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组合逆袭顶流指南》 第1章 第 1 章 第一章 距离“声动未来”配音大赛组队截止只剩最后两分钟。 一号排练厅 “干不干?”池序问。 “干!” 言愈抢过旁边工作人员手里的登记表,几乎是砸在墙上,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声,飞快签下两人的名字。 “言愈!池序!组队成功!”工作人员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赶紧高声宣布,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言愈的指尖擦过登记表上未干的墨迹,“言愈”和“池序”两个名字的笔迹洇在一起,像一道伤口,撕裂共同的封印。这不是幻觉。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言愈,被声优联盟处处针对,池序,被行业大拿澜总雪藏三年,他俩,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弃子”,竟然组队成功了。 就换成刚才,他都不能相信他和池序能做搭档。 一小时前。 言愈看着空荡荡的搭档栏,特别焦躁! 他刚推开三号排练厅的门,结果一股低气压扑面而来。 来自“声立方”的林烨和霍屿川正围着一个穿白色连帽衫的男生。 “你那意思是就情绪到位就行了呗?”林烨高高在上道,一脸嘲讽。 白色连帽衫理都不理他们,一只马克笔在手上转的飞快。 言愈皱了皱眉,拽了拽霍屿川了解了下情况。然后他伸手一把拽住比比划划的林烨,小声说道:“林烨,他是觉得人物快要死了说话不可能清楚。” 林烨一听,冷冷看着言愈:“吐字不清怎么还有理?” “没有,我觉得你说法很到位。”言愈说道,“你的吐字一直都很漂亮。” 白色连帽衫向这边看了过来,像看智障一般! 言愈没搭理他,陈述自己看法:“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的情绪观众都觉得没意思,那谁还会注意你的吐字啊?这次配音比赛,舞台上得画面听说都配着台词的。” 他这么一说,林烨也陷入了思考。 “而且,你们声立方派你来,不就是冲冠军吗?”言愈压低声音说,“你现在把事闹大了,导师们会怎么想?” 说到冠军,林烨明显自信起来,觉得言愈说的有道理。但他刚刚和一个素人争辩情绪和吐字的事,绝不能服输,好歹他是有作品的人。 见林烨眼神松动,言愈马上递了个漂亮的台阶,说道:“林哥,你的意思是情绪是灵魂,吐字是骨架!骨架重要,灵魂也重要,对不对?” 林烨连连说是。 “情绪都抓不住,你吐字再漂亮,观众能感受到什么?”白色连帽衫冷冷地说。 嘿,这人还没完了是吧。言愈这小暴脾气也压了又压。因为他注意到,白色连帽衫地搭档表上也是空白。 霍屿川实在忍不住,出言讥讽道,“池序你个做后期的,懂什么配音。” 白色连帽衫,就是池序,眼神冷冷扫过他们,闭上眼睛不再吱声。 “就是,都被澜总雪藏三年的人了,让你参赛就是陪跑而已,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大家都沉默了。 言愈看见池序握笔的手攥得很紧,估计手心都有指甲印了。 接下来,工作人员安排他们到话筒前自我展示一段,自由选择搭档。 “大家好,我是L大的大三学生,我叫言愈,主修播音主持。我还没有签工作室。”言愈不卑不亢地说。 言愈接过工作人员递的台本,看了下人物小传和前后情节,确定了声线和情绪,朝录音师点头示意一下,就开始他的表演,直到最后一句“留下的人应该是我”说完,他深呼了一口气。 “不错,真的不错。”节目组特邀教授被一下午的基本功教学折磨得现在看言愈特别顺眼,“有几个地方的气息拿捏的不够准,其余都非常好!” 三号厅选组结束了。工作人员前脚刚走,排练厅的低气压瞬间变成了火药味。有人抱臂堵在言愈面前:“播音主持,了不起是吧?”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卫礼。他的本音和他在广播剧里的公子音倒是很接近,就是气质差了十万八千里,不但不公子,还有点老大的感觉。 “欸,卫礼,怎么说话呢?”刚才言愈帮了林烨,现在林烨自然得帮着他说话。 “什么怎么说话?”卫礼的背后是“声优联盟”工作室,他不惧林烨,“你因为他帮你说了几句场面磕,就要护着他了?” 卫礼斜着眼睛瞄了一眼林烨,恶毒地一笑:“那你和他一组呗。” 林烨没说话。且不说他有自己的搭档。就是没有,他也不会考虑一个没有工作室背书,只有校园比赛经验地“新手”做搭档。 言愈看了卫礼一眼,没有说话。大赛在即,他不想惹是非。但是就这么走了,也不是言愈的风格。 “卫礼,是吧?”言愈眉头微微一皱,瞟了一眼那人,冷冷说道,“我还就是L大播音主持的,怎么着吧?” 他打量了一下卫礼的非主流白毛,抬起下巴说道:“不服憋着,等赛场上见真章!” 言愈硬气地说完,收拾一下书包,离开排练厅,用一扇门狠狠把那些“抱赵老师大腿”“没作品傲个屁”“连工作室都签不上”之类的屁话摔在后面。 出门他就后悔了。他刚才只顾痛快嘴了,忘了他是来选搭档的。算了吧,看这样,这个厅里的人不会选他一个刺头的。 比赛是从海选上来的50人自由搭档,两人一组,然后进行淘汰赛。可是,L大报名的就他和他的对头张洄。他们俩是不可能组队的,不打起来就不错了。 早知道这么麻烦,还会碰上卫礼,言愈就不会答应辅导员来这受罪了。 “孙子,接电话,我是你爷爷!”这别致的电话铃声一听就是丁绎那傻缺。 “嘿,言愈,怎么样啊你?你的搭档找着没?”丁绎妩媚的言愈想要给他打码的声音飘了出来。 “孙子!”言愈郁闷地踢了一脚石子,“有屁快放。” “火气这么大?”丁绎那头的背景音是游戏技能的轰鸣,“说正经的,我刚偷听到个消息,‘声优联盟’就是卫礼所在的工作室放话了,说哪个选手敢选你,就是跟他们过不去。” 言愈捏着电话的手指瞬间收紧,手机壳边缘都硌进了掌心。原来是有人捣鬼。可是他何德何能啊! 这回搞不好自己要真要创造L大历史了。 “非著名配音演员言愈同学因没有搭档遭遇声动未来大赛首轮淘汰。据悉,该同学是本场比赛有史以来第一位因搭档问题而被淘汰的。我们来看具体详情。”言愈为了调整心态,顺便口播了一段,声音里满是浓浓的自嘲。 “扑哧”,一声轻笑从旁边树后传来!有人偷听!言愈赶紧低着头,耳朵发烫,尴尬地快步走向一号排练厅。 在这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用意向表的方式选择搭档。如果还没有,他就准备回校,连荆条都准备好了。 一号排练厅是最大的。言愈算了一下,如果贺岩导演凑齐50人,那肯定还有一个人单着呢,是谁呢? “言愈,怎么你的搭档还没有吗?”张洄看着言愈,千年第二的不甘全写在脸上,“你厉害,你第一,怎么没人选啊?” 正在言愈尴尬得想刨个地缝钻进去,只听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像山泉水一样清澈纯净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不好意思。” 工作人员吕畅赶紧把人拉过去:“你可算来了,手机不接,微信不回,我要急死了。” 言愈一听,是认识工作人员的人,自己肯定没戏,便收回目光,继续在人群里搜寻他未来的搭档。同时耳朵还是下意识捡拾了一些信息,比如: “吕姐,我刚刚在三号厅选搭档来着。不好意思哈。”那个山泉水般的声音又响起,“一号厅如果选不到,我就回去了。” 言愈心里嘀咕:声音是真好听,像初春山涧里流过的泉水,清冽又温润,可惜态度不咋地,连基本的时间观念都没有。 剩下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言愈把摊在桌上的气息训练笔记叠好,重重叹了口气。 刚才组队意向表传了三轮,他的名字旁始终是空的。很简单,没人愿意赌一个“没主役作品、还可能人”的新人。 言愈刚要起身,身后忽然传来“哗啦”一声轻响,像是台本掉在了地上。转头时,他看见那个穿白色连帽衫的男生正弯腰捡台本,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线,手里捏着支没盖笔帽的马克笔,笔尾转得飞快,划出一道残影。 “最后五分钟!还有没组队的吗?没组的算自动放弃首轮资格!”工作人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明显的催促意味。 言愈攥了攥笔记本,指腹蹭过纸页的纹路,犹豫两秒后还是走了过去,停在连帽衫面前,声音带着点不确定:“那个……你要是还没搭档的话,我们要不要试试?” 那人终于抬了抬头,帽檐下的眼睛亮得像藏了星辰大海,漫不经心的视线先扫过言愈手里印着“L大播音系”的笔记,再落回他脸上,开口时,声音竟然就是刚才迟到的那个“山泉水”:“你是科班的那个?” “嗯,L大播音系大三。”言愈心想,破罐破摔算了,他被声优联盟针对,连帽衫又被澜总雪藏,说不定还能负负得正,至于之前争论的“情绪和吐字哪个重要”,先放放也无妨。 “行。”他没多废话,把手里的台本递过来一半,马克笔在“角色A”那栏飞快画了个圈,又看了言愈一眼,语气平淡,“我基本功一般,吐字偶尔会飘,但戏感……应该能补。”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句,目光却扫过言愈的手机,“非著名配音演员,我刚才在树后听见两句。” 言愈一愣,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被声优联盟针对的。那他…… 没等言愈反应,连帽衫已经站起身,马克笔在指尖停住,眼神里的漫不经心褪去,多了几分决绝:“我们两个被他们看不上的‘弃子’联手,把这场子搅个天翻地覆。” 他朝言愈伸出手,“干,还是不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排练厅里的嘈杂声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响,敲在言愈心上。 言愈看着那只伸在面前的手,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浑身写满“麻烦”却又光芒夺目的人。 退一步,安全,却意味着接受“被封杀、被淘汰”的命运,认了“凑数”的标签。进一步,可能是万丈深渊,也可能是……绝地逢生。 去他妈的声优联盟!去他妈的雪藏! 言愈猛地抬手,没有丝毫犹豫,紧紧抓住了池序伸出的手,像是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也像是握住了一把反击的武器。 言愈收回神,看向池序。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跟池序组了队。 就在这时,排练厅角落传来“哐当”一声,是椅子被猛地推开的声响。言愈抬头一看,只见卫礼脸色阴沉得能滴出一季洪涝灾害。他快步走过来,眼神不善。 卫礼死死盯着池序,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里满是怒意:“池序,澜总放你出来,是让你当个安静的陪跑!你这是在找死!” 池序终于吝啬地给了他一个正眼,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回去告诉澜总。”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排练厅,压过所有嘈杂,“三年前他没能按死我,现在,更别想。” 说完,他重新戴上耳机,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在外。那支马克笔再次在他指间旋转起来,像一个蓄势待发的武器,透着随时准备反击的锋芒。 言愈站在他身侧,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疯狂跳动,有一种几乎要破膛而出的战意。 “叮”一声通知。 言愈晃了晃手机,界面是节目赛程,“第一轮的对手名单公布了。” “嗯。” 池序一脸爱谁谁的样子。 “我们的对手是,”言愈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念出那个名字,“‘声优联盟’——卫礼。” 池序转笔的手一顿。冤家路窄,第一场就是生死战。 第2章 第 2 章 第二章反常规共振 言愈想了想,走到搭档前面站好。山泉水停止了手中的转笔,眉毛一挑:“有事儿?” 言愈打开手机微信,打开二维码,“加个微信吧,联系方便。” 山泉水抬了抬帽檐:“我叫池序。‘池塘生春草’的‘池’,‘井然有序’的‘序’。” 他扫了言愈的二维码。“嘀”的一声过后,池序看着言愈的微信名笑了笑说:“你微信名就叫言愈啊?还挺直接。” 言愈点开池序的主页,想看看不直接的微信名是什么样子。跳出七个字,“且插梅花醉洛阳”,嚯,够狂。备注好“池序”的名字,言愈问道,“咱们选本子吧。” 节目组在第一轮比赛中比较宽松,让自己选剧本。池序推荐《重生之门》,是启航工作室正在录制的广播剧,他做过这个剧的后期,相对熟络一些。 哦,厉害!”言愈双手点赞道,“我就配过一些群杂或者小协役。没碰过后期。” 池序轻轻地叹了口气。 言愈凑过去翻了两页台本,正好看见池序在某句台词旁标着“气声沉底,藏点狠劲”,字迹和之前捡台本时见的一样,利落又带点随性。 池序没搭话,把台本推了过去,马克笔在“男主”那栏画了个圈:“你科班出身,吐字稳,可以试试男主。我补男二的戏,刚好能搭。” 言愈刚把台词在心里过了一遍,就见池序已经靠在墙角翻起了台本,马克笔在指尖转得飞快,偶尔停在某句台词旁,画个细碎的圈。 他凑过去,正好看见池序在“你明明知道我不能走”这句下面,写了行“气声压半拍,像被掐住喉咙一样”。这和言愈刚才标的“重音落‘不能’,咬实情绪”完全是两个路子。 “这句话的情绪,得强硬些吧?”言愈忍不住指了指那句台词,“角色的性格不就是这样?” “但是角色刚丢了至亲,哪来的力气‘咬实’?”池序抬眼,帽檐下的眼睛半眯着,没了那股漫不经心,“他要护着剩下的人,硬刚是装的,气声里藏着慌,才够戳人。” “气声?”言愈下意识反驳,维护着自己刚才的标注,“处理不好就容易显得虚浮。像这种情境,咬字实一点更能体现角色的决心吧?我觉得气声大部分都是敷衍的表现。” “那也不能一概而论。”池序也有自己地想法,“那虚弱垂死的状态,用气声才能传递出生命在流逝的感觉。” “你那是个例。”言愈坚持己见,“绝大部分情况下的气声都是不必要且敷衍的一种方……” 言愈突然停了下来,心脏擂鼓般地响。 池序刚刚凑到他耳边,用气声说:“现在你感觉呢?” 感觉,那感觉就像一路的芬芳还有婆娑清波,春天来了,花都开了。言愈感觉自己想大声歌唱《春天的芭蕾》。 然后池序又拉开距离,恢复正常声线说:“现在,你感觉呢?” 欸,怎么,刚才脑子里的bgm刷的一下都不见了? “那也得在吐字清晰的基础上才好用。”言愈明白池序的意思,有些场合是得用气声。 不过,带着情绪还能吐字清楚的气声绝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想处理的再有点层次感就更不容易了。 “嗯,我同意你的说法,我以后再练练吐字归音。”池序听完言愈的发音,意识到了发音清楚的重要性,“我觉得,下回配那种濒临死亡的戏时,可以找语义当中的某一个词的逻辑,把每句话的逻辑串起来。” 他点了点手中的笔,急切地寻找着恰当的比喻:“就像珍珠一样,挑那么一两个字给清楚一点,可能会好一点,我们下次可以尝试一下。” 俩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门口传来一声嗤笑。 是卫礼,身后还跟着两个“声优联盟”的人,手里晃着意向表:“哟,凑数组合还挺认真?真以为自己能拿冠军啊?” 卫礼刚刚收到声优联盟的消息,一定要想办法,最好让言愈和池序知难而退,主动放弃比赛。 他朝那两个伙伴笑着说:“这要是台上一个念新闻,一个飘得听不见,都拉低咱们这个节目的层次!” 言愈刚要开口,池序已经站直了,马克笔“咔嗒”按上笔帽,冲着言愈说:“咱俩再过一遍,这回按我说的试试。” 言愈立刻明白了池序的意思,不接招,对方就像打在棉花上,有多大劲儿也都泄了。 这种无视,其实更打脸。 果然,卫礼嘁嘁喳喳了一通发现人家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他就像条大黑狗似的对着太阳嗷呜了半天,结果发现太阳东升西落,不会因为它改变一点。 大黑狗很生气:“你们等着!我让你们练!” 黑狗帮走了。世界恢复了安静。排练厅的人几乎都走了,只剩言愈和池序,因为组队最晚,所以必须加练几次。 言愈对着镜子练气息,练到嗓子发紧,刚要找水,就见一瓶常温矿泉水递到眼前,是池序。 言愈接过水,指尖碰到瓶身的凉意,忽然又回味起刚才池序在他耳边说的那几句话“现在你感觉呢”。他不禁摸了摸耳朵。 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才想起还没问对方的来头:“你之前配过主役吧?听你的戏感,不像是新手。” 池序的笔顿了一下,迂回地回答道:“没签工作室,瞎配过几个小角色。” 正说着,门口传来脚步声,是“江淮办公室”的江老板,江淮导师。 他手里拿着个文件夹,路过时往他们这边扫了一眼,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有点意外:“你们是最后组队的那俩小伙子吧? 别急,明天上午十点,来我这过一遍戏,好好磨合一下。加油!” 江淮比了个耶的手势,又匆匆忙忙走了。 江淮走后,排练厅又静了下来。言愈看着台本上一深一浅的笔迹,忽然觉得“凑数组合”这四个字,好像没那么刺耳了。 他侧头看池序,对方正低头转笔,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这个人,好像比他想的要藏得深。 “对了,”言愈忽然想起什么,“明天过戏要带简历,你……”话没说完,就见池序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池序,配过《窝囊废》《乱云飞渡》”,没了下文。 跟正主一样,简历也透着“爱看看不看滚”的不耐烦气质。 言愈看着那两行字,忽然笑了:“你这简历,也太敷衍了吧?” 池序抬眼,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本来没想报名,吕姐硬拉我来的。”他把纸塞回口袋,马克笔又转了起来,“不过现在……好像也不算亏。” 第二天,距离正式比赛还有一天时间。 江淮的办公室没等来常规过戏,倒先迎了场“设备危机”。上午九点五十,隔壁录音棚的备用麦像约好了似的全坏了,而原定十点录“导师示范片段”的苏离还被堵在路上,节目组急得团团转。 “江淮,您一定要帮我想办法。你可是我的亲大学同学啊!”总导演贺岩十分霸道地说,“不然,您就等着给我收尸吧。甲方爸爸会把我片成一片一片的。” “可这设备问题……”江淮也没想到,昨天检查还好好的话筒,今天怎么就想不开集体罢工了呢? 江淮一眼扫到门口的言愈和池序:“你们俩,来救个场。” 言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了录音棚。 江淮丢过来一段临时改的“雨夜诀别”台本:“就这段,麦只剩一个好的,还有点电流杂音,你们自己分配。” 录音棚的灯亮起来,电流声“滋滋”飘在空气里。言愈捏着台本,刚想跟池序商量谁主音,就见池序已经戴上了耳机,指尖在调音台的按钮上飞快按了几下。 他居然会调设备?有意思! “电流杂音能盖掉部分气声,正好配‘濒死独白’。”池序的声音透过耳机传过来,比平时沉了半度,“你用‘实声’托底,念角色A的台词,压稳节奏;我用‘气声’叠在后面,补角色B的回应,藏在杂音里,做出‘幻觉’。” 这是言愈从没试过的配法。常规搭档都是分台词,哪有“声线叠层”? 但时间不等人,录音键按下的瞬间,他深吸一口气,用腹式呼吸稳住声音:“你不能走,这是你的家。” 话音刚落,一道清冽的气声就从杂音里钻出来,像雨夜里贴在耳边的私语:“可我的家,早就没了啊……” 言愈的实声稳得像地基,池序的气声飘得像雾,电流杂音居然成了天然的“滤镜”,把两种截然不同的声线缠在了一起。 录到**处,角色A喊“留下”,言愈的声音刚提上去,池序突然伸手,在调音台上拨了个键,他把自己的声线调得更虚,像快消散的影子,贴着言愈的台词:“我留不下了……” 录音停的瞬间,棚外静得能听见呼吸声。卫礼的脸白了,刚才还嘲讽的表情僵在脸上。 江淮走过来,反复听了两遍,突然笑了:“你们俩,把‘遗憾’配出了‘共生感’,一个靠基本功扎稳根,一个靠戏感造意境,虚实结合,这操作比我想的有意思。” 言愈摘下耳机,才发现手心全是汗。他转头看池序,对方正低头拧调音台的旋钮,帽檐下的耳朵有点红。 刚才情急之下,他伸手按按钮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言愈的手腕,不知怎的,现在还在发僵。 “你还会调设备啊?”言愈忍不住问。 池序的动作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个旧的调音器,外壳上有道划痕:“以前在录音棚打零工,学过一点。” 正说着,苏离匆匆赶来,听说他们救了场,特意听了片段,指着录音屏上两道交织的声线:“你们俩的声线,有种‘反常规共振’,一个硬,一个软,却能刚好补上对方的缺。明天的比赛,就用这个思路排,肯定出彩。” 走出办公室时,阳光刚好照在走廊上。言愈看着手里的台本,上面还留着池序刚才画的小记号,在“气声叠层”的地方,画了个小小的声波符号。 他忽然觉得,这场“凑数组队”,不仅遇见了“搭档”,还刚巧撞上了一个能跟自己“声线合拍”的人。 小小声和大家分享一个创作时的彩蛋~ 池序的微信名“且插梅花醉洛阳”,来自南宋词人朱敦儒的一句词。全文特别狂放不羁,开头就是“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大意是:我是天上掌管山水的官,老天爷就让我这么狂!) 是不是瞬间就懂了池序那藏在清冷外表下的傲骨?而言愈,就是那个能读懂他这份“疏狂”的人。 至于我们组合的名字“池言”(池序 言愈),灵感来自于谢灵运的“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这句诗描绘的是初春万物新生的景象。 我希望“池言”组合也像这破土而出的春草一样,充满希望,用声音唤醒一个新的世界。 把这些小心思分享给你们,感觉笔下的人物和大家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第三章 意外接踵而至,找个庙拜拜吧。 结果当天下午,又一个麻烦找上了他们。言愈都觉得,他和池序是不是应该找个庙拜一拜了。 “不好了!”吕畅拉开排练厅的门,打断了正在抠《重生之门》一句台词的两个人。 “吕姐,怎么了?慢慢说。”池序把笔帽咔哒一下扣回马克笔上,淡淡地说。 吕畅一路小跑过来,现在上气不接下气,“我刚才路过导师房间,贺导正在发火,说是《重生之门》作者通过微博发了份律师函,取消授权。不让我们节目组用他的作品了。” 言愈一听,赶紧打开微博。“声动未来”的官方微博刚刚建了不久,还没开始更新。 “他是用自己的微博发的公开声明。在这儿,谢观澜这个ID。”吕畅翻着微博给言愈看。 池序听到“谢观澜”三个字时,身体微微一僵。 排练厅里,气氛凝重。江淮刚刚和节目组、版权方开完一个漫长的远程会议,面带疲惫地走进来。 所有选手都屏息凝神。卫礼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江淮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沙哑:“关于《重生之门》的授权问题,经过协调,版权方谢观澜老师同意了继续授权给节目组。” 人群一阵骚动,言愈和池序也松了口气。 江淮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终复杂地落在了他们身上,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在念判决书: “但是,版权方,谢观澜老师,有一个明确的附加条件。” 他停顿了一下,后台排练厅落针可闻。 “这个本子,任何组合都可以申请,”江淮的声音带着不忍,却不得不念出那句裁决,“唯独,禁止言愈和池序这一组使用。” “哗——!” 整个后台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哗然!所有目光,惊愕的、同情的、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瞬间像聚光灯一样打在言愈和池序身上。 言愈感觉浑身的血液“唰”地一下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耳鸣。他猛地转头看向池序。 池序站在原地,帽檐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细微地颤抖着。 江淮走到他们面前,语气带着歉意和鼓励:“对方态度非常坚决,这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对不起,你们……必须换本子了。” 池序闭上眼睛,如果不看不听,这一切会不会就只是场醒过来就好的噩梦?。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在心里发誓要跟谢观澜斗到底。可现在,对方轻飘飘一纸律师函,就精准地碾碎了他刚找到的战场。 他感觉自己像个攥紧了拳头却砸在棉花上的傻子,所有的力气和愤怒都被一种更深的无力感吞噬。 谢观澜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在这个圈子里,资本和权力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甚至连你反抗的资格都能剥夺。 这时,卫礼带着他的跟班晃了过来,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安慰”道:“哎呀,真是太可惜了!……不过反正你们是‘凑数组合’,换什么不都是凑数嘛?” 他又用低声对池序说:“得罪了人就得受点罪,熬了三年了,你该听话了吧。” 池序的脸上有些绷不住了。言愈赶紧迈步上前,把他护在身后,对卫礼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说好的赛场上见真章呢!” 卫礼嗤了一声,不在乎地走了。 只有半天不到的时间,临时换本儿,如同临阵易帅。 言愈和池序翻遍了节目组提供的所有公开版权剧本库。不是过于平淡,就是角色不适配,唯一一个觉得有潜力的现代本,所需的情感层次又远非十几个小时能啃下来。 言愈甚至尝试联系了一位他相熟的网络作家,对方在听了他们的遭遇后虽然同情,却也只能抱歉地表示,临时走电子签约流程根本来不及。 希望像肥皂泡一样,一个接一个地破灭。 过了一会儿,排练厅的门被推开,赵教授拄着拐棍走了进来,脸色比锅底还黑。显然,老头儿和他们一样被这骚操作恶心到了。 “听说,本子飞了?”老头儿的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在每个人心上。 言愈咬着后槽牙,点了点头,喉咙堵得说不出话。 老教授重重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点看透世事的苍凉。 “没了张屠户,就吃带毛猪?”老头儿突然哼了一声,拐棍“咚”地杵在地上,“看好喽!” 赵教授把手里的一个旧文件夹“啪”地拍在旁边的桌子上。 “王尔德,《夜莺与玫瑰》。”赵教授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力量,“就它了!台词少,情绪烈,够你们折腾!离比赛还有20个小时,你们扒一层皮也得给我啃下来!” 他目光淡淡扫过卫礼,锐利地盯着言愈和池序,“别人越不想看你们好,你们就越得活出个人样!把这口气,争回来!” 那本有些沧桑的剧本,此刻却像带着温度,传递到了言愈的手掌心。 赵天野看着导师江淮、导演贺岩还有其他人,冷硬地说:“我就是看不惯有人仗势欺人。” 言愈攥紧了书脊,那股憋在胸口的恶气,仿佛找到了新的出口。 “练!”言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往死里练!”池序低吼了一嗓子。 赵天野帮他们借了一个小排练厅,以防止打扰。20小时的极速排练,对两个人的精神和身体都是巨大挑战。 吕畅点好了外卖,言愈却没有心情吃。他一边捋台本,一边不自觉地用筷子一下一下扎着那块烧茄子。 “别扎了。”吕畅很无奈,“都快被你扎成筛子了。快点吃,吃完好好练,练完早点睡觉。” 她嘴里含着一块儿鸡柳,含含糊糊地说:“明天下午录制,怎么也得睡点觉。” 那些坏掉的设备需要抢修,反倒给言愈他们争取出来一点时间。 池序在一旁默不作声,盯着窗外的路灯发愣。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被路灯拉长影子的夜晚。他刚结束一个重磅IP的录制,疲惫却满足。一个清瘦的男生追了出来,脸颊因激动和羞涩而泛红,捧着一叠打印稿的手微微发抖。 “池、池老师,”男生的眼睛在路灯下亮得惊人,“我叫谢观澜。我写了这个故事……《重生之门》……我觉得,只有您的声音能赋予它灵魂。” 当时的池序,如何能料到,三年后,同一个人会因为他的坚持,要一再亲手掐灭这点曾经盛赞的“灵魂”? “谢观澜!”池序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样就想击垮他,也太小瞧他了。 凌晨三点的小排练厅里,只有一盏落地灯亮着,暖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言愈捏着剧本的指节泛白,刚念完“可我没有红玫瑰啊”,就被池序抬手打断。 “不对,”池序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却格外清醒,他指着台词里的“没有”,“重音得往这儿挪。你刚才把劲儿都放在‘红玫瑰’上,听着像在抱怨花,不是在急着赴约的慌。” 他示范着念了一遍,把“没有”两个字咬得轻却实,尾音借着胸腹气口往下沉,连带着眼神都软了几分——那是少年面对心上人时,既窘迫又急切的模样。 “没事儿,慢慢来。”池序递给他一瓶水,手指尖无意地碰了一下言愈,他揉了揉指尖。 “你就别安慰我了,序哥。”言愈没有注意刚才的肢体碰触,“极限20小时排练啊,哪有时间给我慢慢来。必须快速找到感觉。借助外力呢?” 言愈自己掐住腰,试了两次,一开始总把重音飘回去,直到池序伸手覆盖在他按在腰腹的手上:“沉住气,别让气往上跑。重音挪到‘没有’,才能让‘红玫瑰’变成盼头,不是累赘。” 他示范了一遍,那句“可我没有红玫瑰啊”被他念得轻而实,尾音带着无处可去的怅惘,瞬间抓住了言愈的心脏。 言愈忽然福至心灵。这一下重音的挪移,一下子撬动了整句台词的支点,情感的重心瞬间从“匮乏”转向了“渴望”。 这次念出来,落地灯旁的空气像是都软了些,连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都没那么刺耳了。 言愈长呼了一口气,终于找对感觉了。池序也像听入神了,放在他腰腹上的手忘了拿开。 当那句台词带着全新的情感重量流淌出来时,他感觉到池序按在他腰侧的手掌微微一烫,两人都愣了一下。 “咳咳,”言愈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躲开池序的手,“你不是学生吗?怎么这么有经验?” “哦,我也是L大的,外国语学院大四。”池序搓了搓手,眼神略过言愈的试探,“私下瞎琢磨得多。” 池序迅速收回手后,转身假装去拿水,只留下一个僵硬的背影和一句掩饰性的低语:“你找到感觉了,就是这样,保持住。” 两人又开始一句句抠台词,遇到情绪跳脱的地方,就掏出手机录下来回放。 言愈发现,只要把重音找准,哪怕台词短,也能勾出画面——比如“我愿把心给你”,把重音从“心”移到“愿”上,夜莺那种飞蛾扑火的决绝,一下就透出来了。 言愈是被窗外耀眼的阳光烫醒的。他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发现已经上午十点。全身的骨头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又酸又沉,但脑子里那段练了无数次的台词,却清晰得像刻了进去。 言愈一动,池序就醒了。 “一会儿去吃点东西吧。”池序说道,“比赛之前不用再熬了。” “行。”言愈说,“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抻面馆特别好吃。去吃吧?” “嗯。祝愿我们比赛像面条一样,顺溜。”池序说,轻轻地笑了起来,“就,讨个彩头”。 “一定顺溜!”经过池序的点拨后,言愈觉得自己现在强的可怕。 下午,海纳礼堂后台排练厅里,热闹得跟菜市场早高峰似的。五十个“好声音”挤在一块儿,空气里弥漫着紧张、兴奋,还有点儿“同行是冤家”的微妙酸气儿。 前台,主持人正在宣读规则,音画同步在后台的电视屏幕上:五分钟自选片段、四位固定评委加一位飞行嘉宾、根据“音色、情感、角色、技巧”打分…… 每念一个维度,就会听到选手们嘁嘁喳喳的讨论和抱怨声。 “……首轮排名前三十直接晋级!”主持人声音拔高,“同时,每位评委还拥有一张珍贵的复活卡!” “三十个名额加五张复活卡……”言愈在心里快速算了一下,意味着将近三分之一的人要打道回府。他下意识做了个深呼吸,感觉刚刚吃下去的抻面在胃里有点沉。 这时,他感觉外套被轻轻一扯,回头就见池序面无表情地将他身后一根不易察觉的线头捻了下去。 “别慌。”池序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评论天气。 言愈和池序抽了个不前不后的签。俩人找了个犄角旮旯,等着命运的召唤。 “你说,我们要是不小心晋级了,你会怎么样?”言愈对池序说,不过一想到池序一直都是冷冷的,他就自顾自地压低声音说了下去,“我要是能晋级,我立马直播倒立洗头!” 池序轻声地笑了,也低声说:“为了不难为你,我们也不能晋级啊。是这意思吗?” “不不不,那必须不是。”言愈用肩膀撞了池序一下,“能晋级,我宁愿倒立洗头!” 池序被他撞得晃了晃,却没躲,只是压低声音提醒:“卫礼在看你。” 言愈笑容一敛,用余光瞥去,果然看见卫礼和他的跟班正站在不远处,眼神阴冷,嘴角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言愈深吸一口气,将手指按在狂跳的心口上。 一会儿,一战定生死! 第4章 第 4 章 第一现场的比赛正式开始有一会儿了。 排练厅里,大家一起围观前台一会儿哭爹喊娘,一会儿慷慨激昂,他们也跟着一会儿天堂一会儿地狱。有人击掌相庆,有人唉声叹气。 一个工作人员带张洄去候场,轮到他了。 他慢悠悠摘下耳机,面无表情走向候场区。工作人员看见他,殷勤地给他捋话筒线,小声说着什么,那态度,比对他亲爹还恭敬。 张洄眼皮都没抬一下,冷淡地点个头。 主持人报幕:“接下来,表演者,张洄!带来《重生之门》片段!” 台下“嗡”一声就炸了锅。显然,这剧本和之前的幺蛾子,圈里人都门儿清。 更炸裂的是,张洄不是单刀赴会。一个戴黑口罩黑帽子的高个儿跟着他上了台,帽檐压得贼低,但一开口,那辨识度极高的清冷嗓音直接引爆全场! “呵,重来一次?不过是给失败换个日期罢了。”声音凉飕飕的,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嘲讽和骨子里的疲惫。 是宋遥!广播剧圈新晋顶流CV!居然来给张洄当绿叶了! 张洄演的主角,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抠出来的,痛苦不甘混着破罐破摔的狠劲儿,“动不了你的根基,就掀了你的棋盘!南宫先生,这局,我叶一骁陪你玩到底!” 宋遥的声音懒洋洋的,却透着股毒蛇般的阴冷,“哦?那就让我看看,你这只秋后的蚂蚱,能扑腾出多大水花!” 俩人你来我往,台词刀刀见血。张洄那张万年冰山脸,此刻活脱脱就是剧本里那个从尸山火海里爬出来的叶一骁,爆发力跟火山喷发似的!宋遥更是老辣,气场两米八,压得全场寂静一片! 片段结束。全场死寂三秒。然后——“哗!”掌声尖叫能把屋顶掀了!评委席上好几位大佬激动得直接起立鼓掌!台下张洄的粉丝团更是疯了,灯牌摇得跟迪厅灯球似的,扯着嗓子嚎: “张洄!张洄!老公看我!” “啊啊啊!原地封神!” 场面一度失控,张洄掀起了开场以来的第一个**! 后台,其他选手也都被这段作品震撼了,好像除了喊叫,其他方式不足以表达他们内心的澎湃。 池序和言愈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俩字,“卧槽!”张洄这王炸,还自带了个核弹头助阵! 分数出来:9.7, 9.8, 9.8, 9.7, 9.9! 连一向打分不超过9.0的飞行嘉宾那里,都给出了9.7的高分。 平均分9.78!高得让人想骂娘!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哐当砸在所有还没上台的选手心坎上。 池序心想,这时候无论谁接场,都容易被秒成渣。还好是不是他们。倒不是对自己实力没有信心,只是这个节点大家都先入为主,那狂欢劲儿还没过,怎么看都会觉得后面的作品呕哑嘲哳难为听。 还有四组选手才到他们。这之间只要别再出现炸场王,留给观众和评委的冷却时间足够了。 这时,工作人员走进来,叫了他们俩的名字, “言愈,池序,候场了。” 什么?池序一脸懵逼,不是还有四组选手吗? 工作人员的解释是,那四组选手主动弃权了。 靠!还可以这样?敢不敢再怂点儿?! 言愈深吸一口气,眼里的小火苗“噌”得亮了,“该咱们上场了,池序!” “接下来,言愈、池序!带来改编片段《夜莺与玫瑰》!” 追光灯如同冰冷的月光,笼罩着舞台中央的两道身影。 池序饰演玫瑰树,挺拔而孤傲,枝叶的剪影投在后面的LED屏上,带着一丝冷酷的意味。言愈饰演的夜莺,小小的身影落在玫瑰树旁,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羽毛。 池序的声音响起,平静和理所当然:“你若想要一朵红玫瑰,”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落在夜莺身上,仿佛在陈述一条亘古不变的法则,“就必须在月光下用音乐把它造出来,并且用你自己心中的血把它染红。” 他的声音微微拔高,带着一种无情的诱惑和命令:“你必须胸脯顶着我一根刺,对我唱歌。你必须对我唱一整夜。” 最后一句,他转向夜莺,眼神深邃冰冷:“那根刺必须刺进你的心,让你的生命之血流进我的脉管,变成我的血液。” 言愈抬起头,看向那冰冷枝条上的尖刺。他的眼神充满了献祭般的狂热和决绝的爱意。 他的声音清亮、空灵,带着一种穿透月光的圣洁感,却又蕴含着令人心碎的温柔: “快乐些,” 他仿佛在安慰那个看不见的、为爱苦恼的大学生,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红玫瑰的。” 他的声音陡然带上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如同誓言:“我会在月光下用音乐,用我的心头血把它染红!” 他看向玫瑰树,眼中是纯粹的、飞蛾扑火般的信仰:“我只要你一个回报,那就是——做一个真爱的人!” 夜莺的胸膛几乎要撞上那无形的尖刺。言愈的声音不再是空灵,而是爆发出一种撕裂灵魂的、饱含痛苦与渴望的呐喊! 那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仿佛声带在瞬间被拉紧到极限,充满了血腥味和毁灭性的力量: “用你的刺,刺穿我的心吧!!” “让我的生命注入你的血脉!用我的心血染红你的花瓣!用我的歌声,为你加冕!” 接下来一句,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带着一种撼动整个礼堂的悲壮和命令: “唱吧!唱吧!红玫瑰!用我的死亡…成就你的…诞生!” 这声嘶吼如同惊雷炸响!言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真的有一根无形的刺正穿透他的心脏! 追光灯下,他额角青筋暴起,汗水如同泪水般滚落,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玫瑰树被这巨大的、不顾一切的献祭彻底震撼了!他瞬间被注入了生命,被这滚烫的灵魂烫伤! 池序的声音出现了剧烈的颤抖,从未有过的惊惶和一种被巨大力量击穿的痛楚让现场观众也为之一颤! 声音冲口而出,带着难以置信的破碎感:“夜莺…夜莺!” 他的身体甚至微微向前倾,似乎想阻止,却又被钉在原地,“你的心…你的心在流血!” 这句台词不再是冰冷的陈述,而是带着泣血的惊觉和恐惧! 夜莺仿佛听到了,又仿佛没有。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并不存在的“天亮”方向,脸上露出一抹痛苦又解脱的微笑。 他的声音逐渐变弱,最后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沫里艰难地挤出来,充满了燃烧殆尽后的灰烬感,却又在灰烬中倔强地透出一点微光:“看…小玫瑰…” 他温柔地、眷恋地看着那株由他生命浇灌的,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小玫瑰,喃喃道,“天…终于…亮了…” 那“亮了”二字轻得如同叹息,带着终于解脱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 池序用尽全身力气,仿佛要将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紧紧攥住!低沉的声音被赋予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深沉的悲伤:“嗯,亮了!天,终究会亮的....” 接着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确认和承诺,“夜莺…请你别走!” 这句“你别走”不像请求,而是带着命令般的挽留! 言愈仿佛被这声挽留再次点燃!他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身体猛地绷直,仰起头,发出了一声震彻灵魂、向死而生的咆哮! 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席卷整个礼堂:“就让这阳光!燃烧吧!烧!烧干净!连皮带骨!连同我的生命!一起烧成灰——这样,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了!” 这声咆哮耗尽了夜莺所有的生命!他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猛地向后倒去! 池序在他倒下的瞬间,声音稳稳地、沉重地托住了这毁灭性的坠落,是一种承接了所有痛苦、死亡与牺牲的悲悯! 他的声音在巨大的痛苦中升华为一种超越生死的、永恒的守护和铭记!如同大地接纳陨落的星辰:“光会记得…它来过....” 他的声音低沉而悠远,充满了失去所爱的哀伤,“我也会记得…”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咀嚼那极致燃烧带来的震撼与痛楚,声音里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刻骨铭心的温柔和敬意:“我们交汇时,互放的光亮!” 最后一句落下,如同为一场盛大而惨烈的献祭落下帷幕。池序缓缓垂下眼帘,仿佛在默哀。 追光灯下,一滴晶莹的液体,无声地顺着他雕塑般的侧脸滑落,砸在舞台地板上,碎裂无声。 声音沉下去,温柔得像叹息,又像永恒的墓志铭,“致我最亲密的爱人,夜莺。” 结束时,整个礼堂静得能听见绣花针落地。好多观众面带泪水,沉浸在剧情里,一时间缓不过劲儿。 下一秒——“轰!”掌声欢呼声山呼海啸!比刚才更疯!全场观众激动得起立鼓掌! 评委席上,大佬们眼神互相交换着“捡到宝了”的眼神。点评环节更是对言愈和池序赞不绝口: “言愈!你这嗓子是裹了火药吗?!情感爆发力绝了!”周sir调侃道,“最后夜莺为爱而死的脆弱感也很有张力。干得好!” “既然周sir夸了言愈,公平起见,我就夸夸池序吧。”菲姐笑着说道,“小玫瑰从不懂感情到为爱惊慌,直至最后深沉的守护,这个感情层层递进,你把握的非常精准。我觉得你在声音塑型上非常老道。插句话,你配音多久了?” 刚刚配完音的池序消耗有些大,听到菲姐的问话,他先是一愣,然后才慢慢地说,“七年了吧,从群杂开始算的话。” “那主役呢?你有什么作品,我一定要回去考古。”菲姐接着问。 池序沉默了,然后言愈接过麦克风替他说道,“那菲姐您就得去小破站看看有没有人剪池序的cut了。我们平时也都是配的协役多一些。” 言愈话音刚落,观众席上传来一大片“啊”的可惜声。 几位导师有短暂的沉默。菲姐意识到自己的提问好像捅了篓子,赶紧打圆场道,“协役也很好啊,我觉得你是能把协役配出主役感觉的人。您说是不是啊,江师弟?” 江淮和菲姐都是央广出来的,菲姐比江淮大一届,就戏称他为师弟。 “师姐说的是。”江淮盯着池序说道,“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配音圈也是这样。我对你们两个天衣无缝的配合更感兴趣,你们用了多久打磨这个剧本?” 江淮对言愈和池序的临时换本和极限赶工心知肚明,但他还是很震惊俩人磨合的速度之快。 就好像是搭档了多年的老友一样,每一个气口都接得很稳。 这回轮到言愈沉默了。说实话,就难免会被问原因,他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提这件事。 因为很荒谬,还有卖惨的嫌疑。可是,现在聚光灯就钉在他这里,全场观众也很安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怎么办? 第5章 第 5 章 “嗯?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苏离觉得奇怪,他还不清楚里面的前因后果。 “不是的,老师。”池序把话筒举起来,淡定地说道,“其实挺不好意思的,《夜莺与玫瑰》这个片段我们总共排练了不到一天。” 全场哗然。不敢置信的声音居多。 “是这样的,我们之前排练的本子,我们本来就不喜欢。因为它流量大,读者多,才想选来试试。”池序向观众席示意了一下,继续解释道,“但我认为,参加这种正规比赛,选用经典文艺作品会更符合比赛的调性。” 池序看了一眼观众席第一排的熟悉身影,是谢观澜,也是,他怎么会错过看自己出糗的名场面呢。 谢观澜脸上的表情池序看不清楚,他鼓起勇气说下去:“恰巧后面发生了些事,原作者觉得我们不适合,所以我们的赵教授给我们推了《夜莺与玫瑰》,在这里我们俩想向赵天野教授鞠一躬,老师,您辛苦了!” 池序话音落下,和言愈一起,朝着评委席后方嘉宾席上端坐的赵教授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赵老拄着拐棍,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欣慰和骄傲,微微颔首。 池序这段话说的那叫一个漂亮。既贬损了谢观澜除了流量啥也不是,有眼无珠,又恭维了节目组的艺术性,还不知不觉把赵老拉进来掌腰眼。 最让言愈舒服的是,原本是他们被针对,现在被池序这么一解读,变成了他们为了在比赛中追求艺术性而放弃了商业性。 哎呀呀,要不是亲身经历过,言愈都要被池序的“大义”感动了。这个池序,挠人不带亮爪子的,直击要害啊。 “这么说的话,你们还得谢谢原作者的不用之恩呢。”江淮开了句玩笑圆场,“你们,很好!配合度可能我和我的搭档都达不到。有没有兴趣和我搭一回啊?”他看向池序。 池序没想到江淮会这么说,他下意识地回答:“要是有机会和江淮哥合作,我们太荣幸了。” 江淮听了,笑了笑,“那我等你档期。” “诶诶,不带这么着急挖人的啊。”苏老板苏离着急了,“你们俩,要签我就都签了。L大双杰,缺一不可。” 观众席上传来心照不宣的笑声。 接下来,是亮分的时刻。当分数闪了又闪最终停在大屏幕的时候,后台和观众席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是嗡嗡的议论。 9.5, 9.8, 9.5, 9.9, 8.0!平均分9.34, 虽然不低,但和张洄那9.78的高分相比,就很难看了。 “啥玩意儿?这分儿…打8.0的评委耳朵里塞驴毛了?” “刚才不都夸的像花似的吗,怎么给分这么抠搜的?!” “有些评委给分也太随心所欲了吧。” “黑幕!绝对是煤老板穿秋裤——黑得深沉!”观众席上吐槽声此起彼伏。 后台,丁绎直接气成河豚:“操!这他妈是打分还是打劫?!8.0那个耳背晚期了吧?!” 赵天野教授眉头拧成麻花,捏着手机,脸色铁青。 前台言愈的脸色虽然不好看,但还是和池序一起向评委们说了“谢谢老师”。 按流程他们该下去了,言愈没动,池序拍拍他胳膊,压低声音说:“别气馁,先下去看看排名再说。” 言愈仍然没走,主持人见状,忙问,“言愈同学,你.....” “我就是想请教一下,为什么老师给我们8.0分?”言愈眼神十分无辜地问,“是我们哪里没做好?就是老师您的评判标准是什么?我们好改进。” “是这样的,”刚才四位配音届前辈都给出了高度评价,唯有一位飞行嘉宾没有发言,现在他终于开口了。 “我虽然不是配音的内行,但是我是做电视剧的。所以台词配音这块儿我还是有点了解。我的标准很简单,就是市场。”飞行嘉宾声音滑得像泥鳅,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评判感。 “你们刚才说这个比赛是艺术性,非商业性质的,这点恕我不能苟同。”飞行嘉宾说道,“因为艺术和商业本来就是可以兼顾的嘛。没有市场,再高雅的艺术也是曲高和寡。你说呢?” “那您觉得,我们的这个片段,有那些地方还需要改进呢?”言愈问道,他最烦外行指点内行的事儿,偏偏现在的许多节目都这么干,像是抓到了什么流量密码似的。 “没有打动我。”那位飞行嘉宾一脸的高深莫测,“一个没有打动人的作品在我这就是不成立的。”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微凸的肚腩上。 他看着言愈,问道,“你被打动了吗?你自己相信这个事儿吗?” 言愈气乐了:“老师,我是被夜莺这种精神感动了。” “你真的觉得用生命来换取爱人是可取的吗?” “但是.....” 池序使劲儿推了他一下:“复活卡还在评委兜里。别在这块儿较真了。” “好的,谢谢。”言愈不太情愿的和池序走下舞台。 前台通往后台的路上,池序说:“常与同好争高下,不与傻瓜论短长,不知道吗?那个人他根本不懂配音,你和他争什么!” “可是有两个9.5,也没超过张洄他们。”言愈闷闷不乐说。 池序拍了拍言愈的肩膀,“尽人力听天命就好。” 接下来,是他们的对手,卫礼上场。 观众们像是刚才情绪消耗尽了,这一场没有给什么反应。 卫礼在台上,满脸紧张地等待导师们的点评打分。 “呃,卫礼。”菲姐先开口,“不错。声音很厚实,对人物理解得很深刻。” 其他导师也都很敷衍的夸了几句。 要公布分数了。坐在后台的言愈不禁瞪圆了眼睛,9.7, 9.5, 9.6, 8.0, 9.0,平均分9.16。 卫礼听到8.0的得分,浑身一动,抬头看向导师席,是江淮。他不服气地踹了一下地面。 后台的言愈和池序听到这个分数,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应该能晋级吧? 言愈的手机刚打开,信息就铺天盖地的涌进来。最多的是柯临川,前面十多条未接的通话申请,最后一条是留言,“速到致远楼,老高找你。和比赛结果有关。” 一听说高导约谈,言愈不敢怠慢。和池序说了一下就急急忙忙赶回去,到致远楼报道去了。 池序想去洗手间洗把脸凉快凉快,刚拐进一条清净的走廊,一个身影就跟鬼似的堵住了去路。 “聊聊?”谢观澜不由分说,一使劲把池序推了向旁边一个屋门。 门没锁,一下子被撞开。池序没防备,身形不稳,跌入门里。这是一个狭小的换衣间。 挣扎了一下,站稳脚跟,池序深知对方来者不善,沉了沉声音说:“有屁快放。” “啧,脾气见长。”谢观澜也不恼,慢悠悠丢诱饵,“《战国》手游,知道吧?年度S 巨制,不差钱。现在需要新角色配音。首席指导是江淮。”他故意把名字咬得特别重。 江淮! 池序心里那根弦“铮”地一声又被拨响了。江淮是他少年时代的声音启蒙!是听着江淮配的角色才一头扎进这行的!能跟偶像同个项目,简直是做梦素材! 看到池序眼神那瞬间的波动,谢观澜得意地笑了:“我能把你塞进去。凭你的本事,加上我的推荐,混个重要角色,跟玩儿似的。不比那破比赛有前途?” 他声音蛊惑,“只要你……答应,跟我!” “省省吧,谢观澜。”池序斩钉截铁,半个磕巴都不打,“我池序的路,自己走。用不着你施舍,更不卖人。滚蛋。”说完转身就去拉门。 “你不会以为刚才在台上就搭上江淮的人脉了吧?”谢观澜提高声音,用身体堵着门,似笑非笑地看着池序,“人家就随便一说,都是为了节目效果,当真?你就傻了!” 池序很气恼被人当傻子,于是回敬道:“我再傻,也没有到人跟前不要脸去。论这一点,我得叫您一声前辈。” “池序,那可是江淮!”谢观澜有点不可思议,“你不是最喜欢他的作品吗?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你不抓住,怎么还往外推呢?” “你怎么知道?”池序很警觉,他崇拜江淮的事没有告诉任何人,而且那就是中学时的一个梦而已。 谢观澜笑笑,“我追你,所以得知道你的好恶,然后投其所好。不对吗?” “你查我?”池序瞪着谢观澜,“指望你能做人,是我天真了。” “不是查你,就是做了个背调。”谢观澜就喜欢看池序炸毛时的样子,就像亮出爪子的小猫咪,又凶又可爱,勾的人心痒痒。 他拿出一沓文件,放在椅子上。池序飞快地看了一下,差点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先是几组照片。是他不同时期的证件照和生活照。青涩,干净,眼神里带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沉静。 后一份文档里,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着他从出生到现在的一切,事无巨细。连他的出生证明,疫苗接种证,甚至五年级偷着爬树摔伤了腿的住院记录和主治医师的电话都有。 池序有一种被监视的窒息感,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文档里关于池序父亲的那几行字上: “……池安国,无业,嗜赌……多次向池序索要大额钱款……最近一次通话记录显示,催要五千元补习费和药费未果,言辞激烈,威胁断绝关系……” 发件人:怀叔。 “谢观澜,你不用在我这费精力了。我不会同意参与你的计划的。”池序表面平静地说。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喜欢你?”谢观澜看着池序的眼睛说,“其实一开始我也不信。可是我一闭上眼就会想到你的样子。你是块璞玉,经过我的打磨一定会大放异彩的。”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音不禁带了点温柔。 池序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谢观澜。没有说话。谢观澜说的话,他连一个标点都不信。 “池序,你看你,嗓音条件,戏感都这么优秀,为什么就混不出来呢?不就是因为脾气太倔吗?”谢观澜循循善诱,“你明明很缺钱,也缺资源。而我呢,最不缺的就是钱和资源,我们互相成全,不好吗?” “谢观澜你他么的是人工智障研究多了研究傻了吗?我缺不缺钱,与你何干?我缺不缺资源,又与你何干?我就是要饭也要不到你面前,放心吧!”池序怒了,冷脸道,“还有,以后不要调查我,否则,谢大少不想为人所知的秘密恐怕比我多吧?比如张洄?” “给脸不要脸!”谢观澜脸上的假笑瞬间裂开,露出里面的狰狞!憋了太久的挫败、嫉妒和占有欲轰然爆炸!他猛地伸手,一把将池序狠狠怼在冰冷的墙上!力道大得池序后背骨头都在抗议! “唔!”池序闷哼一声,还没等反击,谢观澜那带着血腥味和怒火的嘴就恶狠狠地啃了下来! 池序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用尽洪荒之力,狠狠一口咬了回去! “嗷——!!!”谢观澜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猛地推开池序,捂着嘴,指缝里鲜血跟开了闸似的往外冒!他疼得面目扭曲,瞪着池序的眼神像要吃人! 池序用手背狠狠抹了把嘴,冷冷吐出几个字,“疯狗打疫苗了吗?”然后看都懒得再看谢观澜一眼,拉开门,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换衣间里,谢观澜靠着墙,捂着血流不止的嘴,眼神阴鸷得能滴出墨汁。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上的伤口,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蔓延。疼痛刺激着神经,反而让他嘴角咧开一个扭曲到变态的弧度。 “真踏马的够味儿…池序…你越扎手…”他低声呢喃,“…老子越要…把你攥在手里!” 第6章 第 6 章 致远楼那间小会客室里,空调吹得人脑门发凉。高导搓着手,笑容满面:“言愈啊,坐坐坐!别有压力,就目前成绩看,晋级稳稳的!放一百个心!” 言愈不担心晋级,但是和张洄0.44分的差距让他如鲠在喉。他和张洄互相看不顺眼很久了。 高导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其实那个…打分的王监制,以前跟声优联盟合作过几部剧,算是老熟人了。” 话里话外,透着点“你懂的”意思。言愈不懂,声优联盟?那不是卫礼所在的工作室吗?他们一起狙击自己这个半透明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啊。 他一脸真诚地看着高导,“高导,您有话直说呗!声优联盟还有那个什么,王监制跟我打低分有什么关系?是姓王吧?” “诶~,说王不说吧,文明你我他。”高导嫌弃地说,“这么跟你说,张洄是声优联盟的人,王监制和声优联盟的老板有交情,懂了?” 言愈没吭声,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着。怪不得呢。可是,为什么啊?自己怎么得罪声优联盟了?就因为和卫礼说“赛场见真章”?不会吧,他还不够格指使王监制。 高导身子往前倾,图穷匕见:“第二轮是小组赛,强强联合才能走得更远!你和张洄就别再拧着了。只要你俩联手,还怕冲不了冠军?” 他瞟了一眼言愈,怕他犯倔,又直白地点破利害关系:“你有实力,他有人脉,这个时候了,个人矛盾先放一放,当务之急是共同抵抗外敌,怎么样?” 抵抗你个大饼干啊抵抗,言愈心里哔哔,他和张洄的矛盾,从大一的第一次期末考试就开始了。原来还算人民内部矛盾,现在张洄动用关系压他,这绝对上升到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了。 “不怎么样!” 言愈还没回话,门“砰”一声被推开,赵教授拄着拐棍,脸上的不爽已经溢满每一条皱纹沟壑之间。 老头儿走路带风,拐棍往地上一顿,震得高导心脏多跳了几拍儿:“言愈的搭档,非池序莫属。” 高导脸上有点挂不住:“赵老,我这不也是为了比赛成绩考虑嘛……” “成绩?”赵教授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个U盘拍桌上,“看看这个再谈成绩!” 赵老用办公室电脑调出U盘里的监控画面,快进到给言愈池序的打分环节时,高导也紧张的站直了。 画面里,两位评委老师低头写下分数9.8、9.9,笔尖刚停,两人几乎同时抬手按住左侧的耳机,眉头微蹙,停顿几秒,然后拿起笔,默默将分数改成了9.5。 “看见没?”赵教授指着屏幕,浑浊的老眼锐利如鹰,“耳机里喂了什么药?嗯?节目组想捧谁踩谁,心里没点数?强强联合?我看是逼良为娼!你们也是,好好的比赛非得整得这么下作吗?” 节目组为了标榜公平正义,在评委席上安装了摄像头,可以直接看到评委们的评分过程。本来是打算做后期时选一些素材,没想到现在成为打脸工具。 赵教授在业内是老前辈,人脉也广。他能弄到这个高导也不奇怪。 但高导不敢搭话,他实在替自己冤得慌。他不参与比赛的任何制作环节。只是偶尔利用熟人,提前打听点赛制,能让自己的学生早做准备而已。 老头儿义愤填膺,手里的拐杖在地上啪啪作响,“言愈和池序,最佳搭档!除非他俩自己拆伙!” 言愈看着那监控画面,心里那点因为分数差距的憋屈,瞬间被一股愤怒和释然覆盖,原来老子没输给张洄!要不是有人作妖,赢的是我! 他看向赵教授,眼神带着感激和坚定:“赵老,您放心。第二轮我肯定豁出命去拼!至于搭档,”他斩钉截铁,“除了池序,我谁也不要。我们的默契,江淮老师都盖章了!” 赵老满意地点点头,“你放心,黑幕的事,我会去找人。”他看着高导,一字一句地说,“我带出的学生,不允许他们这么磋磨!” 回海纳礼堂的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丁绎发过来一个录音文件,配着简短的一行字:“黑幕录音,后台工作人员的。” 言愈点开录音,是今天上午他们没上台前录的。两个人的对话里虽然提到他和池序的名字在一张表上,也没提什么表。用处不大。 不过这段录音倒是坐实了张洄和声优联盟的关系。 但这都不是直接的证据。 他回信息,谢了丁绎。又匆匆海纳礼堂赶去。他急切地想要告诉池序,他们其实是赢了的,都是贱人耍手段。 但池序并没有在海纳礼堂。吕畅说他比赛完就走了。 “他说有事。”吕畅无奈地说,“池序这个人,他不想说的事儿,我问也问不出来。” 言愈要出手机,编辑一条短信: “池序,我们被黑幕了,你在哪儿?见面谈。” 等了一会儿,吕畅都进去忙乎完又出来了,池序的对话框依然没有变化,空的让人发慌。这个空荡荡的感觉比昨天找不到搭档还让言愈的心往下沉。 言愈心里依然空落落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和池序的极限排练20小时在他们之间产生了什么连接,他总会不自觉的想起池序的一些画面,尤其是池序在自己耳边用气声说话时自己身体的那种酥麻感。 池序真无情啊,比赛结束就闪人。怎么不该一起研究下下一场怎么办,还有可以小小庆祝一下第一轮比赛结束啊。一点儿仪式感都没有。 言愈惊觉自己怎么像怨妇似的,好像池序是个渣男一样。他们的关系,不就是普通搭档,还是只搭了一场那种,他凭什么要求池序这这那那的?脑子瓦特了! “要不,你去‘启航’工作室看看,我知道他平时在各工作室兼职。”吕畅看着言愈有点不忍心,提醒道,“最近好像在给‘启航’做后期助理。” “谢谢吕姐!”言愈一听有池序的消息,立马活起来了。 言愈满怀希望地赶到启航的时候,负责人李哥遗憾地告诉他,池序刚走。说是还得赶一个活儿,没说去哪儿。 不知不觉,言愈走回了传媒学院大楼下。夜深了,整栋楼只有寥寥几个窗户还亮着灯,其中就包括他们昨天排练的那间小型排练厅。 他心里忽然一动,池序会在那里吗?这种念头一旦升起,脑子里面就有七嘴八舌的声音催促他去一探究竟。 隔着玻璃,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灰色连帽衫的身影。这人对连帽衫真是爱得深沉啊。 池序独自一人戴着耳机,站在麦克风前。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闭着眼,右手在空中随着某种只有他能听见的节奏轻轻划动,表情专注,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默戏,又像是在与某个无形的对手进行一场极致的交流。 言愈没有立刻进去,而是静静地靠在门外,看着里面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身影。他忽然明白了,池序不是“无情”,而是用这种极致专业的方式,在消化比赛、在准备未来。这是一种更高级的“仪式感”。 池序练习告一段落,摘下耳机,一抬头,恰好透过玻璃窗对上了言愈的目光。 两人都愣了一下。没有惊慌,没有尴尬,仿佛在深夜的录音棚相遇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池序走过来,从里面打开门,声音带着练习后的沙哑:“你怎么来了?” 言愈走进充满设备气息的录音棚,所有抱怨和失落都烟消云散,他晃了晃手机,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来找你。告诉你个事儿。” 池序抬头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淡,只“嗯”了一声,拉开可乐拉环,气泡“滋啦”响得格外清楚。 “赵老查出评委改分的事了,”言愈没等他问,先把重点抛了出来,语气里还带着点没散的气,“有监控,那两个给9.8、9.9的老师,后来都被耳机里的人支使着改成9.5了,还有那个打8分的王监制,就是声优联盟那边的人!” 池序喝可乐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捏了捏冰凉的易拉罐,罐身被捏出一道浅痕。他没说话,只是抬眼看了言愈一下,那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却让言愈莫名觉得,他其实听得很认真。 “所以咱们根本没输张洄,是有人搞鬼!”言愈越说越激动,往前凑了半步,想把手机里存的监控截图给池序看,手一抬,却正好碰到了池序拉着帽子的手腕——对方的袖子往上滑了点,露出一小片泛红的皮肤,像是被什么东西蹭到的擦伤。 言愈的目光一下子被那片红吸引了,“你这儿怎么了?”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碰,又赶紧缩了回来,语气里的激动变成了迟疑,“还有你嘴角……好像也有印子。” 池序的手猛地往回一收,把帽子又往下压了压,遮住了嘴角,声音有点含糊:“没什么,不小心蹭到的。” “蹭到能蹭后背?”言愈刚才凑过来时,明明瞥见他连帽衫后颈处的布料有点皱,像是被大力扯过,“你是不是跟人起冲突了?”他实在想不出池序会得罪谁,除了什么澜总。不过人家好歹一总,怎么会有那么时间呢? 池序沉默了几秒,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把喝了一半的可乐塞进兜里,转身往外走:“别管了,第二轮的事更重要。” 池序有些慌乱地想将耳机线绕好,指尖却不小心挂住了播放键。一阵窸窣声后,一个挺稚嫩的少年音猝不及防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那是一个挺好听的声音,有一种金属的质感,偏冷,读的是网游《聊斋志异》里的宁采臣的一段话。 池序慌忙按下暂停按钮。 言愈没注意是谁的声音,就觉得有点熟悉:“这是谁的录音啊?” 池序说:“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匿名投的。ID一长串,记不住。” 言愈忽然笑了:“《聊斋志异》这个角色试音的时候,我还投过呢。不过,没后文了。那时候小,无知者无惧。” “什么时候的事?”池序突然问。 “我看看啊,挺久了。”言愈不知道池序为什么对这事感兴趣,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应该是我高二那年吧,宁采臣这个角色要上线的时候,招聘配音来着。记不清了。” “你高二?”池序稍显失望地说,捏着耳机的指尖蜷了一下。 言愈高二的时候,自己高三,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接触后期呢。 言愈紧紧跟上池序的脚步,从包里摸出一管消炎药膏。刚才来的路上在药店买的,本来是给丁绎那家伙带的。现在倒正好用上。 他把药膏往池序手里塞:“给你药膏。感染了怎么办?你这人怎么回事,受伤了不知道处理?” 池序的手僵了僵,捏着那管小小的药膏,塑料壳子在掌心硌得有点痒。他没回头,只闷闷地说了句“谢了”,脚步却比刚才慢了些,和言愈并肩走着,影子在路灯下挨得很近,偶尔被风吹得晃一下,又很快贴在一起。 言愈看着他的侧脸,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连平时冷硬的线条都柔和了点,心里突然又冒出那种奇怪的酥麻感,比上次在台上听他用气声说话时更明显。他赶紧移开视线,假装看路边的树,耳朵却悄悄热了起来。 第7章 第 7 章 池序回了宿舍,洗漱,准备睡觉。突然,手机在兜里固执地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池序眼皮都没撩一下,连刷牙的节奏都不带停顿的,直接按灭。 消停了没几秒,那破号又死皮赖脸地亮起来,嗡嗡得更起劲了,仿佛显示着来电主人的不屈不挠。 但池序依然连眼角余光都欠奉,探身过去,手指头在屏幕上干脆利落地一划拉,直接塞黑名单里。世界瞬间清净了。 池序的习惯是,不认识?一律当骚扰的算。 池序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胡乱在毛巾上蹭干水渍,抓起床上那本书皮都磨得起毛边的《影视配音艺术概论》,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言愈那张脸总是在脑海里进进出出。 一个迷迷糊糊的夜晚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L大外院。 “池序,”一个陌生的同学跑到池序面前,平复了一下声音,说,“你是外院大二的池序,言愈的搭档,是吧?” “嗯?”池序打量了一下来者,在脑海中检索和这张脸有关的信息。没见过。 “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男孩儿递给池序一个便利贴,又确认一下,“你是池序吧?” 池序看着便利贴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图书馆一楼,咖啡厅玻璃窗处2号位等你。有要事。” 池序对于陌生人的警惕要高于一般人。这种莫名其妙像特务接头似的邀约,他根本不会理。 “对不起,你找错人了。”池序冲着陌生同学一笑,“我不是池序。”然后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男孩愣在原地,没搞清楚状况。 第二节课下课,吴教授叫住了池序,告诉他,播音主持专业的赵教授让他去一趟办公室。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总有人找自己?池序的直觉不太对。 但事关配音大赛,他还是去了。 导师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池序轻轻敲了敲,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沉稳的“请进”后,才推门而入。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播音系的资深教授正坐在办公桌后。而会客区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考究休闲西装的男人,姿态放松,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他闻声转过头,露出一张英俊成熟的脸——正是本次配音大赛的明星导师之一,圈内大佬江淮。 池序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江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唇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带着点玩味的笑意。 “池序同学,”江淮的声音醇厚悦耳,带着点打趣的腔调,“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我这算不算……三顾茅庐?” 池序瞬间明白了。之前那两个个被自己毫不犹豫挂断和拉黑的陌生号码,原来正主在这里。那个咖啡馆邀约恐怕也是出自江淮之手。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江老师,之前不知道是您,抱歉。” “没事儿。”江淮摆摆手,笑容不变,目光却在池序身上打量,“年轻人,谨慎点是好事。”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找你,是聊聊第二轮比赛的事。” 池序依言坐下,背脊挺直,姿态恭敬却不卑不亢。 “第二轮是导师分组对抗赛。”江淮开门见山,端起手边的白瓷茶杯,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我负责带国风动漫组。这个赛道,需要一种独特的、能压得住古风韵味的声线,同时还要有极强的角色塑造力,缺一不可。” 他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锁定池序,“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诚恳地邀请,你能加入我的战队。” 这无疑是极高的评价和认可。池序迎着他的目光,冷静地问:“江老师的意思是,希望我和言愈加入您的国风动漫组?” “都可以。”江淮轻轻摇头,又点了点头,笑容里多了一丝意味深长,“不管是你,还是你们,加入我的战队。我希望你最后会成为我的搭档。” 他继续说道,“和一位棋逢对手的演员演对手戏,很过瘾。我觉得你可以好好考虑。”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池序清俊的脸上停留片刻,笑了笑,“当然了,选择权在你。” 而后,他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说,“我会等你的。”声音又苏又撩。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池序清晰地感觉到江淮目光中那份超越了导师对学员的欣赏,带着一种成年男人毫不掩饰的、带着占有欲的打量。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看错了。面对着他曾经的偶像,他入配音圈的指路人,要说池序一点悸动都没有那是假的。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了一下,面上依旧沉静如水,心里却如洞庭湖一般,掀起了八百里水浪。 他曾经多少次梦想和江淮合作啊。现在这机会就这么水灵灵的来到他面前了?还是偶像亲自邀约,这搁谁能顶住啊!!! 不过,言愈的脸突然扎进脑海,指责他不够意思,始乱终弃。 这都哪跟哪啊! “谢谢江老师的看重。”池序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我和言愈是您认可的搭档。您来单独找我,不合适。” 他站起身,礼貌却疏离地微微躬身:“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去上课了。江老师再见。” “9.34,”江淮忽然说道,池序听到这个数字很敏感的站下,这是他们第一轮的分数。被黑幕导致和张洄他们差0.44的那次。 看到池序的反应,江淮很满意,“我是听说你们后面的选手得分都不低,分差好像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所以……” 所以,他们有可能被淘汰?! 不是说淘汰赛吗?他们淘汰了卫礼,还不能晋级? 江淮看出了池序的疑惑,坐回椅子里,看着他说道:“这个世界的规则是由上位者制定的。” 就是说,谢观澜有可能操控节目组,改变晋级规则?! 池序意思到这一层的时候,心里凉了半截。赵教授不是说去找人了吗?高导不也说晋级稳了吗? 难道,难道? “谢观澜是乐家集团的大公子,”江淮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池序,“乐家集团,是市里重要的经济支柱。” 那就可以横行霸道了吗?池序心里堵得难受。 “所以,大家都会给谢观澜一些面子。”江淮说,“但我不用。我的工作室注册地在外地,接的活也是哪都有,他管不着我。” 池序不语,辨别着这些信息的真假。 “怎么样,池序?”江淮问道,“现在能让你们往下走的,只有我了。” 威胁我?池序心想,老子最他妈烦别人威胁我了。 “果真如您所说的话,”池序不卑不亢地回道,“那就遵守规则,让该发生的发生吧。我最讨厌破坏凌驾于规则之上的人。” 如果是那样,还要规则干什么?只用来约束没有背景的人吗? 看着池序远去的背影,江淮眼里的兴致更浓了,果然是好风骨啊。 可是小朋友,还是社会毒打的太少,太理想主义了!江淮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不由得激起了他的保护欲。 池序在回外院的路上,一直纠结着要不要告诉言愈这个消息。最后他决定,自己扛。 再一次进入海纳礼堂的时候,言愈和池序正好碰到江淮。 江淮笑着打招呼,之后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江淮在池序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池序盛身体不由得一顿,看了江淮一眼。言愈对池序的肢体语言很是熟悉,于是问道,“他说什么惹你生气了?” “没,没有。”池序毫无技巧地掩饰道。 “说谎都这么没有诚意。”言愈心想,“也是,交浅言深不太好。”想到这儿,他心里有点挫败感。 池序调动面部所有肌肉,挤了一个微笑,“别瞎想,好好录节目。我能解决。” 江淮刚才的话,像一个巨大的有重量的阴影,笼罩在池序心上,坠得他生疼。 几分钟后,第一轮比赛结果公布的大厅里,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主持人一组一组的介绍,念出分数时,台下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嗡嗡议论声。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的排名清晰地显示着:池序&言愈组合,总分排名,第31位。 和最高分张洄之间差0.44分,居然差出30人,分密到几乎0.01分一人,高考都没这么密的! 这个分差小得近乎诡异,透着一股精心计算过的冰冷。 主持人说道:“为了增加节目的趣味性,我们采用的是双淘汰制度,就是不仅看1V1的结果,还要看选手的总排名,没进入前30的选手,即便击败了对手,也无缘晋级。” 池言组合遗憾被淘汰出局! 言愈坐在选手席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退得干干净净,四肢冰凉。 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池序。池序的侧脸线条绷得像石刻,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言愈在桌下,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池序紧攥的拳头。池序微微一颤,没有躲开,那紧绷的拳头,几不可查地松开了一丝缝隙。 整个大厅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短暂的死寂后是更汹涌的哗然。 “黑幕!”“不可能!”“和最高分差0.44分就淘汰?逗我呢?”“池言组合怎么可能垫底?!”质疑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导播镜头扫过言愈和池序苍白的脸,又扫过评委席上神色各异的评委,最后定格在张洄那张竭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一丝狂喜的脸上。 主持人继续cue流程,“很遗憾,我们这20位选手暂时进入淘汰区。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些轻快和期许地说,“大家不要忘了,我们的四位导师手上,还各有一张复活卡呢!所以....” 他把话筒指向导师座位,导播赶紧切了一个导师们的反应,然后随着话筒收回,主持人大声问道,“有没有哪位导师觉得,某位选手的表现有些让您遗憾,不愿意他的才华被一次不充分的表演而掩盖,想使用复活卡来助他复活呢?五分钟之后我们来宣布答案。” 接下来的时间导师们在探讨。 池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见江淮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言愈的手握得“咔咔”作响,可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他第一次明白,冤枉你的人比谁都清楚你有多冤枉。 池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座位。他快速走到后台最里间,果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门口站着。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江淮笑着说,“你不舍得...” 刚才擦肩的时候,江淮在池序耳边说的是,“如果改主意了,后台等你。” “你有什么条件?”池序打断道,“除了和你搭档?” “你这么拒绝我还真的挺伤人的。”江淮笑着说道,“不过没关系,后续再谈。” “那...”池序毕竟年轻,喜怒都写在了脸上,他一听可以和言愈继续搭档,又不妨碍和江淮的合作,顿时喜上眉梢。 少年人的欢乐啊,就是这么直接而单纯! “不过,我要加一个条件。”江淮看着池序,有一股子想抚摸他的眉眼的冲动,“就是等比赛结束了,你要签到我的办公室。” 池序沉默了。不是他不想,实在是…… “江老师,谢谢您的抬举。但我不能拖累你。”池序用手挡了一下眼睛。 嗯?拖累?江淮的眼神闪了一闪。 第8章 第 8 章 江淮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先一步回到导师席上,和其他导师打了招呼。 池序出去走了一圈才回到礼堂,言愈看了他一眼,“上厕所怎么叫我一声,我正紧张地尿急。” 池序掏出自己的马克笔,在手上转着,“我没去厕所,出去放放风,太闷了。” 录制继续。主持人问各位导师有没有想要用复活卡权力的。 菲姐首先拿起麦克说,“我觉得,嗯,还是遵守规则吧。没有。” 听到这句话,池序突然抬起头,看向导师席。这话是昨天他对江淮放狠话时说的! 接下来,苏离苏老板懒懒地说道,“我要复活就得复活两个...很显然,”他耸了耸肩膀,“你们没给我这个权力,我放弃。” 观众席上有人大声喊“把菲姐的复活卡给你”,苏离笑了笑,看向主持人。 主持人连忙笑着说,“您可以先复活一个,另一个,看看其他导师有没有和您心有灵犀的。” 苏老板挑了挑眉,“那我复活言愈,如果没人复活池序,让我看言愈和别人搭档?那还是算了吧。”他开了句玩笑,“那还不如让他们俩殉情呢。” 接着是周sir复活了一位演员。不是言愈,也不是池序。场上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些失控。 轮到江淮。他缓缓拿起了他面前的话筒。 “请安静。”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有一种穿透力,好像能压住所有声音。这就是气场。 很快,所有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他身上。 江淮的目光慢慢略过全场,最后落在池序和言愈身上。他眸光闪烁,仿佛内心纠结着在做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最后,江淮缓缓拿起他手边那张方形卡片,上面印着烫金“复活卡”三个字。他对着镜头,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觉得有一个演员挺可惜的。他是来绽放自己的,不应该被,嗯,这种小的困难打败。所以我决定复活他。这位选手就是,小玫瑰,池序。” “轰——!” 全场彻底炸开了锅!震惊、狂喜、不甘、嫉妒……各种情绪在瞬间爆炸开来。巨大的声浪几乎掀翻屋顶。 导播的镜头疯狂地在江淮冷静沉着、池序淡漠清冽、言愈欣喜若狂的表情,还有张洄瞬间泄气的面孔之间切换。 聚光灯像滚烫的烙铁,“啪”地一声打在池序和言愈身上,刺得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言愈下意识地看向池序,他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震得脑中一片空白,还没回过神来。 池序也正看向他,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涛骇浪和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镜头推近,捕捉着他们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接着苏离马上说,“我决定复活言愈。” 然后他对导演方向呲了呲牙,“刚才那段,掐了别播!” 菲姐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俩,敲了敲桌面。苏离转过身,冲她调皮一笑,“我就是想看看,把水搅浑,他能奈何!老子忍他很久了。” “他”又是谁? 等到前台录制结束后,一名工作人员跑过来通知言愈,他们还需要临时加录一个复活感言。地点是演播厅后台的临时录制间。 言愈和池序跟着工作人员过去。那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录播间。 强光灯烤得人皮肤发烫。言愈坐在高脚凳上,还不得不面向黑洞洞的摄像机镜头。他脸上的笑容像流水线上批量生产出来的一样,透着一丝难以描述的僵硬。 “非常……非常意外和惊喜,也非常感谢苏离导师对我的信任和认可。”言愈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这个复活的机会,对我们来说特别珍贵。第二轮,我们一定会再接再厉……”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我会全力以赴,用更好的作品,回馈信任我们的导师和观众。” 镜头转向池序。他坐得笔直,侧脸在强光下显得有些冷硬。 “感谢江淮导师的复活卡。”池序的声音低沉,内容简洁,像一块沉入水底的石头,“我们准备好迎接后面的挑战了。” 他微微颔首,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被复活的狂喜,脸上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凝重。 录制结束的提示灯熄灭。强光灯关闭的瞬间,池序脸上的最后一丝表情也仿佛被抽走了,只剩下肉眼可见的疲惫。 江淮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阴影处,抱着臂,看着池序走出来。 当池序经过他身边时,江淮忽然极低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了一句: “别忘了,我会等你的。” 他的目光像带着钩子,落在池序紧绷的侧脸上。 言愈出于礼节,匆忙地说了一句“感谢江淮老师复活我”就拽着池序急急忙忙地离开。 池序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偏头看江淮一眼,仿佛根本没听见。 他随着言愈径直走了出去,身影消失在走廊明亮的灯光里,留下江淮站在原地。 看着池序急匆匆的背影,江淮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慢慢加深,“小家伙,还挺不禁逗”。 言愈拉着池序远离了海纳礼堂后,终于扼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狠狠地抱住了池序:“我们晋级了!我们真的晋级了!” 池序被言愈抱的整个人崩成了一条线,像个断电机器人一样:“你……你先松开我……” “哦。”言愈发现池序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很容易引起他的紧张。 “不管怎样,我们应该去庆祝一下!”言愈没多想,他仍沉浸在晋级的喜悦中,“去撸串吧!我请客!” 灰飞烟灭的烧烤摊旁,言愈,池序还有气氛组担当的室友丁绎和柯临川,围坐在一起,庆祝言愈同学人生第一次比赛晋级。 “滚!”言愈不满地说,“老子以前在学校里比赛不算吗?怎么就第一次了?” “校园和社会的性质不一样嘛,言哥。”丁绎说道,“校园比赛认可的是你的专业学术性,社会比赛认可的是你的商业价值!” “对啊。言愈选手的晋级,充分证明了学院派也具有磅礴的市场生命力。”柯临川用牙扯下一串羊肉,边嚼边说,“这是从量的积累到质的飞跃,这是从播音技巧到配音……” “闭嘴吧,你!”言愈笑着给了他一巴掌,“好好炫你的羊肉!” 然后他把刚上来的牛肉小串推到池序面前:“说到这次晋级,我最要感谢的是我的搭档,池序同学!” 然后他灌下一大口啤酒,说道:“没有你不嫌弃做我的搭档,还给我一句一句帮我分析句子的处理,还有,教我声线叠层,气声,重音这些技巧,我就不可能晋级!谢谢你,搭档!” 池序不怎么喜欢喝啤酒,但是言愈叭叭地说了这么一堆,他也有点感动,所以也喝了一大口,然后一抹嘴,说道:“是搭档,就不用说这些没用的话!” “对,池哥爽快!”丁绎说道,“搭档搭档,不就是互相帮助互相搀扶往前走嘛!言哥,你这格局小了。” “诶,那你们下一场还是搭档吗?”柯临川问道。 这个问题让场面顿时冷了好几度。丁绎暗里踹了柯临川一脚。柯临川一脸懵逼,小声问:“我说错话了?” “没有。”池序回答,声音发涩,山泉水兑了啤酒,没有了原来的纯净感,但暗藏了一□□惑,“我被江淮老师复活的,他……” 池序喝酒上脸,小半瓶啤酒下肚,脸上已经粉扑扑的,让人想咬一口。 “他是苏离老师复活的。”池序说,“我们两个要想继续搭档,就得有一个人‘背叛师门’!” 然后他们开始忍不住傻笑,好像这事儿多么好笑似的。言愈都笑出了眼泪。 他们几个菜鸡,本来酒量就不太行,加上言愈和池序心里都放着事儿,所以越喝越愁,越愁越喝,没几轮下来,就都有点迷糊了,就是那种理智还清醒,但身体总想走蛇步那种。 “没事儿,我们还在一个节目组,还会有机会……”言愈开始胡说八道了,“一日为搭档,终身为搭档!就算后面各自为战,我们还是同一个大学的,总能见着面的……” “言哥说得好!”柯临川赶紧为自己挖的坑填土,“而且,你俩想搭档,去各个工作室试一试啊。” “我去不了。”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也可能是在言愈面前,池序总会不小心卸下心防,“我只能偷着配点协役群杂什么的,主要还是靠后期养活自己。” “为什么啊?”言愈喝多了,醉醺醺地问。 “因为,因为我得罪人了。”池序也口齿不清地说,“他说,不让我配音。” 池序说这话的时候,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带着隐隐的哭腔:“他太厉害了,我打不过他。” “是江淮吗?”言愈大着舌头问道,“我今天看见他和你说完话,你就不对劲。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言哥,你真是喝多了,话不能乱说。”丁绎赶紧打圆场。 “我才没喝多。你不知道……”言愈斜着眼睛看着池序,“江淮的眼睛一直追着我搭档跑。别人看不出来,我可都能看见。他凭什么那么看你!你是我的……搭档!对,是我的搭档。” 池序闭着眼睛不说话,不止脸上红了,连脖子都泛着一层粉色。 “嘿嘿,搭档,你变红了!”言愈笑嘻嘻地说,用自己的冰啤酒瓶轻轻碰了碰池序发烫的脸颊,想给他降温,“序哥,你放心,我这句话撂这儿,你很快就会红的,凭你的实力,早就该被大家认识了!” “你也是,言愈,你的基本功和对戏的领悟能力,都很绝,你也很快就会红的!”池序说,“你的声音,我总觉得很熟悉。肯定是我在未来听过你的声音,那时候你已经红透半边天了。” “你在未来?”言愈奇怪地问,“你是未来人穿越嘛?” “是啊,这都被你发现了。”池序笑了,“得杀掉你灭口啊。我自己经常这么玩,假装自己是穿越来的……” 烧烤摊的电视上正播放着一部以前的动画片。 池序愣愣点看着画面,手指捻了捻,小声说:“其实,我也小小地红过一段时间。” 声音太低,被言愈和丁绎撞瓶子的声音遮盖掉了。 第9章 第 9 章 第二天言愈从醉酒中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奇怪的是,大脑都开启保护装置了,有一个画面仍然很清晰。 昨晚他们要走的时候,言愈走步都飘了,看见池序站在那台电视机前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也好奇地看过去,结果在片头出品人一栏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谢观澜。 池序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就推着他走了。他看到了池序眼神中难得一见的恐慌。 谢观澜? 这不是不让他们使用《重生之门》那个作者吗? 结合池序醉酒后说的“他不让我配音”所以,这个“他”其实是谢观澜? 毕竟,目前江淮没做出什么对池序不利的举动,还复活了池序。 言愈第一时间给池序发信息,关心地问:“醒了吗?头疼不?我这儿有解酒药。” 隔了一会儿,言愈看着对话框上“对方正在输入中”,还以为池序给他写了一篇800字小作文呢。结果,传过来就仨字:没事儿。 透过屏幕言愈都能看到池序在那边一脸懊恼的样子,他不禁想,池序的脸还会不会那么粉红呢? 他一想到昨晚,就莫名其妙地想笑。不过一想到池序委屈的样子,他的心又沉了。 “丁狗,一会儿上课帮我请假吧。今天我打算高烧。”言愈对丁绎说道。 “老刘的课你也敢翘!”丁绎睁大了眼睛,目露惊恐,“我敬你是条汉子!” “凡事都要有个优先级嘛。我都高烧40度了。”言愈抻着懒腰说,“大约烧到下午就好了。请半天假。” “行吧,孙子,你这烧发的收放自如的。脑子里按体温计了是吧!”丁绎吐槽道。 等到寝室里静下来的时候,言愈翻身下床,坐到书桌旁打开电脑。 他在豆包,deepseek,ChatGPT各种AI中搜索那部动画片的配音阵容,没有池序的名字。 他又开始搜索“池序”,发现一点都没有痕迹。 这不对劲儿。网络是有记忆的,但凡池序在网上有一点点痕迹,都不应该这么干净。 除非是被处理的。 最后在一个旧贴吧里,看见有人提到“一个天才配音演员的陨落”,说的是三年前一个叫“清都山水郎”的配音演员由于耍大牌被行业封杀的事情。 言愈直觉这个“清都山水郎”就是池序。因为池序的微信名叫“且插梅花醉洛阳”,那首词的第一句就是“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吩咐与疏狂。” 这股子狂劲绝对是一脉相承。 言愈的手指控制着鼠标,一点点往下看,有人出来反驳说,“清都山水郎”是主动退圈的,钱挣够了。又有说他是得罪了行业大佬被封杀的。这条的回复最多,但都是个耳朵,表示“愿闻其详”。但是层主没有回复。 言愈看来看去,骂的多,讨论真相的少。挺符合当代部分网友的作风,管他什么事,先骂爽了再说。当然,更有可能是谢观澜买的水军。 最后言愈在一个没有版权限制的网站上找到了那个动画片的片段,是一个“清都山水郎”的粉丝发上去的主角cut,几乎都是主角的声音。 言愈半眯着眼睛,插上耳机,轻轻点了一下播放。 先蹦出来的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广告,言愈恼火地点击了关闭,结果发现直接打开了页面。 他气得一直点esc键,也没有用。直到广告慢慢悠悠地播放完了,才重新露出播放键。 言愈都有点应激了,如果再出现广告链接,他不敢保证这电脑的完好性。 还好,这回是动画cut,里面传出一个清澈、骄傲、充满灵气的少年音。 言愈虎躯一震,这正是池序的声音,只不过是几年前的、他从未听过的声线和状态。 但是熟悉他的人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来的。那时候不是山泉水,是溪水,比现在薄一点。 当然,也是为了适应角色,一个少年英雄。 发布人说:不论你后来的事是真是假,我都感谢你,在我最难的时候,是你的声音治愈了我。 也有人回复说:是啊,不知道你还继续配音吗。偶尔来这里看看。有消息踢踢我。 在众多怀念的评论中,一条三年前的匿名评论显得格格不入:“可惜了,听说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乐家’的太子爷盯上了,不然前途无量。” 这条评论下面还有几条追问:“乐家?是那个乐家集团吗?”“太子爷是谁?细说!”,但匿名者再未回复。 这个网站是国外服务器,流量没那么大,所以视频幸存了下来。 乐家太子爷?言愈不知道。但是网络就这点好,一搜就出来,乐家集团,姓谢!言愈握着鼠标的手冰冷。 “池序,你在哪里?我有事儿问你。”言愈翻开微信,输入这行字,觉得不妥,又删掉,改为“搭档,你在干嘛呢?我有个句子不知道怎么处理,求教教!” 哎呀,有点肉麻!言愈嫌弃地删掉这行字,想了想,打开搜索L大外院的课程表。嗯,这时候池序没课。 他又问了启航工作室李哥,确认池序不在打工。 言愈抓起外套就往外走。他不去试试,怎么会甘心呢。 走到小排练厅,言愈看见池序坐在里面,闭着眼睛听着什么。 “搭档,我终于找到你了。”言愈轻轻说,怕吓着对方。 池序没有马上睁开眼,而是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瞒不过你的。我在等你。” “不是你告诉我的,是我自己发现的。”言愈赶紧替他厘清责任,“我作为‘清都山水郎’的粉丝,私自翻墙上网发现了那段动画,有什么不妥吗?” “嗯,很合理。”池序又叹了一口气,“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们不讲理。” “你不想讲没关系。”言愈冲池序一笑,“我反正对过去的事不那么感兴趣。你想讲,我随时准备好倾听。” 池序看着言愈,阳光在他的身上勾出一圈光晕,仿佛闪着光一样。 他想起那段录音,少年清凉偏冷的金属音,也是陪伴他在暗夜里挣扎的一道光:“你要活下去!” “我来找你的主要目的是……”言愈看池序出神了,提高声音道,“我要申请跨组和你搭档。” “这不合规矩。”池序被拉回现实,低着头波澜不惊地说,“而且,这么做的话,忘恩负义白眼狼过河拆桥之类的话就全会往你身上招呼。” 池序吸了吸鼻子:“不怀好意的话语是软刀子,可以捅死你,也可以勒死你。” “我们一起找导师想办法吧。”言愈说,“你还记得苏离老师想让我们‘殉情’的话吧。” 池序听到这句话,知道言愈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苏离原意他俩在一起搭档,但他还是红了耳朵。 言愈想起昨晚醉酒的池序,粉扑扑的脸和脖子。他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抬起手,用指尖碰了碰池序泛红的耳尖,诧异道:“你发烧了吗?耳朵这么烫。” 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两人同时一愣。言愈这才惊觉自己的行为有多越界,慌忙收回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池序低下头,脖颈泛着一层薄红。 正好,苏离的来电很及时地解开了俩人的尴尬。 “言愈,下午过来海纳礼堂后台一趟,有重要的事和你说。”苏离的语气很严肃。 “哦,正好,苏老师,我也要找你。”言愈赶紧答应,“用不用把池序也带上?” “就你聪明。正好江淮省电话费了。”苏离在那边笑着说,“江老师,省的电话费请客吧。” 言愈没听清江淮说什么,他想抓池序的手,但是控制住了。 下午,言愈和池序打车到了海纳礼堂的后台。 苏离站在那里等着他们。 进了导师休息室,池序和言愈都很有礼貌地站着,不敢僭越。 “随便坐。”江淮招呼他们,又用纸杯接了两杯水,“喝水,缓一缓。” “苏老师,”言愈主动提起跨组搭档的事,把责任揽下,“我们非常感激您的知遇之恩。但我们最大的愿望是能继续搭档。” 苏离眉毛一挑,“你这太忘恩负义了吧?可是我复活你的!” 言愈沉声道:“所以我非常感谢您。” 苏离不吃这一套:“用嘴谢啊?你这和欺骗小姑娘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江淮赶紧解围道:“苏老板,你就别逗他们俩了。” 言愈深吸一口气,坚持道:“我听高导说,第二轮有‘外援助演’的环节。”他顿了顿,“我们希望能以搭档的身份,分别作为二位老师战队的外援出场,共同完成一个作品。” “那你们放弃了主演的待遇?”苏离有点震惊,“这买卖不划算啊,言愈。” “我没把他当买卖。”言愈说,“我就希望能帮我搭档找回属于他的‘声音’。” 言愈看了看眼睛起雾了的池序,对苏离和江淮说:“这样做,既能保全师生名分,又能实现我们的合作,用作品说话。” 江淮笑道:“看着没,不用我们瞎操心,人家自己就想招儿了。苏老板,这回你不能棒打鸳鸯了吧。” 苏离也笑着说:“我可是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复活了言愈,就想看他俩在舞台上玩一出声线叠层,震一震那些徒有虚名的家伙。” “所以,苏老板这是同意放人了?”江淮紧追着问,打铁要趁热嘛。 “你拿你们组的那个谁,最高分跟我换。”苏离笑得像只狐狸,他难得有拿捏江淮的机会,不好好利用都白瞎了。 “苏老板,随你。看好哪棵苗子,到时候随便挖。”江淮大手一挥,反正现在也不知道谁会分到他们组,管好当下就行。 他看着池序,发现池序一直在走神。 池序刚刚收到吕畅的信息:“小序啊,下周谢观澜要来做第二轮的飞行嘉宾。你做好准备啊。” 谢观澜! 池序猛地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天,谢观澜的办公室里,百叶窗关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盏冷白的台灯打在合约上。 谢观澜坐在对面,手指一下下敲着桌面,声音冷硬:“池序,你的声音很有特质,是训练声库的绝佳样本。签了它,你的声音就能以另一种形式‘永生’,创造的价值比你当配音演员高一百倍。” 池序沉默着对抗。 谢观澜看着倔强的池序,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签?你那点所谓的艺术追求,在真正的资本和流量面前,不堪一击。” 当时他攥着书包带,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咬着牙说“我不签”。他不想自己的声音用来训练AI。 谢观澜突然笑了,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我比你大两岁,劝你真的别太犟。你以为你那点‘声音艺术价值’值多少钱?要么乖乖听话,要么……就再也别想碰麦克风。” “池序?池序你没事吧?” 言愈的声音猛地撞进耳朵,池序才惊觉自己攥着手机的手在发抖,指甲泛白。 他抬眼,看见言愈担忧的眼神,还有江淮和苏离探究的目光。 池序轻轻摇了摇头。办公室的冷意仿佛还缠在身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池序大四,22岁,言愈大三,23岁,谢观澜比池序大两岁,24岁。 谢观澜的计划在这章就提到了,也是池序被雪藏的原因。有人发现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池序指尖的颤抖怎么都压不住,言愈见状一把握住了池序的手,传递着“别怕,我在”的信息。 池序平静了好一会儿,悄悄抽回手,勉强扯出一点声音,时断时续:“没事……是吕姐……发消息说……下周有……神秘飞行嘉宾。” 他实在没有勇气把“谢观澜”三个字说出来,但是从他的反应言愈已经猜到了。他悄悄往池序身边挪了挪,胳膊轻轻蹭了蹭池序,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不管来的是谁,我都站你这边。” 江淮看着言愈恨不得把池序完全挡在身后的老母鸡护崽儿架势,喝了一口水,对苏离说:“谢观澜这事儿太不地道了,追人不得讲究个你情我愿啊。哪有牛不吃水强按头的。” 在网上,只是片言只语说池序得罪了谢观澜。怎么得罪的并不知道。 在配音圈里,只是个别人知道谢观澜对池序有意思被拒绝了,后来池序就像退圈了一样蒸发了。大家都忙,没人有闲心记得别人的恩怨。 江淮这一提,苏离才想起来以前的传闻,摇摇头:“他不过是因为追不到所以才不甘心罢了。哪有一边追人,一边身边人不断的。一点儿没诚意。埋汰谁呢!” 言愈听到这话时大为震惊。他是个直男,就是直的不那么明显。遇见池序之前,他简直无法理解小众爱情。 不过,如果那个人是池序,他倒是能理解。 池序的眉目如画,皮肤又好,气质沉静,看上去就是赏心悦目的撕漫男一枚,绝对满足任何人对小说里所有“美”男形象的想象。没办法,人就是这么肤浅。 不过,池序的专业度更令言愈崇拜。这应该不属于那什么吧?言愈自己暗自思考。 苏离点了点桌面:“走吧,今天江老师请客,我们先研究研究去哪吃吧。” 江淮拍了拍池序的后背,说道:“我带你们去一家特别的餐厅,好好放松一下。什么都别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餐厅外观并不起眼,只是一栋低调的灰色建筑,唯一的标识是一块微微发光的贝壳状招牌,上面写着“深海回响”四个楷体字。 推开青铜色大门,仿佛瞬间穿越了某个无形的结界,外面的世界骤然消失。 眼前是一片梦幻般的蔚蓝。整个接待大厅宛如海底的珊瑚广场,天花板是弧形的水波纹投影,不断有鱼群游弋的影子掠过。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咸湿气息和海藻的清新香味,温度恰到好处,仿佛真的有海水在身边流动。 江淮掏出一张卡,点了一下旁边墙上的发光贝壳平板,一条清晰的路线图呈现在面前。他又拿了四副眼镜,递给他们带上。 “AR增强眼镜。保证你一会儿看到的不一般。”江淮说。 他们穿过一条透明的长廊,两侧和头顶都是逼真的全息海洋景观,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在身边游动,甚至有一头小鲸鱼好奇地“凑近”他们,发出空灵悠长的鲸歌。 言愈忍不住伸手去摸,却只触到一片空气,但那影像逼真得让人产生触觉上的错觉。 “这也太酷了吧!”他小声对池序说。 池序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轻轻点头:“确实,元素丰富,情景逼真。” 长廊尽头是一扇由珊瑚和珍珠装饰的大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整个包厢仿佛一个巨大的气泡,悬浮在深海之中。四周“墙壁”好像是透明的,展现出360度的海底景观。 五彩斑斓的珊瑚丛,悠闲游弋的热带鱼群,偶尔还有海龟缓慢划过。 光线从上方柔和地洒下,如同阳光穿透海面,在包厢内投下流动的光斑。 包厢中央是一张巨大的贝壳形餐桌,桌面上隐约有波纹在其中流动,几张海星座椅随意的点缀在周围。 “请坐,各位尊贵的客人。”一条人鱼精灵幻影出现在桌子的上空,她做了一个优雅的手势,“我是你们今晚的引导者沧海月。请入座。” 苏离和池序落座,江淮和言愈则在一边研究,这是怎么投影的。 沧海月继续介绍:“今晚的旅程分为四个章节:海巫婆森林、塞壬的歌声、龙宫,以及最终章——亚特兰蒂斯。每一章节都对应一道创意菜品和一个互动环节。” 她轻轻一拍手,桌面突然亮起,变成了一块巨大的触摸屏。“请各位先抽取自己的海洋身份卡,这将决定你们在今晚旅程中的角色和能力。” 四人好奇地伸手在桌面上一点,各有一张精美的卡片从桌面缓缓升起。 言愈抽到的是“人鱼歌者”,能力是“声音沟通”; 池序的是“章鱼智者”,能力是“多线思维”; 江淮抽到“珍珠贝守护者”,能力是“防御屏障”; 苏离的则是“海豚骑士”,能力是“声波探测”。 “酷!我这能力有什么用?”言愈兴奋地问。 沧海月神秘地笑了笑:“在接下来的探索中,各位的能力会帮助你们解决遇到的挑战。现在,让我们进入海底森林,去寻找海巫婆的秘药。” 包厢内的灯光忽然变暗,四周的海景也逐渐暗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随波起伏的深绿色巨藻,看起来倒颇有参天大树的感觉。银色的鱼在里面穿梭,好像鸟儿穿过林梢。 突然,一角亮起诡异的紫绿色光芒,那里出现了一个冒着气泡的大锅,一个驼背的老巫婆正在往锅里扔各种奇怪的材料。 “海巫婆正在炼制一种能让海洋生物失去记忆的药水。”沧海月动听的声音响起,“我们需要阻止她。请各位使用桌面上的虚拟材料,调配出对抗的药剂。” 桌面上出现了各种虚拟的海洋植物和矿物,需要按照一定的逻辑和配方进行组合。四人互相讨论,尝试不同的组合方式。 “我觉得应该先放月光藻!”言愈急着要去拖拽那个发光的海藻图标。 “等一下,”池序拦住他,“说明上写着月光藻与暗珊瑚会产生排斥反应。先放海星粉末作为基底可能更稳妥。” 江淮和苏离则从另一个角度分析配方逻辑,最终四人合作,成功调配出了“记忆守护”药剂。 当他们将虚拟药剂拖入海巫婆的锅中,锅中的液体瞬间由诡异的紫绿色变成了明亮的蓝色,海巫婆的影像发出一声不满的嘟囔后消失了。 与此同时,桌面裂开,一道实际的前菜和四个银制餐具被送上。 一只精致的贝壳碗中盛着蓝色的汤液,上面漂浮着如同珍珠般的丸子,汤中隐约有闪光,仿佛星光揉碎在其间。 “这是‘记忆之海’,是你们破解了海巫婆阴谋的奖赏。”沧海月微笑道。 汤品清爽开胃,带着海洋的鲜甜和某种说不清的草本香气。正当四人品尝结束时,四周响起了空灵迷人的歌声,若有若无,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寻找声源。 “不好,这是塞壬的歌声。”沧海月慌张地说,“塞壬用她美妙的歌声迷惑水手,倾覆船只。请从歌声中分辨出正确的旋律段落。” 包厢内回荡着复杂多变的歌声,美妙却令人迷惑。苏离的“声波探测”能力此时发挥了作用,他能感知到歌声中不同频率的振动。而言愈的“人鱼歌者”能力让他对旋律格外敏感。 “是那段!降调然后突然升调的部分!”言愈喊道。 “不,我觉得是中间那段重复的琶音。”苏离提出不同意见。 池序和江淮则试图用逻辑分析可能性。最终他们达成共识,选择了苏离指出的那段旋律。当他们在桌面上选中那段旋律后,歌声突然变得清晰而欢快,仿佛在庆祝他们的成功。 一道主菜随之呈现——那是一艘精致的“沉船”模型,船身内是煎得恰到好处的鱼类,周围是珊瑚状的蔬菜和珍珠米饭,酱汁如同海底的金沙般闪闪发光。 “这是‘塞壬的馈赠’,祝贺各位成功破解歌声之谜。”沧海月为他们斟上一种泛着微光的饮料。 用餐过半,气氛越发轻松愉快。言愈甚至尝试用他的“声音”能力去“解读”隔壁包厢的动静所蕴含的情感,被池序制止了。 “言愈,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多尴尬。”江淮笑着说。 言愈瞬间明白了。是那个意思吗?是那个意思吧! 品尝完“塞壬的馈赠”,引导者沧海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一丝凝重:“各位客人,表象之音虽破,但其根源‘心海之音’仍在翻涌。” “我们需要‘绝对逻辑’为绳,牵引‘至臻情感’为引,共同奏响那曲失落的《和谐咏叹调》。” “章鱼智者与人鱼歌者,这是唯有你们二人携手才能完成的使命。” 言愈看了看池序,心里满是兴奋。 话音落下,包厢内的光线再次变幻,蔚蓝的海水景象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墨珠,浓郁的深紫与暗蓝色开始翻滚交织,预示着不安。 一段充满矛盾情感的混乱旋律席卷而来,又带着致命的诱惑。 “章鱼智者”池序立刻俯身看向桌面,AR屏幕瞬间化为错综复杂的光轨谜题。 他眼神专注,手指快速划动,追踪着多条符号轨道的运行规律,冷静分析:“轨道A频率固定,B轨变量介入,交汇模式是关键……” “人鱼歌者”言愈闭上了眼睛。他似乎完全隔绝了外界干扰,手指无意识地在大腿上轻轻敲击,捕捉着旋律中每一个破碎的节拍和隐藏的情绪脉络。 他是“人鱼歌者”,他的能力是理解与沟通一切声音中的情感。 “序哥,”他急声道,“我需要一个支点!一个稳定的节奏框架!” “稍等!”池序应道,手指更快地舞动,最终猛地定格,“找到了!核心节奏型是‘强-弱-次强-休止-弱’循环!密钥已共享!” 他们面前的复杂光轨猛地收缩,凝聚成一条闪烁着冷光的、结构极其清晰的节奏序列图。 两人目光迅速交汇。言愈深吸一口气,看向池序破解出的冰冷节奏框架,开始尝试哼唱。起初只是干涩的音节,但他迅速将捕捉到的情感注入这坚实的逻辑骨架中。 江淮和苏离凝神地看着。他们看到冰冷的逻辑序列图在言愈的哼唱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开始发光、流动;而那原本混乱不堪的“心海之音”,竟开始被这新生的、和谐强大的咏叹调所吸引、缠绕、同化…… 最终,两股声音完美地融为了一体,化作一曲悠远、平和的宏大乐章,然后缓缓消散。 沧海月的身影再次浮现,她优雅地鞠躬:“完美的二重奏。恭喜二位,你们的‘声音契合度’经系统评定,达到了惊人的98%。这在所有客人中位列历史前十。” 话音刚落,池序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吕姐发来的消息。言愈下意识一瞥,内容赫然映入眼帘:“小序,谢观澜的团队刚确认了行程。据说要临时增加什么互动环节,你有个心理准备。” 刚刚因为成功而带来的轻松和暖意,瞬间从池序脸上褪去。他指尖一颤,手机差点滑落。 言愈眼疾手快地帮他接住,这一次,他没有松开,而是就着这个动作,紧紧握住了池序冰凉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98%的默契,可不是拿来好看的。让他放马过来。” 我不知道这么设置行不行,毕竟是新手,啥也不懂。大家帮我看看,我的想法就是这个餐厅里的打怪升级对应着现实中言愈和池序也会一路通关的。这么写行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池序微微点点头。他不想败大家的兴致。 四周翻滚的暗紫与深蓝色彩也随之褪去,恢复了宁静蔚蓝的瑰丽海底景象。 沧海月的影像再次清晰,脸上带着由衷的赞叹与喜悦:“完美!逻辑为骨,情感为魂,智慧与共鸣的完美结合!这才是能平息最深海域波澜的真正力量。塞壬的危机,彻底解除了。” 作为嘉奖,桌面轻轻送上两份专属甜品——名为“智慧共鸣”的双色慕斯,一边是勾勒着几何纹路的墨色巧克力,一边是流淌着微光蓝色果酱的雪白乳酪,造型优雅,恰似两人的合作。 言愈靠回椅背,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看向池序:“怎么样,搭档,我这‘人鱼歌者’给得够味儿吧?” 池序一开始虽有点心不在焉,但是和言愈一起完成任务后,言愈的高昂兴致仿佛也带动了他似的,他笑着说道:“确实唱的不错,可以原地出道了。” 如果在现实里,他们可以像解决塞壬一样解决谢观澜,该多好啊。池序心里叹了一口气。 短暂的休整后,他们轻松通过了“龙宫”寻珠的考验。在苏离精准的声波探测与江淮稳健的屏障防护下,寻找夜明珠的过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对应的菜品是一道令人惊叹的甜品:一个巨大的“珍珠”圣代被端上桌,轻轻敲开外壳,酸甜清爽,仿佛海洋的礼物。 “最后,消失的文明,”沧海月的声音变得庄重,“亚特兰蒂斯。” 周遭环境再次变化,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充满未来感的古代文明之中,奇特的建筑既古老又先进,光影交错中有着难以描述的科技感。 “在亚特兰蒂斯,时间和思维都以不同的方式流动。”沧海月解释道,“这里的高级技术可以让你们回溯时光,进行思维交流。” 首先是一个“时光回溯”环节,只见桌面上的光影迅速倒流,竟然将他们从进入餐厅到此刻的精彩片段以快闪的形式回顾了一遍,甚至还捕捉到了言愈对着AR菜单流口水的滑稽表情,惹得大家笑作一团。 “‘思维通话’已连接。”沧海月的声音响起。下一刻,他们惊讶地发现,彼此间似乎不需要开口,一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能以一种极其舒适自然的方式,被其他三人隐约感知到,并非读取具体思想,而是感受到那种情绪和意图的波动,交流变得无比顺畅和心领神会。 “这体验…绝了。”言愈的惊叹念头瞬间被大家捕捉到。 言愈盯着池序,很神奇的是,他能感受到池序的强烈不安,那些不安仿佛具体成一团黑云,笼罩在池序身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言愈在桌下伸出手,轻轻覆上了池序的手背。那一小片皮肤传来的温暖,像是一个无声的誓言。 池序也感受到了来自言愈身上的超强的保护欲。他不好意思与言愈对视,只好微微垂下眼眸,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心理暗示,加上环境增强这种暗示,放大人们心里的某一个想法,都是科学能解释的。”江淮淡定地说道。 苏离怼江淮:“你是不是明彻走了,就和浪漫过敏啊?!” 江淮的脸色暗了暗。他真烦苏离这张嘴。 餐厅正常上的终章菜品是一组分子料理,看起来如同科幻电影中的食物,口感却意外地美味。 整个晚餐过程中,四人不仅享受了美食,更沉浸在这场海底冒险中。言愈和池序不时交换着兴奋的眼神,而江淮和苏离则显得更为克制,但也能看出他们的享受。 当晚餐接近尾声,四周的海底景象逐渐淡去,回归到最初的珊瑚广场景观。沧海月向他们鞠躬告别:“希望各位在深海回响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然后就消失了。 走出餐厅,回到现实世界,四人都有种从梦境中醒来的恍惚感。 “这地方太神奇了!”言愈仍然兴奋不已,“我们应该常来!” 苏离微笑着:“偶尔一次是体验,常来就失去新鲜感了。不过确实很棒,食物和创意的结合做到这种程度,难得。” 江淮点头:“概念和执行都很出色。值得学习。” 池序则若有所思:“那种AR交互方式,或许我们未来的比赛或项目可以借鉴一些思路......” 夜深了,四人沿着街道漫步,讨论着刚才的体验,规划着即将到来的项目和比赛。 言愈的手悄悄牵住了池序的。这一次,池序没有丝毫犹豫,自然地回握住他。从言愈掌心传来的坚定温度,让他有种幻觉:或许现实世界的风浪,也并非那么可怕。 而苏离和江淮则并肩走着,偶尔露出看好戏眼神。江淮看着前面的两人,思绪有些飘。 深海中的奇妙夜晚结束了,但他们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回到寝室,言愈感觉身上仿佛还带着深海餐厅里那抹幽蓝的水汽和亚特兰蒂斯的梦幻光晕。 他和池序牵手了!他才反应过来。但第一想法为什么不是恐惧,而是…… 言愈又闭上眼睛,感受一下,心跳加速了,他为什么会有点兴奋呢?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男生之间难道就不能拉手吗? “孙子,过来,让爷爷看看。”言愈对刚从卫生间洗漱完毕的丁绎说道。 丁绎穿着大裤衩,狐疑地走到言愈床边,“言狗,你又干嘛?” 言愈没说话,抓起丁绎的手,看了看,感受一下心跳,就像左手抓右手,没什么感觉。 “丁狗,男生之间牵个手,正常吧?”言愈发出纯情少年的疑问。 偏偏丁绎也是的神经大条的:“哥们怎么了,‘手牵手,我的朋友’,是这么唱的吧?” 言愈一听,心放回了肚子。自己最近不知道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走路都能顺拐。 为了不让池序误会,言愈决定和他好好讨论一下,他天真地以为,这样就显得自己压根没把这事儿当个事儿。 “序哥,今晚太得劲儿了!”他的声音带着故意的兴奋和满足,给池序发了语音,“那餐厅,绝了!跟真的去海底龙宫探险了一圈似的!” 池序几乎秒回:“嗯,是挺有意思的。” 他回想那时言愈毫无保留传递过来的兴奋和保护欲,心里一阵悸动,但理智那根弦还绷着。 【言愈】“我觉得最带劲的是塞壬唱歌那儿!你那么牛掰,一下子就找到节奏框架!咱们配合无敌!” 【且插梅花醉洛阳】:“你的歌声也很动听。” 言愈被夸得心花怒放,声音变得有点不自觉的黏糊。 【言愈】“但我最喜欢的,还是最后在亚特兰蒂斯那儿。” 【且插梅花醉洛阳】“嗯?不是嫌那儿太安静,不如前面刺激吗?” 池序微微诧异,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方顿了一下。 【言愈】“那时候是有点……但后来想想,在那儿……好像不用说话,就知道你的心情,也不错。” 隔了几秒,言愈鼓起勇气,带着点不好意思,就打字发送。这话怎么说都透着怪异。 【言愈】“就……好像离你特别特别近,比……比配音合作的时候都近”。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言愈突然觉得臊得慌,又赶紧撤回。 他紧张地看着屏幕,祈祷着刚才的话池序没看见。 池序看着屏幕上被灭口的文字,心跳漏了一拍,耳尖的红意顺着脖颈悄悄往上爬,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其实,那种超越语言的、思维与情绪的直接共鸣,确实带来一种难以述说的亲密感和安全感,仿佛两个人的灵魂轻轻触碰了一下。 但言愈马上撤回这样的话,也让池序明白了他的意思。 【且插梅花醉洛阳】:“嗯。晚安,睡了。” 池序单方面的停止了对话后,一个人在床上琢磨,他的性格,他的家庭,还有他的经历,debuff叠满,不适合任何亲密关系。 他一个人在泥沼挣扎就够了,不能拉别人下来,那样太自私了。 还好,他们的距离刚刚好。以后注意点,当搭档可以长长久久,就挺好的。 今天一定是那个餐厅迷了自己的心,池序想。 屏幕暗下去,言愈盯着那句显而易见的结束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他用枕头蒙住头,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在亚特兰蒂斯感受到的、来自池序的那片“不安的黑云”,以及自己撤回的那句蠢话。 “他生气了?”这个念头让他莫名烦躁起来。 【城市某高级公寓内】 而此刻,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有两个人刚刚运动完,一个躺在床上发愣,另一个已经收拾完毕。 “晚上穿的像样点儿,陪我去吃个饭,见个人。”谢观澜用脚轻踹了张洄一下。 张洄不做声,事后的空虚感在谢观澜的冷言冷语里都被放大。谢观澜向来都是不带任何感情的释放,多余的肢体接触都没有。他不愿碰他。 所以今天的谢观澜很奇怪。张洄兴致缺缺,不想说话。 看张洄没有回应,谢观澜张嘴就骂,“赝品就是赝品。赶不上池序一根头发。” 张洄已经习惯了谢观澜的打骂,身体会不自觉的颤抖,生理性害怕。 谢观澜今天大概心情不错,没有继续打骂。他看了看张洄,难得地说道,“我们去商场吧,给你买几套衣服。你以后陪我出去时,不能让人因为衣服看扁了。” 张洄很快抓住了关键词,“以后”,“陪我”。 谢观澜还想着他们的以后!谢观澜的未来规划里有他!这个发现让他不禁雀跃好一会儿。 晚上,水晶吊灯折射着冰冷而炫目的光,打在光可鉴人的长桌上,映得银质餐具都带着森然的寒意。 谢观澜坐在主位,指尖烦躁地、一下下叩击着昂贵的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像倒计时的鼓点,他等的人还没有出现。 他对面,张洄穿着新买的西服,正襟危坐,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他的脑子里回想着谢观澜刚才的提醒,“就扮演一下我的男朋友,表现出你对我的十分爱慕就行”。谢观澜的表情带着戏谑,“对你来说不难吧?” 一个电话接了进来。谢观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匆匆挂了电话,目光犀利地看向张洄,“江淮复活了池序?”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硬生生碾磨出来,“你他妈怎么不告诉我?!” 张洄身体一颤,头几乎要埋进胸口,手指死死抠着桌布边缘,指节泛白,“我,我不敢……而且……” “这个江淮!”谢观澜忿忿地说,“总是跟我过不去,我就操了!” 谢观澜刚要再一次辱骂张洄泄愤,服务员引着一位男士走了进来。 “观澜。”他温和的声音响起,像一道清泉瞬间浇灭谢观澜那无形的怒火,“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有没有,我们也刚到。”谢观澜赶紧说道。 第12章 第 12 章 这一夜,有人因撤回的消息烦躁难眠,也有人因刻骨的对比悔恨交加。 城市另一端的餐厅里,一场与池序息息相关的风暴,正在精致的餐盘上悄然酝酿。 谢观澜眼神复杂地看向那人,他穿着剪裁极佳的浅灰羊绒衫,修饰出他的宽肩窄腰。眉眼间沉淀淡淡倦意和一种洗尽铅华后的释然。只是那释然里,还残留一丝未散尽的忧郁。 谢观澜看呆了。来人微微一笑,下巴朝张洄一点,“观澜,不介绍一下吗?” “哦哦,这是我的学长,明彻。”他随便向张洄一指,“他,我的现男友,张洄。” 明彻和张洄握了握手,感受到张洄的不安和拘谨。他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张洄。 服务生悄无声息地呈上开胃菜。明彻放下手中刚拿起的水晶杯,动作从容,目光平静地看向谢观澜,“菜来了,先尝尝?有什么事,慢慢说。刚才在门口听见你在发脾气。” 明彻的语气带着一种安抚性的力量,是久经世故后的沉稳。 “没什么,又被狗咬了。”谢观澜举起酒杯轻轻地摇了摇,眼里带着希冀,“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明彻舀了一勺蘑菇汤,说道,“我那边离婚的事儿都处理完了。”说罢他揉了揉眉心,“我想,以后该为自己痛快地活一次了。” 谢观澜的心猛跳了几下。虽然他知道明彻所说的痛快和自己有关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为以后能常见到明彻感到高兴。 “那……太好了!”谢观澜由衷地说。 “是啊。”明彻接着说,“观澜,看来你现在过得不错。”他的目光在谢观澜搭在张洄椅背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恰到好处的祝福。 “那是。”谢观澜唇角勾起一抹张扬的笑意,手臂似乎更用力地将张洄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动作带着刻意的亲昵,“我新投了一个工作室,现在研究新的项目。一切发展得顺风顺水,该有的……也都有了。”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张洄一眼,眼神带着一种展示的意味。 张洄立刻挺直了背脊,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更匹配谢观澜“伴侣”的身份。 “那就好。”明彻笑了,“看来我听到的传闻并不是真的。To see is to believe。” “传闻?哦,也是真的。只是这个,”谢观澜摸了摸张洄的头发,忍着厌恶说,“比较对我口味,所以留的时间长了点儿。” 他才不在乎别人对他的传闻。但是,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池序当初怼他的情景,“你就是个爱无能!”池序在他脑海中说,他不由得有些暴躁。 “你刚才因为什么生气?”明彻的声音有良好的阻燃作用,“我能帮上忙吗?” “不用。”谢观澜不想在这个场合说起江淮,“就是一些工作上的事。” 张洄适时地给谢观澜添了点酒,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谢观澜的手背。 谢观澜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身体有瞬间的僵硬,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嫌弃。 虽然只是一瞬,却被一直观察着他的明彻精准地捕捉到了。 明彻面上不动声色,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心里却了然。这对“璧人”,处处透着刻意的亲密和骨子里的陌生。谢观澜的反应骗不了人。 他并没有直接点破张洄的尴尬或谢观澜的伪装,而是用一种看似关心实则洞察一切的语气,温和地、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说:“那行。工作的事你有能力自己处理。不过,有些事,观澜,别太勉强自己。‘口味’这东西,有时候强求不来,久了反倒伤身。” 谢观澜心头火起,他觉得他这样,不就是因为....现在他回不去正常的生活了!可是加害者还劝他不要勉强!听听!多么讽刺! 服务生适时地送上了主菜——顶级的菲力牛排,散发着诱人的焦香。 张洄拿起刀叉,想要切面前的菲力牛排。然而,平日里熟练的动作在明彻温和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注视下,变得僵硬笨拙起来。 银质的餐刀在瓷盘上划出刺耳的“吱嘎”声,“啪”地一声,一块边缘带着焦褐色的牛肉铲飞了出去,掉在洁白的桌布上,留下一小团碍眼的油渍。 空气瞬间凝滞。张洄脑子里嗡的一声,全完了!他的手僵在半空,尴尬得无地自容。 他要死了,张洄想,脑子里一片空白。 谢观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猝不及防的狼狈和……难以掩饰的嫌恶。这一点点的好不容易压制的怒火瞬间喷了。 “你他么的还能干点什么?!”谢观澜砰的一声把刀叉都扔到盘子上,“操你大爷!一个个都和我过不去,是吧?!” “观澜,冷静点儿”明彻微微皱眉,“有话好好说,发什么脾气!” “好好说?好,你告诉我,怎么好好说?!”谢观澜跟个突然点着的炸药桶似的,挨着谁炸谁,“就你那好前男友,江淮那个逼,一天天像个索命鬼似的,三番五次找我晦气!凡是我看好的,他就要抢走!” 明彻听到江淮的名字,微微一颤。 谢观澜气头上口不择言,“当年是你,现在我好不容易又看上一个,他又来当他妈的救世主,真他么显着他了!太平洋上当警察,他管的面儿也忒宽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得不到我想要的?为什么我就只能和这个傻逼将就?”谢观澜脸色苍白,沉重的喘息声透着不甘心。 旧日的伤疤被猝不及防地撕开,谢观澜已经疯了。张洄愣愣地看着他,自己的陪伴原来在人家眼里是一场傻逼艺术行为!真他么要脸啊! “还有你,明彻!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我冷静?!当年要不是你……”谢观澜继续输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谢观澜!”明彻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那份温和从容,骤然拔高。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那双总是含着包容和疏离的眼睛,此刻清晰地碎裂开来,直直地钉在谢观澜脸上。 谢观澜对上明彻那碎裂的眼神,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 熊熊燃烧的怒火“嗤”地一声彻底熄灭,只剩下彻骨冰凉和铺天盖地的懊悔。 那是明彻啊!是他年少时光里最皎洁、最遥不可及的白月光,是他心底最深处、碰都不敢轻易碰的意难平!他刚才……都说了什么混账话?! “……阿彻……”谢观澜的声音瞬间哑了,“学长……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几乎是狼狈地、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倾身想要去抓明彻放在桌边微微颤抖的手。 明彻冷冷地抽回手,沉默着。 谢观澜脸上所有的暴戾和嚣张荡然无存,只剩下从未有过的慌乱,“对不起……阿彻……我混蛋!我该死!我……我被气疯了……你打我骂我都行……你别……” 他语无伦次,那低软的语气,那充满悔意和小心翼翼的眼神,是张洄从未见过的另一面。 原来他谢观澜不是不会温柔,不是不会慌乱,只是他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在意,都不肯分给他张洄一丝一毫。哪怕他们已经把最亲密的事都做了,也不行。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不怪言愈瞧不起他。包厢里的暖气开得十足,张洄却觉得血液都要冻僵了。 明彻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才压下翻涌的情绪。他没有再看谢观澜一眼,只是疲惫地重新坐回椅子,声音低哑而疏离:“吃饭吧。”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冰冷的闸门,将刚才失控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气氛却依旧凝滞如冰。 一个念头,带着强烈的、无法抗拒的对比意味,如同毒蛇般钻入谢观澜的脑海,狠狠噬咬着他的神经: “要是池序坐在这里……他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可笑的狼狈!!” 城市的另一端,池序从一场关于坠落与追赶的噩梦中惊醒,窗外夜色沉沉。 他并不知道,那个他竭力想要逃离的阴影,在昨夜又一次被执念加固,正变得更加狰狞。 第二天,池序在教室里课间休息,言愈直接过来找他谈录花絮的事。 “江老师和苏老师说不管,要我们自己研究。”言愈笑着走近,很自然地就想在池序旁边的空位坐下,“我们设计点什么有趣的东西吧。” “嗯。你有什么想法?”池序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笔记本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视线始终落在笔下的重点上,没有抬头。 言愈没有觉察,依旧兴致勃勃地说:“我问过林烨和霍屿川,他们准备把他们用方言版来解放天性的那一段送到花絮里,效果一定很炸。河北口音,东北口音,港台腔,想想就想乐。” “用自己最熟悉的语调来让自己迅速进入人物,这方法很棒啊。”池序不看言愈,用马克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勾抹着刚才课上的重点。 “我不想在室内。”言愈紧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他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我想出去。去爬山。” “不是要和录音练习有关花絮吗?”池序的笔尖顿了一下,他差点就抬头了,但最终只是不动声色地拉低了帽檐,“你爬山,这算运动吧?” 言愈就给池序解释,在他找不到感觉的时候,他就爱爬到山顶上,找没有人的地方大喊几声,然后就好了。 池序有些疑惑,说:“第一,摄像师背着设备和你爬山,这不现实。” 他慢条斯理地分析道,“第二,你的这个花絮里只有两个大喊大叫的画面,观众会怎么想?两只大猩猩吗?这是《声动未来》还是《动物世界》?” 言愈想想也是,自己偷着乐一会儿,想用肩膀撞池序一下,说一句“你嘴怎么赶上苏老师了”。 结果,池序突然站了起来,看着窗外篮球场方向说:“别人的是室内,我们录室外,这个差异化处理很好。但是,爬山,节目组不会答应。” 言愈看着池序,他觉得池序有条不紊地分析问题时,一副“天下尽在掌握中”的样子太帅太性感了! “所以,我建议,把有安全隐患的爬山,改为扫街,我们可以取个高大上的名字‘声音采风’。”池序说着,打开自己手机的便签日记。 一个文件写着“声音银行”,是池序储存的一百多条音频。 哇!言愈看傻了。 明彻是个我很喜欢的角色。终于登场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 第13章 第 13 章 言愈一把抢过池序的手机,迫不及待地点开想听听池序都储蓄了什么。 但池序棋高一着,眼疾手快,直接按了静音,低声说:“我马上上课了。你也得上课啊。等下午一起听吧。” 言愈一脸“你看我信吗?”的表情,问道:“你们大四不都实习了吗?还有课?” “我要把专业八级证考下来。”言愈还是没有抬头,低着头说,“你快回去吧。下午再见。” 于是,言愈极不情愿地挪回了自己的学院。后面两节课老师都讲了什么,言愈一点也没听进去。他能感觉老师的声音在空中振动,但就是捕捉不到意思,仿佛老师的话都像标本似的悬浮在那里,又很嘈杂。 言愈此刻满脑子都是“声音银行”里到底藏着怎样的世界?声音采风,采的又是什么?设计一个什么环节能让这个逼格足够的声音银行最终也趣味十足呢? 这比上课费脑筋多了,至少言愈是这么想的。他的脑子里能想出的创意有限,除了爬山然后cos俩大猩猩,他还真想不出什么了。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言愈和丁绎还有柯临川吃过午饭后,就急急忙忙要去找池序。 “我说言哥,你是不是找池序找的有点勤啊!”柯临川的懵懂吐槽,最为致命。 “别瞎说,川儿!”丁绎不知是心大还是心大,反正他觉得挺正常,“人家两个人准备比赛,走得近点儿怎么了?作品不得选吗?不得讨论吗?不得排练吗?” 对啊!言愈举起双手过头顶,冲着丁绎摆了个心,“孙子,爷爷没白疼你!” “滚你的吧。”丁绎笑骂道,“瞅瞅你这人,摆个心还是不对称的,也不知道偏心偏哪去了!” 柯临川第一次发觉丁绎这么善解人意:“他们就差住一起了!要不言愈你申请一下,反正我们寝室还空一个床位。” “别瞎整。”丁绎严肃道,“空那个床位的主儿,听说这两天就搬回来呢。” “啥?张洄要搬回来?”言愈惊讶地停住了脚步,“什么时候的事?他不是嫌我们声儿大打扰他吗?神经衰弱好了?” “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丁绎撇了撇嘴,“反正我感觉他是冲你来的。” “管他呢。听拉拉蛄叫还不种地了?一切照旧!”言愈又转身蹦蹦哒哒地离开了。 “我夜观天象,言愈红鸾星动,最近要命犯桃花啊。”柯临川神神叨叨地说。 “犯你个鬼,他现在忙的一天连个女生都见不着,哪里来的野桃花?”丁绎说,“就是有,按这位哥的脾气,也得拿剪刀给桃花修完站个军姿。” 言愈在慧星楼的前面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池序。他走得急,鼻尖沁着一层薄汗。 “跟我来。”池序远远地和言愈招手说道。 言愈和池序在校门口各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池序在前面骑,言愈跟在后面。 “序哥,序哥,我们去哪里呀?”言愈问道,两条大长腿猛蹬了几下,就窜到池序前面了。 他看出来了,这条路是去附近一个菜市场的。 不过,还没到市场,池序就下了车。言愈没办法,又得骑回来。 “我这么感觉你故意的呢?”言愈说,看着池序的脸都要被帽子全遮上了,“你不热?捂这么严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阿富汗来的呢。” 池序没说话,朝东边一指,那里有个凉亭,附近伴着一个人工小瀑布,哗哗地淌水。 然后池序停好车就往那边走了。言愈像个狗狗似的,呼哧呼哧跟在后面。 两人在凉亭里坐好后,池序终于把自己地声音银行对言愈打开了。 “磨剪子嘞戗菜刀~”一声中气十足的老头吆喝声传了出来,“收旧手机,旧电视,旧冰箱,旧家具换钱!”这是个中年大叔,节奏感特别强,“修滑道,换纱窗,修门窗。”这应该是个新手,喊的时候底气不足,哆哆嗦嗦的。 “都是这样的吆喝吗?”言愈问道,得到池序的允许后他往下翻了翻,有一个标题为“肯德基女孩的哭泣”,嗯?池序对女生很关注嘛。 他点了进去,是一段女孩儿给别人打电话哭诉委屈的录音。女孩儿哭得很伤心,声音断断续续,“他们凭什么打我……我在那儿写作业……问我说我干嘛还写作业……他们就是想打我,在那么多人面前……我不回去……我不愿意回那种家庭……” “挺可怜的小女孩儿。”言愈评价道,“这家长干嘛打孩子呢。有家不想回。家长就不能好好说话啊?” “别乱使用你的同情心。可怜,世界上谁不可怜?”池序说,“每个人都有可怜的地方,你可怜不过来。” “你录这些是为了记录生活吗?”言语问道。 “算是吧。”池序又打开一个标着“自然之风吹麦浪”,一阵风声从手机里传出,还有什么“雨打芭蕉”“屋檐的雨滴”“早晨的小溪”“晨光里的鸟鸣”最有意思的是一段公鸡打鸣,时断时续,随心所欲,池序起的名叫“意识流派公鸡” “我记录这些,就是像作家记载生活的片段一样。我再仔细琢磨这个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我能不能模仿下来。”池序说。 怪不得池序的戏感那么强呢,都是这么一步一步琢磨出来的,是来自于生活的最真实的声音。 “他们会给我灵感,在处理某段台词的时候,我就会想,这和哪个情景比较贴,然后很快就能找到入戏的方式。”池序看着不远处的小瀑布说,“很笨的方法,但很有效。” “不,很灵的做法。”言愈说道,“做艺术最怕的就是闭门造车的想当然。你这么做,是把生活中的声音进行提炼,再在最合适的场景重现最真实的声音。你真的好棒,序哥!你是声音提炼师!” 被言愈这么夸,池序有点不好意思了,说道:“在我最困难的那些日子,我就听并模仿这些最平常最底层的挣扎声音挨过来的。他们的声线里都含有旺盛的生命力。” 言愈点头,把这个收集声音的过程录下来,倒是很有意义,但是趣味性呢?只有意义没有意思没法吸引观众。 “我的想法是,先去录我们采集声音的过程,这个过程找一些好玩的地方,比如菜市场。”池序想了想,说道,“然后等我们采风结束,我们两个来一次声音模仿秀的PK,可以挑选里面的三条或五条素材,我们俩一起模仿,看谁像。” “也可以让工作人员帮个忙,来一次你模仿我猜的游戏。”言愈突然觉得设计游戏环节很好玩,他顿时把那两只大猩猩抛到九霄云外,“可以是你无声模仿工作人员给出的场景,我猜到了的话,就得给出这个场景里的特定语言。怎么样?” “不错,你这个更好玩一些。”池序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温度,不再像上午那么清冷了。 “序哥,我真是个天才啊!”言愈笑道。 “那是,好歹是非著名配音演员呢。”池序也闷声笑着,肩膀一抖一抖的。 “那天也就是你偷听,换了别人我早就灭口了。”言愈说。 池序的心跳猛然错了节奏,他叹了一口气,没有接这个话头。他按了一下播放,言愈那天跟丁绎犯二的“非著名配音演员言愈同学因没有搭档遭遇声动未来大赛首轮淘汰”口播就放了出来。 言愈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诧异:“序哥,你平时听到我的声音,就是这样的?” 池序的头歪了一下,像在思考,然后点点头。 “好神奇!我的声音居然是这样的。”言愈说,“和我自己平时听的判若两‘愈’啊。” “空气传声,和骨骼传声不一样。”池序解释了一下。 “道理我懂,就还是没想到自己的声音是这样子的。”言愈说,“你的声音像初春的山泉水,温润清冽。我的声音……” “你的声音有金属质感,”池序抬起手,用手指轻轻划过面前的空气,仿佛在描摹一道无形的轨迹,“像一把出鞘的剑划破寂静,清透利落,尾音却带着铮鸣的余韵。” “哎呀,你是山泉水,我是剑锋金,我们的组合肯定无敌。”言愈突然神秘兮兮地说,“因为金生水嘛。有我在,我生着你。” 池序在一边很认真的踹地上的一颗小石头,从左脚到右脚,不亦乐乎。直到言愈移开视线,他才悄悄停下,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 “欸,这个是不是你上回说的那个宁采臣的少年音?”言愈不知什么时候翻出了一段音频,标着“宁采臣#救赎#” 言愈奇地点了进去。偏冷的少年音传了出来,“若可一睹芳容,愿折寿十年;若更一亲芳泽,愿终身守斋。”言愈猛地一激灵,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他感觉离得很近,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 他继续听着。 “可是,在七生七世之前,当我跟聂小倩的命运开始纠缠的第一刻,属于宁采臣的世界已经消失了,只有我跟小倩才是一个完整的天地。” “要是只有我,那只是一个寂寞而无止境的噩梦。” “无论是人是鬼,你都要活下去!” 听到最后一句,言愈的心口莫名地酸涩了一下,这感觉来得突兀又莫名其妙。 言愈认真地听了一会儿,没觉得这段录音哪里好,相反,他还听出不少基本功问题,吞音,稍微的口水音,感情处理的也太直白,他不明白池序为什么要把这样一段录音视若珍宝的留着。 言愈斟酌了一下词句,才问道;“序哥,我不太明白,就是,你为什么要留这段配音?也没什么优点啊。” 池序淡淡地说,“当时我做后期,觉得这个声音挺特殊的,就留下了。” 言愈心里有些不舒服,这么差劲的录音,怎么就入了池序的眼呢? 第14章 第 14 章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的在凉亭靠坐着,没有说话。周围那瀑布虽小,水声却硬是砸出“飞流直下三千尺”的豪迈。 “今天。录花絮吗?”池序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不高。 “不知道。就是听林烨他们在群里说了这么一嘴。”言愈老实地回答。 “我问问吧。”池序打开微信。 言愈知道,他肯定是和吕畅打听。这个吕畅,和池序到底什么关系?感觉池序对她挺尊敬的,但言愈凭直觉,吕畅对池序动机绝对不单纯。 “小序,节目组这周原打算录谢观澜,结果谢观澜那边不知道什么原因,推了。”吕姐说,“录花絮的时间还有告诉我们呢。” 谢观澜不来了?这可是个普天同庆喜大普奔的好消息啊!池序忍不住笑出声来,眉眼弯弯的模样,让言愈愣了一下。他没有见过这么鲜活的池序。 印象中,池序总是很沉静,仿佛有太多的重量挂在身上,同时又很高冷,不愿意将情绪外露。 这是第几次池序在自己面前显露出他的情绪了?记不清。 “什么好事儿快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言愈赶紧调整好有些凌乱的呼吸问道。 “吕姐说,谢观澜这周不来了。第二轮我们暂时安全了。”池序说的时候,笑意仍挂在嘴角没有褪去,像个得到糖吃的孩子。 “那可真是太好了!”言愈也不禁松了口气,说道,“凭实力的话,我们不惧任何人!” 池序又联系到江淮,问了下录花絮的时间。江淮一听“声音银行”和你演我配,表示很感兴趣,本来工作人员来就行的事硬是由江导师亲自带着摄影师过来了。 江淮来得比预想中快,还没等言愈再追问两句“宁采臣录音”的事,就看见他穿着休闲的白衬衫,手里拎着个黑色录音包,笑着朝凉亭走过来,身后跟着扛摄像机的工作人员。 “听说你们俩有个‘声音宝藏库’,还设计了互动游戏?”江淮一坐下就直奔主题,目光扫过池序手里的手机,“我倒要看看,能让我们池序藏这么久的声音,到底有什么门道。” 池序闻言,指尖轻轻点了点屏幕,先调出那段“意识流派公鸡”的录音。清亮又没个准头的鸡鸣声刚响,江淮就笑出了声:“这公鸡倒是随性,比我上次录古风剧里的‘晨鸡报晓’片段,多了很多烟火气。” 言愈又说:“江导,我们还想好了游戏环节!就是‘你演我配’。” 池序解释,一人无声一个特定场景的人物,另一个人直接给这个人物配音。 “嗯,听起来挺有意思的。要不……”江淮话没说完,言愈拉了拉池序的胳膊,兴奋地说道:“序哥,我们先演示一遍,就用刚才那个‘磨剪子戗菜刀’的吆喝!” 池序没推辞,站起身,双手虚握成拳,微微弯腰,模仿着老匠人的姿态,喉咙里没出声,却靠眼神和手势,把“吆喝时的底气”演得十足。 言愈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对池序比了个OK的手势。他清了清嗓子,学着录音里的腔调喊:“磨剪子嘞戗菜刀~”。声音里加了些点刻意的憨厚,江淮和工作人员忍不住笑了。 “那就这样,你们先录制‘你演我配’这个环节。”江淮笑道,“先录一些素材。然后再去录你们采风的过程,几条就差不多了。” 摄像机镜头跟着二人,把言愈的雀跃、池序眼底藏不住的笑意,都一一拍了下来。 江淮看着镜头里的画面,忍不住点评:“你们俩这默契,比排练剧本时还自然。观众就爱看这种鲜活的互动,比硬凹的人设强多了。” 正说着,言愈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丁绎发来的消息:“张洄搬回寝室了。今晚就在寝室睡。突然感觉身旁有个刺客怎么整?小黄人害怕.jpg” 言愈手指飞快回复“知道了,怕毛!”,抬头时就看见池序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点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丁绎说张洄搬回寝室了。”言愈按下心里的不舒服,强装轻松,“我和他的矛盾可说来话长。”他咬了咬嘴唇,“不管他,我们继续演示游戏。” 工作人员突然提议:“要不试试那段‘肯德基女孩的哭泣’?这段情绪张力强,模仿起来肯定有意思。” 言愈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池序,这段录音里藏着旁人的委屈,他怕池序不愿意拿出来做游戏。 可没等他开口,池序就点了点头:“可以,我来模仿。”又转身对言愈轻声说,“为了节目效果,忍着吧。” 池序站起身,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微微垂着眼,肩膀轻轻垮下来,指尖微微蜷缩,连呼吸都放轻了些。明明没发出一点声音,可那股“委屈又倔强”的情绪,却像水一样漫开来。 言愈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突然一紧,池序的哭泣和女孩的画面竟然重叠了。 言愈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些,带着些委屈和愤怒:“他们凭什么打我……我不愿意回那种家庭……” 言愈断断续续说着,下意识地看了池序一眼。 池序抬起头,眼底的情绪还没完全褪去,听见言愈的回答,轻轻“嗯”了一声。 江淮看着这一幕,对着工作人员比了个“继续拍”的手势,轻声说:“这段好,有情绪共鸣。” 他看着池序说:“观众不仅能看到你们的互动,还能感受到这些声音背后的故事。诶,这个是什么?” 江淮点开了“宁采臣”的试音片段,听了一会,对池序说道:“小序,这个能演吗?” 小序?言愈听着很不是滋味。自己还没这么亲热的叫过呢! 池序迟疑了一下,想了一会儿,一手捂住胸口,一手做垂死挣扎状。 “无论是人是鬼,你都要活下去!”言愈张口就来,这句话他都熟透了。 言愈的声音和录音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发出的。 摄像师笑了笑:“这要是不知道,还以为那个原声就是小言呢。还真挺像。” 像?像个屁。言愈心里很不开心。老子的基本功甩他一百条街! 池序若有所思地看着言愈。像吗?但是言愈说他试音是在高二,时间对不上啊。池序有点惆怅地呼了口气。 江淮打着哈哈,“继续,继续啊。” 俩人调换,言愈表演,池序猜。 摄像师表示游戏环节差不多了,接下来该录“声音采风”的过程了。 言愈伸手要拉池序的手,被他指尖一蜷,轻轻躲过了。 言愈的手停在半空,愣了一下。随即他像是跟自己较劲似的,又向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攥住了那只想逃的手。 池序手腕一颤,压低声带着警告的意味说道:“松开。” 言愈不但没松,还握得更紧,拇指无意识地在他微凉的皮肤上蹭了一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看你往哪跑。” 池序的脸微微发热,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余光里看到江淮注视过来的目光,池序觉得再缩回手显得刻意,于是他指尖微微抠了一下,没再抽回。 言愈被抠得痒了一下,然后这痒痒的感觉顺着手就传到了心里。他来不及想明白,得逞的笑容却先一步盛开在脸上。 言愈笑得像个叼着骨头的大金毛:“序哥,还想跑!快点儿啊,我们去菜市场采风吧。” 池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但看这样子,言愈并不知道。他还像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只为了一时的胜负欲而做出这么近似暧昧的动作。 “不娶何撩啊!”池序无奈地想。 到了菜市场,各种不可言说的气味儿就飘了过来,鱼腥味混着海鲜,酸菜的发酵香型,均以压倒性优势盖过了水果和蔬菜的香气。 “咳咳。”江淮用手掩住鼻子,有些狼狈地问,“小序,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 “江老师,一看您就不下凡吧。那今天你可得渡劫了。”言愈开玩笑道,“菜市场是最有烟火气的地方。”他看了池序一眼,又说道,“也是我们底层人民挣扎着生活的证明。您这样的人,不理解正常。” 江淮有些不适地咳了两声,笑道:“我这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他也看向池序,手不自觉地蹭过鼻尖,“你们不会以为我是资本代言人吧?”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池序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无辜,有些自嘲地说:“我还不是每天给甲方爸爸打工,和你们一样为了一句台词反复磨练地苦命乙方啊!” “江老师就不用卖惨了吧。您是乙方,我和序哥可还是没人承认呢。连小透明都算不上,别说反复磨练了,我们连入场券都没有。”言愈的笑容有几分酸涩。 池序的表情稍微有些松动,他知道言愈其实说的是他。因为言愈自己科班出身,只是被声优联盟不知道怎么抽风了的针对,他还有其他的工作室的机会。不像自己,得罪的是行业大拿,谢氏的势力已经封了他三年,今年开始松动,不知道以后又会怎样。 算了,不想了。池序甩了甩头,对着比惨的两个人说:“先录吧。录完之后本期花絮就叫谁比谁更惨。” 言愈立刻抿上嘴,用压迫嘴唇的物理方式让自己闭麦。江淮则考虑自己手上有没有适合池序的协役什么的。猥琐发育了五年,他已经具备护住自己想护的人的能力。这一次,他不再像五年前那样,没有底气只能看着爱人远去。 池序顾不上各怀心思的两个人,他的信念里,生活就算是悲惨世界,他也要把它挣扎成经典名著。那么好好工作就是他的首选。 他拿出手机调出录音机,然后走到一位卖干杂的大姐身旁,温声说道:“姐姐您好。我们是声动未来节目组的选手。现在需要录一段您的日常对话。您同意吗?” 言愈看着手机上跳动的音波,愣了。池序想得这么周到!他不是偷录的,他居然去确认声音的主人是否同意,以免以后出现版权纠纷。 “啊?什么声动未来?”大姐好奇地问道,“没听说啊!” “就是一个配音竞技类的节目。等到播放的时候还请您多多支持。”池序的声音本身就属于温和的,容易让人不设防的类型。大姐听完他的解释非常豪放地答应了,问该说些什么。 池序告诉她们随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只是记录者,不是创作者。 “就是您平时的聊天,内容不限。”池序柔声说。 两位大姐很快就进入了聊天模式。 “他们说的配音我还真知道一点儿。”一位大姐说道,“我家那个侄女,就特别喜欢听什么广播剧。以前还追过一个什么清都山水郎的演员呢。” 池序举着手机的手一顿,但很快就调整好了,快的让言愈以为自己刚才那是错觉。 “咱刚才不是说到AI吗,继续继续。我听说现在有AI,什么活都不好做。”另一个大姐很是忧国忧民,“之前的萝卜快跑,不就是抢了出租车司机的活儿嘛!” “是啊,按照现在这AI发展速度,以后啥都用AI得了。”一位大哥加入了聊天,“都用AI,人咋整?” “那可不。但你放心咱这活儿AI抢不了吧。它们又不会扒蒜。哈哈。”前一位大姐开玩笑地说道,然后忽然问池序,“欸,那你们这行将来能被AI抢了吗?” 大姐无意识的询问像一把利剑直插池序胸膛,他又想起来谢观澜胁迫他参加的“AI声优培训计划”,要用AI来达到他的声线永存,又可以极大的降低录制的成本。 这么做,对于头部配音演员并无太大影响,但是极大的压缩了新人的生存空间。甲方们在一把新的未经过市场检验的声线和一个已自带粉丝的声线之间,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因为合作过,风险小,并且有粉丝兜底,数据怎么都不会太差。 池序却固执地认为,这么做弊大于利。短期看没什么问题,但长期下去,就会造成新人永无出头之日,熟悉地声线一直霸控所有产品。不管在哪儿,都能听见熟悉的声音。时间长了就会腻的。可这时新生力量却没有培养起来,那行业也就快到尽头了。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就是这个道理。 现在,AI 声优据说还能复活已故艺术家的声线,那无疑是雪上加霜。 “不会的,姐姐。”言愈看出池序的不对劲,马上接过接过他的手机,让他出镜头透透气,然后自己接话道,“配音得我们演员的情感去参与塑造人物,您说,AI它懂感情吗?” “哦,配音还得用感情啊?”另一位大姐恍然大悟道,“我还以为你们都是演员演到那里自然那么说话的呢。”她笑了笑,改口道,“也是,动画片也没人演,是得靠你们。” “今天录这些就够了。”江淮及时地做出决定,“再加上你们声音银行里的素材,一会儿录几个采访别人的画面就OK。” 池序的脸色苍白,但很快做出调整,他深呼一口气,说:“没事儿,我们继续采风。” “你身体重要!”言愈和江淮同时说道,俩人面面相觑,眼里各自写着“抄袭”! 言愈略微嫌弃地转过身对池序说,“你好好休息吧。别逞强。” 最后池序还是坚持拍摄完花絮才回学校。刚到校门口,池序的手机响了,里面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哭声:“哥,救我!爸爸要打死我!” 欢迎大家批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第15章 第 15 章 池序按点开电话,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传了出来,“哥,救我!爸爸要打死我!” 池序脸色一紧,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阿砚,别慌,哥哥马上就来。” 接着小男孩的声音猛地拔高,随后变成尖叫,“啊!爸爸,我求你了!别打……!”接着撞击声刺的池序耳膜嗡嗡作响。好像是手机被砸在地上,最后一个男人的咆哮像噩梦一样缠住池序,不知是听筒嗡嗡响,还是自己的耳膜响: “小王八犊子还敢告状?!池序!你他妈死外头了?!还不打钱!跟你要个钱就磨磨唧唧的!再不打钱老子弄死他,你信不信!” “嘟…嘟…嘟…”一阵忙音。 一片死静中,手机屏幕的光幽幽照着池序瞬间煞白的脸。他攥着手机,手指头捏得咯嘣响,微微发着抖。 言愈在一边观察着,听这不小心漏出来几句对白,他也猜出个大概。现在他不错眼珠儿地盯着池序。 池序一下子转头向对面走去,动作干脆利落,声音绷紧说道:“我……得回去一趟。” “我陪你!”言愈立刻跟上去,他怕池序吃亏。 “别!不用!”池序突然拒绝,声音尖得有点劈叉,“你别去! 我能行!你……回寝室待着!我自己可以!” 他躲闪着言愈询问还有些委屈的目光,说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他想穿上搭在手上的外套,却紧张得胳膊捅了N次才捅进袖筒。 言愈看着池序慌乱的样子,看着他强压下去的倔强,心里先翻出来的情绪不是生气而是心疼。 他没再吭声,紧了紧自己外套,摸了摸口袋里的宿舍钥匙,不说话,静静等着,等池序的身影一闪入一辆出租车,言愈马上闪身跟了上去,在学校门口对面拦了辆出租,上车后眼睛死死盯着那辆出租车的影子,在前面十字路口处停下等红灯过去。出租车的影子被拉得有点变形,正如言愈此刻被弄变形的心情。 “师傅,”言愈声音绷着,深吸口气说道,“跟住前面那辆蓝色出租,丢了算我的。” 9月的晚上虽然不算冷,但秋天那种萧瑟的寒意在夜间还是会被放大。风刮在身上,池序隐约觉得有些凉。他没穿外套,只一件白色T恤,白天可以,晚上就显得单薄了。但是他顾不上,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 他不禁想起妈妈临终时握着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说“保护好弟弟!”的画面,一会儿又闪回他爸爸喝多了打他和弟弟的画面,弟弟池砚满脸是血的样子他这辈子不想再看第二次。 池序几乎是撞开了家门的。 家里一片狼藉。椅子翻倒在地,暖水瓶碎片和水渍溅得到处都是,廉价的塑料杯滚在墙角。 墙上挂着的廉价相框歪斜着,玻璃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酒气和一种绝望的酸腐味。 弟弟池砚蜷缩在角落的小板凳上,脸上挂着泪痕,头发凌乱,小脸上赫然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看到池序,他猛地瞪大双眼,满是惊恐和求救的信号,却不敢发出声音,嘴唇嗫嚅着:“哥……”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池砚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看到池序,眼泪瞬间决堤:“哥……哥……”他突然哭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而罪魁祸首池安国,正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踱步。他双眼布满血丝,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看到池序进来,像是找到了新的猎物,猛地扑过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池序脸上。 “钱呢?!臭小子!磨蹭什么!老子养你这么大,要点钱跟要你命似的?快!给钱!不然老子弄死这就会拖累我的小王八犊子!再弄死你!”他吼叫着,伸手又要去抓缩在角落的池砚。池砚吓得把自己缩成了个瑟瑟发抖的团儿。 “住手!”池序爆喝一声,他一把抓住父亲扬起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池安国没料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儿子敢反抗,猝不及防踉跄着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愣了一下,随即暴跳如雷,“反了你了!小畜生!敢打老子?!” 他抄起旁边一个歪倒的塑料凳子就朝池序砸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闪电般冲进门,一把扣住池安国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他痛呼出声,凳子“哐当”掉在地上。 是言愈。 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挡在池序面前,眼神氤氲着一层寒气,声音低沉,“有话好好说,动手算什么本事?” 池安国被言愈的气势慑住,加上手腕剧痛,一时竟不敢再动,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池序和言愈,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骂着:“你是谁家的□□崽子?老子的家事轮到你逼逼赖赖的!” “池序叫我‘哥’,你再动他试试!”言愈混不吝地说。 池序在看到言愈出现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最不堪、最狼狈、最想掩藏的一面,就这样**裸地暴露在言愈面前。他感到一种灭顶的羞耻和难堪。 “你……你怎么来了……”池序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破碎,他甚至不敢看言愈的眼睛,绝望地呢喃,“让你别来……别来……这一下,你都看到了!” 池序猛地低下头,肩膀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眼泪冲破堤防,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你满意了吗?!”池序大喊了一声,然后慢慢地顺着墙蹲了下去,双手抱着头,遮住脸。那种被扒光了所有尊严、在人面前无处遁形的绝望笼罩着他全身。 “你有事,我不放心。”言愈握住池序的手,安抚着拍拍他的手背。 池安国在一旁不怀好意地看着言愈。 “言愈!你走!走啊!”池序猛地挣脱言愈的手,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崩溃和嘶哑。他不想让他看到这个家最肮脏不堪的一面,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根源。他用力推着言愈,“别管!言愈,求你,走吧!给我留点尊严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绝望,是一种长久以来苦苦维持的尊严一夕之间被撕得粉碎的痛苦。 言愈看着池序满脸的泪水和眼中深不见底的痛苦,心脏像被反复撕扯,疼得他深吸一口气。 他强忍着把池序狠狠揉进怀里的冲动,只是更紧地攥着池安国的手腕,把他甩到一边,然后转身,用自己宽阔的背脊挡住池安国怨毒的视线,把池序半圈在怀里,低声道: “我不走。池序,”他目光犀利地看向池序,“我就问你,要是今天遇上事的是我,你会走吗?说好的一辈子的搭档呢?!” 池序不语。他知道自己肯定不会留言愈自己面对,他会暗地里帮他把那个麻烦解决。但不是这种,直面惨淡的方式。言愈,还是年轻了些。想到这儿,他心里一阵窒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粗暴的砸门声和叫骂: “池老赖!开门!听说你儿子回来了!还钱!妈的,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不开门砸门了!” “二十万!连本带利!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池安国的脸色瞬间煞白,刚才的凶狠荡然无存,只剩下恐惧和猥琐,连滚带爬地想往桌子底下钻。 池序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走过去打开了门。门口站着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为首的是个光头,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 “我是池序,有事跟我说。”池序的声音异常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的紧张。 “哟,大学生回来了?正好!你爸欠我们二十万,白纸黑字!今天要么还钱,要么……”光头斜睨着屋内的一片狼藉,目光扫过池序身后的言愈,“就请你爸去尝尝‘二月花’的滋味”。 池安国一听,扑通一下子跪下了,“二月花”是他们用鞭子把人抽的浑身是血据说像霜染枫叶的说法。他怕死!也怕疼! “小序,小序,你救救爹,啊,我不想死啊!我不能死!”他膝行到池序旁边,拽着池序恳求,“不管怎样,我是你亲爹啊!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 “我家没钱。”池序淡淡的说,“要不你看什么值钱就拿去抵债吧。” 屋里一团狼藉,穷得只剩四面墙了。 不过,光头的细米眼睛一直在池序身上溜达,看的言愈一阵火大。 “你家都穷成这熊样了,谁稀罕要你家的东西。”光头不屑地说。 但是,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池序苍白的脸,肆无忌惮地滑向他纤细的脖颈和腰身,嘴里啧啧有声:“要说值钱点儿的……” 光头在池序笔直的长腿上停留了片刻,对着他的副手说,“啧,哎呀,你看,这大学生就是不一样,这气质……,嘿嘿……还真能抵债。”他下流地笑着,没再说下去。 那副手专门配门儿的,继续说,“我听说那边的人,特别欣赏学霸款的!” 光头拍拍手,颇为遗憾地说,“可惜啊,骨头太硬,不然……,你家现在,早他么小康了!” 他又向池安国说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阴森森的,像毒蛇吐了一下信子:“我说池老赖,实在还不起钱,按照我给你指的明路,好好劝劝你家这位少爷! 池安国看向池序的背影,浑浊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抹扭曲的、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算计光芒。 “我去你大爷的!”言愈实在受不了他们的污言秽语,一拳打在了光头的鼻子上。 俩人扭打在一起。言愈会使巧劲,光头多多少少吃了些暗亏。眼看副手也要去拉偏架,池序一脚踹了过去。 一时间,言愈对光头,池序对副手,打得难分难解。 隔壁的门都紧锁着,谁都害怕沾染上光头这些涉黑的茬儿,但不知道是哪位良心邻居报了警,听着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光头和副手不敢恋战,指着互相锁喉的对方说道:“小王八羔子,你等着,我可不是怕了你,你等下回的!” 发表完休战感言,光头带着副手迅速撤离现场,走之前还对着躲在桌子后面像坨筛糠的垃圾一样的池安国恶狠狠地说:“再给你三天时间,不还钱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等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池序因为池砚没法回宿舍。言愈更不放心他们俩。思来想去,只能先回到池安国那个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睡一夜。 关上那扇破败的门,池序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中央,看着那个瘫在地上烂泥般的父亲。 他走到父亲面前,声音平静得可怕,“从今天起,我跟你,再没有半点关系。你欠的债,自己想办法。” 池安国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池序,根本没听见池序的话。他好像在欣赏一条通往致富的康庄和大道。 “以后你是死是活,跟我无关,跟阿砚也无关。”池序说完这句话,感觉身上的千金重担一下子消失了。 原来,爬出泥沼只需要狠下心来。他应该早点儿这么做! 他转向弟弟池砚,声音柔和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阿砚,你跟哥哥走。离开这里。” 池砚眨巴着大眼睛,用力点了点头,扑过来紧紧抱住池序的腿。 夜已深沉。喧嚣和暴力暂时退去,留下死一般的沉寂和满屋的狼藉。 池序家只有两个卧室。他爸一间,言愈和池序哥俩挤一间。本来言愈想去客厅对付一晚上,结果发现,池序家的客厅连沙发都没有。 卧室很小,但收拾得很干净。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书。另一面书架上摆放的是已经完成的3d拼图和微缩场景diy。靠窗的书桌玻璃板下,压着几张池序学生时代获得的英文朗诵比赛、配音比赛的奖状,都在默默证明池序曾经有多么优秀。 言愈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口又酸又胀。 池序沉默地收拾着地上散落的拼图碎片——也不知什么时候被碰掉的。他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捡,动作机械,背影单薄又倔强。 言愈走过去,也蹲下来帮他捡。 “对不起……”池序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让你看到这些……很丢人吧?” “丢人的不是你,序哥。”言愈把捡起的碎片放到他手里,声音异常坚定,“你比任何人都优秀,都了不起。” 他总算明白在池序的“声音银行”里,肯德基女孩儿的存在价值了。“我不愿意回那种家庭……”这应该就是池序心里的呼声吧! 池序的手微微颤抖,没说话,只是把碎片紧紧攥在手心。 言愈捡完拼图,站起身四处张望,为了转移话题绞尽脑汁。 “序哥,你很喜欢3d拼图?”言愈看着一个叫《雅宋风韵》的书立,对池序说,“以后有空了,给我拼一个吧。” 言愈默默地帮池序收拾出一点能睡觉的地方,“都是以前拼着玩的。你喜欢送你一个。” “不,我要独属我的那一个,世间独一无二的。”言愈轻轻对池序说。 “我那些都是在网上买的,然后自己拼。”池序后背绷直了,慢慢地说,“批量生产,怎么独一无二?” “那我不管,以后再说嘛。”言愈拨弄一下池序的一缕呆毛,“总会有办法的。” 收拾完行李,言愈和池序简单洗漱后,躺在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池砚睡中间。池序背对着言愈,言愈伸出手,轻轻搭在池砚身上,像要替他挡住所有风雨。 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池序想。 第16章 第 16 章 池序往后靠了靠,后背紧紧贴着池砚温热的身体,那点暖意令他心里更加坚定。 黑暗中,言愈用手轻拍了池序的胳膊,低声问,“还好吗?” 池序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往怀里缩了缩。过了很久,才传来他闷闷的、带着鼻音的声音,“言愈……我是不是……很绝情?” “瞎说!”言愈立刻反驳,用手在他的后背上一下一下顺着,“你是我见过最善良、最温柔的人!是那个人不配当爹!” 池序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但沉默依旧。 听着池序渐渐平稳的呼吸,言愈却怎么也睡不着。 池序此刻的脆弱、这个家的惨状、那二十万的巨额债务、弟弟以后的生活……像沉重的枷锁一层层套在言愈心上。 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压得他喘不过气。 一个决定,在无边的黑暗中,在池序压抑的呼吸声里,渐渐成形。 为了眼前这个人,有些东西,似乎没那么重要了。自尊?骄傲?在池序的眼泪和绝望面前,都不是事儿。 他轻轻地起身,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到客厅的阳台,关上了门。 他先拨通了启航工作室李哥的电话,声音带着恳切和前所未有的低姿态:“李哥,是我,言愈。这么晚打扰了……之前的事,是我不对,年轻气盛不懂事……您大人大量。就想问问,最近……有没有什么活儿?什么角色都行,我都能接,价格好商量……对对,麻烦您多费心,有合适的千万踢我一下,谢谢李哥!” 挂了电话,他又翻出通讯录里几个以前合作过、关系还不错的导演和策划,挨个发了信息,言辞恳切地请求有工作机会务必想着他。 做完这些,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通讯录里标注为“母上大人”的号码。看了一眼怀里似乎已经睡着的池序,他蹑手蹑脚地起身,走到狭小的阳台上,关上了门。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母亲睡意朦胧又带着担忧的声音:“小愈?这么晚?出什么事了?” “妈……”言愈喉咙发紧,声音干涩,“……能借我十万块吗?急用。” 电话那头瞬间清醒了:“十万?!小愈!你跟妈说实话!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闯祸了?还是身体……”母亲的声音充满了焦急。 “没有!妈,真没事!就是……就是……”言愈大脑飞速运转,“就是我一个特别好的兄弟,家里出了急事,等着救命钱!他家里实在没办法了,我……我不能看着不管!”他编造着谎言,心脏揪紧。 “兄弟?什么兄弟要十万?小愈,你可别被人骗了!这钱……”言母的声音充满了犹豫和不信任,“这钱是家里给你攒着,以后……以后娶媳妇用的啊!不能动!” 言愈闭了闭眼,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妈,我知道。就当……就当儿子先用了这份娶媳妇的钱吧。我保证,一定还!求您了,妈,真的很急!” “唉……你这孩子……从小到大就这倔脾气……”母亲重重叹了口气,虽然心疼儿子,但是不能在这件事上松动,“这钱我们口挪肚攒省下来的,真的不能动。你这孩子,在外面别太实诚了。” “妈!妈!”言愈几乎是哽咽着说,“妈,我实在没办法了,求你了!”。 电话被挂了。深夜的静寂显得“嘟嘟”的声音异常响亮。 他第一次这么到处求人,包括家人。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起身时,池序就已经醒了。阳台的门并不隔音,那压低的、带着恳求的对话,一字一句,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当言愈带着一身寒气,准备小心翼翼地重新躺回床上时,一转身发现池序不知什么时候在身后。他低声开口。 “言愈!”他的声音因为压抑着巨大的情绪而发颤,“谁让你给我家钱的?!谁让你找你妈借钱的?!那是给你娶媳妇的钱!我不要!我池序就是去卖血卖肾,也不要你拿这种钱来填我家那个无底洞!” 言愈愣住了,随即一股火气也窜了上来,“池序!你他妈讲点道理!现在是什么时候?池砚还那么小!那帮人渣随时可能找你麻烦!卖血卖肾?你卖一个我看看?!” “那是我家的事!不用你管!”池序激动地打断他,胸膛剧烈起伏,“我不用你可怜!更不用你用这种……这种方式来帮我!那是你爸妈给你攒的娶媳妇的钱!你凭什么动?凭什么为了我……为了我家这个烂摊子……” “就凭我爱你!行吗?”言愈也提高了声音,一上头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就上前一步抓住池序的肩膀,试图让他冷静,“序哥!你比那些钱重要一万倍!什么娶媳妇?不行你就当我媳妇儿!钱没了可以再挣!我不能看着你一个人扛,看着你被逼死!” 两人在狭窄的阳台上无声地对峙着,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哭声。愤怒、心疼、爱意、屈辱……复杂的情绪激烈地碰撞。 “你别瞎说。”池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住抽泣的声音,“我已经和池安国脱离关系了。不需要我还钱。你也……别说那种奇怪的话。” “我那不是急糊涂了嘛。”言愈抚摸着池序的肩膀,“我就是想告诉你,哥们儿就 是危难时机可以互相托付后背的。” 池序低着头,压着嗓子说:“可是,我不能把你拖下水。” 言愈一把端正了池序的双肩,迫使他正视自己,低声道:“序哥,从我们搭成‘弃子组合’,从我们极限排练20小时后在舞台上所向披靡,从我在网上查到你就是被雪藏的大神‘山都清水郎’,我们的命运早就绑定了。你懂吗?” 池序不敢看言愈坦荡的目光。他怕自己想的不够多,又怕自己想太多。 第二天,池序趁着池安国还在睡觉,带着池砚在言愈的保护下偷偷回到L大。 如何安置池砚现在成了他们的主要问题。一行三人,在L大门口思考下一步怎么办。池砚拎着自己的小行李箱,眼巴巴地看着哥哥池序。 “我想在L大周围租个房子。”池序说,这是他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言愈没有立刻表示赞同。他们同学在外面租房的不在少数。不过,周围的高档小区的租金不便宜。 “我去找老师问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家属楼出租。价格应该在我的预算范围。”池序继续说。 “那好,我也问问我们系得老师和同学。”言愈说。 最后在赵教授的帮助下,他们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房源,约了一个时间去看房。在这期间,池砚一直寄居在赵教授家。 这一天早上,言愈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跟床板之间肯定签了某种卖身契,还是终身制的。 言愈连眼皮都懒得掀,刚被掀起的上半身跟慢镜头回放失败似的,“哐当”又砸回床板,震得铁架子呻吟。 “呦呵!”丁绎乐了,叉腰欣赏,“兄弟起床未半而中道躺平,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滚……”言愈把脸埋进枕头,试图在噪音抵达耳边之前闷死它。 丁绎锲而不舍地戳他肩膀:“还不起?你那个外院的好搭档池序不是约了你看房?” 卧槽!怎么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言愈立刻像后背安了加速器似的,一下子把他推起来。 等他收拾好跑到约定的地方,池序正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浅色牛仔裤,整个人干净得像一泓清泉。 他正蹲着系鞋带,后颈棘突在阳光下凸起一小块骨节。 看见言愈蹦跶着过来,他站起身,微微歪头,眼里带着微微歉意:“麻烦你了。我第一次租房子,怕想的不周到。” “瞎说什么呢!”言愈一把拽住他手腕就往前冲,“赶紧把你和你弟安置好,我们得排练了。第二轮比赛的赛制下来了。” 池序被他拽得踉跄,手腕子热烘烘的,愣是没舍得挣开,索性任由言愈拖着走。他自己低头看两人交叠的影子在水泥地上拉长又缩短。 房子在三楼,两室一厅,由于房主是赵老的朋友,人在国外,需要有人帮着看房子,所以租金不贵,又很安静。中介是个戴黑框的大哥,看上去有股□□老大装知识分子的既视感。 “押二付三,半年起租。”黑框眼镜后的目光扫过两人,“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中介哥话音未落,言愈接茬道,“但能月月交同一个房租。” 中介哥自己先乐了:"抱歉,职业病。哲学系毕业的。" 池序噗嗤笑出声,蹲下去敲地板:“这木头发霉了。” “存在先于本质。”中介哥面不改色,“霉斑不影响本质居住功能。” “但是量变会引起质变,”池序反驳道,眼神认真,“足够数量的霉斑就会影响房屋的存在。” 阳光斜切过窗框,在空荡的水泥地上投下百叶窗的影子,像个画框。池序的侧影正好在画框里,很有岁月静好的味道。 两个卧室,正好池序一间,池砚一间。不过可惜的是次卧没有床。 池序签了意向书,微信转了定金。中介哥揣着合同走了。池序像只巡视领地的小猫咪,在房子里转悠。 “这里可以放几盆铃兰,”池序指着客厅的角落,“那里摆一排富贵竹。你看。” 他兴奋地拍着开放式厨房的台面,声音带着憧憬,“等太阳升起来,我就在这儿煮咖啡,煎蛋的滋啦声混着咖啡香...”池序的手划过厨房的大理石台面,描述的画面带着暖烘烘的生活气息,充满对新生活的向往。 言愈见过池序的大神风范,见过他的清冷时刻,见过他怼人不露声色,也见过他脆弱破碎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居家风范的池序。 他有理由相信,这才是真正的池序,安静,平和,重视生活。他突然很高兴,就是那种找到了别人所不知道的秘密一样,池序的这一面,只有他看见过。 可惜,这种风范的池序没延续多久,就又恢复了之前理智的样子。 “江淮老师说,明天就录一下怎么选组。”言愈说。他很默契地没有说起是因为谢观澜缺席所以节目顺延。 现在贺岩导演已经对这个节目有点不抱希望了。谢家的手伸得太长,明面说是为了给选手更多的准备时间,实际上到底是为了什么,谁都不清楚。 “管他呢,录一期,拿一期通告费。”言愈说道。 池序的眼神暗了暗,问道:“明天你选江淮老师吗?” 言愈回道:“你在哪儿,我选哪儿。”听起来像《泰坦尼克号》的经典台词“You jump,I jump”似的。 “我怕中途出什么问题。”池序淡淡地说,叹了口气,“我就这样。不到最后,我就觉得不放心。” 言愈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不踏实起来,连忙说道:“只要你选的是江淮,我就跟。” 池序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 第17章 第 17 章 巨大的演播厅,灯光璀璨。主持人站在中央,唾沫横飞地介绍第二轮规则。 “......四大赛道!分别是国风动漫,译制电影,Game Show,和青春永驻!”主持人依然元气满满地介绍,配合着后面的大屏幕。 “四个小组分别由我们四位明星导师领衔:江淮老师!菲姐!周sir!苏离老师!”主持人手一挥,指向导师席,“每组将吸纳八位精英选手,共同演绎四个精彩片段!规则是——双向选择!” “现在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把写着选手名字的圆卡片发到选手的手里。接下来,有请选手上台。”主持人大声宣布,声音里带着雀跃,“台上的大屏幕下有四个读卡器,把你们手中卡片名字朝上放入你想参与的赛道,你的名字将会显示在大屏幕上对应赛道的下面!” “如果有多于八个人选择了同一赛道,”主持人继续说道,“那就开启导师选择制。导师们可以利用手中的遥控器,来划掉您认为不适合在您的团队的选手。” 说完口播卡上的内容,主持人笑道,“听起来有点得罪人。” 全场爆笑。 但选手席没有人笑,气氛有点紧绷。言愈和池序坐在角落,池序的背挺得笔直,眼神沉静地扫过导师席。 选手们议论纷纷: “那被导师划下去的选手怎么办?” “是啊,可以二次选择吗?还是....” “嘘,别吵,开始说规则了。” 主持人说:“至于被划掉的选手,大家别急,肯定不会让你们没有团队的。怎么办呢,我们会把他们随机分配到人数没有满的小组。” “啊?这也太不公平了!”“就是,谁知道导师留人的标准啊!”选手们纷纷抱怨道。 接下来,选手开始上台选择。池序排名靠后所以上台时间也靠后。等他上去的时候,才发现,国风动漫组已经有10名选手了。 怎么办?池序想起言愈之前的嘱咐,选国风,能留下更好,被踹出去,也没人说你忘恩负义。而他,生死相随,大不了搭档助演。 池序咬了咬牙,把名卡放在了国风的读卡器下面。“叮”的一声,国风动漫组变成了11名成员。 言愈上场,冲池序一笑,把名卡放在了苏离的“青春永驻”组。总不能把“背叛师门”的罪状真的背上,反正江淮已经和苏离说好,用他们组的最高分换言愈。 然后,导师开始反选。场上的情况是,国风动漫组11人,译制电影组7人,Game Show 9人,青春永驻现在是人最少的,只有5人。 苏离很不满的说,“一群正值青春年少的孩子们,居然不选青春永驻?怎么了,我国老龄化是从大学生开始的吗?” 菲姐安慰他,“选我的也不多啊,现在的孩子们都看原声电影了,谁还看译制片啊,哈哈!” 她话音一转,“不过,不管是青春电影还是译制电影,都曾经是电影发展史上的明珠,所以,希望有更多选手加入我们!” “好!”选手席上有人大声喊道。 周sir打开麦克,“选你们的少我可以理解,可是我呢,你们看看,现在孩子谁不爱玩游戏啊,可是,选游戏配音的只有9人。这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要怀疑有黑幕了。” 大家笑声一片。主持人马上接住,“我们都是现场现选的,绝无黑幕的可能。那么为什么会造成这种局面?有请江淮老师说说您的看法。我看选手们选国漫动画的高达11人。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江淮拿起麦克,目光扫过选首席上年轻的面孔,沉稳的声音带着力量穿透全场: “很简单,就四个字——国漫崛起!” 他微微停顿,眼中闪过追忆与欣慰交织的光芒: “以前,我们的前辈们的台本上,日漫占据了相当的篇幅。那是学习,是借鉴,是积累经验。但今天,看到这么多优秀的年轻人,愿意将自己的声音、热情和未来,投入到‘我们自己的故事’里,投入到‘我们自己的角色’上,这本身就是最有力的回答!” 他的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自豪: “国漫的崛起,更深层的,是一代人文化自信的觉醒与表达!用我们的母语,演绎我们的故事,传递我们独有的东方神韵与价值观——这才是配音艺术在这个时代最光荣的使命!你们的每一次发声,都在为这份自信增添一份力量。” 大家疯狂鼓掌。“说的真好!”大家窃窃私语。 包括池序也愣住了。他深陷于江淮的大格局,连言愈叫了他几声都没听见。 “序哥,你看他不看我!”言愈语带委屈地说。还特意用手在池序面前连扇几下,都晃成了“无影手”了。 “你不觉得今天的江淮很不一样吗?”池序笑着问。 “确实,刚才这段话立意格局没得挑。”言愈说,“我到有点想看看和他一队,会有什么火花碰撞呢。” 言愈跃跃欲试。池序攥着他的手,无声的捏了一下。 江淮开始选人。他拿起话筒,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池序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沉稳:“我这边国风动漫组,需要能沉得住气、压得住古韵的声音。”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所以,我觉得被我复活的池序符合这个要求。而且,既然是我复活他的,我就要对他负责。何况,我相信他的能力。” 他的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飘向池序,带着点深意。 池序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蜷了一下。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接下来,他又很有礼貌地推荐三个人去“青春永驻”组,一个人因为音色被推荐到“game show”组。江淮话说得很漂亮,没有让选手有一丝不适,反倒觉得是江淮帮忙选择了更适合他们的赛道。 周sir将自己组的一个成员推介给了菲姐,一个推给苏离。现在场上的选手分布是:江淮的国风动漫7人,周sir的game show组8人,菲姐的译制电影组8人,苏离9人。 言愈莫名地有点紧张。 果然,台上苏离开始搞事情。他微微一笑,侧身对江淮说:“江老板,攻守异势啊。我看看,哪位同学调给你们组呢?!” 欸,说好的拿最高分换呢?说好的苏离喜欢言池组合呢?说话不算话吗? 观众席上有人喊了句:“把言愈给出去吧,省的殉情了,苏老师。” 大家都很很默契地笑了起来。台下开始带节奏,“言愈,言愈,言愈”,呼声越来越大。 苏离在台上很无辜地说:“不是我不想给,只是,江老师要是把他们组地最高分张洄给我的话,我就考虑一下,怎么样啊,江老师?” 原来,江淮没有按约定把第一高分张洄推荐给苏离。 江淮看着贺岩导演给他的名单上,张洄被画上重点号,是绝对不能动的。 他本来不想同意,但是,贺岩跟他又是追忆往事,又是伏低做小,求他别意气用事。要是把张洄推出去,引得谢观澜不满,这个节目就彻底不用做了。 江淮不露痕迹地指了指名单,苏离手上也应该有这样一份。江淮地意思是,我也很难做。第二高分不都给你了嘛! 苏离看着江淮吃瘪的样子,非常开心,又追问一次:“江老师,大家等你答复呢?” 言愈在选手席上要坐不住了,如果真的把他和池序拆了,那他宁愿当助演去。他刚要起身,池序拉住了他,低声说:“别急,苏老师就是淘气,不会真的难为江老师的。” 言愈有些疑虑。张洄坐在另一边,冷冰冰地看着苏离和江淮在台上像打情骂俏似的。这个江淮,就是明彻的前男友。而明彻,谢观澜会因为他的邀约,推掉了今天本来约好的节目录制。 关系还真是错综复杂呢,张洄嘲讽地看着江淮,看他会怎么处理自己。 不过,最后苏离还真如池序预料的那样,把言愈推到了江淮组。 他说:“主要是看池序在那组无依无靠的,言愈,派你去保护我方池序,听见没?” 江淮笑道:“怎么就成你方的了?” 苏离撇了他一眼,说道:“我要签他们两个。江老师就不要和我抢人了。” 江淮心里问候了苏离一句,然后笑着说:“苏老板现在说签约为时尚早啊。” 分组最终尘埃落定。言愈有惊无险地被分配到国风动漫组。 好消息是:池序在这一组。 坏消息是:张洄也在这一组,分还比他们高。 主持人宣布,第二轮比赛是在10月中旬开始录制,就距离现在就15天左右。 走出礼堂后,在去东门的路上,言愈听见后面有人小声说,“那个言愈凭什么能被江淮老师留下?说的挺好听!场面话谁不会?要我说,他就是有后台!” “也不一定,也许是靠着他搭档池序的一根裤腰带呢!” “对对,你看他那个搭档,小白脸,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池序的脸刷的褪去了血色。虽然没有他们说的不堪,但他确实算是“有后台”了。 “操你大爷!”言愈猛地拧身,眼皮一掀,眼珠子黑沉沉的,没什么温度地扫过那俩嘀嘀咕咕的货。一个红T恤领口都洗松了,另一个眼镜片反着光,嘴角还挂着点儿没褪干净的幸灾乐祸。 “嘴欠是吧?”言愈声音不高,压着火,字儿却砸得实,“给我搭档道歉。现在。” 红T恤让言愈那眼神钉得退了小半步,梗着脖子:“道屁歉!你们个弃子组合能进江老师的小组,没点儿猫腻谁信?你们能复活都够邪乎了……” “闭嘴!”言愈一步就楔到两人跟前儿,个头带来的阴影直接把人罩了,“再他妈放屁试试?道歉!” 眼镜推了下镜框,装模作样:“急什么言愈?池序自己都没吱声,你蹦跶个什么劲儿?该不是……”他拉长了调子,眼珠子往池序的脸上瞟,“……戳中什么了?” 池序指节抠着裤兜里的手机,硌得生疼。屏幕上江淮的“期待我们美好的合作!”那行字,烫得他心口发慌。他想说“算了”,嗓子眼儿却跟堵了棉花似的,使不上力。 “中你妈中!”言愈猛地扭头,撞上池序那张平静里酝酿着风暴的脸,眼神里的火苗“噌”地窜高了一截,烧得更旺。 他转回头,盯着那俩玩意儿,牙缝里挤出的话又冷又硬:“听着,池序能留下,是因为他熬了几个大夜,把台词抠得跟绣花儿似的!是他在台上,被那些导师问得底儿掉,照样答得滴水不漏!他凭本事吃饭,懂不?还是你们那进了水的脑子里就只塞得下裤腰带跟后门儿?” 红T恤脸涨成猪肝色:“谁知道他私下……” “私下?”言愈嗤笑一声,那眼神跟看阴沟里的玩意儿似的,“私下他给你们这帮废物点心改过多少回稿子?你们那角色理解烂得跟屎一样,谁他妈手把手教你们往里钻的?现在倒有脸在这儿喷粪?” 秋日的暖阳,穿过梧桐光秃秃的枝丫,在言愈绷紧的下颌线上投下明暗。他就杵那儿,像堵墙,把那些扎向池序的刀子全挡在外面。 池序看着他绷直的脊梁骨,听着那些嘎嘣脆砸出来的话,心口那股子闷得喘不上气的劲儿,好像被什么东西撬开条缝儿。 红T恤跟眼镜互相瞅了一眼,那点儿装出来的硬气在言愈寸步不让的狠劲儿和“告到江淮老师那儿”的威胁下,彻底瘪了茄子。俩人臊眉耷眼地含糊:“……对、对不住……” “大点声,没吃饭啊?”言愈呵斥道。 “对不起,池序。”俩人没办法,只能再一次提高音量说道。 言愈都没让池序搭理他们,一把攥住他冰凉的手腕子,带着股不由分说的劲儿和保护欲:“走!” 池序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挣脱言愈的手点开,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的消息:“知道你靠什么进的国风组,别以为江淮能护你一辈子。15天后的比赛,要是敢抢张洄的风头,你为了‘复活’和江淮的交易录音,就会出现在节目组的公告栏上,以及,网络上。” 他的指尖瞬间冰凉,手机差点掉在地上。言愈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凑过来想看清屏幕,池序却猛地把手机按灭,勉强挤出一个笑,说道:“没、没什么,”他的声音发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垃圾短信……推广贷款的。” 言愈的眉头没有松开,眼神里充满了审视:“推广短信能把你吓成这样?脸都白了。” 池序显然是没受过训练,说谎说得不够专业,心态也不够稳,被言愈一怀疑,他就顺理成章地磕巴了。 看着他“就是,就是”了半天也说不出子午卯酉来,言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没关系,你不说也没事儿。”然后又补了一句,“但是大事一定要和我商量,好搭档嘛,我有知情权!” 要告诉他吗?池序觉得虽然自己和江淮没有实质上的“交易”,但是像言愈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一旦知道自己的复活不那么光明磊落,他受得了吗? 这个赛制是抄袭了《我是特优生》第一季的比赛设置。因为我特别喜欢看《特优生》,虽然过了5年。 但是人物没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 17 章 第18章 第 18 章 周日无课,池序要去建材市场看看,出租屋里的床还需要配一个床垫。言愈主动提供陪逛服务。 “去家世界逛逛吧?”池序停下脚步,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巨型家居商场。 言愈点点头:“行。” 家世界像个巨大的、温暖的巢穴。池序直奔床品区,手指在一张看上去就软得要命的床垫上流连,眼神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他弯腰看了看价签,四位数的价格让他默默收回了手。 “喜欢就买呗。”言愈无所谓地说。 池序摇摇头,拉着他走开:“在这看好样式,回头上网买,能省一大半。”他又去看四件套,看锅碗瓢盆,拿起一个玻璃杯对着光看,神情专注得像在挑选艺术品。 言愈看着他精打细算的侧脸,心里那点堵忽然化开了一点,涌上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他凑过去,隔着那个玻璃杯看池序放大的脸,嬉皮笑脸:“还是我媳妇儿贤惠,会过日子。” 池序手一抖,差点把杯子摔了。他放下杯子,斜睨言愈:“你管谁叫媳妇儿呢?” 尾音微微上扬,严厉的语气让言愈头皮一麻。 “我错了,序哥。就是看你太贤惠了。我就没控制我寄几。”言愈傻呵呵地笑了,“得罪了,原谅我呗!” 池序哼了一声:“你以后不要说这些奇怪的话,乱七八糟的。” “心之所至,言之所出。”言愈发现了自己的恶趣味,“谁让你长得又好看,性格又贤惠呢。” 池序皱了皱眉,压制住心里的一阵悸动。言愈随手拿起一个马克杯又放下,眼睛贴在池序的玻璃杯底看着他说:“你要是女生,我肯定追你。” 池序溜了他一眼:“我要是女生,肯定躲你远远的。” “你不要这样嘛。诶我,咱俩现在这样,”言愈指了指他们俩隔着玻璃杯大眼瞪小眼的造型,自己先乐了,“再加个这杯子,像不像傻·杯?” 池序看着他那傻乐样,也忍不住笑出声,连日来的阴霾似乎被这傻气冲淡了些。他又去看咖啡机,看那些亮晶晶的锅铲。 言愈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在暖黄灯光下认真的背影,心里某个角落忽然变得特别软,特别静。他只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这时间再久一些。 池序准备下午把自己的东西先搬到出租房去。床垫在网上下了单,大约后天就到。这两天他们哥俩克服克服也没问题。 搬家的事池序没告诉任何人,包括言愈。 下午池序在寝室收拾行李的时候,就听门锁被轻轻拧开,他吓得手一抖,卫衣掉在地上,抬头就看见言愈拎着两个大行李袋站在门口,额角沾着薄汗,看见他这副惊弓之鸟的样子立刻笑了起来:“怎么了?跟见着鬼似的。” “没、没什么。”池序赶紧弯腰捡卫衣,指尖攥得发皱,“你怎么来了?没说要你帮忙。” “不然就你自己搬去新住所,孤零零的小可怜,我可心疼。”言愈把行李袋放在书桌上,“我想着反正下午没事。你和弟弟早点安置下来,我们也好早点儿排练。” 他说着,目光扫过宿舍里堆得半高的纸箱,瞥见最上面那个箱子上贴着“台词本”的标签,伸手抽了一本出来——正是之前他们一起看过的《魔童降世》剧本,扉页上还记着密密麻麻的笔记,有些地方用红笔标了“哪吒的戾气要收着点,藏在少年气里”。 “你倒早早就把本子翻透了。”言愈笑着翻了两页,抬头却发现池序正盯着他手里的本子,眼神有些发直,“怎么?不准看啊?” “没有。”池序赶紧移开目光,起身去搬另一个纸箱,里面装的都是旧物件,搬起来却格外沉。 言愈见状,立刻放下剧本走过去,一把抢过纸箱:“逞什么强?这里面装的是砖吗?”他掂量了一下,余光瞥见池序的手机从口袋里滑了出来,屏幕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像是怕被人看见。 言愈没多问,只是把纸箱放在门边,递了瓶矿泉水给池序,轻声说,“新家离L大还挺近,以后咱们可以一起去练台词,省得你一个人琢磨到半夜。” 池序接过水,指尖碰到言愈的手,温热的触感让他稍微定了定神。他低头喝了口水,掩饰住眼底的慌乱:“好。”话音刚落,手机又震了一下,他没有勇气当言愈的面掏出来,只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仿佛攥着一颗手雷。 言愈看在眼里,没再追问,转身去搬剩下的纸箱:“对了,江淮老师刚才发消息,说傍晚6:00组里先聚一次,顺道确定一下几部动漫的角色。” “还有其他作品吧?我记得有《深海》。”池序说。 “嗯。”言愈想了想,说,“我们准备两套方案吧。张洄老爱和我抢。” “张洄”两个字让池序的动作顿了顿。他想起那条威胁消息里的话,“别抢张洄的风头”,心口又沉了下去。 言愈搬着纸箱过来,看见他这副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怕他干什么?咱们凭本事对戏,他分数高,也不能把所有角色都演出来。” 池序勉强笑了笑,没说话,弯腰去捡最后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是当初他被复活时,江淮让工作人员转交的,上面只有一句话:“小玫瑰,别让我失望。”他下意识把纸条往盒子深处塞了塞,却没注意到言愈正好瞥见了纸条上“江淮”两个字。 言愈不知道从哪儿借来个三轮车。等把所有东西都搬上车,天色渐暗,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池序手指却一直攥着口袋里的手机,没松开过。 “池序。”言愈看着他紧绷的样子,语气认真,“要是有事儿,别自己扛着。” 池序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真没事,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吧,一会儿江淮老师还要定角色。” 言愈不再说什么,帮着把所有东西抬进出租屋,他就回了寝室。池序轻轻松了口气,去赵老家接弟弟池砚。 赵老很喜欢池砚,还挽留再待一阵子。池序不好意思再打扰赵教授,于是池砚拎着行李箱乖乖地和哥哥走了,临走前还悄悄告诉赵老:“没关系,赵爷爷,我会经常来看你!” 赵老非常开心:“好孩子,你哥哥忙不过来的时候,你就来爷爷这儿,爷爷教你绕口令。” 晚上六点,海纳礼堂后台嘉宾休息室。江淮独自坐在沙发里,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摊在膝上的几份剧本,《深海》《魔童降世》《十万个冷笑话》《时光代理人》。 他看着手头风格迥异的片段,脑海里已经开始排列组合-一怎么搭配,才能让他的学生们大放异彩,甚至,产生一场能被他牢牢掌控的“核爆”呢? “江老师,我想选《时光代理人》中的陆光。”张洄先说道,这回他没有宋遥搭配,必须选一个稳妥的适合自己的角色。 “嗯,好。”江淮没有急着表态,用笔先记下来,“其他人呢?都想配哪个角色说出来,我们好定夺。” “老师,我想配《深海》里的南河。”池序看着周围没有搭腔的人,就开了口。 言愈一听,顿时坐直了身体。什么情况?池序要自拆搭档吗?序哥你不要我了吗? “哦?”江淮也颇有兴趣地问道,“可是这个片段是南河和女孩儿参宿的对话。你再想想吧。” 江淮觉得池序和女生搭档,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还容易被埋怨。人家想看的就是言池组合。 言愈着急道:“序哥,咱俩配《十万个冷笑话》吧。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嗯,言愈的音色配《十冷》还挺适合的,跳脱,深情都可以。”江淮看了言愈一眼,眼梢含着些许笑意,“这个题材反差感强,配好了容易出彩。” “老师,那我申请配《十万个冷笑话》。”张洄摘下耳机,瞥了一眼言愈,“但是我不能和言愈搭档。不方便。” 果然来了。张洄这死性不改,肯定要抢的毛病多亏言愈早就料到了,用《十冷》晃了他一下。 “怎么没有人申请《哪吒之魔童降世》啊?”江淮问道,“多好的角色啊。林烨,试试?” 被点名的林烨笑了笑,用手遮住脸说道:“江老师,我不敢来这段。原来的配音老师的声音太深入人心,而且受众又广,大家都熟悉。我怕演砸了给我们组拖后腿。” “啧,你们这些孩子。想得可真够多的。”江淮忙活了一阵,终于定下来《深海》的女主,《十冷》的张洄和另一个女生,《时光代理人》的林烨和霍屿川。 “好了,今天先这样。”江淮有些疲惫地说道,“定下角色的同学就先练起来吧。时间剩的不多,能快则快!” 言愈着急了,刚要说话,另一个男生先说道:“我来《深海》的南河。” 完了,留给言愈和池序的只剩大家都不愿碰的《魔童降世》了。 “行,你们先顺顺词,练一练。明天每人都给我提交一段或几段动画的录音,什么都行,不必局限于这四个。我看你们的声线有没有别的可能。”江淮意有所指地看着池序。 池序低着头,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不抢张洄的风头。 搬家那段,是送给我自己的。我以前每次搬家,都得我自己一点一点收拾行李,一点一点搬下去。生活不会因为我是女的就把家具的重量减轻,那时候我特别希望有人搭把手。现在有货拉拉了,感觉好多了。所以还是多赚钱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 18 章 第19章 第 19 章 这天晚上,池砚跑去赵教授家玩,池序自己在家里忙着赶老师留的作业,“19世纪英国文学鉴赏,”PPT形式。他不愿意直接从网上扒,所以一张一张盯着电脑做,眼睛都酸的流眼泪了。 这时,手机响了。一条短信进来。池序没时间看,就没有搭理。 “嗡——” “嗡——” 连着又震了两回。池序正跟“雪莱,英国积极浪漫主义诗人,代表作长诗《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死磕,手指头在键盘上敲得噼啪响。 “谁啊,没完了是吧?”池序皱着眉,一把抄起手机。锁屏上赫然挂着五条未读,全来自同一个人——江淮。 池序心下狐疑,手指点开信息。 第一条:【池序,第二轮比赛的剧本选择,有些想法需要和你当面沟通。方便吗?】 (发送时间:45分钟前) 第二条:【关于你声音特质与角色适配度的细节,文字说不清楚。】 (30分钟前) 第三条:【菲姐他们组已经初步定下片段了,我们需要抓紧。】 (20分钟前) 第四条:【你在忙?看到回复。】 (10分钟前) 第五条:【池序,我会等你的。期待见面。】 (刚刚) 最后一条的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逾越感。“我会等你”“期待见面”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像羽毛轻轻搔过界限,让池序眉头紧锁。 【江老师您好。关于片段选择,主持人规则说是从我们提交的里面选?我们只剩下《魔童降世》了还有什么要调整的吗?】 发送。池序盯着屏幕,心里盘算着言愈现在应该在寝室里洗漱完毕躺床上了吧。 几乎是立刻,江淮的回复就来了: 【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最终呈现效果才是关键。有些调整需要当面碰撞火花。言愈那边我会另约。时间观念很重要,菲姐他们进度很快。就现在,方便出来吗?找个安静的地方,很快。】 “时间观念很重要”几个字,像一根小刺。池序看看电脑上做了一半的PPT,又看看窗外深沉的夜色。江淮搬出了“进度”和“菲姐”,理由冠冕堂皇,甚至带着点导师的责备意影子味。自己如果一再推拒,反倒显得心虚或者不专业了。 他深吸一口气。身正不怕斜,讨论剧本而已,还是关于比赛的。在家门口,公共场合,速战速决。 【好的江老师。我们学校东门的“时光”咖啡厅还在营业,您方便过来吗?】池序回复,同时飞快地给言愈发了条信息:【江淮老师找我讨论第二轮剧本,在小区门口时光咖啡厅。你来吗?】 江淮的回复简洁:【十分钟后到。】 言愈对话框是空的。池序心里不由得也空了半拍。算了,自己单刀赴会吧。 池序提前几分钟到了咖啡厅,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焦香。他点了一杯热美式,试图驱散一点心头的莫名烦躁。 江淮果然准时推门而入。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大衣,围巾随意搭着,气质卓然,瞬间吸引了咖啡厅里不多的几道目光。他目光扫视一圈,精准地落在池序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属于师长的温和笑意,走了过来。 “等很久了?”江淮脱下大衣搭在椅背,在池序对面坐下,动作从容优雅。 “没有,我也刚到。”池序把菜单推过去,“江老师喝点什么?” “和你一样,美式就好。”江淮摆摆手,目光落在池序脸上,带着审视,“看起来有点累?作业很多吗?” “嗯,赶一个PPT。”池序含糊应道,不想多谈私事,“江老师,关于剧本……” 江淮似乎很满意他的直接,身体微微前倾,那份属于行业大佬的专注气场瞬间笼罩了小小的卡座。 “好,说正事。你交的几个片段,《哪吒》里敖丙冰封陈塘关的独白,《杨戬》里沉香劈山前那通挣扎,《大鱼》湫最后喊‘你以为你接受的是谁的爱’那段…我都仔细听了。”他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带着严谨。 “《哪吒》敖丙那份‘冷’,你音色够格,但差点意思。他不是装逼的冷,是贵公子背负全族期望、不得不狠下心肠的‘悲冷’,你给得薄了。”江淮的手在手机上点着,看得出,他是很认真地听了池序的作品,还记了笔记。 “《新神榜: 杨戬》中呢,沉香劈山前的挣扎,恨和怕有了,但那份‘豁出一切’的‘莽’劲儿,不够冲,显得有点‘肉’,劲儿没顶上去。” 他顿了顿,眼神跟钩子似的盯住池序。 池序的心猛地一跳。江淮的点评,像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自己也隐约感觉到的、却未能清晰捕捉的细微瑕疵!没有泛泛而谈,直指核心要害。 他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凝神细听。 江淮端起服务生刚送来的咖啡抿了一口,继续道:“反倒是《大鱼》湫最后爆发的‘爱’,你玩儿得最邪乎!‘你以为你接受的是谁的爱’,那股子歇斯底里的绝望,你用一种近乎‘笑’的腔调去顶,反而把那份少年人掏心掏肺却注定成空的疯劲儿炸出来了!牛逼!这就是我要跟你掰扯的关键——咱二轮,得把你声音里这股子‘邪性’和‘爆发力’往死里榨!”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池序:“平时你配的翩翩公子什么的比较多吧?这回如果还在你的舒适圈打转的话,不容易炸场。” 江淮往前又凑了凑,声音压低了点,带着蛊惑:“我建议,走出舒适圈,让导师和观众看看你的声线的多样性,还有你塑造人物的能力。你可以贵公子,你也可以搞怪滑稽,可以是阴冷的权谋家,总之,别把自己的天赋过早的限制了。” 池序看着江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老师,我愿意试试。” “别叫老师了,都给我叫老了。”江淮双手握着咖啡杯,食指无意间敲了两下。 他眯着眼睛看着池序,声音突然加重了苏感,“叫我淮哥,”他想了想,觉得不满意,又笑了一下,“或者阿淮。” 池序的咖啡把他呛了一下。他大声咳嗽,试图掩盖自己的慌张。 “我还是叫您老师吧,失了尊重别人会以为我没有教养呢。”池序给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江淮也没坚持,反正这事儿得慢慢来。 “行,叫什么无所谓。玫瑰花即使换了一个名字还是一样芬芳。”江淮引了莎翁的名句来自比,池序不禁莞尔。 没想到,江淮还有这么臭屁的一面呢。 “所以,我决定,你们就配《哪吒之魔童降世》。”江淮说道,见池序眼神里藏着疑惑,当即解释,“不是选你们提交的常规片段,是我挑了电影里最戳人的‘陈塘关对峙’——就是哪吒被百姓围堵,敖丙要冰封陈塘关,两人从对立到并肩的那段。你配哪吒,言愈配敖丙,刚好能把你们俩的特质都榨出来。” “我配哪吒?”池序愣了愣,他之前配的多是温和或清冷的角色,哪吒的反叛、委屈又带着狠劲的模样,和他过往的风格差得不少。 “对,就你配哪吒。”江淮语气笃定,指尖在桌面轻轻点了点,精准拆解起角色,“你别觉得哪吒只有‘闹’,他的核心是‘被偏见困住的孤勇’。你之前配《大鱼》湫的时候,那种‘掏心掏肺却不被理解的疯劲儿’,刚好能转成哪吒面对百姓唾骂时的委屈与不甘;而你声音里藏着的‘冷’,又能用来表现他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时的决绝——不是蛮劲,是看透了命运却偏要反抗的清醒。” 江淮越说越细,从哪吒尾音的处理,到情绪转折的呼吸。忽然,他倾身向前,指尖在桌上一点:“比如哪吒攥紧拳头时,声线这里——”他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池序的手背。 池序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不是因为触碰,而是江淮此刻的眼神——那不是老师看学生的眼神,倒像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要带上一种紧绷感。”江淮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语气依旧专业,“你懂吗?” 池序喉咙发紧。刚才那一瞬间的错觉让他后背发凉。他强迫自己回到专业讨论上:“我明白,就是……用声音表现肢体状态。” 他悄悄把手背往桌下收了收,指尖还残留着温度,故意把话题往‘哪吒的呼吸节奏’上引。 池序彻底被拽了进去。江淮的指点像一把钥匙,噼里啪啦地打开了他心里一把又一把锁。可就在他几乎要忘掉周遭一切时,手机在口袋里无声地震动了一下。 是言愈的回复吗?他会来吗? 这个念头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他沉浸的专业气泡。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有那么一点希望言愈能出现在门口。 他低头看了一眼短信,是银行提示他信用卡该还款了。 池序有些失望,抬起头来,恍惚间好像有个熟悉的身影掠过。碰巧服务员来续杯,池序也就没再深琢磨。 他喝了一口咖啡,说起自己对哪吒的理解:“我觉得哪吒其实很怕孤独,所以他才会故意捣乱吸引注意力,那句‘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其实是在硬撑。配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加一点‘虚张声势’的颤音?就像小孩子被欺负了,却不肯承认自己难过。” 池序专注地阐述着,眼睛因为思维的激烈碰撞而异常明亮,清冷的面容在咖啡厅暖黄的灯光下,竟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充满智慧的神采。他对角色细腻的感知力,让江淮眼中欣赏的光芒越来越盛。 太像了…… 江淮看着眼前这个沉浸在专业世界、锋芒毕露的年轻人,思绪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份对角色的共情力,这份在专业领域近乎咄咄逼人的锐气,这份能精准捕捉到人物“伪装下的脆弱”的灵光……像一道闪电,猛地劈开了他记忆深处刻意尘封的角落。 “明彻……”江淮不禁喃喃自语道。 当年那个同样才华横溢、意气风发,与他并肩在录音棚里碰撞出无数火花,最终却……的明彻。 江淮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看着池序开合的唇,听着他清越而充满力量的声音,心底翻涌起一阵复杂难言的情绪。是欣赏?是怀念?还是……一种更深的、带着掠夺欲的占有? 看见池序疑惑的目光,江淮迅速垂眸,掩去眼底翻腾的异样情绪,再抬眼时,依旧是那个温和而专业的导师: “这个想法太妙了!‘虚张声势的颤音’刚好戳中哪吒的核心,比单纯的强硬更有层次。看来选你配哪吒,果然没选错——你能看到角色‘藏在铠甲里的软肉’,这是比声音技巧更难得的天赋。” 池序并未追究江淮那一瞬间的失神,还沉浸在专业讨论的兴奋余韵中,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这种与顶尖高手思维碰撞带来的“颅内**”,让他暂时忘记了时间,也忽略了江淮目光深处那抹越来越浓重的、带着灼热温度的东西。 “江老师过奖了,”池序谦虚地说,但眼里的光彩藏不住,“听您一席话,我好像真的‘摸到’哪吒了。这个挑战……我愿意试试。” “很好。”江淮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那我们就初步定下这段。具体的台词删减、情绪衔接,我们再找时间和言愈一起聊。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有课吧?”他看了一眼腕表,适时地结束了话题。 池序这才惊觉,时间竟然过去了快一个小时!他连忙点头:“嗯,谢谢江老师指点!那我先回去了。” 看着池序穿上外套,匆匆离去的清瘦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外,江淮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他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却没有喝,目光沉沉地落在窗外浓重的夜色里。 池序……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像他。也……还要耀眼。 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没有拨号,只是将杯中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浇不灭心底悄然升腾的那簇火苗。 他刚站起身准备离开,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他身后的阴影角落里传来。 “江老师。” 江淮动作一滞,缓缓转身。 言愈从卡座的深色阴影里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眼底酝酿着一场风暴。 “大晚上的,单独约我搭档出来‘讨论剧本’,”他一步步走近,语调平稳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还一聊就是个把小时。您这导师当得……够尽心啊?” 这里是伪替身,江淮只是有点想他心上人了,投射在池序身上而已,后面有人收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 第20章 第 20 章 池序那条信息弹出来的时候,言愈正把最后一只虾饺塞进嘴里。 【江淮老师找我讨论第二轮剧本,在小区门口时光咖啡厅。你来不来?】 虾饺鲜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下一秒就被这行字冻成了冰碴子。 “操!”言愈喉咙里挤出半声噎住的低吼,筷子“啪”地拍在桌上,粥碗被震得晃出一圈涟漪。江淮?单独?晚上?家门口?几个关键词像炮弹在他脑子里轰出了个深坑。 “干嘛?见鬼了?”丁绎被他吓得一哆嗦,哑着嗓子问。 “比见鬼糟心一万倍!”言愈已经抓起外套裹上身,动作快得像警犬,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序哥被江淮个老狐狸叼走了!” 丁绎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个“这有什么”的不屑表情,慢悠悠地喝了口粥:“啧,序哥长那样,声儿那样,搁哪儿都是个招蜂引蝶的主儿!言狗,你这搭档危啊!江淮那号人物,段位高着呢!” “滚蛋!少他妈乌鸦嘴!”言愈一边扫码结账,一边没好气地踹了丁绎凳子腿一脚,“池序心里有数!我过去看看,你慢慢吃,账我结了!”说完,也不等丁绎回话,风风火火就冲出了粥店。 “喂!剩下的打包呗,这就不要了?……靠!真特么见色忘义!”丁绎对着他消失的背影吼了一嗓子,无奈地摇摇头,把还没碰的虾饺拉到自己面前,“得,便宜老子了。服务员,打包!” 言愈一路脚下生风,几乎是跑着到了家属楼小区。他脚步一拐就扎进了“时光”咖啡厅。推门进去,暖气混着咖啡香扑面而来,他一眼就锁定了角落靠窗的位置。 池序正微微前倾着身体,专注地听着江淮说话,那双平时清清冷冷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脸颊甚至还带着点激动的薄红。 江淮则是一副掌控全局的导师姿态,侃侃而谈,眼神偶尔扫过池序,带着一种……言愈说不清但本能觉得刺眼的欣赏。 一股无名火“噌”地就顶上了言愈的脑门。他强压着,找了个离他们不远但被绿植稍微遮挡的角落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美式,竖起耳朵。 江淮那番关于哪吒角色的拆解,池序对“虚张声势的颤音”的补充,还有两人之间那种因专业高度共鸣而产生的、旁人难以插入的气场……全都一字不落地灌进了言愈耳朵里。 他看见池序因为思维的激烈碰撞而闪闪发光的侧脸,也看见了江淮在池序专注阐述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绝非纯粹导师欣赏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怀念,有灼热,甚至……有一丝贪婪?言愈的拳头在桌下捏得死紧。 直到池序穿上外套匆匆离开,言愈才猛地灌了一大口早已凉透的苦涩咖啡,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径直朝还坐在原处、望着窗外夜色的江淮走去。 皮鞋敲击地板的“笃笃”声让江淮回过神。他转头,看到站在卡座旁的言愈,脸上并未露出多少意外,只是那温和的笑意里,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意。 “言愈同学?这么巧。”江淮指了指对面的空位,“坐。正好,我本来也打算这两天约你聊聊比赛的事。” 言愈没坐。他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淮,语气带着刻意压制的平静,却掩不住那股子桀骜的刺:“不巧。我是来找池序的。江老师,大晚上的,单独约我搭档出来‘讨论剧本’,还一聊就是个把小时,您这导师当得……够尽心啊?” 江淮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身体往后靠进沙发背,姿态依旧从容,眼神却锐利起来:“言愈,注意你的措辞和态度。我找池序,是因为第二轮定了《魔童降世》的‘陈塘关对峙’,他配哪吒,需要针对性拆解角色情绪,文字和电话无法传递足够的细节。这,有问题吗?”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言愈,带着一种坦荡的压迫感:“至于你担心的……呵,”他轻笑一声,带着点不屑,“我江淮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公私分明。我对池序的欣赏,仅限于他对哪吒角色的细腻感知力,仅此而已。” 这番话掷地有声,坦荡得让言愈一时语塞。他死死盯着江淮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心虚或伪装的裂痕,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和隐隐的警告。 “光明磊落?”言愈嗤笑一声,目光得像要穿透江淮的伪装,“磊落到需要凑那么近,连手背都碰到一起?还是磊落到,你会对着他失神,叫出别人的名字?” 江淮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没想到言愈来得这么早,还把刚才的细节都看在了眼里,尤其是“明彻”那两个字,是他心底的禁区。 “你看错了。”江淮的声音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刚才只是讨论角色时不小心碰到,至于失神……不过是想起了之前合作过的一个配音演员,和池序在对角色的敏感度上有点像而已。” “像?”言愈往前逼近一步,压迫感更甚,“是像到让你特意把原定的剧本换掉,非要让池序跳出舒适圈配哪吒?还是像到,你看他的眼神,根本不是看学生,更不是看一个普通的参赛者?” 他早就觉得江淮对池序的关注有些过分——从第一轮比赛就频频点名池序点评,后来选剧本时又格外上心,今晚更是绕开他,单独约池序出来。刚才在角落里,他看着江淮眼里那抹灼热的、带着占有欲的光芒,心里的火气就忍不住往上冒。 江淮攥紧了大衣下摆,指尖泛白,却依旧不肯示弱:“我是比赛导师,对有天赋的参赛者多关注些,想帮他挖掘潜力,有问题吗?至于剧本调整,也是为了你们第二轮能有更好的表现,难道你不希望赢?” “赢当然想,”言愈眼神冷得像冰,“但我不想靠这种‘特殊关注’赢,更不想让我的搭档,被人用带着别的心思的目光盯着。”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江淮眼底,一字一句地说:“江老师,我不管你心里念着的是谁,也不管池序哪里像他。但池序是我的搭档,也是个只想好好配音的参赛者,你最好离他远点,别把你的心思,用到不该用的人身上。” 江淮看着言愈眼底的警告,心里又气又闷,却偏偏无法反驳。 言愈看得太透,几乎戳破了他刻意掩饰的心思。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言愈已经转身,准备朝着玻璃门走去,只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和一句掷地有声的话: “下次再想聊剧本,记得把我带上。毕竟,这是我和池序两个人的比赛,不是你和他的‘单独课堂’。” 江淮似乎懒得再跟他纠缠这个话题,话锋一转,恢复了导师的腔调:“言愈,回来!既然你来了,正好说说你第二轮的角色——敖丙,和池序的哪吒搭戏。” 言愈听说要自己配敖丙,立刻回过身来。这个江淮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江淮翻了翻手机备忘录,先点评起言愈之前提交的片段:“你之前交的《雾山五行》火行暴走、《时光代理人》陆光独白,爆发力够,辨识度也高,但全是‘外放’的戏,没有一点‘收’的余地。就像一把一直绷着的弓,再强的劲,也迟早会断。” 这话精准戳中了言愈的软肋,刚才的怒火滞了一滞,他想反驳,却又找不到理由——他自己也知道,每次配戏都忍不住把劲儿用满,却总觉得少了点味道。 “敖丙这个角色,刚好能治你的‘躁’。”江淮端起凉透的咖啡杯,语气平淡却字字有力,“言愈,你的戏,像一场华丽的烟花,炸得满天都是,很热闹,也很……空洞。”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更具穿透力:“因为你言愈,从来不敢把心里的‘痛’露给别人看。你只会用十倍的声音,百倍的力气,去掩盖那一丝你可能自己都没察觉的‘怕’。” 言愈的拳头在桌下攥得死紧,指甲深陷进掌心。他想反驳,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江淮的话,像一根毒针,精准地扎进了他从未敢触碰的穴位。 江淮好像很满意言愈的反应,继续刺激道:“敖丙的挣扎,是无声的雪崩。而你,连一声叹息都演不好。”他靠回沙发,给出最终审判,“如果你继续只会‘放’,不会‘收’,那你永远只能是池序身边一个吵闹的背景音。你根本……托不住他的哪吒。” 言愈皱紧眉:“敖丙不就是个温吞的贵公子吗?有什么难的?” “温吞?那是你没看懂他的‘狠’。”江淮放下咖啡杯,指尖点了点桌面,“他冰封陈塘关的时候,声音要冷,但不能是‘无情的冷’,要带点‘逼自己狠下心’的颤;他对哪吒说‘你我殊途,终究不能同行’的时候,要轻,像叹息,却藏着‘明明想并肩,却不得不放手’的痛——这才是敖丙的核心,是‘藏在温柔里的挣扎’。” 他抬眼,目光带着审视:“你之前配戏,从来不会‘藏’情绪,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摆在台面上。但敖丙不一样,他的情绪要‘裹着一层纱’,得让观众听着‘舒服’,却又忍不住心疼——这就是你最缺的‘静水深流’的内劲,也是你突破舒适圈的关键。” 言愈有点呆了。这是第一次有人把他的问题说得这么透彻,连赵老都只夸他爆发力强,从没人指出他“不会藏”的短板。他想反驳“我能演好”,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试着在脑子里模拟敖丙的台词,发现自己确实只会用“温和”或“冰冷”两种语气,根本演不出那种“两难的挣扎”。 “怎么?没话说了?”江淮看穿了他的窘迫,乘胜追击,“你怕的不是演不好敖丙,是怕自己‘收不住’,怕在池序的哪吒面前,你只能靠‘爆发力’撑场面,却没有‘细腻度’跟他抗衡。” “放屁!”言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却没了之前的底气,“老子是怕……怕池序演不好哪吒,他从来没演过这种叛逆的角色!” “他演不演得好,刚才你也听见了——他能想到哪吒‘虚张声势的颤音’,这份感知力,比你强得多。”江淮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现在该担心的是你!如果池序的哪吒演出了‘孤勇与脆弱’,而你的敖丙只演成了‘温吞的贵公子’,观众只会记住哪吒,忘了你这个搭档。” 他俯身,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如果你真想和池序走得更远,在配音这条路上并肩站到更高处,就别只盯着他身边的人,多看看自己的短板。敖丙是你的机会,能让你学会‘藏’,学会‘沉’,让你的‘爆’有了‘收’的余地——到时候,你的敖丙能托住他的哪吒,他的哪吒能点燃你的敖丙,这才是真正的搭档。” 江淮拍了拍言愈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提点的意味:“否则,你永远只能是‘爆发力强的配音演员’,而不是‘能驾驭所有角色的配音演员’。好自为之,言愈同学。” 他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从容地推门,融入了门外的夜色。 言愈独自一人坐在卡座里,桌上两杯早已冷透的咖啡散发着苦涩的气息。 江淮最后那番话,像冰冷的毒刺,扎在他心上,又冷又疼,却也带来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学会“藏”……学会“沉”……让你的敖丙托住他的哪吒…… 不!他不能输给自己,更不能拖池序的后腿! 言愈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他抬眼,望向窗外江淮消失的方向,眼神里翻涌着被彻底点燃的战意、不甘。 操!江淮!老子记下了!这敖丙,老子不仅要演,还要演得比谁都好!我要让池序的哪吒,因为我的敖丙,而成为真正的绝世无双。 他掏出手机,指尖带着未消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地给池序发去一条信息:【序哥,回去了吗?我们聊聊敖丙。】 关于配音那些,我都是查了些资料,按照自己的理解瞎写的。别较真哈。[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 20 章 第21章 第 21 章 言愈的信息刚发出去,屏幕就亮了。 【且插梅花醉洛阳】“刚到家。挺晚了,明天行不行?” 言愈心里顿时弥漫出一阵阵委屈,和我聊就嫌晚,和江淮聊了那么久,也没见你担心时间啊! 【言愈】“才9:30,不晚。我去找你。今天不把这事儿聊明白我怕睡不着。” 【且插梅花醉洛阳】“那你来吧。门没锁。” 言愈推开门时,暖光灯下飘着淡淡的玫瑰香气。他不禁想起江淮的字条上叫池序“小玫瑰”,顿觉心里酿了几坛陈醋,还是加了青柠檬的,又酸又涩。 池砚已经睡了。池序正蹲在茶几前收拾,池砚的绘本,零食,还有自己的八级英语词汇书。茶几上还放着两杯温好的牛奶,其中一杯的杯壁上歪歪扭扭贴着张便利贴,画了个龇牙的笑脸,一看就是池砚的“大作”。 “序哥。”言愈闷声喊了一句,怕吓到池序。池序闻声抬头,眼睫上还沾着刚才和江淮聊剧本时的光。他递过牛奶时,指尖无意触碰到言愈的手背,动作一顿:“手这么凉,在楼下等了多久?” “没……没在楼下。”言愈撒了个谎,他不想让池序知道自己偷听,“今天和丁绎吃饭。看到你的短信赶到咖啡馆的时候你都走了。” “喔。”池序歪头看了看言愈,言愈心虚地赶紧转换话题,把江淮那番“只会放不会收”“托不住哪吒”的话倒了个干净,最后磨着后槽牙较劲:“敖丙的戏路凭什么只能有一种?我就不信演不出那股劲儿。”他捧着温热的杯子,却捂不暖心里的苍凉。 池序没接话,低头调出《魔童降世》“陈塘关对峙”的片段。当敖丙的“你我殊途”飘出来时,他忽然伸手按住言愈的手腕,指腹轻轻蹭过对方突起的腕骨:“听这里。” 他的声音沉下去,尾音里压着半拍滞涩的喘息,“不是决绝,是掐着自己喉咙说违心话。你刚才在咖啡厅偷听时,没发现我说哪吒‘虚张声势的颤音’时,你攥着咖啡杯的指节都白了?” 言愈猛地一怔,原来池序早知道他在。没等他辩解,池序已经就着他僵直的姿势俯身过来,掌心轻轻贴住他喉结下方,体温直接传了过来:“别用嗓子硬顶。想像胸口含着口没吐的气,再把刚才攥着我手的凉劲儿,揉进尾音里,这就是敖丙舍不得,又要硬放的感觉。” 言愈觉得喉结被池序捂得有点发烫,试着跟念一句,这次没再把尾音咬得太实,倒真的带出点“藏着软”的味道。可没等他多练两句,两部手机同时震动起来。 赛事群里弹出一条标红的公告——谢观澜工作室的AI声库“声核”赫然复刻了“清都山水郎”的声线,重新演绎了《玫瑰与夜莺》,标题刺眼:“经典声线永久存档,技术终将超越凡人”。 “清都山水郎”一下子炸出不少人在群里讨论。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池序贴着言愈胸膛的掌心猛地收紧,下意识地抠了一下。言愈反手攥住他发凉的手指,把屏幕上的公告按灭,喉结在对方掌心下滚动:“序哥,我们不仅要赢,还要把你被偷走的东西,不只是声线,一样一样,全都拿回来。” 池序咬了咬嘴唇,说:“谢观澜盗的了我‘清都山水郎’的声线,可我池序,不止一种声线!” “序哥,那也不能让他们肆无忌惮地盗窃声线。是你的就是你的,凭什么让给他们?”言愈伸手摸了摸池序的头发,好软。 池序一下子弹出去一步远,慌声说:“别拉拉扯扯的。” 言愈好委屈,只是摸了一下头发而已,哪里就拉拉扯扯了? “序哥,那你刚才还摸我了呢!”言愈不自觉地带了点撒娇的感觉,“我都没说什么。” “我……我那是教你发音。”池序脸色微红,心虚地辩解道。 “好好好,我知道。”言愈哈哈一笑,“都是大老爷们,摸一下能怎么地!” “哼。”池序哼了一下,心想,不知道哪个大老爷们今晚被挤兑的“不聊明白睡不着”! “序哥,”言愈打了个哈欠,黏黏糊糊地说,“大家都说爱情有排他性,占有欲,我觉得友情也一样。” 池序不说话,思考着言愈的话。 言愈难得害羞地说道:“我希望,我是你朋友中的No.1。我不喜欢看见你和江淮比我和你亲密。” 池序又惊讶又无奈。惊讶的是,言愈把自己吃醋的事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无奈的是,言愈把这一切归结于“友情”。也是,如果是和他一样,就该不好意思说这些话了吧。 “我和江老师,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池序声音微哑,“不可能有别的。” “你没把他当朋友?”言愈声音突然明亮起来,透着一丝开心,“那就太好了。我总感觉他对你不安好心。” “别瞎想。江老师应该有心上人。”池序说道,“好像叫明彻。” “明彻?这个名字怎么感觉是个男生名啊,这女孩得挺英气的。”言愈八卦道。 谁说非得是女孩了?池序腹诽。 “好了,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一会儿寝室不让进了。”池序下了逐客令,“明天下午,我们在排练厅,不见不散。” 言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你真的不挽留我一下吗,序哥?”“没有床垫也可以的,上次在你家单人床我们都挤过。”“序哥,你好狠心啊。” 这些声音差点卸下池序心防,允许言愈留宿。但最终理性战胜了感性,他硬下心把言愈赶回宿舍。还有十五分钟到寝室门禁时间,应该够。 池序关上门,指尖还沾着门把手的凉意,后背抵着门板缓了好一会儿。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刚才被言愈碰过的地方仿佛会辐射,现在好像整个头顶都被传染了言愈的触感,心里有点黏腻腻的,耳尖又悄悄热了起来。 他走到茶几旁,看着那杯没喝完的牛奶,又拿起手机点开赛事群,刚才被按灭的AI公告还飘在置顶,“清都山水郎”五个字刺得人眼疼。但转念想起言愈亮晶晶说“要拿回来所有东西”的样子,还有自己藏着的新声线录音,池序的眼神慢慢沉了下来,多了几分笃定。 谢观澜,三年了,就用这场比赛撕破过往吧!包括你那带来危机的技术造梦。 卧室里忽然传来池砚翻身子的小动静,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帮小家伙掖了掖被角,看着小孩睡熟的脸蛋,嘴角悄悄勾了勾。 回到客厅,他把那杯温牛奶喝完,然后点开录音软件,把《魔童降世》的新声线片段整理好,备注上“明天和言愈试配”。 窗外的夜色渐浓,池序关掉客厅的灯,只留玄关一盏小夜灯,那是上次搬家言愈说怕池砚怕黑,特意让他装的。他靠在沙发上,心里想着明天排练的细节,也想着言愈刚才委屈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真是个笨蛋。” 话音落时,手机震了一下,是言愈发来的:“序哥!我到寝室啦!明天排练厅我给你带午饭!”后面还跟了个龇牙的笑脸,和池砚便利贴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池序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回了个“好”,然后把手机放在枕边,闭上眼睛。今晚没有再想被偷走的声线,也没有想谢观澜的挑衅,只想着明天和言愈一起试配的新声线,还有那句“不见不散”。 第二天上午在教授们“恨铁不成钢”的讨伐声中像长了玫瑰色的翅膀一样匆匆飞过。 中午,言愈拿着刚从食堂打回来的西红柿牛腩盖浇饭和烧茄子直奔小排练厅。这里平时没人用,快成他和池序的据点了。 “序哥,来,吃饱了好有爆发力。”言愈找了一个小木板充当桌子,“将就一下吧。”他铺好“桌子”,放好饭菜,朝池序一龇大白牙,“来啊,序哥!” “好好说话。”池序被他的尾音里的钩子迷了魂,赶紧清清嗓子,“你一天到晚不能正经点儿吗?这么爱撩容易被人打你知道吗?” “那我也就只撩过你一个。别人我才不稀得撩呢。”言愈扯了一块牛腩,放进池序碗里,笑眯眯地说,“序哥你不知道,你可好玩了。” 池序此刻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只能用塑料盒挡住自己的脸,拼命扒饭。 言愈越说越起劲:“你知道吗,一撩你,你脸就变得像熟透的水蜜桃,让人牙痒痒,恨不得咬你一口。” 池序放下筷子,坐直了身体,严肃地说:“上一个这么说的人,你知道下场吗?” 被池序的严肃脸吓到了,言愈也不由自主地绷直了回答:“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池序调皮一笑,然后漫不经心地说,“因为我和他绝交了。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删除一条龙。”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言愈学着言情剧女主角的样子,“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所以,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那些奇怪的话了。”池序心满意足地咽下一块牛肉,“否则,拉黑你!” “可是,我不知道哪些是你觉得奇怪的话。”言愈有点迷惑,挠了挠头说,“我要是说了,序哥你告诉我呗,不知者不罪嘛!” 这,怎么告诉? “你好,喜欢这个词我不喜欢。” “你好,可爱这个词不许说。” “注意,好玩这个词不好玩。” 这得是精神病院几期的资深患者才能说出来的话吧?主要是,还没有用。言愈那小子一定会各种反驳: “那我喜欢配音,喜欢和你做朋友,也不行吗?” “可爱怎么了,你配的哪吒好可爱,怎么不可以说?” “序哥,我有件好玩的事儿给你说一下。” 池序想想就一脸黑线。他把没吃完的饭菜装到塑料袋里,封好,说道:“行了,我吃饱了。练习吧。” 两个人捋了捋台词开始排练,言愈念到‘你我殊途’时气口没跟上,池序的哪吒刚带出点锐劲就断了节奏。 言愈觉得自己一定是出门没看黄历,今天不宜排练! 等到第五遍试配结束的时候,言愈就把剧本往地上一摔,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烦躁:“不行!还是不对!” 他蹲在地上,手指反复点着手机里的原声片段,敖丙那句“你我殊途”里的矜贵与挣扎,像根刺扎得他难受。 “你听,原声里的气口多准,既不飘也不沉,我怎么练都像在硬撑,要么太柔没劲儿,要么太硬丢了敖丙的性子……”话越说越轻,最后几乎带了点自嘲,“谢观澜的AI都能复刻‘清都山水郎’,我连个新声线都找不到,真是废物。” “废物”两个字一出,池序手指一颤,不自觉的捻起剧本那页,力道大得指尖充血。随后他像应激一样,失声吼道:“不,我不是废物!” 言愈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拽住开始发颤的池序:“序哥!你别吓我啊!我真没说你,我就是气自己没用!” 池序哆嗦成了一团,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上,声音哽咽:“不是,不是废物。” 第22章 第 22 章 池序的目光落在窗外秋意尽染的银杏树枝上,思绪却飘回了多年前还能称之为“家”的老房子。 “其实我爸以前,是京剧团的老生。”池序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让蹲在地上的言愈顿住了动作,“他也有一把好嗓子,年轻时唱《定军山》,台下能坐满整个剧场。” 言愈抬起头,看见池序的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有怀念,也有释然。他站起身,走到池序身边坐下,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后来剧团黄了,他不肯接商演,硬撑着,最后倒了嗓,再也不能唱了。”池序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墙缝,“我刚开始配音的时候,他骂我,还诅咒我‘靠嗓子吃饭,早晚都跟他一样废物’!” 言愈愣住了,他从没听过池序说这些,难怪池序对自己的声线总是格外谨慎,也难怪面对谢观澜的AI挑衅时,他比谁都坚定。 “我以前也怕,怕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池序转头看向言愈,眼神里没了往日的温和,多了几分韧劲,“可后来我发现,声线好不好,不是靠天赋,也不是靠怕,是靠你想不想把角色的心思装进去。” 池序缓缓叹了口气,终于从梦魇状态切回原本那个戏感天才的清冷模样,说道:“你刚才觉得自己废物,不是因为你不行,是你太盯着‘像原声’,忘了敖丙也是个想挣脱束缚的少年啊。”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言愈的肩膀,像在给他打气,也像在跟过去的自己和解:“我爸当年输,是输在恃才傲物,目下无尘,还有自暴自弃。我们不一样,我们有想守护的东西,也有彼此帮忙找方向,怕什么找不到新声线?” 言愈看着池序的眼睛,心里的烦躁慢慢散了。是啊,他总想着要像原声,却忘了自己也是个会为了朋友较真、会吃醋的少年,敖丙的挣扎与坚定,他其实都懂。 “序哥,”言愈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手机,眼神重新亮了起来,“你说得对!不就是新声线吗?大不了多试几次!你刚才说哪吒要‘野’一点,那我敖丙就再‘刚’一点,咱们俩的声线,就得跟别人不一样!” 池序看着他重新振作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才对。来,我们再试一次,这次别想原声,你就是敖丙,我就是哪吒。” 池序的眼睛里燃烧起一簇小火苗,坚定地说道:“我要挣脱原生家庭的影响,我要告诉我爸还有其他人,‘我命由我不由天,是魔是仙,我自己说了才算!’,我一定能找到我想要的新声线!” 言愈用力点头道:“对!序哥,听你一说,我真觉得你就是哪吒!你们有着共同的抗争!你可以借哪吒之口,说出你的宣言!” “我是哪吒,作为我的好朋友,你就是敖丙啊!”池序引导道,“你,本来就是科班学霸,和敖丙一样,你背负着学院派的压力,你和我之间,由于‘弃子’组合偶然成了朋友,但是,你我理念不同,你想靠近我又害怕靠近的感觉,就是敖丙需要的啊。” 言愈一惊,好像还真是这样!不得不说,池序从生活中提炼情绪的本领,确实很厉害。 阳光从排练厅的百叶窗漏进来,在两人脚边投下细碎的光斑。言愈攥着剧本的指节还带着点未散的薄红,他深吸一口气,抬眼时刚好对上池序的目光。池序也没看剧本,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光,指尖还轻轻抵着墙,像是在稳住心底翻涌的劲。 “你若执意护着陈塘关,便只能与我为敌。”言愈先开口,声线没了之前的硬撑,念到“为敌”二字时,刻意顿了半拍,不是犹豫,是带着点不服输的执拗,尾音轻轻往上挑了挑,像在问敖丙,也像在问自己“为什么殊途就不能同行”。 他攥着剧本的手松了些,指尖蹭过“敖丙”二字,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切:“可殊途又如何?你怕陈塘关的人骂你‘妖’,我怕科班的人说我‘托不住角色’,我们哪一个,不是在跟别人的眼光较劲?” 池序盯着他看了两秒,喉结轻轻滚了滚,才开口回应。哪吒的声线里带着细碎的颗粒感,没有刻意拔高的躁,反而藏着点刚柔相济的劲,念到“我本就被人骂妖物”时,尾音微微发颤,却没垮下去,像咬着牙把委屈咽了回去:“你不一样,你是灵珠转世,我是魔丸投胎,从出生起就注定了……” 话没说完,他忽然顿住,指尖用力攥了攥身后的墙,像是把“我是废物”的念头狠狠按下去。再开口时,声线里多了几分滚烫的温度:“注定了又怎样?我爸说我靠嗓子吃饭早晚完了,谢观澜说AI能代替凡人。可我偏要配好哪吒,偏要让他们看看,我不是任人定义的‘废物’!你若敢陪我闯,这天地,我们一起逆!” 言愈听得心头一热,往前迈了半步,剧本几乎要贴到一起。他念下一句时,语气里的“怕”淡了,只剩笃定:“闯就闯!你护陈塘关,我护你,哪怕最后被天地不容,也总好过对着‘殊途’二字,憋一辈子违心话!” 话音落时,排练厅里静了两秒,只有窗外的风轻轻吹着百叶窗,发出细碎的声响。池序先笑了,指尖的薄红还没褪,却没了之前的哆嗦:“就是这个感觉……你刚才念‘我护你’的时候,敖丙的劲儿就全出来了。” 言愈也笑,把剧本往怀里抱了抱,眼底亮得厉害:“那是!序哥你都把哪吒的魂演出来了,我哪能拖后腿?再试一遍,这次肯定更顺!” 池序递了一瓶水过去,说道:“先喝点水,润润嗓子。感觉找到了又不会跑,不差这一会儿。” 言愈接过水瓶,喝了一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指节,还带着点淡淡的红印,笑着挠了挠头:“嗨,刚才太投入没注意!对了序哥,你刚才念到‘我不是任人定义的废物’时,真够味儿啊!又想起以前了?” 池序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轻轻点头,语气比刚才淡了些,却没了之前的沉重:“算是吧,不过现在想通了,借哪吒说出来,倒比自己闷在心里舒服多了。” “那以后想不通,就多配配哪吒!”言愈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格外认真,“反正我当你的敖丙,陪你一起‘逆天地’,不管是你爸那边,还是谢观澜的AI,都不用怕!” 池序抬眼看向他,阳光刚好落在言愈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池序心里像被酵母发酵了的面团一样松软,轻声应了句:“好。” 十分钟的时间过得很快,言愈率先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拿起地上的剧本晃了晃:“序哥,时间到啦!这次我们争取一次过,录完再看看哪里能再磨磨,等到赛前小考肯定能惊艳一把!” “还有赛前小考?”池序懵懵地问道。 “当然有了。”言愈盯着池序看了一阵,确定他不是装的之后,叹了一声,“序哥,你说这要是没有我,你可咋整啊。连小考都不知道。” 池序斜了他一眼:“可不嘛。没有你,地球都得停转,太阳都得失去光芒呢。你好了不起哦!” “序哥,你真可爱。我就当你夸我了哈。”言愈乐呵呵地回答,全然不见了找不到情绪时的急躁。 俩人又配了两遍,渐渐开始脱稿练习。到言愈该说词的时候,他一眼看到门口有个黑影闪过。 “谁啊,来的时候不知道敲门吗?”言愈大声问道。 黑影已经跑远了。言愈要追,被池序按住:“追他干嘛?有时间不如……好好打磨作品。” 他把差点脱口而出的“不如追我”强行改变了方向。不能和言愈开这种玩笑,傻不拉几的,万一当真了怎么办?连朋友都没得做。 “叮。”吕姐发来短信,“小序,谢观澜会在第二轮比赛来当飞行嘉宾,听说要带来秘密武器。‘清都山水郎’那个声线只是开胃小菜。你好好准备,实在不行,我们不参加了吧。” 池序回复了吕畅之后,发现有一条菜鸟驿站的短信,是他在网上买的床垫到了。 “走,我帮你抬。”言愈主动请缨,“辣么大一个床垫,怎么也得两个人抬吧。你又不舍得雇车。” 他们今天的任务已经超额完成,该换换脑子了。这样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嘛。 俩人按照地图搜索,终于找到菜鸟驿站。菜鸟驿站快递点搬了新地址,在学校东门外那条狭窄的后街上,油烟味、廉价香水味混杂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言愈和池序一人扛着一头,把那个巨大的、用编织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床垫从堆积如山的快递里拖出来。 言愈没想到分量这么重,他们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扛着,也走得有些气喘。第N次休息时,池序不好意思地和言愈商量,“要不打车吧?” “算了,再挪几步就到了,打车不划算。”言愈深吸一口气,“加油,序哥!” 池序用手指着前面几步远的一辆黑色轿车,说道,“我们先搬到那辆黑车,就缓缓劲儿,怎么样?” 言愈不明就里,但很听话地按照池序说的做。 “下一个目标,那个白色捷达怎么样?”池序呼哧带喘地定了下一个目标。 言愈用T恤擦了擦后背的汗,还别说,这样把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一个大目标拆成几个触手可及的小目标,真的挺有效。起码言愈心理上不觉得累了。 两个人走了几番,开始抢着定目标。 “那辆黑色的广汽传祺!” “下回到那辆流光紫的长安睿骋!” 一项本来艰苦的任务硬生生被他俩玩成了游戏。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乐观主义呢。 言愈额头上冒着汗,T恤贴在结实的背上,正跟池序说着什么,脸上带着一种不服输的亮光。 池序累得脸颊泛红,气息微喘,却也在笑,那笑容干净,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韧劲儿。 两人合力抬着那个破袋子,不仅没有抱怨,反倒还互相打气,还傻乐! 江淮在车里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不禁有些感慨。有这种韧劲的人,做什么都不会差! 他没有打扰他们,偷偷换了路线。他是去赵老家看望恩师的。 一开门,一个声音和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沙发上。那一瞬间,江淮恍惚了,他看了看日历,2025年,没错。 怎么他感觉像穿越回了5年前呢?那个身影走到他面前,一股熟悉的雪松香氛将他裹了个密不透风。那人对他说:“好久不见,江老板。” 江淮感觉血一下子都冲到脑门上了,是明彻!是他心心念念的明彻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