醒了。 【控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后面就是飞升,不在这个世界了。 【从原剧情来看,修真者寿命没有长到那么夸张的地步,因此飞升不了的大乘期修仙者活过灵气最旺盛的阶段后都陨落了。 【目前最高修为的是合体期,还只有两个,是正魔两道扛把子的老祖宗,寿命也不长了,主要起一个震慑作用,真打起来高级战力还是看化神期。 【要不然男主怎么是化神期,多少也得搞个上仙当当。 【不对,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要是想达成控场,那你的目标就是合体期?在你每天只有五个小时清醒的前提下?】 系统不可思议道:【这就是拿着修为往你丹田里灌,也灌不出这么短时间的合体期吧?!】 而且这还只能走魔修的路子,正道哪有这个修炼速度的,龙傲天来了都得甘拜下风! “化神就可以了。只要身体里有足够的力量,我能把它最大化使用出来。”安黎轻轻笑了笑,“而且,你不觉得我很适合被雷劈吗?” 越到后面,突破就越困难,渡劫时的天雷也会越难扛。 但安黎这个体质,准备好扛天劫的灵器,剩下的只要劈不死,他用不了多久就恢复如初了。 系统呆了。 单看宿主前两个世界基本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样子,好像还从没受过伤,衣食住行那都是养尊处优级别的,怎么看怎么娇贵。 结果这么狠的吗? 但这也算是一种适应力量体系的方法吧,虽然有点剑走偏锋了。 至于那个剧情任务,宿主不存在不能完成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宿主想当个魔修又怎么了? 又不是那种杀人放火的魔修,只是用一下人家的修炼功法而已。 可它好不容易能起到点作用了,不能比不在线给出的帮助还低。 系统狂翻了一阵原剧情,找出了对宿主有用的信息。 【有个叫做“无情老祖”的魔修,底下门派势力是有情门,以拥有众多吸食他人修为壮大自己的功法出名,做法吸双修吸直接吸等应有尽有。 【但也正因如此,门派里争斗很严重,能活下来的都是精英。 【尤其是无情老祖,本身是个化神后期修士,曾经突破合体期失败,闭关养伤多年,想趁大战吸收更多修为助自己突破,却败于男主剑下。】 可以说,这算个精英boss了,有情门在前面也有戏份。 安黎没说他有这个打算的前提是他已经想到了——不然他总不能在这广袤无垠赶个路都得那么久的修仙世界里、毫无目标的去寻找不知道在哪里的魔修和有用的功法吧?如果是这样,他还不如直接回长虹派找渊献双修,还能省点乱跑的功夫——这样就太扫兴了。 “那我们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有情门在剧情里出场过的地点了,出场次数越多越好,越靠前越好。这个能交给你吗?” 安黎温声:“虽然我们一起工作的时间不长,但你一直是个很热心也很有能力的系统,帮了我不少忙。” 比如为了一丢丢私心没有上报男主异常的事——虽然上报后可能也没有很严重的后果,顶多是把他男友“遣返”,但总归是少了件麻烦事。 比如打马赛克。 比如自觉摸鱼,不打扰他们二人世界,免得他男友吃醋还有个东西待在他脑子里比恋人在物理程度上更亲密。 系统哪知道人类的语言艺术,被夸得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你放心,都交给我吧!】 说完,系统就跑去工作了。 早上清醒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安黎没打算在山洞里浪费掉。 他换了身完好的弟子服,打算先去把剧情里他接了的那个收取药材的宗门任务做完。 刚好,任务地点附近是一个坊市,从剧情里坊市的作用来看,除了家族争斗、资源抢夺、拍卖会之外,最有用的就是那个能省掉不少赶路时间的传送阵了。 等系统统计完资料回来,他任务应该也做得差不多,可以出发去坊市了。 赶路途中,安黎还不忘从储物戒里翻出应该算是入门教材的书籍仔细学习,防止到时拿到魔修功法也不会用。 不过,言传身教他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想着想着,安黎背后一寒,有种奇妙的感应。 这也是修仙界的特色么? 安黎知道这种感应从何而来——他男友正在反复思念他,念叨他,无比想找到他,已经开始躁动不安了。 但是。 安黎垂眸,继续看书,璀璨纯粹如天边云海中冉冉升起太阳般的金眸冷静到近乎偏执,无视了如附骨之疽般浸染在灵魂里的爱念与呼唤。 如果没有保护珍视之人的力量,又何必在一起? 不过是拖累。 谢谢碳条不傻支持!!! 震惊级别的感动,还以为我出现幻觉了 但很惭愧,那天之后断更了这么长时间,虽然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在看,十月份会好好恢复更新把这本书写完的,比心[红心] 也谢谢其他读者的评论和营养液,么么么么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第二章 拖累 第22章 第三章 后者 作为修仙界第一门派二长老的独女,自身地位高贵,又天资出众,桑梦云从小金尊玉贵养大,吃用全都是最好的。 那些进了门派连个内门弟子都混不上的普通外门弟子,怕是一辈子都得不到她儿时当成玩具随手把玩的灵器与爹娘为她寻来的各种好东西。 修为越高越难诞下后代,可以说,不少修仙者都是单身到寿尽,思想与独门功法不靠血脉传承,而是靠师徒传承。 因此,桑梦云地位更显尊贵。 上有连带掌门在内的一众长老宠着,下有师兄弟师姐妹各种捧着,就算是称不上长老的那批长辈,也没人敢为难她,巴结她还来不及呢。 要不是她生性不算霸道蛮横,都在长虹派内横着走了。 但桑梦云在长虹派内居然碰上不吃她这一套的人了。 她高贵,人家比她更高贵——宗门需小心翼翼对待的绝世天骄,年纪轻轻已成了长虹派的中流砥柱,已不知多久无人飞升的修仙界统一认为最有可能飞升的修士。 她傲气,人家比她更傲气——施压?谁敢向他施压?不怕他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找他麻烦?谁有这个胆量和实力?以往从未失效的背后靠山,在对方面前黯然失色。 她有天赋,而人家已经强到人尽皆知了。 桑梦云被渊献打击到体无完肤。 她一开始很不愉快,渊献不来巴结她就算了,她居然还需要好好对待渊献,这不就是说她比渊献地位低吗?! 虽然结果验证了,她比渊献地位低出不知道多少个档次去了。 大家很愿意宠爱她,可在比他们更强的人面前,这些宠爱她的人,能做的也只有让她收敛脾气,不要惹怒对方,不要结怨。 这样的人,偏偏年龄还如此年轻。 于是,暗自较劲到自己心灰意冷认清自己没那么无所不能后,喜欢渊献似乎也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了。 桑梦云不爱修炼,对比快乐的玩耍日子来说,修炼就是吃苦。就算不修炼,也没人敢轻视她伤害她。 她修炼,是因为渊献喜欢修炼,是出了名的武痴,是这样能成为渊献的弟子。 但这样依然接近不了渊献。 她自己是个站在云端上的人,渊献却是比云还远,似在天边。 这样也就算了。 桑梦云相信,只要她一直表现出这个态度,渊献迟早会被她软化。 站在她爹娘这边的长老们会成为她的助力。 就连站在渊献那边的掌门,也会希望加深未来能飞升的渊献和宗门的联系,并期待他们俩这种资质生下来的又能壮大长虹派上千年的孩子。 至于其他人,难道还敢冒着得罪她的风险去追求渊献吗? 渊献身边会只有她。 但是,这次下山,桑梦云碰到了第二个像渊献一样的人。 没有渊献的实力和天分,却同样无视她,甚至靠着和她同样的修为以及远不及她的天资,杀死了追得她四处逃窜的魔兽。 太丢脸了! 为什么爹娘准备的灵器不能做些越阶使用的,要是她能用金丹期甚至元婴期的灵器,怎么可能发展成这样? 不过是一头魔兽,哪怕是金丹期又如何,门派里金丹期的灵兽还少见吗? 桑梦云甚至有点恨自己当时软脚虾般的表现。 她灵器更多,丹药应有尽有,天赋更高,金丹期魔兽怎么也不可能杀死她,顶多是受点伤,只要她愿意,她能比那人更干净利落的杀死魔兽! 只是她没经验而已。 虽然身上没受伤,同行之人也都站在她这边,替她谴责那个叫做安黎的大家都没什么印象的普通修士,但她心里依然堵了口气,憋得难受。 回长虹派第一件事,就是找爹娘告状——怎么去做任务路上就碰到金丹期魔兽了,是不是故意埋伏她的? 第二件事,就是看归藏真人有没有出关——桑梦云对此没报什么希望。 修仙者不知岁月,像渊献这样的化神期修为,闭关个几十年都正常,唯一指望就是三月一次的解答。 可这不就更显得她毫无特殊了吗! 那个安黎还跟她一样是归藏真人的弟子,能越阶杀敌,想必归藏真人会更欣赏安黎。 结果,令桑梦云惊讶的是,在她返回长虹派前,归藏真人不仅突然出关,还没有再继续闭关了,疑似修炼到了瓶颈。 桑梦云眼前一亮,这可太难得了,不是天赐的好机会吗? 叮嘱爹娘千万记得替自己报仇,她便给归藏真人发传音符求见。 归藏真人已是长老,长虹派拨给他一整条山脉,其中资源乃是一等一的,十分厚待。 山脉中划了一座位置不远不近灵气还算浓郁的山峰出来,给弟子居住,归藏真人自己则住在主峰上。 他对弟子很是冷淡疏远,山脉其他峰头都设了禁制,除了领了照顾药草灵兽任务的弟子可以持令牌进去,旁人无法随意出入。 桑梦云不喜欢自己在弟子峰那个平平无奇的居所。 再怎么改造,天生环境就差远了,还有别人在这个山上住,她可不受这个罪,平时都是住在自己爹娘准备的洞府里,几座最好的山峰都是她的。 修炼的瓶颈期最是熬人,她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但可以让归藏真人别再一心钻研,多享受下生活。 不是说心境开阔了自然便通晓了么?如果这次能有所进展,指不定那些山脉的禁制,也不会再冷淡的拦着她了。 只是,几张传音符消失良久后,一如既往,没有收到回信。 收到传音符的人掐头去尾略听了两句,便灵力微动,悬于空中的符纸烧得一干二净,灰烬都没留下。 他有一副好相貌。 如墨长发用发带简单束于脑后,面容俊美带了点凶意。 这大约是因为他那双眼睛太黑沉,情绪又太淡薄,像一面无光的幽镜,照得人心惊胆战。 身上服饰却是简单,没穿修仙界里长盛不衰仙气飘飘的宽袍大袖,只一袭深蓝近黑滚金边长袍。 两袖束起,袍下长裤裤腿亦是如此,脚踩同色长靴,也没什么多余佩饰,整个人干净利落到了极致。 不少人都劝过他人靠衣装马靠鞍,有相应的修为与地位,通过外物展示在身上是对其他人的尊重,也免了些他人有眼不识泰山的闹剧。 但渊献一向不在意这些,也不会被劝上几句就改。 这些无聊的话,在他步入元婴期后就消失了,此后,旁人只会赞他一心向道,不为外物所动,实在是我辈楷模。 自然,这些同样也是无聊的话,不必在意。 上一道传音符刚烧完,下一道就迫不及待出现在了不远处。 他闭关时自然不予理会,都用禁制拦在外面,如今是出了关,抱着处理点事务的心态才听了些,可大多都是废话,实在是没必要。 也是,真有什么事,掌门和其他长老自然会上门来找他。 渊献本就心情烦躁,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废话上,又开了禁制,把传音符都拦了。 那些符纸在院子的结界外洞府结界内堆叠出薄薄一层。 过了这阵,想必数量就会少很多了。 他这次出关不同寻常,以前多是日常闭关修炼或者有所顿悟闭关,告一段落后自然就出关了。 毕竟除了一门心思修炼,保持对体内增长灵力的掌控很重要,有了灵感改进后需要多多用战斗打磨的剑法很重要,适时出门游历增长见识也很重要,不然修为再高也是虚的,发挥不出那么多实力。 但这次并未告一段落,而是心神不宁到无法再闭关修炼,才被迫结束了。 渊献曾有过类似的感觉。 他还在金丹中期时,因天赋过人提升修为快且扎实、下山历练频繁铲除了不少魔修,已招了一些魔修的眼。 不仅是为了报仇,也是为了拔掉他这颗正道的好苗子,请出了三位元婴期魔修前来截杀他。 其中修为最高那个,已是半步化神。 被截杀前,渊献心神浮动,隐约感觉到危机。 他及时联系了师父,请师父作为后手,让他能无后顾之忧地与袭杀者中最强对战。 虽未赢下,却收获不少,临阵突破,为将来进阶化神打下了基础。 这次,还要胜过千百倍。 若不是并非危机预感,渊献都要以为修仙界要毁灭了。 好笑的是,他一个化神期修士,居然对自己身体的掌握失控了。 这股刻骨般情愫引发的焦虑不安无法缓解,只愈演愈浓,心脏异常的跳动也无法恢复平稳,更别提丹田处愈见狂暴的灵力和杀气越来越重的元婴了。 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不对劲,为什么丢失的东西还没回到他身边,快找回来! 掌门闭关中,倒是有其他长老前来关心过他,也是想与他交流一下化神期遭遇瓶颈时该如何尽快度过。 他却没有透露分毫自己异常的状况——不是怕被别人知道后于他不利,只因为这是他自己的事。 他不想让任何人怀着任何目的为他操心,比他先找到,一切情感只要他来给予就好了。 想了想,渊献慎重地又设下几层结界和禁制,哪怕合体期大能来了也一时打不破,才针对此事用了推演之法,隐约获知信息。 那是一个人。 一个与他命运纠缠到不分彼此程度的人。 但是,他没听说有人找他。 是和他一样不清楚对方信息,还是……不想来找他? 渊献的直觉很准。 或者说,修为到了这个程度的修仙者,已经不能说是虚无缥缈的直觉,而是对天地法则感悟愈来愈深后的天人感应。 所以。 是后者。 第23章 第四章 师尊 正道修士与魔修之间向来摩擦不断,大事没有,小事频频。 今天某门派弟子采到千年人参被魔修杀人越货,明天游历者发现魔修用凡人灵魂炼器将其斩杀,后天甲坑杀乙栽赃嫁祸给魔修…… 这些都只是看惯了的寻常事。 修仙界太大,大到这些事激不起什么水花。 除非牵扯到那些身份贵重之人,否则,不仅比不上多宝阁五十年一度的拍卖会、西海疑似出现古战场痕迹、绝灵沙漠极品火灵芝成熟这些热传的消息引人注目。 也比不上那些哪里的灵脉修炼洞府涨价了、某长老要开讲道会了、某功法被人改进突破原有上限修炼的人有福了之类与修仙者自身息息相关的小事重要。 因此,一开始,没有人在意那些被查探到的普通魔修势力遭遇打击的消息。 只知是个修为不高却下手极狠的修士。 所过之处,大半魔修当场去世,灰飞烟灭,小半魔修修为被废,仅有一二并未犯下恶行只是混迹在一处的魔修得以幸存,也很快逃之夭夭,不敢与其作对。 应该是哪个门派下山历练的弟子,嫉恶如仇,倒是行事有些鲁莽了。 这些抱团的魔修,虽说人不多,但背后往往能跟高阶修士扯上点关系,大多都是散出来为人办些小事的爪牙,如果轻视了他们,一不小心就会翻车。 附近收到消息的坊市长老如此想到。 可惜未能得知姓名,不然年纪轻轻这份杀性和能力,将事迹告知其师门,令其谨慎些,也能结个善缘。 但是,这些消息源源不断,像一条线般传到沿途的各个坊市,再在情报市场一流通,被百晓楼统计出来一张贴,无名修士赫然跻身潜龙榜前十,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 最开始,是些炼气期魔修。 这类魔修什么都缺,反而是做事最不择手段的,经常靠着有点能力去残害凡人。 凡人的血肉灵魂乃至于痛苦对魔修来说都是有用的东西,境界越高,起到的作用越小,但对炼气期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 对付起来不难,但总有无法修炼铤而走险的、受到引诱的、落草为寇后一条路走到黑的……等等人选择魔道。 魔修的特性注定了散修比较多,于是这些刚入门的小修士就像一茬茬冒出来的野草,杀是杀不完的。 且魔道隐患多,可修炼速度快,只要脑子灵活点敢想敢干点,用不了多久,就能筑基了。 杀些这种小魔修,别说水花了,连水纹都没有一圈。 为人所知的,是后面的筑基期魔修。 也就是那些坊市中注意周边环境的人所想。 杀了这些,还从未翻车,多少是有些手段了。 然后,就是金丹期魔修了。 可别小看这个境界的魔修。 不管正魔,修仙者本就手段繁多,魔修功法大多阴毒,同等修为,危险性比正道修士更高。 炼气和筑基相差不远,前者从凡人迈入修仙之路,后者是打下这条路的基础,未来走得踏实还是虚浮,与此关系不小。 但筑基到金丹,就得渡天劫了。 金丹期,才算是真正开始有了修仙者以后移山倒海的部分能耐。 在灵气不算充裕的地带,金丹期已是可以开宗立派收徒传道作为小家族老祖的水平了。 这样的魔修,也被举重若轻地用同样方式处理掉,就有些骇人听闻了。 这位不知名修士,也终于在不少人士的特意打探下露了些痕迹——他并非嫉恶如仇的正道修士,而是入了有情门得了无情老祖真传的魔修! 那些被杀的被废的,都被他吸干了修为供养己身! 不仅如此,此人还是个修炼此道的天才! 吸食他人修为固然提升快,实际上哪有这么快捷方便的好事。 修炼快速的背后,底子虚浮,力量驳杂。吸食途中还有损耗,用起来能稳定发挥出一半都算是天纵奇才了,更不用说这些修为带来的其他负面效果了。 不然无情老祖也不会败于突破合体期的天劫了。 但是,这个从炼气期杀起的魔修,如果说最初实力在炼气和筑基之间,那要么是短时间内突破到了金丹,要么是越阶杀敌。 无论哪个,都说明他对这些掠夺而来的修为掌控度极高。 不然必定是要闭关消化的,哪能这么一直吸一直杀,真当身体是铁打的了。 引起众多人投以视线后,不论魔修还是正道修士,都有了打探出此人身份下落将其斩杀的想法。 一个专吸魔修的魔修,对正道修士来说看似是个好消息。 但对方成长速度极为恐怖,说不定会得到大能栽培,若是让魔修那边再出一个合体期,修仙界的格局就要变了。 而对于其他魔修来说,这家伙就是个行走的凶器。 又仿佛身怀异宝——不然怎么能修炼如此顺畅,还带着大量财货——从剿灭的魔修那里劫掠来的,已经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杀了他既能保障自身安全,又能发笔大财,这么好的买卖不多见。 奇怪的是,对方似有位阶极高的灵器庇护,探查不得,晋级金丹期时遭遇的天劫无法遮掩,但赶来围困的修士却无法靠近百丈之内,等天劫结束,人早已消失不见了。 此消息一出,更是成为了修仙界的热门话题。 因为这实打实证明了这位魔修前面就是以筑基期修为杀了一众金丹期魔修,不仅如此,恐怕还得了起码化神期的奇遇,拥有众多异宝。 ——无情老祖行事作风大家都清楚,有这种好东西,别说真传弟子,就算是亲儿子,也是舍不得给不出的,更别说这么大把大把的给了。 而升入金丹期的无名修士连休息的时间都没留,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对战元婴魔修。 这属实是不可思议。 先不说元婴期在修仙界数量没有那么多,也不会轻易动手,就说想找到这些人也是件难事,金丹和元婴之间差距更是有如天堑。 但这个无名修士,他还真成功了! 一时之间,风云雷动。 安黎多少能猜到点外界对他的反应。 毕竟他一开始动手时,那些魔修都是一副“不识好歹”的态度。 过了段时间,初见的魔修就变成“壮士饶命”、当场跑路。 再过段时间,就是一个个红着眼睛要他交出机缘,否则下场凄惨,且经常来得魔修乱七八糟,人数众多,有的还没打他就开始分战利品了,吵得有点烦。 但为什么要说是“猜”呢? 这就不得不提,在他心生感应后做完宗门任务、跑去剧情地点杀了有情门魔修弟子、以此被无情老祖真传弟子远程面试、得了上限只有金丹期的部分功法开始刷刷刷时,他男友来了。 没露面。 周围也完全不像藏了个人。 可能这就是融于天地之间吧。 问题是那眼神盯得他都快起火了,他又不傻,还能不知道自己是被找到了吗。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见到是自己弟子心情复杂、发现弟子坠入魔道后百般滋味这些估计都没有。 八成可能是发现了他这边暂时不愿意见面,就隐忍地先默默跟着。 只要渊献没出来摊牌,安黎就当不知道。 这门功法果然适合他,那些副作用对他来说都不是事。 很快,他就得了当初有情门面试官的举荐,被无情老祖也远程面试过后,成为了对方的真传弟子。 无情老祖对他十分慷慨,全部功法都给了他,还给了他不少护身魔器,可谓是寄予厚望。 安黎没管这块升级路上的最大补药打着什么算盘,踏踏实实杀人,安安稳稳修炼,舒舒服服睡觉。 有了人暗中站岗、悄悄指引、帮忙传送后,省了安黎不少找人赶路的功夫。 渊献也从一开始试探的加以指引,到给倒头就睡幕天席地的安黎安置床榻、准备食物丹药,再到晚上直接抱着一块睡。 安黎要去哪儿要对付谁对付的魔修是好是坏,给个目标,渊献全给办妥了,人也直接传送过去,睁开眼睛就能上班。 而不管安黎受了多重的伤,只要不会当场致死,渊献都能忍住不插手安黎的战斗。 天劫都是安黎靠着交易那些魔修财产中的矿石药材等材料赚得灵石买来的防御灵器挡了挡,其它就是自身修为对抗和硬抗了。 至于那些魔器之类的,安黎不打算使用,也不想让它们继续流通,或是销毁,或是让其中残缺魂魄自由,以灵器温养。 即便如此,进入化神期,仍然花了安黎近五年时间。 他吸收的修为早已足够到溢出不知多少了,体内经脉丹田一再拓宽,装满了暴戾的灵力,却迟迟无法冲破元婴与化神期之间的壁垒。 到这一步,单纯的修为已经不够了,还要有足够的对道、对天地法则的感悟。 安黎在这一点上着实有点水土不服。 所以,他选择靠着渊献给的特殊功法,不断让自己的身体变得能容纳更多灵力,不断吸取修为强硬增加上限,哪怕经脉受损也没关系,他能好。 就这么一直持续了几年。 杀得魔修风声鹤唳数量锐减新人不敢入魔道。 杀得有情门被魔修门派集火,无情老祖蜗居不出,底下弟子死伤惨重,哪怕无情老祖说把安黎逐出师门也没用。 杀得一些品行败坏的正道修士也成了他的剑下亡魂,人人自危,想杀他的人排出十里地都望不见头。 杀得体内修为多到化神期修士都要惊异的地步,安黎迎来了突破化神期的天劫。 最难最危险那一阶的天劫。 可见,只是他这个修为再待在元婴期已经太不合理了天道才给他升级,实际上非常不待见他,恨不得马上让他灰飞烟灭。 但安黎挺过去了。 成为化神期修士后没多久,修为深厚的他没有故意压抑,连破两个小阶段,一举成了化神后期。 他提剑去找了无情老祖。 无情老祖早有预料,布置不少,还想抢他这具天资出众功法契合到令人垂涎的身体,要不是之前没法直接找上安黎,无情老祖早就想办法夺舍了。 但自恃于与合体期也不差什么的无情老祖,纵使小心谨慎对待修炼速度闻所未闻的安黎,也没料到,安黎居然会这么强。 强到他这个赫赫有名的人物,也成了安黎的补药,连自爆都做不到。 安黎早就发现了,他还挺bug的。 不然,他再怎么样,从打斗方面来说,连这个世界可能有几十年经验的筑基期都比不上,更别说像无情老祖这样的老妖怪了。 是他一力破万法,还是灵魂与身体的不变属性,抑或是本质上他来自自己的世界、灵魂层次比这些时间流速相差巨大的任务世界高上特别多? 安黎不知道缘由,也没兴趣探究。 他安静地吸收完重伤濒死的无情老祖的力量,给予了对方永恒的安宁。 然后,甩掉剑上的血,回身望向空无一物却视线灼灼的身后,总是平静到冷漠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他轻声道: “我可以保护你了,师尊。” 第24章 第五章 徒儿 渊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语的人。 只要他的剑足够锋利,不用他多说什么,能理解他意思的人很多,还有些,就不是言语能解决的事情了。 加上以前在感情方面向来冷淡,从未想过自己嘴里说出那些话,对于他人的恋情也不感兴趣,不像有些活得越久越爱看热闹的长辈,他只觉得无聊。 以至于现在无法用准确的语句来表达心情。 五年多,对修仙者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 自踏上修炼之路后,除却短暂到忽略不计的童年,渊献从未有过这么“清闲”的一段时间。 他生于一个金丹老祖的修仙者小家族,幼时便展现出极佳的天赋,受到家族的鼎力栽培。 从还该快乐玩耍的孩童,变成受到老祖乃至于整个家族重视的希望,此后时间再无空闲。 那段时间着实太过遥远,在如今一百四十多年人生里,短到甚至不该被如此深刻记下。 能鲜艳留存在脑海中久不褪色,大概因为那是渊献执着于力量的初心。 对一个有过人天赋的孩子来说,能轻易达成的修炼目标、一看就懂的浅薄功法、练练就会的家传绝学,都是很没意思的东西。 和家中请来的老师教导的内容一样,只是不断在简单的事务上消耗时间。 而且,老祖已经是家族最强,是城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城主的座上宾,每十年重新分配矿产药材灵脉等资源时,他们家族总是能拿到最大的份额。 对早早步入修炼一途的渊献来说,金丹老祖就是这条道路的尽头。 但是这尽头多么容易到达啊,简直肉眼可见,要不了多久,他就能成为老祖一样的人物。 所以,这有什么意义? 直到坐井观天的渊献被老祖带去参加一场拍卖会,老祖带上了几乎全部家产,却仅够拍卖会前几样价格最低的拍品。 那里人来人往,强者数不胜数,为他展示了另一个世界。 真正打开井口的,是拍卖会散场后城外爆发的战斗,令天地为之变色、河流为之倒悬、山峰为之倒塌的战斗。 老祖带着他躲在城内的防护罩里,感慨道:“……元婴老祖,如此威能啊。” 元婴? 仅仅在金丹之上一阶的修士,差距就这么大? 那化神呢?合体呢?大乘呢? 是不是有一天,某两位修士在遥远的地方因他不知道的理由发生战斗,便会将一无所知还在过着自己简单又满足生活的他化为飞灰,连带着地面上的府城一起?家族偌大的建筑物也不过是一粒尘埃? 会的。 因为他没有足以让自己傲慢的力量。 力量。 力量。 至少不会让自己死得像轻飘飘被抹去一笔的力量。 那一天起,渊献彻底改变了自己的观念,对修炼的态度从随便做做完成任务不太耐烦,变成了认真的竭尽全力的去吸收这些能让自己变强的知识。 他们家族所在的区域并不归属于长虹派,每年前来检测灵根招收弟子的是另一个中流门派。 是老祖千方百计找了关系,让他得以被长虹派负责此事的弟子单独测验了一次——璞玉也得从石头里被发现——而后顺理成章引起了重视,拜入长虹派。 仿佛真正步入修仙界般,开始了比以往更刻苦、能用痴狂来形容的修炼生涯。 直到现在,渊献仍然觉得那种无力感还未离他远去,仍在不遗余力地鞭策着他,使他丝毫不能松懈。 他想飞升成仙,哪怕飞升后一下从鸡头变成凤尾,又要重头来过,也要追寻更高的力量。 所以,他完全理解安黎对于力量不够自身难保的恐惧。 虽然他在寻找到安黎前有诸多不妙的猜想。 例如他这位“天定之人”并不想与他发展关系,才会刻意远着他,不来找他。 仅仅与这有关的些许想法,都叫他心中充满了恐慌暴戾的情绪,恨不得像敌人一样去对待这位只要抗拒他就会给他带来巨大伤害的人。 同时,那些多到魂魄都快装不下的爱意,又让他并不愿意使这个人受到丝毫伤害,不论精神还是身体,不论是别人带来的还是他造成的。 两极分化又相互交融的情绪反复拉扯,渊献从未觉得短短一天时间变得那么漫长。 他还是没能想好该怎么面对这个人,但他已确定必须要做的一件事——不管对方抗拒还是冷漠,都必须留在他身边。 然后,他发现情况比他想的好太多了。 安黎,他几乎没什么印象的弟子之一,如今光看一眼就能刻进心里去,对上那双金眸,全身都兴奋到战栗。 就是这个人! 就是他! 坠入魔道又如何,虽然他不需要名正言顺,但对安黎来说,有个理由也许会好过点。 但还未现身将人抓住,渊献就看明白了:安黎并不讨厌他。没来找他,是因为安黎要用无情老祖的功法来迅速增加实力。 安黎正面临着和他当初一样的恐惧。 当然,他可以对安黎说:有他在,如今的修仙界他想护住安黎并不是一件难事。再过上百年,他也许会成为修仙界实力最高的人,与其用这种隐患特别大还折磨自己的方式修炼,不如安心依靠他。 但是,他不可以。 如果当初有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安黎,是他还没有因天赋变得像是上下级的父母,对体会到恐惧的他说出这样的话,他也不会选择就这样依靠对方。 这只是把自己套入另一口井,继续惶惶不安于自己将在某天突然死去的弱小。 安黎察觉到了他,但当做不知道。 他也从未出声打扰安黎,现在不是时机。 从来都是一往无前剑破万难的渊献操心起了生活琐事,心中充满了怜爱。 安黎天赋不如他,甚至不如长虹派内普通的天才,只能说是平平无奇。 还患有每天只能清醒两个半时辰的怪病——他已经趁安黎睡着时用各种方法检查过,很健康,并未因此受到伤害。 在这种情况下,循规蹈矩地修炼,抵达目标的时间会漫长到令人绝望。 剑走偏锋并不是一件需要指责的事,尤其是这个人依旧保有自己的底线、清楚自己的目标和承受能力、有着极为充足的行动力和毅力时。 他能做的,就是让安黎这条路走得更方便点,顺畅点。 ——不是靠把安黎的敌人都打得半死让安黎坐享其成这种侮辱人的方法,而是节省安黎需要在战斗和消化灵力以外的琐事上浪费的时间,让安黎能够更专心的战斗。 而他无声的拉近距离也得到了非常好的回应。 第一次耳朵发烫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一角试探地贴了贴安黎温热的后背时,睡梦中的安黎如有所感,亦或是身体本能,朝他这边翻了个身,似乎应该滚进他的怀里。 渊献便心潮澎湃地这么做了。 他说不好有多久没单纯进行过睡眠了,想找身适合睡觉的衣服居然都没翻到,只好去了外袍,剩下柔软的里衣,坐上在多宝阁买的床榻。 比起洞府里的寒玉床来说,软得让人无所适从,身体往下陷了些许的感觉像落入一个温情的危险陷阱。 安黎睡得很沉,身体侧向他这边。 那张美丽到夺目的脸表情并不生动,不论是看到尸山血海中的魔修,还是等待救赎的可怜人,都只会从眉眼间流露出极细微的厌恶与怜悯。 像一尊不知何处而来的神像,对待不属于却能算作与自己子民有些微共同点的种族。 所作所为只是出于他自己的行事准则,而非被道德与正义驱使。 人总是更欣赏散发出明亮光芒的人,最好没有一丝污点,有时候,没有正义的心似乎比没做正义的事更惹人厌恶。 渊献却很喜欢这样的安黎。 “因为他做了坏事可以放在吸取的候选列表里”和“因为他做了坏事想杀他所以特意来杀他”。 结果是一样的,渊献却绝对接受不了后者。 这代表着安黎一个个把那些人放在心上,记得他们的罪孽,为此愤怒恶心,抱着浓烈的杀意。 如果安黎对别人产生这样的感情……渊献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不下来,会像个被道侣背叛后发疯的怨夫。 还好,过分强烈的情感是不稳定的,随时都会和炼药的丹炉一样爆炸,安黎却总是叫他很安心。 洁白的、既像玉也像雪的、丝绸般滑润的皮肤,是一张最完美的画布。 其上任何或深或浅的影子,浓郁浅淡地涂抹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里面似浮动着丝丝微凉的暗香。 披散在身后有几缕从肩头垂落到胸前的长发并不是笔直的,尾端有些卷翘,是睡觉时弄乱的,顺滑柔软像黑色的水流,蜿蜒出细而凌乱的分支。 醒着时总是执着到冷漠、只有战斗与鲜血、似乎没有容纳他余地的金色眼眸,此刻如沉入天边的太阳,暂时地把一切交给宁静的黑夜,因而显出另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太阳很好,睡着的太阳也很好。 渊献见过睡梦中被危险气息惊醒的安黎。 不像正常睡醒时那样会呆愣一段时间,眼睛还没睁开,身体已本能展开反击,没有丝毫僵硬滞涩。 可他靠近时,安黎毫无反应,甚至会主动贴近他。 他慢慢躺了下去,床上总是微妙留着足够躺下另一个人的空位,哪怕安黎翻身滚过来后也是如此。 使他不必挪动安黎,便能成为这张床的另一个主人。 床舒适到有些难受,渊献却已顾不上这些,将手搭上了安黎后腰,慢慢收紧,紧密相拥。 就这么一直看着安黎,到安黎即将醒来。 毫无疑问,安黎身上的疑点多到他无法忽视。 但他无比确信,他并非中计,安黎的行事风格也说明了这是个怎样的人。 其他的还需要注意和探究吗?当然不。 渊献本以为自己要等得更久。 纯靠灵力累积突破境界的方法越到后期越不好使。 合体期和大乘期所能达到的丹田宽度、灵力容纳程度,都不是凭借着那部拓宽经脉功法和身体修复能力就能达到的,更不用说与道的契合度了。 不仅时间上需要很久很久,要吸收的灵力也会达到一个可怖的程度,成功率还不太好说。 也许要把魔道包括那位合体期老祖在内的魔修彻底杀光,才能让修为达到令安黎安心的程度。 但他没想到,在杀死无情老祖后,安黎会看向他,第一次对他说话,打破了他们之间无形的约定。 安黎说:“我可以保护你了,师尊。” 有一把火从眉心深处的泥丸宫烧了起来,包裹住激动到颤抖的元婴,令大脑为之灼热沸腾,沿着经脉点燃了四肢百骸,翻滚着恐怖的热浪。 叫他几乎以为变回了当初那个弱小的自己,遭遇了毁灭的危机,即将变成一抹灰烬。 但不是的。 这是疯狂的、从未体验过的、难以出现在追逐大道体悟法则越深站得越高自身情感就越显得如此渺小而淡薄的修仙者身上的、极致的兴奋。 安黎,要保护他。 安黎,是为他而来的。 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受的所有伤,吃的所有苦,都是因为害怕没有能够保护他的力量。 所以,连他都可以先放在一边,达成目标后才能在一起。 他该为安黎心疼的。 实际上他已经心疼过太多次,每次安黎受伤他都恨不得让伤害安黎的人受尽千道酷刑挫骨扬灰神魂尽灭,但他只能忍着,看安黎如此温柔地给予那些敌人根本不配有的平静死亡。 可是,此刻,他却生不出丝毫的心疼,只有整个人都燃烧殆尽的极度的兴奋。 真好啊。 为了他执着到这个地步。 这么深爱着他。 “安黎。” 渊献也是第一次对着清醒的安黎说出这个已被他念过无数次的名字。 他不再掩藏,显现在安黎面前,表情出乎意料平静,朝手中剑还滴着血的安黎伸出手。 他不能向前,否则,只要朝着安黎迈出一步,他就会瞬息之间将安黎拥入怀中用缩地成寸转移到洞府中给安黎设下禁制从元婴到身体全部都无所不用其极地占有安黎,打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他太兴奋了,对安黎的感情太强烈了,会做出恶劣到难以想象的事。 他不想这样,所以,要努力克制一点。 即便如此,渊献声音里也带上了一点使人毛骨悚然的颤。 “徒儿,”他换了个更符合他们身份的称呼,微妙地含着莫名的意味,“到师尊这里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五章 徒儿 第25章 第六章 转换 有时候,太乖巧听话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听一位同时还是恋人、已经忍耐许久、刚刚才开始有正式接触实在是心潮澎湃、始终存在的担忧苦闷终于能爆发出来的师尊的话时。 握住那只手的眨眼间,安黎面前已转换天地,抵达一处清幽雅致的洞府。 他却来不及多欣赏只在眼中映上一瞬的美景,环住后腰的结实有力的手臂,将他带到了布置全然不似渊献风格的舒适卧房之中,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深厚到难以形容的情感,在渊献的眼眸中翻涌,从拥抱的体温中传达过来。 嘴唇轻轻地覆了上来,只是刚刚碰到的相贴,呼吸交融,却有令人骨头发酥皮肉麻痒的热意迸溅开来。 渊献凝视着安黎,即便已经快忍不住了,还是在很认真地询问:“可以吗?” 哪怕对他人恋情不感兴趣,常识还是有的。他们这样,实在是太快了。 他自认与登徒子无关,几年时间对修仙者来说也不算什么,闹得沸沸扬扬连他都有所耳闻的那些事里,追逐上百年也不奇怪。 但修炼上的绝佳耐性,在安黎面前不复存在。 如果不是他深切理解安黎的心情,并不愿如此卑劣地用自己的感情打扰安黎。 如果不是安黎一心提升修为,并不与任何人多加交谈,更不曾为他人牵动情绪。 如果不是他始终陪在安黎身边,时时刻刻注视着安黎,还能在安黎睡觉时与他一同入眠。 大概他也没办法就这么忍耐下来,顺从安黎的意思,维持着双方诡异又令人不安的关系。 他忍了这么久,听了安黎今天的话,实在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但他不确定安黎是否想这么快,毕竟刚结束这些年来的劳累,是得好好休息一番。 从来不觉得修炼苦的渊献理所当然想到,暗暗决定过段时间再说,现在已能说话和光明正大的亲近,对他来说足够慰藉。 “可以啊。” 轻松的回答扰乱了思绪总会在安黎面前如此百转千回的渊献。 紧接着回应的,是挪开的嘴唇落在他下颌线和耳垂上的轻吻。 和他的动作一样轻,柔和到里面似乎不含有其他意味,只是纯然的珍惜,却叫渊献的理智被彻底点燃。 他捏住安黎的下巴把脸转回来,深深吻了上去。 安黎“唔”了声,弯起金眸,愉悦地给出回应。 好热情。 真可爱。 这个想法没能持续太久。 因为渊献显然还没完全失去理智,或者说是早有预谋。 知道安黎不擅功法,又对他不设防,便以自己为主导,引着安黎体内灵力改变运行方式,使两人成为了一个新的循环,灵力也彼此交融。 那些属于渊献的纯粹灵力,涌入安黎体内,作为交换,属于安黎的沸腾而暴戾的灵力,则流转到渊献的经脉里。 这种灵力对修士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巨大伤害,也是这部功法如此好用,却至今只出了一个无情老祖的原因。 渊献却没有丝毫异样,似乎灵力没有在他体内搅得他经脉丹田生疼。 一边做着不正经的事,一边做着正经的事,一心二用,还样样都做得很好,叫安黎都快没机会说话了。 但同为化神期修士,安黎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他无奈拍了拍渊献的背,安抚道:“我对灵力掌控度很高,它们不影响我什么。相对于我速成的速度来说,这点代价已经是微乎其微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解决。” 修仙界任何一个人要是有安黎这样的天分,这点痛还算得上什么代价。 更别说安黎每天基本都在睡觉,清醒不了多久,疼痛的时间也少。 他早就习惯了,哪就用得着渊献拿身体来给他当过滤器了。 他俩可是同阶,安黎难以消化只能使用的暴戾灵力,哪怕渊献懂得更多,也不是能轻易解决的事情。 “从见到你开始,我一直在等‘以后’。”渊献说,“这是我寻来的最合适的双修功法,不用担心,我不会损伤自己根基的。” 正如安黎想保护他,他也憎恨自己还不够强,无法稳妥护住安黎,又怎么会鲁莽地让自己受伤,使本就不够的实力再度下跌呢? 疼痛就更不是问题了,看到安黎受伤时,知道安黎醒着无时无刻不在疼痛时,他心中感到的痛,比这多了千百倍。 要不是双修也只能慢慢来,他早就把自己和安黎身体里的灵力完全对换了。 不过,他在改进功法上一向有天赋,之前不懂,这次亲身体验过后,便能着手往更适合他们且更想要的方向改了。 渊献故意板起脸,摆出教导弟子的严厉师尊模样,“专心双修。” 安黎:“……” 这是该对弟子说的话? 他便也不再纠结前面那件事,配合地让自己的元婴手脚并用缠抱住渊献的元婴,软声恳求:“还请师尊教我。” 渊献:“!!!” 然后,一直在上课,就没停过。 待到安黎一身灵力平和下来,再也不会让他感到疼痛时,他才终于有空出了那个看了足足五年的洞府,当初瞥了一眼的景色仍是那个样子。 也是,渊献这个性格,能想到把洞府捯饬一下提升点美观度和舒适度,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再让渊献那个修炼脑子去想些时常变幻能不断带来新鲜感的景观,就太为难人了。 至于让旁人进来布置,洞府可是比凡人的房屋更私密的场所,以渊献的占有欲,也不会希望他们亲密相处的地方,都是别人的痕迹。 安黎倒没有浑身无力,不如说,他现在状态好得不得了。 灵力更加听话好用了,持续双修下来,他那粗糙的灵力修炼和运行方法被渊献改进了不少,又增加了些修为。 如果现在再杀一次无情老祖,能比上次少不少时间。 十指相扣的手指被摩挲了下,渊献声音响起:“在想什么?” 安黎懒洋洋把头靠在渊献肩膀上,“你之后打算去哪?” 渊献皱了眉,这话听起来像是要不和他一起:“回长虹派。你还有事要办?我与你同去。” ……但是,除了他,安黎还能有什么事要办?继续杀魔修?可之前已经说过能保护他了,不至于这么短时间变卦。 总不能是与他无关的事吧? 安黎是想起他还有个剧情任务没完成。 时间线上倒是已经过了,但因为从未关心过长虹派和女主角的事,渊献又一直在他这里,不知道魔修有没有继续那个算计渊献的阴谋,女主角有没有捡到那块神器碎片。 要是因为他把魔修杀得七零八落导致这个剧情没了,他还得想办法实现有她人看似与渊献关系亲密的假象,才能“感到嫉妒,受到指引,以至于想给渊献下情蛊”。 但他肯定是不乐意传渊献和其他人绯闻的,自己假扮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被判定成功。 “是有点事,先回去看看才知道。”安黎后知后觉,“我现在可是知名的大魔头,还算长虹派弟子吗?” “我未向门中透露过你的事,但你杀的都是罪有应得之人,从未违背门规,怎么不算?而且,长虹派不会傻到拒绝一个化神期修士。回去后,我们便举办结契大典。” 安黎有些诧异,“你想办?” 渊献很认真:“我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我是结下同心契的道侣,任何人都不该再对我们有不该有的心思。” “好啊。”安黎笑道:“会让所有人知道的。既是师徒,又同为男子,还都是年纪轻轻天赋异禀的化神期修士,只怕消息一出,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渊献露出满意的表情:“如此甚好。” 他对仪式没什么执着,但他知道修仙界有多少人在关注着安黎。 哪怕这些人压根不清楚安黎的真实身份,只知道是一个修炼如喝水的绝世天才魔修,又比正道更正。 这样出色又神秘的人,有多少人视为威胁想将其铲除,就有多少人心生憧憬想要靠近。 渊献对自己不关注的外界消息不算敏锐,往往听到的都是些老掉牙的旧闻,也没谁会找他聊八卦。 但安黎的消息他就很敏感了,尤其是偶尔去为安黎寻好吃的酒楼打包饭食时,听到的那些对安黎身份的臆想和偶遇的幻想,多到让他很是不悦。 因为没人知道安黎是他的,他是安黎的。 所有人都把安黎当成独身一人,不知道他们的灵魂相依,再容不下任何无关之人的无理妄想。 所以,需要一个无比盛大的结契大典,让所有人知道他们只属于彼此。 “不过,这样一来,正魔两道得打起来了吧?” 安黎本来没打算宣扬自己的修为,静悄悄的回去,顶多被掌门长老知道些。 以他现在的境界以及和渊献同吃同住,就算有什么平平无奇带来的麻烦也称不上麻烦了。 他没有炫耀的**,更别说是在毫不关注的世界里。可一旦结婚,他的修为肯定也会被渊献公布出去,不然修仙界会对他多有非议。 魔修那边要是知道他是正道的人,还关系绑定这么深,两边顶尖战力失衡就有点严重了,毕竟无情老祖被他杀了。 意识到这点后,要么魔修蛰伏下去,整日战战兢兢于什么时候合体期大能被他和渊献联手杀死,群龙无首注定落败。要么趁着还有一战之力赶紧掀起对正道的大战,赢了就彻底翻身了。 后者的可能性要高太多了。 “那是我们新婚最好的贺礼。我会提醒掌门,通知所有门派做好应对准备。”渊献平静道:“永远有人成为魔修,但若是让他们成了气候,就会有更多人受害,更多人主动或被迫成为魔修。这次如果能一次打掉大部分魔修势力,往后几百年应是起不来了。” 安黎觉得这个世界挺单纯的。 虽然他一直以来待的环境也比较单纯,但并不认为说是正道就人人都正义善良了,要不然死在他手下那些正道算什么? 可这个并没有把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贯彻到底的修仙者,魔修与正道就像是鲜明划出黑白的对立阵营。 魔修里有无辜的人,但很少。正道里也有败类,但也很少。 黑白分明到只能用单纯来形容了。 太过理想,但他不讨厌。 靠着肩头有点不太方便,安黎从背面抱住渊献,像只树懒一样挂在渊献身上。 “走吧,早点回去早点弄完,然后关起门来过日子。” 第26章 第七章 谣言 作为修仙界正道第一门派,底下长老都是按山脉给的长虹派占地面积非常夸张,气派程度也远超想象。 可以说是安黎来到这个任务世界后看到的最修仙界印象的建筑群了。 如此壮阔的景色、独具特色恢弘大气的建筑物、身着用以区分的各色弟子服御剑御兽乘坐法器飞来飞去的盛况,安黎难免放缓脚步,参观游览般欣赏起来。 他穿着储物戒里的弟子服,不是当初坏掉的那套,是备用的,佩戴着弟子令牌。 周身气息收敛,若不注意,乍一看就是个普通外门弟子。 渊献也是同样,他牵着安黎的手,一起踏上宗门后这条长得仿佛直通天际的青玉阶梯。 “此路名为问心梯,设了禁制,不可使用灵力与外物,只能走上去,境界越高,受到的压力越大。若心思焦躁浮动,则会陷入幻阵,寸步难行。弟子们修炼遇到瓶颈时,就喜欢来爬这问心梯,帮助自己静心凝神。” “但我没感觉到有压力。” “你只是弟子身份未曾变更,实力早已不属于弟子了。” 安黎好奇:“你以前爬过多少次?” “一次。”渊献说,“我不需要问自己的心,我很清楚我想要什么。单就炼体来说,它的效用并不明显。” 没有压力爬楼梯也不费劲的情况下,这条长梯实在是一条位置恰好的观光道。 “这里尚属外门区域,多是外门弟子在此活动。”渊献在长虹派度过目前为止绝大部分人生阶段,对宗门还是很熟悉的,“这个龟壳状的房子,是弟子接任务交任务摆摊做交易的地方。还可以租下里面的铺面摊位,发布任务雇人长期帮忙售卖,价格会比卖给宗门高一些,也能更方便换到想要的东西。” 见安黎兴趣平平,只是普通的听介绍,他顿了顿,继续道: “有段时间我修为进益快,却甚少对战经验,实力虚浮。便没接内门弟子那些任务,专门到这里接了许多弟子之间发布的任务,多是会遇到危险的,效果显著。不过后面就不太行了,太简单了,就没再来过了。” 听到是与他相关的事,安黎果然兴致提高了些,“后面还有过类似的事吗?” “既然已经犯过错,就不会再犯了。” 渊献从未向人这样分享过自己过去的生活,一是没有这样的人,二是他也不觉得自己乏味的生活哪里有趣。 可见到安黎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似乎那些普通到枯燥的重复日子,都有了值得说道的地方。 若他小时候能遇到安黎,无论做什么,都会变得格外有趣吧。 他们可以一起全心全意的修炼……不过安黎应该还是会追求速成的性子,也顾不上管他,而小时候的他大概既没能力为安黎提供便利,也会恐惧愤怒于被丢下。 这么看来,倒是现在这样就刚好。 他继续向下介绍,说了不少自己的童年往事,特别是进入内门区域后,可说的事增加不少。 一路慢悠悠地到了目的地,前去拜见掌门。 见面过程极其顺利,掌门向来对渊献极好,如今见到渊献这么散养着也能养出一个化神期弟子,简直是震惊。 至于安黎在外那些名声,掌门大手一挥,表示这都不是事。 谁说安黎修了魔修的功法?安黎一直用的明明是最正宗的长虹派心法! 至于那功法,不过是学习之后改了拿来用,又没做丧尽天良的事,这身纯正平和的灵力就是最好的证据! 还潜伏有情门最终杀死了无情老祖,立了多大的功啊! 奖,狠狠的奖! 不仅当场将安黎封为长老,拿出了压箱底的好东西送了一堆给安黎,他们提出的结契大典更是没有丝毫质疑,应得斩钉截铁,说长虹派会办得无比盛大。 至于防范和备战魔修的事,更是霸气侧漏,一个字,打! 安黎感觉龙傲天男主都享受不到这么爽的待遇。 毕竟人家通常还有个打脸升级的过程,而打脸的前提是无论什么等级,都会有人不识相地前来招惹挑衅。 他直接站在终点了。 但待遇好归好,对安黎来说,也没什么重要的。 他转头就都给了渊献,连带着自己从魔修那边攒的资源一起。 本来就是拿来养渊献才会收集的。 “我收下了,”渊献把自己的储物灵器全都摘下来,递给安黎,上面早已打了安黎的神识烙印,“你把你的全部给我,我亦应如此。” 这就变成交换财产了。 安黎想着以后两人会待在一块,渊献要取用什么,在谁身上都不影响,便收下这份虽比他丰厚得多但还是象征意义更高的全副身家。 “咱们这全部都变成夫夫共同财产了,连藏私房钱的机会都没了。” 安黎故意叹了口气,还没把调侃的话说出口,就感觉渊献看他的眼神变得锋锐。 “不需要私房钱,”渊献说,“我们之间没有需要隐瞒对方才能做的事。” “……” 渊献放缓了声音:“你在宗门里找什么?” 他早已注意到。 安黎对长虹派的建筑物和风景确实感到新奇美妙,像个从未接触过第一次来的新人。 但他并不在意这众多疑点中的其中一个,而是无法忽视安黎偶尔会认真倾听路过弟子间的对话。 之前就疑似要独自离开,现在又露了端倪,显然是他之外的事情。 哪怕并未有什么特殊情绪,也没多么紧张,但安黎还这么记挂着某个人某件事这本身,就叫渊献妒火中烧了。 如果他现在不刨根究底,难道还要任由安黎继续把分出一丝心思给那个贼吗? 安黎捏了下渊献的脸。 讲真,渊献这种偏冷淡的相貌和气质,很不适合这样可爱又有点冒犯的动作。 脸颊肉也不多,只能薄薄捏起来一点,配上那双锋利到像是要把人剖开的眼睛,与其说可爱,不如说是凶兽在装乖,等着一击必中的时机。 但这样的组合,不也蛮可爱的嘛。 可能那五年对渊献来说还是有些难熬了,本来就占有欲强,被催化到连根头发丝都不能飘到别人那里的程度了。 他揉了下被捏得一点没变红的皮肤,对醋精道侣还能说什么呢,坦然告知就是了。 压根就没想隐瞒,只不过回来之后还没听到照理来说在宗门里很有名的女主的消息,不确定剧情变了还是没变,也就不好说了。 “我想知道桑梦云现在的消息。” 渊献想了下,“十年前与你一道做任务遇到金丹期魔兽的那个?” “嗯。”安黎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有些好笑,“二长老的独女、你的弟子,比这个好记多了吧。” 渊献表情冷淡了些,还带着点厌恶:“我特意去查了你那个任务。与你同行的人交了他们的任务,还控诉你独占了一并打死的金丹期魔兽的尸体,说你犯了门规。我不过一问,便交代了真相。品行不佳,拉帮结派,已逐出长虹派。 “此事桑梦云并未参与,但我后面回来时,将除你以外的所有弟子都转到适合他们的师傅门下,桑梦云不愿离开,是我想给二长老他缺的一味炼药材料作为交换,她才被二长老带走了。” 渊献为弟子妥善找到合适的新师傅已是一项补偿,此事终究是他理亏,还专门按着金丹期备了一份修炼资源,对弟子来说,价值只高不低。 虽然对桑梦云来说并非如此,但也是仁至义尽了。 渊献给二长老送材料是真的,他以前收弟子只是因为他这个身份地位需要带点弟子,本身并不热衷,也不上心。 现在安黎是他的弟子,这个身份便变得独特起来。 他自然想给安黎独一无二的,不希望有其他弟子和安黎一样在他这里有同样的身份,哪怕只是一部分。 桑梦云不愿意走,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理亏的渊献不可能强行把她扔走,就只能靠利益交换了。 偏偏就是宁愿大出血也要送走桑梦云这件事,无疑伤了二长老的面子。 二长老哪里还会收,赶紧把人拎走了。 而在自己一众关系普通的弟子里,渊献确实最讨厌桑梦云。 不是对方对他格外热切和那些明明不熟却总是发来的传音,而是渊献从那些人嘴里知道了桑梦云在安黎受伤一事中的表现。 “她虽后续不曾欺负于你,可遇袭时,所有人都保护她忽视你,她也并未为你说话。” 也是桑梦云没做出更过分的事,只为这点称不上争端的小事,渊献还不至于去做些什么报复桑梦云。 至于那个放养魔兽的魔修,二长老夫妻也在寻找,但对方早已逃之夭夭,倒是他和安黎总在魔修地界混迹,比二长老夫妻的人手更早找到。 连着一堆不知道在密谋什么坏事的魔修一起杀了,灵魂扔进天火炉中烧成飞灰。 就那些魔修聚会时的样子,一剑下去十个里面不会冤枉了哪一个。 渊献不明白桑梦云有哪里特别,值得安黎寻找。 但他会为安黎办到的。 现在的消息,放开神识在宗门里听一听就好了。 要不是安黎不擅长这些,只会最简单粗暴的灵力直接使用,早就自己办了,虽然他也会发现就是了。 不过片刻,渊献似听到了不可思议的消息,表情更沉了些。 “怎么了?” “……一些无稽之谈。内门弟子有不少认为我待桑梦云很是特别,是从桑梦云那里听来的。说我把她还给二长老当亲传弟子,是因为师徒关系不合适,说我这些年在外寻找突破契机,没怎么回过宗门,但一直有在和她保持联络……”他厌恶极了,“在这些弟子嘴里,只差我回来和她定亲了。” 安黎:“……” 这行为已经可以说是造谣了吧? 剧情是歪到十万八千里了,但男女主关系“绑定”倒是诡异绕回来了。 虽然前者是魔修造成的,后者是女主自己表面上营造出来的。 不过这样就好办了。 安黎先安慰了下道侣:“我们的结契大典用不了多久就开始操办了,到时候,这些流言不攻自破,也不会有人敢继续造谣来同时得罪我们两人,连不该有的议论都不会有。” 然后开始上班:“你带我去谈这些话的人那里,我要亲耳听听。” 桑梦云还不知道她的行为给安黎省了不少事,也不知道渊献已经回来了。 被渊献从门下赶出来后,她自然是回了亲爹娘这里当亲传弟子。 爹娘以前就疼她,现在她受了委屈遭人嫌弃还得为了感情不让爹娘与渊献争锋交恶,那真是疼到心里去了,巴不得把最好的全捧给她。 被这么惯着,桑梦云过得越顺心,那点不顺便越发明显、放大,令她无法忽视。 凭什么渊献就这么对她无动于衷。 叫她不舒服的是,如果渊献把所有弟子都赶走了,那只能说渊献不耐烦这件事了。 可不是的,桑梦云查过了,渊献独独留下了安黎这一个弟子。 那是什么意思就很明显了。 桑梦云最想要的待遇,别人拿到了,而这个别人,还是她狼狈时大出风头的人。 不过一个筑基期而已! 偏偏此后,渊献行踪也诡异起来,很少回宗门,回来她也见不到面,她憋着口气暗自对比的安黎更是自始至终就没回来过。 她想快速进步,把天赋发挥出来,成为修仙界新一代首屈一指的天才。 结果,专杀魔修恶人的无名修士横空出世,妖孽般的资质把几千年内的天骄碾压得毫无光彩。 谁家修士能五年从筑基到化神的?! 做梦都不敢梦这个吧! 别说是出名让渊献注意到她今非昔比了,连渊献自己都被比到尘埃里去了。 别管多少人说这无名修士迟早爆体而亡,就说人家修炼速度是不是这么快吧,是不是真到这个境界了吧,是不是战斗力真强到令人害怕吧。 桑梦云受到了不小打击,修炼上愈加惫懒,修为增长速度远远慢于她的预料,爹娘又不让她磕太多丹药坏了根基,能自傲的天赋受阻下,更执着于渊献了。 于是,为了营造外人眼中她和渊献特别的关系,她撒了一些无伤大雅的谎言,受到了不少恋情方面的吹捧。 放眼修仙界,算上那个无名修士,渊献依然是特别优秀的。 桑梦云也怕戳穿了难堪,总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言论,其他都是别人自己得出来的结论,关她什么事? 这样就算被渊献找上门,也有分辨的余地。 但她没想到,流言自动澄清了。 不用渊献为此解释什么。 只因那是渊献与安黎、一名化神期修士与另一名化神期修士、一个可以算作上一代修士中的绝世天骄与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被人怀疑是大道亲生儿子的天之骄子的结契大典。 第27章 第八章 结契 很有意思的一点是,安黎在现实世界中,与男友仍然保持着恋爱关系,并未走入婚姻。 他们的关系已足够紧密,不分你我,结不结婚都是一样的,也不需要多这张证书来保证些什么,就一直没当回事。 倒是在任务世界里,每一次,都结婚了。 这代表着他男友本质上还是想跟他绑定得更牢固一些? 应该不是。 是任务世界里什么都不知道的男友才会这么想。 由爱生怖,即使他眼中完全没有别人,可恋人总会因为感情太深而对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感到过度不安。 安黎乐于给予更多的安全感,哪怕是一种并不健康的无限度的满足。 结契大典可以看做是修仙界的婚礼,与凡俗界略有相同之处,又很有修仙者一心向道的特色。 与其说是两个相爱的人要结合成一个新的家庭,不如说是两个修士决定在天道的见证下未来携手同行,共参大道。 安黎身着红色绣金长袍,渊献常穿的利落款式衣服也换成了和安黎同款的宽袍大袖时红衣。 头戴玉冠,腰系银带,衣袂飘飘,端得是两个芝兰玉树的新郎官。 安黎还没看到过渊献穿这么鲜艳的颜色,但长得好身材好的人总是穿什么都好看的。 特别是渊献表情柔和许多,深沉爱意能从眼中流淌出来,被这身喜庆的红簇拥着,走出去都能让人不敢相信是那个修炼成痴的归藏真人。 渊献为安黎理了理腰带上系着的玉佩,“信物可准备好了?” 结契大典上,有一环节是交换信物,多是贴身常用之物,如灵器法衣佩饰一类。 但他俩连全身家当都交换过了,也都不是爱戴佩饰的性格,若说只交换用来防御攻击的灵器之类,作为信物来说又显得太轻了。 因为他俩都清楚,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那种多么具有重要意义的武器,只单纯是起到用处的东西,不带有什么含义。 这问题叫渊献在和掌门一块准备典礼时都在冥思苦想。 渊献走的是剑修路子,但不算纯粹,于法修也涉猎很深。 单纯是剑修战斗力极强,满足渊献的需要,而法修方式多样,更为灵活,两者并不冲突。 他倒是有把本命剑,最初是师傅所赐,后来随着境界提升,不断用材料进行冶炼,一番番脱胎换骨之后,已不是当初之剑了。 此剑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渊献更为看重自身的力量,并未让剑生出剑灵,只单纯作为一把能最契合自己功法招式的神兵利器使用。 失去的话,定然会对他造成伤害,却也仅此而已了。不会叫他一蹶不振,另外拿把剑,就算差些,也能一样的用。 这样的东西,渊献认为是代表不了他对安黎心意的。 连本命剑都不行了,另外的,渊献是真想不出来了。 他倒是可以把自己这些年的修炼心得都整理出来送给安黎,可这些记在玉简里的,又怎么比得上他随时随地亲自指导答疑解惑来的方便? 左思右想,这个环节就在渊献这里卡住了。 他忍着没问安黎,临到要开始了,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因为他还是没拿定主意。 安黎沉思片刻:“什么信物?” 渊献微讶:“你不知道?” 旋即明白过来。 虽说这段时间两人都待在一起,但宗门对结契大典有经验,他要做的事除了那些亲力亲为的,更多是起一个监督作用。 自然不愿意让这些琐事打扰了他和安黎的相处时间。 所以都是安黎睡着时他带着安黎去办事,安黎醒着时他待在主峰上跟安黎黏黏糊糊,勤奋双修。 安黎十分从善如流,自达成目标后,与先前相比可以说是变了副模样,对除他以外的事都有些漠不关心,衣食住行一切交由他打理,简直让他整日像泡在了蜜罐里。 至于结契大典的流程,这不是有他在吗? “是我忘记告诉你了。中间有一环需你我交换信物,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若你无贴身之物,我们可以把储物袋先暂时换一下,到时再进行交换。” 渊献觉得,质量上不去,靠数量也行。 修炼资源可以说是修仙者的身家性命未来前途所在,这个拿来当信物,比那些玉佩折扇之类重要多了。 但到底是意义不够。 安黎想了下。 他对结契大典不太感兴趣,之前办婚礼,也都是男友这边一手操办,他负责出个人。 男友对此适应良好,没有丝毫不满,结婚过程也非常顺滑。 倒没想到渊献碰上了一点小问题,或许可以说是“完美主义”。 ——要是其他地方出什么问题了渊献可能没这么在意,对渊献来说这场典礼的意义在于宣告他们的关系。但在对彼此心意上,渊献就想做得尽善尽美了。 要说信物,除了他自己,他不觉得有什么重要到能当他们之间的信物。 他倒是偶尔有听渊献说起过一些结契大典的事,此刻想起一个已经被废弃许久只存在于最古老的结契大典的环节。 “储物袋只能说是财产,称不上信物。我记得你说过很久以前的结契大典有个向天道起誓的环节? “以身死道消为代价,对彼此绝不背叛的感情,且永远存在于我们身上,刻印在魂魄之中。应该说得上是最合适的信物了吧?” 渊献已习惯自己在安黎身边身体总是如此不受控的情况,像个凡人一样高兴地心脏都要飘起来了。 他毫不犹豫应道:“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两人飞快达成共识,作为主人公开始进行典礼,压根不管这道环节之所以被废弃,就是对道侣双方来说过于严苛。 起誓了再无后悔余地,余生都将绑死,否则就是一同陨落的下场。 没有谁能保证感情和利益是永远不变的。 但安黎能。 不说在这个世界也就百年。 如果真变了,不需要未来不知道还是否存在的天道来制裁他,他自己下手会更干脆。 举办典礼的两个人身份都太过重量级,长虹派自然不愿意在这件大事上出什么岔子,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规模,办得极为盛大。 光是前来观礼的宾客,就多到一望无际的长虹派都变得热热闹闹,放眼望去皆是各种不同服饰风格的修仙者。 再仔细一看,都是各个势力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连那些闭关不出许久没消息的人物,都冒出来不少。 送来的礼品更是堆满了只在门派大比时开放的场地。 要知道,这可是两个化神期! 渊献就不说了,另一个都被人怀疑是上仙转世了,结果真实身份是在这时候爆出来的,不仅是师徒,还是道侣。 长虹派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想留住这个修士,那转世传闻不论真假,单就此人价值而言,都叫人扼腕啊。 怎么好的都落在长虹派了。 就渊献那个德性,也就一些只听说过他事迹的新人不够了解,但凡多知道些,都不会觉得他能将心思分到情爱上,与人共参大道。 多半是安黎还对渊献有着仰慕,才如此轻易被哄骗了。 宾客们骤然得知如此震撼的消息,既心惊于长虹派第一门派的位置坐得更稳了,又对无比神秘的安黎和这段关系充满了揣测。 至少以他们来看,这既可以是利益交换,也可以是故意诱骗,唯独绝不可能是两情相悦。 开玩笑,安黎前面默默无名,后面打魔修声名鹊起,又消失了几年,估计是去稳固修为了,哪有时间发展感情。 再说了,渊献早不开窍晚不开窍,碰到安黎这个天纵奇才就开窍了?开心眼子了还差不多! 还挺说得过去,毕竟安黎修炼这么猛,渊献又是个修炼狂,肯定想得到安黎的秘籍,为此虚情假意,不择手段。 这个说法是目前私底下最受认可的。 另一个是各种阴谋论融合起来的版本。 但亲眼见到这对新人出场后,诸多猜测全部不攻自破。 那种恋人之间的氛围,有眼睛的全部看得到。 而且! 谁家阴谋算计的敢向天道起誓啊! 就连真正相爱的都不敢啊! 未免有点太极端了! 一时之间,不仅没预料到交换信物变成起誓的长虹派掌门长老们大惊失色,宾客们也纷纷觉得这俩就算再爱,也太冲动了。 只不过在两位化神面前,没有谁敢不长眼色的跳出来指责,只能憋着满腹愁绪。 要知道,这俩如果本来没什么弱点,这道誓言无疑会成为他们最显眼的弱点,吸引无数想毁掉两位化神的苍蝇往缝上叮。 在这过于引人注目的弱点面前,大家一时都忘了一般的连边都沾不上,什么人才能算计得了这两位。 安黎和渊献不知道宾客的心思。 对前者来说,这是典礼组成部分之一的气氛组。 对后者来说,这群有可能暗中觊觎他的徒儿但以后就不敢了的人,还带有一些宗门社交的属性。 此时此刻,他们眼中只看得见彼此,那些精心安排的奇景,都沦为衬托对方的背景。 结契大典,自当永结同心。 第28章 第九章 结束 不仅安黎,一众正道领头修士也都认为魔修会在如此重压下选择决一死战,哪怕赢不了也要拼个鱼死网破,因此做足了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是,结契大典结束后好一段时间,魔修那边都意外的风平浪静,似在暗中筹谋。 再一深挖,真相让人啼笑皆非。 根源正是安黎与渊献可以说是临时起意的向天道宣誓环节。 这一行为直接让他俩身上多了个无比明显、一旦成功能瞬间消灭正道两名顶尖战力的软肋。 加上他们感情来得如此仓促,一看就是初尝情爱滋味失去理智的状态,以后指不定有多少鸡零狗碎。 安黎又没再提剑追着魔修杀,渐渐关起门来过日子。 魔修压力放缓的同时,也在揣测安黎那逆天的修炼速度是不是终于开始反噬了。 种种原因巧妙结合,魔修那边就不急着打了,觉得拖一拖赢面更大。 再找些精于情爱一道的魔修去搅搅浑水。 引导点正道那边仰慕双方其中一人的修仙者去加点疙瘩。 密谋着让合欢宗大长老去强迫一二,只不过这个需要细细谋划而来。大长老觉得太危险了并不愿意,要怎么强迫两整日黏在一起总待在长虹派内还特别能打的化神期也是个大问题。 总之,多管齐下,就算墙角撬不倒,也能挖出几条裂缝来。一旦心生猜疑,指不定用不了多久,这俩就一块完蛋了。 魔修不准备开战,安黎也无意一定要掀起正魔大战。 就算再拖个几百上千年,拖到回头正魔两边高阶修士都换了一批人了,跟他又能有什么关系。 要是在他待在这个世界的百年内打起来了,那格局跟现在也不会相差很大。 但任务是不能拖了。 完成时间会影响到任务评级,前置有桑梦云帮他达成了,当日他叫渊献带他去亲耳听到那些谣言后,任务便已经触发了。 任务内容是:【给归藏真人下情蛊】 按照原剧情来看,这也是个可完成可不完成的任务类型。 重点不是必须成功,而是做出下情蛊这件事。 安黎放下手中用来给孩童启蒙的修仙界基础知识——还挺难读的,真是不顾小孩子死活——转头看旁边盘膝而坐正在修炼的渊献。 渊献并未睁眼,巴掌大的元婴飞了出来,仙气飘飘落在安黎肩头,“可是有哪里不懂?” 丝毫不觉得对一个化神期来说这句话有多惊悚。 不过,这些可以从启蒙用到化神的全套“教材”本就是渊献收集来的,在安黎说明自己只能如此粗暴使用灵力是因为文盲之后。 安黎不怎么用自己的元婴,只当是修炼到这个阶段后送的一个加速器,能让修炼速度更快。 后来倒是在双修时得了些各种意义上的妙处,但那也是渊献在用,不是他。 此刻看渊献边修炼边分出一个陪自己,还挺有意思,伸手戳了戳,把小小个的道侣平静的脸戳得略微变形。 渊献元婴很顺从地被戳得往旁边歪,像陪小孩子玩的猫,有种任劳任怨的气质。 安黎被逗笑了,不再捉弄他,说起正事。 “师尊,”他故意用了这个称呼,结为道侣后本是名字相称更多,“这世上有对化神期起作用的情蛊吗?” “你担心魔修那边会用此法谋害我们?此物并非传言那般妖异,即便有用也敌不过心志坚定,否则只要有情蛊在手,岂不是天下英才尽入彀中,予取予求……” 元婴的说话声渐渐迟疑起来。 因为安黎始终微笑听着,并不像是他理解的这个意思。 也是,安黎对魔修那边不算担心,又怎么会平白无故想到这些。 那就是单纯对情蛊好奇了? 可他们才结为道侣多久,是他开始恢复修炼使安黎感到被疏忽了? 但这是安黎叫他别整日缠着双修干点自己的正经事,他没跑去闭关,只是本体不可打扰,元婴始终留着照应陪伴的啊。 元婴当即变成成人身形,与盘坐在那的渊献一模一样。 他脸上带了点困惑和心虚:“……是我这段时间忽视你了吗?等我运行完这个周天就来陪你。” 虽然没说,但很明显,渊献再也不打算在安黎清醒时去修炼了,哪怕这本来就是安黎叫他去的。 “不要。”安黎无奈,“你修炼是做正事,也是你喜欢的事,我跟修炼不是竞争关系。” 只不过比起现代工作时恋人能在他清醒时间陪他,修炼与工作到底不一样,也不能这样间歇着来。 搞得渊献继续修炼都觉得像是忽视了他。 安黎继续道:“我就是想试试情蛊,你知道哪里有吗?” “想寻情蛊?你我何须用这些……好。”渊献虽不理解,却也没反对。他自然是没有的,先给掌握着一整个长虹派藏宝阁的掌门传音,很快得了回信,“有了。” 一只纸鹤被拦在结界外,很快被放了进来,留下木盒。 盒中正是两只情蛊,通体金黄,大些的为母体,小的为子体。 渊献念了两句使用情蛊要注意的点,都是从掌门传音那现学现卖的,安黎听得头都大了,合上盒子捂了渊献的嘴。 渊献:“?” 不是感兴趣吗? 安黎冷酷无情:“别打扰我看书。” 他就用一下,又不是真要知道个一二三四。 说着竖起手里的启蒙书,继续啃那些对他来说佶屈聱牙的知识。 渊献委屈巴巴地变小,飞到安黎脸上蹭了蹭。 安黎侧过脸亲了他一下,元婴顿时安分下来,乖乖坐在安黎肩头陪读。 待到渊献睁开眼睛,修炼暂时告一段落,安黎已是准备入睡了。 见着他,还记得情蛊的事。 渊献并不觉得他们之间需要这些,真要说起来,结契大典时的同心契和天道誓言,哪个不比情蛊效用强多了。 但不管安黎为什么想试试,那就试试。 他从盒子中取出仍在沉睡的母体,没有让安黎吞吃这虫子或是划出伤口进入,而是直接送入安黎体内。 然后,自己一口吞下了子虫。 情蛊之间产生了无形的联结,引导约束着渊献的想法,使子虫宿体对母虫宿体一往情深。 实际效果却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叫渊献差点没察觉到已经在起作用了。 “吃下了,放心睡吧。” 安黎已经听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他试着激发了一下这个看起来有点拉在原剧情里品质还没这个好表现也确实很拉的情蛊,然后就看着渊献眸色愈发深沉。 渊献牵着安黎的手,隔着皮肉覆在情蛊所在的位置,特殊的牵引使两人都能感觉到那心脏般又带着难以言喻意味的搏动。 他声音含了笑意:“倒是有些用处。” 对渊献来说,情蛊本身没什么影响,但从安黎那边传来的“想要”,就叫他很欢喜了。 作为道侣兼师尊,他还是很体贴的。 “徒儿,安心睡觉即可。” 安黎:“……” 这东西的误导性是不是有点太强了? 他不是那个意思啊! 修仙者恐怖如斯,他压根没想继续双修,免得又一发不可收拾,变成第二第三个门都出不去的五年。 ……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睡觉。 然后就进入了双修的死循环。 渊献到底觉得原先那样修炼太过冷落安黎,同样是积累修为,双修就很好。 加上他还要时常一点点指点安黎从头开始学习,也是对自己修炼道路的再一次夯实。 期间,魔修那边磨磨蹭蹭不打算打了,正道这边却是打算主动出击了。 魔修是势弱想取巧,正道就是想趁你病要你命了。 正魔大战打得毫无悬念,魔修方面合体期大能陨落,高阶魔修几乎被斩杀殆尽,倒叫安黎吃了个饱。 只不过强到了能力压所有化神期,跟合体期也能掰掰腕子,却还是没能突破合体期。 打完之后对于魔修地盘的瓜分治理等问题就和安黎渊献没啥关系了。 然后又是漫长的转换灵力过程。 安黎实打实在这个世界上了将近百年的课。 不是他学不懂,是学无止境。 对修仙一途来说,百年算什么。 还是他早已弯道超车,才会在好不容易打好基础终于正式步入这个全新的力量体系时,进步远超常人。 在安黎的假期已度过将近八十年、渊献全心全意闭关准备突破合体期时,工作途中惨遭下线的系统终于逮到机会出来冒了个泡,宣布迟来不知多久的工作结果。 【S级!撒花!再见!】 安黎:“……” 安黎:“???” ……还真就扔下这句话跑掉了。 渊献有那么恐怖吗? 也是,修仙者和普通人的紧迫盯人程度不是一个级别的。 渊献是真能看见他的大脑和灵魂。 虽然看不见系统就是了,应该也不能像系统那样看到他灵魂的本来形态。 突破合体期,对渊献来说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 之后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变化,渊献倒是开了点窍,怕安黎觉得整日待在洞府太过无趣,开始带着安黎遍览修仙界美景。 回来了,那种每天一睁眼就待在陌生地方的熟悉感回来了。 只是换个景色当背景板学习,似乎也不是非常美妙的事情。 可能生活就是会有一点毛茸茸的小烦恼吧。 …… 【脱离任务世界】 【脱离成功,抽取新任务世界,抽取完毕,开始穿越】 【已抵达任务世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九章 结束 第29章 第一章 恶心 房间沉浸在由薄薄窗帘过滤过的暗橘色光线中。 光秃秃的四面墙本身成为了最大的画布,粗糙的笔锋在上面绘制着同一个人。 一个披着绣金蔷薇花纹白袍的少年。 这个少年如此神秘,兜帽遮掩看不清全脸,只有被刻意描绘的嘴唇弯起,是一个似悲悯似微笑的弧度。 不论是上色极为潦草、颜料已经脱落不少的油画,还是用炭笔画出的简笔画。 初学者那扭曲颤抖的线条和并不贴切的形状。 使这个白袍少年消灭怪物、拯救世人、接引灵魂、神国景象的一系列宗教意味极浓的画面,在这个称得上家徒四壁的房间里,变得诡异且怪诞。 看来他这次的角色精神状态也不怎么样。 睁开眼直接映入的壁画里透出的浓烈情感宛如精神污染,显然他的任务和墙上这位脱不了关系。 但安黎没打算用这短暂的时间做些什么,哪怕是了解一下原剧情。 因为再过不到两分钟,他就要睡着了。 ……前提是他没发现自己身上长了不该长的东西。 肩头伸出了一节触手,黑不溜秋的,上面还长着几颗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珠子。 整体覆盖着滑腻的液体,把衣服撑起湿润的纹路。 它并不显得突兀,没有带来疼痛,倒像本来就是身体的一部分。 长出来的部位裂开了一条漆黑的缝,里面似乎有血肉在蠕动,又和人类本身的血肉不是一回事。 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本能知道——这条缝会越来越大,冒出越来越多的触手和奇形怪状的东西。 直到把整个身体像脱下一层皮长出一个新的人那样取代掉,从人彻底变成怪物。 安黎表情极冷。 他徒手拽动,触手扎根极深,竟比生扯自己的肢体还要疼痛难忍。 但他依旧没有收力,违抗着身体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硬生生把这条触手从裂缝中拔了出来,带出一连串长得像是把内脏肠子都拔出来的黑色模糊血肉,扔到了地上。 事实上,这件事的确对身体损耗极大。 哪怕没有到把内脏拔出来的程度,也差不多了。 触手消失后在裂缝里留下了空洞的伤口,往外淌着黑血。 难以言喻的疼痛叫安黎额头布满冷汗,眼神也有瞬间失焦,身体陡然间虚弱下去,宛如身受重伤。 好在,这东西脱离身体后就变成了死物,不再动弹,上面被挤爆的眼珠子也不再像挣扎着要重新长出来。 如果继续去撕扯肩膀上的裂缝,会死。 安黎颤抖的手指搭上裂缝边缘,又慢慢收回。 不是疼痛使他无力继续,而是他想起恋人也在这个世界。 这种令他极为厌恶的情况,可能也在恋人身上上演。 所以,起码要确认恋人的处境、让对方安全再说。 再忍忍。 必须再忍忍。 他掀开已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的被子,脱下衣服当作毛巾,擦干净手上来自触手和爆开眼珠的黏液。 然后将它团成一团,塞进肩膀巴掌大小的裂缝处——尤其是那处空洞,堵住不断流血的伤口。 塞着塞着,棉布衣服团一点点像是掉入了无底线的虚空之中,竟整个没了踪影,视觉上来说它又明确是塞入了自己身体里。 感官当真是无比怪异。 简直就像自己变成了一个无知无觉的空心人偶,往身体里塞多少填充物都没有用。 压抑着快要反胃呕吐的恶心感,安黎又寻了几件衣服,不拘材质,能往里塞就行。 一直到塞进第三件,才像是勉强被填满了,血液也被这些衣物吸收掉,不再往下流。 就是与白皙皮肤对比明显的黑色裂缝和中间那团衣服,实在是看得人毛骨悚然。 【那个、】刚刚上线的系统声音有些犹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地上那个马赛克是什么?你没穿衣服?】 “一点小事,暂时已经解决了。”安黎对系统态度一向和缓,不吝于用好听话来哄着点好相处又单纯的同事,此时却十分冷淡,“把原剧情告诉我。” 系统被唬了一跳,连想问的【看时间宿主不是应该睡着了吗】都瞬间吞了回去。 【这个世界没有上个世界等级高,但也不是普通的世界,而且剧情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复杂,当然,不是说你的,是说整体的。】 短短时间,它已经整理好了,此刻长话短说起来。 这个世界的男主叫做栾弘,是一个从普通世界穿越到奇幻漫画世界的穿越者。 栾弘知晓漫画剧情——世界背景黑暗无解,主角团从懵懂无知到察觉真相,一路抛头颅洒热血,最后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怀抱着满腔遗憾看着整个摇摇欲坠的世界不甘死去。 他绑定了一个漫画论坛系统,只要参与漫画剧情在论坛读者那里获得反派值,就能兑换一些东西。 而反派值最高的兑换商品,是脱离漫画世界回到现实世界。 栾弘无意也无法拯救世界,为了赚取反派值,他开了好几个马甲扮演不同的角色。 有的是正派但被他自己扮演的反派给杀了,有的是跟伤害主角团的反派关系千丝万缕的大反派,有的是亦正亦邪人设很时髦的阶段剧情反派。 女主莉萨是主角团内的一名盗贼,性格敏感尖锐,一向很针对栾弘的马甲之一——同为主角团一员的医生。 哪怕她什么蛛丝马迹也没发现,但有一种直觉使她始终对医生保持怀疑。 栾弘为此演了一出戏脱身,撕了医生这张卡,莉萨为此深感后悔,一心为医生报仇。 后来,她也是唯一一个怀疑栾弘不同马甲可能是同一个人的人。 只可惜,栾弘没有医治污染的方法,也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在漫画世界,两人感情线还处在一种暗昧不明的状态,莉萨就去世了。 安黎所扮演的偏执男配,正是栾弘其中一个马甲的疯狂信仰者。 这个世界有真神存在,是教会遍布人之所至处的创世神。 人们从出生起就信仰神明,获得赐福,拥有魔法师或战士的力量,再从事不同的职业。 信仰是一件如喝水吃饭般自然的事,贯穿了所有人的一生。 但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份赐福得来的力量发生了变化。 人们身上出现裂缝,长出怪物的肢体,最后整个变为没有理智只会袭击人的怪物,即使疯狂祈祷也没有用。 神的代行者、教会的圣者说: 神为人背负了太多痛苦,人始终不知悔改。神降下惩罚,使人的罪孽反噬其身。不洁者生时不成人形,死后不入神国。 安黎家算是中产阶级,一家四口,一对父母两个儿子,有一栋临街的房屋拿来自住的同时出租部分房间,过着普通平静的生活。 全家都是创世神的虔信者,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 安黎眼睁睁看着母亲被父亲变成的怪物杀死,租客因他家不洁匆忙搬走,没过多久,哥哥也变成了怪物。 崩溃之际,路过的白袍圣子拯救了他的哥哥。 认不出来的怪物在圣子手下变回了熟悉的哥哥,安详如同睡去,却已经生机断绝。 哪怕人没救回来,也成了安黎心中的神迹,比那远在圣城的圣者更值得信赖。 ——因为这样,哥哥死后就可以进入神国了。 为了追随圣子,安黎开始为他发展信徒,宣扬他的事迹,阻碍对他不利的恶人,包括来此的主角。 正式和圣子见上一面,却是安黎大半身躯变成怪物的时候。 然后,安黎就死在了圣子手下。 至此,偏执男配戏份落幕。 放在漫画剧情里来说,他是栾弘马甲支线剧情的小人物,在主线里也只是露了个脸的程度,相当于一个丰满白袍圣子人设的小小配角。 他的偏执来源于被拯救的执念。 在遭遇一系列灭顶之灾后,认为唯有圣子能救赎他,洗去他的罪孽,使他死后还能进入创世神的神国,尽享安乐。 这个任务世界的剧情和之前的都不太一样,唯一相同的点,大概就是男主依旧不那么正派。 系统很有点担忧,【你这个世界任务可能没那么好做了……死亡剧情是必须达成的。】 安黎懂它的意思。 如果男主依然对他一见钟情,肯定不愿意下手杀死他,这个剧情任务就失败了。 “我知道分寸。你先去休息吧。” 赶走系统后,听原剧情期间已经换好衣服的安黎把地上那团东西踢到墙角,打开门走了出去。 时值下午两点多,较为古老的木制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一路走下去,家中连个装饰画都找不到。 在自己被罪孽反噬开始变异后,安黎越发疯狂的推崇着圣子。 为了投入资金发展教会,将家中物品悉数变卖,连这栋房子都已经委托给中介了。 只不过因为家中出了三个不洁者,价格被压得非常低,暂时还没有出手。 系统的长话短说也没多短,中间还絮絮叨叨念了不少有助于他更好扮演角色的部分,上述也是其中之一。 刚走到空荡荡的一楼,楼梯后面的一扇后门从外面打开。 一名穿着亚麻布衣面孔有点混血感的黑发中年男人走进来。 见到他,眼前一亮,迅速凑近。 “大人。” 男人虔诚地行了个礼: “我听从您的吩咐,传扬圣子的威名与美德,又获得了几位仍需要时间考量真诚的未来同伴。 “但有不妙的事情发生了,有一个外来人在打听圣子,据城外见过他的居民说,这个人使用了神圣魔法杀死怪物。” 所谓神圣魔法,又名教廷魔法。 全世界的魔法师都是创世神赐福出来的,可以说都是教会的魔法师。 但神圣魔法要更上一层,不是普通的魔法师,是在教会里任职的、地位更高更忠诚的魔法师才能接受的固有赐福,是身份的象征。 他们为白袍圣子发展的教会,表面上顶着创世神教会的壳子,内里却是宣扬圣子的美德。 异教徒在这个有真神的世界是不存在的。 哪怕真的有,创世神没有降下神罚,遍地皆是的信徒也会将异教徒视为疯子,处以冒犯神明的严酷惩罚。 无信者都会受到极大的排斥。 他们是想帮白袍圣子,当然不会做这种招来骂名的事。 可再怎么样,里子不同就是致命的。 教会对待信徒异变的态度是自身有罪,并不帮忙洗清,因为教会压根没有洗清所谓罪孽的手段。 圣子却能够做到这点,可以说是与教会背道而驰了。 这下来了个教会的中高层人物,谁知道是不是掌握了什么信息来处刑圣子的。 中年男人自然为此焦心。 安黎却知道,这是主角来了。 他的剧情任务也触发了。 【为圣子阻拦不怀好意的外来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一章 恶心 第30章 第二章 葬礼 一间小小的屋子。 四面墙上都没有窗户,即便是大白天,屋里也显得十分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只能凭借着门口敞开照进来的光线,隐约分辨出里面几张灰扑扑的垫子和一座木头雕成的神像。 尼科尔·哈里斯站在空无一人的屋内,鼻尖满是陈旧的灰尘气息,就像那些许久没有人住的房子。 确实,不止这个,其他的忏悔室,应该也很久没有人使用了。 当初信徒因自身罪孽受伤后,本是教堂一部分的忏悔室挤得水泄不通,人人都诚惶诚恐地去向神灵忏悔自己犯下的过错,祈求神灵的原谅。 因此,忏悔室单独从教堂独立出来,建了非常多座。 不开窗是因为每个人所说的都是自己的秘密,只有神灵能够倾听,而不能被他人通过神灵来进行利用。 而且这样会让人更有安全感吧,毕竟那些位高权重在教堂里赫赫有名的信徒,也需要使用忏悔室来反省自身。 可惜,神灵似乎铁了心,不再宽容人类,在发现忏悔无用后,这些房屋逐渐废弃,教堂也没有进行回收。 又因为对神灵的敬重,流浪汉哪怕在冬日的街头冻死,也不敢将忏悔室当作遮风挡雨的过夜居所。 一来二去的,这些无人打理修缮的小房子静静地腐朽破败了,连带着总藏在这片黑暗中的神像一起。 尼科尔之前是无信者,自小就在不信仰神的环境中长大,对扎根在生活方方面面的教会相关事物非常陌生。 因此,在得知这些废弃未回收的忏悔室时,他很不敬的觉得:这是信徒们对神灵无法言说也不敢表现出来的怨恨。 ——对神不引导人们,也不给人们赎罪的方向,就这么让人们惴惴不安生活在某天会突然变得不洁、伤害亲友、悲惨死去的恐惧中。 在他说想了解更多关于圣子的事情时,那个信徒请他在这里稍等片刻。 这对于信徒来说,是一个不能说谎的地方。 尼科尔想到自己听说的圣子信息,多少是有些期待的。 能将人从怪物重新变回人类,虽然是死者,但如果能够更精细一些…… 奇怪的是,圣子的真实身份似乎挺隐蔽。既然拥有能力,就不可能不是神的信徒。 那是没在教会任职,也没有把能力在教会曝光吗? 原来如此。 如果教会知道的话,这位圣子究竟是继续在这个小城当圣子,还是被当成悖逆神灵的人进行审判,亦或是被那些有权有势之人暗中藏匿起来消除罪孽,就犹未可知了。 就连他,不也是为了一己之私,在感觉到对方的防备后,仍然执意探究吗? 门口处传来了略显虚浮的脚步声。 盯着神像陷入沉思的尼科尔转身,看见一道遮挡住光线的身影。 对方背着光,轮廓清晰,面容却藏在阴影里。 不过这对尼科尔来说不算什么,他夜视能力极强的双眼,仍然看清楚了这位似乎与圣子联系更为紧密之人。 一个看上去与他岁数差不多的青年男性,和听起来有点无力的脚步声不同,对方走路的模样非常稳当。 装扮简单,但即使不看那张过分美丽的面容和冰冷的金色眼眸,也能一眼认出来这是位贵族。 因为对方身上那种区别于普通人的气势太过明显了。 尼科尔神情不由更加肃然,向前迎上两步,行了一个简单的信徒之间的礼,“骑士尼科尔·哈里斯向您问好。” 青年回了他一个礼,“安黎向您问好。” “我想了解更多关于圣子的事迹,请您放心,我不会随意宣扬出去,只因我也有需要寻求圣子帮助的地方,才会如此迫不及待。” “您要办葬礼了吗?” 尼科尔被诅咒般的话问懵了。 安黎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带有一种毋庸置疑的说服力: “我猜,您肯定是在想,如果圣子能少清除一些罪孽,不洁者就不会死去,而是会变回干净纯洁的人类,不再受到罪孽的困扰,对吗?” 他没有要尼科尔回答的意思,自己把话接了下去。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圣子做到的事,并不是清除罪孽——这是神的领域——他只是拥有改变人形体模样的魔法,让死者从怪物变成人类的样子,这样起码还能给人一个慰藉。” 说到这里,安黎微微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些: “我能明白您的心情,但如果圣子大人拥有这样的能力,他便不可能只是这座小城罕为人知的圣子。我们感谢他让人拥有一丁点虚假的希望,却也深知,不能祈求更多了。” “很遗憾,假如知道这些后你还是想见圣子,即便他有空,也只能赴约一场葬礼。” 可以说,尼科尔那些对圣子的疑问,安黎全部回答了,也打消了他心下明知道不太可能——如果真能救人,别人早就试验出来了——却抓着一线希望病急乱投医的想法。 他没有怀疑安黎话语的真假。 没有信徒敢在神像面前撒谎,更何况,他在安黎身上闻到了罪孽的味道。 作为与圣子如此接近的人物,也摆脱不了这份责罚,不就是最具有说服力的事实吗? “……我尚且不打算放弃希望。”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已开始变异的尼科尔沉重道:“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我会想尽办法拯救她。” 他根本就不相信所谓的罪孽。 相伴二十多年的人,难道他还不了解吗? 难道一个只犯了些不值得说的小错的人,应该受到如此严厉的惩罚、甚至要被夺去性命面目全非的死去吗? 但他不能反驳圣者的话,更不能说是很可能神出了问题,或者神在故意玩弄他们。 视线里,周身被勾勒出一个光圈、始终背阳向阴的青年微微露出了点笑意,那张大师精心描绘般的面容瞬间生动了不少。 让尼科尔有种见面后直到此刻,安黎才稍微产生了丁点情绪的感觉。 “毕竟……是如此重要。” 对方这么说道。 分别前,尼科尔指了指自己肩头的位置,善意提醒: “挖除疗法对它是不管用的。它出现那一刻就成了关联到灵魂的最重要的肢体。挖除后,不仅赐福的力量会流失,生命力和灵魂也会受到损伤,更加容易彻底变成怪物。” 他杀过很多怪物,也见过很多人为了不变成怪物采取的各种手段。 因此,安黎身上那股黑色血液的味道瞒不过他,明明能感知到是个强大的人却异常虚弱也有了解释。 毕竟安黎身上没有任何变异肢体的痕迹。 “但我很讨厌它。”安黎说,“请放心,我会在变成怪物之前死去。” …… “您让我暗中观察的尼科尔·哈里斯骑士,已经出城了。继续跟下去容易暴露,但看方向,他应该是带着城中买到的生活物资返回与同伴一起搭建的营地了。” 下属恭敬汇报,不敢抬头去看前方的主人。 低垂的视野中,一抹雪般洁白的衣摆只差些许就能接触到被仆人擦洗得一尘不染的地板。 韵调优雅、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既有些成熟感又带着清脆的声音响起。 “他放弃继续寻找圣子了?” “目前看来是的。他接触到了为圣子发展信徒的普通传教士,之后在三十二号忏悔室与负责此事的领头人碰面,应该是被说服了。” “他还会再来的。我不希望他被阻拦第二次。” “是。” 下属退下后,站在窗前的白袍少年过分精致的脸上仍然维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心情却不算很好。 他要经营起这个身份,展现出来的能力自然吸引了部分漫画里都没露过面的普通NPC追随。 那些人他略有所知,看在对方做得不算张扬也没给他招惹麻烦的份上,就冷处理放置了。 没想到居然把他本来要吸引来的主角给拦住了。 不过,他并不为此发愁。 哪怕在原剧情里,这只是主角执行任务中路过的一个小城,只给了两句城中特产的对话,甚至都没进来过。 但主角的青梅会在这个城外的营地中突然变异迅速堕落成怪物,被主角痛苦地亲手杀死。 不管尼科尔补完物资后启程离开还是留在营地休整照顾青梅,结果都会是一样的。 在见识到青梅变异的速度后,再怎么被说服,也会抓着一线生机来寻找他这个圣子。 让他感到不愉快的,是一种奇异的心情。 ……他好像丢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心脏都平白无故缺了一整块的重要。 可在这个漫画世界里,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是“外星人”,是他为了拿工资而在一个舞台上表演的“同事”,他并不会投入感情。 至于现实世界,他也只是个普通人,刻骨铭心的情感对普通人来说不是必需品。 真奇怪。 所以,他到底丢了什么? 栾弘想不出来,但他快被无时无刻不在翻涌的负面情感折磨到发疯。 本身这个世界就已经让他很不舒服了。 不管是什么,都不会在这个与他无关的漫画世界里。 得快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