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认我是妖邪》 第1章 序章 冷冰冰的风呼啸着拍打过岁宁的脸颊,刺得她皮肤生疼。 岁宁一个人站在高高的城楼边缘,她的身后是翻涌的妖雾,面前是密密麻麻的捉妖剑阵。 岁宁低眼看去,徐寄白就站在阵法最靠前的位置。 他依旧穿着那身熟悉的月白道袍,发髻梳得高高的,露出光洁的额头。仙姿玉骨,清冷出尘。 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只是…… “此妖擅伪装,诸位莫要被其骗了去。”徐寄白的指尖搭在剑鞘上。他没看岁宁,只是望向剑阵,声音冷然。 岁宁的嗓子哑了哑,没发出声音。 岁宁想起上月初,她不慎被毒妖所伤,是徐寄白坐在她床前,用温凉的指尖蘸着药汁擦她颈侧的伤口。 她痛得龇牙咧嘴,徐寄白见她这副样子,轻笑了下,打趣道:“岁岁,都说医者不能自医,我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 她的朋友们都喊她宁宁,唯有他,唤她岁岁。 岁宁也想到除夕那晚,她偷偷喝了师门的桃花酿,醉得趴在他膝头,他没斥她,只垂眸为她整理好乱发。那时她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降真香,心里偷偷想:"能遇见他,能和伙伴们一起来这大千世界历练,真的很好。" 可现在,这些曾经美好的回忆,却像一把利刃,将她洞穿。 “为什么。”岁宁的声音轻轻的,一字一顿,带着些祈求“你说,我是你的朋友。” 岁宁终是不敢给自己冠上些什么别的身份。 "是。"徐寄白终于与她的目光交汇,眼神平静无波,"岁宁是我的朋友,我很珍视她。" “但你不是。”徐寄白手中的剑出了鞘,他别开脸,对着身后众人扬声“动手!” 原先剑阵中平稳运转的剑刃速度猛然加快。剑风裹着杀意,卷起土屑。 它们调转了方向,直直地击向岁宁的面门。 岁宁趔趄地后退。她知道自己此刻内息紊乱,避不开这剑光。 绝望之际,岁宁却忽地听到了脆亮的一声“元柏”从远处传来。 元柏是徐寄白的小字,也是岁宁曾在唇齿间缱绻千百次却始终未吐出口的名字。 岁宁闻声看过去——是从芊芊。 她一身娇俏的桃色衣衫,面庞精致柔美,一双漂亮的杏眼此刻溢满焦急,朝徐寄白奔来。 “芊芊,你是来救我的吗?”岁宁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徐寄白一向听芊芊的话。想必,只要芊芊为她解释,他一定会明白,自己不是妖,她还是那个从青砚镇就一路跟着他们,和他们除魔卫道的岁宁啊! 也确如岁宁所预想的那般,徐寄白看到从芊芊的那一刻,神色柔软了下来,仿佛是怕伤到她,徐寄白收敛了剑意。 “元柏,宁宁她不会是妖的!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从芊芊停在徐寄白身边,气喘吁吁道。 她小心地扯住徐寄白的袖子“你忘了吗,宁宁还救过我们的命。” 岁宁感动地热泪盈眶。总还是有人在相信她的! 她用力地冲从芊芊挥了挥手,心里涌起暖意。 然而,下一秒,一股诡异的的灵力猛地从她的衣袖处涌现。 这股力量霸道而陌生,像一条毒蛇般迅速缠绕上她的手臂,强行牵引着她的手腕,朝着楼下的从芊芊射出火花。 "小心!"徐寄白脸色骤变,想也不想便将从芊芊紧紧护在怀中,侧身避开。 那道火花与徐寄白擦肩而过,落在地上,瞬间在地表腐蚀出黑洞。 “宁宁,你在做什么……?你想杀了我吗?”从芊芊的声音染上哭腔“难不成你真的被妖物夺舍了?” 岁宁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浑身冰凉。 不是她!她没有! 那股力量根本不是她的! 她猛地看向被徐寄白护在怀里的从芊芊,一个念头疯一般涌入脑海—— 这衣服是芊芊送给她的! 当时,从芊芊笑着,从锦盒里拆出了这件衣裳,递给她,“宁宁,送给你啦,这么鲜亮的颜色,配你好看。” 一点点残破的记忆碎片在片刻时间内被岁宁在脑海中串联成线。 是芊芊告诉她,魇生花能解徐寄白的魇毒,而后诱导她,走入了那片林子,染了魔气。 是芊芊支开了想陪着她一同入林寻药的白新霁,使她在林中孤立无援。 也是芊芊送了她今日这身漂亮的衣裳,而今,这裙子却兀地释放出魔气…… 原来是这样…… “我把你们当朋友,你们却误我!伤我!设计我!”岁宁的心仿佛被撕裂了。 这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和绝望,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痛得几乎要窒息。 她好痛,真的好痛啊! 岁宁感到那股魔气开始在自己的体内疯狂游走,所到之处是如经脉寸断般的痛苦,让她连蜷缩的力气也没有。 耳边的风声也变了调。“妖物、异类、该杀……”这些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像是从她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侵入,拼命着要钻进她的脑子里。 岁宁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起来。恍惚中,她感觉自己飘了起来。 徐寄白松开了揽护着从芊芊的手,他抬头看向被魔气完全包裹住的岁宁,瞳孔骤然收缩。 她正缓缓升到半空中,眉心间显现出一竖妖瞳。 “她果真是妖……” “她还伤了小师妹……” 城楼下原先肃穆的捉妖师们窃窃私语起来,他们看着俨然已呈入魔状态的岁宁,眼神里盈满愤怒与隐隐的恐惧。 他们仿佛忘记了,几日前,岁宁还曾去过他们所属的门派,救治被魔物所袭的伤员。 当被问及累不累时,虽一连忙了好几天,岁宁却只是抬手擦了下鬓角滚落的汗珠,笑着说:“不累啊,能帮到大家,我很开心。” 自从入了捉妖司,见到这些师兄弟们,岁宁曾天真地以为,自己从今往后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 但此刻,岁宁听着这些曾被自己视为新的家人们的师兄弟们的无端指责、排斥,她方知道自己从未融入。 在所有人心里,自己始终是个来历不明的局外人,是个随时都能被放弃的人。 岁宁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岁岁……?”徐寄白怔怔地望着城楼上方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那身影乍眼看上去恐怖奇诡,可细瞧,却又显得单薄、摇摇欲坠。 徐柏舟握着剑柄的手,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他想起了她在灯下为他缝补道袍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了她吃到甜食时满足的笑容。 他怎么能……怎么能对岁岁动手? “元柏,宁宁她已经入魔了。”一旁的从芊芊颤抖地唤了徐寄白的名字。 这声音很轻,却重重地敲打在徐寄白的心上。 他望向岁宁眉心间一点艳丽的妖瞳。 是了,这妖擅蛊惑。如今,它不仅侵占了岁岁的识海,还出手伤了芊芊。徐寄白想,不能再等了。 反正这剑阵,也只是为祛除出岁宁体内的魔性而作。虽会伤到她,却断不会殃及性命。 他保证事后一定会向岁岁赔罪,为她悉心调理。他甚至想好了,要亲手为她做她最爱吃的桂花糕。 他们可以像以前一样,一起去到很多很多的地方。 徐寄白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绝。 他举起手中的朔雪剑,剑尖直指空中的岁宁—— “乾坤定界,剑网弥天,开阵!” 原本停滞的剑阵再次涌动起来,众弟子合力掐诀,稳住阵眼。 徐寄白御剑飞到岁宁面前,看着她被魔气包裹的脸庞,试图在她眼中找到一丝熟悉的影子。 "岁岁,睡一觉吧。"他对着她,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一声令下,繁复的剑光如潮水般一齐涌向岁宁。 岁宁甚至没有任何张嘴辩解、问询的机会。 只听"噗嗤"一声,徐寄白的朔雪剑,直直地穿过了岁宁的心脏,徒留心口一个狰狞的血洞。 她无力地向下栽去。 徐寄白将岁宁接住,揽在怀里,却绝望地发现岁宁的周围并没有什么魔气散失的迹象。 散失的,只有岁宁逐渐微弱的呼吸和渐渐停止的心跳。 他这一剑,竟直接洞穿了岁宁的心脏,而非封印她的魔性。 “元柏……这、怎么会这样?我们不是……只是想帮宁宁驱邪吗?”从芊芊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满脸的惊慌失措。 捉妖师们也愣住了,原本的喊杀声戛然而止。他们面面相觑,显然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但这一切都与岁宁无关了。 岁宁的心口很痛。她好像看到徐寄白的嘴在张张合合,他是在说话吗? 岁宁偏过头去。她不想看到他。 岁宁只觉得自己好累,想睡一觉。闭上眼的前一秒,她想到了白新霁。 那个总是嘴硬心软的少年说,一定会破了岁宁的魔气,要她等着他。 “白新霁,我等不到你了。”岁宁在心里叹息。 如果一切能重来,她只想回到青砚镇,做个无忧无虑的小药娘,守着自己的小药铺,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第2章 妖伤 连月的溽热终于褪了些,青砚镇的巷口飘起晚桂的淡香。日头斜斜地坠在山间,风卷着林间的叶子晃了晃,簌簌落了满地。 岁宁背着药篓从镇外的岐雾山下来,粗布袖口上沾染了些绿绿的草汁。 她寻了块儿平地,将苍术、细辛、柴胡等药材一一铺陈开来。 "还差一味薄荷"她自语道:"王掌柜总念叨着要配解暑茶,明日可不能再忘了。"说完岁宁便重新背起药篓,往镇上走去。 岁宁生得很清秀。她的皮肤是天生的冷白细腻,就连每日在外奔波也不曾晒黑。一双剪水秋瞳总是在温柔地眨。 父母早亡的她,被一位老医师收养长大。稍大些后,她便正式拜老医师为师,学得了一手精湛的医术。 如今师父不在了,她便守着镇上这家小小的药铺,每日采药、捣药、卖药,日子过得倒也安稳。 “哟,宁宁回来啦!”巷口卖糕点的李婶眼尖地看到岁宁,隔着几步路就热情地招呼起来,“快过来,婶子给你留了好东西。” “您对我真好!”岁宁闻言欢快地跑过去,她把手在衣服上粗略地蹭了蹭,抬手接过了李婶备下的桂花糕,也不客气,拆开油纸便咬下了大半个“婶子,得了空来药铺找我呀,我给你做安神药枕。”岁宁边吃边嘟囔,腮帮子撑得圆鼓鼓的,“不要钱!” “好哟,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李婶爱怜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话锋一转又带上了几分心疼,“你说你这孩子,一个人里外忙活,多不容易。婶子这儿有个远房侄子,人品样貌都好,要不要……” “哎!”岁宁赶紧捂住耳朵,“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乐得清闲,您就别为我操这个心了。” 李婶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把剩下的几块桂花糕用油纸仔细包好,塞进岁宁的药篓里。 "好好好,婶子不唠叨你了。我们宁宁是有大本事的人,心里有数。"李婶摆了摆手,"快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岁宁乖巧地点点头,背着药篓,脚步轻快地回了药铺。 岁宁回到药铺时,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了青砚镇。 她熟练地卸下门板,进了屋,将今天采来的草药分门别类地晾晒在院子里的竹席上,空气中顿时弥漫起草药清苦又安神的味道。 把洗干净的药材倒入陶锅后,岁宁找来了个小马扎,她坐在灶边,时不时给灶膛里添上一两支柴火。 火焰燃得很旺。岁宁盯着这簇温暖,忽地鼻尖一酸。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还算坚强的人,但也驾不住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去了。 街坊邻居们都夸她聪明能干,小小年纪就撑起一个家。只是…… “我并不想的。”岁宁喃喃,“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慢些长大。” “我只是希望有人能一直陪着我。” 岁宁挑起一根竹竿,托着腮帮子,一下下地拨弄着灶膛里的柴火,声音轻得像叹息“"师父,如今,怎么连您也不要我了。您说过要带我出去见见大世面的,怎么却说话不算数。" 但好安静。空荡荡的院子里,没有人会回应她。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映在地上的孤零零的影子,那点被火光烘出来的暖意,瞬间就凉了下去。 就在岁宁对着跳动的火焰出神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谁!”岁宁忙抬手擦干了眼角微微渗出的湿意。她站起来,抄起竹竿,警觉地环顾四周。 阴影里走出一个少年。他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和岁宁差不多大。 少年生就一副清冷的相貌,他背着把古朴的桃木剑,发间束着根简素的木簪,此时正略带歉意地看着岁宁。 “我们并非坏人,只是我的同伴受了伤,急需医治,这才冒昧前来。”少年顿了顿,补充道,“我叫徐寄白。” “你的同伴呢?要治病为什么不走大门?”岁宁虽被他的样貌惊艳了一瞬,但很快就觉出不对劲。这少年的打扮和气质,并不像是普通的旅人。 “他们……在外面。”徐寄白抿了抿唇,看起来欲言又止。他飞快地扫了一眼院子里晾晒的草药和岁宁干净的眉眼,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 “实不相瞒,我们是捉妖师。今日我同伴不慎被妖所袭。这伤……是妖伤。” 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而且我们怀疑,你们镇子里现在就藏着一只妖,怕走大门会打草惊蛇。” “妖?”岁宁的眼睛“唰”地一下睁大了。 当今世界,人妖共存,却又泾渭分明。众人皆以人为善、妖为恶,人妖不两立。妖类大多被降妖司禁锢在荒渊之地,却偶有少部分的妖逃匿出来,祸乱世间。 而捉妖师的使命,便是擒拿妖物,还四方太平。 但这些事情岁宁只从师父的口中听说过。她们青砚镇向来与世隔绝,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妖物。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情况紧急。”徐寄白看着她,眼神诚恳,“姑娘,我看你院子里晾晒的草药品类繁多,想必是位医术很精湛的医师。不知你能否……救救我的同伴?” 岁宁看着他焦急的神色,又想起了师父常说的“医者仁心”。她咬了咬唇,点点头:“我虽未见过亲眼见过妖,但我师父却见多识广。他为我留下了一本救治妖伤的药理书,我曾读过。 “你们把人带进来吧,若不想惊动旁人,就翻墙。”岁宁抬手指了指右手边的偏房,“然后把人安置在在屋里的床上就行。” “多谢姑娘!”徐寄白松了口气。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轻轻一扬,符纸瞬间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墙外。 只听院墙那头立刻传来了动静。 一个面容俊朗的黑袍少年架着个少女从院墙上跃了下来。少女一身桃色衣裙,此刻正虚弱地靠在少年的身上,眉头紧锁,手臂上缠着渗血的布条。 “这便是我的同伴们。”徐寄白一一介绍过去““这是我的师妹从芊芊,还有师弟白新霁。” “先别急着说这些了。”岁宁打断他,催促道“快进屋呀,让我看看伤势。” 都这么说了,徐寄白自是不敢再耽搁,他和白新霁小心翼翼地扶着从芊芊进了偏房,岁宁紧随其后,反手带上了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夜色。 安置好从芊芊,白新霁掀起眼皮打量了下屋内朴实无华的陈设,他不信任地看向岁宁。 "你真的能治妖伤?可别不懂装懂,耽误了我师妹的病情。"白新霁本是富贵人家的大少爷,是被家里硬逼着来当捉妖师的。 如今他最在乎的小师妹受了伤,他‘新仇旧恨’一起清算,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新霁!”徐寄白低声喝止了他,转头对岁宁道,“他就是这么个性子,说话直了些,姑娘别往心里去。” 岁宁倒没在意白新霁的态度,她快步走到从芊芊身边,蹲下身查看她的伤势。 岁宁解开渗血的布条,一道狰狞的伤口赫然映入眼帘,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黑色,隐隐有邪气萦绕。 "和师父在书中描所述的一模一样……"岁宁仔细观察着伤口,眉头微微蹙起。 “这妖伤我能治。”半晌后,岁宁抬起头,她的眼神自信而笃定。她站起身,对着徐寄白和白新霁嘱咐道“我去准备清创和解毒的草药,你们好生看着她,若是有任何不对劲,立刻来叫我。" 二人连忙应下。 岁宁正要离开,却有一双汗津津的手忽地拉扯住了她的手腕。 从进院起一直虚弱着的从芊芊似是听到自己有救,恢复了些神采。她抬手拉住岁宁,一双漂亮的杏眼里溢满了感激“谢谢你。” “小事而已。”岁宁拍了拍从芊芊的手背,语气温和,“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就回来。” 岁宁转身来到药房。她依着记忆熟练地寻出了对症的药草。 她拿起药杵,认真地碾过每一片药叶子。 “捉妖师……”岁宁一边捣药一边思索着。今日她看着这三位钟灵毓秀的人,却像是瞧到了青砚镇外的大千世界。 岁宁想起了师父曾许下的‘带自己出去看看’的允诺,想起了自己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这些捉妖师的生活虽然危险,却充满了未知与挑战,不像她,一辈子似乎都只能困在这小小的青砚镇。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月亮,连说话都只能对着院子里那棵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槐树。 岁宁甚至都想到自己几十年后的样子,依然是孑然一身,在这间老屋里慢慢老去。 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岁宁的脑海里忽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或许……或许她可以和他们一起走?!她的医术,说不定能帮上他们的忙。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般在她心里迅速蔓延开来。 岁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专注地熬着药。 但她知道,有些心思,一旦起了,便再也压不下去了。 第3章 同行 药熬好了,温温热热的,碗沿处还凝着细雾。 岁宁忙不迭地给从芊芊端了过去。 岁宁端着药走进偏房时,徐寄白正坐在床边,指尖搭在从芊芊的腕上,神情专注地探查着她体内残留的妖气。白新霁则背着手,在屋子里焦躁地踱来踱去,时不时探头看看师妹的脸色。 “药来了。”岁宁将碗放在床头的矮几上。她看着眼前这一幕,十分羡慕,“你们的感情真好。” 这话一出,三个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 徐寄白的耳根微微一红,面色赫然。他迅速收回手,起身为岁宁腾出了地方,低声道:“有劳姑娘了。” “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从芊芊的目光落在岁宁身上,语气温和友善。 “我叫岁宁。”岁宁笑着回答,“你们叫我宁宁就好。” 从芊芊点了点头,脸色依旧苍白。她想撑着坐起来,手臂却一软,刚抬起的身子又跌了回去。 白新霁眼疾手快地借了她一把力,“师妹,慢点。”他神色关切,“你这身子骨如今可禁不起折腾。” “是啊是啊。”岁宁在床沿处坐下,她拿起药碗舀了勺药汁,凑到嘴边小心吹凉,才递到从芊芊面前,“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呢,更何况你受的是妖伤,可得好好将养着。” 从芊芊望着递到眼前的药勺,没再逞强,张口喝下。 “岁宁姑娘,你在这里住了许久吧?”趁着从芊芊喝药的间隙,徐寄白开始向岁宁打听起青砚镇的事情来。 岁宁点了点头,“我打小就住在这儿,镇上哪家养了几只鸡、哪棵树结的果子甜,我都门儿清。” “那不知镇上,可有什么怪人怪事?”徐寄白追问。 他们紧跟伤了芊芊的妖物而来,到了青砚镇后却再没了消息。 所以他们怀疑,这妖物常年盘踞在青砚镇,已在此地做了很好的伪装,因而可以隐匿身形、藏匿踪迹。 白新霁也凑过来补充:“比如总躲着人,身上有怪味的,或是谁家丢了东西,莫名出了怪事,你有没有听说过?” “怪事没有,怪人……倒还真有一个。”岁宁喂药的动作一顿。 徐寄白和白新霁闻言对视一眼,神情都多了几分专注。从芊芊也看向岁宁,听她继续往下说。 “镇子最西边住着个陈婆婆。”岁宁放下药碗,“她常年关着门,很少出来,因此街坊邻居和她都不相熟。我甚至记不得她是什么时候来到我们镇子里的了。” “她一出门就会裹上厚厚的棉袄,就连前两天暑气最盛之时她也不曾脱掉。” “更怪的是,她身上总带着股腥气,湿漉漉的,很不好闻。”岁宁回忆着,“以前我以为是她年纪大了不常打理,可现在想来……倒有几分像从姑娘伤口上残留的味道。” 徐寄白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岁宁见他忽然间变得冷然的面庞,不由得一个哆嗦。 徐寄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吓到了面前的少女。他常年混迹于妖物之间,学的是斩妖除魔之术法,见的是生死搏杀之行径,一时间未能抑住自己周身的煞气。 徐寄白连忙收敛了气息,愧疚道:“抱歉,只是事关重大,有些急切了。” “没事没事!”岁宁忙摆摆手,又忽地又想起什么,她猛地一拍大腿,“对了!前几天我去后山采药,路过她家时,看见院子里冒黑烟,还以为是着火了,就想进去看看。结果那婆婆突然冲出来把我骂走了,说我多管闲事,我隐约看见她好像在烧什么东西。 “裹厚衣、带怪味、还偷偷烧东西……”白新霁摸了摸下巴,咂舌道,“这人身上肯定有问题。” 徐寄白没接话,目光落在从芊芊身上,见她已喝了小半碗药,便对岁宁道:“多谢宁宁姑娘告知这些。等师妹喝完药,我们便去陈婆婆家看看。 岁宁眼睛一亮,立刻道:“我跟你们一起去!我——” “不可。”徐寄白打断了岁宁的话,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此行危险,你不会术法,去了只怕有性命之忧。” 白新霁也在一旁附和,“是呀,你去了怕是只会拖我们后腿,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吧,别给我们添乱。”白新霁还是少年心性,嘴硬心软,明明是关心的话,却偏让他说出挑衅的意味。 岁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看着徐寄白紧绷的侧脸,又看了看白新霁一脸“你不行”的表情,心里那股子兴奋劲儿瞬间凉了半截。 她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好,可“拖后腿”、“添乱”这几个字,听着实在让人不舒服。 岁宁不服输地抬头,她梗着脖子道:“我不会拖后腿的!我懂医术,万一你们受伤了,我还能给你们治伤呢!而且陈婆婆我见过,我去说不定还能帮你们打掩护!” “宁宁姑娘,并非我们不信你。”徐寄白的语气缓和了些,但态度依旧没有松动,“那妖物能伤得了芊芊,实力定然不弱。我们此行是去探查,甚至可能要动手,实在无法分心保护你。你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我不需要你们保护!”岁宁有些急了,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我在这山里跑惯了,比你们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更何况,你们知道路吗?来的时候说是不想打草惊蛇,怎么的,现在就不怕了?” 两人僵持不下,谁也不肯退让。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喝药的从芊芊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僵局。 她放下空了的药碗,看向徐寄白和白新霁,“宁宁姑娘她也是一番好意,她熟悉青砚镇,有她在,或许真的能事半功倍。” 徐寄白和白新霁都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从芊芊会帮岁宁说话。 “可是师妹,她……”白新霁还想反驳。 “我知道你们的忧虑。”从芊芊打断他,目光转向岁宁,“宁宁姑娘,你真的决定要跟我们一起去吗?寄白说的对,此行凶险,我们怕是也无暇分心护你。” 岁宁见从芊芊愿意帮自己,连忙用力点头:“我确定!我能保护好自己的,大不了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躲呗。” 白新霁闻言没忍住,噗嗤一笑。这姑娘倒还挺有意思。 徐寄白看着岁宁亮晶晶的眼睛,终是松了口。 他叹了口气,道:“好吧。但你一定要答应我,到了那里,必须紧跟在我们身后,绝对不能擅自行动。” “我答应!”岁宁立马应下,生怕他反悔。 白新霁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徐寄白用眼神制止了。他撇了撇嘴,没再吭声,只是心里老大不乐意,觉得师妹真是心善,连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都愿意帮。 然而,没人注意到,在岁宁欢呼雀跃,徐寄白耐心嘱托,白新霁无可奈何的时候,促成这件事的从芊芊却显得过分安静。 从芊芊垂下了眼睑,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她的手指轻轻攥紧了身下的床褥,指节微微泛白。 师兄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为了另一个姑娘,如此细致地叮嘱和担忧了。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受伤的人,是他们此行最重要的保护对象。可刚才,他们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那个叫岁宁的姑娘身上。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从芊芊的心头。 “师妹,准备好了吗?我们该走了。”白新霁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已经背上了自己的长剑,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嗯,来了。”从芊芊翻身下床,晃晃脑袋,将这份不悦甩去了。 不过一个小药娘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从芊芊在心里说。 青砚镇的西头,比镇上其他地方都安静许多。 四人在岁宁的带领下,借着月色的掩护摸到了最西边的那户院子。 “就是这里了。”岁宁指着眼前这破败的门庭,小声道。院墙斑驳,木门正虚掩着,上面的漆已脱落殆尽,显得阴森而荒凉。 徐寄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众人推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掐了个诀,符纸便无风自动,轻飘飘地飞向了木门。 只听“滋啦”一声轻响,符纸在触及门板的瞬间化为一道轻烟,消散虚无。 “有妖气,但很淡,像是被什么东西遮盖住了。”徐寄白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大家小心,这妖物远比我们想象的谨慎。” 徐寄白推开了院门。 映入眼帘的是凌乱的杂草、破旧的窗棂、漏风的门窗和院中央的一口枯井。 “好安静。”这是岁宁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她屏气凝神,却发现只能听见树叶摇曳的沙沙作响之声。 “这儿不对劲。像是有人早就知道我们要来。”岁宁的声音压得很低,她的掌心渗出冷汗。 白新霁愣了一下,随即也反应过来,手立刻摁在了剑柄之上,“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地方安静得太诡异了。” 徐寄白缓缓蹲下身,手指拂过院中的泥土,一丝微弱的灵力探入地下。 他的脸色蓦地沉下来。 “不是像是,是肯定。”徐寄白站起身。“这院子里布了个**阵。” “从我们进门的那刻起,我们就已身处在这阵法之中了。” 第4章 渔仙 “既然被你们发现了,那就陪我玩玩儿吧。”庭院内骤地漫开一阵诡谲的笑声,这声音没个定处,无孔不入地将四人包裹起来。 四周的景象忽然间变得扭曲。原本破败的院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是个幻杀阵!能勾起人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东西,再趁虚而入。”徐寄白心中一紧,他立刻运起灵力,大喝一声“守住心神,不要被幻象迷惑!”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个模糊的黑影从黑暗中浮现,朝着四人扑了过来。 白新霁立刻拔剑迎上前去,剑光一闪,他抬手劈向离自己最近的黑影。可剑意却泥牛入海。黑影毫发无损,反而化作一缕轻烟钻进他的眉心。 白新霁的身形晃了晃。下一秒,他的瞳孔失去对焦,呆滞着一张脸,竟挥剑朝从芊芊砍去。 “新霁!”徐寄白大惊,他在自我防御的同时甩出一张符纸,堪堪挡住了白新霁的剑。随后,符纸上的符文图样略微变化了下,附在白新霁的额上,白新霁浑身一颤,神色蓦地清明了。 白新霁冷汗淋漓,他后怕道:“我、我刚才好像看到了我爹娘……他们怪我没用。” 另一边,岁宁眼前的黑暗散去,化作了药铺后院。师父正背对着她整理药材。 “师父!”岁宁喜极而泣,快步跑了过去,可就在她快要触摸到师父的衣角时,师父猛地转过身——那一张脸上,竟没有任何五官。 “啊——!”岁宁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她脚下一滑,朝着身后的枯井直直跌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的手从旁边伸来,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臂膀。 徐寄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别怕,是幻象!看着我。”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岁宁的声音染上哭腔,她下意识地紧紧地抓住了徐寄白扶着她胳膊的那只手。 “我看到我师父了。”岁宁的眼睛红红的。 “那不是真的。”徐寄白感受到了岁宁指尖的冰凉和颤抖,他顿了顿,没有抽回手。 “这阵法就是要利用你的恐惧。你很勇敢,刚刚并未被完全吞噬。” “况且,有我在,它伤不了你。”徐寄白的声音柔和,他安抚道。 岁宁的心绪渐渐平稳,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那可怖的幻象。 她的目光开始在这诡异的黑暗中搜寻。 “既是阵法,则必有阵眼。”岁宁垂眸思索了半晌,她想起了以前师父给自己讲过的志怪小说。 书中说,像“幻杀阵”这般狠毒的阵法,其核心力量往往与“地脉、水源”相关。因为阴湿之气喜暗喜湿,最易在这些地方集聚。 “徐少侠,你会符火吗?”岁宁侧脸看向徐寄白,“我需要借点光。” 徐寄白微微颔首。他取出一张符纸,对着它掐了个诀,一簇火花顷刻间在指尖涌现。 “多谢。”岁宁借着这光亮打量起四周,她的目光扫过庭院内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迅速回放起刚进院子时所看到的景象。 杂草丛生的地面、破旧的窗棂、还有……院子正中央的那口枯井! “大家都过来一下。”岁宁冲着其他人招呼道,她在井旁驻足,蹲下来细细地瞧过去。 井口的边缘处错杂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纹路,那些纹路扭曲缠绕,透出一股邪气。 “是了,就是这里。”从芊芊在一旁看得真切,“这纹路虽斑驳了,但观走向,这分明是隐魂聚煞的‘锁魂纹’。” 白新霁刚从幻象的余悸中缓过神,他闻言立刻凑了过来,“这么说,这口枯井就是阵眼?” “**不离十。”岁宁站起身,“井底定是连接着什么阴湿之地,才让着幻杀阵有了源源不断的邪气支撑。” 徐寄白指尖的火花闪耀着,映照着他沉凝的侧脸。“此阵阴毒,阵眼处必定凶险万分,直接破坏恐会引发反噬。” 徐寄白话音刚落,那诡谲的笑声又缠了上来,这一次更是带着几分嘲弄,“倒还算有点见识,配做我渔仙的对手,可惜啊,知道了又能如何?” “就你这副藏头露尾的尊容,还好意思给自己封仙?”白新霁纯乐天派,不论处于何种境地都有心思说笑,他看不惯这渔仙的做派,见缝插针地讥讽道。 渔仙却仿佛没听见他的挑衅,隐去了。 下一秒,枯井里的邪气顺着锁魂纹往上爬,那些奇诡的纹路骤然亮起青黑色的光。 井底传来“咕嘟”的闷响,一股熟悉的腥臭味涌上来,闻着就让人喉头发紧。 “是瘴气!”岁宁猛地捂住口鼻,她想起了师父医书里的记载,“瘴气遇阴则盛,沾到会蚀骨!” 徐寄白指尖火花骤亮,照亮井口涌动的黑雾,“它在借瘴气养冤魂,再拖下去,我们都会被怨气缠上。” 话音未落,从芊芊突然踉跄着后退。她的脸色比方才更显惨白。 从芊芊捂着先前受了妖伤的胳膊,声音发颤,“邪气顺着伤口渗进来了,好冷……” 白新霁挥剑斩开扑来的黑影,急得大喊:“岁宁!你有没有能驱邪的药?” “有的!”岁宁来之前便备下了各色药物,其中不仅有伤药,更有师父留下的魔药。 岁宁有时候不免在想,师父究竟何许人士也,怎么涉猎如此广泛。 她从口袋里摸出被油纸包着的艾草、雄黄,刚要递过去,一阵阴风卷来,药尽数撒到地上。 “普通的草药,怎能敌我百年瘴气!”那声音又阴恻恻地响起。 白新霁气得火冒三丈,他提着剑就要往井边冲,“管它是渔仙还是渔妖,我干脆直接劈了这破井了事。” “别去!”岁宁一把拉住他,目光扫过井口锁魂纹,又落在徐寄白指尖的火花上,“徐少侠,你那符火能不能燃得久些,我有办法!” “可以。”徐寄白皱眉,“你要做什么?” 岁宁的语速飞快,“师父说过,阴邪怕‘燥火’,更怕‘燥土’!”她抬手指向墙角的土堆,“那堆土在光下曝晒了整日,燥气重!” “我们把这土填进井里,在佐以符火燃烧,说不定能压过瘴气!” 白新霁愣了,“就这么简单?” “我也不确定行不行得通,但试试总比等死好。”岁宁从地上捡了个破锄头,又从墙角拖出来个破筐,“我去挖‘燥土’,你们替我挡着黑影。” 几人应下。徐寄白将指尖符火掷向空中,化成明火悬在三人头顶,暂时逼退黑雾。 “新霁护着宁宁姑娘,我来守师妹。” 白新霁点了点头,他举剑挡在岁宁身前,手起剑落个不停,“快挖,这东西杀不完。” 岁宁攥紧锄头,用力刨向土堆。她的胳膊酸得发麻,却不敢停—— 从芊芊的喘息声越来越弱,徐寄白的符火也开始忽明忽暗,黑雾正一点点压回来。 “够了!”岁宁顾不上休息,她忙拖拽起装满燥土的破筐,朝枯井跑去。 渔仙察觉到岁宁的意图,怒吼着掀起一股黑雾,直直扑向她的后背。 “小心!”徐寄白甩出两张符纸,符纸燃烧着化作金光,堪堪挡住黑雾。可他分心之下,一道黑影趁机缠上他的手腕,徐寄白闷哼一声,指尖明火瞬间弱了几分。 岁宁看在眼里,心一横,将筐里的燥土猛地朝井口泼去。燥土落入井中,瞬间与瘴气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声响,黑雾竟真的淡了几分。 “有用!”岁宁眼睛一亮,她扭头大声招呼白新霁,“白少侠,你再挖一筐!” 渔仙彻底被激怒,枯井里的怨气疯狂涌出,无数黑影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鬼手,朝着岁宁抓来。“找死!” 徐寄白瞳孔皱缩,他没理会手腕上依旧束缚着的的黑影,纵身扑过来,将岁宁护在身后。 徐寄白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下一道符文,一掌拍向鬼手。金光与鬼手相撞,他被震得后退两步,嘴角渗出鲜血。 岁宁扶住他,急得要哭出来:“你没事吧。” “别慌,”徐寄白擦去血迹,声音依旧沉稳,“符火还能燃一次,你和新霁把剩下的燥土都填进去,我引火。” 岁宁咬着唇,她接过白新霁递过来的燥土,用尽全身力气朝井口泼去。与此同时,徐寄白将指尖仅存的明火掷向枯井。 “轰——”明火撞上燥土,二者彼此纠缠。火光顺着燥土蔓延,井底的瘴气被引燃,噼里啪啦地响。鬼手在火中扭曲、消散,锁魂纹的青黑色光芒也渐渐黯淡。 “不——!”渔仙的声音带着怨毒与不甘,它挣扎着要从烈焰中爬出,却终湮灭在了滚滚火光之中。 随着渔仙的消失,枯井里的火渐渐熄灭,只余下一股焦糊味。 瘴气被净化,井边缘的锁魂纹也再寻觅不到。 四个人累得瘫在地上,他们抬头望天。 只见已晨光破晓。 “喂,你还怪厉害的嘛。”白新霁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先前对你的态度不好,是我抱歉。” 白新霁也在一旁哑然失笑,“‘有才而遁世’说的便是宁宁姑娘的师父吧。”他顿了顿,“当然,宁宁姑娘也让在下拜服。” 从芊芊依旧虚弱着,她牵起岁宁的手。“宁宁,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她看着岁宁,神情很是温柔,“再次感谢你救了我。” 这下轮到岁宁不好意思了。她低下头,脸颊瞬间烧得通红。 “我哪里有这么好……”电光火石间,岁宁却似是想到了什么。 岁宁立马止住话头。她话锋一转—— “对啊,我怎么能这么好!既通药理,还晓妖族秘事!” “所以三位少侠……”岁宁急不可待地搓搓手,“你们能带我一起走吗?” 其他三人:“?” 昨夜的犹豫已成今日的坚定。 岁宁想,经此一遭,她恐怕是再也不肯拘泥于青砚镇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一个人孤孤独独地过完这一辈子。 她也想像徐少侠他们一样,日子过得风风火火,骑马仗剑走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