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偏执男主的第五年》 第1章 第 1 章 江州的雨淅淅沥沥下着,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粘稠湿冷的风从窗隙卷入,搅得屋内空气沉闷得像一潭死水。 “过两日……就、就埋了吧。”一道沙哑粗粝的男声响起,语气有些发虚。 “唉,玄清宗上下近百张嘴等着吃饭,实在匀不出钱来治这‘仙人叹’了……”女声紧接着响起,像是生怕对方反驳,“要怪,就怪她命不好罢。” 声音忽远忽近,像钝锯子一下下凿着柳逢青的颅骨。她拼尽力气掀开沉重的眼皮,意识如碎屑般艰难聚拢。身下粗硬的床板硌得她生疼,刚想撑坐起来,一股电流般的麻痹感瞬间窜过四肢百骸,喉头猛地一甜,竟咳出几缕暗红的血沫来。 “哎呦!醒了?” 一个包着粗麻布头巾、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妇人急忙凑过来,手里攥着半湿发黄的毛巾,语速快得像在赶场,“快躺下!你这身子可经不起折腾!” 旁边站着个同样年纪、身材壮硕的胡茬大汉,见柳逢青醒来,双手不自觉地绞紧衣角,汗渍深了一块,眼神飘忽,始终不敢与她对视。 柳逢青:“……” 那男人挤出一个干瘪的笑,手指拧得发白:“师、师妹,你醒了就好,师兄可担心坏了。”妇人立刻剜了他一眼,转头对柳逢青堆起笑:“师妹方才……没听见什么糊涂话吧?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柳逢青心下无言。这算是不打自招么? 眼下形势不明,她喉咙更像被砂纸磨过,火辣辣地疼,索性只虚弱地摇了摇头,将所有疑虑暂且压下。当务之急,是弄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似是听到了她的心声。 “叮咚。” 一道冰冷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在脑海中响起。 “宿主您好,【HE】系统009号为您服务。检测到您生命体征极度微弱,请尽快确认处境,激活新手引导。” 系统?宿主?这剧情走向怎么有点像她常看的穿书小说… 等等…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型——她难道穿进了那本昨晚熬夜吐槽的龙傲天爽文《唯我独尊》里? “……《唯我独尊》?”她在心中难以置信地默念。 “权限确认。背景载入中……”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是的,宿主。您已载入小说《唯我独尊》的世界。您需要在5年内阻止反派男主江云起的黑化,并达成【HE】结局,方可返回原世界。” 柳逢青:……她只觉得很麻烦。这本小说是柳逢青熬了个大夜囫囵吞枣看下去的。作者为了突出江云起反派的特点更是将其写的残暴嗜血,丧尽天良。 正因男主性格如此,柳逢青昨晚才会熬夜到凌晨四点,写了数篇3000字长评只为了痛骂作者,这作者更新太慢,她为了囤其新文苦苦忍耐了3年,结果点进来看完大失所望,她实在难以接受。 想到此,柳逢青既是感慨又是害怕,思及那些炮灰的下场,柳逢青的心脏砰砰直跳。现在的她只想离江云起远远的,能苟多久是多久,生怕惹上杀身之祸。 思考的再多也不过数十秒,仅仅数十秒她就接受了目前的处境,现在她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冷不丁的,柳逢青想起了自己苏醒前听到的那番话,玄清宗…仙人叹…,灵光一闪,她知道自己是谁了。原剧情开篇也有个与她同名同姓的玄清宗倒霉女炮灰中了仙人叹。 仙人叹,顾名思义。此药无色五味却毒性极强,服用后则不出三日暴毙,怪不得自己这副身体要死不活的,柳逢青心下了然。 “检测到宿主成功识别自身身份,完成隐藏支线任务【我是谁】,奖励5%生命值。” 随着系统提示音落下,一股微弱的暖流悄然浸润四肢。喉间的剧痛减轻了些许,虽然依旧嘶哑,但已能勉强发出声音。 柳逢青在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这坑人系统,若不是自己多留心了些,触发了隐藏任务加了生命值,不然岂不是今天就要折损在这。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生命值倒是好东西,说不准能让她这身体痊愈。 她继续思忖着,不过眼前必须得抓住这两人——这身体的师兄师姐,他们是当下唯一的生机。 眼看他们作势欲走,柳逢青轻轻吸了口气,抬眸时已换上几分恰到好处的脆弱与依赖,声音细若游丝: “师兄,师姐……外面的雨还没停,你们出门……记得带伞。” 她顿了顿,目光怯生生地落在那大汉身上,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恳求: “我……觉得身子暖了些,师兄能否……为我熬碗姜汤?” 王强与李凤见柳逢青竟能开口说话,均是一愣,随即面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色。他们本性纯良,若非宗门实在囊中羞涩,断不会眼睁睁看着同门师妹生生惨死。然而欣喜之余,李凤心底却暗自叹息,只觉这不过是回光返照,靠自身挺过“仙人叹”实属天方夜谭。她想着,无论如何,总要让师妹在最后这段路上走得舒坦些,既是临终心愿,尽力满足便是。于是她当即应下,拿起墙角那把旧伞,拉着仍在发愣的王强便朝厨房走去。 待那二人脚步声远去,柳逢青终于得了空隙,仔细打量起自身所处的环境。这房间通共不过三十平见方,至多容得下三人同时立足。一张老旧木床紧挨土墙摆放,随着她细微的动作便发出“吱呀”呻吟。床边矮凳上摆着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不安跳跃,将斑驳的土墙与这通窄室内的轮廓映照得影影绰绰。墙上掏了个约两手宽的洞,蒙着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勉强算作透光的窗。 “这想必就是原身的居所了……”柳逢青在心底默然思忖。看来这玄清宗,果真是穷得捉襟见肘,门下弟子竟住在如此陋室。 她忆起原著所述,玄清宗在江州地界确是个籍籍无名的末流小派,门人组成松散,多数弟子连灵根都无,不过是凭着山下乡邻的一腔热血投入门下。宗内也没什么像样的传承,仅有些粗浅的修炼法门。饶是如此,却仍效仿那些大宗门的规矩,要求弟子每三月下山“历练”一回。说是历练,实则不过是帮东家寻走失的鸡,或替西家找跑丢的羊。 忽的想到什么,柳逢青顿时一惊,原文曾在开篇一笔带过这段剧情,堂堂魔尊江云起年幼时曾拜入过玄清宗门下,据说是他流浪时那玄清宗弟子见其可怜,便收留了他,谁料竟是农夫与蛇的故事,江云起不出一月便弑师潜逃,而那倒霉的弟子好巧不巧正是柳逢青。想到这,柳逢青再乐观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她算是明白自己处于什么时间点了。原身约莫是上个月捡来了江云起,这个月便遭报应要一命呜呼了。 柳逢青抿了抿唇,不由得心下发紧,看来苟是苟不了了,得想法子将这具身体治好再逃离这个鬼地方,最起码离这反派男主越远越好,柳逢青是孤儿,在现代无牵无挂,之后再想回家的方法也不急。 此时的江云起年方十四,柳逢青却丝毫不敢松懈。 思索间,柳逢青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床前的矮凳,呼吸骤然一滞。 那矮凳上,挨着蜡烛的位置,正摆着一面黄铜镜。镜面不偏不倚,恰好映出床上她虚弱的身影,以及——身后那扇小小的窗户。 只见窗纸后方,一道影子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那影影绰绰的轮廓没有丝毫离去的意思,就那样定定地立着。半大的黑影蒙住了本就不甚明亮的窗口,将屋内本就稀薄的光线遮掩得更加昏暗。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柳逢青的脊背。 是谁在窗外窥视?她竟毫无察觉!是去而复返的王强和李凤?不……依原主记忆里那二人直来直去的性子,断然做不出这种鬼祟行径。是宗门里其他弟子?还是…… 一个念头猛地闪过,让她遍体生寒。 她死死闭上眼,将身上那床冷硬发黄的被子裹得更紧,试图将自己缩进这微不足道的屏障里。此刻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装作浑然未觉,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窗外那道影子,千万不要是她所想的那个人。 然而天总不遂人愿。 下一秒,敲门声响起。 “咚……咚……” 节奏分明,不疾不徐,每一声都像直接敲击在柳逢青的心口,震得她心惊肉跳。门外之人似乎也只是走个过场,象征性的两下之后,便“吱呀”一声,径直推门而入。 一束混着雨气的冷光随着门开涌了进来,打在柳逢青紧闭的眼皮上。她只觉得右眼皮不受控制地狂跳,门外哗啦啦的雨声瞬间变得清晰,敲打着本就紧绷的神经。 “师尊,别再睡了。” 一道幽凉的声音伴随着湿漉漉的脚步声传入房间,每个字都带着黏腻的冷意。 “弟子特意为您熬了碗药汤。” 第2章 第 2 章 果然是江云起! 柳逢青认命地攥紧了被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这玄清宗里,她名下除了这个孽徒,哪里还有第二个弟子? 她咬紧牙关,决定将装睡进行到底。那碗药汤,她是万万不可能喝的。 就在这时—— “叮!” 冰冷的机械音再次于脑海中炸响。 “检测到主线剧情已开启。请宿主立即与目标人物:少年江云起进行交谈,并服用他提供的汤药。” “任务限时三分钟。超时未完成,将扣除5%生命值。” 柳逢青气得几乎将后槽牙咬碎。这系统分明是要将她往死路上逼,江云起端来的汤药,能是什么好东西。 可如今她受制于人,生死悬于一线,只得强压下翻涌的怒火与恐惧,勉力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是云起啊……” 她的声音听着软绵无力,倒并非全然伪装,实在是这身子油尽灯枯,提不起半分气力。 “弟子见师尊缠绵病榻已一日有余,心中实在担忧,特来探望。”少年一字一顿,声音清朗,说话时还微微低垂着眉眼,姿态显得格外恭顺乖巧。若叫不知情的外人瞧见,定要赞一句师徒情深。 可惜柳逢青并非外人。这故作关怀的话语只让她心底阵阵发寒。江云起这戏做得倒是十足,可她心知肚明——什么担忧探望,分明是见她身中剧毒竟硬撑了两日未死,方才甚至能开口说话,这才按捺不住,亲自前来“确认”,要确保她这个师尊彻底归西。 那碗药汤里……不知又掺了多少穿肠毒物。柳逢青连想都不敢细想。 喝,尚有一线渺茫生机;不喝,即刻便要扣除5%的生命值,横竖都是一个死。 柳逢青骨子里那点赌性被逼了出来。她宁愿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你把药放这儿吧,我……我等会儿自己喝。”她移开目光,瞥向床头的矮柜,声音轻得几乎散在雨声里。 然而,一只盛满漆黑药汁的勺子却猝不及防地递到了她的唇边。江云起顺势弯下腰,一手铁钳般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另一只手则将药碗往柜上一搁,拿起汤匙,不由分说地便将那可疑的药汁一勺接一勺灌了进去。 柳逢青浑身剧痛,稍一挣扎便是钻心蚀骨,索性放弃了抵抗,像一具失去牵线的木偶,任由他摆布。 直到碗底朝天,江云起嘴角才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他并未立刻退开,反而就着这极近的距离,缓声开口,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廓: “弟子这个月来,时刻感念师尊收留之恩,谨遵教诲,不敢有忘。如今……精心侍奉汤药,师尊感觉可还好?”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近到柳逢青能清晰地看到,那笑意冰冷地浮在表面,并未渗入他眼底分毫。他垂着眼,眸色深沉如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杀意。那唯一可能泄露出情绪的光亮,也被浓密的睫毛彻底遮挡,让他整个人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阴沉。 柳逢青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拆吃入腹。她不自觉地用力咬住自己的舌尖,试图用细微的疼痛压下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恐惧。 这江云起,心思当真缜密狠毒到了极点!他竟连她可能阳奉阴违、不肯喝药都算计在内,非要亲自上手,确保万无一失。真不愧是她熬夜写长评痛骂的角色。只是不知,原主究竟做了什么,竟引得他如此恨之入骨,非要置其于死地?原文对此竟无一字提及。 此刻的江云起,黑化值显然还未到后期那般视人命如草芥、无差别屠戮的地步,但这般心机与狠厉,已足够让人胆寒。 柳逢青出神地想着,唯有这样拼命转移注意力,才能勉强承受住那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注视。 “师尊,弟子先告辞了。”江云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尤其是那句“望师尊好好休息”,字字清晰,仿佛蕴含着某种恶意的期待。他甚至没有拂去身上可能沾染的雨气,只象征性地理了理衣袖,便脚步声轻快地远去了。 就在江云起身影消失在门外的瞬间,那道冰冷的机械音如期而至,在柳逢青脑海中清晰地响起: “叮——!” “主线任务【喝药】已完成。开始结算奖励……” “基础奖励:生命值 20%,修为值 5%。” “警告:检测到宿主摄入剧毒物质【蓖麻】。” “毒素判定中……判定通过,毒性生效。” “惩罚结算:生命值-10%,修为值-2%。” “最终结算:生命值净增长10%,当前总量15%;修为值净增长3%,当前总量3%。” “目标人物江云起好感值为-50%,黑化值为15%” 一连串的提示音砸下来,柳逢青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随即涌上的是一阵虚脱般的庆幸。赌赢了!她在这刀尖上,险之又险地抢回了一条命。 柳逢青是个谨慎的性子,尽管那江云起已经离开了,她仍屏息凝神,在心头默默计数,直到估算着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门外除了淅沥雨声再无其他动静,她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弛下来。 “呼……”一口绵长的浊气被她缓缓吐出。 她不再维持那僵硬的姿势,放任自己像个“大”字般瘫倒在坚硬的床板上。虽然床板依旧硌人,但体内那股无处不在、撕扯筋脉的剧痛已然消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虚浮的轻松感。 这久违的舒适让她生出了几分勇气。她小心翼翼地用手肘撑起身体,试探着将双脚挪到冰凉的地面上。扶着粗糙的床沿,她竟然真的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虽然双腿软得像面条,每挪动一步都伴随着清晰的酸胀和隐痛,但比起之前那种动弹不得、如同被凌迟的痛苦,眼下这点不适,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这个发现像一缕微光,骤然照进了她阴霾密布的心境。能重新掌控身体的感觉真好,哪怕只是这样虚弱地走几步,也让她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她慢慢挪到那面黄铜镜前,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如纸、却依稀能辨出清秀轮廓的脸。生命值恢复到15%,虽然远未脱离危险,但至少,她不再是那个只能引颈就戮的待死之人了。 这么想着,她缓步挪回了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系统播报里多出的那几项数据。【黑化值】与【好感度】倒是不难理解,江云起对她的恶意,她已切身领教,并不意外。唯独那【修为值】……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悄然滋生——难道,这副中毒已深、灵脉尽损的身体,竟重新拥有了法力? 这个猜想让柳逢青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她强撑着坐直身体,依着记忆里模糊的印象,模仿着电视剧中的姿势盘起双腿,闭上双眼,尝试进入冥想状态。她迫切地想知道,自己是否也能像原文中那些修仙者一般,施展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超凡力量。 原主在中毒前,法力就低微得可怜,属于玄清宗里垫底的存在。靠着宗门东拼西凑来的、不知转了几道手的粗浅功法,倒也真让她误打误撞练出个“火苗术”。只是那火苗孱弱不堪,细小如豆,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其掐灭。而身中“仙人叹”之后,更是灵脉枯竭,修为尽废,多年的苦修算是彻底付诸东流。 柳逢青摒弃杂念,努力感知着体内可能存在的任何异样。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即将放弃之时,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竟真的从丹田深处悄然蔓延开来! 那暖意极其微弱,游丝般缥缈,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力,在她枯竭的经脉中艰难穿行。柳逢青心中一动,集中全部意念,试图引导这丝暖流,循着身体里某种残存的本能记忆,缓缓汇向指尖。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紧紧盯着自己的食指。脑海中拼命回想着原主施展“火苗术”时的感觉——将那股微弱的气,凝聚于一点,想象其灼热,其光亮。 渐渐地,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痛。 一点比火星还要渺小的赤红色,挣扎着、闪烁着,极其勉强地在她指尖上方凝聚成形。它太小了,小得像风中残烛,光芒黯淡,仿佛随时都会湮灭。 柳逢青连大气都不敢喘,用尽全部心神去维持。然而,那丝暖流终究太过细弱,不过两三息的时间,指尖的灼痛感便迅速消退,那点微弱的赤红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噗”地一声,彻底熄灭,只留下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和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气息。 与此同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让她眼前发黑,差点瘫软在床上。仅仅是催生出这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火苗,竟像是抽干了她刚刚恢复的那点微末气力。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柳逢青靠在冰冷的床柱上,胸口剧烈起伏,脸上却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有疲惫,有无奈,但眼底深处,却悄然亮起了一点微光。 “现在发布支线任务:请宿主即刻寻找正在熬制姜汤的王强与李凤。” 第3章 第 3 章 脑海里再度响起的机械音,让柳逢青几乎有些麻木了。见任务后面没有跟着熟悉的惩罚机制,她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 可随即又提了起来,不对劲…王强李凤熬姜汤怎么花这么长时间。这么想着,她走到床边从枕下抽出了原主私藏的一块陶瓷碎片。 目前在屋里倒是安全,门都紧闭着,她摒弃杂念,决定先做复健运动确保自己能保命。于是她重新开始扶着冰冷的土墙,在逼仄的房间里一圈又一圈地缓慢行走。走两圈,便倚着墙歇息片刻,喘匀了气再继续。她必须尽快让这具身体恢复基本的行动能力,这是眼下唯一能抓在手里的依仗。 大约走到第二十圈,她恰好挪至门边。就在这时——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猛地炸开,仿佛有什么重物狠狠砸在了地上。紧接着,柳逢青的视野天旋地转,她愕然看到满天的木屑簌簌落下,而那扇原本低矮老旧的木门,此刻竟仿佛高耸得抵住了天花板。 不对……不是门变高了,是她倒下了。 直到后背传来结结实实的撞击痛感,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刺骨寒意的剧痛从腹部猛地炸开!她下意识地低头,只见温热的液体正不断从腹腔涌出,迅速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哇——”她控制不住地俯身,吐出一大口粘稠的、带着腥气的暗红血液。 “吱呀——” 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一股外力猛地推开。外面裹挟着雨水的冷风瞬间倒灌进来,冰冷的雨点密集地砸在她的脸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她感到眼皮越来越重,视野开始模糊、晃动。 一双绣着蓝色条状底纹的,最寻常不过的男靴,稳稳地停在了她的眼前。 透过那双靴子与地面的缝隙,她看到了……门后阴影里,歪斜倒着的两具躯体。那熟悉的粗麻布头巾,那壮硕的身形……是王强和李凤!他们周围,还有一道清晰、凌乱的血色拖痕,一直延伸向屋外的远处。 柳逢青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而沉重,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收缩。 她想起来了!原文中曾一笔带过,柳逢青死的那一天,正是玄清宗全员下山“历练”的日子,整个宗门,只留下了他们四人! “啪叽”瓷器碎片摔落在地上,血迹从她手心一路延伸至地面。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恍惚间,那道她此刻最不愿听到的、清朗依旧的嗓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在她耳边幽幽响起: “师尊,你可真难杀啊……费尽我心力了。” 冰冷,黑暗,以及那彻骨的、不甘的怨恨,彻底吞噬了她最后的知觉。 “恭喜宿主已完成【寻人】支线任务,现发放奖励:生命值20%,修为值5%。当前您的生命值为35%,修为值8%。” 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柳逢青却毫无欣喜之情。她僵硬地躺在硬板床上,脖颈像是生了锈,呆滞地扭向一旁,目光死死盯住那片熟悉的泥土地面。地面上有一个小水洼,正被从屋顶渗落的雨水砸出一圈圈混乱的涟漪。 雨……水洼…… 她涣散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缓缓扫过这间逼仄的屋子。随即,她猛地一个激灵——王强和李凤的尸体不见了!而他们两人,此刻正完好无损地站在床前,带着担忧的神情望着自己! 这个发现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悚然一惊,混沌的意识瞬间被驱散,彻底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被利刃贯穿的剧痛似乎还残留着幻影,隐隐作痛,可手指所及之处,衣衫完整,皮肤光滑,没有丝毫伤口。 她立刻心念一动,调出系统面板。上周目用命换来的生命值与修为值数据赫然在列,并未归零。 随后她有在被窝里悄悄施展手脚,活动正常,看来35%生命值就足以面前支撑她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哎呦!醒啦?”那熟悉的、带着些许市侩的妇人声音再次响起。这句话柳逢青前几个小时才听过一遍。她大脑飞速转动着,倒也大致猜到自己的处境了,她似乎重生了,现在是二周目。 她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投向那处漏雨的屋顶。上周目濒死时,她只看到了地上的水洼,却忽略了水源本身!这样一想她才明白了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线索。那江云起竟是足足在屋顶利用那落雨处的缝隙观察了她不知多久。难怪他摸清了自己路过房门的时机,难怪她会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就这点疏忽竟是要了她的命!! 思绪在电光石火间飞转。现在绝不能开口说话,更不能表现出病情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按时间点来推算,江云起现在正在窗后看着,当务之急,是如何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阻止王强和李凤走出这个屋子,避免他们像上周目一样惨遭毒手。 倒也不是她圣母心,只是她想,多个人就多了份对抗江云起的力量,她不想独行。 瞬息之间,一个念头已然成形。她抬起眼眸,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眶里已迅速蓄满了泪水,如同蒙上水雾的琉璃。那细长的柳眉痛苦地轻蹙着,苍白的脸颊因压抑的哭泣憋出一抹病态的潮红。她就这样静静地、哀戚地望着二人,轻轻咬住失了血色的下唇。 她在大学时代曾是戏剧社的社长,调动情绪、掌控肢体不过是基本功。此刻,她将自己完全代入了这个濒死绝望,却又对同门充满依恋的角色之中。 这模样李凤瞧了心疼的很,她想,任谁年纪轻轻便要直面死亡,都会怕的,师妹此刻心里不知该有多煎熬。她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会说漂亮话,只能倾身向前,用自己最朴素的关怀,放柔了声音试探着问: “小青儿…是不是心里害怕了?”她顿了顿,目光里满是诚恳的安抚,“要是想师兄师姐留下来陪着你…你就点点头,好不好?” 柳逢青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心底却因这意料之外的顺利而掠过一丝暗喜。这对师兄师姐,远比她想象的更要心软和善解人意。 见二人依言留在了屋内,一个大胆的计划迅速在她心中成形。 她佯装出极度虚弱的样子,用手肘吃力地撑着床板,想要坐起身,却又“无力”地跌回去几分,期间还夹杂着几声有气无力的咳嗽。她摸索着掏出一方旧帕子捂住嘴,肩膀微微耸动,仿佛在压抑着喉咙里的腥甜。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却看似无意地、颤巍巍地探向床边那扇小窗上挂着的、洗得发白的粗布帘子。 “小心点儿,女娃!”王强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搀住她的胳膊,助她坐稳。 就在这个瞬间—— “哗啦!” 那面粗白帘子被柳逢青佯装虚弱且失控的手一把拽落!光线骤然涌入,也彻底暴露了窗后的一切。一个病人情急之下失手扯掉点东西,合情合理。 柳逢青的目光,顺势落在了床头那面黄铜镜上。镜面清晰地倒映出身后窗外那个猝不及防、来不及完全隐匿身影的少年——面容清俊,却带着一丝被撞破的惊愕。 柳逢青在心中冷冷一笑,果然在这里。 终究是年少,尚未修炼出日后那般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深沉城府。此刻计划败露,江云起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狼狈,随即那目光便沉了下来,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阴鸷而锐利地钉在柳逢青的背上,几乎要刺穿她单薄的衣衫。 “哎呀!”李凤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顺着柳逢青的目光望向窗口,这才发现窗外的少年,不由得惊呼出声,“云起?你这孩子,怎么站在这里?” 窗外,江云起脸上的阴鸷如同潮水般退去,快得仿佛只是错觉。他迅速垂下眼睑,再抬眼时,已是一副带着些许不安与恭顺的模样。 “师尊,师叔,师嫂。”他低声唤道,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局促,“弟子……弟子只是担心师尊的病情,又怕贸然进屋会打扰师尊休息,所以才守在窗外,想着若听到师尊有何需要,也能及时应声。” 他这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配上他那张尚且稚嫩且俊秀的脸庞,极易让人心生怜悯,觉得这孩子只是过于担忧,方式欠妥罢了。 柳逢青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她转眸,目光穿过李凤和王强,落在窗外的江云起身上。 她这番行为虽惊险,但确是以退为进,顺势将这个危险的观察者从难以监控的窗外,拉进相对可控的屋内。她很清楚,将毒蛇放在眼前,远比让它隐匿在暗处,要稍微安全那么一点点——至少,她能看着他在做什么。 第4章 第 4 章 李凤闻言,脸色果然缓和了不少:“原来是这样……快进来吧,外面雨大。” 江云起依言步入,姿态恭顺地立于床尾,一副乖巧弟子的模样。 柳逢青却没错过他垂眸时,那抹掠过自己身上的、冰冷的探究。 屋内因多了一人而更显拥挤,空气仿佛凝滞,只有雨声敲窗。柳逢青心中冷笑,目光扫过王强壮硕的身躯和李凤敦实的体格——有他们在,眼前这瘦削的少年若想硬来,绝无胜算。 她终于能仔细打量这个便宜徒弟。 少年束着简单的黑色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颈侧。洗得发白的青灰布衣松垮挂着,袖口磨损,露出清瘦腕骨。他生得极好,眉眼昳丽,偏偏那双微挑的眸子幽黑沉寂,映不出半分天光。 “师尊为何从方才便直勾勾地盯着弟子瞧?”他坦然迎上柳逢青端详的目光,声音清冽,“可是弟子脸上沾了东西?” 危机暂缓,柳逢青这才适时开口,语气敷衍:“你长得极像我的一位故人。” 江云起唇角微弯,未置一词。 屋内陷入微妙的寂静。柳逢青心知必须掌握主动权,她轻吸口气,未语先咳,用旧帕掩唇,声音带着虚浮与依赖: “师兄,师姐……方才我迷迷糊糊,像是做了个极可怕的噩梦……”她目光怯生生地扫过二人,“梦里……你们出去了,就、就再也没回来……” 李凤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傻丫头,就是个梦罢了!我们这不是好好在这儿吗?” 王强也粗声安慰:“对!师兄师姐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柳逢青正想顺势提出让江云起也留下,屋外却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喧哗——是提前归来的历练弟子们。紧接着,敲门声响起,门外少年催促王强李凤前去帮忙清点物资。 柳逢青心念电转,立刻强撑出理解的笑容:“宗门事务要紧,你们快去吧。我……感觉好多了。”她看向江云起,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让云起留下来照看我便好。外面人多事杂,你年纪小,就别去凑热闹了。” 江云起垂眸恭顺应道:“是,弟子谨遵师命。” 王强李凤又叮嘱几句,这才匆匆离去。 屋门关上的瞬间,空气陡然一变。 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柳逢青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已变为毫不掩饰的、带着审视与冰冷笑意的直视。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终于,江云起动了!他悄无声息地逼近,指间利刃寒光一闪—— 柳逢青等的就是此刻! 在他发难的瞬间,她如猎豹般弹起,动作快得只余残影。扣腕、夺刃、擒拿、压制——一系列动作流畅狠准,不过瞬息,已利用预藏的麻绳将他牢牢缚住,捆在了椅子上。 整个过程,她只稍稍喘了几口粗气。 她拉过椅子坐下,慢条斯理地斟了杯茶,氤氲热气模糊了她含笑的眉眼。 “想不想喝杯茶?监视我一天,挺累吧。”她顶着少年那欲将她拆吞入腹的凶恶眼神,笑眯眯地问。 江云起侧过头闭目不语,耳根却难以抑制地烧红起来——这绑法,他在流浪时见过,意味着极致的羞辱与掌控。 柳逢青见状,伸手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正视自己,另一只手冷不丁将茶水灌入他口中。 “说吧,为什么总往我这下毒?”她声线依旧轻柔,指尖却漫不经心地捋过他因挣扎而凌乱的衣领,“师尊怎么教你的?穿衣要得体。” 她俯身,凑近他耳边,如同情人低语,却字字冰冷: “我不知道你又下了什么毒,但我知道,你必有解药。若还想活命,就乖乖配合。”话音未落,她抬手,不轻不重地扇在他一侧脸颊上。 “目标人物好感度 1。”系统提示音突兀响起。 柳逢青:? 她从不错过任何实验机会,反手又扇了一下另一侧。 “目标人物好感度 1。” 柳逢青眸光微闪,佯装未闻。她站起身,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我要你同我绑定‘缘’术,从此,非我允许,不得踏出我视线外半步。” 江云起猛地抬眼,愕然之中,终于露出一丝符合他年龄的怔忡。体内的药效开始发作,热流横冲直撞,头晕目眩——这是他亲手调制的毒药,自食其果。 此刻的柳逢青,与他记忆中的师尊,虽性格底色相似,但他也明显感知到了细微的不同。 体内药力翻腾,如烈火灼烧经脉,又如寒针刺骨,冷汗瞬间浸湿了他单薄的衣衫。他咬紧牙关,抵抗着那阵阵眩晕,从齿缝间挤出声音:“……休想。” 柳逢青似乎早有所料,她并不动怒,反而好整以暇地又斟了半杯茶,放在鼻尖轻嗅,仿佛在欣赏什么琼浆玉液。“哦?”她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戏谑,“看来你是不打算要解药了?这‘缠丝’的滋味,不好受吧?听说半个时辰内若无解药,经脉便会逐渐萎缩,修为尽废都是轻的……你辛苦潜伏,总不会是为了做个废人吧?” 她每说一句,江云起的脸色便白上一分。她怎么会知道这毒的名字?甚至连药效都一清二楚!这绝不可能是在诈他。眼前的柳逢青,陌生得让他心底发寒。 “你……究竟是谁?”他哑声问道,目光如鹰隼般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破绽。 柳逢青放下茶杯,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脸上的笑意淡去,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平静:“我是你的师尊,柳逢青。以前或许是太过宽纵,才让你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从今日起,规矩,得立起来。” 她伸出手,并非要打他,而是用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眉心,一股微弱的、却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暖流渗入,暂时压下了他体内肆虐的药性,让他获得片刻清醒。 那暖流是她取出的1格生命值。看来这生命值还能转移给他人。柳逢青又发现了个新用途。 “选择权在你。”她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与我绑定‘缘’术,你才有解毒的机会,你我之间过往恩怨,我可以暂不追究。不然,你就带着你的骨气和秘密,在这里慢慢变成一摊烂泥。” 江云起死死地盯着她。他来玄清宗的目的还未达成,自是不愿意就这样死去。 他闭上眼,浓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几乎是从喉咙深处逼出三个字:“……我同意。” “很好。”柳逢青并不意外。她迅速收敛心神,回忆起那本《唯我独尊》中关于“缘”术的记载——这算是原著前期一个颇为鸡肋的设定,发动条件苛刻,需双方“自愿”,效用也仅是感知方位与情绪,对提升战力毫无帮助,故而很快被主角弃之敝履,她当时还吐槽作者浪费设定。没想到,此刻竟成了她绝境中的救命稻草。 她集中意念,依照记忆中的音节,念动那段古老而简短的咒语。同时,她抓起江云起被缚的手,强迫其指尖与自己相触 咒语完成的刹那,两人指尖同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仿佛被无形的细针扎了一下。紧接着,一道极淡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红色光丝在他们的小拇指上一闪而逝,迅速隐没。 一种奇异的连接感瞬间建立。 柳逢青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汹涌而来的、属于江云起的情绪——强烈的不甘、蚀骨的怨恨、一丝慌乱,以及那被死死压抑在最深处的、对于毁灭和死亡的恐惧。这情绪的浪潮如此猛烈,让她呼吸都为之一窒。 而江云起,则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了柳逢青心底那片冰冷的警惕,一种如履薄冰的谨慎,以及……一种与他类似的,对死亡的深刻忌惮。没有他预想中的得意或掌控的快感,只有一种沉重的、仿佛背负着什么的决然。 这感觉让他微微一怔。 柳逢青率先从那情绪洪流中挣脱出来,她定了定神,动手解开了江云起身上的绳索,但两人都知道,那条无形的“缘”之线,比这麻绳要坚固千万倍。 江云起从怀中取出一个粗糙的小瓷瓶,倒出一粒乌黑的药丸塞进嘴里。 药丸入腹,一股清凉之意迅速化开,抚平了灼痛与寒冷。江云起缓过一口气,再抬眼时,已恢复了那副阴沉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柳逢青坐回床边,恢复了那副病弱的姿态,只是眼神锐利如刀,“第一个问题,王强和李凤,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们?” 江云起活动了一下被勒出红痕的手腕,闻言,嘴角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我原先以为是他们次次为你解毒,这样的阻碍我怎能不清除。” 柳逢青心中一震,原来如此!一周目的悲剧,竟源于此。她面上不动声色:“第二个问题,为何一定要杀我? 这一次,江云起沉默了许久。久到柳逢青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抬起眼,那双幽黑的眸子直视着她,里面翻涌着一种柳逢青无法完全理解的、浓稠的黑暗。 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笃定道:“你不是柳逢青” 柳逢青愣住了。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王强和李凤归来的脚步声,以及他们略显疲惫的交谈声。 “师妹应该睡了吧?唉…也不知能否撑过明天” 屋内的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方才那剑拔弩张、生死相搏的气氛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 当李凤推开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柳逢青依旧虚弱地靠在床头,脸色苍白,但气息平稳。江云起则安静地侍立在床尾,低眉顺目,甚至主动拿起一件外衫,轻轻披在了柳逢青肩上,动作略显生涩,却足够“恭敬”。 “师兄,师姐,辛苦你们了。”柳逢青露出一抹疲惫而感激的微笑。 李凤见状,鼻子一酸,强忍下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她上前紧紧握了握柳逢青冰凉的手,声音有些发哽:“不辛苦……你、你好好休息,别操心这些。” 她看着柳逢青似乎比之前清亮些的眼神,心中只当是骇人的回光返照,越发难过,几乎不敢与她对视,生怕泄露了情绪。 王强也局促地站在一旁,那双粗粝的大手不安地搓着,往日洪亮的嗓门此刻压得极低,只笨拙地重复着:“对,对,你好生歇着,好生歇着……” 那憨厚的笑容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悲悯与无力。 他们二人几乎是落荒而逃,不敢在这充满“最后时光”意味的房间里多待一刻。 李凤那句“云起真是懂事,把你照顾得很好。”带着沉甸甸的未尽之语,飘散在关门后的寂静里。她完全没注意到,江云起在听到这临终托孤般的“赞誉”时,那微微僵硬的指尖,以及通过“缘”术传递给柳逢青的那一丝混杂着讥讽与厌烦的冰冷情绪。 屋内再次只剩下师徒二人。 柳逢青指了指墙角的草席,对江云起道:“今夜,你便睡在那里。” 江云起没有反驳,默默走到草席旁坐下,背对着她。 油灯被吹灭,月光透过窗纸,洒下朦胧的清辉。 一片黑暗中,感官变得格外敏锐。通过那根无形的“缘”线,柳逢青能模糊地感知到江云起并未入睡,他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在黑暗中保持着警惕,内心充满了混乱的情绪——有杀意,有算计,还有一丝…不安? 而柳逢青自己,也毫无睡意。她成功制服了江云起,绑定了“缘”术,暂时化解了眼前的杀身之祸。但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身边躺着的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而她要做的,是在五年内,将这个炸弹的引线拆除。 这条路,注定步步惊心。 她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在心底默默腹诽 看来,光是拴住还不够。得想办法降低他的黑化值才行。柳逢青感到一阵头疼。 与此同时,她清晰地感知到,身后草席上的少年,在捕捉到她这缕嫌弃的情绪时,竟是兴奋地心脏狂跳。 疯子的世界柳逢青是真的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