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千山》 第1章 灭门案 夜色如墨,万籁寂静。 金陵城东,袁府,门檐下的大红灯笼被寒风吹得左右摇晃。 子时刚过,守夜的袁二宝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拢了拢胸前的衣襟,口中嘟囔道:“真是见鬼,十月还没过完,就这样冷……” “嗤——” 一道轻微的、锋利刀刃划破血肉的声音响起。 袁二宝的话戛然而止,他只觉喉间一凉,随后鲜血喷涌而出。他瞪大双眼,想要呼救,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手中的灯笼脱手,跌落在地,烛火瞬间点燃了染满鲜血的灯笼。他用双手死死的捂住喉咙,过了一会儿,人便扑通一声载到在青石板路上。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人倒下。无数身形如鬼魅般、穿着黑色夜行衣、头上蒙着黑布、手中拿着雁翎刀的人从四面的高墙涌入袁府。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迅速潜入府中各处。 “嗤——” “嚓——” 利刃割破血肉、劈入骨髓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明显。一些值夜的家丁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丢了性命。 终于,巡夜的家丁发现了异常,敲响了手中的锣鼓。“铛——”刺耳的锣鼓声破开黑暗,惊醒了更多的人。 “有贼人!” “杀人啦!” 无数人惊醒,袁府陷入一片混乱。幸存的家丁和护卫们仓惶拿起棍棒刀枪,与黑衣人搏杀。可是他们与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完全没办法比较,这些黑衣人下手干净利落,专攻要害,刀刀毙命。 金属碰撞声、打杀声、哭喊声混成一团,鲜血染红了府中各处角落。袁府众人节节败退,尸体延着青石板路一路铺向后院。 袁府的当家人袁志明早已被外面的声响惊醒,刚刚披上外衣,就听到急促的拍门声,管家袁忠在外面哭喊道:“老爷!不好了!有贼人进来了!他们见人就杀!” 袁志明心中剧震,一股寒气传遍全身,“灭门”两个字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来不及多想,他拉开房门,对袁忠喊道:“快!快带老夫人,夫人还有少爷从后门离开!” 话音刚落,院门“嘭”的一声就被撞开了。几名全身是血的家丁且战且退,被七八名黑衣人逼进了院子。 袁家老夫人在袁志明妻子的搀扶下也颤颤巍巍走了出来,旁边跟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袁志明忙呵斥道:“快进去!” 说话间,又有两名家丁倒下了。 袁志明忙强装镇定,高声道:“不知你们是哪路英雄,我袁某的家财你们尽可全数拿去,只求你们放过家母还有妻儿的性命。” 为首的那黑衣人没有说话,抬手挥了挥,旁边的两名黑衣人提起雁翎刀便直接向袁志明扑来。袁志明手无寸铁,又没有身手,侧身险险避过一刀,眼看另一人的刀马上就要到了。 袁忠见状,奋不顾身扑了上去,只听见“嗤啦”一声,雁翎刀落在他的后背上,鲜血喷渐而出。 “忠伯!”袁志明大喊一声,抄起门边的铜制灯架就向黑衣人挥去。黑衣人一个闪身避开,反手,就将刀尖插进了他的腹部。 “儿啊!” “老爷!” “爹!” 三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噗——”一支不知从何处射出的弩箭直中袁志明夫人的眉心,她惊恐的表情僵在脸上,直直倒了下去。 “娘!”袁志明的儿子跪在她旁边,哭喊着。 接着又是一箭,老夫人也应声倒地,袁志明的儿子迭坐在地上,惊恐地向后倒退。 为首的黑衣人上前几步,手中的雁翎刀一扬,男孩发出短促的尖叫声,片刻后身体就软倒下去。 “去,检查一遍,不留活口!看看有没有沈家丫头的尸体!” 他身旁的黑衣人迅速散去。 隔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四十来个黑衣人都聚到为首那人身边,其中一人抱着一具小女孩的尸体。“大人,请您过目!” 为首的黑衣人看了看那具尸体,衣着打扮确实是主家小姐,只是那张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口,面容已经有些分辨不清了。 为首的黑衣人皱了皱眉,此次接到任务是要除掉沈家丫头,来时上面给他看了沈家丫头的画像,可这丫头如今已经面容模糊。他略微一顿,问道:“可还有活口。” “回大人,已经全部检查过了,没有活口。”抱着尸体那人回道。 为首的黑衣人又看了那具尸体一眼。 “放火。” 他一声令下,黑衣人们便将早就备好的油倒在袁府各处,火把扔出,瞬间熊熊烈火将整个袁府吞没。 在没人注意到的花园角落的枯井中,一个小小的脑袋探出一截,她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在听到那黑衣人说到“沈家丫头”时,她浑身一颤,然后悄悄地顺着绳子又滑了下去。 袁府的火烧了三天三夜,待到火势平息,趁着夜色,一道矮小的人影从残垣断壁中摸了出来。 金陵袁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全府上下八十七口无一生还,成了金陵城十余年间最大的悬案。 * 三个月后,京城。 天空阴沉得厉害,已经过了新年,这个冬天却迟迟未下雪。 囚车的木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沈契穿着泛黄的白囚服,头发枯黄散乱,曾经锐利如鹰的双眼此刻只剩下浑浊。尽管带着沉重的枷锁,他还是站得笔直,亦如朔北军的军旗。 在他身后跟着两个一样的囚车,里面站着他的大儿子沈文松,二儿子沈文怀。两人脸上都没有露出丝毫害怕或是胆怯之色。 道路两边站满了沉默的百姓,他们看着囚车中的三人,眼神复杂。这个曾经的战神,哲宗皇帝丢掉的燕云十六州被他收复了大半,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能率领朔北军一举收复失地时,他却成了诏书上“谋逆”的罪人。 人群里一个瘦弱的身影随着囚车移动,她看上去满身泥泞,蓬头垢面,与正阳门外天桥下的那些乞丐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此刻,她的眼中闪着悲痛的泪光。 很快,刑场就到了。 高高的台子上,监斩官面无表情地坐在那,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猩红字样“斩”字的牌子。 士兵将三人压下囚车,沈契挣脱了士兵的手,“我自己走!”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威严。 士兵看了一眼台上的监斩官,只见他微微颔首,士兵这才没有再动手。 沈契一步一步踏上行刑台,就算是跪下那刻,他依旧高扬着头颅。 他的两个儿子在他身边跪好,他问他们:“你们怕吗?” “不怕!朔北军的将士从不畏惧生死!”两人异口同声。 “好!好!好!”沈契大笑。 午时三刻一到,监斩官掷下令牌,“斩——”。 刽子手提着鬼头刀大步上前,雪亮的刀锋在天空下划出一道寒光。 “失地——未收!臣魂——不灭!”沈契的声音划破长空,苍凉而悲壮。 就在刀落到他脖子的一瞬,他在行刑台下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她用双手死死地捂住嘴巴,脸颊上满是泪水。 头颅落地,沈契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那个小乞丐的方向,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天空飘起了无数雪花,纷扬而下。 沈契还有两个儿子的头颅被挂在刑场上示众三日。最后一日的黄昏,刑场对面的巷子里,乞丐模样的沈千在阴影里对着三人的头颅,每人磕了三个响头。嗑完头后,她站起身,朝城门走去,趁着城门未关之前出了城。 * 一条杂乱的小巷中,两个男人将沈千堵在中间。 “我看你往哪跑。”左边的男人伸手去抓沈千,沈千抱住他的手就狠狠咬了一口,男人吃痛,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沈千被打倒在地,右边脸瞬间就肿了起来。另一个男人立马上前将人制住,见她挣扎,又给了她一脚,口中骂道:“小兔崽子,你再跑啊!还不是被你爷爷我逮到了。” 两人拿了绳子将人捆了,牵着她往外走。她还想跑又被两人踢了几脚才算老实,顺手又往她嘴里塞了布条。 两人将她带到城外的一处破庙中,等到深夜,一辆马车“哒哒哒”地从远处驶来,最后稳稳停在门口。 听到声音,两人将沈千推桑着带到门口。两人对赶车的人很是恭敬,“立哥。” 赶车的人身形好大,带着斗笠,看不清脸,“就他?” 其中一人赔笑,“立哥,这小崽子可厉害了,我们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逮到。” 立哥从马车上下来,双手捏着沈千的脸左右看了看,眉头微皱,“怎么又是个女的?” 两人一听也是瞪大了眼睛,“女的?” 立哥看了二人一眼,声音中带着些不悦,“男女你们都分不清?” 二人抬手抓了抓脑袋,一人讪笑道:“她这么脏,我们也没想到会是女的。立哥,这次是我们的错,您再给个机会,我们下次保证给你带个男的。” 立哥有些不耐烦,“算了,就她吧。”说着掏出一袋子钱扔给二人,然后将沈千拎起来扔进了车里。 两人捧着钱,连连称谢。 立哥手中的鞭子甩在马屁股上,马车“哒哒哒”的跑远了。 马车上,一个长得跟粉团子似的小女孩慢慢挪到沈千身边,将她口中的布条扯了下来,小声道:“你也是被卖了吗?”见她不说话,她又说道:“我叫苏照月,你叫什么?” 隔了半晌,沈千才开口道:“沈千。” 第2章 琥珀 十年后。 一辆马车在离德胜当铺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从车内走下来一位衣着得体的中年妇人。妇人下车后,对车夫吩咐了两句,然后转身快步走向德胜当铺。 当铺的伙计早就候在门口,看到妇人立马躬身相迎,妇人点点头跟在伙计身后进了当铺。 德胜当铺对面是京城最好的酒楼迎宾楼。迎宾楼二楼一间临路的雅间内,一位女子坐在靠窗的桌子旁。即使屋内没有别人,她头上依旧戴着帷帽。隔着轻纱隐约可以看到女子面部轮廓,生着一张鹅蛋脸,鼻梁挺拔,樱桃小嘴,眼睛大大的。 女子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几道道菜品,都是迎宾楼的招牌菜,看上去已经放凉了,却一口未动。 女子的目光落在当铺大门上,看到中年妇人的身影,身体这才松了松。抬手端起桌上的茶杯,从轻纱下送进嘴里,抿了几口,然后起身悄然离开了。 当铺的伙计引着妇人到了内间,一位中年男子见到妇人进来,忙起身,笑道:“赵妈妈,您老怎么亲自来了!” 赵妈妈摆手让男子坐下,自己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口问道:“谢掌柜,先把东西拿来我瞧瞧。” 谢掌柜起身从旁边的架子上取来一个暗红色丝绒的紫檀木匣,走到赵妈妈身旁,打开匣子盖子,将匣子放在桌子上,示意赵妈妈看。 赵妈妈从匣子里取出一块琥珀,她拿着琥珀走到窗户边,抬手让琥珀对着阳光。琥珀内封存着一片不知名的花瓣,透过光,依稀还能看到花瓣上的纹路。 看着这块琥珀,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见状,谢掌柜走到赵妈妈身后,低声问道:“赵妈妈,这件东西可是?” 赵妈妈将琥珀小心的装进匣子里,点头说道:“当年老国公远征西域,凯旋归来时带回了两块琥珀,一块封着一只小蚁,一块封着一片花瓣。佛国高僧说这两块琥珀乃是佛家宝物可以护佑安康,老国公就将这两块琥珀给了小公爷和小姐。再后来小姐将这个琥珀给了表小姐,表小姐一直贴身带着,从未离身。这些年,不管苏家是否还在继续寻人,我们国公府是从来都没有放弃过的。”赵妈妈话锋一转,“谢掌柜,你也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老夫人的?” 谢掌柜回道:“是老夫人出嫁时,跟着我老娘来的。我老娘原是老夫人院里的粗使丫鬟,老爹走得早,老夫人可怜我娘俩,就让我来了这当学徒,我一路从学徒做到了朝奉,后来老掌柜回老家养老以后,承蒙老夫人抬爱,我这才接替了老掌柜的位置。” 赵妈妈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啪”的响声,谢掌柜吓了一跳,忙看向赵妈妈,只见赵妈妈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自己。他知道赵妈妈是因为收了这琥珀没有及时向府里禀报的事不快,忙起身躬身道:“我已经训斥过下面的伙计了,他们都是些近几年才来生蛋子,加之事情隔得久了,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见赵妈妈不说话,又接着说道:“不过铺子上收来的琥珀,每一块我都会亲自过目,仔细辨认,就是怕下面的人有纰漏。只是铺子上事物繁杂,难免会延误些。” 赵妈妈脸色一转,笑道:“谢掌柜,坐吧,老夫人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谢掌柜一边赔着笑脸,一边小心地坐下来。 赵妈妈又喝了口茶,继续问道:“来当琥珀的人可有下落了?” 谢掌柜又站了起来,擦了下额头的汗,说话也有些结巴:“还……还没。那日接货的人说是个年轻姑娘,听口音是个外乡人。因为是活当,伙计……伙计就问得不够细,不过我已经加派人手在查了。” 赵妈妈抬眼看了眼谢掌柜,“可有什么线索?” 谢掌柜支支吾吾半日说不出话来,赵妈妈冷哼一声,刚准备说话,一个年轻的伙计冲了进来,嘴里还喊着:“掌柜,来了!掌柜,来……” 一进门就见到自家掌柜一脸惶恐的立在妇人身旁,立马噤了声,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谢掌柜赶忙走到门口,带着怒意骂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没看到我这有贵客在吗?赶紧滚去做事!” 伙计低下头一边回去一边嘟囔了句:“不是你说要是有人来赎琥珀立马告诉你吗?” 听到这话,谢掌柜上前两步扯住伙计,高声问道:“赎琥珀,赎哪块琥珀?” 伙计被谢掌柜问得有些懵,说道:“不就是昨日您拿走的那块吗?” 谢掌柜抓着伙计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在哪?” 伙计忙用另一个手按住谢掌柜的手,回道:“就在大堂。” 谢掌柜正想回身叫赵妈妈,只见赵妈妈已经走到自己身旁正想往外走,忽然又停住了脚步,然后转头吩咐伙计:“你去将人请到这来吧。” 谢掌柜立马明白了赵妈妈的意思,大堂毕竟人多眼杂,给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立马去了,自己则紧跟着赵妈妈回到屋内坐定。 “赵妈妈,这琥珀已经确定了,这人应该错不了吧?” 赵妈妈轻轻摇了摇头,“话不能说得太满,这些年来,我看了不知多少粒琥珀,见过不知道多少人,每次都是满怀期待,结果还不是一无所获。” “赵妈妈也不必心急,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次若不是,继续找便是。” 赵妈妈点点头没再继续说话。不一会儿,当铺伙计领着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一身素衣的女子走了进来。女子生了一张鹅蛋脸,皮肤白皙,双颊透着红晕,双眸明亮如星辰,唇红齿白,未施粉黛,容貌秀丽。 赵妈妈看到那张与自家小姐有三分相像的脸,神情激动起来,几步走上前去,摊开手掌,将琥珀递到女子身前问道:“小姐,这琥珀可是你的?” 女子有些警惕的看着赵妈妈和谢掌柜,答道:“是我的。掌柜这是何意?我是活当,说好一个月内来赎的。” 赵妈妈见女子误解了,忙解释道:“小姐别急,我不是要你的琥珀,只是这琥珀是我一位故人之物,所以想问上几句。” 女子见赵妈妈言辞恳切,这才点头道:“夫人请问。” 赵妈妈笑道:“我不是什么夫人,您唤我赵妈妈就好。这琥珀可是小姐从小就带着的?” 女子点头道:“嗯,我从小就带着它,从未离身。” 赵妈妈一听连忙问道:“小姐小时候可是走丢过?” 女子一脸诧异地看着赵妈妈,“你怎么知道?” 赵妈妈又问道:“小姐还记得您叫什么,家住哪里吗?” 女子摇摇头,回道:“不记得了,我走丢以后生了一场大病,只记得自己叫阿月,原先的家门口有一对石狮子,右边那只那石狮子的尾巴有个缺口,其他的就想不起来了。” 听到这,赵妈妈越发激动了,“小姐说您叫阿月?还记得家门口的石狮子尾巴有个缺口?” 女子点点头,赵妈妈上前一步拉住女子,“小姐后领处是不是有块桃花形状的胎记?” 女子一脸惊讶,点头道:“你可认识我?” 赵妈妈一把抱住女子,声音哽咽道:“表小姐,真的是您啊,我们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表小姐了!老夫人知道了,定是欢喜极了!”说着放开女子,拉住女子往外走,“对对对!我们赶紧去见老夫人。” 女子被赵妈妈拽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赵妈妈,你是说我是你们家走丢的表小姐?我还能再见到我父母?” 赵妈妈被这么一问,身体一怔,回过头来,看着女子,眼眶微微湿润,“表小姐,您母亲她……她已经不在了。” 女子刚刚还满是期待,听到赵妈妈这么一说,瞬间又难以置信,“我母亲不在了?怎么可能,你一定是骗我的。” 赵妈妈见女子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忙上前轻轻搂住女子,安慰道:“表小姐,别难过,老夫人还在呢,表小姐还有家人。” 女子低声问道:“赵妈妈,你可以跟我讲讲我的身世吗?” 赵妈妈点点头:“表小姐先跟奴婢回府吧,咱们先去见老夫人,路上奴婢跟小小姐说。” 女子点点头,跟着赵妈妈上了马车。 马车上,女子从赵妈妈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自己名叫苏照月,是翰林院侍读苏知行的二女儿,母亲是魏国公府的大小姐魏璇灵。 当年苏知行一举中地,是皇帝钦点的探花郎。魏璇灵对苏知行一见倾心,魏国公也觉得苏知行是个人才,就请了旨,请皇帝赐婚。苏知行与魏璇灵郎才女貌,在当时也是一段佳话。婚后第三年魏璇灵给苏知行生下了一个儿子,苏知行外放去了蓟州,魏璇灵不舍的孩子受苦就带着孩子留在了京城。哪曾想孩子不到两岁就夭折了。 魏璇灵经不住打击,生了一场大病,落下了病根,需要常年服药。 苏知行外放六年,再回到京城时,身边跟着一个女子,还带着一个三岁的儿子和一个一岁的女儿。 苏知行回京的第二年,魏璇灵生下了苏照月,又过了三年魏璇灵又生下了一个儿子苏天翌。苏照月六岁那年的元宵节走丢了,苏家跟魏家都派了很多人手依旧没有找到苏照月。魏璇灵因为这件事又病了一场,身体更不如从前。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年多以后,苏天翌也生病走了,魏璇灵一时间失去了两个孩子,一病不起,不到半年也撒手人寰了。 第3章 认亲 苏照月听完赵妈妈的话,一阵伤心,正想问苏家如今的情况,就听到车夫说到了。 赵妈妈带着苏照月从偏门进了魏府,直奔后院。刚踏进后院,就听到隐隐约约的“咿呀”声。赵妈妈解释道:“今日是您舅母的生辰,请了戏班子在花园搭台唱戏,为您你舅母祝寿呢。” 赵妈妈并未直接将苏照月带去花园,而是将人带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表小姐,老奴还是需要先看看您后颈的胎记,才好去跟老夫人回话。” 苏照月点点头,转过身去,将头发挽起来,拉低衣领,露出洁白的颈项,只见后颈中间靠右的位置有一块桃花形状的胎记,颜色淡淡的,但是形状格外清晰。 赵妈妈连连点头,神色激动,“不错!就是这个样子的!比小时候大了些,但是形状一样。表小姐先坐坐,老奴这就去告诉老夫人。”说着又唤了丫鬟来照看苏照月,自己则往花园处去了。 苏照月看着眼前比自己稍大些的丫鬟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婢叫天冬。”丫鬟声音清脆。 “味苦,性平,无毒。养阴润燥,清肺生津。”苏照月随口说道。 天冬惊讶,“小姐,您知药理?” 苏照月点点头,声音和善,“天冬,你可以跟我讲讲这府里的事可以吗?” 天冬是老夫人院里的二等丫鬟,心性单纯,知道苏照月是老夫人走失多年的外孙女,自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魏国公国公位置,是靠自己打出来的,魏国公有一儿一女,大的一个是女儿,就是苏照月的母亲魏璇灵,小的一个是儿子——魏剑升,他如今带着三个儿子随魏国公镇守北地。魏剑升有两个女儿,大女儿魏朝颜已经出嫁,小女儿比苏照月小一岁,叫魏朝朝。 正说到这,苏照月就听到一个爽朗的女声,“你就是阿月表姐吧!”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妙龄女子从门口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同样打扮华贵的中年美妇,她们身后跟一众丫鬟仆人。 天冬见了来人忙福了一礼:“夫人,小姐!” 苏照月亦含笑见礼道:“阿月见过舅母,表妹。” 宋氏笑容和善,上前握住苏照月的右手,“阿月!” 不经意间,袖口微落,苏照月的右手手腕露了出来,只见手腕处有一条不到一寸的疤痕,疤痕很淡,是烫伤留下的,已经有些年头了。 宋氏见到疤痕问道:“阿月,这疤痕?” “回舅母,这疤痕大概是走丢前就有的。我走丢以后生了场大病,很多事都不太记得了,只隐约记得是是跟谁玩闹,撞了人,被滚烫的燕窝淋了手。” 宋氏听了这话,心中的疑虑彻底消散了。苏照月手腕处的伤疤正是在国公府留下的,那是苏照月与魏朝朝在自己院子里玩闹,不小心撞到了给自己送燕窝的秋霜,滚烫的燕窝洒了一大半在苏照月的手腕上。虽然当时及时请了大夫,但还是留下了伤疤。被燕窝烫伤这件事只有宋氏院里几个人知道,连苏家的人都不知道。当时魏朝朝只有四岁,如今连她也不记得当时的事了。事后宋氏也只说了是被烫了并未提起过是被什么烫的。 初见到苏照月时,这张与魏璇灵有几分相似的脸就让宋氏心中有了五分信任,如今苏照月又说出了手腕处疤痕的来历的关键,宋氏心中的疑虑已大大减少。 刚刚赵妈妈来回禀说苏照月找到了,老夫人本想让她将人立马带过去的。今日宋氏生辰,虽然没有大办,但是国公府还是来了些相熟的大臣家眷。若是不加以证实苏照月的身份,后面发现弄错了,国公府难免会成为京城的笑话。宋氏这才亲自过来,再次证实苏照月的身份。 如今苏照月的身份没有问题,那自然是要带她去见老夫人的。因为魏璇灵还有她两个孩子的事,老夫人对苏家心中一直有怨气,如今比苏家先找到苏照月,在大庭广众之下认下她,也是在打苏知行的脸,老夫人也能出一口恶气。 宋氏见苏照月一身素衣,便吩咐夏雨道:“我柜子里有一套给颜儿做了没穿过的衣服,你去取来,再取一副头面来。” 魏朝朝连忙阻止,“阿娘,您那衣服都是阿姐多少年前的了,早就过时了。我跟表姐身形差不多,前几日才做了新衣裳,我让小梨去取。”转头吩咐小梨道:“你去将那套鹅黄色得取来,还有上月刚打好的头面也一并取来。” 听到魏朝朝的话,宋氏笑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大方,前几日,阿婉来,看上了你那副头面,向你讨,你可是一口就回绝了。平时你的东西可是半点都不让人的。” 魏朝朝撇了撇嘴,“阿婉表姐的好东西多的是,还来讨我的,分明就是给我找不痛快。阿月表姐就不一样了……”魏朝朝想到什么,赶紧换了话头,“见到阿月表姐,我就觉得亲切,再说了,阿月表姐好不容易回来,我送些东西给阿月表姐也是应当的。”说着走上前去,自然而然地挽起苏照月的手。 苏照月微不可察的顿了一秒,很快脸上又恢复了温婉的笑容。 阿梨很快就取来了衣服和头面,魏朝朝将苏照月拉到里间,指挥丫鬟给苏照月换好衣服,梳妆打扮一番。 两人从里间手拉着出来,宋氏也愣了几秒。宋氏的大女儿与自己更像,小女儿却与魏璇灵更像几分。如今看到两人从里间出来,倒像是看到了一对亲姐妹。 “阿娘,表姐好看吧!”见宋氏都愣了,魏朝朝一脸得意。苏照月五官精致,不施粉黛时看上去就清秀异常,如今一打扮,更是国色天香。 魏朝朝拉着苏照月就往花园的方向走去,“表姐,我们快些去见祖母,她老人家肯定高兴。” 宋氏跟在后面,笑道:“你慢些,仔细脚下。” 魏朝朝拉着苏照月到花园时,戏台上的戏刚刚落幕。老夫人看上去兴致缺缺,在座的宾客也有些疑惑。 今日一来,老夫人和宋氏看上去都有心事一般,刚刚老夫人身边的赵妈妈从外面匆匆回来,在老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老夫人看上去神情激动。后来宋氏带着女儿魏朝朝就匆匆去了。都觉得今日魏府定是要发生什么的。 老夫人看到魏朝朝挽着一个妙龄女子向自己走来,待看清那人的脸,瞬间老泪纵横。 苏照月见老夫人落泪,连忙迎上前去,老夫人一把就将人搂紧怀里,痛哭道:“我可怜见的孩子,我们终于找到你了!快让外祖母抱抱,这些年受苦了吧!” 宋氏赶忙上前,劝慰道:“母亲,找到阿月是喜事,您应该高兴,可别哭坏了身子。” 老夫人这才将苏照月松开,勉强忍住泪水,依旧牢牢地抓住苏照月的手,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又忍不住哭起来,“像,真像你娘亲啊。哎,我可怜的儿啊,娘终于把你的女儿找到了,你在九泉之下也可以放心了。” 苏照月也跟着落下泪来,两婆孙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眼泪。 在座的宾客见了这一幕也都猜得七七八八了。苏家有一个从小走失的女儿,在京城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想到时隔十年,竟然还真的找回来了。 老夫人让苏照月坐到自己身旁,郑重其事地向在座的宾客说道:“今日老生失态了,让各位见笑了。诸位都是我魏家的至交,应该也知道,我那走了的女儿有一女在幼时走失。我女儿唯一的遗愿就是能找到这个女儿,这么多年,我们魏家不惜人力财力一直在寻找。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找了十年,终于让我们找到了。”说着起身站了起来,苏照月也跟着起身,老夫人将苏照月往前带了半步,接着说道:“诸位,这就是我走失多年的外孙女,苏照月。”又转头对苏照月道:“阿月,快给诸位见礼。” 苏照月神色从容,向大家福了一礼,“见过各位夫人,小姐,阿月这厢有礼了。” “哎哟,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呀!” “可不,真是太巧了。今日宋夫人生辰,又寻回了走失多年的苏小姐,真是可喜可贺!” “苏小姐长得可真好看,这神态可真像你母亲。” 听着宾客们七嘴八舌的话,苏照月依旧笑盈盈的,从容应对。 老夫人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称赞,看来自己这外孙女这些年被教养得不差,仪容得体,一点都没露怯。 因为外人在,老夫人也不好仔细问苏照月这些年的事,但是还是拉着苏照月说了不少话。 天色渐晚,宾客们一起用过晚膳才一一散去。 第4章 苏父 老夫人带着苏照月、宋氏还有魏家两姐妹回了自己院子,这才问道:“阿月,你快跟外祖母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苏照月理了理思绪:“外祖母,当年我走丢以后生了一场大病。我养父母告诉我,他们是在田间捡到我的,大概是因为生病了,人牙子才将我扔了吧。幸亏遇到我养父母,他们不仅给我治病还将我抚养长大。” 老夫人问道:“那你养父母如今在哪呢?” 苏照月低下头去,声音哽咽:“他们不在了。” 老夫人搂住苏照月,眼泪又落了下来,“我可怜的儿啊!” 宋氏问道:“阿月,那你怎么来的京城呢?” 苏照月抬手摸了摸眼泪,继续说道:“我养母曾跟我说起,捡到我的时候,这块琥珀是藏在衣服里,应该是对我极为重要,便一直给我带着。我那时衣服虽然满是泥渍但是布料一看就不是寻常布料。我养父母都是赤脚郎中,他们一直没有孩子。这些年来,我一直跟着他们四处行医,去过不少地方,每到一个地方,他们就四处寻访,想为我找到生生父母,但是却一直没有收获。去年偶然得知我幼时衣服的那布料是锦罗坊专供的布料,只在京城出售,他们本想带我来京城的。哪成想还没出发,就赶上了齐州发大水,紧接着就发了瘟疫。他们医者仁心,不忍百姓受苦,就留在齐州帮忙救治百姓,最后他们也不幸感染了瘟疫,双双亡故了。我安葬好他们,才出发来京城了。算起来,我到京城也有小半年的时间了。” 魏朝朝惊呼道:“小半年!表姐,我们一直都在找你,你到京城我们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苏照月回道:“我孤身一人,有的线索只有那锦罗坊的布料和琥珀,琥珀又是贵重之物,怎敢轻易示人。我在锦罗坊处费了好大力气才要到十年前的出货记录,多番打听,知道苏家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儿走失了。我去了苏府门口,他们门口没有石狮子,我还找了门房问,可是门房一听我是来寻亲的,二话不说就将我赶了出来。见门房那态度,我想着大概是坊间误传,便没有再去。” “后来呢?”魏朝颜问道。 “后来呀,我把锦罗坊出货名单上的人家都走了一遍,除了几家已经搬离京城和寻不到的,每一家的府门口我都仔细看过了,没有一家的石狮子尾巴有缺口。这么多年,每次都是这样,我早就习惯了。想着再待一段时间,若还是没有线索就换个地方再寻。” 魏朝颜沉吟片刻,问道:“那你怎会将琥珀当掉呢?” 苏照月面露愧色,回道:“我借住在京城外的慈恩斋,十来天前,慈恩斋突然来了一批流民,说是从北方一路逃难来的。我跟着养父母也学了些粗浅的医术,便帮着斋里的师父一起照顾流民。有个小女孩也就六七岁的年纪,亲人都死在了逃难的途中,如今病得严重,要治她的病所需药材昂贵,斋里实在没有多余的银子给她买药。我见她可怜,实在不忍心,这才当了琥珀,换了银子买了药材将她救活。” 魏朝颜盯着苏照月,又问道:“那阿月今日去赎琥珀的银子是……” 苏照月回道:“我每日除了照看流民还会去城外的山上采些草药,昨日我往山深处去了,运气不赖竟然被我寻到了一株灵芝。我将灵芝卖了,这才有了银子赎回琥珀。”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苏照月的手,声音哽咽,“阿月,你这些年受苦了。” “外祖母,能找到亲人,这些苦不算什么。”苏照月顿了顿,又问道:“外祖母,我的父亲可是已经搬去其他地方了?” 老夫人哼了一声,不说话。宋氏见状说道:“你的父亲还在京城。” 苏照月生出几分期待:“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呀?” 宋氏见老夫人脸色依旧不悦,只能打圆场说道:“阿月,你先在府里陪陪你外祖母,你父亲那边我会差人去的。” 见老夫人和宋氏面色都有些古怪,苏照月有些疑惑却不好再问。 “阿月今晚就先住琳琅院吧,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宋氏见老夫人有些困顿了,便开始安排苏照月的住处。 “阿娘,让表姐跟我一块住吧,我好跟表姐一块说说话。”魏朝朝拉住宋氏撒娇。 宋氏刚想答应,老夫人开口道:“阿月先住我这吧。” 宋氏怕老夫人日夜对着苏照月会过于思念自己亡故的女儿,伤了身体,但是老夫人又开了口,也不好回绝,便给自己大女儿使了个眼色。坐在旁边的魏朝颜接话道:“祖母,就让阿月跟朝朝住一块儿吧,朝朝好带着阿月熟悉熟悉府里,还能一块去逛逛京城。她俩年纪相仿,住一块正合适。” 老夫人想了想,觉得魏朝颜的话很有道理,便同意了,魏朝朝欢呼一声,跑到苏照月旁边,拉住苏照月的手,“表姐,走走走,我们回我院子里,我有好东西要给你。” 苏照月向老夫人、宋氏还有魏朝颜行了礼这才跟着魏朝朝离开。 待两人走远,魏朝颜开口道:“祖母,母亲,阿月今晚说的这些事是不是找人再核实下?” 今日老夫人和宋氏在众人面前认下苏照月,魏朝颜觉得有些草率了,但是已经认下了,就只能小心核实苏照月所说的话了。 宋氏点点头,“阿月说的话核实起来应该容易,明日让柴大走一趟吧。还有就是苏家那边……”宋氏看了眼老夫人,老夫人虽然神情不悦,但还是接道:“今日,我当众认下阿月,他苏家自然会知道,这京城还能有秘密不成。他苏知行愿意来认这个女儿,就拿出态度了。不然阿月以后就是我魏家的女儿,跟他苏知行没有半分干系。” “母亲,我知您因为大姑姐的事怨恨苏知行,可是阿月到底也是他的女儿,若是不知会他,这事怎么也说不过去。”宋氏劝道。 “你不必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他苏家怕是早都忘了还有这么个女儿了。”老夫人摆摆手,“你们都回吧,我有些乏了。” 见老夫人不松口,宋氏只能带着魏朝颜离开。 出了门,魏朝颜低声对宋氏说道:“阿娘,你不觉得苏照月出现的时机有点太巧了吗?我听越顷说苏知行上月才从江南回来,今日又正好是你的生辰。” 宋氏拍拍魏朝颜的手,说道:“你是见过你姑姑的,阿月跟你姑姑少说也有三分像,再加上那枚琥珀,胎记和手腕上的伤疤,这事不敢说十成,至少九成是真的。不过,你担心的事也有道理,柴大是个仔细的,让他去查证一番也好。” * 苏照月已在魏府住了四日,整日不是陪着老夫人说话,就是跟着魏朝朝玩乐,日子过得却也惬意。 估摸着时间,老夫人应该午睡起来了,这几日每天这个时候,苏照月都会到老夫人处去陪着老夫人说话。苏照月正准备去老夫人处,就看到赵妈妈从门口进来。 苏照月起身问道:“赵妈妈,你怎么来了?我正准备去外祖母那呢。” 赵妈妈笑道:“表小姐,不用去老夫人处了,跟奴婢去花厅吧,苏家来人了。” 听到这话,苏照月低声喃喃了句“终于来了”。 “表小姐?您刚刚说什么,奴婢没听清?” “没什么,我们赶快去吧,我父亲可来了?”苏照月岔开话题。 “奴婢也不知呢,老夫人刚醒,夫人就差人来说,苏家来人了,请老夫人去一趟。老夫人便让奴婢来请表小姐一块去花厅。” 走进花厅,就看到老夫人坐在上首,宋氏坐在左侧,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坐在右侧。男子身材修长,剑眉星目,虽然上了年纪,但一眼就能看出年轻时必然风姿绰约。 男子见到苏照月,愣了几秒,起身问道:“阿月,是阿月吧。” 苏照月已经猜到眼前的男子就是自己的父亲苏知行,走到苏知行身前,“父亲。我是阿月。” 苏知行本想抱抱苏照月,又觉得不合适,最后只能拍了拍苏照月的肩膀,“孩子,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你了。”说着,苏知行转身向老夫人躬身一拜,“岳母为小婿寻得小女,小婿感激不尽。” 老夫人虽然依旧爱搭不理,但是脸色比前几日说起苏知行时已经缓和很多了。 苏知行也不计较,继续说道:“岳母,这几日小女叨扰了,我就将人先带回去了。过几日,我们再登门拜谢。” 老夫人想留人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苏照月到底是姓苏的,苏知行尚在,若想留下苏照月于理于法都说不过去。老夫人还是不放心苏照月一个人回去,想了想,跟赵妈妈低声说了两句,赵妈妈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就带了一个老妈子,一个丫鬟过来。老夫人对苏照月道:“阿月,这几日你跟刘妈妈还有苏叶都熟络了,就将她们回去吧,她们做活儿仔细,有她们跟着你,我也放心些。”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苏知行一眼。 苏照月应下,用余光看了眼苏知行,见苏知行只是讪讪地笑了下。 大家又说了会儿话,苏知行才带着苏照月告辞。魏朝朝很是不舍,这几日,魏朝朝跟苏照月相处得很愉快,魏朝朝很喜欢这个表姐。见苏照月要走了,赶忙从自己的衣服首饰里挑了一箱子送给苏照月,苏照月推辞不过只能收了。 第5章 回家 马车上,苏照月低着头不说话,气氛有一丝尴尬。苏知行轻轻咳嗽一声,打破沉默:“阿月,你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走丢的吗?” 苏照月摇摇头,“我走丢以后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以后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那你养父母待你可好?” “很好,他们待我跟亲生女儿无异。为了帮我找寻父母,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带着我四处奔走。” “他们如今葬在齐州?” 苏照月点点头。 “他们是哪的人?” “谷城。” 苏知行叹息一声,“过几日,我派人去将他们的尸骨运回老家安葬了吧。” 苏照月抬起头,脸上充满了感激的神色。苏知行见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苏照月被寻到的消息,还是今日翰林院的同僚来向他道喜,他才知道。自从魏璇灵病逝,魏家老夫人就怨上了苏知行,慢慢的两家也就没了走动。这次魏家找到苏照月,魏家也没有来知会一声,苏知行心中还是有些恼的。可是见到苏照月那张与自己亡妻有几分相似的脸,想到这些年苏照月受的苦,那点恼怒之意便烟消云散了。 进了苏家大门,苏知行带着苏照月直接去了后院。一个中年妇人见到苏知行,忙道:“老爷回来了。”又看到苏知行身后跟着的苏照月,脸色有些古怪。 听到声音,一个中年美妇从屋内迎了出来,看到苏知行,笑盈盈地说道:“老爷,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又看了眼苏照月,问道:“这是?” 苏知行动怒道:“这是谁,你能不知道?上前日,魏家老夫人当众认下阿月,这事怕是早就在京城传遍了吧,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今日李大人同我道喜,我才知道我走丢了十多年的女儿被寻到了,可我这个当父亲的居然一无所知。这要是被旁人知道了,是要落下话柄的。” 这中年美妇就是苏知行现任妻子,吴姝妹。 吴姝妹神色一变,泫然欲泣,“老爷可是错怪我了,我是真没有听到半点消息,这几日母亲病情有变,我几乎日日候在床前照料。”说话间,眼泪滴滴落下,看上去楚楚动人。 “竟是这样,是我错怪你了。”苏知行的声音软了下来:“母亲今日怎么样了。” 吴姝妹轻拭眼泪,“好些了。” 苏知行点点头,这才想起身后还跟着苏照月,忙将吴姝妹松开。苏照月低着头站在身后不远处,苏知行招手唤她:“阿月,来,见过你的母亲。” 苏照月依言走过去,行了个礼:“阿月见过母亲。” 吴姝妹上前将人拉起来,笑道:“阿月啊,不用见外,这就是你的……家。”见到苏照月的脸,一惊,手一下就松开了。 苏知行问道:“姝妹,怎么了?” 吴姝妹忙笑道:“没什么,只是见阿月长得像姐姐,心中一下难过起来。” 听到吴姝妹的话,苏知行也只是轻叹一声,“你给阿月安排个住处。”说着又转向苏照月:“阿月,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你母亲说。” 苏照月点头应下。 吴姝妹转身对旁边的中年妇人道:“今日有些晚了,先带阿月去客房休息吧,明日再收拾个院子安顿阿月。” 周妈妈应了一声,苏照月也依言跟着周妈妈出去了。 到了客房,周妈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姐先在此处休息吧。”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客房里连个丫鬟也没留下。 待周妈妈走远,苏叶才小声嘀咕道:“看来这苏家不是什么好地方。” 刘妈妈看了苏叶一眼,苏叶赶紧闭上嘴巴。苏照月不置可否,自己动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来。刘妈妈跟苏叶见了,忙上前帮着一起收拾。 苏照月的东西不多,其中一大半都是魏家老夫人和魏朝朝送的。自己的东西就只有几本书和两套换洗衣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叶见还没有人来点灯,有些坐不住了,“这苏家都是些什么人呀,小姐好歹也是主子,竟然这么怠慢。”刘妈妈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苏照月倒是没觉得什么,掏出火折子吹了吹,将屋里的灯一一点上:“这些都是些小事,你们不必在意。” 苏照月将火折子收好,“今晚我住里间,你们两挤挤住外间,早些休息吧。” 见到苏照月这样,刘妈妈跟苏叶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认定了苏照月是个受气的主。 第二日,苏照月起了个大早,梳洗完留下刘妈妈跟苏叶自己往前厅去了。 苏知行坐下,环视一圈,没见到苏照月,问道:“阿月呢?” 吴姝妹盛了一碗米粥放在苏知行身前:“可能还没起吧,毕竟不是自家长大的,不懂规矩。” “父亲,母亲。”苏照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苏照月从门口进来,脸色平静像是没有听到刚刚吴姝妹的话:“父亲,我还不熟悉府里的路,今日误了时候,还望父亲母亲见谅。” “没人引路吗?” 苏照月摇摇头,“许是他们忙,忘了吧。” 苏知行抬眼看了下吴姝妹,吴姝妹笑道:“这些下人现在越发没有规律了,吩咐的事竟然这样懈怠,我这段日子忙着照顾母亲,对他们疏于管教,我待会儿定要去看看到底是谁这样偷懒。” “好了。”苏知行发话,吴姝妹这才闭上嘴巴。“阿月过来坐吧。”苏知行招呼苏照月坐下。 苏照月依言走到桌旁的空位置上坐下。 “阿月,这是你赵姨娘,大哥天恒,三妹文曦,小弟天青。”苏知行将饭桌上的人一一指给苏照月认识。“这是阿月,走失多年,终于寻回来了。” “赵姨娘,大哥,三妹,小弟。”苏照月向众人一一打招呼。 苏天恒坐在苏知行左手侧,抬眼看了眼苏照月,没有说话。苏天青坐在苏天恒左手旁,身边还坐着赵姨娘。赵姨娘看到苏照月神色一喜,看了眼吴姝妹又赶忙将神色收敛住,低下头低低应了一声。苏曦月坐在吴姝妹右手侧,没有回应苏照月的话,反而说道:“爹爹,我都饿了。” 苏知行笑道:“你呀。吃饭吧。” 众人这才端起碗开始吃饭,苏照月也端起碗,低头吃饭。苏知行很快就吃完了,刚放下碗,苏照月就抬头对苏知行说道:“父亲,我今后可以住我母亲生前住的那间院子吗?” 听到这话,吴姝妹不等苏知行说话,忙接到:“姐姐生前住的那间院子空置很久了,还是住其他地方吧。曦儿旁边那个院子就不错……” “娘,我不想同她挨那么近。” 吴姝妹瞪了苏文曦一眼,苏文曦又委屈巴巴地看着苏知行。 苏知行说道:“阿月想住璇灵的院子就让她住吧。” “可是那间院子好久都没住过人了,好多东西都不能用了……” 苏知行摆摆手:“好了,就这么定了。今日让人收拾下,阿月就搬进去。差什么东西,后面再添置就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去当值了。”说罢,起身就大步离开了。 苏照月见苏知行离开,又低下头安静吃饭。吴姝妹意味深长地看了苏照月一眼,起身离开了。苏天恒和苏文曦见吴姝妹走了,两人也起身离开了。 见几人都离开了,赵姨娘才开口跟苏照月说话:“阿月,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苏照月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赵姨娘,赵姨娘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姿色不算出色,但是生了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 赵姨娘原本是魏璇灵身边的丫鬟,魏璇灵见苏知行对她有意,便做主抬了她做姨娘。 “谢谢姨娘挂念,我过得很好。” 看到这张与魏璇灵有几分相似的脸,赵姨娘忍不住哭出声来。“过得好就好!过得好就好!夫人泉下有知,也能放心了。” 苏天青伸出小手轻轻拍了拍赵姨娘,声音带着稚气:“娘,您别难过了。” 赵姨娘抬手抹掉眼泪,扯出一个笑容:“天青,娘不是难过,娘是高兴,老天还是睁眼的。” 听到这话,苏照月看了眼赵姨娘,赵姨娘对视了一秒忙把眼神移开。“阿月,我还得去老夫人那问安,你慢慢吃。” “赵姨娘,正好我也要去祖母那,不如一起走吧。” “啊?哦哦,好。” 苏照月放下碗,又拿茶水漱了口,这才起身,同赵姨娘一道往老夫人处去了。 “赵姨娘,这些年过得可好?”苏照月随口问道。 赵姨娘顿了一下,马上又恢复常态,笑道:“挺好的。” “听刘妈妈说,我母亲嫁入苏府,你就在她身边伺候了。” “是,夫人待我极好。” “我娘走了以后,府里跟过她的老人好像都不在了。赵姨娘可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 赵姨娘停下脚步,有些惊愕地看着苏照月,“阿月,你……” 苏照月回头盯着赵姨娘看了一会儿,笑了笑,“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赵姨娘,快些吧,去晚了又该挨责罚了。” 赵姨娘刚抬起的腿又顿在了原地,苏照月往前走了一段了,赵姨娘这才赶紧跟上。 第6章 旧院 刚到苏家老夫人的院子,还没进屋,苏照月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 站在门口的周妈妈看到赵姨娘,脸色有些阴沉,“你怎么才来?还不快些进去。” 赵姨娘加快脚步进了屋子。 苏照月跟在她身后也抬脚走了进去。进了屋,药味更浓了,里面还夹杂着一股腐臭味。 床上躺着一个枯瘦的老妇人,面色如土,双眼凹陷,口鼻歪斜,嘴里含含糊糊地能发出些声音,那腐臭味就是从那老妇人的身上传来的。她就是苏知行的母亲了。 吴姝妹掩着鼻子站在床边,看到赵姨娘,没好气地说道:“还不快过来给母亲擦身体,一天磨磨蹭蹭的,就知道偷懒。”看到她身后的苏照月,脸色更加难看了,“你也来了帮忙照看你祖母。” 苏照月看了眼吴姝妹,走到床前,对苏母说道:“祖母,我是阿月,我回来了。” 苏母眼睛盯着苏照月,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苏照月帮着赵姨娘将苏母的身体侧过去,赵姨娘挽起衣袖,从盆里拧了帕子给苏母擦拭身体。 赵姨娘掀开苏母身上的衣服,苏照月这才看到她身后长了好几处褥疮,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腐烂了,那股腐臭味就是从这些地方传来的。 吴姝妹掩住口鼻,转过头去,一脸嫌弃,“你们好生照顾母亲。”说完就带着周妈妈大步离开了。 “祖母这是中风?”苏照月问道。 赵姨娘点点头,“有些日子了。大夫请了不少,这情况也没见好转。” 苏照月轻轻握住苏母的手,悄悄搭了搭脉,片刻后松开她的手,看了眼她,没再说话。 忙活了快一个时辰,赵姨娘才将苏母一身擦拭干净,换了衣服被褥,然后她又开始给苏母按摩身体。 “阿月,你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就可以了。今日真是劳烦你了,明日你就别来了吧。” 苏照月嗯了一声,将手洗净,整理好衣服出了屋门。院子里几个丫鬟婆子坐在树下磕着瓜子,见到她出来,只是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闲聊起来。 回到客房时,一个老妈子带着两个丫鬟正在跟刘妈妈争执,苏叶见到苏照月唤了一声“小姐”,两人才停下,都瞪着对方。 “怎么了?” “小姐,他们要抢我们的东西。”苏叶回道。 “你个小妮子,胡说啥。我们是夫人派来伺候二小姐的,二小姐要搬到观荷院去,我们来帮着搬东西,怎么就成抢了?” “可你们一进来二话不说就翻箱倒柜,拿了东西就要往外走,不是抢是什么?” “好了。”苏照月打断了苏叶的话,对老妈子问道:“你叫什么?” 老妈子态度倨傲:“二小姐唤我秦妈妈就行。” 苏照月又问另外两个丫鬟:“你们呢?” “回二小姐,奴婢叫琴心,她叫弦乐。”其中一个丫鬟回道。 苏照月点点头,对刘妈妈跟苏叶道:“你们把东西交给他们吧。” “可……”刘妈妈还想说什么,见苏照月正看着自己,神色不容质疑,便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秦妈妈。 苏照月对秦妈妈说道:“东西都拿好了,就请秦妈妈在前面带路吧。” 秦妈妈对着刘妈妈轻哼一声,拿起东西大步往外走去,弦乐紧跟在其身后,琴心对苏照月道:“二小姐,请。” 苏照月看了眼琴心,微微点了点头。 几人在秦妈妈的带领下,绕过假山,来到一片莲池前,虽已过了盛夏,池中的荷叶依旧繁盛。观荷院就建在莲池对面不远的地方,是一栋二层的建筑。莲池旁有个小门,通向府外。 进了院子,本以为会看到满园杂草,却发现院子虽然破旧但却没有任何杂草,屋子里也不见灰尘,除了家居在没有其他东西。 秦妈妈也很是奇怪,“这里怎么会这么干净?” 弦乐一脸惊恐:“不会是闹鬼吧!之前府里不就闹过鬼嘛!” 秦妈妈瞪了一眼弦乐:“闭嘴!” 刘妈妈跟苏叶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惊惶。 苏照月笑道:“可能已经有人打扫过了,不用大惊小怪的。” 秦妈妈赶紧说道:“对对对,二小姐说得对。” 说着便带着琴心和弦乐去将东西放好。 苏照月见刘妈妈跟苏叶依旧有些害怕,“这屋子跟院子比较偏僻,这么干净,一看就是有人收拾过的。世上哪有什么鬼怪,你们别自己吓自己了。” 听苏照月这么一说,两人仔细一想觉得很有道理,心中害怕的情绪才淡了几分。 因为有人收拾过,因此也没费什么功夫,几人很快就整理妥当了。只是屋中的家居有些陈旧,苏照月倒是不怎么在意。 苏照月推开卧室的窗户,一股微风从莲池上吹来,带着淡淡的花草味,沁人心脾。 刘妈妈站在身后,“小姐的母亲从小就体弱,受不住热,在国公府的院子也是在水边。当初,她跟姑爷成婚时,老国公担心她的身体,选了好久才选了这么块地,买下来重新修葺一番,这才让你父母住进来。这院子是按照你母亲在国公府的院子建的。” “外祖父对母亲真好。”苏照月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老国公就只有小公爷跟小姐母亲两个孩子,小姐母亲从小真是金枝玉叶般养大,没受过一丁点的委屈。哪成想嫁来苏家,第一个孩子早夭,姑爷没过多久就外放了。好不容易熬到人回来了,结果身边还跟着个狐狸精。后面小姐又丢了,小公子也没了。小姐的母亲可怜啊。”说着,刘妈妈忍不住哭起来。 刘妈妈从小就进了魏府,跟着魏家老夫人,更是看着魏璇灵长大的。刘妈妈没有成婚,几乎将魏家两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当初魏璇灵出嫁,魏家老夫人让孙妈妈跟着魏璇灵出嫁,刘妈妈还难过了许久。这次苏照月被寻回来,知道魏老夫人要让人跟着苏照月回苏府,她第一个表示要跟着苏照月回来。她怕魏璇灵的悲剧会再在苏照月身上重现。 苏照月转身安慰她:“你别难过了。母亲若是在天有灵肯定也希望大家都快快乐乐的。” 刘妈妈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小姐,您母亲虽然从小体弱,但是一直保养得体。小姐走丢以后,她病了一场,当时奴婢带着大夫来了苏府,大夫说她身子亏空得厉害。也就几年时间,身子亏空成这样,奴婢总觉得不寻常。后来没多久就去了。老夫人这些年也对您母亲的死耿耿于怀。” “刘妈妈的意思是,我母亲的死有问题。” 刘妈妈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说起。 苏照月安慰道,“无妨,我们既然回来了,那这些事总能水落石出。” 刘妈妈点点头,不知为何,此刻的苏照月给她的感觉有些不一样了。昨日她还觉得苏照月是个受气的主,但是此刻,她觉得苏照月像是一个安静蹲伏的猛兽,静静地等待着猎物上钩。这种感觉一瞬即逝,再看苏照月,又变成了之前人畜无害的模样。 夜里,观荷院房中的灯都灭了,只有连廊上还有几个灯笼还散发着微弱的火光。 月光朦朦胧胧地洒了下来,一只鸟停在二楼的窗户边,它用嘴啄了啄窗户。过了一会儿,窗户悄无声息地从里面打开了,苏照月伸手将鸟轻轻捧了起来,从它脚上取下信笺。她拍了拍鸟的头,鸟啄了下她的手,然后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苏照月轻轻合上窗户,走到桌子旁,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将桌上的烛台点亮。她将信笺展开,只见信笺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 苏照月仔细看完信笺上的内容,抬手将信笺放到烛台的火焰上,信笺瞬间就被点燃。她取了一个空的茶杯,将就要燃尽的信笺丢到茶杯里,不一会茶杯中就只剩一点灰烬。 她又往茶杯中倒了些水,将灰烬浸透,然后把水浇在了床边的花盆里。 不知从哪漏了一阵风,火烛跳动,烛光映在苏照月脸上,忽明忽暗。 * 在苏府住了十来日,苏照月每日都按照吴姝妹的要求去苏母院子里帮着赵姨娘照看苏母。赵姨娘主动包揽了大半的活儿,苏照月也不推辞。 刚从苏母院子里回来,还未进观荷院的门,身后一个小丫鬟就叫住苏照月:“二小姐,魏府来人了,夫人请您去前厅。” “嗯,这就来。”魏家之前因为魏璇灵的事与苏家早已没有往来,即使自己回来,他们应该也不会轻易上门,如今怎么来了。苏照月也有些不解。 进了前厅,就看到一袭翠绿色长裙的魏朝朝正朝门口望来,旁边的吴姝妹皮笑肉不笑地,口中正说着什么。 见到苏照月,魏朝朝飞似地跑过来拉住她:“阿月表姐!你回来这么久也不来魏家看我,你可真没良心。” 苏照月隔着魏朝朝瞥见吴姝妹的笑容疆在脸上。 “表姐?我跟你说话呢!” “嗯,我在听。”苏照月将目光落回魏朝朝身上。 “哇,你好敷衍!哎,算了不跟你计较,走,我们去你院子里吧,我给你带了礼物。”说着就要拉苏照月往外走。 第7章 暗棋 苏照月看了眼脸色有些难看的吴姝妹,魏朝朝这才想起什么,也回头看了眼她,“呀,夫人脸色怎么这么差,莫不是病了。”说着就对吴姝妹身旁的周妈妈道:“你家夫人病了,还不快去找大夫来帮夫人看看,拖严重了可是要出人命的。” 苏照月拉了拉她,她拍了拍苏照月的手,又用夸张的表情说道:“呀,夫人你瞧我心直口快的,我可不是咒你死啊,你不会同我计较吧。” 吴姝妹手紧紧攥成拳头,脸上却挤出笑容:“魏小姐说笑了,我怎会跟晚辈一般计较。” 魏朝朝笑道:“那就好,夫人有病还是快些治吧,可不要讳疾忌医。” 见魏朝朝越说越离谱,苏照月赶紧拉了拉她,忙对吴姝妹行了个礼:“母亲,我先带朝朝表妹回我院子了。” 吴姝妹“嗯”了一声,脸色铁青却又不好发作。 苏照月拉着魏朝朝就往自己院子走。 “朝朝,你怎么来苏家了?有什么事派个人带个信,我过去便是。” “还说呢,你都回苏家十几日了,就只派人来报个平安,也不说来看看我。没办法,你不来,就只能我来了。说实在的,真不想来这苏家,尤其是看到吴姝妹那张脸,就让人难受。”魏家人从上到下都不待见吴姝妹。 “她毕竟是我名义上的母亲,你这么说好像不太好。” “什么母亲,阿月表姐,你的母亲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姑母。哼,要不是吴姝妹,姑母说不定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 “朝朝,这话从何说起。” 魏朝朝看了眼她,暗道糟糕,这些事毕竟都是谣传,没有真凭实据,自己一时竟然口快说了出来,“哎,算了,都是些谣传,我也是从祖母和母亲那听来的只言片语,也说不清楚。反正,你在苏家小心着点她就是了,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有什么事,你就去魏家,我们给你撑腰。” “朝朝,你到底知道什么?”苏照月神色严肃。 见苏照月追问,魏朝朝抿了抿嘴,“这些我也是偷偷听来的,祖母跟母亲不让我管这些事。”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姑母虽然身子不太好,但是一直都用上好的药材养着,大夫也说过只要保养得当定可以颐养天年。表弟死后,姑母的身体垮得太快了,而且天翌表弟的死也很奇怪,他的身子一向很壮实,不过是落水受了点风寒,按理说不应该就这么没了的。” 苏照月拉住她,“这些可有证据?” 魏朝朝摇摇头,“这些年,祖母一直让人暗中查访,可是一直都没找到什么有利的证据,所以,这些都是他们的猜测。” 见苏照月没有说话,魏朝朝又说道:“祖母和母亲还嘱咐我不要在你面前多嘴,都怪我,老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苏照月摇摇头,“这怎么能怪你呢。这些年,你们不与父亲来往,我就知道这其中肯定有古怪。这些事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暗自查清的。” 到了观荷院,魏朝朝左右看了下,“这是姑母身前的住处?” 苏照月点点头。 “我小的时候还来过呢。最后一次来,天翌表弟已经过世了,那个时候姑母病得很重,但是她还记得我爱吃文芳斋的栗子糕,知道我要来,还特意让人备了。”说着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转身拉着苏照月道:“表姐,对不起,我又说错话惹你伤心了。” 苏照月摇摇头,“怎么会呢,你还记得我母亲,我很开心。” 魏朝朝朝随从挥了挥手,随从抬着几个箱子进来了。 “这是什么?” 魏朝朝拉着她,走到箱子边,一个箱子一个箱子打开,“这是我找天裳阁按照你的尺寸,赶制的衣裳。这些是找翠宝楼打造的首饰,还有这些是从魏家的库房里找出来的布料,还有上等的兽皮。还有这些是我挑的给你解闷的小玩意。对了……”说着又让人端上来一个小匣子,“这些是祖母让我带给你的铺面良田的地契,还有些银票。” “这么多?”看着这几箱子的东西,苏照月第一次有些无措。这些东西别说对平头百姓,就算对京城一般的富贵人家都是一笔巨额的财富。 “我跟娘就要去北地了,祖母也要回趟老家,得好些日子才回来,我们放心不下你,怕你在苏家受委屈。如今苏家是她吴姝妹当家,她什么样子我们还不知道嘛。这些是我们给你的贴己钱,自己手里有银子心里才踏实。” “可这也太多了。”魏家可真是豪迈。 “哎呀,给你你就收着,要自己收好,可不要被吴姝妹拿了去。” 看魏朝朝的架势,自己要是不收,她定是不会同意的。苏照月便不再推辞,让刘妈妈将东西收了起来,又问道:“你们要去北地?” 魏朝朝点头:“今年,祖父和爹爹本来是要回京述职的。可是羌戎人最近不太安分,他们镇守延庆,这个时候走不了。可是他们已经好多年没有归家了,我都快忘了爹爹长什么样了。阿娘特意向圣上讨了旨意,准许我们要去北地看望他们。” “那祖母呢?” 魏朝朝叹了口气,“圣上准许我和母亲前往北地已是开恩。况且祖母年事已高,北地气候恶劣,这一路路途遥远,祖母也不愿让祖母受苦。正好叔祖父冬天过寿,祖母就回老家咸阳,等过完年我们回来时去接了祖母一块儿回来。我们这一走,少说也要半年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在京城可要好好保重。” “你们放心去吧,我会照顾自己,不会有事的。” “嗯。祖母还让我嘱咐你,有什么事千万要忍住别强出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有,如果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可以去五军都督府找任大人,他会帮你的。” “好,我记下了。” 魏朝朝抱住苏照月的手臂,“表姐,我会想你的。” 苏照月笑着打趣道:“你怎么这么肉麻。” “表姐!”魏朝朝佯装生气,然后称苏照月不注意,就挠苏照月痒痒肉。 “我错了,我错了。”两人闹做一团。 两人闹累了,就躺在塌上,有一搭没一塔地说些贴己话。 “表姐,至从我阿姐出嫁以后,她就不再跟我玩闹了,如今她也是孩子的娘亲了。” “京城里那些官家小姐呢?” 魏朝朝翻了个身,双手枕在脑袋下面,侧着头爬在软塌上,“她们呀,不过是看中魏家的身份地位罢了。我小的时候多数时候都待着在南境,六岁时才回到京城长住,我跟京城这些世家小姐本就不一样。”她的眼神里有些许落寞。 “那你去过北地吗。” 魏朝朝摇摇头,“阿兄在信里说北地极寒,跟南境千差万别。若不是那件事,祖父和爹爹也不会被调去北地。” 苏照月的心颤了颤。 两人都短暂的沉默了,苏照月看了眼窗外的天空,一只鸟儿飞过。 苏照月将魏朝朝送到门口,等魏朝朝上了马车走远,才折回。 经过花园,就听到假山后传来低呼声,“公子,您别这样……奴婢求您了,公子……” 这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苏照月略微一想,这是琴心的声音。 “好妹妹,你就从了我吧,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待会儿,我就去向母亲讨要你,母亲一向都依着我,她不会不同意的。” “公子,求您了,您放过奴婢吧……” 苏照月本想一走了之,但是一个念头闪过,这或许是个机会,于是转头朝刘妈妈使了个眼色。刘妈妈会意,出声道:“谁在假山后面?” 听到人声,琴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声道:“是我,我是琴……” 只听见“啪”地一生,琴心发出一声闷哼。一个男声道:“滚!别坏爷的好事!” 苏照月冷笑一声,几步绕过假山。苏天恒正压在琴心身上,一只手捂住琴心的嘴巴,琴心的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一侧肩膀露在外面,发髻散乱。 琴心见到苏照月和刘妈妈,眼神里露出哀求之色,嘴巴里发出呜呜之声。 “大哥。” 听到声音,苏天恒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苏照月。苏照月站在不远处,眼中满是厌恶之色。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那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嘛。怎么?才回苏府,就想坏我好事?”苏天恒语气中全是不屑。 苏照月抬头看了眼天色,“大哥,瞧这天色,父亲应该快到家了吧。如果我没记错,明年开春你就要参加科考了吧,要是父亲知道你没认真准备春闱,而是在此处欺辱丫鬟,不知道父亲会作何感想。” 苏天恒狠狠地盯着苏照月:“你在威胁我。” “大哥何出此言,我不过是在给大哥剖析利弊罢了。为了个丫鬟,被父亲责罚倒也没什么,就怕父亲会关你禁闭,不知大哥觉得是否值得呢。” 苏天恒心中暗自盘算一番,松开琴心,琴心忙拉起衣服,跑到苏照月身后。 苏天恒冷笑道:“今日之事,我记下了,你往后小心些。” “大哥慢走。” 苏天恒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见苏天恒走远,琴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谢二小姐!” “起来吧。” 琴心将眼泪擦了擦,忙起身跟上苏照月。 “听说你是被你阿兄卖到府里的?”苏照月随口问道。 琴心还在低声抽泣,闻声回道:“是。” “你家阿兄好赌,家中钱财都被他输得精光,妻子也被他卖了。如今家徒四壁,还有个重病的母亲,你每月的月钱都要拿回家里给他还债。” 第8章 布局 琴心咬了咬嘴唇,点头道:“是。” “既如此,为何还要替他还债,任由他自生自灭不是更好?” “母亲还在,若是不管他的死活,奴婢的母亲她……”琴心掩面哭泣。 “那为何不从了我大哥,做了他的姨娘,往后也不用再做这伺候人的差事,月钱也不比现在少。” “奴婢……奴婢不想与人为妾。”说着,琴心的声音低了下去。 苏照月停住脚步,回头打量了下琴心。琴心生得确有几分姿色,此刻眼睛哭得通红,低着头,咬着嘴唇,似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神色难堪。 苏照月笑了下,让刘妈妈拿出一张银票递给琴心。琴心看着刘妈妈手中的银票,又看看苏照月,不敢接。 “你收着吧,不过别给你阿兄了,去另外租间屋子,将你母亲接过去,找个人好生照顾。” 琴心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照月。 “我知道你是母亲派来监视我的,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什么,这些不过是我感念你是个孝子,想要帮帮你而已。你若是有什么顾虑,也可以不接受。” 琴心低下头想了片刻,伸手接过银票,“小姐,往后奴婢这条命就是您的。”说完还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起来吧。”刘妈妈将人扶了起来。 “谢小姐。” “以后小心些我大哥,他这次没得手,定是不会甘心,你避着他些。” “奴婢知道了。” “你受了惊,回去好好休息吧,今日不用伺候了。”苏照月又吩咐刘妈妈道:“让人给她煮碗安神汤。” “是。” “奴婢谢过小姐。”琴心再次躬身。 * 吃过早饭,苏知行刚走一会儿,苏照月就起身往外走。吴姝妹叫住苏照月:“你去哪?” 苏照月眼睑低垂,柔声回道:“母亲,我吃好了,先去祖母院子里了。” 吴姝妹见苏照月乖顺,点点头:“去吧。” 苏照月出了门,快步往府门走去,到了门口,看到苏知行正要上马车,出声叫住苏知行:“父亲。” 苏知行回身看到是苏照月,问道:“怎么了?” 苏照月快步上前走到苏知行身旁,说道:“父亲,祖母的病兴许还能治。” 苏知行幼时丧父,由苏母抚养长大,对苏母感情很深,苏母自去年生病以来,苏知行寻便了京城的名医,连御医也想办法请来了,但都束手无策。听到苏照月这么说,有些将信将疑。“京城里的大夫我都寻遍了,都没有什么好办法,你怎敢说能治。” 苏照月回道:“父亲,我的养父母都是大夫,这些年他们带着我去过不少地方。之前在洪州时,曾遇到过一个大夫,此人姓陈,医术了得,他对中风之症有些家传的手段,或许可以治好祖母。父亲,您可以派人去将此人请来。” “此话当真?” 苏照月点点头。 苏知行对身旁的福伯说道:“福伯,你派人去趟洪州,去将那人请来。” 苏照月补充道:“父亲,此人脾气古怪,若只派人去请,他可能会拒绝。正好我养父母与他有些交情,我手书一封,让人一并带去,他应该不会拒绝。” 苏知行点点头,“阿月思虑周全,如此甚好。” “父亲,还有一事……” 见苏照月有些犹豫,苏知行道:“阿月,你我是父女,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父亲,祖母院子里的下人该换了。”苏照月看了眼苏知行继续说道:“这些日子,我每日都去祖母院子里,我看院子里的下人们都极为散漫,祖母这病需要精心照料,她已经开始生褥疮了,褥疮若是照料不周会危及性命。” 苏知行听到这话,吃了一惊,“怎么会,我每日下职去母亲院子里,观他们都照料得极为仔细。” “父亲若是不信,今日可早些下职,不要声张,悄悄去看看便知。阿月也是担心祖母,并无他意。” 苏知行思忖片刻,说道:“我知道了。” 苏照月不再多说,待苏知行上了马车走远,才对福伯道:“福伯,麻烦您晚些再来取书信,我要先去祖母院子里,晚了该被母亲训斥了。” 福伯点点头,苏照月便转身回了苏府往苏母院子里去了。福伯一边叹气一边轻轻摇了摇头。 从苏母院子里回来,苏照月便写了信,同时还附了一张药方。苏照月将信收好,准备自己去找福伯。 秦妈妈见苏照月要出门,问道:“二小姐,这要是要去哪呀?” “去找福伯有些事要交代。” “什么事?” 苏照月转头睨了眼秦妈妈:“秦妈妈,我去哪儿,做什么,还需要跟你交代?” “哎呦,二小姐,这不是夫人吩咐的嘛。二小姐刚从乡下回京,不懂京城规矩。夫人也是怕二小姐一不小心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去找福伯是父亲交待的,若是母亲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父亲。还有,秦妈妈你听谁的跟我没有关系,但是你要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不等秦妈妈再说话,苏照月就径直出门了。 秦妈妈朝琴心弦乐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上去!” 琴心忙道:“我去吧,弦乐快给秦妈妈倒杯茶。”说完就追了出去。 苏照月侧头看了眼身旁的琴心,琴心低声道:“小姐,只有奴婢一人。” 二人来到福伯住处,琴心留在门外。 福伯看到苏照月,“二小姐怎么亲自来了?” 苏照月将信递给福伯:“福伯,你派人将这个给陈大夫,他定会来京城的。” 福伯接过信收好。 苏照月又说道:“福伯,洪州路途遥远,还需派个靠得住的人,若是能找个洪州人士,此行可能会更加顺利。” 福伯点头道:“二小姐思虑周全。” 苏照月笑了笑,说道:“那阿月就不打扰了。”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福伯在房中踱步片刻,叫来了府中护院老胡。 “福伯,您找小的?”老胡满脸堆着笑。 “你侄子,叫董什么来着?” “董虎。” “对,就是他,我记得他是洪州人士?” “对,他是洪州人士。” “他靠得住嘛?” “福伯,您放心,他绝对可靠。” 福伯点点头,老胡是苏府的老人,福伯对老胡很是信任,既然他作保,福伯便想将这去洪州请大夫的活交给这董虎。“你去将人叫来,我有差事要交给他。” 董虎跟在老胡的身后到了福伯的住处,福伯上下打量了下董虎,董虎身得魁梧,一身肌肉很是壮硕。董虎是五个月前从老家来京城投靠老胡的,老胡见他长得彪悍,又有些拳脚功夫,就引荐来苏家看家护院。董虎来了这几个月倒也安分,平日里话不多,做事也谨慎。 今日苏知行让福伯差人去洪州,福伯一时也没有好的人选,经苏照月一启发,想到董虎就是洪州人士,又是老胡的侄子,便想将差事交给他。 “董虎,我这有份老爷交待的差事,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去洪州请个人。”福伯顿了顿,看了眼董虎,只见他低垂脑袋,恭敬地立在那里,等待福伯差遣。福伯满意地点点头,心想是个稳重的,接着说道:“你是洪州人士,对洪州应该熟悉吧?” 董虎这才微微抬头,回道:“我自幼就在洪州长大,熟悉。” “那你可听说个姓陈的大夫,是否真的医术了得?” “姓陈?”董虎思索片刻,“是有这么个大夫,专治疑难杂症,听人说过,这大夫尤其擅长针灸,对中风偏瘫一类的病症有家传的手段。我家附近有个老伯中风就是被他医好的。只是这个大夫脾气古怪,不是什么人他都医,因为医术了得,当地的官老爷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听董虎这么一说,福伯完全相信了苏照月的话,“二小姐的养父母跟此人有些交情,你此次就去洪州将人请来。”福伯将苏照月写的信交给董虎,“你到了洪州,将这信交给他,再许以重金。记住,一定要客气。”说着又将一包银子交给董虎,“这里面一半是你此行的盘缠,一半是预付陈大夫的诊金。你办成此事回府后老爷还会有额外的奖赏。” 董虎双手接过银子,“谢福伯赏识,董虎定不辱使命。” 福伯点头道:“去吧,早去早回。” 董虎向福伯告辞就回住处收拾行李了,老胡也跟着出去了。 “董虎。”老胡跟着董虎走了一段,确认周遭没人以后才叫住董虎。 “胡叔。”董虎依旧恭敬。 老胡上前拍了拍董虎的肩膀,笑道:“你小子运气不错,才进府没多久就得了这么个肥差,跑这一趟都快赶上我一年的工钱了。” “那还是靠胡叔提拔,当初若不是您举荐我进苏府,这差事也落不到我身上。”说着,就从刚刚福伯给的银子里拿了近四分之一出来递给老胡。 老胡笑着将银子揣进怀里,又拍了拍董虎的肩膀:“你小子,上道,前途不可限量。”说着就大步离开了。 待老胡走远,董虎脸上恭敬地神色一扫而光,面无表情地看着老胡的背影,然后避开人往观荷院方向去了。 苏照月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医术研读,窗外传来几声鸟叫,苏照月抬头往窗外看了看,然后放下医术,下楼往莲池边的假山走去。 秦妈妈看到苏照月出门,给琴心递了个眼神,琴心跟在苏照月身后。 苏照月走到假山旁的凉亭里坐下,对琴心道:“此处倒是雅静,你去我房里将案上的书拿来,我要在此处坐会儿。” 第9章 回击 琴心点头应下,便回去取书了。待琴心走远,苏照月开口道:“如何了?” 董虎的声音从假山背后传来,不大却很清晰:“与小姐预料的不差,苏福差我去洪州请陈大夫。” “嗯。你去吧,按我之前交代的办即可。” “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后,假山后再也没有声音传出。 太阳还斜斜地挂在天上,莲池对面的小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福伯站在门内,苏知行带着个小厮从门外进来。 “我也不知道是范什么病,怎么就真听了那小丫头的话,回个家还要走后门。”苏知行抱怨两句,拍了拍官服上的灰,又将官帽取下,递给福伯。 “老爷,可要先回屋里换身衣服?”身旁的小厮问道。 苏知行白了他一眼,快步朝苏母的院子走去。福伯跟小厮赶忙跟在苏知行身后。 苏照月坐在欢荷院二楼的窗户前,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嘴角微微扬了扬。 苏家到底还是姓苏,苏母没生病以前后宅还是苏母说了算,苏母生病以后,吴姝妹才有了这管家的权利,吴姝妹有些手段,后宅都对她服服帖帖,但是前院的人还是有不少人是忠于苏家的,其中便有福伯。 对于苏母的处境,也有一些风声吹到过苏知行那里,只是苏知行觉得苏母也是吴姝妹的姨母,吴姝妹定然会尽心尽力。但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只要稍微浇点水,它就会生根发芽。 快到苏母院子的时候,撞见了在凉亭里打盹的银珂,银珂见到苏知行猛地一惊,忙从石凳上跳了起来,“老……老爷,您今日怎么这么早?” 苏知行不理会她,仍大步往苏母院子里去,银珂见状又追了上去,“老爷,您要不要回房去换身衣服,老夫人屋里药味儿重,别染上了。” 苏知行抬腿便给了银珂一脚,“滚!” 银珂被踹翻在地,闷哼一声,好一会儿才爬起来,见苏知行走远了,只能忍着痛往吴姝妹院子里去。 苏知行一进门就看到几个丫鬟婆子围在树下,吵吵嚷嚷,仔细一看,他们竟然在玩骰子,旁边茶水吃食还堆了不少。苏知行脸瞬间黑了下来。 福伯忙上前重重咳了一声,一个婆子不耐烦地回头,“谁呀?”待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颤颤巍巍道:“老……老……老爷!” 这时其他的丫鬟婆子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倒在地。 苏知行衣袖一甩,黑着脸就进了门。只见赵姨娘蹲坐床边,一只手撑着脑袋在打瞌睡,床上苏母闭着眼睛睡得很沉。这几日苏母的褥疮已经好了许多,房间里少了腐臭味只剩下浓浓的药味。 赵姨娘像是感觉到什么,睁开眼睛,就看到苏知行穿着一身绯色朝服站在跟前。赵姨娘忙起身,可能是蹲坐的时间太久了,腿有些麻,一时没有站稳。 苏知行抬手将人扶住,“小心。”语气温和。 赵姨娘一时有些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知行将赵姨娘扶到一旁坐下,温声道:“母亲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料?” 赵姨娘抬头看了看苏知行,又将头低下,嘴巴张了张,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苏知行拍了拍赵姨娘的手:“辛苦你了,阿韵。” “老爷。”门外传来吴姝妹虚弱的声音。只见周妈妈和苏文曦扶着吴姝妹进了门,吴姝妹脸色惨白,脚步虚浮,“老爷,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苏知行见吴姝妹的模样也是一惊,“你这是怎么了?” 吴姝妹一边咳一边说道:“老爷,你今日走了以后,我来母亲这照料,不知怎的就晕了过去。叫了大夫来看,说是这段时间太过劳累,我这才让妹妹来母亲院里照看下。” 苏知行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吴姝妹掩面啜泣,“老爷,是我的不是,不应该让妹妹一个人来照料母亲的。都怪我这身子不争气,早年落下了病根,都怪我……” 苏文曦忙安慰吴姝妹道:“娘,您都病成这样了,这事怎么能怪你呢。祖母院子里有丫鬟婆子,赵姨娘不知道使唤,非要一个人照料,这也不知是做给谁看。” 吴姝妹哭道:“曦儿,这不怪妹妹,都怪我,我应该安排妥当的。谁让我这身体不争气呢。” 苏知行脸色缓和下来,走上前去,从周妈妈手中接过吴姝妹的手,将人扶到椅子上坐下,吴姝妹撇了一眼赵姨娘,赵姨娘忙起身站到一旁。 苏知行没有注意到赵姨娘的动作,坐到吴姝妹旁边:“你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你这手怎么这么凉,也不多穿些衣服。” 吴姝妹握住苏知行的手,声音哽咽道:“我不碍事的,都是以前留下的老毛病了。今日的事本来想等老爷下职,我再跟你说的,但是刚刚银珂说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我怕老爷有什么误会,这才连忙赶来。” 苏知行点点头,“你既然病了,就好生休息。母亲这段时间就交给阿韵照料。”又转头对福伯道:“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明日就发卖了吧,再去买些懂事的来。” 福伯一一应下。 苏知行这才注意到赵姨娘已经起身站在一旁了,温声道:“接下来的日子就辛苦你了,等明日买回来人,就交给你调教,别再发生今日这种事了。” 赵姨娘低头应下。 “曦儿,你先扶你母亲回去吧,好生照料。” 苏文曦点头,同周妈妈一块儿将人扶了出门去了。苏知行见人走远,这才回身对赵姨娘道:“阿韵,刚刚姝妹说的可是真的?” 赵姨娘抬头看着苏知行,隔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夫人说的都是真的。今日是她病了,才让我来照顾母亲的。” 苏知行盯着赵姨娘,赵姨娘也看着苏知行,隔了良久,苏知行才轻轻嗯了一声,“那后面的日子,母亲就由你照顾了。待明日福伯买了新人来,这个院子就由你做主。” 赵姨娘低下头应下。 苏知行又在屋子里坐了些时候才离开。 当天夜里,苏知行没有去吴姝妹房里,而是去了赵姨娘屋里。夜里,有人听到吴姝妹院里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响。 * 吃过午饭,苏照月躺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小憩,阳光透过树荫洒在脸上,显得整张脸更加白皙,皮肤看上去吹弹可破。 突然,苏照月睁开眼睛,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片刻后,就看到吴姝妹带着周妈妈和一群丫鬟气势汹汹地进了院子。 吴姝妹见到苏照月坐在桂花树下的躺椅上,一脸不善地走上前来,“你祖母院子里的事是你跟你父亲告的状?” 苏照月站起身,目光与吴姝妹对上,轻轻笑了下:“母亲这是哪里话,我不过是向父亲推荐了一个好大夫罢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我告诉你,这个苏家还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一个半途回来的,都不知道是不是苏家的种。我告诉你,你最好安分点,不然,有你好看。” 苏照月脸上依旧挂着淡淡地笑容,“母亲若是对我的身份有什么疑虑,大可跟父亲说。至于安分,母亲,我回来这些日子可一直很安分。” 周妈妈见吴姝妹被气得手抖,上前一步,扬起手就要打在苏照月脸上。苏照月一手抓住周妈妈的手,一手反手就是一个耳光,瞬间周妈妈的脸就肿了起来,嘴角还流出一丝鲜血。 吴姝妹和周妈妈等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苏照月,苏照月松开抓住周妈妈的手,两只手轻轻拍了拍,对周妈妈冷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想动手打主人。这次只是给你个教训,若是还有下次,我就将你这只手砍了喂狗。” 吴姝妹气急:“你又是什么东西,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如此这般,是对母亲不敬,你这个不孝的逆子!” 苏照月笑道:“母亲,您这是什么话,我何时对您不敬了,我只是帮您教训下身边的小人。若她今日这巴掌真的扇下来了,您作为苏府的继室岂不是要背上一个苛待继女的罪责。到时候可不仅是父亲,怕是魏国公府也不会答应吧。您辛苦了这么多年,才坐上这苏夫人的位置,怎么能为了这个下人功亏一篑呢,您说是吧。” 吴姝妹指尖发抖,指着苏照月说不出话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刘妈妈跟苏叶,更是发作不得。吴姝妹明白苏照月说的话不假,自己钻营多年,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自己的娘家靠不住,但是魏璇灵的娘家却是苏照月的依仗。刘妈妈跟苏叶说是送来苏家的,但是身契都在魏家,自己不能将他们怎样,不仅不能怎样,还要有所顾忌,若魏家知晓自己对苏照月有何不利,魏家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吴姝妹狠狠瞪了苏照月一眼,“你给我等着。”说完就带着众人转身离去了。 苏照月拍拍手又坐到躺椅上,刘妈妈跟苏叶忙走过来,刘妈妈问道:“小姐,您这般做,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苏照月摆摆手笑道:“不碍事。你们两个也是奇怪,我忍让,你们觉得不好,我不忍让,你们也觉得不好。” 刘妈妈有些着急:“小姐,奴婢不是觉得不好,只是这是苏家,咋们人单势薄,就怕……” “刘妈妈,我知道你担心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心些就是了。”苏照月躺了下去,伸了个懒腰,“你们忙去吧,我再睡会儿。” 终于过签啦!我有一个梦想,点击破百,收藏过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回击 第10章 尾巴 转眼又过了十几日,苏府倒也平静,赵姨娘每日在苏母院子里照顾苏母,新买的丫鬟倒也省心。吴姝妹没再找苏照月的晦气,苏照月偶尔去看看苏母,其他时候大都宅在院子里看书。 用过早膳,苏照月换了一身便利的衣服,拿了帷帽,准备出门。刘妈妈从门口进来,看到苏照月这身打扮,“小姐,您这是要出门?” “嗯,回苏府也有些日子了,我想去慈恩斋看看。” “那让苏叶陪小姐一块去吧。” 苏照月摇摇头,“不用了,今日给你们放个假,你们也好好休息休息。” 苏照月从观荷院对面的小门出了苏府,没让府里准备马车,快步往车马行去了。 到了车马行,苏照月递给伙计一些铜板,“小哥,我今日需要一辆马车。” 那伙计笑着接过铜板,招呼车夫套好马车:“姑娘,请上车。” 苏照月回头看了看街角,然后侧了侧身,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又拿出一块银子一并交给伙计,“小哥,有件事需要麻烦你。” 伙计看到苏照月手中的银子,脸上笑开了花,“姑娘,您尽管吩咐,小的一定办到。” 苏照月将银子和信封一起递给伙计,“麻烦你帮我将这个送到肃宁巷韩府。” “韩府?” “锦衣卫指挥使韩逯的府邸。” 听到锦衣卫指挥使的名号,伙计明显有些害怕,“姑……姑娘,这……这信……” 苏照月笑道:“小哥,你别慌,你只用将这信交给门房就行。” 伙计看了看手里的银子,思忖片刻,像是下了大决心,“好,我送。” “那就有劳小哥了。” 车夫的技术极好,一路平稳地到了慈恩斋,苏照月从马车上下来,嘱咐车夫在斋外等自己。然后独自进了慈恩斋。 进门就遇到了与自己相熟的小师傅静心,“静心师父!”顺手将自己的帷帽摘了下来。 静心回礼见到苏照月,也是一喜:“阿月啊,你今日怎么来了?” “我离开也有些时日了,想来看看大家,斋里一切可好?那些流民可好?还有小糖豆也好吗?” “都好,你之前派人送来的那些银钱可派上大用处了,小糖豆前几日还说要给你立长生禄位呢。” “她就是个小孩,可别由着她胡闹,我只是尽些绵薄之力罢了。”说着苏照月戴上帷帽,“静心师父,我去看看他们。” “正好,我也要过去,我与你一道。” 两人一前一后往慈恩斋后山走去。 经过莲位堂时,正好遇到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带着个小丫头从里面出来,女子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穿着素雅,只是眉宇间却带着淡淡的哀愁。 见到女子的面容,苏照月瞬间顿在原地,那女子抬眼看了眼苏照月,朝着静心师父微微点了点头,便同身旁的小丫头从她身旁走了过去。苏照月回身,望着女子的背影,伫立良久。 静心师父轻声叫道:“阿月?阿月?” 苏照月这才回过神来,“静心师父,刚刚那人你知道是谁吗?” 静心师父看了眼已经走远的女子,声音里带着些许同情:“那人是丽苑的头牌娘子,婉娘。听说以前也是官宦人家,家里着了难,这才进了教坊司。也是个苦命人。” “婉娘。”苏照月低声喃喃。 静心师父看苏照月的状态有些不对,关心地问道:“阿月,你是有些不舒服吗?” 苏照月摇摇头,“没事,我们走吧。” 静心师父见苏照月没什么问题,两人这才又往后山走去。 慈恩斋建在城外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后山空旷,此次流民都被师太安置在后山。后山有一大片田地,这些流民就在田地旁搭了简单的帐篷,支起了炉灶,身体健康的除了每日帮着照顾老弱病残,也帮着在田间劳作,算是给斋里尽些力。 到后山时,苏照月远远地就看到小糖豆在炉灶旁边帮着烧火做饭。苏照月取下帷帽,叫了声小糖豆。 小糖豆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到苏照月,欢喜极了,蹦蹦跳跳地就跑了过来,拉住她的手:“姐姐,你来啦!” 苏照月蹲下身子,拉起小糖豆的手,仔细把了把脉,满意地点了点头,“嗯,病都好了。” “姐姐,我现在可健康了,我还能帮着烧火做饭呢。” 苏照月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裹递给小糖豆,“给,姐姐专门给你带的。” 小糖豆接过去,打开,发现是一包糖果,高兴地跳了起来:“谢谢姐姐!” 苏照月又摸了摸小糖豆的头,“去吧。” 小糖豆抱着糖果一蹦一跳的去找她奶奶去了,苏照月起身看着不远处。小糖豆将糖果喂给奶奶,自己又拿了一个塞进嘴里,然后将油纸仔细包好,小心地揣进怀里,脸上也露出笑意。 苏照月又去帐篷里给生病的流民把了脉,帮着开了些药方,将药方交给斋里的师父,又将银子也一并给了他们。做好这些,她才避过众人,往后山的凉亭走去。 凉亭在后山的竹林中,地处偏僻,平日里很少有人来。 竹林茂盛,凉亭地处竹林中心,即使此刻已是正午,凉亭中光线依旧昏暗。 走近凉亭,已有一男子立在亭中,背对着苏照月,此人身形高大,穿着一袭黑衣,双手背在身后,拇指上带着一个翠绿色扳指。苏照月见到那背影,走上前去,双手抱拳,躬身道:“十三见过楼主!” 男子微微侧头,并未转身,声音低沉:“尾巴都没处理干净,看来你这些日子过得有些太舒坦了。” 苏照月侧头看了眼百米以外的那棵树,不慌不忙地回道:“回楼主,这尾巴还有用。” 男子轻笑一声不置可否,继续说道:“这任务已过了半年,如今还没有半分进展,可是觉得我这人耐心很好?” “楼主,这任务以两年为期,如今两年时间还未到,望楼主再多等些时日。若是两年时间我无法完成任务,任凭您处置。” 男子沉默片刻,“既如此,那本座就再等等看。不过,你要记住,若是你敢耍什么花招,我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十三记住了。” 男子转过身来,脸上戴着一张黑色铁质面具,男子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小瓷瓶,递给苏照月:“这是接下来三个月的解药。” 苏照月上前,双手接过瓷瓶,“谢主人。” “董虎去了洪州?” “是。” 男子又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玦交给苏照月,“若还需要帮手,就拿着这玉玦到城中翠香楼去找蓉娘子,她自会帮你安排。” 苏照月抬头看了眼男子,又低下头去,恭敬地接过玉玦。 男子看了眼慈恩斋的方向,“看来,今日有些热闹。”说完,他就抬脚快步离开了凉亭。 苏照月见男子走远,才将瓷瓶和玉玦一并收好。整了整衣衫,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两名丫鬟往凉亭走来。 见到来人,苏照月起身相迎,“魏夫人。” 魏夫人见到苏照月,忙将她手拉着,“神医!你的药有效!” 苏照月将魏夫人扶到凉亭坐下,“夫人,我再为您把把脉。” 魏夫人依言将手腕递给苏照月,苏照月将手搭在她手腕上片刻,“夫人,我的药只是暂时帮您将毒性压制住了。这毒留在您体内的时间太久了,要想彻底根除恐怕有些困难,但是我可以尝试将他们都汇聚到一处,压制毒性,为您免除身体上的痛苦。” 听到苏照月这话,魏夫人有些许失望,但是转念一想,这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那就有劳神医了。” “神医之名不敢当,夫人唤我阿月吧。”说着从怀里取了一张药方递给魏夫人,“夫人,您回去就按这个方子抓药,半月之后,我再为您诊治。” “阿月,你如今在哪落脚,我之前派人来这寻你,斋里的师父说你走了,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不曾想,你今日竟然找人送信来。” 苏照月笑道:“夫人,本应该早些时日为您诊治的,但是前段时间发生了些事耽搁了。我如今住在苏府。” “苏府?”魏夫人又上下打量了下苏照月,“莫非,你就是前些时日,苏家寻回来的走失多年的女儿?” 苏照月点点头。 魏夫人笑道:“那感情好!往后,我们就不用来慈恩斋了,我给你府上递个帖子,你直接来韩府就行。此外,我还有一事得请你帮忙。” “夫人言重了,有什么事您尽管说。” “我这毒其实……”魏夫人话还未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夫人,就在前面!奴婢亲眼看到她与一男子私会!” 几人抬眼望去,只见秦妈妈领着吴姝妹等人正往这边走来。 魏夫人并未见过吴姝妹,有些不解地看了眼苏照月。苏照月起身,向吴姝妹福了一礼:“母亲,您怎么来了?” 吴姝妹见苏照月身边坐着的是个夫人,并没有什么男子,转头看向秦妈妈。秦妈妈明显有些慌乱,“怎么可能?我刚刚明明看到你与一男子在这亭中私会。你定是将人藏了起来,快,你们去找找,定就在这附近。”秦妈妈指使丫鬟们四处搜寻,找了一圈并未发现半个人影。